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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者遗忘之城》


正文 楔

黎明之前。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色灰蒙蒙的,山路上有些还看不清。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山路上费力地行走着。时间是深秋,露水很重,孩子的裤子已经被打湿。也因为这样,山间的土路上到处都有浅浅的泥泞,这让本已经看不清的道路更加不好走。孩子不时地摔倒,单薄的裤子上此时已经满是泥泞。但他并不吭声,只是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前行,目光始终望着前方。

终于来到了山顶,此时天上的星星已经渐渐的隐去,东方开始泛出天空的蓝色。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位于山顶的一株大树。属下朝东的位置,有一处光秃秃的,显然是经常有人坐在那里。现在这个时刻那个位置也被露水打湿,但孩子毫不介意,就那么坐下。他双手抱着膝盖,背靠在树上,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

“你这样坐着,不冷吗?”

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温和。孩子默默地站起身,回头行礼:“老师。”

“你今天的情绪不对,出什么事情了?”

孩子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慢慢地,他的眼里流出泪来。他低低地,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他们都走了。”

老人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孩子已经自顾说了下去:“爸爸和妈妈,他们终于都走了。他们都会有新家,会有各自的孩子,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妹妹了。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走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啊老师,不管怎么和自己说不想不想,我也还是忍不住啊!”他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他对面的老人愣了半晌,方才叹道:“别哭了孩子。你要记住,这世上所有的喜乐,都是短暂的。我们在这茫茫欲海中苦苦挣扎所追逐的,不就是那拼力挣扎之后的片刻喜乐吗?”

孩子的抽泣声渐渐地小了下去。显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老人的话,所以眼神里除了悲伤之外又多了许多疑惑。

“都是这样吗?”他茫然地抬头,看着老人,“人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喜乐,选择放弃,或者忘记别的一些吗?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我和妹妹,还有老师你,将来也会这样吗?”

老人叹息一声,抬了抬手,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本来也不是健谈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孩子的心里,会想这么多的事情。他看着孩子那双几乎就是绝望的眼睛,咬牙道:“不是这样的……他们的选择,不代表别人的选择,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甚至连他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出口。他只怕说出来,这孩子会崩溃。

孩子却没有继续等待他的回答。他低下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身体的抖动也渐渐停下来。不知过去了多久,孩子又抬起头来看着老人,他的眼神清亮,目光中的迷惑和悲伤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放心吧,我没事了老师。今天应该不是教导的日子,老师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孩子在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也是无从更改,只得硬着心肠继续道:“老师今天来,其实也是和你告别的。你能够小小年纪就自行悟道,天赋实在太高。老师可以给你一些点拨,却不能教授太多,你还需要自行寻找你的修炼方向。”

“老师你也要走了吗?”孩子的眼神和声音里到处都透着失望,却没有出声挽留。他努力地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再哭出声来。老者没有再多说,上前抚摸着他的头顶。孩子退了小半步,终究忍住了没有躲开。

“老师,你也会忘记我吗?”他喃喃地说。

“这样的天赋,为什么却是这样的性格啊。”老人暗自喟叹一声,俯下身来,双手扶着孩子的肩膀,“你现在还小。以你这样出众的天赋,将来会有很多人记得你的,也许全世界都会记得你。而且老师今天,还要给你一个希望。努力地修炼,努力地活着,老师终究有一天会回来。你放心,如果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你,那么至少老师会记得。带着希望,坚持活下去吧!”

孩子没有再问什么,老人也没有再说话。对视良久,老人伸手拍拍孩子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孩子没有再出声挽留,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老人的身影在明亮的光影中不停地晃动,渐渐模糊起来,直至不见。

“放心吧老师,我会努力的。”孩子忽然说。

明知道老人已经不可能听得见,但他依旧自顾说了下去。太阳的光芒渐渐变得刺眼,晃得他双眼一片模糊,他却不肯移开视线,固执地直视太阳:“我会努力地活下去!我会变得足够强大!我会让所有人都记得我,就像他们每天起来,都不会忽视这太阳!”

瘦小的身躯说出了这样狂妄的话,观众却只有与他对视的太阳,和耳边的山风。所以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相信,而只会笑着评价一句童言无忌。

许多年以后这个孩子长成了大人,他站在属于他的城池的最高处,独自一人吹着高空的冷风,漠然俯视这个他已经高高在上的世界。在他脚下的尘世里,人们仰望他,崇拜他,同情他,痛恨他,用最卑贱的姿态祈求他,也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但是无人可以忽略他。

“我做到了啊,老师。”他如是说。虽然在这个结果面前,所有他想诉求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回答他的,只有上千米的高空里,猎猎的冷风。

他不再委屈,也不再憎恨。这时的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

所谓太阳,也不过是群星之间,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

这是一条幽深的走廊。

走廊应该是位于地下,因为两壁没有任何洞口,这么规则的洞穴显然是人工开凿的,可是却看不出开凿的痕迹。灰尘很厚,看上去很久没人来过了。两边墙壁上点着古老的油灯,有些已经灭了,亮着的在行走带起的微风中摇曳,上面也一样落满了灰尘。

起步。

孤独的踢踏声轻轻地响起,昏黄的灯光下,脚下的石板路直向斜下延伸,看不到尽头,仿佛一张怪兽的巨口缓缓地迎面吞来,淡淡的身影散乱的投射在两侧的墙壁上和地上,不停的伸长,缩短,伸长,缩短。无数的影子交杂在一起,仿佛群妖乱舞。

停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无法判断。脚步声停止,前方依旧是两点灯火点缀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转身。

依旧是黑暗,两点昏黄的灯火点缀,仿佛并没有转身。

恐惧突如其来,瞬间占据了全部心神。灯火化作金色的瞳孔,扑面而来。回头,依旧是同样光景。

悚然。

脚步声急促起来,奔逃中他忽然忘记了自己行进的方向。黑暗中仿佛有怒号传来,像是渗人的尖笑,又像是凄厉的惨叫。他忘我地奔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动。停下来时,忽然发现灯火已经消失了,墙壁也消失了,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他停在原地,惊惶地伸手四向摸索,脚下却不敢稍动,仿佛四周皆是悬崖之外的虚空,只有脚下方寸实地。

有光。

光芒从天上来,清亮,但不刺眼,仿佛月光。但是脚下依旧是无边的黑暗,清光无处不在,但没有照亮任何事物,除了他自己。清光中他慢慢的平静下来,恐惧渐渐消除,他慢慢地抬头,想要看清光的来源。

漫天星辰。

脚步声传来。

他没有动,脚步声来自他的正前方,渐渐靠近。须臾,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不远处。那人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遮住全身和头脸,看不清面孔,只露出一张嘴。

“你是谁?”他问。

那人稍稍抬了抬头,但依然看不清面孔,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他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那人没有动,嘴唇一直在开合,频率越来越快。他忽然惊觉自己能听到了,但是依旧听不清说的什么,仿佛一群和尚在念经。他还想问,但是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包括嘴巴。此时他终于明白,那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自顾念诵着什么。

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有一些明亮的光点在四周游动。光点慢慢地扩散开来,世界也渐渐明亮,黑暗渐渐的化开,像被烧掉的黑色画纸。画纸终于化开,连同那个黑色的人一起。脚下金黄色的不知名的花盛开,无边无际,世界一片光亮。

但是念诵声没有消失,如洪钟一般,仿佛来自天上。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

漫天星辰。

四周忽然又暗下来。脚下的花海消失了,再度恢复黑暗,念诵声也停止了。星空忽然慢慢的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他急切地伸出手向天乱抓,想要挽留,但是不被理睬。星空渐渐的退远变小,最后汇聚成黑暗中唯一的点,仿佛宇宙的的中心。然后

归于虚无。

正文 一、故人来(1)

林宇非慢慢地睁开眼睛,但是没有动。

并不完全因为是刚才那个梦的原因,只是他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他从记事起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贫血,起床急了会眼前发黑甚至昏倒。虽然长年修炼之后早已没有那样的问题,但是习惯早已经养成。当然,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原因。

完全清醒之后,他又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三、二、一!”然后一声怒吼准时从楼下传上来,钻透门缝直接刺入耳中:“林宇非,起床了!!”

这个声音其实很好听,如果换正常语调的话,总会让人眼前泛起一个清新可爱的少女模样,事实上这个声音的主人也确实符合这个形象。可是刚才这一声吼带着一股母狮子的气势,即便林宇非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得身子一颤,一个鲤鱼打挺蹦将起来,赶紧下楼。他可不想刚才这一声在耳边再来一次。

于是乎,在短短三分钟内,穿戴整齐的林宇非迅速的出现在餐桌旁边,安静的吃着早已摆放在那里的早餐,仿佛他不是刚刚过来,而是早已坐在那里一样。

可惜这番做法并不能得到那个人的认同。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重重的砸在林宇非手边,飞溅出来的几滴烫得他手一缩。几秒钟后,餐桌的对面多了一个人。

齐耳的短发,清秀的瓜子脸,精致的五官,白衬衫牛仔裤,胸前却挂着素白的围裙。这一身的主人此刻并没有开吃,而是气鼓鼓地瞪着林宇非:“你要不要每天都把时间算那么准才行啊!早起十分钟会死吗?不是说你们老板已经对你有意见了吗,再这样你不怕被开了啊!就算你不怕饿死也要考虑一下你老妹我的生活问题啊!对了,你这么快下来别又没有叠被子吧?告诉你我的假期可就只有两天了,别指望我再给你收拾了,我还要收拾我上学的东西呢……”

林宇非很理智地没有回嘴,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消灭着眼前的早餐。五分钟后他打断了对面女孩机枪扫射一般的唠叨:“我吃饱了!”然后迅速的起身穿衣换鞋。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和你说最好现在上去把被子叠了!”女孩继续不依不饶,林宇非却是八风不动。他飞快地穿好鞋拉开门,再次打断了女孩的滔滔不绝:“被子我回来再叠。赶紧吃饭吧。知道的说你是我妹妹,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我老妈嘞!”然后飞快的关上门,把即将到来的怒吼关在门里。

是的,里面那个是他的妹妹林艺霏,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十二岁时他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去世,初中还没有毕业的他不得不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十几年的苦熬,加上周围人们的扶助,总算是支持了下来。随着生活渐渐稳定,再加上林宇非到了能打工的年纪,生活总算是好转了一些。如今的他靠着自己的勤奋,终于通过了成人高考拿了个大学学历,也在县里的一家建筑公司有了固定的职位,算是稳定了下来。不过就如他那个唠叨的妹妹所说,对人际关系并不擅长的他,如今的工作也不是十拿九稳,所以他也并非真的不在乎迟到。

然而,老天爷似乎就喜欢拿倒霉人开涮,他那辆二手山地车的车胎又瘪了;急匆匆跑到公交站,只赶上吃公交的尾气,而下一趟还得等半小时;他家所在的地方又很偏僻,连出租车都看不到一辆。看看表,迟到简直是注定了。

林宇非无奈地叹了口气,前后看了看。这时候确实是比较迟了,上班的高峰已经过去,大街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人。他深呼吸几次,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管他呢,应该没有人能看见。赌一把吧!”

这时候忽然有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转瞬即逝。林宇非悚然回头,大街上仍然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做贼心虚啊。”他哀叹一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形闪动。呼吸之间,他已经到了里许之外的街口。

这是他的秘密,连老妹林艺霏也不曾知晓。当初教导他的那个人曾经极其严厉的叮嘱他,在获得许可前绝对不能使用。

这样一截一截地赶路,速度甚至快过坐公交。总算在到点之前赶到了自己上班的工地附近,看看表,时间还差两分钟。“又是踩着点进门啊,”他咕哝一声,用回正常的方式,快步走进了工地。工地的大门在他身后合上,所以他没有看到,工地对面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风衣,用连衣帽套着头的男人闪出来。他看着大门顶上“云山县第一建筑公司云景小区项目部”的横幅,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身形微微一闪,转眼不见。

下午六点。

林宇非放下手里的仪器,转身坐在旁边的木床上,呈葛优瘫状躺倒,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作为工地的测量员兼质检员,他每天都要带着仪器在工地的几栋楼上来回跑,基本一圈下来,就快下班了。时间快要入冬,这个点工人都在收拾下班,办公室里其它人都走光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也不管形象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准备稍微瘫一下,然后收拾回家。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然后门开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探进头来。

“小林,还不回家啊?他们可都走了!”

“知道了,胡大爷,这就收拾走啦!”林宇非赶紧起身。这位是工地的看门老头,他来催的话就说明工人都已经走光,自己走了他就能关门了,“我把仪器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那你可快点啊,”老头满意地应了声,退了出去。林宇非再没有迟疑,手脚麻利地将仪器放好,刚准备转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就走了胡大爷,”林宇非一边应声一边回过头来,然后愣了一下。

门开了,但是没人进来,他走到门口看,门外也没有人。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门口的夜灯已经亮了,胡老头打着手电的身影在几十米外的楼门口晃悠。除此以外,灯光之内再没有人影。

没有风,而且刚才确实有人敲门。从床边到门口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而已,而门口灯光下至少二十米范围内,没有任何遮蔽物。林宇非愣了片刻,开始警觉起来。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一般人对这种声音是不会有反应的,因为这声音和即将到来的东西几乎是同时,常人根本无从反应。但是常年苦练的人是能辨别的,因为这是比较尖锐的物体在空气中急速飞行的声音!

林宇非下意识地伸手侧头,将来物抓在手里。那是一根长约一米的细钢筋,看上去就是从这个工地的废料堆里捡来的。他第一时间向钢筋的来路看去,正好看到工地大门外的暗处,有一个黑影一闪即逝。

林宇非没有迟疑,顺手带上办公室门,身形闪动,已经站到了大门外的路边。然而就是这片刻的耽搁,马路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云山县是个小城市,工地所处又很偏僻,工人散尽,路上便只有零散的行人。偶尔会有汽车闪过,但是刚才那个黑影,显然已经将自己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这边。”

就在林宇非摇了摇头,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很低,林宇非借着十几年苦修才勉强听到,同一时间从他身边经过的两个年轻人就显然没有反应。林宇非愣了一下,循着声音的方向,以正常的步伐走到路对面的一个阴暗处,然后轻盈地跳到屋顶,飞快地越过几排平房,落在了房屋后面的小树林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前面几十步远的草丛里一道黑影轻盈的越出,无声地向前疾奔。不过这次,他显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只是保持着一道直线,飞速向前。

林宇非暗道一声果然,然后也不再顾忌,稍稍停顿一下,悄然给自己加持了些许微风,速度陡然加快,直追上去。云山县依山而建,背后是太行山脉的一个小小的支脉,前面则只有一座山头,当地人叫做小云山,满山都是树林,晚上向来无人进入。两人一前一后,去向的正是小云山。

那人的速度奇快无比,夜色中林宇非也没了顾忌,放开了速度全力追赶。短短两三分钟时间,两道身影跨越了十几里的距离,已经到了小云山山顶。眼见那道身影在山顶的一处废弃的小院停下,林宇非也放慢速度,来到那人身后。

这里是小云山上唯一的建筑。原来是一座小道观,据说建国初期还有几个道士,不过现在已经废弃很久了。道观的屋顶早已经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四周的土围墙也倒得不像样,已经完全看不出墙的形状,看上去倒像是几个土堆。院里杂草有半人多高,四周零零散散的有几株老榆树,都有一人合抱粗细,现在正值入冬时节,树和草都只剩下了干枝。那人没理会跟上来的林宇非,只是信步走到一株老榆树前,伸手在树干上摸了几把,这才回过头来。林宇非这才发现他手里多了几块干枯的树皮。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掌心有电光闪了几闪,树皮便自己烧了起来,照亮了那人的脸。

正文 一、故人来(2)

一张很普通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左脸上一道三寸许的刀疤;身形壮硕,身高足有一米八往上,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但是林宇非却有些失望,因为这并不是他期待见到的人:“你是谁?把我引到这里想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裂开嘴笑了笑,挥手把手里着火的树皮向旁边一扔。林宇非这才发现旁边的空地上早已堆好了柴火,火落到上面不过片刻,便开始熊熊燃烧,把这一片照得明亮起来。那人做完这一切,侧身后撤一步,扎了个马步,作了个起手的架势。

看来是要先过过手了。林宇非没再说话,脱掉外衣放到火堆旁边,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一下身形,做好防备。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兴奋。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他一直都在自己一个人修行,然后一个人悄悄到山里没人的地方,对着山里的树木和石头做实验。如今终于有一个对手送上门来,心里也早已跃跃欲试。更何况从工地上开始追到现在,那个人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也许是个不错的练手机会呢。”他心里暗想道。

正胡思乱想之间,那个人的手忽然微微动了动。林宇非心里一惊,把心神收摄回来。然而那个人就这一点动作之后,又不动了。

林宇非轻轻松了口气,默念了一声还好。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战栗感自后背涌起。在他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三道雪亮的刀光凭空出现,上面一把直劈顶门,中间一把中宫直进,下边一把从左至右,直向他双膝扫来。

林宇非吓了一跳,全力向后跃出。他看那人空手,以为要先试试拳脚,谁料这三把刀来得毫无预兆,又速度奇快,几乎反应不过来,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好在从工地出来到现在,接到手里那根钢筋一直都还在他手里,此时想也不想,手里钢筋急速颤动,从上到下连续三点,准确的点中三把刀的刀尖。

然而林宇非并没有因此放松。点中刀尖的同时,手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道,令他产生了上当的感觉。果然那三把刀略微回缩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轻微的破风声在两侧和后方同时响起,从声音判断,这次竟然有九把刀同时袭来。这次林宇非没有招架,而是身形前闪,直向那人扑去,打算来个擒贼擒王。

那人依旧没动,嘴角牵动,露出一丝笑意。林宇非心中一动,猛然止步,果然在他动念的同时,前方的三把刀再次出现,依前式再次攻来。此时另外九把刀也紧跟而至,围杀上来。

这次林宇非没有闪避,手里的钢筋急速舞动,同时旋身一匝,将十二把刀同时磕飞。这次这些刀却没有消失,向后稍退了一退,再次攻上前来。这次不再是单纯的砍刺,而是仿佛十二个刀手一般,各逞招式,从四方袭来。

林宇非站在原地未动,感知全开,十二把刀的来势瞬间判断得一清二楚。猛然间青光迸现,手里的钢筋瞬间断裂成十二段,各自飞舞而起。十二把刀同时被他手中的钢筋挡在外门,短短几秒之内,数以百计的钢铁交击声响起,合成长长的一声,仿佛虎啸龙吟。

这一刻,林宇非感到了无比的畅快。他并非没有更好的手段击飞这些快刀,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这样硬碰一次。他十二岁的时候自行悟道,得到老师指点之后八年有成,之后已经又过了七年。无数的招式在他脑子里酝酿了七年却无从施展,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会有机会用到这些东西。此时突然有这样一个对手出现在面前,心中的兴奋实在是无以言表。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想要好好来上一次,以便测试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

身周的压力突然一空,十二把快刀同时消失不见。林宇非下意识的停住,转身看向对手。这时那人突然开口道:“小子,要是只有这点手段,接下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啊。”声音居然和他的外貌完全不搭,有点低沉,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和。

“没关系,你可以尽情的出手,我也才刚刚热身而已。”林宇非应道,“好多招式我都还没有使用呢”。

“那我就放心了。”那人哈哈一笑,抬手向空中一招,无数的银色刀影在空中浮现,悬浮在他头顶,粗略数来至少数以百计,并且每一把都比之前的刀要厚实的多:“小子,你不会还要用那根小铁棍和我过手吧?”

“为什么不行?”林宇非的声音有些发抖,却不是紧张,而是兴奋,“不同的东西也有不同的用法,看着吧!”话音落定,林宇非双手一扬,一阵尖利短促的啸声响过,钢筋在空中被再次肢解,化作一群细小的薄铁片,纸一般厚薄,数量足有数千,如蜂群一般,在林宇非头顶盘旋起来。

“嗯,好手段!”那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赞赏,“可有名目?”

“我还没有想过起名呢。”林宇非愣了一下,“那就叫,铁蜂之术吧!”

“名字还行,”那人微微一笑,“那就来试试吧!”

话音甫落,刀光便如同骤雨一般,从空中直扑而下。林宇非不敢迟疑,双手挥动,头顶的铁片如蜂群一般迎向刀群,同时操控之法也全力运转起来。他的铁片数量虽然数量是刀群的数倍,然而刀身的重量显然要比铁片重很多,即使以十对一,他也不占优势,只能以数量优势集中起来各个击破。更何况以那人先前展示出的控刀之术来看,只怕也比自己只高不低,所以话说得虽满,手上却一点都不敢大意。果然,双方甫一接触,那刀阵就生出了变化,仗着刀身重量,四散分开,寻隙而进。一时间两人之间的上空火花乱闪,照得这一片空地一片雪亮,一边的火堆反倒不那么明显了。

时间过去不过半分钟,林宇非便渐渐感到了压力。就像那人说的,他的铁蜂就算再多,终究只是一根一米多的细钢筋,加起来的重量怕都及不上一把刀,原本想的是靠加速度来抵消一些劣势,现在看来有些想当然了。随着时间推移,铁蜂群已经渐渐的挡不住刀光,开始向他这边推移过来了。

“看来得用点心了。”林宇非无奈的叹了口气,略一凝神,双手微微向前推了一些,蜂群终于又稳住了,再过片刻,居然又开始将刀群逼回去一些。

那人也微微吃了一惊。凝神看去,只见那蜂群的每一片铁片边缘都多了一层隐约的青光。在这些青光加持之下,蜂群的速度陡然增加了数倍,力道也明显的增加上来,他的刀阵竟然有些挡之不住。

“好小子。”他轻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刀阵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却仿佛也变重了一般,和林宇非的蜂群再次持平。

林宇非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输在了经验不足上。他其实就是在蜂群上附加了自己的真炁。但他心里清楚,对方来历不明,搞不好修为并不弱于自己,他能这么做,对方自然也能。果然,对方的刀群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很明显,自己的蜂群又被压制了。正当他准备再次加力压上的时候,对方的刀阵突然消失了,铁蜂群失去了压制,立刻向前扑去。

林宇非一时间有些发愣,他没有想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撤去刀阵。但是此时身在局中,他也没有多想,铁蜂群在空中毫不停留,集中成一个剑形,向着那人正面冲去。

尖利的破风声响起,铁蜂群被从正中剖开,一缕银光带着烈风当头劈下。林宇非大吃一惊,此时蜂群已来不及回防,只得全力向一侧闪出。刚刚站定,那缕银光已劈在地上,溅起尘土无数,扑了林宇非满头满脸。

那是一把巨大无比的银色大刀。刀身是厚背大刀的模样,刀长近十米,刀背的厚度都足有一尺多的宽度。此时大刀已经被那人收到身后,刀尖向上竖立,随时可以再次劈下。先前林宇非站立的地方,多了一道宽足有一米,长有七八米的刀痕。

“还要来吗?”那人再次出声道。

“在那之前,”林宇非站在原地,没有再动,而是看着那人,“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那人嘿嘿一笑:“那你可得打赢我。”

“那好吧。”林宇非没再多说,双手做了个盘抱的姿势,散落在地下的铁片再次飞起,集中在他身后。这次那些铁片没有集中到一起,而是均匀的分散开来,在空中勾勒出一把巨剑的形状。然后剧烈的风压从他双手之间出现,逐渐汇聚成一丝丝的青光,以如流水一般流向他身后,迅速的将勾勒出的剑形填充起来。片刻之后,一把青色流光组成的巨剑出现在林宇非身后,大小堪比那人的银刀,铁蜂群在巨剑表面四处流动,最后集中在巨剑的两边锋刃上,如同油锯上的锯齿一般急速旋转起来,发出细微的尖啸。

那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略退半步,马步下蹲,右手伸到身前掌心上托,左手指天,大喝一声:“疾!”随着这一声,他身后的刀也开始闪亮起来,越来越亮,仿佛刀身上又镶了一层银光。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随着气势积蓄到顶点,两人同时大喝一声,银刀靑剑,同时出手。

没有声音。刀剑相触的同时,那一点的空间仿佛微微收缩了一下,一个手掌大小的银色小漩涡以接触点为中心出现,维持了大约两三秒钟的时间,然后急速收缩起来。刀和剑同时崩溃,散成丝丝流光被小漩涡急速吸纳;区区半秒之后,剧烈的银光猛然爆发开来,附带着强烈的风压。林宇非的铁蜂又重新出现,以爆发点为中心四散崩飞,比他本人操控的时候还要快出好多倍。

林宇非有些发懵。这可不像是刀剑互毁之后激散的风压,威力之大足足比他的风剑高出好几个级别。他对这个状况完全来不及反应,仓促间只来得及在身前形成一道风障,身形尽力回缩护住要害。不过很显然,对方也没有料到这个状况,因为那人应对的方式也大同小异,用身上的披风遮住全身,披风上电光流动,但是显然也有些来不及了。

这时候林宇非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就像是草木摇动的声音。片刻后剧烈的压力突然消失不见,眼前出现的是一道翠绿色的屏障,将强烈的风压和弹飞的铁蜂完全隔绝在外。

那是由无数的植物组成的,就是本地常见的野生蒿草。但是林宇非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蒿草长得这么迅速和浓密,而且这么盘根错节,仿佛不填满每一分空隙就不罢休。剧烈的风压显然还没有结束,蒿草不断的被吹飞,又不断地以更快的速度急速生长,使得屏障始终不破。十几秒之后尖利的风啸声结束,蒿草组成的屏障也很快散去。

林宇非稍微退后半步做好防御准备,同时向对面看去,然后怔住。

正文 一、故人来(3)

那人依旧站在那里,身上也是完好无损,显然刚才的蒿草屏障也保护了他。他完全收起了比斗的姿态,只是随便的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的看着林宇非。

此时他身边有多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看上去年龄不大,面容清秀,身材修长,穿一身素白色的太极服,背后露出一截青黑色剑柄。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林宇非,没有说话,眼中也没有太多表情。边上一个年轻人刚刚从半蹲的状态站起来,很显然,刚才的屏障就是他释放的。这人穿了一身红色运动装,无论身高还是年龄都和林宇非接近,长着一张明星一般的脸,一脸懒散的笑容,看着林宇非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好奇。

但此时林宇非看向的,是中间一人。看到他,林宇非才卸去了防御姿态,真正地放松下来。这人穿一身灰色道袍,身材不高,五官方正,须发皆白,但是腰背挺得笔直。银白色的剑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他也正看着林宇非,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老师!你回来了!”林宇非疾步上前,俯身就要行礼,却被老人扶住:“不用行礼了,这是你们的时代,礼节也简化一些吧。你才和你师兄过了手,先休息一下。”

“师兄?”林宇非愣了一下,先前那人已经上来,向他伸出手,一脸笑意:“是我。林师弟你可了不得啊,我听老师说你才修炼了十五年,就能挡下我的刀阵,太强了点呢。”

“好了扶余,”老人打断了两人,“先坐下吧,你们也得互相认识一下吧先,小飞。”

“晓得嘞,”运动装的年轻人嘿嘿一下,再次半蹲,双手据地,片刻后轻微的沙沙声响起,地下本该已经枯萎的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生长起来,转眼之间,地上多了五个青绿色的蒲团。

“可惜老师不让,不然我给你们把这个道观再建起来,”年轻人的语气里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要不了两分钟就成了”。

一记手刀不轻不重地砍在他头顶。年轻人怪叫一声,然后在老人有些威逼意味的目光中闭了嘴。他咕哝着揉了揉头顶,不再说话。五人各据一处坐下,老人坐在上位,四人居下。

“先给你介绍一下吧,”老人看着林宇非,手指着和林宇非动手的那人:“这个是你们的师兄,本名是张仲坚,也是你们师兄弟中修行最久的,一千多年的老怪物啦。”

“喂!”被点名的人不满的叫了一声,“老怪物这话,不是更适合你吗?一千多年算什么,你不都两千多年了吗?”

林宇非坐在一边,有些傻眼:“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人真的能活一两千年?”

“当然可以,尤其是修道之人,”老人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宇非,“你修炼了也有十五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受吗?”

“我还以为迟早会遇到瓶颈呢。”

“瓶颈自然会遇到,不过你师兄都能过去的瓶颈,在你这个十二岁就能自悟的人,恐怕不会成为问题的吧。”老人呵呵一笑。

“死老头,你能不这么打击人吗?好歹我也做过一国之主的人,不要点面子吗?”坐在一边的张仲坚半真半假地顶了一句。

“一国之主?”林宇非一愣,脑子里转了几圈,随即一脸震惊之色:“师兄你叫张仲坚,你不会就是风尘三侠里的那个吧,虬髯客?”

“二师兄你知道的真多。我听到以后都没有概念,后来他们告诉了我,我上网查了才知道的。”这次是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接了话茬。

“二师兄什么的,能换个叫法吗?”林宇非一脸黑线,“你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啊。”

“嘿嘿,抱歉抱歉,”年轻人挠挠头,“那怎么叫啊?二师哥?”

“……感觉没什么变化啊。”林宇非有些郁闷,这才发现自己这个位置,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叫法,“算了,二师哥就二师哥吧,好歹差一个字。”

“好了,这些细枝末节就不要计较了,”老人在一边打断了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反正你们将来做事的时候也不一定要这么叫,先给你们介绍完了再说。”

两人同时闭嘴。老头继续对林宇非道:“如你所说,你大师兄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我们这群人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在外行走时候自己都要有一个假名。你大师兄的假名,叫做扶余。”

“真直白。”林宇非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忍住了没出口。可边上那个年轻人却没忍住,脱口而出,然后在老人瞪过去的时候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张仲坚在旁边笑了笑,没说话。

“然后是这小子”,老人一指那个年轻人,“他叫……”

“我叫叶飞,”年轻人终于又没忍住,然后在手刀落到头上之前躲到了一边,“反正我自己也在,就让我自己介绍嘛,总比您讲得清楚吧。”

“多嘴多舌!”老头又瞪他一眼,“那你自己说吧。”

叫叶飞的年轻人立刻凑上前来,向林宇非伸出了手:“二师哥你好,我叫叶飞,我是老师在五年前找到的。我的自然之道不是自己领悟,是老师教授的,所以修炼得还不到家。不过我有个特殊能力,能让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加速生长,刚才你也看到了。老师也是因为这个才收的我。对了来的路上我也想好我的假名了,就叫靑鸿,不错吧?二师哥你也得赶紧想好自己的假名哈,不如我先给你想一个,就叫做……哎呀!”

又一记手刀切在头顶,老人脸上明显有些抓狂:“够了!让你做个自我介绍而已,没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林宇非愣愣的看着,突然笑出了声。其他几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没事没事,”他赶紧解释,“就是觉得叶师弟和我家那位好像,没别的。”

“你家那位?咦~~二师哥你结婚了吗?”叶飞又凑上前来。

“不是,是我妹妹……”突然有人伸手过来把叶飞拉到一边,捂上了嘴。是张仲坚,因为老人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老师你还是赶紧介绍师妹吧。”

老人深吸一口气,情绪终于稳定了些。林宇非也跟着看向旁边那位女子。这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刚才他们这里闹翻了天,这位却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仿佛看戏。他并不太擅长和女孩子交流,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对方,看了一眼后转向老人:“这位是师妹吗?”

叶飞在那边又想说话,可惜嘴被师兄捂着,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老人微微一笑:“不是师妹,是师姐。”

“师姐?”林宇非一愣,再次转过头去仔细看了看看那个女子,然后转回来:“老师,她好像还没我大吧?”

“她比你大多了。”老人笑道,“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找到她的吗?”

“什么时候?”

“我找到她的时候是差不多一百年前,”老人转头看向那女子,“那时候她一个人在鬼谷岭的一处偏僻处修炼。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于战火了,除此再无别的亲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山谷里练剑,并且已经悟道。”

“师姐修炼的,不是自然之道吗?”林宇非问道。

“不是,她是以剑入道的。其实当时她才刚刚悟道,我是感受到她悟道时散逸的灵气才找到她的。所以我让她在那里继续修炼稳定根基,转头开始调查她的身世。”

“她的身世……”林宇非突然反应过来,“以剑入道的人,不多?”

“世上但凡悟道者,无不是机缘巧合。所以悟道的情形虽然千奇百怪,但都是偶然为之,”老人道,“我是在问了她的修炼的方式,才觉得不同寻常的。”

“我都不知道呢”,张仲坚在一边插道,“难道世上真有固定的悟道之法吗?”

“有的。我的老师,也就是你们的师祖鬼谷先生,晚年就创出了一门以剑入道的功夫。但是这个方法需要对剑道非常专一的人才能做到,老师门下虽然弟子众多,多是博学多才之辈,专心一道的却没有一个。所以直到他羽化,修得此道的弟子也没有出现。但是这个法子,我们一众师兄弟,倒是都学到了。事实上,我也是看到了这个修炼方法才敢断定的。”老人道,“不过我遇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孤身一人,所以她的身世已经无从查找,不过她懂得鬼谷剑道是一定的。她自己没有名字,所以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心岚。”

“结果我就是最小的那个喽。”叶飞的声音再次传过来,“这样说起来,心岚师姐已经是百岁老人了啊?”

林宇非心里一惊,心说这个小师弟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嘴。这样当面说一个女人,怕是要糟。却见心岚表情不变的说:“是的,我今年的年龄应该是一百二十六岁。”

林宇非和叶飞都张大了嘴,不知道怎么回应。张仲坚在一边笑道:“两位师弟不用在意,悟道成功的人,只要勤于修炼,几百上千岁都不是什么难事,一百多岁算不得什么。在我们这样的人里,完全就是个年轻人啦。话说老师,这里除了我和师妹,师弟们怕还都不知道你谁吧。”

“呵呵,忘了,岁数大了啊。”老人挠了挠头,“不如你们猜猜看我的身份。刚才我已经说过一些线索了,现在再给你们个提示,我和你们大师兄有过相同的经历———我们都出过海。”

“出过海?两千多岁?”林宇非和叶飞都愣了一下,林宇非回想了一下自己脑子里读过的一些书,“老师你的真名,该不会是徐福吧?”

“徐福?”叶飞愣了一下,拍手笑道:“不就是云中君嘛!”

林宇非嘴角抽搐:“叶师弟,那个只是动画片里面现编的吧。”

“果然聪明!”张仲坚在一旁又赞叹一声。老人微微一笑:“他说的也不算太离谱,还真撞中了点儿。我现在用的假名,就叫做云还。以后我们在人前的行动,记得要叫我和你大师兄的假名,心岚的名字无所谓真假,至于你们两个,如果不想真名传扬,也可起个假名。”

“我先来!”叶飞在边上跃跃欲试,“我刚才就说过我想好了,就叫做靑鸿,不错吧?”说着还伸手比了个V字,“该你了二师哥。”

“我想想。”林宇非低头想了一会,“就叫青岚吧。”

“青?岚?”叶飞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宇非,“起得不错嘛。”

“我修炼的第一方向是风性的,这个名字不是很合适吗?”林宇非嘴上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心岚那里扫了一眼。没想到心岚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林宇非心里一虚,目光移开到一边。

“好了,”云还打断了叶飞的疯言疯语,“接下来让老师看看你这十五年来的修炼成果吧。”他的身形不动,耳朵却微微颤动起来,嘴角露出了笑容,“我们的试验品也终于来了。”

正文 一、故人来(4)

张仲坚和心岚早已站起身来,向东南方向望去。林宇非也站起身来,他主修的就是风术,早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异样声音。从声音来判断的话,体型应该不小,因为不断有树木被压断的声音传来;而且似乎不止一个,因为他听到的至少有九个呼吸声。

“青岚,这次我们不会出手。”云还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在邻近的城市发现的一只异兽。之所以把它引过来,算是对你的一次考核吧。”

林宇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云还又补充道:“现在你们的假名也都确定,以后我们就尽量习惯以假名相称吧,反正迟早用到。注意,来了。”

此时来者的声音已经连普通人都听得到了,不过片刻之后,随着一阵连续的树木断裂声,云还口中的异兽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会吧……”林宇非眼神有些发直,旁边的叶飞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不由得脱口而出:“我靠,八岐大蛇!”

来的这个东西很大,但不是林宇非判断的九个,而是只有一个。乍一看像是九条十几米的巨蛇蜷在一起的模样,看是九个蛇身的后半截却不是盘成的一团,而是长在了一起,缩成一条巨大的尾巴,浑身都是巴掌大小的青色鳞片一张一合,九个蛇头此时一起朝向林宇非,发出的“嘶嘶”声交集在一起,刺得人耳朵生疼。

这显然不是叶飞口中的八岐大蛇。林宇非平时很喜欢看一些神话类的书,所以第一眼他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相柳,又称相繇,传说中的上古凶兽。“我靠,这一下就穿越到神话时代了。”这话就在林宇非肚子里转,却没时间说出来,因为眼前的凶兽已经攻过来了。四个蛇头分上下左右,如同闪电一般,瞬间跨过十几米的距离,同时向林宇非咬过来。不过林宇非此时早已有了防备,在蛇头临身的前一刻,青色的屏障像个半球形的罩子一般将他罩住,蛇头撞在罩子上,没能攻破,同时弹回,发出更响亮的嘶叫声。

第一击防住,林宇非不再迟疑。双手由下向上,急速挥动,两道一人多高,亮青色的风刃出现,急速斩向两边的蛇头,然后一记连续侧身旋踢,第三、四道风刃横向推出,以更快的速度跟上前两道风刃,一道斩向蛇头和蛇尾的链接位置,一道斩向上方的蛇头。

这四道风刃出手,云还和张仲坚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赞叹的神色。局中的林宇非也很兴奋,他曾悄悄测试过这风刃的威力,甚至能够斩断两厘米直径的钢筋,所以一开始和张仲坚动手的时候,没敢用出来,因为当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恶意,而自己对于风刃的掌控还不太熟练。现在面对需要消灭的对象,他再没有顾忌,释放出的,都是全力施为的风刃。

然而对面相柳的反应却是极快。九个蛇头收缩成一团,粗壮的长尾在地下一抽,整个身体向上弹起四五米高,将林宇非的风刃完全躲过。

林宇非脸色变了变。他想过这相柳的防御力也许会很惊人,所以也有准备后招,但是绝没有想过这么庞大的身躯,弹跳力竟然会这么惊人。这样看来,先前对这相柳的判断就有很大的问题,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重。他不敢再迟疑,早已蓄力完毕的两道风刃脱手而出,一上一下,没有斩向相柳本体,而是直指判断中对方会回落的位置。却见相柳的长尾在空中像甩马鞭一样虚空一击,低沉的音爆响起,那巨大的身躯居然又在空中停留了一秒有多。两道风刃完全落空,向空中飞出一段后消失不见。

但这次林宇非不再吃惊,第一击失手之后,他就做好了第二次攻击会落空的准备。所以风刃出手后他完全没有停,双手以极高的速度连续挥动,比先前的大风刃小了好几倍的风刃连续出现在他身边,转眼之间就达到数百个。这些风刃却没有攻出,而是在他周围旋转起来。对面的相柳落到地上的时候,林宇非的身形早已看不见,数以千计的青色小风刃四处飞转,完全遮住了他。

青色的小风刃在相柳落地的同时开始出手,群蜂一般攻向相柳,速度比先前的大风刃又快出数倍。相柳这次终于闪避不过,连串的风刃如同一条银线一般连续击打在蛇身上同一个位置。不过很显然,相柳的鳞片防御力很强,上百道风刃上去,那处的鳞片才开始碎裂,墨绿色的液体开始飞溅而出。相柳痛得尖啸一声,九个头开始急速挥动,从侧面拦截风刃。

“师弟在干什么?”远处观战的几人里,张仲坚疑惑的向云还问道,“这样速度是快了,可是这样的威力,就算全部打中也无法构成致命伤害啊。”

“滴水穿石?”叶飞挠挠头,“不然杀伤力再大,速度不够也打不中对方啊。”

心岚依旧没有说话,但此时她的眼神里却隐隐有了一些变化,像是有一些期待。

“应该不是,”云还摇摇头,“他的风刃杀伤力比一般的风刃大很多,不过这个大小的连续攻击,打到天亮也杀不了相柳。也许,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张仲坚醒悟过来,“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快半分钟了,什么样的招式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来蓄力?”

这时林宇非的风刃已经消耗过半,仿佛为了回应他的疑问一般,剩下的风刃突然全部飞出,将相柳的身影完全淹没。同时六片竖立的风刀出现,风刀的刃口统一朝向一个侧面,绕着林宇非的身体飞快的旋转起来,转眼之间已经融合为一道巨大的风障。风障飞快的缩小,最后化为高约一人半高的半球形护罩。但这个并不是一开始的风障护罩,这个罩子更加凝实,仿佛实体,而且在急速旋转,实体一般的青色气流如同小蛇一般在护罩表面飞速游动。

“我靠,”叶飞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把身边的几人吓了一跳,“回天啊!”

“我这个可不是回天,比回天强得多了!”林宇非的声音从那个罩子里传出来,“看我先破掉这家伙的防御!”

话音未落,数十个更小的风刃从护罩上分离出来,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向相柳身上各处。这次的速度比之前的风刃提升得太多,那只相柳已经完全无法做到有效的防御。那些风刃不再是刀形,而是完整的圆盘形状,并且如锯片一样急速旋转。这些风刃落到相柳身上,每一个都瞬间爆发成剧烈的暴风螺旋。风刃还在继续激发,同时林宇非开始带着他的护罩一起,一边攻击一边靠近相柳。

无数的暴风螺旋在持续爆发,融成更大的暴风,将相柳完全覆盖在内。这次的攻击显然有效,相柳的九个蛇头同时发出尖利的嘶叫声,长尾在地上胡乱地拍打,却无法摆脱持续不断的暴风。大量的墨绿色血液漫天抛洒,有些飞溅到了林宇非的护罩上,又瞬间飞散。

暴风散尽,相柳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一片完整的鳞片,只见满眼的绿色肌肉状组织,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疑似内脏的东西,但是已经开始飞快地复原。这时林宇非已经靠近到了相柳身前三四米的地方,身周的半球形护罩已经不见,双手掌心却多了两个乒乓球大小的青色圆球。眼见相柳狂嘶一声扑来,林宇非没有犹豫,将两个圆球朝着相柳全力抛出,然后全速后退。

圆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双方的距离本来就很短,相柳刚刚作出扑击的动作,圆球就已经到了身前。但是圆球并没有打到相柳身上,而是互相撞在一起。

没有风术爆发时应有的声音。两个圆球在撞在一起的瞬间立刻融合,一个直径有五六米的巨大青色圆球凭空出现,在众人来得及反应之前瞬间消失。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相柳的大部分身体。空中只有极其微小的细灰随着微风飘散不见,地上只剩下相柳一小节尾巴的末端,端口平滑,但没有半点液体流出。因为那个断面已经被烧成了焦黑色。

“搞定了!”林宇非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刚才这一招,他的瞬间消耗实在是有些大。

云还欣慰地点了点头,来到林宇非身边,张仲坚和心岚跟在身后。至于叶飞,他早跳到林宇非身前了。

“师兄,你也看动漫啊?”叶飞刚刚站定,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看过一些,”林宇非懒懒地躺在地上,任由体内真气在自动运行中缓缓恢复,“你说的那些个民工漫,都看过。”

“你说你刚才那招不叫回天,那总要有个名字吧?叫什么?”

林宇非正要回答,云还的脸已经出现在上方,旁边是心岚,这时也正看着他。不过此刻的心岚不再是刚开始时的冷漠脸,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林宇非总觉得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一丝隐约的兴奋,如同看到了食物的兔子。林宇非被她看得一阵发毛,不敢再对视,赶紧站起来向云还行礼:“老师。”

正文 二、能力者说(1)

林宇非回到家的时候,门口的夜灯还亮着。他悄悄的找出钥匙,蹑手蹑脚的进屋,才发现客厅的灯也亮着。电视还开着,但是音量不大;桌上放着米饭和他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虽然用半透明的保温罩照着,但是也仅仅剩下了一点微温。沙发上,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蜷缩着身子侧躺着,早已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林宇非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女孩手下面抽出遥控器关掉电视,轻手轻脚地拿掉保温罩,端起米饭准备吃饭。刚拿起筷子,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林宇非无奈的放下筷子,将桌子上的菜也一并端起来。还没挪动半步,林艺霏已经站在他面前,伸出两手抢过他手里的碗和盘子,走向厨房,边走边问道:“怎么不回来也不打电话?”

“现场加班,”林宇非跟在林艺霏身后,“手机放办公室充电呢,事情有点乱,完全忘记了。我自己热,你去睡觉吧。”说着想去抢林艺霏手里的盘碗,却被一把挤开:“我来吧,你去洗一下吧,脏的跟头猪似的。你加班不是在工地上打滚去了吧。”

林宇非无可奈何地转身来到卫生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刚才连番打斗,灰尘早已糊了满头满脸,活像刚从水泥库里干完活出来。他苦笑一声,开始洗漱。父母去世已经很久了,妹妹比自己还要小五岁,可是这些年下来,他完全没觉得自己在照顾妹妹,倒更像是反过来。生活上自然不用说,就算是从经济上,妹妹从高中毕业开始就一直在勤工俭学,很少跟他这个哥哥要钱。这些年来的生活给他的感觉,他们不像是兄妹,倒像是姐弟。

从卫生间出来,饭菜早已热好放在桌子上,还多了两个炸鸡腿。他老妹早已坐在一边,手里拿着针线。看他出来脱口便道:“今天又挂钢筋上了吧?”

林宇非这才看到自己的上衣后摆的位置有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估计是在哪棵树上挂的。他知道妹妹不是想要他回答,所以没有接话。在桌边坐下,先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米饭消灭掉,然后又向鸡腿下手。他今天连续打斗,也确实饿了。第二根鸡腿啃完,将骨头放到碗里,突然心里一动,抬头问道:“对了,貌似好几天都没看到阿喵了,你看到了吗?”

阿喵是他小时候捡来的一只黑灰花纹的狸猫,已经在家里生活了十几年,以前总是窝在家里从不出门,最近一两年却老是玩消失,三天两头看不到影子。

“不知道,我也好几天没看到了。” 林艺霏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瞬间逼到林宇非面前,“话说老哥,你老妹我明天要走了,你不关心我却去关心一只老猫?”

林宇非吓得后仰了一下:“你不是应该后天走吗?早上你还说还有两天的。”

“后天开学,我明天要去学校收拾的!” 林艺霏大叫一声,又跳回去拿起针线,“我每次开学不都这样吗?老哥你还不到三十,难道记忆也退化了吗!”

林宇非不敢再答话,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洗完碗筷出来,林艺霏已经不见了。一边卧室的门已经关了,补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沙发上。

他没有立刻上楼,转身坐在外衣旁边,一手放在补好的衣服上怔怔的出神。片刻后他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爬到了他腿上。低头看去,几天没有回家的阿喵正爬在他腿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喵”地叫了一声。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林宇非笑了笑,伸手在阿喵头上揉了揉,然后抱起来,将它放到客厅一角的猫食盒旁边,反身上楼去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宇非在闹钟的铃声中准时起床。他没有定闹钟的习惯,闹钟放在卧室门口,是个带着两个铁耳的老式闹钟,响起来如同学校的老式电铃,非常响亮。林宇非只能起床开门关掉闹钟,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睡意全无了。门口的闹钟下面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正是老妹的字体:

“老哥,我赶早班车走了。饭给你热好放在楼下桌子上了,吃完记得把碗洗干净,别等我回来洗啊!PS:多学着自己做饭吧,别老是吃泡面了!”

林宇非无声地笑了笑,下楼洗漱吃饭。阿喵不在,不晓得又到哪里晃悠去了。猫食盒那块一片狼藉,猫粮撒了一地。饭桌上的早饭用保温罩罩着,揭开来,还冒着热气。终于没有了老妹在时的唠叨,林宇非按部就班地吃饭洗碗,把阿喵的战场收拾完毕,七点半,准时出门。

半小时后,林宇非一个人坐在工地的办公室里,手里把玩着叶飞留下的卡片,心里盘算着请假的理由。其实就算云还不说,林宇非也早已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当年他12岁的时候见到老师,老师只是给刚刚悟道的他留下了几句修炼口诀,几天后便消失不见。当时说是身有要事,再次见面的时候会解释一切,包括他们这群人是什么人,干什么的,都会解释清楚。可是这回第一次见面,只是认识了一下人,打了两场便又分开,他想了十五年的问题依然全无所知。林宇非不由得想是不是这次又被忽悠了,该不会老师又是只为了解决那相柳外加测试自己而来,事情办完了就又玩消失;心想自己是不是没有通过老师的测试,所以又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了;又或是自己根本就是老师留在这边的一个看守者,有事才会过来看看什么的……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办公室的铁门响动,抬头看时,发现进来的竟然是公司的一位姓张的副总。这位平时对他还是很关照的,性情也很温和,于是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张总您好。”

张总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就是来安排一些事情,马上就走了,你坐下吧。”

“有事您说,”林宇非没坐,就那么站在一边。

“那我就直说了,”张总的笑容稍有些尴尬,“今年公司的状况不太好,你来了这么久,应该也看到了,所以昨天公司开会,决定裁掉一部分人员……”

“我明白了张总,有我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张总不自然地笑笑,“公司也是斟酌了很久……”

“没关系,”林宇非打断张总的话,“我明白公司的难处,这个没什么的。我上午把工作交接完了就离开吧。”

上午十一点,林宇非孤身一人回到了家里,半路上把刚领到的最后多半年工资存了,手里只剩下了两三百的零花钱。一进门,他就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工作丢了,还是被主动辞退的,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之后,他一跃而起,冲了个泡面权当午饭,吃完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屋子,关门离开。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又不用去工作,他已经完全忍不住要去寻找答案了。

叶飞所在的T市距离云山县不算很远,不过六七十公里距离。林宇非没有选择坐车,而是选择了从两城之间的树林里赶路。因为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他使用风术加持的速度更快。一边赶路一边电话联系,一个小时后,他已经站在了叶飞的住处门口。

开门的是叶飞,没有其他人。此时的他穿一身蓝色的格子睡衣,不过明显没有睡意,想来是起来还没有出过门。林宇非跟着进了屋,客厅里依旧没人,几个卧室也都房门紧闭。

“老师他们都出去了吗?”林宇非问道。

“嗯,都出去了,”叶飞一边回答一边又靠回沙发里,拿起桌上的平板玩起来,“老师说他们这个时候来这里本来就是有目的的,说是最近这附近的几个城市都不太平,好像是异兽出现的频率和数量都高得异常,所以才来的。他们说在这里的时间里,每天都要出去巡视的。”

“异兽?就像我们昨天晚上杀的那个?”林宇非问。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他们过来我这里也就比找你早两天,也还什么都没和我说呢。老师说找到你了会集中给我们讲解,所以估计今天就会说。师哥你也忍忍吧,我也在等着呢,”叶飞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在平板上奋战,手指如同安了弹簧一般,眼睛始终不离屏幕,“对了师哥,那边有电脑,电视遥控器在茶几上,还有水果和饮料,你自己拿别客气啊,我这打排位呢,就不招呼你了。”

“好,”林宇非应了一声,转到一边去打开电脑,等开机的时候凑过去看了一眼,“师弟你好强,段位不低吧?”

“那是!”叶飞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我现在可是王者级别呢。师哥你也玩吗?”

“我不行,连白银都上不去。”林宇非随口应道。

“一会我教教你,包你一飞冲天,”叶飞依旧一脸得意。

“算了。我反应慢,都青铜上混了半年多了,教了也没用,”林宇非答了一声,转身做到电脑前面,“对了,他们出去巡视,你怎么不出去啊?”

“我留守啊,顺便等你。OK,搞定!”叶飞欢呼一声,把平板扔到沙发上,然后坐起身来,从茶几上抓了两个苹果,扔给林宇非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上狠狠咬了一大口,“好吧,老师的原话是,我的风术还不到家,对自己能力的运用也还不太熟练,所以让我在家留守,真是有些伤自尊啊。不过等你的事情也是真的哈。”

这时候电脑屏幕上自动弹出了个新闻页,林宇非也无心玩什么,随手点开个新闻。叶飞也凑上前来:“动物园老虎伤人?我靠居然还是我们市,这个可算是大新闻了。”

“T市的动物园我记得也不大,还有老虎?”林宇非有些好奇,“我记得我上次来是两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呢。”

“去年春天引进的,还开辟了个专门的虎山,听说还有两头白虎呢,”叶飞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对了,师哥你不忌羊肉吧?”

“不忌,怎么了?”林宇非一愣。

“估摸着老师他们也快回来了,我也懒得出去,干脆叫点外卖,”叶飞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麻利的操作。这时候开门声响起,然后就听到张仲坚的声音:“那你买得有点晚了,我们都回来了。”

正文 一、故人来(5)

“不用每次都行礼了,我们这一门,不那么讲究礼数,”云还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你师弟说的,招式总得有个名称,就算面对异兽不用通名,将来也难免要和人切磋的。”

“刚才师弟说的那一招,名字已经想好了,就是还不太完全,”林宇非挠挠头,“最后那招的话,我还是第一次用,不过看效果的话已经算是完成了,以后需要加强的,就只有规模了。”

“叫什么?”叶飞在一边亟不可待地问。

“前一招叫做暴风领域,将风障尽力收缩并旋转,可以在领域内对风刃进行再压缩和再加速,目前我的修为还不够,所以加速的程度还不太明显。完成的话应该形成完全的球形,甚至可以带我升空。”

“最后那一招叫做寂灭,其实是对暴风领域的小规模化开发,每个相当于暴风领域大约十分之一的规模,两个基本就是我现在能够控制的极限。将两个暴风领域压缩到极限后再互相激发,能够最大程度的激发暴风领域的威力。等将来我修为增强,威力还能再增加。就是攻击距离限制太大,暴风领域一旦离开我的控制,最多维持一秒钟就会溃散。”

张仲坚插言道:“林师弟,你刚才的最后一招,是不是还融入了火属性?”

“那倒没有。我才刚开始修炼火向属性,做不到融合的。”林宇非回答,“最后那个焚化的效果,其实是因为致密的暴风被约束在有限的空间之后产生的高热。而且那相柳是因为最后失去了防御,又在寂灭的空间内被完全搅碎,然后才被高热焚化的。”

“真是了不得啊。我这么大的时候,只能耍耍刀子而已,”张仲坚感叹道。

“好了,别的先不多说。”云还止住了还想问什么的叶飞,“青岚,看得出这十五年来你的进步很大,老师很满意。今天看你的消耗也不小……”

话音突然中断,云还的脸色忽然变了,所有人也都安静下来。响动从刚才打斗的位置传来,但不是风吹落叶的声音,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长大,偶尔还夹杂着轻微的嘶嘶声。

声音消失了,但是没有人放松,包括林宇非。

叶飞猛然前冲,站在最前方,身形半蹲,双手据地。长宽各十数米,厚足有的三四米藤墙在瞬间拔地而起。与此同时心岚长剑出鞘,站在叶飞正后方,长剑在头顶虚空高悬;张仲坚在同一时间双手托起,数百把银色大刀再次出现;云还则没有动。林宇非深吸了口气,双手作势,青色风罡从指间用出,却不过半米就再也伸不出去。刚才的寂灭居然将他消耗到了近乎无力的状态。正要再加一把力,忽然肩头一紧,整个人被人提起来,后退了十几米。回头看去,却是云还。

“你先休息一下,”云还也收起了手里的电光,“让他们几个能处理吧。你就在这里,顺便也能了解一下他们的实力。”

云还说话的时候,叶飞的藤墙已经被撕碎,相柳的身形再次从藤墙后面现身。三人同时发动,张仲坚大喝一声,银刀的数量开始不停的增加,并且开始如落雨一般的攻击,虽然无法重创相柳,但显然每一把刀都极其沉重,竟然打得相柳无法前进,而且刀上电光缭绕,每一把都附带了雷术,所以速度更快的同时,还附带了麻痹的效果。相柳徒劳地在原地狂嘶,却无法发动有效的反攻。

“老师,”林宇非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兄的刀应该都是实体吧,他平时都放在哪里啊?难道师兄有操纵空间的能力?”

“真正的空间能力很难得,是不是真的有我不知道,不过你师兄是肯定没有的。”云还笑道,“你师兄有个能力,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创造,只是创造出来的东西不能持久。所以他的刀都是临场创造的,用完之后基本也就消失了。”

“靑鸿的能力是让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加速成长,这个他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主修的也是风术,但是时间还短,暂时还没什么战斗力。他的天分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唯一不足的是不够专心。不过修炼个二三十年应该也能有所成就。”

“至于你师姐,”云还顿了顿,“她修炼的是剑道,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属性。百年前相遇的时候,我传授了她自然之道,她首选的修炼方向是火向,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融入她的剑道中了。”

说话之间,场上的短暂战局已经接近终了。张仲坚的银刀已经用尽,相柳的全身都被藤蔓缠满,正在全力挣扎。心岚的火神剑已经蓄势完毕,长剑带着青蓝色的火焰,朝着相柳当头直刺,完全没体内。转眼之间,相柳的全身都变成了赤红色,然后竟然从内而外燃烧起来。转眼间相柳全身都裹满蓝色的烈焰,九个蛇头乱舞,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火焰。片刻之后,火焰消失,相柳那巨大的身躯完全坍塌,地上只留下了一小撮白灰,张仲坚快速上前,将那撮白灰连同下面的一些泥土用一个瓶子收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起身。

“我靠,吓死我了。”叶飞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估计刚才也出了全力。

“老师,我很确定刚才把它烧死了,怎么还会活过来啊,”林宇非有些疑惑,“这个东西该不会不止一只吧?”

“确实有可能不止一只,不过刚才这个,我确定不是第二只。”云还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个是我失算了,这只相柳应该是只创造类的异兽,所以在没有完全消灭干净的情况的情况下,是会再生的。好了,”他止住了林宇非的再发问,“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要回去了。我们找个方便的时间再和你联系。当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你都还完全不了解,总要找个时间慢慢和你细说。”

“哦,知道了。”林宇非无可奈何的答应道,“不过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啊?不如就到……”

“放心啦师哥,”叶飞又凑上前来,“我家在邻市就有一处空房,我们最近就住在那里。这是我的电话,记得要和我们联系哈。”说着将一张卡片塞到林宇非手里。

林宇非还想说什么,旁边张仲坚将他的外衣塞到他手里:“师弟,刚才你和相柳打的时候,这手机就响了好几次了。”

“糟了!”林宇非脸色一变,掏出手机来打开,果然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十来个,打开看时只有一个名字:老妹。想了想又打开微信,果然也有好多条未读信息:“老哥,你还回来吃饭吗?”“老哥回来吃饭!”“回来吃饭!”“吃不吃饭你给回个话啊?”“我先吃了你爱吃不吃!”等等也是足足十几条,从六点半多直到十点半,每隔十几分钟一条。再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哦,是妹妹啊,”叶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次凑过来,“原来师哥你还是个妹控呢!”

“老师说的对,确实太晚了。我会被骂死的!”林宇非在心里哀叹一声,没有理会叶飞,有气无力的向云还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后草草的行了个礼,以比赶来的时候还快的速度,向着市区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二师哥的风术,真是强到没边啊!”,叶飞耷拉着脑袋,一改先前的多嘴,“感觉我的能力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机会啊。”

“不用妄自菲薄了,”云还拍了拍叶飞肩膀,“你修炼时日还短。你们两个天分相差不远,将来谁强谁弱还很难说,何况你还有概念级别的能力。”

“是啊,”张仲坚在一边接口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转眼间就找到这么多接班的?”

“对,老夫我很得意,甚至是喜出望外,”云还颇有些得意地点头,“这可能是鬼谷一脉在我手里最辉煌的时候了吧。”

“不过总觉得师弟的风术强得有些离谱啊,”张仲坚,“他就算天分再高再勤快,也不过修炼了十五年。我修炼了上千年的御刀之术,居然也没比他的风刃强度高出多少,总觉得有点不正常。”

“他的风术,不纯粹。”心岚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张仲坚愣了一下,笑道:“难得师妹也有感兴趣的人了呢。”

“他的风术里,有别的东西,所以才会那么强。”心岚的声音很慢,仿佛在一边思考一边说一样。

“别的东西?”张仲坚和叶飞同时问道。而后张仲坚陷入了沉思,叶飞则飞快地追问道,“会是别的属性吗?”

“我不知道。”心岚在说完这句话后也陷入沉思。气氛忽然安静下来,三个人在沉思,叶飞在一边抓耳挠腮,不知所以。

心岚忽然来到云还身前,躬身行礼。云还愣了一愣:“心岚?”

“老师,我想和他切磋一下。”心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直视自己的老师,眼睛里闪烁着在她而言很罕见的,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可以称之为狂热。

“下次见面吧,会有机会的。”云还向心岚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云还其实有些吃惊。百年前他在山中遇见这个女孩,教授她自然之道的时候,她的眼里露出的,就是这个表情。百年来的两次见面,以及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这个女孩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仅有那一次。看着眼前再次出现这个表情,他的心里竟然也隐隐有了一丝更大的期待,嘴里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次。

“会有机会的。”

正文 二、能力者说(2)

随着说话声,三个人都走了进来。林宇非赶紧起身。今天云还和张仲坚都换了一身灰色西装,配上云还手里拿着的一个黄铜罗盘,活脱脱两个现代风水师;心岚则依旧是她那一身装扮,长剑斜背在背后。林宇非看得有些发愣,叶飞则是老实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师兄,你和老师这是什么装扮?”

“我们是要满大街行走的,师妹又不肯换装束,我们两个这样才好掩饰嘛,”张仲坚笑道,“老师还顺道做了一单风水师的生意呢。”

“有什么发现吗?”林宇非在一边问。

“小妖两三只,师妹随便出手就解决了,”张仲坚道,“对了林师弟,你家里不是还有人吗,这么快就又出来了?你不上班他们都不管你?”

“家里就我妹妹一个,今天去学校了已经。至于工作,”林宇非苦笑一声,“我被辞退了,刚刚来之前的事。所以我现在,算是无业游民了。”

“没工作没关系,我回头和我老爸说一声,来我家公司干吧,反正来T市对你来说也不远。”叶飞在边上又插嘴道,“我们先坐下说吧,我和二师哥刚才还说呢,这几个人里面,就我们两个现在还处于懵圈状态呢。”

“也对,”云还接口道,“现在你们师兄弟都到齐了,确实要先让你们对我们这群人的情况有个交接才行。都坐下吧,心岚,正事要紧。”

林宇非这才发现从一进门到现在,心岚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林宇非有些摸不着头脑,按说这位师姐不管怎么看算得上是出众的美女,就算是自己多看几眼也属正常。可自己虽然个子还算可以,可长相真心一般,比边上的叶飞都不如,不晓得师姐这个花痴一般的样子是为哪般。可自己又不好一直盯着看回去,只好装作视而不见,转到下首坐下。

“我们这样的人,无论国内国外,都由来已久,”云还看着众人坐定,开口道,“这样的人数量不多,但是几乎各个时代、各个地方都存在。各处叫法不同,我们国内的这一支,叫作观星者。”

“观星者?”林宇非下意识的重复道。

“对。传说观星者之中曾经流传着一本秘典,里面曾经记载了这样一个传说:史上第一个概念能力者,就是在仰望群星的时候获得的,所以才有了这个称谓。这个人具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获得了概念之力,秘典中都有记载。可惜秘典据说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遗失,所以我们也就无从得知,很多观星者的前辈都推测,这个第一人,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伏羲氏。”

“伏羲氏啊,真有名呢,”叶飞喃喃道,然后举手:“老师,那概念能力是什么?”

“概念能力,是能力的最高级别,又称之为规则的能力。达到这个级别的能力,理论上就会成为一条规则,只要有支持它存在的基础,这个规则就无法被更改。事实上真正完整的概念能力是不存在的,我们拿火来做例子。火的概念是燃烧,当燃烧的概念完整爆发,就相当于燃烧成为了一个绝对的规则,只要它存在的基础,也就是可以用来燃烧的物质存在,这个概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可供燃烧的基础消失,这个概念,或者说规则才会消失。换言之,如果地球上真的爆发了完整的火的概念,那么至少在地球烧尽之前,燃烧就无法停止。”

“不能理解,”叶飞又举手,“地球上肯定也有很多不可燃的物体的,只是燃烧的概念的话,怎么可能完全烧尽?”

“老师说的规则,应该是指物理法则吧。”林宇非插口道,“我们的认知里说的不可燃物体,应该只是我们无法制造出可以让其燃烧的温度,而不是该物质本身不可燃。如果真的是达到物理法则级别的燃烧的话,理论上确实不应该存在不可燃的东西。”

“就是这个意思。”云还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说,直到叶飞露出了解的表情,才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能力者的圈子里面,对于能力的理解也相当混乱,尤其在现代文明产生之前。直到西方诸国的所谓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才有人开始对能力进行系统的分析归类。而在我国境内,真正出现概念能力这个体系的时间,最多也就一百多年,对于概念能力的来源,也总算有了一些解释。最基本的一条是:所有能够达到次级概念级别的能力,都不是在地球上诞生的。”

“不在地球上?”林宇非反应很快,“难道是宇宙?”

“次级概念?”叶飞也插嘴道。

“这么说也不算错。”云还点头,同时伸手示意叶飞稍安勿躁,“关于概念能力的产生,接受度最高的一个说法是,所有能达到概念级别的能力,都是在创世大爆炸前后到生命诞生前的这段时间内产生的。所以接受度最广的关于能力的分级,也正是由此而来。”

“在这个分级体系里,能力被分为根源概念、次级概念、衍生概念、非概念强能力者和弱能力者五个级别。按照我刚才说的概念的来源,和大爆炸伴生的和可能在大爆炸前就存在的概念,被称为根源概念,在大爆炸之后到有星体出现前发生的概念被称作次级概念,星体诞生之后到有生命出现之前——注意,我说的是大意义上的生命,而不是人类或者类人生命体——之前产生的概念,被称作衍生概念。”

“至于非概念能力和弱能力则都是是完全依托于生命体的能力。因为生命体是无法干涉宇宙的基本规则的,所以诞生于生命体的能力都不能称之为概念。这两者的分级则是按照对外物的干涉程度来区分;能够干涉到外物存在的能力统称为强能力,反之就是弱能力。”

“但是在这里面有两个能力需要特别注意。其一是火。在我们的观念中很容易把水和火并列,但是火几乎是在大爆炸的同时出现了,所以被称作最高级别的次级概念,甚至西方诸国的某些教派直接将其归类到根源概念;但水是在宇宙冷却之后星体出现时才出现的,所以是正统的衍生概念,两者之间区别很大。其次的一个概念,叫做看见。”

“看见?”林宇非和叶飞同时一愣。

“在很长的时间里看见都被归类为非概念强能力,但是一直都受到质疑。因为能力不同分类的能力强度差别很大,同样规模的能力的对抗之间,高一个级别,可以形成绝对的干涉,甚至可以使其完全无法发挥。但是看见这个能力,就算强度最低的记载,也不会受到任何一个概念,甚至根源概念的干涉。所以最近几十年来,我们对于看见的分类已经由强能力,提升到了根源概念的级别。理由很简单,连根源概念都无法干涉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应该在生命体身上,或者再精确一点,在这个宇宙之内的生命体身上产生。但是大爆炸的时候,宇宙之内肯定不会有观察者,也就无法产生看见这个概念,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个概念,也许是来自宇宙之外,甚至宇宙之上的生命体。”

“宇宙之外什么的……这个说法好酷,”叶飞鼓起掌来,“感觉是听了一场科普讲座啊。”

“能力者们也在接受科学知识,所以我们对于能力的理解和解析多数也在依靠科学,这个很正常。”云还微微一笑,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住了口。几秒钟后,门铃响起。

“外卖到了,”叶飞起身去开门,几分钟后,众人身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烧烤,多到几乎放不下。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云还道。

这顿饭吃得很快,尤其是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急于了解自己所掌握的东西和将要面对的东西。短短十几分钟后,茶几上已经一片狼藉。叶飞打了个饱嗝:“这个我稍后再收拾,老师你继续讲吧。”

“你倒心急。”云还笑了笑,“刚才说的是能力的分级,接着我要讲的,是能力的强度问题。”

“能力的分级不是按照强度来的吗?”叶飞举手又问。

“当然不是。刚才我说了,高级别的能力能够干涉低级别的能力,可没有说过高级别的能力强度一定高过低级别能力,这涉及到能力规模的问题。”

“规模?”

“记得我一开始说的关于概念的解释吗?完整的火的概念可以烧光它所接触到的一切,但是从古至今有过无数的火能力者,其中不乏达到概念级别的能力者,我甚至见过一个的能力极度接近根源概念级别的能力者,但是地球到现在都完好无损,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宇非问道。

“因为规模的问题。几乎所有的概念级别的能力,都不可能达到完整的程度,可以说,迄今为止所有我们发现的和未发现的概念能力者所拥有的,都只能称作概念的碎片,碎片大的便强些,小的便弱些,我说的规模,可不是说能力效果作用范围或者数量的规模,而是说碎片大小的规模。最低的概念能力都可以干涉非概念能力,但是能干涉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规模的大小了。”

“比如扶余的能力,就属于创造的碎片。创造是属于最高级别的根源概念,所以基本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干涉他的创造;但是他无法创造出超出常规的的东西,并且创造物存在的时间很短,这就是概念碎片的规模太小,强度太低导致的。再比如你的能力,靑鸿。”云还转向叶飞,“你的能力是生长,级别上属于衍生概念,但是经过多年的总结,人们发现能力的级别越低,其能够达到的完整度就越高,所以你的能力能够达到的完成度肯定会超过你大师兄。所以你要加把劲了。”

“非概念能力也适用这个规则吗?”林宇非问道,“那岂不是说弱能力者的能力更加容易达到更高的规模吗?”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弱能力在一开发出来的时候就基本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完成度,即便强能力者,通过不长时间的锻炼,几乎都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完成度。”云还话锋一转,“但这也意味着,这些能力的可成长性非常的低,像弱能力之类的,几乎就没有成长性了。要知道,能力的级别在获得之初就是固定的,但是在规模,也就是能力碎片的大小方面,因为生命体本身的承受强度所限,几乎所有的能力在最初获得的时候,都不会太强。随着身体的强度在能力的洗练下不断增强,能力的完成度才能够不断增加。”

“那我们修炼的道术算什么级别的能力?”叶飞再次举手提问。

“道术,以及古往今来人类创造的所有的修炼方法,严格的说是独立于五类能力之外的。由于是人对于自身身体潜力的修炼,所以最多只能归类到强能力一类。然而这种修炼方法到达到一定的程度后,基本都能利用到概念级别的能力,至少也是衍生概念,比如你们修炼的风术、火术还有雷术,西方的炼金术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到根源级别的创造和毁灭,这导致它的规模和级别都很难被界定。非要说的话,这算是人类,或者说智慧生命的一种独创,一种用特殊方法调用概念之力的技术。”

“好了,先给你们讲这么多,你们先慢慢消化着,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讲。”云还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靑鸿,收拾的事情先放一下,我们有客人到了。”

正文 二、能力者说(3)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口的夜灯已经打开,但是屋外并没有人。叶飞的住所在接近市郊的地方,是独栋的别墅,周围百米之内都是人工栽植的树木。除了门前的夜灯,四周再无其他灯光,气氛稍显阴森。不过云还看上去并不吃惊,他走到离门十几米的地方站定,低喝道:“出来吧。”

没有人应声。云还也不急,等了十几秒后,再次扬声道:“再不出来,就恕老夫不接待了。”说罢就要回身。

终于有声音响了起来,听声线是个老人在笑,不过笑声有些尖利,像是夜枭的叫声:“云老先生,百多年不见,也不见你的性子收敛一点啊。”

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共七个人,一人居前,其他六人在后。当先一人摘下帽兜,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来。这人叫云还云老,可是云还精神矍铄,看外表的话不过五六十岁;他的脸上却是皱纹密布,老态龙钟,左脸上一道小蛇一样的疤痕,看上去足有八九十岁的样子。

云还回过神来,冷冷的哼了一声:“老夫都活了两千多岁了,这个性子是改不了了。再说老夫就算有好脸,也不是给你这种人看的。”

“还是一张不饶人的嘴啊,”这老者似乎并不生气,笑容也像一般老人一般祥和,可惜他笑的时候,脸上那道疤痕也像小蛇一样游动起来,顿时将他的笑容烘托得异常诡异,“看来这一百多年时间里,云老的收获相当丰富啊。”说着向林宇非几人扫了一眼。目光扫过林宇非的时候,稍稍一顿,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宇非只觉得后背一凉,一股寒意直涌上来。

“废话少说吧!”云还哼了一声,“莫离,你这小子一向无利不起早,这次有什么来意,直说了吧。不过你要是……哼,今天你就别想离开了!”

“呵呵呵呵,”被称作莫离的老人低笑起来,“云老先生的高足,后生晚辈可不敢染指。晚辈这次来,看上的只是几头美味的猎物。晚辈也不敢多贪,只盼能在先生手边沾沾光罢了。”

“我对你们那些破事没兴趣,只要你们别阻了我的事就好。”云还冷冷地回道。

“呵呵,怎么会!晚辈会特别注意的。”莫离低笑一声,“其实借力打力不是更加便捷的路径吗,前辈这么看不开,晚辈倒是有些不解呢。”

“便捷?”云还冷冷道,“我懒得再费心教育你,该说的我当年都说了,只盼你们不要玩过了,把自己塞进去不说,再给世间多添点祸乱。”

“这个就不劳前辈费心了,后生晚辈自有分寸。”莫离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桀桀地笑了两声,“人都是会进步的,前辈也不要太小瞧人了呢。”

“哼!”云还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一挥手道:“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不必让我招待你们了吧!”

“哪敢劳动前辈,”莫离重新戴上帽兜,缓缓退后,“晚辈已经打过了招呼,接下来还要去早做准备,希望前辈能够手下留情。只是不知道这次,前辈又看见了多少呢?呵呵呵……”话音落尽,这一干人已经完全的隐没在了夜幕里。

云还没有立刻回身,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两眼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师?”张仲坚走上前来,低声问道。

云还似乎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没事,我在想些事情。大家都回屋吧,有些事情,看来要提早和你们说了。”说罢,目光扫过张仲坚之外的三人,带着一丝忧色。

茶几上已经收拾干净,师徒几个人再次围坐在茶几旁边。云还略微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本来想慢慢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有些理解的时间的,现在看来很难有那个时间了,只能尽快灌输给你们,只盼以后我还有机会和你们解释。”

“是因为刚刚那个莫离吗?”林宇非问道,“那人是老师的对头吗?很强?”

“很强到不至于,光他那几个人,还不是我们几个的对手,我担心的是之后的事情,”云还又露出了担心的表情,“那个莫离是个摄灵师,属于御灵师一路,算是御灵师里有数的高手。但是他并不像一般的御灵师那样降服异兽为己所用,而是将异兽身上的概念之力华为真炁供自己修行,所以才被叫作摄灵师。他虽然境界不高,但是真炁的规模之浑厚,超出想象。而且他眼光奇高,再加上他的能力是看见,所以他一旦出现在某个地方,那么那个地方出现的异兽一定会极强,并且多半是概念异兽兽。”

“概念异兽?那是什么东西?我们昨天杀的那个算吗?”叶飞满脸疑惑,嘴里已经一叠声地问了出来。

“我还是系统的和你们讲吧,先抛开那个莫离别想了,最后再说。”云还略微停顿了一下,“刚才我和你们讲了概念的由来,现在我和你们说说,我们这些人,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我们这些人,虽然有的自己修行,有的天生就获得了各式能力,但归根结底都还是人类,人类有正义之心,我们也有;人类有的各种贪欲,我们更是一样不缺。所以别把自己想象得太高贵了,除去能力之外,我们也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我们自称为观星者,但是观星者只是所有能力者中的一小群。我们坚守着自己的道义,藏身在暗处悄悄解决威胁到这个世界的各种问题。虽然也有因为人类的各种欲望造成的灾难,但那是极少数的,我们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来自两个方面,并且都和能力有关。”

“首先一类,是受能力的影响产生的各种异兽。非概念能力对外物的影响和干涉很小,基本不会让其他生物产生异变;衍生概念能够做到,但一来概率很小,而来即使产生,能力也不高,甚至人类的普通武器也能消灭,所以不足为虑;能达到需要我们去处理的程度的,至少是次级概念的干涉造成的。像昨天消灭的相柳,它应该至少是受到了创造概念的干涉产生了变异,甚至有可能就是被直接创造出来的,所以能够凭借自身残留的极小数量的组织再生。这也是我们尤其需要注意的。”

“创造?”

“是的。创造这个概念是宇宙中存在最广的,几乎所有智慧生物身上,都带有极其微小的概念碎片,人类也一样,这就是创造性的来源,只是强度太小,达不到干涉的强度。但是总有一些碎片会意外的富集在某个人身上,未必能让他达到有意识的创造的强度,但是很可能会让他概率性的干涉或创造出某种东西。同样因为强度不够,所以这些异兽成长的速度也很缓慢并容易夭折。但是一旦长成,就是极大的祸患。因为他们自身是拥有概念的属性的,所以除非规模足够大,否则一般的能力很难干涉到他们的存在。”

“如果是有意识的创造者呢?”叶飞忍不住问道。

“那是最可怕的。”云还说,“刚才说过了,根源概念是属于宇宙本源级别的概念,这样的概念出现在人——甚至是任何有生存意识的生物身上都是很危险的。创造能力者如果达到能有意识地创造异兽的高度,那么他几乎必然失控。因为这个级别的创造能力绝对不是人力可以驾驭的。”

“不对啊,”叶飞疑惑地问道,“大师兄不就没失控吗?”

“扶余的创造能力,其实十分的微小。形象地说,应该叫做不完全,甚至是残缺的创造能力。”云还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他的创造物能够存在的时间很短,这就是创造不完全的体现。需要明白的是创造出来的东西是会对创造者造成负担的,创造物越多负担越大。完全的创造者创造的东西是永久的,无论是不是异兽,再加上创造的过程一旦完成,创造者本人是无法消除创造物的,所以最终他的创造物会越来越多,对他本身的负荷也会越来越大,直到失控。现在明白了吧,扶余这种级别的创造,失控的可能性很小的。”

“那如果创造者本身有消灭创造物的方法,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失控?”林宇非问。

“理论上可行,但是很难。”云还道,“所谓消除创造物指的是完全消灭,否则就算只剩一点灰尘,创造物的负荷依也旧存在。按照先前说的概念级别划分,能够完全消灭创造物的,只有同级别的毁灭概念可以做到,可惜毁灭能力者比创造能力者更加稀少,这个办法有等于没有。”

“另外的一类,其实就很好理解了。强大的力量会让人沉迷,甚至疯狂,这是在任何的人群中都会出现的情况;在能力者里面,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因为可以见到更多的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对力量的迷恋也会更加疯狂。像刚才的莫离,就是这种情况。这个人很有些天赋,修道有成,本身没有能力,却极度迷恋概念之力。三百年前我初次见到他,他正纠集了一帮人研究摄灵秘术,专门捕捉概念异兽,并想办法提取其力量为己用。当时我觉得这帮人异想天开,但并无大错,也就没有理会。百年前我遇到你师姐后又偶然遇见他,他居然将那个摄灵术搞成了,还成立了个冥灵教,不但捕捉和驯养异兽,甚至还向能力者下手。我当即和扶余杀上门去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后被他逃脱了。这次他敢在我面前光明正大的出现,应该是有了足够的凭借,所以你们单独遇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了,就是邪魔外道吧。”叶飞在一边插嘴道,“武侠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邪魔外道?”张仲坚在一边苦笑一声,“小师弟,你真是太乐观了。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异能认识多不胜数,暗地里自成一个社会,但是这个社会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明。非要说外道的话,恐怕不是莫离那样的人,反而是我们这样的。”

“什么!”叶飞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林宇非在一边也是心里一惊。倒是心岚坐在一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是的,”云还道,“所以我刚才说,强大的能力使人沉迷。在能力者的圈子里,强大的能力就是一切。国外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在我国境内,除去少数的几个教派之外,真正不被能力所左右的,少之又少,明争暗斗巧取豪夺乃是常态。而且在大多数的能力者眼里,普通人都算不得同类,而是宠物蝼蚁之流。所以多数能力者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一般,像我们这样一心想要守护的,也被归于异类一般的存在。以后遇到能力者,切记要小心谨慎。”

三人一齐答应。

“好了,这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云还站起身来,“莫离既来,那么其他来者也不会少,这几天T市估计会很热闹。大家都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很快就有得忙了。”

正文 二、能力者说(4)

半夜时分。

林宇非一个人悄悄的出门,上了屋顶坐下。冬天的夜里很冷,不过对于他这样长年修炼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初到生地,他有些睡不着,加上莫离看了他那一眼,总觉得其中有些微妙。那是带着赞叹、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怜悯的眼神,貌似还有些可惜。他相信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个人,那么这样的眼神就有些不可理解了,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吗?

身后微风响起,片刻后一个有些低沉又有些柔和的声音响起:“睡不着吗?”

随着说话,张仲坚坐在了他身边。林宇非侧过身子:“师兄。”

“你是不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张仲坚问道,“先前我看你欲言又止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老师好像还有些什么不太想说,所以我也就不问了。”林宇非将脸转向正面,看着黑暗的夜色,似乎不想让人看清自己的脸色。

张仲坚叹了口气:“我听老师说你很内向,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是犹有过之。师弟啊,有些时候,该问的就要问出来,不知道你和小师弟现在有没有觉悟,老师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在战斗中慢慢适应。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做的事情,随时都会面临生死关头,若心中有不解而造成犹豫,在关键时刻可是会致命的。”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林宇非转过头来,“那我就问了,老师讲解了这么多,可是一直没说来到T市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为了找我和叶师弟吗?可我看你们也不急着走,白天你们还要出去巡视。是不是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真聪明!”张仲坚点了点头,“虽然说出来有些伤人,不过你和小师弟确实不是我们来的主因,我们之所以过来,是因为这边最近两个月来,出现的异兽突然多得离谱,我们不得不来这里进行清理,并需要找出源头。”

“源头?”

“刚才老师也说了异兽的来源了吧,所以你也要知道,如果是无意识的概念碎片干涉,出现强大异兽的几率小之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自从两个月前老师偶然发现第一只异兽到现在,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十几头异兽,并且强度都不低;尤其是最近三天,连带那头相柳在内,我们已经连续处理掉了四头,并且都不是已知的种类。这说明这附近有了有意识的干涉者。按照异兽的强度判断,这个干涉者的概念级别,不会低于次级概念;同样从异兽产生的数量和速度看,碎片的规模也不会小。”

“我明白了,”林宇非点点头,“就是说,我们有强大的敌人出现了。”

“也不一定是敌人,”张仲坚道,“刚刚获得过大规模的概念碎片的人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我刚刚说的情况就会出现。也就是说,这个概念能力者是个新人。这样的话,如果运气够好,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争取到我们这边来。说起来,莫离拥有看见的能力,也就是说,我刚才说的,他可能早知道了。所以他虽然是来猎取异兽,但是也未必就没有笼络新人的意思。”

“说起看见,我想起来了,”林宇非问道,“莫离离开前和老师说‘你还能看到多少’什么的,难道老师以前……”

“你猜对了,”张仲坚道,“老师之前的上千年里一直都持有看见的概念,但是就在一百一十年之前,老师的看见能力开始变弱,并在几年之内完全消失。偏偏就在那之后不过五六年时间,我们遇到了莫离,居然也刚刚获得了看见的能力,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没什么好奇怪的。况且我说过了,概念能力并不是人的能力,从来不会终生持有,所以我们才要修道。”云还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师兄弟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才发现云还早已站在身后,旁边站着心岚,“别聊天了,醒着正好,有异兽出现了。跟我来。”

片刻后叶飞也跟了出来,师徒五人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飞速前进,很快来到市郊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外,前方的树林中已经有隐隐的低吼声传来,但声音平静,尚未有打斗声。叶飞悄悄的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在市区,不然可就热闹了。”

“不会的,”张仲坚接口道,“所有的异兽,在初生的时候都有一小段时间类似生物的幼兽期,这段时间里它们不会轻易接近人类,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对了,”林宇非小声插嘴,“那个莫离的能力不是看见吗,怎么反而是我们先到?”

“我鬼谷一门的一些小道具而已,可以探测到概念能量的波动,”云还接口道,“噤声,我们过去。”

几人快速接近,很快那头异兽就出现在视野中。看到的同时,几人同时一愣。张仲坚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生物,形态如同通体土灰色的胖狸猫,身长有四五米,身后一条又粗又长的巨大尾巴晃来晃去,尾巴上无数巨大石槌一般的鳞片,随着尾巴的晃动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一张地包天的大嘴,两个细小的鼻孔依附在上唇中央,上方两只巨眼红光闪亮。

林宇非也在发愣,但是原因截然不同,因为这东西他很熟悉,但却是绝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的东西。没等他发声,叶飞已经在一边喃喃道:“太违和了吧,这东西。”

“认识吗?”云还问道。

“我和二师哥应该都认识,”叶飞捅了捅林宇非,“你说是吧师哥。”

林宇非犹在梦中,下意识的应声道:“一尾,砂之守鹤。”

“什么?”云还和张仲坚同时一呆,一边的心岚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那异兽,手握剑柄。林宇非回过神来:“这是我们看过的一部漫画里的东西,是里面的一种叫尾兽的东西。怎么会……”

“没什么好奇怪的,”云还沉声道,“概念的干涉能产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东西,如果是纯粹幻想的东西的话,那么就是一只创造概念的异兽,你们都小心一点。你们两个,这个东西有什么特点,或者弱点吗?”他的最后一句,显然是问叶飞和林宇非。

“这家伙是沙子组成的,然后防御力很强,有一种叫绝对防御的东西。另外,原版好像也能发出能量冲击,这个不知道行不行;属性估计是土,别的就不知道了。”叶飞飞快地答道。

“不能再详细点吗?”

“不知道了,虚构的东西,能描述有多详细?再说我看得也没多细啊,漫画而已嘛。”叶飞一脸委屈状。云还又转向林宇非,林宇非也摇了摇头,“确实没有更多信息了。”

“没办法了,”云还无奈道,“至少知道这家伙是疑似土属性了,那就先按照这个来应对吧吧!木克土,靑鸿,你来先手,我们助你!”

“收到!”叶飞答应一声,上前一步:“小东西,让你尝尝我的木牢吧!”双手据地,大喝一声,四周的原本已经枯萎的植物都开始反常地生长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牢笼,向一尾围过去。

一尾已经发现了众人,怒吼一声,想要向前扑击,却没能扑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数的藤蔓已经将他的双脚长尾牢牢缚住,这一下扑击只是令自己一个嘴啃泥扑在地上。还未曾爬起来,绿色的巨大牢笼已经合拢,将它完全困在其中。

“继续加力,看能不能挤碎它!”云还道。

“知道了!”叶飞答应一声,继续全力输出。绿色的牢笼继续缓缓增大,但速度并不快,不时有绿色的尖细藤蔓从空隙中向内钻入,可以想象其内部的空间正在不断的挤压。时间渐渐地推移,约三分钟后,那个绿色的牢笼已经从地上升起来,呈近十米的圆球形。

叶飞猛然提起双手,掌心向前握呈爪形,然后向中心捏拢,嘴里大喝一声:“破!”

绿色的圆球剧烈地向内收缩了一下,瞬间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左右。叶飞的神色却没有放松,双手不停地呈爪形开合,似乎想要加固木牢。

然而木牢却没有再次收缩,却像个弹力球一样晃动起来,表面不时的有凸起出现,像是随时有可能被从内部击破。叶飞脸色剧变:“老师,这个力量太强,我快要困不住了!”

众人早已在木牢发生变化的时候就开始了行动。林宇非开始发动风术,急剧的青色气流开始在体表流动;心岚也已经祭起长剑。张仲坚跃到一棵树顶,四周张望了一下,下来道:“老师,东边大概四五十米,有个池塘!”

“好!”云还道,“扶余,你去那边,准备极寒冰封之术,以防万一。我们先看看能不能消灭,不行的话,会尽量把它往那边驱赶!”

“是。”张仲坚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云还又道:“靑鸿,尽你的全力困住它,青岚心岚,和我一起,来一次强攻,用最快的方式!”

“你们先准备,我再试一次!”叶飞急速地说完,突然双眼瞪圆,双手提到头顶上方,然后交叠在一起猛然挥下,怒喝一声:“给我破!”

挣扎终于平息,木牢急剧收缩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大小,内部发出一声低沉的爆裂声,再无动静。

叶飞牢牢地盯着木牢,足足十几秒后,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木牢失去了支持缓缓消散,中心处一缕细细的流沙落在地上。林宇非松了口气,开始收敛真气,撤去风术。

正文 二、能力者说(5)

“解决了!”叶飞欢呼一声,躺倒在地,“可是累死我了,师父你可以叫大师兄……”

“别放松,还没完!”云还低喝一声,“这个东西没有原型核心,不是干涉产物,而是完全的创造异兽,没那么容易杀死的!”

林宇非一惊,刚刚收起的风术又骤然发动,卷得身周尘土飞扬。刚刚躺下的叶飞被吓得一个激灵,又重新蹦起来:“什么情况?”

“这是一只完全的创造异兽,若不完全消灭干净,恐怕过不了多久还会复活。”云还脸色沉重。

“我靠!”叶飞咒骂一声,“就是说,这又是一只相柳啊!”

“比相柳棘手多了”,云还道,“相柳是木属性的,风属性和火属性都可以克制它,所以想要消灭干净也比较容易。但是这只是土属性的,本来我们之中只有你有可能克制它,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就只好硬来了!”

果然云还还没有说完,那边地上的流沙已经开始流动,并且开始急剧扩大。不过数秒的时间,已经开始聚合,渐渐的有了形状。

“时间不多了”,云还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我们按先前的计划行动,靑鸿需要回力,我们三个先进行强攻,拖延一下时间。靑鸿,你暂时不要参加战斗,退到安全地带,全力回复。”

叶飞答应一声,退到十几米外相对安全的地方,盘膝而坐,不再说话。

此时对面的一尾已经完全聚合完毕,身形甚至比先前还要大些。它很快就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叶飞,似乎已经认出了那是先前攻击它的人,立刻怒吼一声,向叶飞的方向扑过去。

林宇非不敢怠慢,身形闪动之间,已经挡在了一尾前行的路上,集中精神,全力发动。身边大量圆形风刃出现,对付相柳时的攻击方式再次出现,这次数量更大。一尾没有再继续扑前,而是骤然停下,前爪据地,巨尾翘起,如同长枪一般指向林宇非,尾巴上的石槌状鳞片如子弹一般射出,向林宇非攻来。

“小心应对,你的风术未必能限制得了他!”云还在一边高声提醒。

此时他和心岚都在蓄势。心岚长剑出鞘,祭起在空中,双手在胸前互握,屏气凝神;云还则后退一步,双手在身侧摆开,掌心向前,掌中开始有电光缭绕。

林宇非听到了云还的提醒,但是对方攻击转瞬即至,已经来不及反应;而且叶飞就在他身后,也容不得他闪躲,稍一犹豫,咬牙挥手,身边所有的风刃全部飞出,迎向一尾的石槌。

漫天的尘沙扬起,,石槌纷纷被击碎,扬起漫天沙尘,将林宇非整个淹没。片刻后暴风卷起,将沙尘完全吹散,林宇非的身形显现。一尾的石槌已经被完全击碎,风刃还剩下大半,在空中略一停顿,全部向一尾卷去。

眼看着风刃已经攻到一尾面前,那一尾再次怒吼一声,扬起它那巨大的长尾,挡在身前。那尾巴极其巨大,竟然将一尾的整个身体挡得严严实实。众多的风刃击打在上面,溅起无数的沙尘。

沙尘被随后的大风迅速荡尽,站在原地的一尾已经看不到了,只看到一个土黄色的圆球,光滑如镜。圆球上方有一只黄沙结成的大眼,栩栩如生地向众人看来。

林宇非一愣,随即表情一变,收回所有的风刃,原地旋转起来,片刻之间,暴风领域已经成型,表面青光如蛇般流动。这时后边的叶飞已经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这是绝对防御,老师,师姐,出大招吧,不然不好破!”

说话间林宇非已经再次释放出强化后的风刃,密集地轰击在圆球表面。但是强化之后的风刃却没能破开这个号称绝对防御的东西,只在表面打出了点点的浅坑,稍一荡漾,便已经复原。叶飞也双手据地,释放出两柄由藤蔓组成的巨大长枪随后轰击在圆球表面,更是直接滑开。

云还和心岚也终于出手,心岚低叱一声,空中的长剑骤然增大了数十倍,带着火红的剑光从天而降,直指圆球的上方;同时云还双手平举向天,只见上方的天空乌黑的云团呈螺旋状逐渐汇聚,而后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抢在心岚的巨剑之前劈在圆球顶部,将圆球表面劈得水波般晃荡起来,随后数道较小的电光轰击在巨剑剑柄上,本就极快的巨剑再次加速,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穿透沙眼后继续下击,直接将圆球穿透,钉在地上。云还大喝一声:“扶余!”

远处张仲坚应了一声,只听哗哗声响起,一条水缸般粗细的水龙从水塘的方向腾空而起,直奔这边而来。

林宇非正准备出手,只听云还道:“青岚等一下,蓄势准备你的寂灭,要用出你能做到的极限。”林宇非愣了一下,不再出手,只是保持着暴风领域,等候指令。此时张仲坚的水龙也来到正上方,却不出手,只在空中盘旋。

“心岚,引爆它!”

心岚答应一声,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闭目凝神。只见刺穿圆球的长剑此时发出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剑身越来越红。云还转身道:“靑鸿,你还能使用木牢吗?”

“我试试。”叶飞答应一声,再次双手据地,地上的植物再次疯长起来,却在靠近时便纷纷枯萎。叶飞喘了口气道:“不行,师姐的火术太强了,没法合拢!”

“那就算了,你小心护好自己。”云还叮嘱一声,随后喝道:“扶余,青岚,准备了!”

此时心岚的长剑已经红到了极限,一尾已经无法维持圆球的姿态,在原地尖声厉叫,摇头晃脑,拼命想要摆脱长剑。就在这时,一团耀眼的红光陡然炸开,尘沙四处飞扬。

张仲坚不待吩咐,已经出手,水龙从空中铺下,撞在地上四散炸开,从各个方向追上散开的沙尘,将其包裹在其中,然后纷纷缩回,化作一个水球。张仲坚迅速赶上,两手贴在水球上,只见水球以极快的速度凝结,变作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冰球。

“青岚出手!”

林宇非早已准备好了暴风球,比第一次使用时大了许多,足有足球那么大。他迅速闪冰球前,叫声:“师兄退后!”然后将手中的两个暴风球抛出,然后也急速后跃。

尖利的啸声转瞬即逝,寂灭领域再次出现,这次比对付相柳时范围至少大了一倍以上,一尾被完全包裹在其中,随着领域一起消失,空中一股牙签大小的沙束向地上落去。边上的心岚不等吩咐,快速抢上前去,将那束细沙接到一个手掌可以握住大小的玻璃瓶子里,然后迅速用同样的玻璃瓶盖旋紧,手中红光一闪,盖子的接口处已经融在了一起。

“搞定!”叶飞拍了拍手,其他三人也是一脸放松的表情。林宇非疑惑道:“这样就结束了吗?老师你刚才说这个是创造异兽,这个瓶子就可以封住它吗?”

“师兄你放心,”叶飞笑道,“这个瓶子是我让我家的厂子里特别做出来的,瓶壁足有三厘米,内部空间很小,那家伙出不来了。”

“这样啊。”林宇非随口应答一声,看看云还张仲坚都是一脸放心的表情,心岚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不再问了。云还看了看他,无奈道:“青岚,有话就问吧。”

林宇非想了想,又看了看一边的叶飞,然后谨慎地问道:“老师,我不是怀疑这个瓶子的强度。只是这个一尾不是创造异兽吗?它身上带着创造属性,只是这个瓶子,就能限制它的再生吗?”

“二师哥,这个瓶子强度很高的!”叶飞在边上有些不满的说,“这是石英玻璃,可不是一般的玻璃,没那么容易碎掉的!”

云还向叶飞摆了摆手:“这个问题问得不错。靑鸿你也不一定理解了你师哥问题的关键点,我再给你们两个讲解一下。创造异兽和别的概念异兽不同。别的异兽都是概念干涉后的结果,也就是说它们的产生需要一个原型,也就是刚才说的核心,这导致我们无法便利地用容器来容纳他们,毕竟它们的原型有可能很大,但是如果消灭到刚才这样的话,我们也不需要容器了,因为干涉产生的异兽,毁掉核心,也就是原型就已经能够消灭他们了。但是纯粹的创造异兽不同。它们是用极强的创造力凭空创造出来的,所以不存在核心,准确的说,他们的本体就是核心,所以只要没有完全消灭他们的本体,我们就无法完全消灭它们。但这也就是创造异兽的唯一缺点:异兽的能量都是存储于核心的,对于创造异兽,他们的能量就遍布他们的本体,因为他们没有可以将能量集中的位置。所以当身体变小的时候,他们被消灭部分的能量就会散逸在周围,这些能量只要接触不到本体,时间长了就会自然散逸。这时候时候我们就需要尽量小的容器,将它们清除到足够小的体积,然后将极小的本体与散逸的能量隔绝开来。无法接触更多的能量,他们也就无法长大。说白了,这就是古往今来,人们所说的封印的原理。”

“这样啊,”叶飞耷拉着脑袋,“我还真以为是我家生产的东西技术过硬。真打击人呢。”

云还在他脑袋上敲打一下,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宇非。林宇非静静地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然后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师。”

“明白了就好,”云还笑道,“你们几个,就地打坐恢复一下体力。”

“我们不回去吗老师?”叶飞插嘴,“回去休息不是更好吗?”

“我还有点小事。”云还说罢,向前两步,对着空处喝道:“也抽取得差不多了吧,再下去伤了我徒弟们的元气,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嘿嘿嘿嘿!”随着夜枭一般的低笑声,莫离瘦小的身形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真不愧是云老先生,半点也不能小看。即便我能够看见,也还是快不过你呢。”

“少拍马屁,”云还脸色一沉,“还不停下,是要我帮你停吗?”

“出来吧,”莫离收起了笑容。十来道披着斗篷的身影陆续出现在身后。

“有点本事嘛。”云还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快就又多了三个。”

“过奖了。”莫离不咸不淡地道,“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终极的力量才是最高的追求,否则拿什么去追索真相?倒是云老你,你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多久?”

“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没觉得真相有多重要。”云还道,“我鬼谷一门可是新人辈出哪!”

“那他们又能撑下去多久呢?云老,你可别说不懂我话中的意思。”莫离又桀桀地笑起来,“后会有期吧。”

十几道身影渐渐消失,莫离的声音犹自从夜色中传来:“这里是个好地方,像我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虽然说得好听,可是你自己都清楚,你们只是叛徒而已!呵呵呵……”笑声越来越低,渐渐地听不到了。

此时四名弟子都已经来到身边,张仲坚有点担心地看着云还:“老师?”

“放心吧,我没事。”云还没有回身,淡淡地应道。

“他说的叛徒我倒是有几分理解,可是真相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相?”叶飞又忍不住插嘴。

林宇非没出声,因为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云还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从后面悄悄地拉了拉叶飞,让他住嘴。叶飞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忍住没有再问。

“真的没事,老师都活了两千多年了,”云还终于转过身来,“靑鸿问的东西,以后有机会我会讲给你们听的。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他向前走了几步,停了停,又重复道:“回去吧。”

这次因为他走在前面,所以没人看到,此时他的脸上,满是落寞的表情。

正文 三、挑战者(1)

第二天早上。

除了叶飞以外的其他四人都围坐在桌旁,吃着简单的早餐。叶飞的房间里则传来了隐隐的鼾声。

事实上,只有林宇非在吃饭,云还和张仲坚在一边看着,心岚则在那里研究桌上的一个没削开的菠萝,但转眼间就失去了兴趣。只见剑光微微一闪,那菠萝已经被削得干干净净,看得林宇非在一边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吃饭。

“别吃惊,”张仲坚在一边笑道,“师妹修的是剑道,在她的剑术面前,世间再高明的剑术名家也不过是过家家。对了师弟,看你风术的强度,应该也早就结成金丹了,怎么还需要吃饭吗?”

“是啊,我结成金丹有有几年了,”林宇非答道,“不吃也不会感觉到饿,只是我自己想吃而已。再说我家里还有别人,老不吃饭的话不是早就露馅了吗?对了师兄,你现在到什么阶段了?”

“师兄我结成金丹已久,最近经过多次战斗,似乎已经窥探到一些门径。这次事情完结之后我可能会找个地方静修,看能不能凝聚元婴。”

“那……”林宇非正要再问,却见张仲坚悄悄指着云还微微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师并没有听自己师兄弟说话,正在神游物外。只得强行将话题转过:“那师姐呢?”

“我也结丹了,不过十年前刚刚结丹,对于元婴养成还没什么概念。”心岚自己回答道。

“我靠你们都好强啊,”随着开门的声音,叶飞的声音传过来,“听老师说,我才刚刚到达养气的境界,岂不是差了好大一个阶段啊。”

“你修炼时间尚短,但天赋很不错,假以时日,也能赶上你师兄师姐的境界,至少能超过你大师兄的。”云还忽然答道。

“我说师父,你这样很打击人啊!”张仲坚苦笑道。

“有那么容易吗?”叶飞又打了个哈欠,“老师你别安慰我啊,你不是说二师哥刚刚悟道就进入了养气末期吗?我能赶得上?”

“是真的吗?”张仲坚惊讶地道,“我还是才知道呢。林师弟,你现在的修为到什么地步了?”

林宇非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确定,可能到了中期还是后期了吧。”

“靠,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叶飞大叫一声把自己摔倒沙发上,张仲坚一脸赞叹之色,就连心岚都不再摆弄手里拿个菠萝,面带惊讶地看了过来。

林宇非脸色一红。他实在不习惯这种被众人视线集中关注的场面,一时间目光左右乱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云还笑道:“好了靑鸿,不要妄自菲薄了。道门境界,筑基、养气、结丹、元婴、分神、归阳、洞虚、大乘、渡劫,九个阶段一阶难过一阶,他只是现在领先于你而已。先天的天赋虽然重要,但后天的修为更重苦功。就像你大师兄,他入门时天分并不比我强,但是多年苦修之后,早已经超过我了。所以比起现在,你们要把精力放在将来的修炼上。”

说到这里,云还的脸上已经没有笑意,而是非常严肃。林宇非和叶飞不再嬉笑,同时应是。

“好了,大家都起来了,今天我们照旧要出去巡查。”云还道,“今天靑鸿依旧在家照应,我们分作两组;扶余你带着青岚,心岚和我一组。今天争取将查知符布完之后便回到这里,有些其他的事情,也要早做安排。”

张仲坚、林宇非和心岚齐声答应,叶飞垂头丧气:“又是我看家啊!”

“我有别的事安排你做,”云还向叶飞说,“我知道你家在这个城市影响力不小,我需要有一处开阔一点的地方,越大越好。位置要隐秘一些,最好是人迹罕至。你看看能不能找到。”

“这样的地方还真有!”叶飞想都没想就应道,向着面带讶色的云还,“不过我需要再去确认一下,毕竟好久没去了。成不成,今天晚上就见分晓。”

“好,那就等我们回来再说。”云还挥挥手,“大家各自出发吧。”

几分钟后,T市街头,林宇非和张仲坚并肩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T市和云山县不同,虽然比不上那些闻名的大城市,但好歹也是个不小的地级城市,人口是云山县的好几倍。即便现在是上班时间,街头的行人也依旧不少。

“师弟你在想什么?”张仲坚一边若无其事的四面观望,一边随手一甩,一张指头大小的小纸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落尽路边的下水道里,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附着在水蓖下方。

“那个就是查知符吗?”林宇非飞快的瞄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原理是什么?”

“知道无线电吧,我都知道,你应该也知道的。”张仲坚一边说一边开始向前走,林宇非也迅速跟上,“这是我鬼谷一门的秘术,是老师的独创。查知符上附着的其实就是内敛的雷术,所有的查知符都能发出特殊的波长,老师借鉴了几百年前西方的炼金术,通过将炼金阵法刻画在符咒上,将这些波长加强到了概念级别,所以普通的无线电波是干扰不到它的,能干扰到它的只有概念级别的能量。所有这些波长联系在一起,然后和我们手里的主符相通,这样我们就能随时感知到异兽的出现。对了师弟,你修过雷术了吗?修过的话,这个方法老师也会传你的。”

林宇非点了点头,左手呈虎爪状聚拢,双手合握,有雷电的光芒在掌间一闪即逝。此时两人正行走在一条小巷中,四周无人,所以也就没人看见。张仲坚愣了一下,微微苦笑道:“怪不得老师说你是天才,真是了不得。你先前怎么不说?”说话间又是一张查知符被贴在墙上,电光微闪片刻,便融入了墙内不见。

“老师没问,我就没有说,”林宇非脸上有些尴尬,“到了用的时候,大家不都知道了么。”

“师弟,”张仲坚忽然停下来,看着林宇非,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没有几个朋友吧?”

林宇非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就知道,”张仲坚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你是担心自己太出色而导致不合群,还是说天性不喜欢张扬。可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以后也许很多时候都会在一起合作,早些说出来,才不会导致配合上出问题。而且你的能力迟早都会暴露出来,到那个时候,我倒是无所谓,师妹几乎不同世事,应该也没什么,可是你能确定叶师弟也没事吗?而且除了我们,你以后要合作的对象肯定还会出现,像你这样羞于交流的话,恐怕你会更加的不合群。老师早上对叶师弟说的那番话,也未必不是对你说的。别忘了,老师才是我们几个里最了解你的人。”

林宇非闷闷地站着,不说话。

“有时候,你越担心会出现的事情,就越会出现,倒不如开诚布公的说出来,结果反而更好。至少还有那句老话,长痛不如短痛嘛。”

“嗯,我知道了师兄。”林宇非声音有些发闷。张仲坚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也就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走着,张仲坚不时地布下一张查知符。

“对了,”张仲坚忽然道,“先前问你的你还没说呢,你从一出门就一直想着什么事吧?到底是什么事?”

“哦,”林宇非答道,“我是看见老师自从昨天晚上回来以后,神色就一直不对。”

“原来你看出来了啊,”张仲坚一愣,“也对,你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原因很简单,那个莫离的话,触碰到老头子的痛处了。”

“痛处?”

张仲坚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个决心一般道:“算了,反正你们迟早要知道,老头子不说,我来和你说吧。回去后你找个机会悄悄和叶师弟说一下,让他以后也不要再去刺激老头子了。这么说吧,老师的大限将至了。”

林宇非狠狠地吃了一惊:“为什么?”

“能力这种东西,会根据本身的特性对持有者进行加成,正面的像我的创造碎片和叶师弟的生长,都会对持有者的身体进行正向的修正,让人寿命一直延长,但是反面的比如我们两个能力反面枯萎和毁灭,却会对持有者的身体有很大的损伤,持有大规模毁灭概念的能力者寿命比常人还要短,甚至会在某一次能力的大爆发中将自身都毁掉。当然也有对身体没有影响的能力。但是老师也说了,无论什么能力都不会永久的附着在某个生命体身上,能力者们随时都有一天都会失去能力,所以如果想要增加自己的寿元,能力是不可靠的,终究还是要靠自身潜力的开发。在我们而言最便捷的方法,就是修道。”

“修道?”林宇非下意识地问道。

“对,也许在别的地方有其他叫法,但是殊途同归。对我们修道者而言,达到养气阶段,真炁能够对身体进行滋养反哺,人的寿命就会延长许多,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只有结成金丹,人体内元气自给自足,不假外求,人的寿命才会足够长,但也并不是没有尽头。我们能够减缓那过程,却无法完全中止。迟早有一天身体还是会衰老,死亡也随之来临。想要突破这个极限,需要达到更高境界。”

正文 三、挑战者(2)

“更高的境界?”林宇非道,“需要道什么程度?”

“至少要到元婴境界。那时候金丹孵化,成就元婴,元婴离体即为分神。分神之后,纯粹的灵体状态对周围空间中各种能量碎片的吸收效率会有十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增加,这样修为的增长会达到一个惊人的速度。当聚集的能量累积到足够的规模并且顺利的话,元婴会带着这些能量回到身体,大量的能量会缓慢但是彻底地改变我们的身体,从而达到更长的寿命,是为归阳。对于修道者来说,归阳是最关键的一步,这一步过后我们就基本摆脱了身体的桎梏,获得足够的时间去追求更高的境界。所以直到归阳之后,人才能真正迈出长生的一步。”

“但是元婴离体是有风险的,分神之后,如果元婴的强度不够,便会有溃散的风险,一旦元婴溃散,本人失去神志,最好的结果也会变成植物人。所以有些人就想到了一种取巧的办法,便是事先准备好新的肉身,就能直接放弃旧的身体,获得新生。因为元婴是可以存储人的一切知识和经验乃至记忆的。这样也可以以新的身体继续修炼下去,实现长生的目的,这个方法,叫做夺舍之法。”

“夺舍?”林宇非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这个方法就意味着,想要实施夺舍,就必须夺取他人的身体乃至性命,那就必然走入邪道;而且夺舍之后还要费神压制新躯壳的原本的意识,很容易造成冲突。所以夺舍这个方法,其实隐患颇大,就算是邪道之人,也很少动用就是了。归根到底,想要在修真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哪怕单是追求更长的寿元,终究还是要走到分神归阳这一步上来。”

“很早以前老师和我说过,他最初求道为的就是长生,虽然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初衷不再,但始终是一个心结。所以入门之后,几乎不问外事,只顾修炼。他的资质在师祖的弟子中并不算出众,正是因为他的勤奋,加上其他的师叔师伯们多都热衷功名,他才接了师祖衣钵。当年我入门时他已经七百多岁,进入金丹境多年。可如今又是一千四百多年过去,老师的修为一直在提升,境界却始终保持在金丹后期无法突破,这大概就是资质所限。来见你之前这几年老师的脉象已经几次出现衰竭之相,只怕归去之期,就在眼前了。”

林宇非心里剧烈地跳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后,他犹豫地问道:“那老师他……”

“找到你和叶师弟之前,老头子其实一直很消沉。”张仲坚继续道,“师祖在世时,师门中英才辈出,强者济济,鬼谷一门为众家景仰;如今两千年过去,其他师叔师伯都早已不在,只剩我们两个支撑门面,加上资质不高,说不好听点,这个门派已经离死不远了。直到百年前找到师妹,这种情况也有所好转。可事实上,师妹虽然在修道方面颇有天分,但比我高得也有限。”

“所以你可以想象,老师找到你们两个,尤其是你的时候的那种狂喜。你们都是极有天赋的人,别说你,就算叶师弟,后天修道,五年时间能进入养气期,即使在整个道门中,也堪称惊才绝艳之辈。这样一来,老师长生的心结,也可以在你们身上解开。而且你们两个,可都是有可能达到师祖的高度的人物。”

“师祖的高度?”

“师祖鬼谷子,世称王禅老祖,道入渡劫之境,位列洞府真仙,尊号玄微子,乃是传说中太上三清之下有数的仙人。”张仲坚一脸神往之色,“我修炼千年,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达到归阳之境,若能成功,也许有机会冲击一下呢。”

“那按这么说,老师找到后继,应该高兴才是,”林宇非疑惑道,“可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也许是失落吧。毕竟老师也不是什么胸怀广阔之人,搁我入门那时候,脾气还不小呢。”张仲坚笑笑,“所以我才说,这种事情别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了,被那个莫离这一刺,我估计他得难受那么几天了。”

林宇非忍不住笑道:“知道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道,需要布符的地方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宇非忽然指着路对面道:“师兄你看那个地方,是不是要多布一些?”

张仲坚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里算是T市接近市中心的地方,按说是应该比较繁华的,然而此时路对面却有一片方圆足有七八百米的空地。空地用近三米高的彩钢板围着,里面是一栋高大的未完成的建筑,看外形像是一座体育馆,足有十五六米高,几乎占满了空地的八九成。建筑周围杂草丛生,丛生的野蒿长起了足有一人高。出口处有个用钢管搭成的门架,上面的红色条幅被风化得只剩下了几块碎片,凌乱地耷拉在上面,随着风微微地拂动。

“嗯,这样的地方很容易会有异兽藏身,过去看看吧。”张仲坚道。此时路上还有行人来往,两人只能以正常步行的速度穿过马路。刚来到门前,里面的蒿草丛忽然晃动起来。

“小心!”云还轻喝一声,两人的身形微微后撤,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旁边还有行人,两人也不敢有明显的动作。但若真要出手,只怕也顾不得了。

蒿草的晃动位置由远而近,很快来到门前。随着沙沙的声音停下,一个满头满身沾满了枯黄色草粒的人出现在门前,然后双方同时一愣。

“小师弟?”张仲坚声音古怪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两位师兄?”刚刚做好防御姿态的叶飞呆了呆,“是你们啊,吓我一跳。老师不是让我找个够大够隐秘的地方吗?我当时就想到这里了,这里几年前是个大工程,号称要建设全国最大的单体综合体育馆来着,后来项目黄了就废弃了,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闲人。”

“人家就没安排人看这块地方吗?”林宇非忍不住问。

“放心吧,才不会有人来管我呢。”叶飞挤了挤眼睛,“这个体育馆的投资人,就是我家老爹。我已经确认过了,还给我老爹打了个电话,说我有几个搞化学研究的朋友要在这里面做些实验,让他派人把周围的封挡修补一下,再上个大门,这样就算我们在里边搞出些大动静,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啦!”

“有钱真是方便啊,”张仲坚感叹道,“不管在什么年代。”

叶飞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林宇非道:“我们现在干什么?要叫老师和师姐过来吗?”

“其实我们可以先回去啦,”叶飞嘿嘿两声,“这个地方离我的住处只隔着一条街,以我们的速度,翻个墙,再要不了一分钟就能过来啦。”

林宇非呆了呆,张仲坚惊讶道:“原来我们已经转了个圈,快转回来了吗?那就先回去吧,等老师和师妹回去了再一起过来。”

林、叶两人一起答应,正待举步,林宇非和叶飞突然停住。张仲坚一怔道:“怎么了?”

“有人过来了,”叶飞道。

“听声音是七个人,”林宇非道,“有人说话了,声音很像那个莫离。”

“在哪里?”张仲坚问道。

“就在里面。”林宇非神色忽然变了变,“向我们这边过来了,好像是发现我们了。”

“我们过去看看,”张仲坚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若然真是莫离等人,正好给老师拔去这根心头刺。”

说罢不再多言,挥手之间招出刀阵,分作上中下三路如旋风般旋转开来,向前横扫出去,只斩得断草四散纷飞。三人跟在刀阵之后,迅速前突。只过了片刻,只听得叮叮叮几声脆响,刀阵当中的大半银刀飞上半空消失不见。张仲坚当先停住,收回了剩下的银刀。林宇非和叶飞分别站在他身后。

此时双方之间的蒿草已经被被张仲坚的刀阵扫除干净,对方露出身形,当先一人果然是莫离。他身边此时除去穿着斗篷的六人,又多了一人。这人身材高大,也穿着一身斗篷,但是已经摘掉了帽兜,五官清秀,面白无须,耳垂奇大如同变异了一般。他单手持一根儿臂粗的齐眉棍,那棍子两端分别箍着近一尺长的金箍,棍身其他地方却是乌黑色。

“那棍子看着好眼熟。”叶飞小声咕哝一句,没有人回应。其实林宇非听到了,但是他看张仲坚的脸色不对,就没有多嘴。其实他也觉得那根棍子很眼熟,就像是孙猴子那根金箍棒。

“呵呵呵!”莫离怪笑了几声,“我老人家的运气可真是好啊,你们居然也会分开行动。扶余老弟,这次云老先生可是大大地失算了啊!”

正文 三、挑战者(3)

“后生小辈,少来跟老子套近乎。”张仲坚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你跟我家老师说几句话就可以做长辈了。老子扬名立万的时候,你连芽儿都没有呢!”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莫离居然还是没有动怒,只是呵呵笑道:“小老儿倒是无意占扶余先生的便宜。不过我这个后生小辈给您老找这么个好对手来,先生不得好好谢谢我吗?”

张仲坚没再理会莫离。从一开始碰面,他的目光就没有从那个持棍人的脸上离开。那个持棍人也没再出手,从张仲坚和莫离说话开始,就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张仲坚,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笑容里满是得意。

“葛同山,你一向独来独往,怎么也会跟莫离这个小子混在一起?”张仲坚喝问道,“不怕辱没了葛真人的名声吗?”

“我生平最大的念想,就是能胜过你一分,先祖的名声什么的,我倒是不太放在心上,”葛同山目光炯炯地看着张仲坚,“只是你鬼谷一门的人,找起来实在艰难,所以即便是这样的鼠辈,我也不得不利用一下了。”

“葛先生,我们现在好歹是一路,多少也给晚辈留几分面子。”莫离在一边陪着笑说道。

“先别忙着套近乎,”葛同山哼了一声,“你帮了我个大忙,我必有回报,不过你也记着我的条件。要是过了线,我也是你的敌人。你那点小心思,还是先收起来吧!”莫离碰了一鼻子灰,垂下眼帘低声应是,眼底深处的羞怒之色一闪而逝。

“我记得你用的假名叫做扶余吧,”葛同山面向张仲坚,“现在我找到你了,怎么说?”

“能怎么办?”张仲坚朗声一笑,“我生平说话,从不反悔。你既然找到了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挑战的机会。不过若是输了,可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放心,我若输了,三百年内,不再找你!”葛同山大笑一声,却将长棍向天一抖,却见那棍子几下翻滚,竟然越变越小,落回手中时已经变成铅笔大小。葛同山单手向下一按,一个小小的圆形法阵一闪即逝,棍子已经收入其中,而后双手一合,身周的地上数十个法阵渐渐成型。

张仲坚双目一凝,双手招处,刀阵在头顶瞬间成型。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向林宇非低声道:“师弟,做好战斗的准备,那莫离可不是善茬。叶师弟修为尚浅,还需要你来照应。”

林宇非微微点头表示收到。叶飞在边上还想说什么,被张仲坚以眼神止住:“眼下老师和师妹都不在,我们居弱势,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逃走。你们都有风术在身,应该不难逃脱。葛同山不是恶人,你们走脱的话,我脱身不难。别的不说了,有什么疑问过后解释。”

林、叶二人无奈点头。林宇非双手微张,无形的风障已经在两人身前展开,叶飞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张仲坚再不多话,转向葛同山:“开始吧!”

葛同山微一点头,骤然出手。他的法阵在张仲坚说话时候已经成型,此时法阵中光芒闪亮,数十道光影同时冒出,在极短的时间里凝聚成实体,各自摇首顿足。法阵消失后,出现在葛同山身后的,竟然是数十头异兽。

“六十三头,比三百年前足足多了一倍有多。你的兽阵又精进了啊!”张仲坚赞叹一声,“不过,我可也没闲着!”

说话间双手向两边一张,空中的刀阵数量再度增加,刀的体积也在逐渐膨胀,达到了一开始的两倍大小,随着张仲坚一声低喝,刀身上开始又电光缭绕。

“我的兽阵,进步的可不光是数量!”葛同山低喝一声,右手直指张仲坚:“攻!”

异兽们齐声吼叫,一齐向张仲坚扑来,声势汹汹。张仲坚也不怠慢,双手舞动,刀阵如雨而下,迎向众多的异兽,数把银刀对一只异兽,竟然全部像有人操控一般,与一众异兽捉对厮杀起来。一时间场中火星四溅,异兽的爪牙竟然堪与银刀相较,银刀只有寻隙而进,才能对异兽造成伤害,一时间竟然进展极慢。那边葛同山已经双手结印,再次开始念诵法诀:“太皇黄曾天,帝郁鉴玉明;太明玉完天,帝须阿那田;清明何童天,帝元育齐京;玄胎平育天,帝刘度内鲜;元明文举天……”

“真有你的!”张仲坚大笑一声,神色一肃,双手收回身前,连结几个手印,收在胸前,然后全力推出,口中喝道:“疾!”

这一出手,刀阵的速度骤然加快,场中的银光骤然强盛起来,异兽们顿时抵挡不住,转眼之间,便又三四头异兽被砍翻在地,化作光点消失。随着异兽数量逐渐减少,被砍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场中的异兽就只剩下十几头了。

葛同山的念诵声依旧没有停止,他显然也有些低估了刀阵的威力,眼看着异兽飞快的消失,念诵声也越发的急速,如同爆豆一般:“……太文翰宠妙成天,帝那育丑瑛;太素秀乐禁上天,帝龙罗觉长;太虚无上常容天,帝总监鬼神;太虚玉隆腾圣天,帝眇眇行元;龙变梵度天,帝运上玄玄;太极平育贾弈天,帝大择法门。三十二天,三十二帝;诸天隐讳,诸天隐名;天中空洞,自然灵章;诸天隐韵,天中之音;天中之尊,天中之神,天中大魔,天中之灵;九和十合,变化上清;无量之奥,深不可详;敷落神真,普度天人!”

场中的异兽此时已经被清除干净,葛同山的念诵声也同时停止,刀阵略一停顿,没有突前,而是收回到张仲坚头顶上方。张仲坚的脸色凝重道:“度人经?”

此时葛同山的身前,站着三十二人,均有两人高度,神态各有不同,或金或银甲胄在身,各自手持巨大武器,分列在葛同山两边,如同武将列阵,天子居中。

“正是!”葛同山不再作势,此时他双手背负在身后,一脸傲然:“这是先祖度人经中的四方八天三十二帝,也是我现在,最强的招式!你的天刀,挡不了我了!”

“三百年来,进步不小啊!你进入元婴境了?”张仲坚望向葛同山问道。

“当然!”葛同山面有得色。

“老师说得没错,你的天赋果然要超过我许多。”张仲坚叹道,随即脸色一正:“不过你也别以为这就可以取胜。当天葛天师的三十二帝我见过,你这么点水平,差得远了!”

说罢双手前指,头上的刀阵再次前突。葛同山也不再作势,双手向前一张一收,口中喝道:“攻!”三十二帝身形齐动,各自挥舞武器,迎向刀阵。

场中银光再次涌动起来,却已经困不住那三十二个人影,不时地有银刀被击飞到半空,然后消散。不过半分钟光景,场中的银刀数量只剩下不到先前一半,三十二帝的身形也开始迅速前冲。看着场中的形势,葛同山的嘴角开始露出了笑容。

巨大的刀光突然亮起,以雷霆之势落入三十二帝的阵型之中。当先的两名天帝立刻被劈做两半,化作银光消失。

葛同山神色一凛,这才发现对面的张仲坚此时已经身在场中。此时的张仲坚身上银光遍布全身,其外隐隐有电光流动,双手上各握一把长度足有三米的银色大刀,刀身上密集的电光列在刀身两侧同向流动,聚集在刀锋处,仿佛在刀锋之外又加了一道雷霆的锋刃。

“这是什么招式?”葛同山将一众天帝收回几步,不再进攻,神色间有些惊异。

“天刀贰式,百战雷霆刀!”张仲坚此时再没有了作大师兄的稳重神色,而是一脸兴奋,双刀在身前一碰,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三百年时间过去,你有进步,老子也不是吃白饭的!嘿嘿,刀果然还是拿在手里比较爽啊!”

“别小看我!”葛同山神色一狠,迅速咬破手指,在身前虚空画出一个立面的丹阵,然后双掌前推。数十道金色流光从丹阵中冲出,各自融入剩下的三十天帝身上:“神魂,加持!”

所有天帝的身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隐隐的金光,各自发出怒吼,再度扑上。张仲坚也大喝一声,手上双刀舞动,与一众天帝杀在一处。此时他的刀阵早已收回,只剩下手里的两把大刀,但他的身形在三十个身影中往来冲杀,竟是困不住他。

“葛同山,我刚才就告诉你了,你的三十二帝火候还差得太远,就算有神魂加持,只怕也挡不住我吧!”张仲坚的大笑声从场上传来,“你今天要是再无手段,可胜不过我!”

葛同山紧咬牙冠,并不答话。确实如张仲坚所说,他的三十二帝刚刚修成不过两年,强度远未达到最强。就算全力的神魂加持,也不过多挡个两三刀,于眼下形势并无帮助。只不过说几句话的时间,场上的三十二帝已经不足半数了。

“果然还是留不得手啊,”葛同山眼神转厉,“真是个棘手的老东西。”

正文 三、挑战者(4)

张仲坚连声大笑,心情畅快无比。他的修为其实早已超过老师云还,只是知道老师好面子,所以从不在云还面前使出全力。碰到这样的机会又遇上相当的对手,实在畅快无比。此时场上的三十二帝只剩下不到十个,眼见将要取胜,手下速度更快。

巨大的压力从正面传来,带着破风的厉啸。张仲坚此时刚刚砍翻两名天帝,顺势双刀上扬架在一起,挡住了来势,身形却在巨力之下连退数步。他脸上兴奋之色更甚,笑容中甚至有几分狞厉:“就等你来呢!”

这次来的,正是葛同山本人。他的棍子已经再次握在手中,此刻还在嗡嗡地震动,显然刚才击退张仲坚的一击就是这根棍子发出的。

“果然,你的最强还是这根棍子啊,葛小子!”张仲坚大笑道,“修为进入元婴境,这根定海棍的重量,应该能发挥到四五千斤了吧?”

此时葛同山已经将剩下的八九个天帝收回,手中棍子一震,又再涨大了一圈,棍子上也有隐隐的暗青色光芒闪动。闻言冷笑道:“别小看我!现在我可以使到七千斤!如果算上神魂加持的话,短时间内我可以发挥到它的全部,一万三千五百斤!”

一边的林宇非和叶飞听到这里,已经是一脸震惊之色。叶飞忍不住咕哝道:“一万三千五百斤,那不就是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吗!”

“搞不好真是,”林宇非低声道,“大师兄说那根棍子叫定海棍,别忘了如意金箍棒最早是什么。”

“最早?”叶飞一愣。

“定海神珍铁啊。”林宇非低声答道。

叶飞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脸色不由一变,喃喃道:“不会吧……”

此时场中,张仲坚脸色也是微微一凛,随即又露出先前的兴奋之色:“正好,那咱们就好好拼一拼力气吧,也看看我的千年苦修,能不能胜过这根传说的神器!”说罢双手一振,手上的雷霆百战刀又再次伸长几分,然后互相交击一下,再次扑向葛同山,葛同山也不甘示弱,同时扑上。只听得场中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之声,张仲坚的外层雷霆之刃竟然完全挡不住定海棍,每次都是刀刃直接与之碰撞,直震得人耳朵生疼。不过张仲坚脸上并无吃力之色,看来竟是与七千斤的定海棍战了个不相上下。

“大师兄真是好强啊,”一边观战的叶飞一脸佩服之色,“那可是三吨半的的棍子啊,说挡住就挡住了,真是不可想象。”

“是啊,”林宇非也是一脸呆滞,“我都一直都觉得自己修炼得还可以,至少能和大师兄拼一拼。可照现在这样看,大师兄那时候,根本就是在和我玩耍啊!”

“受打击了?”叶飞一脸好奇的看过来,“原来二师哥你那么自信啊?”

“受打击是肯定的,不过我倒是没有自信到想要胜过大师兄一千几百年的修行,只是没想过差距这么大,”林宇非脸色微微发红,“现在看来,就算我能不停的使出寂灭领域,恐怕结果也是连大师兄的边都摸不到。”

“你还好啦,至少能挡几下。”叶飞一脸挫败,“我可惨了,风术没没有成型,靠我那半生不熟的生长能力,只怕大师兄的刀阵都能轻松破掉。”

“这个你倒是不用着急,老师看中你自有他的道理,”林宇非反过来安慰道,“老师和师兄不是都说了吗,我们两个天分足够,假以时日肯定能达到他们的程度。你才修炼五年,比我还少十年呢,我进入金丹境,也不过从五六年而已,你修炼速度这么快,将来也不一定比我慢多少。修道这种事,不能急躁的。”

叶飞显然没有听进去,怏怏地哦了一声。两个人一边看着场中越来越激烈的战斗,一边聊着天,渐渐地松懈下来,连林宇非的风障都慢慢地变弱了一些。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莫离眼睛一直都盯着林宇非,见两人放松了警惕,背在背后的双手悄悄作了个手势。披着斗篷的六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场中张仲坚和葛同山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两个人都是大声呼喝酣战,眼中已无外物,两道身影裹着雷光青气盘旋来去,已经看不清身影。

“对了,”林宇非低声对叶飞说道:“上次莫离对老师说的话,你不要再去问老师了,大师兄都和我说了,我过后告诉你。”

“我知道,师哥你放心吧,我很有眼色的。”叶飞小声道,“上次问我看老师脸色不对,就知道我问错话了。”

“昏,那老师之前脸色就不好,你怎么就没多想想?”林宇非瞪了一眼。

“我不是嘴快没忍住嘛。放心吧,我不会问的了。”叶飞讪笑道。

“我答应师兄,过后会告诉你的,不然你得YY到哪里去啊!”林宇非无奈道,“先关心眼前吧。”

“娃娃们,你们已经走神很久了,给了我老人家这么好的机会呢。呵呵呵呵!”莫离夜枭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已经在两人身后。

林宇非和叶飞同时大吃一惊,这才发现对面的莫离和另外六人已经消失不见。林宇非不等转身,暴风领域已经展开,叶飞也不怠慢,立刻转身半蹲在地,两手据地,地上枯黄色的蒿草立刻转绿,而后疯长起来,同时不断盘绞为藤状纠结在一起,转眼已经形成一圈翠绿的屏障,将两人完全包裹在内,并且一直不断的加厚加密。

只有莫离一人站在两人身后,其他人却不见踪影。叶飞大声叫道:“老家伙,你想干什么!”

“呵呵呵!”莫离怪笑几声,显然即为得意,“两个娃娃不要怪我,就像云老先生说的,你们都是极有天分之人,再加上身上的概念之力,老人家我实在是忍不住啊。”

林宇非和叶飞同时色变。他们都还记着云还说过的莫离的过去,此刻也都想到了莫离想要干什么。果然莫离桀桀笑道:“都识相一点,乖乖的不要反抗,我老人家还能省些力气。”

“听你的才怪!”叶飞大叫一声:“看我的木神枪!”

话音未落,身前仍然在生长加固的藤墙上陡然出现一台绿色的重弩一般的东西,那东西在片刻间便已经长成,竟然真的是一台巨大的重弩,植物盘绞而成的弩箭足有两三米长小腿粗细,并排三根,略一回缩便激射而出,如子弹般向莫离飞去。

“真是不听话啊!”莫离嘿嘿一笑,随手一挥,木神枪被击飞到半空,转眼粉碎。叶飞咬牙再度发力,重弩又多了两台,木神枪不停的生成,向着莫离连续射击。莫离这次竟然不再防御,只是负手站在原地,所有的木神枪在他的身前半尺多处便纷纷被弹飞,仿佛遇上了无形的屏障。林宇非心中一动,细小的盘形风刃悄然成型,一对一跟在叶飞的木神枪后面,一齐飞向莫离。

木神枪没有意外的被弹飞,风刃随后跟上,攻向莫离。风刃在撞击后纷纷爆发,聚集在莫离身前,发出尖利的厉啸声。莫离显然没有料到,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两步。

“小子了不得啊!”暴风螺旋的厉啸声中,莫离的声音依旧传了进来,“不过劝你们别白费心机了,这是老夫穷尽两百年的精力,以六头隐形异兽融合创出的无形缚灵大阵,除非你们的修为能超过我,否则身在阵中,无论什么传信方法,都别想让阵外的人知道,更遑论出去了。两个娃娃还是老实一点,乖乖做些贡献最好啊。”

林宇非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分出一半的风刃,向四周散射而出,却都打击在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上,从风刃爆发的轮廓来看,应该是被困在了一个直径约二十米,高近十米的隐形空间中,从交手至今的情况来看,显然暴风螺旋是不足以打破的,叶飞的木神枪更不行。

林宇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伸手按在叶飞肩上,示意他停下来。现在他们处于完全的劣势,张仲坚暂时不能指望,想要突破,只能靠自己了。

缚灵大阵之外,张仲坚此时也发现了异样。虽然身在斗场之中,但是他一直在不时的关注场外双方的动静。然而从刚才起,他忽然听不到两个师弟的窃窃私语了。强行迫开葛同山的一瞬,他立刻发现两个师弟和莫离一方的人都不见了。莫离那边的地上只留下了几件斗篷。

他心里狠狠吃了一惊,险些被定海棍扫到,只得收摄心神。但是已经忍不住心急起来。这两人对于师门的重要性不可估量,任何一个都是损失不起的。显然他们是被莫离纠缠上了,虽然方式未知,但是对手是莫离以及其他六人,形势恐怕乐观不起来。他不敢再犹豫,放弃防御,接连进手数刀将葛同山逼退几步:“等一下!”

正文 挑战者(5)

“怎么了?”葛同山持棍而立,有些不明所以。他也发现了莫离等人不见了,但并不在意。他本来的目标就是来找张仲坚决斗的,别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他三百年前败于张仲坚手下,三百年来刻苦修炼,眼见和张仲坚斗了个旗鼓相当,见突然停手,只当对方要罢斗:“怎么,需要休息吗?”

“……”张仲坚一脸无奈。这个葛同山的资质并不下于自己,只是有些一根筋,几百年来一门心思想要打败自己,于人情世故却知之甚少,甚至不及心岚。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无心再打,毕竟林、叶二人的事更加重要:“我两个师弟不见了,且容我找到他们,再做道理。”

“不成,我看你是要借故遁走,我找了你几百年,可不会让你再走了,接招吧!”话音未落,定海棍已到张仲坚面门。张仲坚无奈提刀架住:“我答应你这次不走还不行吗!他们和莫离一起消失的,我担心莫离那小子动了什么鬼心思,他们的修为还太浅了!”

葛同山却是理都不理,长棍舞动,招招进击,逼得张仲坚不得不全力招架,口中犹自说道:“我看他们只是离开而已吧,我和莫离相交不深,但认识了也有十来年,他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你对他偏见太深了!”

“我和老师认识他几百年了,不比你清楚吗!”张仲坚气得发昏,却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纠缠,“你活了几百年,就这么点识人的能耐啊!”

“你小看我吗?我的眼光可没你说得那么差!”葛同山异常的固执,“我不管,想要去找你的师弟们,先打败我再说!不然你也别想走!”

张仲坚不再说话。他心知想要去找师弟们,不放倒眼前这个一根筋恐怕是做不到了,只好收敛心神,开始在激斗中一点一点的蓄势。十几秒后,张仲坚猛然大喝一声,双刀立在身侧,横身翻滚起来,刀光如同风车一般向葛同山轮番砍去。

葛同山猝不及防,只能持棍防御,被逼得后退几步。张仲坚借此机会,体表电光闪动,整个人骤然急退,闪电般站在十米开外,手里已经多了一小块银白色的金属,攥在掌心。

葛同山连续退出几步,终于站稳身形,正要反身再上,看到张仲坚的姿势,不由一愣。

“既然和你说不通道理,那我只好放倒你再好好说话了。”张仲坚冷冷地看着葛同山,体表的电光越发的密集,渐渐地融为一体,整个人如同裹着一件亮银铠;握着金属块的手里,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飞快的流动,成型时已经是一把银灰色的鬼头大刀,长度超过一般大刀一半,整个刀身上也是融于一体的电光,和整个身体浑然一体。而后身形微微下蹲,前腿弓后退蹬,呈弓箭步,握刀的手收在腰间,做了个拔刀前的姿势。

葛同山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是识货的人,清楚地知道密集到这种程度的雷电能够带来的威力。再不敢怠慢,将定海棍立在身前,先前用过的立面丹阵再次出现,一道金光射出,融入棍身,同时口中喝道:“神魂加持!”定海棍立刻暴涨起来,足有先前一倍粗、两倍长,暗金色的光芒在棍身上涌动起来,棍身立刻又向地下沉了半尺。葛同山将棍子提起来,双手持握,棍身指向张仲坚。

张仲坚却没有理会,眼中精光爆闪,低喝一声:“神来刀!”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原地留下了一个闪电轮廓,转眼消失。葛同山大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张仲坚已经出现在面前,依旧是准备拔刀的姿势,身周电光乱闪:“六合!”

不见拔刀的动作,六道刀光呈田字形向他罩来,速度奇快。

葛同山还保持着棍身前指的动作,此时无奈,只得急速后退一步,棍身斜立,向前推出连续三道棍影,想要挡住刀光。

刀光和棍影相触,棍影瞬间溃散,刀光原式不变劈在棍身上,葛同山闷哼一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这六刀竟是出奇地沉重,定海棍七千斤的重量竟然抵挡不住。

葛同山再也没有之前的自信,此时拼命将身形下沉,想要尽快落地,重整旗鼓。然而人尚在空中,电光闪动,张仲坚再次出现在面前:“三合!”三道雪白的刀光应声而出,呈川字的阵型悍然下劈。葛同山无法可想,定海棍在手中全力一搓,飞速旋动起来,口中暴喝一声:“大!”

定海棍立时如同吹了气一般迎风暴涨起来,瞬间涨到了两尺粗细,依旧在急速旋动。葛同山双掌向上虚空一托,横档在身前。

刀光几乎就在同时斩到,定海棍的旋动立刻停止,撞在葛同山托起的双手上。这次刀势是向下的,葛同山以更快的速度向后疾飞十几米后终于落地。他急速倒退几步,定海棍变回正常大小向后一杵,终于止住去势,嘴边已经有了血迹。

然而时间仍旧容不得他反应,张仲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空中,这次从近十米的高处坠下,双手握刀,刀身高举,暴喝一声:“一合!”以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漫天雷光悍然劈下。

葛同山心知这一刀下来,势必要比前两刀更加沉重,绝不能硬拼。情急中向一侧闪出三步,定海棍全力向上撩出,迎向这强横的一刀。

刀棍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轰鸣,剧烈的冲击波向四方展开,十几米内的枯草被扫得干干净净,之外的上百米内所有草丛向外倒伏,久久不起。葛同山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喷出一道血箭,定海棍脱手落下,直陷入土内,踪影不见。张仲坚收了刀势,踏上一步,刀锋扬起,指向葛同山面门。

葛同山踉跄后退几步,一跤坐倒在地,眉眼低垂,再不言语。张仲坚刀尖指地,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说?”

葛同山没有立刻回答。他一手抚胸,深吸几口气后,抬头问道:“最后的,是什么刀法?”

“那是我两百年前想出来的刀法,以雷法为根基,需要借助媒介,我称之为神来刀。直到五十年前,方才有所成就。”

“输得真彻底啊!”葛同山苦笑摇头,“我认输了,三百年内,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痛快!”张仲坚哼了一声,“你自己调息之后离开吧,我要赶紧去找我师弟们了。”说罢收起满身雷光,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葛同山忽然喊道。张仲坚停步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师弟们,就在这里。”葛同山低声咳了两声,又道:“他们应该是被莫离困住了。”

“你说什么?”张仲坚一愣,下意识的向四周扫了一眼。

“莫离那小子,这几年收服了六头有隐形能力的异兽,创出了一个无形缚灵之阵,专门用来捕捉异兽,对人也有效。这个缚灵之阵一旦布开,无形无相,阵外的人很难找到。”

“这种事牵涉到自身秘密,以莫离的性子,怎么会告诉你?”张仲坚目光灼灼地瞪着葛同山。葛同山老脸一红:“其中有两头是我帮他捉的,他知道瞒不住我,所以和我说了实话。他只说阵法是捕捉异兽之用,我也没多想。作为代价,他也帮我给丹阵里补充了十几头异兽。”

“真是服了你了,什么人你都信,你这八九百年都活到哪里去了!”张仲坚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追了自己几百年的一根筋实在是恨不起来。他挥手放出一团温养之水,将葛同山包裹在内,“好好疗伤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知道是异兽构成的阵法,事情就好办多了。张仲坚没有迟疑,电光缭绕之间,十六道查知符在面前一字排开,正要出手,忽然心念一动,身形猛地向左一侧。就在同一时间,在他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一棵通体暗红,外面电光缭绕,形状如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凭空出现,以不逊于他的神来刀的速度疾飞过来,从刚刚闪开的他面前十几厘米处飞过,热浪灼得他几乎要后仰。珠子飞出几十米后击打在一根浇筑了半根的水泥柱上,轰然爆响中,直径一米多的柱子上被炸出了脸盆大小的一个坑,几乎贯穿了整个柱子,坑内一片焦黑。

张仲坚有些疑惑,虽然跟着这颗珠子,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莫离的缚灵之阵的位置,但是这颗珠子上起码附带着极强的雷术和火术,这样的速度的话,必然还有风术加持。以他所知,这样的三术融合技巧即使是他和他的老师云还也用不出来,更别说是两个修炼几年十几年的师弟。但是莫离好歹也修炼了好几百年,不会蠢到自毁阵法;何况他也并没有修炼自然之道,除了摄灵术之外也只会用庞大的灵力强行压制。

“难道有别的前辈高人到了?”张仲坚心中一喜,继而有些担忧,因为以他千余年之间的所见所闻,记忆中的前辈高人,可没有几个有多好说话的,被救的话,之后提出的代价恐怕也很难承受。

然而没等他有更多的时间反应,更多的火珠已经从先前的位置出现,四处乱飞,逼得他不住躲避,转头又看到正在疗伤的葛同山全无所觉,浑不知已经有两颗珠子在他身边极近的地方略过,惊险万分。

“就算看在葛真人的面子上,这个愣货也不能不救啊。”张仲坚暗叹一声,躲闪着靠近葛同山,一把将他提起,急速退向远处。

正文 四、破阵(1)

林宇非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一脸得意之色的莫离,脑海里急速的想着对策。

他们被困在这个缚灵之阵里也有十几分钟了,四周的景色始终不变,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仲坚和葛同山的身形和打斗声也都不见了。莫离始终一脸的好整以暇,站在原地也不过来,两人几次尝试,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叶飞早在几分钟前就将藤墙全部收回来,只在身周环绕着一些,准备随时应对变化。毕竟就算概念之力不消耗真炁,也需要精神控制,时间长了也吃不消。林宇非的暴风领域也已经收回,只放出风障包裹在两人周围,以作应变。

“怎么办师哥?”叶飞凑过来悄悄地问道,“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看来大师兄是真的找不到我们。再突不出去的话,只怕对面那老小子也不会一直站着。”

“呵呵呵呵!”莫离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小子聪明,老人家我确实是迟早会动,不过什么时候动就不好说啦。两个小子不妨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冲出去呢。”说罢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一丝嘲弄。林宇非还好,他并不是很容易动怒的人,叶飞却早已忍耐不住:“老小子你别得意,小爷我一定破给你看!看我的攻城锤!”

“师弟!”林宇非急忙制止,却没有赶得及。

叶飞再次作势,周围的植物再次急速生长起来,这次没有形成藤墙,而是缠绞成一根直径一米有余的巨大长柱,果然就是一根巨大的攻城锤。叶飞怒喝一声,攻城锤直向莫离撞过去,势道凶猛,前端已经直抵莫离胸前,尾部却还在一直生长。

攻城锤依旧在莫离胸前不断飞散,境况没有任何改观。叶飞怒道:“我就不信邪了,继续!”话音落下,攻城锤速度再增,末端一直不停地生长,然后前突。

林宇非无奈,只能上前助攻。暴风领域在转眼间成型,盘形风刃如出巢的群蜂一般再次沿着攻城锤的方向围向莫离。同时双手摊开,暴风球开始在掌心聚集。

片刻之后,两个乒乓球大小的青色圆球出现在掌中。林宇非将两个暴风球虚握在手中,开始慢慢地蓄势,并不断地向莫离的方向靠近。莫离身前此时被激飞的木屑和风卷笼罩,满脸的好整以暇,似乎没有注意到林宇非。

眼看距离差不多了,林宇非大喝一声:“收!”同时将两个暴风球向着莫离全力抛出,同时闪身后撤。

叶飞一个激灵,双手离地向后坐倒。两个暴风球在莫离身前相碰,无声的寂灭领域爆发,将莫离整个人都吞噬在内。不到一秒的时间后,莫离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缕微尘飘散,也不知是尸灰,还是地上卷起的尘土。

“终于搞定了!”叶飞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长长的呼了口气。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林宇非面带疑惑,“感觉还是怪怪的,我们好像还遗漏了些什么。”

“什么?”叶飞在原地坐起来,“那个老小子都被干掉了,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让我想想,”林宇非再次向四周看了一圈,脸色猛然一变,“恐怕我们还没有出去,至少我们还没看到大师兄和那个葛同山,四周甚至没有他们打斗的痕迹。”

“也许他们打到别处去了吧?或者是我们被移走了?”

“试试就知道了。师弟你先再躺下。”

叶飞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依言再次大字型躺倒:“这样?”

“怎么样都行,只要躺下就好。”林宇非说着,双手猛然一振,几十道风刀同时向四周激射而出,确在射出后不久都再次遭遇了屏障,消散于无形。

“果然。”林宇非喃喃道,叶飞惊得跳起来:“怎么会这样,莫离不是死了吗?难道他不是阵主?”

“只怕是我们并没有杀死他。”林宇非道,“刚刚我们杀死的,恐怕只是个替身之类的。”

“这可糟糕了,现在我们连他人都找不到,想突破只怕更没希望了。”

“再看看吧,我们都回想一下老师说过的话,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林宇非低声说,“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可不能轻易放弃。”

“只能这样了。”叶飞叹口气,又大字型躺回地上,“可累死我了,话说今天又没做什么剧烈运动,怎么就累成这个德行。”

林宇非心中一凛,陡然想起了云还对莫离身份的介绍:摄灵师。而且云还非常明确的告诉他们,摄灵师的功法是可以对人使用的,尤其是能力者。

“师弟,快起来吧。”林宇非强迫自己用尽量冷静的口吻道,“我们需要集中力量,尽快打破这个缚灵之阵,不然就要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叶飞一愣,坐起身来,“什么大麻烦?”

“是我们一直都忽略掉的事情,老师说过的。”林宇非直视着叶飞的眼睛,“想想莫离的身份。”

“身份?”叶飞疑惑得搔头,搔到一半,忽然愣住,一只手停在头顶。片刻后如同被烧着般跳起来,“我靠!我就说才刚一小会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了!”

“呵呵呵!”莫离那夜枭一般的笑声再次响起来,声音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找不到来处,“两个小子都挺聪明,我这缚灵大阵会在不经意间抽取阵内之人的真炁,供我使用和修炼。不过这个时候才发现,稍稍晚了一些呢,哈哈!”

“真想捣烂他那张老脸,想想就生气!”叶飞恨恨地说。不过确实如莫离所说,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发起反击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林宇非:“师哥你还有办法吗?”

“我试试。”林宇非应道。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他的修为要强于叶飞不少,但是他刚才连续使用暴风领域和寂灭,虽然没有尽全力,但是消耗也不小。再加上这个缚灵之阵对真炁的抽取十分可观,他现在也隐隐有些乏力的感觉。不敢再迟疑,暴风领域再次激发,以最快的速度生成两个寂灭之球,但是小了很多,每个只有黄豆大小。

“师弟,你的木神枪还能用出来吗?”林宇非急速地低声问道,“不需要多大的威力,能试出阵法的边界就好。”

“这个应该可以,我努力试试看。”叶飞答应一声,稍一作势,两把小号的木神枪向前射出,在前方不远处弹开。林宇非毫不迟疑,两个寂灭之球同时扔出,击中了那个位置。比先前小了几倍的寂灭领域爆发,转瞬即逝。

“成了吗?”叶飞小声问道。

林宇非失望地摇了摇头,四周景色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没能对这个阵法造成影响。

“是不是有点小了?我看刚才那个要打得多啊?”

“寂灭之球的大小不会影响威力,变化的只是范围。”林宇非的脸色有些难看,要是寂灭领域也无法对这个缚灵大阵造成伤害,那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别白费力气了小子们,”莫离的声音又响起来,“缚灵大阵的边界你们看不见,我老人家可看得清楚。这个阵法是可以随我的意志调整大小的,刚才的风术威力倒是大得出奇,可惜速度太慢,不可能影响到阵法的。而且那个小子,你刚刚的那个招数,消耗不小吧?哈哈哈!”

“这可怎么办?师哥你还有别的招吗?”叶飞有些着急起来。林宇非脸上也有些难看。事实上寂灭领域无法命中的话,他已有的别的招式也没有办法。难道真的只能困在这里,静待大师兄和老师师姐的救援吗?

林宇非有些不甘心。他这十五年来修炼得非常刻苦,已经开始修炼第三种自然之术。而且刚一见面就得到老师的赞许,又得到大师兄的认同,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小得意的。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内向,所以这份得意也只是藏在心里,并不表露出来。也因此在初见莫离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把莫离当作对手。然而从刚才开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幼稚。遇到了修炼多年的好手,自己终究也只是一个天赋不错的新人而已。

“师哥?”

“抱歉,师弟。”林宇非回过神来,面向叶飞,“寂灭是我现有最强的术,如果不能奏效,我想我们只能坚守待援了,除非……”

“除非?”

“除非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更强的术。”林宇非说罢,自己先摇了摇头,“基本不可能吧。”

“谁说的,不是说压力使人进步吗?”叶飞反倒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他盘膝坐下,作了个入定的姿势,“况且就算坚守待援,也不能干等着是吧?我先想想哈。”

林宇非心里一震。他其实不是个有急智的人,刚才说出不可能的话,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坚守待援的准备。叶飞的话听在耳朵里,让他多少有些羞惭,也有些振奋。毕竟最小的那个都没有选择放弃,他似乎也不应该就此认输。不过有莫离在侧,叶飞已经入定,他就必须保持清醒,以防莫离出手。于是保持着风障护住自己和叶飞,一边探查莫离可能在的方位,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对策。片刻之后,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正文 四、破阵(2)

那不是新的创意,而是他在修炼之初老师云还教导他时脑子里构思过的,不过因为修为不够,所以没敢去尝试,年深日久也就忘记了。如今在几乎是绝境的压力下,这个想法又突然冒出来,同时冒出的还有云还当年的教导。

“多术融合之后,威力会呈几何倍数提升;融合种类越多,威力越大。但是你要记住更重要的一点,”云还一脸郑重地面向幼年的林宇非,“融合的数量越多,融合的风险也越大。一旦融合失败爆发出来,施术者本人一定会受到波及。在你能够熟练运用两种以上自然之术之前,千万不要尝试融合。”

“那不要融合不就好了吗?”年幼的林宇非疑惑地问道。

“那样的话,我们永远都难有进步,”云还笑起来,“人本来就是喜欢冒险的生物,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冒险之前,至少我们要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了承受失败的能力。”

“那我现在是不是能做到呢?”林宇非暗想,“应该可以了吧,老师不是也说过,冒险也是必不可少的吗。”

念头及此,林宇非不再犹豫。将自己曾经想象过的那个东西在脑海里再回想了一遍,微一凝神,然后双掌拢成虎爪,掌心上下相对。

几秒钟后,他的双掌间一个深红色的小火球出现,小火球涨大到鸽子蛋大小就不再变大,而是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这只是第一步,冷静!冷静!”林宇非在心里默念几句,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冒险的第一步。

随着轻微的滋啦声,仍在旋转的小火球上开始不断的有电光闪动,越来越密集。片刻后,林宇非的双掌闪电般合拢,双掌四周除了电光缭绕之外,开始多了几道青色气流,围着双手旋转几周,钻入掌缝中。这时候电流的滋啦声和风的厉啸声已经越来越响,地上的叶飞早已被惊动,来到林宇非身后,一脸惊疑地看着林宇非被电光和气流包围的双手。但看到林宇非脸色凝重,只好守候在一边,不敢打扰。

再过片刻,电光已经不见,只剩气流在指掌间流动,越来越快。这时候林宇非的双掌猛然张开,双掌之间的空处,那颗小火球依旧在旋转,但是已经和实体无异。火球表面青色的气流和深红色的货流交缠飞旋,密集的电光仿佛是从火球内部生长出来的亮白色头发一般。

“去!”林宇非低喝一声,双掌间爆发出轻微的空气爆发的声音,火球表面怒发一般的雷电猛然倒向一边,如同一个微型的彗星一般。这个小小的“彗星”在飞出极短的距离后便消失不见,同时刺耳的尖啸声响起,林宇非前方的空间陡然出现了一个小口,景色与阵内截然不同,但是不到一秒便再次合拢。

“成了!”叶飞惊喜地叫了一声。林宇非猛然睁眼,双掌开合,这次幅度更大,但是速度也快了不少,双掌间转眼出现了数十个刚才那样的火球。

“师弟趴下!”

叶飞毫不犹豫,应声扑倒在地。林宇非的身形快速的旋转起来,那数十个火球纷纷向四方射出。连续的尖啸声顿时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莫离的惊叫声。

缚灵大阵终于被破出了无数的缺口,虽然那些缺口也在以极快的速度闭合,但是林宇非的火弹形成速度也越来越快,缺口也越来越多。忽然几声尖利的嘶叫声传来,类似于被踩到尾巴的猫和蛇之间的声音,缚灵大阵终于有一边的景色开始变化起来,仿佛从一块画布被逐渐烧掉,露出了后面的本色。

再过一阵,四周的景色终于完全变化,露出本来的环境来。林宇非的火弹也消耗干净,停下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叶飞也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下成了吧?”

“应该成了。”林宇非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汗。这时四周的景色已经恢复正常,原本在两人身后的废弃建筑此时正出现在两人对面,地上和四周零散的水泥建筑上,到处都是焦黑的爆炸痕迹,离两人不远处有两只体积不大的异兽,正在由透明变回本来的颜色,身体上各有一个焦黑的大洞,貌似就是林宇非的火弹造成的。

“对了,师兄呢?还有莫离在哪里?”叶飞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起来。

“师兄还没看见,莫离的话,就在对面。”林宇非低声回答,同时身体又紧绷起来。

随着他说话,莫离的身形从两人正前面十几米处的一根上部被炸了个缺口的水泥柱后面走出来,灰头土脸,一脸狼狈之相。听见两人说话,不由怒哼一声:“臭小子们,竟敢毁我阵灵!”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乖乖让你吸才是对的吗?”叶飞立刻反唇相讥,同时也不敢怠慢,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莫离再哼一声,眼中精光迸射,向两人看过来,眼看就要出手。林宇非暗暗叫苦,勉强聚集真炁,手上微风流动,准备出手,但心里已经全无把握。叶飞虽然作势出手,但无疑已经强弩之末;他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暴风领域、寂灭以及刚才的火弹,消耗也是极大,已经用不出先前的攻击,最多只能用出风刀之术。而莫离最多只是缚灵之阵被破,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多少损耗,如今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莫离忽然脸色一变,看向两人身后,停下了刚迈出的脚步。两人还没回头,来人已经落在两人身边,正是张仲坚:“刚才的术,你们两个谁放的?”

“是二师哥啦,”叶飞一脸放松地坐倒在地,“我的水平大师兄你知道的啦。”

“好家伙!”张仲坚笑着拍了拍林宇非的肩膀,“真是不能小看啊,险些连我也伤到。”

“对不起啊师兄,”林宇非终于放松,听了这话脸色一窘,“我刚才在缚灵之阵里,实在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胡乱释放了。”

“玩笑玩笑!”张仲坚看这个师弟这么认真,赶紧解释,“我当然可以躲开的,只是开个玩笑啦。”

林宇非松了口气,脸上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对面的莫离怒声道:“扶余先生,你在这里,葛前辈呢?”

“别叫那么亲热了,人家又不是你的朋友。话说你也好意思,去设计那样一个没心眼的人,”张仲坚斜眼看着莫离,哼了一声,“别找了,他之前败给了我,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

莫离终于脸色大变,退后三步,张开手向两边一招。只听得沙沙声响,去向莫离的身前,片刻后四只五彩斑斓的异兽同时由透明状态变化出来,护在莫离四周。张仲坚哼了一声,刀阵已经出现在半空,一齐对准莫离。

莫离却没有向前,而是在异兽的护卫下向一侧退去:“今天小老儿认栽。扶余先生务必保重,希望下次见面,还能好好叙旧!”声音里充满怨毒,没有半分温度。话音落尽,他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张仲坚哼了一声,扬声道:“不劳挂心,恕不远送!”

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微风吹动枯草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叶飞抬起头来,小声问道:“这次,真的走了?”

“走了,”张仲坚神色放松下来,“先前你们破阵的时候,我已经在整个场内布置了不少查知符,就在你问的时候,莫离和他的异兽都已经离开了这个范围。”

“终于能歇一下了!”叶飞大叫一声躺倒在地,“这一晚上折腾啊!”

“先别忙着休息,还有点事。”张仲坚道。

林宇非刚刚放松,闻言心头一紧;叶飞则直接跳起身来:“我靠还要打吗?难道又有异兽出现了?”

“不是那种事情,稍安勿躁。”张仲坚笑着让两人放松,“是别的事情。叶师弟,你的生长能力,现在能够作用于人体吗?”

“不打就好。”叶飞说着再次躺倒,林宇非也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的叶飞道:“是要治伤吧?这个当然可以啊,我甚至专门练习过。”忽然反应过来:“大师兄你不是受伤了吧?”

“确实是要疗伤,不过不是我。”张仲坚答道,“你们先休息一下,然后跟我来。”

十几分钟后,三人已经身处废弃的体育场内部,一侧的观礼台上。

这个体育场的框架结构其实已经接近完工,所缺的只有顶部的网架结构,看台上没有安装座椅,显得空空荡荡,如果不细看,倒像是一座基本完成的露天体育场。

“如果场地中间没那么多杂草的话。”林宇非心想。然后心神就被拉回到了眼前。

“师兄你是让我给他疗伤?”叶飞手指着那人嚷嚷道,“他不是你对头吗?”

这座观礼台的顶棚是钢筋混凝土的,已经完成,两边还各有一座挡墙,所以观礼台内的后半截完全隐藏在黑暗中,月光也完全照不到。张仲坚掌心释放一个小小的雷球,照亮了这一处空间,也照亮了叶飞的治疗对象——尚且被水球包裹的葛同山。

林宇非也有些吃惊,想起初见时张仲坚和葛同山的对话,又隐隐有些理解。果然张仲坚道:“算不得对头,说起来还是故人。他只是有些一根筋,这些年心心念念想的,也只是想要超过我而已。再说他是葛天师的后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帮。”

正文 四、破阵(3)

“葛天师?”叶飞疑惑道,“那是谁?”

“葛玄吧?”林宇非问了一句,见张仲坚点头,才回头向向叶飞解释道,“那是道门的四天师之一,在道门的地位不低于我们的祖师鬼谷子的。看来这点和正史的记载是一样的。”

“说得没错。”张仲坚道,“他是葛玄天师的直系子孙。葛天师当年于我有指点解惑之恩,所以他的后人我不能不救。何况此人虽然固执,但是也并无什么过错。先前我心里着急,出手也重了些。他伤到了内脏,触动本源,靠自身很难快速痊愈,所以要靠师弟你了。先疗伤吧,有什么疑问,我事后给你解释。”

“只盼他别再来找你决斗就好,”叶飞嘀咕一句,“治疗的话没问题,有一两分钟就好。”说着在葛同山身前蹲下身来,“这个水球撤掉吧。”

“他已经答应我了,”张仲坚一边收起水术一边回答,“他答应我,三百年内,都不会再来打搅我。”

“但愿他说的是真话。”叶飞一边说话,一边用一只手覆上了葛同山头顶。

“我不是说了吗,这家伙是一根筋,而且是很绝顶的那种,”张仲坚笑道,“他答应的事,你杀了他都不会反悔。话说师弟你可专心点儿,别给他经络接错几根,他可是会和你不死不休的。”

“放心好了,这个和真炁运行无关,只是单纯的能力,所以我只要给出生长的指令就好了,将来我再用的熟练点,碰都不用碰。”叶飞说着话,手已经离开了葛同山头顶,“好了。”

“这么快?”张仲坚奇道。

“放心吧,已经都长好了,”叶飞答道,“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用自身的真炁温养新生的部位啦。估计需要消耗些时间。”然后一个后空翻,直接蹦到张仲坚面前,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接下来,就是解惑的时间啦!”

张仲坚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退了一步站定。只见叶飞直直地盯着自己,一脸的迫不及待;一边的林宇非也看了过来,眼里也有希冀之色。

“我可没想到这么快,我自己都还没理顺呢。”张仲坚苦笑道,“算了,你们来问吧,想知道什么?”

“我先问我先问,”叶飞飞快的举手,另一手指向葛同山,“他的那根棍子是什么来头?我听那分量,不会是如意金箍棒吧?世上真的有这号东西吗?”

“我就知道你会问。”张仲坚摇摇头,“还记得老师说过的异兽的由来吗?”

“记得啊。”

“记得就好。都看过西游记吧,知道那个作者吗?”

“知道,吴承恩吧。”这次是林宇非回答,叶飞则是愣了一下,挠挠头讪笑道:“我只看过无数的电影电视,作者是谁还真没注意。”

“有时间多看看书吧,你以后修行可不能这么懒散了,不然会把老师气死的!”张仲坚伸手点了点叶飞额头,“那个吴承恩,本身是带有一些创造碎片的,并且有一定的规模。当年我和老师还关注过他,毕竟他那个规模,也有很大可能创造出异兽。这个如意金箍棒——葛同山称之为定海棍,算是他无意中创造出来的灵器吧。”

“灵器?”叶飞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那是什么?”

“除了葛天师创造的五魔十神三十二帝之外,概念干涉形成的异兽一般都是无心创造,这导致异兽本身的概念之力混乱且不受约束,所以才会无法控制造成混乱乃至劫难。但是有一种概念产生的异兽会出现变异,就是创造。创造碎片达到一定规模的人,即使是无意识的创造,也会创造出一些有概念之力,甚至强到产生自我意识的死物。这些东西具有很强的能力,但是因为自身无法行动,所以只能算有奇异能力武器或者别的器物。这些东西,就叫做灵器,或者我们国内的叫法,称为法器。因为它们有自己的意识,所以虽然不能自己行动,却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发挥。所以能够使用灵器的人,要么需要得到器灵的认可,要么就得干脆将器灵降服,才能掌控灵器。”

“我有个问题,”叶飞举手,“器灵既然有意识,那它们会不会反过来反噬主人?或者干脆夺取主人的身体,这样它们不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吗?岂不是仍然有极大的危险吗?怎么不会被消灭?”

“你说的只是小说家言而已,灵器的产生方式就说明了那是不可能的。”张仲坚失笑,看林宇非也有些疑惑之色,只好解释道:“老师也说过,创造概念创造的异兽都是没有内核的,它们本身就是概念能量,所以它们的意识是完全以自身能量为依托的,意识离开了自身能量的支持,立刻就会溃散。灵器只有创造概念之下才能产生,因此也适用这个情况。你说的那种情况,完全没有可能。”

“师兄。”这次是林宇非发问,“那吴承恩创造出这个东西,不是应该在吴承恩身边吗?难道这个葛同山是抢来的?还是说从别人手里抢的?”

“不是这样的。”张仲坚道,“创造概念出现的东西,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是创造者身边,而是会出现在创造者设定的环境里;除非是有意识的将创造物出现的环境设定在自己身边。你还记得如意金箍棒设定的出现环境吗?”

“应该是……”林宇非皱眉想了半晌,“应该是在大禹治水时候吧。”

“对。所以这个棒子可不是吴承恩所在的嘉靖年间出现,而是出现在大禹治水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这是一件上古神器。它的归属早已模糊,就我所知,葛同山也是偶然得到,所以并不存在抢夺的问题。”张仲坚顿了顿,“够清楚了吗?”

林宇非点点头表示明白,叶飞也道:“明白了,那这个葛同山又是什么人?看你们很熟的样子。”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张仲坚无奈地道,“怪不得老师总想揍你。他是我道门四天师之一,葛玄葛天师的第四十七代直系孙,宋初生人,算起来比我小了四百多岁,但是天分很高。我们两相见是在他七十多岁的时候,那是葛天师还偶尔出来走动,身边就带着他,据说葛氏一门除了葛天师的侄孙葛洪葛真人外,他是后人里最出色的。那时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养气后期,并且颇为勤奋。当时我正值修炼瓶颈,葛天师便留下指点了我三天,让我受益匪浅。但是这个人天分虽高,却是个痴人,除了修炼什么都不懂。分开前他与我切磋了一场,我当时修为只是比他略高一线,但是四百年的经验远高于他,所以侥幸得胜。从此他就和我铆上了,每隔一两百年就要来找我比试一次。”

“明白了,就是个武痴呗。”叶飞点头,“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听见他的境界已经超出师兄你了,怎么还是败了,看起来还挺惨,师兄你怎么赢的?还是经验?”

“真是个问题儿童。”张仲坚笑道,“灵器的使用也要看修为的,定海棍作为上古神器,对使用者的要求更高。就我所知,想要完全发挥定海棍的威力,至少要达到洞虚境界。葛同山能够以元婴境界发挥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天赋极高了。若是完全发挥出来,别说以我现阶段的实力,就算再高两个境界,也不见得能够抵挡。”

“乖乖,这个可了不得了。”叶飞吐了吐舌头,“如意金箍棒都出来了,那么轩辕剑女娲石之类的该不会也有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张仲坚诡秘地笑了笑。

“我靠,真的有吗?”叶飞惊道。

“不知道啊,”张仲坚耸耸肩,“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也许你们以后会遇到吧。”

“我……师兄你也会取笑人了啊!”叶飞一脸郁闷, “对了……”

“我也有点事情想问问,小师弟你先歇会儿。”张仲坚打断了叶飞的话头,不然这小子的问题几乎无穷无尽,天知道会问到什么时候,“林师弟,你刚才的火弹是什么招式?我感觉那个应该至少是雷火两种术的融合,可是……光是雷法只怕快不到那个程度,该不会连风术都有吧?林师弟?”

“啊?”林宇非一愣。他从叶飞说到轩辕剑之类的时候就走神了,心里想象着如果轩辕剑要是真的存在,那该是什么样子,所以根本没听到张仲坚问什么。张仲坚又问了一次,他才听明白:“哦,那个是我先前被困住后临时想出来的术。将风术、雷术和火术糅合到一起,用强制压缩的火球作为核心,用风术和雷术进行双重加速,辅以风术的凿穿和切割,再用雷术的爆发来增强火球的爆炸威力,最后要用压缩在掌心的空气炮弹射出去。因为速度太快,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操控,只能像子弹一样射击,不过看来效果不错。”

张仲坚听得连连点头,三个人里也只有他明白三种术的融合有多么艰难。叶飞则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这何止是不错而已,这简直就能作为绝招使用了吧。要不要我给你起个拉风的名字,叫……”

“我想好了,”林宇非赶紧打断他,心想与其被他起个什么奇怪的名字,不如自己想一个,稍一转念道:“就叫巽雷神火弹吧,不用再想了!”

正文 四、破阵(4)

“哦,”叶飞怏怏地应了一声,“话说二师哥,先是风术,然后又是火术和雷术,你都已经能用三种术了诶,貌似大师兄才两种吧?你这简直就是BUG了!”

“也没那么玄,”林宇非脸色一红,“我在雷法的使用上还没什么经验,火术更是才刚刚入门而已,否则的话威力应该还能加强,以后还得好好练呢。”

“饶了我吧!”叶飞捂起脸,“还让不让人活啊……”

“好了林师弟,过分谦虚就有点虚伪了,”张仲坚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叶飞的肩膀,“回去后和老师说一下,让他教你雷术的使用吧。至于火术的使用,我们几个里只有师妹的修炼最深,有时间听听她的心得吧,就是不知道她那融合于剑道的火术合不合适你。还有叶师弟,你修炼的路还长,可不能现在就产生气馁的情绪,那对修炼可是大大的不利。”

“放心吧师兄,我可没有那么脆,单纯的吐个槽而已啦。再说巽雷神火弹这个名字也不错啊。”叶飞站起身来,“葛同山七十多岁才修炼到我现在的境界,我现在才二十二岁,努努力怎么也比他强吧,搞不好我七十多岁的时候也能修炼到你们现在的境界呢。”

“你的天赋比他强多了,”张仲坚微微一笑。

“对了我想起来了!”叶飞又叫起来,张仲坚和林宇非都被他吓得一愣。张仲坚没好气道:“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就是刚才的问题啊,”叶飞脸上露出夸张的委屈表情,看得两人不由得想笑,“大师兄你说了半天定海棍的厉害,可还是没说你这么打败他的呢!”

“你倒是记得清楚。”张仲坚无奈的叹口气,“他有他的灵器,我也有我的绝技啊。不过这个说起来也不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老师和师妹大概早回去了。”

“就在这里说吧,我也想见识一下。”云还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刚刚落定,云还和心岚就出现在三人面前。张仲坚和林叶二人一齐起身行礼,张仲坚问道:“老师,你怎么也找过来了?”

“你们动静这么大,我又不是瞎子。”云还说着,看了可看一边正在行功的葛同山,哼了一声:“又被这小子找到了?”

张仲坚无奈地一笑:“我们又没有故意隐藏行踪,总会被他找到的。不过不是正好吗,有他给我压力,我也可以修炼得更加勤奋点。”

“随便你吧,我可提醒你啊,他的天分比你强得多了,超过你是迟早的事情。在我们修道的人眼里,四百年可算不得什么差距啊!”

“得了吧。”张仲坚嘿嘿一笑,“我可没你那么小气。他只是一根筋而已,又没有什么恶行。超了就超了吧,被人超过同样也是压力啊。反正他也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云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今天和莫离这样合作也不算吗?”

张仲坚一愣:“你知道了?”

“比你想象的多。”云还冷哼一声,“不管你,反正等到那个时候,处理他只怕也是你事情,和我无关了。你想冒险随便你,反正这种事上你从来都不听我的。”

“放心吧,我还是了解他的,”张仲坚摆摆手,“不争这个了,就像你说的,要有事也是我的事情了。你和师妹不在家里等直接过来,是打算现在就开始吗?”

“知道就好。”云还脸色微微一整,“既然靑鸿已经找到地方,我们就尽快开始吧。我打算就在这里对你们两个进行一番实战训练,顺便让你们几个磨合磨合。”

“那个……老师?”叶飞又举手。

“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已经和我老爹商量好了,明天早上会有施工队过来,把场地收拾收拾,再加固一下围挡和大门,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们的训练要是太久……”

云还瞪了叶飞一眼,问道:“需要多久?”

“用不了两天,”叶飞赶紧回答,“估计最迟后天就可以了。”

云还又瞪了一眼发出偷笑的张仲坚,无奈道:“那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白天照常巡查,晚上过来。”说罢又扫了一眼还在行功的葛同山:“把这小子也带上!”

同一时间,T市的另一端。

这里是一处建筑工地,外形看是一座写字楼,但是早已停工。近几年全国的建筑业都不景气,T市也不例外。除了个别老牌企业外,一些依靠贷款周转的小地产商纷纷破产,像这样建到半途因为资金链断裂停工的工地比比皆是,T市市区就有好几座。T市虽大也不过是个三线城市,市里筹建的大型体育场都停着,这样半大不小的单栋住宅楼就更加只能放着了。工地四周的围墙上早就贴满了广告,大门处也被用砖墙堵死,算是对这荒废工地仅有的处理了。现在是半夜,工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离这里最近的路灯也有百十米远,只能隐约的看见路。

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工地的围墙外边,靠着墙喘息了几声,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身形便像没有重量一般跃起,悄无声息地落入墙内。围墙内杂草垃圾遍地,他却完全没有停步,身子几乎贴地滑行一般,瞬间闪入楼内。从外面看去,再也看不到人影。

这时候如果有人哪怕用手电向楼的东北角扫一眼,那么他一定会惊呼见鬼了。那里是一处楼梯,紧靠着大楼东北角,因为还没有砌墙,所以每一层楼梯都能看见。此刻一条鬼魅般的黑影鬼魅般在楼梯里闪动,每一次闪动都会向上移动两层。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黑影已经来到了大楼的第十层。这里也是大楼的顶层,中间的一段有一部分是井字梁,方圆三十米内都没有柱子,尤显空旷。黑影来到这片空地的中央,轻轻咳嗽几声,双手猛地张开平伸,双掌向外,低叱一声,四只五彩斑斓的异兽在他身后一闪即没。片刻后,在大楼这一层的四角处,看不见的屏障飞快地张开,然后迅速扩散到整个楼层,在夜色中却和其他楼层没什么两样。

这人正是莫离。他的缚灵大阵被林宇非击破,本人也被一颗巽雷神火弹击中,只是靠着规模庞大的真炁硬抗下来,受了点伤。本来他是准备拼着伤势加重也要将两个年轻人擒下,却没有料到张仲坚竟然能毫发无损地打退葛同山。葛同山一退,他再也没有能力能敌得过那师兄弟三人联手,只能退却。

他来到T市的时间其实远比云还想象的要久。他本身持有看见的能力,早在T市第一次出现异兽的时候他就察觉,第一时间就来到了T市。这栋楼就是他选择的藏身之处,已经两个月之久。

结界张开,莫离却没有立刻疗伤,而是负手站在原地,低声道:“都出来吧,在老子面前,就不要装神弄鬼了,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片刻的寂静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连有人从四周的柱子后面现身。这些人显然是一起的,从现身开始就从不同的方向围过来,把莫离困在中央,不过片刻时间,莫离的周围已经围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装束不一,都站在原地看着莫离,却没人动手。

“谁是带头的?”莫离冷喝一声,“出来说话。”

“嘿嘿,不愧是自创了摄灵术的高人,这种场面还这么镇定呢。”随着说话声,一个高大的身形在莫离身前凭空出现,脸上现出讥嘲的笑容,“不过莫先生甚至都不了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是你小子啊,陆通。”莫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可别忘了我老人家是什么人。就你这些人,还不够我玩的!”

“真是高手风范啊!”被叫作陆通的大汉嘴里啧啧两声,“不过莫前辈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来请莫前辈合作的,毕竟您的摄灵术还是很吸引人的。”

“后生小辈,居然也敢威胁老子。”莫离怒哼一声,“你以为你是云还和扶余那样的老怪物吗?跟老夫合作,你们还差得远呢!要是过来做个跟班,我倒是无任欢迎!”

“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家伙!”陆通脸色微变,“你刚刚在那边,受伤了吧?再加上缚灵大阵被破,你还有几分实力?再不识抬举的话,别怪我们……你做了什么!”

包括陆通在内,围着莫离的十几个人此时都觉得浑身的真炁急剧外泄,较差的几个人已经瘫倒在地,只有包括陆通在内的少数几个人还站着,苦苦地运功抵抗。

“我想你们是误会什么了,”莫离阴仄仄的声音响起,“就算是受伤,老子收拾你们也是易如反掌。你们莫不是以为,无形缚灵大阵只能由六只才能施展吧?告诉你们吧,就算是失去了最强的两只,缚灵大阵依旧可以使用,就你们这样的能耐,足够了!”

场中已经没有人有能力答话,最早瘫倒在地的四五个人此刻已经被抽尽真炁乃至于生命力,早没了呼吸。莫离双手向下虚按,暂时停下阵式,喝道:“愿意跟随我的人,都跪到我面前来!不服从的,我老人家也没多少耐心!”

陆通脸上再无之前的胸有成竹之色,此时脸色苍白,勉强起身向前两步,来到莫离身前,灰溜溜地单膝跪地。其他依旧存活的还有六七个人,此刻也无人再敢反抗,纷纷走到莫离面前,跪到在地。

“很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仆从,乃是我冥灵教的教众,我便是教主!你们全部都要听我的命令行事,否则的话,这几个就是你们的榜样!”说罢抬起右手,向前平伸,一只真炁凝结成的半透明色的巨掌扬起,将地上已经死去的几人覆盖在内。由于巨掌是半透明的,所以能看见其中的几具尸体迅速的缩小干枯起来。巨掌抬起起时,地上已经没有了尸体,只剩下几片白色的人形灰尘的轮廓。陆通几人浑身剧烈地一抖,齐声道:“谨遵教主吩咐。”

莫离志得意满,铩羽而归的挫败感此时也被冲散不少。他走到楼边,望着废旧体育场的方向,低声道:“云还先生,你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我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我要得到!”

低低的诡笑声在夜空里回荡起来,越来越响,如同厉鬼夜哭。

正文 四、破阵(5)

第三天傍晚。

师徒五人此刻站在废弃体育场工地的门外,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愣。

“这个……还是我们昨天来的地方吗?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张仲坚呆呆地问。

此刻的体育场和前天晚上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因为天色才刚刚有些微黑,几人都是正常步行过来的。远远就看见外面的围墙高出不少,走到近处来看,更加觉得高大,简直能称得上“雄伟”二字。围墙已经不是之前的彩钢板,而是纯粹的钢板,高度目测也有八九米的高度,从外边看上去如同钢铁的城墙一般。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有块大大的危险警示牌,牌子上大大的写着“危险实验场地,请勿靠近!”的字样,微黑的夜色下,字体上已经显现出了明显的荧光,竟然是带夜光的。张仲坚上去用力敲了几下,钢板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几乎没有回音。

“这个莫不是实心的吧,”张仲坚由衷地赞叹,“简直就是一座堡垒嘛!”

“诶嘿嘿嘿,”叶飞讪笑两声,“我那老爹有点神经过敏,我只是说我和几个物理系和化学系的师弟向在这里面做实验,他就给朝着堡垒去造了。这个墙嘛……嘿嘿,里外各有一层15公分的钢板,用的是高锰钢,中间浇了30公分的高强度钢筋混凝土,所以这里真的可以作为堡垒来使用了。”

“你爹可是真爱你啊,这东西怕连坦克也挡得住吧,”林宇非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这样的墙,两三公里长,加上人工的投入,怕不得几个亿吧。而且才两天时间,这速度也太可怕了!”

“我老爹手下就有几支不小的施工队,再加上还有两家钢厂,所以材料和人工都不是问题,比二师哥你想的要少很多的。”叶飞忍不住又嘿嘿两声。

“怎么样的物理或者化学实验也用不着这样的防御的,”云还冷眼看过来,“你怎么和你父亲说的?”

“嘿嘿,”叶飞挠挠头,“我和他说,我们可能要做一些有爆炸危险的实验,可能还会做雷击实验,还有电磁导轨弹射的实验什么的。”

除了林宇非,其他三人都露出不能理解的神色,连心岚都一脸好奇。张仲坚疑惑地问道:“爆炸我知道,雷击也能理解,但是电磁导轨是什么东西?”

“师弟,你不会在说电磁炮吧?”林宇非插嘴道。叶飞嘿嘿一笑:“反正是瞎编,说点高科技的东西更有可信度嘛。”

“你们两个,解释!”云还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显然这种新技术的东西让老头子很是吃瘪。

“我来说吧,”林宇非赶紧说道,“原理我也不太了解,不过现在好多地方的大型武器实验室都已经有这样的东西了。这样说吧,我在书上看过的一种电磁炮,能把……对了师兄,你刀阵用的刀,一把有多重?”

“刀阵的话,以我的能力,在保证数量的前提下,每把刀的重量能到二十四斤。”

“这么说就比较形象了。把师兄你的一把刀做成弹丸放到电磁炮里发射出去,那把刀的速度能达到声音的三倍。”

几声吸气声同时响起,张仲坚喃喃道,“现在的武器都到这个地步了吗?科学这个东西,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的话,再过一些时候,岂不是普通人也能清除异兽了?”

“也没那么神啦,刚才二师哥也说了,那种东西还只是实验室里的东西,普通人用上还早。再说科学也不是万能的,至少让人正常的活过二百岁都做不到呢。”叶飞一边嬉笑着说,一边打开门口的一个隐形盖子,露出里面的电子密码锁,“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现在路上人还不少呢。”

滴滴滴几声后,新装的钢制大门缓缓滑开,厚度足有半米,张仲坚随手敲了敲,又是实心的。不过他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感叹了几声,跟在云还身后走了进去。然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再次呆在原地。

厚重的大门在几人身后缓缓关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张仲坚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曾经发出过的感叹:“有钱真好啊,不管什么时候。”

场内的杂草早已经清理干净,场地也平整过了,如同操场一般平坦,场地的一角还用和围墙相同的材质围起来一处小院落,只是比外围墙稍低一点,里面隐约地露出蓝色的彩钢屋顶,显然还给建了住处。场地显然用压路机碾压过,因为场内不远不近,每隔个二三十米就摆放着一块整体钢锭或者形态各异,疑似预制构件之类的混凝土块,每一块看上去都有好几十吨的重量,却只是轻微的陷入地面少许。

“体育馆内部也收拾过了,和外面差不多。”叶飞显然有些小得意,“怎么样老师,够用了吧。”

云还和张仲坚还在发呆,没有回答。林宇非疑惑道:“你爹给你摆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就算要电磁炮的靶子,这也太多了吧?”

“那是我自己找人拉的,钢块都是我爹厂子里未加工的原料,混凝土块是我到其他地方找来的预制构件废品,给我们做靶子。”叶飞答道,“昨天看见你那个……巽雷神火弹的威力后,我就想着多找一些靶子,不然别说我们一起修炼,就师哥你一个人练习,这个场子也不够拆的。所以吧,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老爹只管出钱和出人。”

“说实话,这样的规模,真是意料之外。”云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边还有休息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看看,顺便休息一下。反正现在外边人还多,我们也没法练习吧?”叶飞一边说,一边瞄着云还。这两天他们又连续处理了三四头异兽,几乎没怎么休息。其他人都已经结成金丹,真炁自给自足,还不算什么,叶飞还处在养气期,加之他还要收拾场子,连续两天的不眠不休,眼睛已经如同熊猫一般了。

“也好,”云还看了叶飞一眼,点点头,“先休息一下吧。”

众人一起走进了场地一角的院落,那是完全用钢架和很厚的彩钢夹芯板搭成的简易房,但是规模上绝对可以称之为别墅了,起码不小于先前的住处。房子内部各类家具电器齐全,完全不需要再收拾,这次就连林宇非也感叹了一把有钱真好之类的。

“大家都去打坐一会吧,回一下气。靑鸿你也是,以后要习惯以打坐代替睡觉,你会发现其中的好处的。”云还叮嘱道,“一个时辰之后,大家出来集合。”

叶飞答应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林宇非和心岚也各自回房去了。张仲坚却没有动,云还也没动,师徒两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面地盘腿坐下。

“葛同山呢?”云还开口问道,“两天时间还没醒吗?”

“已经醒了,不过他说有些感悟,所以留在那边住处冥想体悟呢。”

“一会叫他也过这边来吧,人多有个照应。”

“是。”张仲坚笑笑,“现在您对他好像也不那么排斥了嘛,老师?”

“我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云还一瞪眼道,“现在形势不是太妙,能争取的盟友就要尽力的争取,可惜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张仲坚收起了笑容。他清楚他的老师是个多好面子的人,现在连葛同山这样十分不喜欢的人都能放下姿态,只怕事情真的不太简单了。

“是有些不对,”云还向张仲坚问道,“我们来到这里多久了?”

“两个月多点吧?”

“是啊,两个月。”云还叹了口气,“可是这两个月来,我们已经处理掉了近二十头异兽,比我们过去一百年处理掉的都多。这里溢出的概念之力太多了,这背后隐藏的源头有多可怕,实在是无法想象啊。不过这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需要我们特别的重视了。所以我让他们先回去,我们先商量一下。”

“老师你是说?”

“你难道没有发现异样吗?”云还神色凝重,“这段我们处理掉的异兽,有什么共同点,你有没有注意到?”

张仲坚愣了一下,皱眉苦思片刻,猛然色变:“难道是!这也太可怕了吧?”

“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云还道,“可是近二十只异兽除了创造概念异兽之外再无其他,这个暗示也实在太明显了。”

“是啊,”张仲坚道,“我还说这个莫离的实力并没有太大长进,怎么也敢于来挑衅我们,只怕他是早看到了吧。”

“先不要跟他们几个说,”云还道,“现在还只是猜测,他们还需要静下心来先进行一些锻炼。等事情确定了再说吧。”

“是,老师。”张仲坚答应一声。两人不再说话,就在客厅里同时入定。

正文 四、破阵(6)

两小时后,试验场的废弃体育馆内。

这里已经看不出荒废多年的模样了。场内清扫得干干净净,主看台上甚至还加上了栏杆;看台下运动场地的边缘都用了和外墙一样的做法,高度有三四米高,厚度却远远过之,足足一米以上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设置了四个出入口,神似古代的斗兽场。中央场地上也有不少的各种形状各种巨大障碍物,分布密度也和外边差不多。

众人对此已经无感,毕竟已经见识过了。云还四下看了看道:“看台这里不太方便,我们直接到下面去吧。”几个徒弟一齐答应,起落之间都落到了运动场的隔墙上。“现在场地已经齐备,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没有异兽出现,你们就在这里进行训练和磨合,熟悉各自的能力,确保以后能够更加默契的配合。”

说罢,目光毫不停顿地转向林宇非:“青岚你先下场吧,听你师哥说你已经掌握了三种自然之术,是最需要熟练的,所以对你的训练属最优先。”

“是。”林宇非答应一声,身形闪动之间,人已经站到了场地中央。云还转向其他人:“好了,扶余,心岚,你们两个谁先去和他过过招?”

“我去吧,”没等张仲坚张口,心岚已经向云还行了个礼,身子已经轻飘飘地落向场中,站定后正好面对林宇非,相隔十几米。

林宇非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毕竟这几天心岚的目光总在他身上游动。不光是他,甚至其他几个人也都清楚,叶飞甚至还悄悄调笑了几句,说师姐是不是看上二师哥了之类。林宇非倒是没有一厢情愿的以为师姐会对他有什么好感,因为那目光里若非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看见猎物的那种见猎心喜。

“你倒是看得清楚呢,”听到他的回答后叶飞怏怏地说,“照这么说的话,我是完全入不了师姐的法眼了呗!”没等林宇非有所反应又诡异地笑道:“不过,二师哥你就那么确定,师姐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林宇非被刺得脸色一红,忍不住伸手去拍这个多嘴师弟的头:“怪不得老师老说你多嘴呢!”

“不过就像师弟说的,也许真的……”

“林师弟,我要出手了!”林宇非没能再想下去,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才发现心岚已经不在原地了,下意识的在身前布起了风障,然而风障被瞬间突破,一点寒光已经出现在面前。

林宇非大吃一惊,此时危机近在眼前,任何手段都已经来不及使用,只得身体后仰,脚下风术加持,全力向后跃出十几米远。人在空中,十几道风刃已经全力向对面放出。心岚的身形急速地左右闪动,倒是没能再向前突进,但是林宇非的风刃也无一命中,全部在心岚身后消散。

心岚没有继续向前,只是停在原地,手中长剑斜指向地面,冷冷地看着林宇非:“林师弟,你是在发愣吗?”

林宇非脸上一阵发烧,后背却已经满是冷汗。刚才他确实是发愣了,甚至有些想入非非。如果心岚出招前没有出言提醒的话,此时他已经落败了。

“抱歉师姐,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的。”林宇非收摄心神,身前再度布开风障,比刚才仓促使出的厚实了许多,风障外青色气流如蛇般游动,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心岚却没有再出手:“刚才我出过手了,现在该你来。全力向我进攻吧。”

“那师姐小心了。”林宇非答应一声,周身的气流骤然加速起来,十几道一人多高的风刃再次出现,这次并成阵列,如墙一般向心岚扫去,风刃之间气流涌动,转眼之间已经看不见心岚的身形。

风刃阵列猛然爆开!心岚站的地方立时变得尘土飞扬,一道剑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穿透尘土,直向林宇非的位置劈来。这并不是唯一的,数十道剑光随后跟进,瞬间将林宇非笼罩。林宇非不敢轻视,暴风领域爆发,将剑光弹飞开来,同时盘形风刃激射而出,发动反攻。

飞扬的尘土被瞬间荡开,原地却没有心岚的身影。风刃全部击打在不远处的一块混凝土块上,刺耳的暴风声中,在混凝土块上钻出了十几个锥形浅坑。

林宇非吃了一惊,他在风刃阵列上已经附着了自己的真炁作为感知,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心岚的离开,之后也再没有感觉到心岚的位置,显然对方依靠的不是高速,而是将他附加的真炁完全抵消了。

这时破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凌厉的剑风。林宇非不敢怠慢,保持着暴风领域,瞬间转身,同时盘形风刃疾飞而出,继而一愣。

对面并没有人,只有一道剑光,剑光在他转过身后便瞬间消失,风刃再度放空,徒劳地在地上或者障碍上钻出坑洞。与此同时,剑啸声再度响起,这次是从左右两侧袭来。林宇非不再用眼去看,而是凭着风术进行感知,确认了方位之后,两道盘形风刃分别击向两道剑光。不出所料的,两道剑光再次在与风刃接触前消失。

林宇非有些犹豫。按说在风术的感知之下,应该很轻易的感知到心岚的位置。可是从心岚消失开始,微风略过整个场地,没有任何发现,心岚似乎从场中消失了。他的暴风领域对真炁的消耗并不小,不可能一直使用,必须尽快找到心岚的本体。

剑啸声渐渐多了起来,从各个方向不停地向他发动刺击,令他不得不始终保持着暴风领域。风障可挡不住心岚的长剑。

林宇非渐渐有些焦躁起来。暴风领域配合盘形风刃,攻防一体,几乎没有漏洞,本来可以算是他的绝技之一。可是在找不到目标的情况下,即使是这样的绝技也毫无用处。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暴风领域越来越难以支撑。

四面而来的剑光突然在同一时间消失,极短的时间后,无数的厉啸声从头顶正上方传来。林宇非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了被自己忽略的方向:上面!他飞快地抬头,却看不见人,只看见无数的剑光如暴雨般坠落。

无数的盘形风刃腾空而起,迎向漫天的剑光。这次剑光没有消失,而是选择与风刃硬碰。一时间场内尖啸声乱响,运动场上空暴风狂飚,卷起无数灰尘。

风刃放出后林宇非并没有停止,而是二度放出风刃,将上方扬尘荡开,观察形势。果然风势未过,一把宽度盈米,长度足有十米的巨剑自上而下,直向他当头刺来。林宇非心知自己的暴风领域已经开始减弱,不敢硬挡这样的巨剑,只得疾速闪开。巨剑带着巨大的动能落地,插入地面足有两米以上,带出一道近两米宽的裂痕,延伸出十几米远。

心岚就站在巨剑的剑柄上,一击不中后,巨剑便开始收缩,变回正常长剑大小,收回到心岚手中。心岚持剑在手,冷冷道:“为什么不用寂灭?刚才你有机会对我的剑身使用的。”

林宇非一愣。他刚才其实是想过释放寂灭的,但是心里稍一犹豫,就失去了机会。寂灭领域的威力,他自己也有些难以控制,所以当对面的是心岚,他就产生了犹豫。但是这些话不管从哪方面讲都不好明说出来,只好道:“我的暴风领域的释放时间太长了,寂灭的消耗太大,我不敢轻易使用,否则一旦失败,我连后手就没有了。”

心岚没有再问,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凌厉。林宇非读出了那股子凌厉,吓得有些不敢直视,只好道:“寂灭不能使用,我还有别的招式,师姐,请接招吧!”说罢身形微微下蹲,双手呈龙爪状,掌心向前,一前一后,五指间隐隐有电光闪现。心岚也不再说话,长剑向空中一抛,单手捏个剑诀,长剑就那么悬在空中,稍一停顿,激射而出,向林宇非疾刺而来。

林宇非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动,双掌间电光忽然密集起来,无数的雷光如蛇般窜出,分出几道劈向心岚的长剑,更多的却纷纷向他的头顶汇聚而去。

雷光劈在心岚的长剑上,长剑剑身一颤,转了个方向向上疾飞,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再次攻向林宇非。林宇非依旧不为所动,分出雷光不停地将长剑击飞,更多的依旧在头顶汇聚,渐渐地有了形状,竟然以雷电聚集成了一条龙形。

场边的挡墙上,张仲坚和云还都露出赞赏的神色,叶飞则早已惊呼出声:“我靠,这个也太强了吧!雷龙吗?”

“本门雷术中的雷龙可不是这样子的,这只是无数雷蛇的聚合。不过即便这样,下一击也不会太差。不借助雷云能达到这样的规模,林师弟的天赋还真是可怕啊。”张仲坚说道这里,语气有些疑惑:“不过师妹怎么不蓄势?只凭借普通的御剑术,恐怕挡不住这一击啊。”

“以规模和体积取得的威力,速度必然受到影响,”云还淡淡地说,“这样的招式,应对的方法很多。”

“二师哥好像快好了,师姐怎么还不动啊?”叶飞插嘴道。

正文 四、破阵(7)

林宇非头顶的闪电已经完全聚合为龙形,足有两尺粗细,长有八九米,已经不再有闪电汇入。心岚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以御剑术操控长剑寻隙而入,完全不以林宇非头顶上的闪电巨龙为意。

“师姐,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唯一一个雷术,我命名为青龙,请小心了!”林宇非说罢,前掌回收,后掌推出,头顶的青龙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身形一卷,直向心岚扑去。

青龙的去势极快,转眼间已到心岚身前。心岚身形一闪,已经在青龙侧面数米之外,双手捏了个奇特的法诀,尚在空中的长剑迎风暴涨,再次化作一把巨剑,向着青龙的中断凌空斩下。

长剑掠过青龙身体,顺利斩过,却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青龙依旧向前扑去,身形完全没有被斩断。“师姐,这青龙是完全由雷电聚合而成,想要它消失,除了击倒我或者完全抵消它,没有别的办法。”林宇非大声道。同时双手向上一扬,然后猛地向回一收,前扑的青龙猛然掉头,再次朝着御剑突往林宇非的心岚背后攻去。

心岚竟然没有理会林宇非的话,突前的身形猛然再度加速,竟然比青龙还要快上两分。林宇非低喝一声,双掌一分,飞行中的青龙竟然突然分成两条较小的龙形,并且速度陡增,一条追往心岚背后,一条以更快的速度在空中绕了个圈,来到林宇非身前,向心岚前方飞去,来了个前后夹击。心岚终于无法再向林宇非突进,在两条青龙将要击中的时候,身形毫无预兆的拔地而起,两条青龙规避不及,顿时撞在一处,发出耀眼的亮光。心岚则趁着这个机会凌空一个倒翻,再次落在原位,与林宇非对立。

亮光收敛,两条青龙已经合作一条,再次在操控之下回到林宇非头顶。林宇非没有继续出手,大声道:“师姐你该使用火术了,青龙没有实体,光凭物理攻击是无法抵消的。”

心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双手一招一分,空中早已恢复到原来大小的长剑忽然泛起了红光,很快就变成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剑,整个剑身都泛着暗红色的火光。而后空中的火光骤然亮起来,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六次次幻化之后转眼间化作了六十四把火剑,在空中盘旋起来。

“这就是我的天火离神剑。我的这些火剑中,只有一把是真正的火神剑,若找不出来,你必败。”心岚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话音未落,空中的六十四把火剑分散四方,阵型严密地向着林宇非穿插而来。林宇非不敢怠慢,双手一分,青龙再次化作两条,分左右飞上半空,然后在空中飞快地盘旋起来,以身体划出的诡异图案,当空迎向心岚的剑阵。

意料之中的碰撞没有出现。原本林宇飞已经做好了硬碰的准备,但是那些火剑却并没有选择和他硬碰,而是四处飞散,寻隙进攻,这让他原本用青龙的大量雷电将所有长剑击飞的计划几乎完全落空。心岚的火剑异乎寻常的快速,青龙即使分为两条体积变小,速度仍然完全跟不上。林宇非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只得将青龙尽量收回至身前,在身前螺旋形的盘旋起来,尽力地将所有火剑挡在外门,同时更多的雷光开始释放而出,青龙的体积再次开始增大,终于勉强将火剑完全防住。

林宇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面,与张仲坚过手时使用的铁蜂之术。眼前的天火离神剑的用法,岂不是和张仲坚的刀阵异曲同工吗?但是他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眼下他已经完全被动挨打的形势,完全没有机会去完成铁蜂之术(虽然场内有不少钢碇),就算完成了,自己也没有能力完全防御心岚那超强的火术,铁蜂势必会被瞬间融化甚至灰化。

“这样的防御,挡不住我的!”心岚的声音打断了林宇非的胡思乱想。也让林宇非瞬间产生了危机感——每次心岚出声都会有一次凌厉的进攻。

“赌一把吧!”林宇非不敢再犹豫,双手猛挥,两条粗大的青龙瞬间爆发,无数的雷电以林宇非为中心如同羽箭一般向四周飞射,空中的火剑果然闪避不过,纷纷被雷光击中,在一瞬间无法保持剑形。林宇非并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爆发的同时他已经跟在后面突进,同时双手虚扣,双掌间红光和闪电同时闪动,并有气流涌动。

空中被击中的火剑失去形状只是一瞬间,转眼复原,但林宇非并未在意,他将自己的精神高度地集中起来,仔细关注着每一把被击中的火剑。不过片刻,终于有一把火剑在被击中后没有失去形状,火焰被荡开后露出通红的剑身,转眼之间便又复原。

“找到了!”林宇非心中一喜,双掌前推,巽雷神火弹脱手而出,闪电般击向那把火剑。这个算是他目前所有的术里最快的,对单体的话威力比寂灭也差不了多少。其实用这个直接进攻心岚本身效果才是最好的,但是现在只是在切磋,他实在不敢用这个对准自己的师姐——这个术不能操控,万一心岚躲不开,搞不好就是重创。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只盼命中火神剑本体将其击飞,最好的结果是靠着爆发将火劲激散,应该也可以将这个术击溃。

林宇非的双手还没有收回,火弹已经在瞬间命中,但是却没有出现击飞的效果;巽雷神火弹的效果将火剑完全击散,却没有任何剑的碎片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中飞散,另一把火剑在不远处瞬间成型。

林宇非大吃一惊,立刻做出了判断,随即向后暴退。从确认火神剑真身到巽雷神火弹集中相隔不到半秒,他相信以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火神剑的本体不是固定的,或者说,真正的火神剑,可以在众多的火剑之中随意移动!

后悔是没用的,现在林宇非能做的只有在游斗中寻找机会了。先后使用了消耗巨大的暴风领域和消耗同样不小的青龙,他现在的真炁已经所剩无几,范围性防御或者进攻的术几乎都使不出来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巽雷神火弹。

心岚显然也看出了林宇非现在的尴尬处境。但是同样的,她也显然没有打算留情,六十四柄火剑在空中略一停顿,一齐向后退中的林宇非围杀过来。

林宇非暗暗地咬着牙,将风术完全内敛于自身,极致地增幅着自己的速度。张仲坚说他们的老师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自己性格比较内向,轻易不会在人前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而已。他清楚自己剩下的进攻机会不多,更加无法有什么留手的想法了。

“只好试一试了,最好是避过要害,希望不会伤得太重吧。”想到这里,他将双手向外微微张开,一边借助场中的障碍物闪避,一边慢慢地逼近,同时微张的双手中各有一个火球旋转着出现,并同时有电光在外缭绕,渐趋浓密。终于在距离心岚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两手中的雷火球基本成型,几缕微风在火球周围旋转几周,立刻溃散。

“就这样吧。”林宇非叹了口气。这是他这几天始终在尝试的事情——单手的巽雷神火弹,可惜就像刚才一样,风术始终没能附加成功,只能光凭雷电加速,尝试一下了。想到这里,双手向后微张,就要出手。

变故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四处对他进行阻截的火剑突然有十几把出现在他面前并排而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骤然爆炸!剧烈的冲击波向四周爆发,带着灼人的高热。林宇非再也无法突进,只能撤去掌心雷火弹,凝聚全力在身前结成风障。然而他此时真炁将尽,风障只是挡了片刻便已溃散,冲击波将林宇非瞬间推出,落地后又倒退十几步,终究没能站住,一跤坐倒在地。身形将起未起之际,心岚的长剑已到,撤去火术的剑锋已经搭在他肩头。

林宇非呆呆地坐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心岚收回长剑回到场边都没有发觉。直到张仲坚上来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先过去吧,”张仲坚伸手把林宇非拉起来,低声道:“你也别太气馁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的刀阵,对上师妹的御剑术也没什么胜算,更何况她还有火术。先过来吧。”

林宇非点点头,跟着张仲坚来到云还身前。云还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惨?”

林宇非点点头,脸上有些发烧。他这才发现,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到最后结束,自己始终没有占到上风。暴风领域、青龙、巽雷神火弹,除了寂灭领域没有使用之外,自己已经是绝技尽出,最终竟然没有一刻占得上风,始终被心岚压着打。而心岚所用的,就只有御剑术和最后的天火离神剑。

正文 四、破阵(8)

“我先不多说,你先到一边回气吧,顺便想想自己有那些不足。”云还淡淡地说,“靑鸿。”

一边的叶飞脸色一僵:“老师,连我也要下场吗?您也知道我的风术还没修成,生长之术也不适合正面比斗,跟师姐对上,怕不一招就把我秒了?”

“行,你不用和你师姐比试,”云还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扶余,你下场去,和你小师弟练练手!”

“知道了,老师。”张仲坚笑着答应一声,率先下场去了。叶飞脸色一苦:“这个和对上师姐有什么区别吗?”

“少废话了!”云还抬手在叶飞头上一敲,“赶紧下去,用你的全力,尽量坚持!你大师兄和你师姐不同,他会根据你的实力调整强度的。现在形势不对,我需要尽快了解你们两个的水平,然后才好教导你们啊!”

叶飞见老师脸色严肃,不敢再多嘴,苦着脸下场去了。林宇非站在一边,心里有些想笑,又觉得气氛不对,只好忍着。心想叶飞自己把场地收拾得这么干净,地上连草都看不见几根,这下可真是自搬石头自砸脚了。旋又想起老师对自己的安排,不敢再多想,退到一边静坐回气。

运动场上,叶飞已经又唠叨上了:“哎,大师兄要不你就随便揍我两下算了哈,不过你可得轻点,我可没有二师哥那么多的手段,我现在连个风障都好好放不出来呢。也不晓得老师怎么想的,我这点水平还用看吗,非要我上来现这么一下丑。还好大师兄你脾气好,要是换了师姐来,我岂不是五秒钟就给KO了啊。话说大师兄你说我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老师明明说是要给我们做训练我们的,当然就包括我啦,我怎么会这么蠢,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清理得那么干净嘛真是的,早知道多少留几根草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没有办法了嘛,哎呀就看这一点不就不用比了嘛,我这能力分明就是个奶妈的命吗,怎么可能让奶妈上去和人正面刚嘛……”

张仲坚果然就仿佛叶飞说的那么好脾气一般,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叶飞一个人在那里唠叨,刀阵早已释放出来置于头顶,却始终不出击。叶飞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嘴里仍然唠叨个不停:“……你说是吧师兄,生长的能力再好,催生的也都是普通的生物,再强也强不过能力啊,哪怕现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道术也稳稳地削我啊,你说我除了做奶妈还能干啥……”

“叶师弟!”张仲坚突然轻笑一声:“我可要出手了!”

“哎师兄你这么能这样,我这都还没准备呢你就出手,好歹你比我大了一千好几百岁呢,就不能让让我嘛……”叶飞嘴里还在唠叨,双手乱摇乱摆,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到地上。就在他双手触地的一瞬间,变化突起。

在张仲坚没有注意的时候,地上已经悄无声息地布满了绿色的植被,此时随着叶飞双手触地的同时,所有的绿色突然由静而动,以超过正常生长速度千万倍的速度,海潮般席卷而起,直向张仲坚的位置裹去。

“好小子。”张仲坚轻笑一声,身形一晃,却没能移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满了狗尾巴草之类的杂草,也在叶飞发动的同时疯长起来,迅速爬满了他的小腿,渐渐有爬满他全身的趋势。张仲坚没有再挣扎,刀阵中分出两把长刀来飞到脚下,旋风般旋转起来,瞬间将脚下的草全部割断。张仲坚就势站在两把刀上,双脚离开了地面。就这转眼间的耽搁,叶飞的草阵已经合拢回来,将张仲坚包裹在其中,木牢成型。

叶飞此时已经完全闭上了嘴。他先前不停的唠叨,其实就是为了转移张仲坚的注意力。否则他的木牢就算成型再快,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且就像他说的那样,场地里几乎找不到杂草了,他的能力几乎布遍全场,也不过找到区区几根狗尾巴草,想让这几根狗尾巴草长成铺天盖地的草阵,需要的时间势必更长。如今目标已经达成,他可丝毫不敢大意。哪里还顾得上唠叨,生长的能力全力输出,草阵持续不断地生长,一层又一层地裹上去,只盼能尽量拖延更长的时间。同时分出一些精力,在贴近场地边缘的地方,一座座草绿色的高台正在疯狂生长,渐渐增高成型。

一道锋锐的刀光突破而出,将绿色的木牢破开一道口子,随即无数的刀光疯狂地向四方斩出,叶飞的木牢瞬间破碎,张仲坚的身形显现出来,无数的杂草在他周围满天飞撒,转眼又被刀光荡开。

“小师弟,你挺聪明的,看来我有些小看你了呢,”张仲坚温和的声音响起,刀阵重新聚集到他头顶,指向四方。此时叶飞已经不再继续发动木牢,不过地上的草阵依旧在不停地缠向张仲坚的双脚,意图拖延他的进击。

但是此时的场内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叶飞的身形已经看不见,满眼看去全部都是绿色,场中无数炮台一样的高台,高台上都是草绿色的巨弩,已经上好了由绿草绞合而成的巨箭。

“着!”叶飞的声音在绿色场地中的某处响起,数以百计的绿色巨弩同时发射,以不逊于枪弹的速度从四方射向张仲坚,这些巨弩看上去颇有威势,竟能带起尖利的呼啸声。张仲坚不敢轻视,刀阵向四方射出,将射来的巨箭纷纷斩断,但后续的巨箭已经再次射来,分成三批,连绵不断。同时地上的草阵中也不停地有长枪一样的尖刺生成,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张仲坚本人。

“想法不错,不过无论强度还是数量,都还有所不足呢。”张仲坚嘴里说着,手上却不停,双手一招,刀阵的数量再度增加,将木神枪也拒之门外。一时间,两人之间竟然打成了持久战。

叶飞此时身形已经隐藏在了接近场地边缘的一座高台之下,正好能够看到张仲坚的位置。眼见自己竟然和大师兄战上这么久,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他的生长能力属于概念能力,不消耗自身的真炁,理论上来说只要他精力足够,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张仲坚的刀阵却是需要真炁消耗的,如果真能持久下去,也许耗光张仲坚的真炁也有可能。

“不过有些异想天开了吧,大师兄也许只是手下留情而已。”叶飞默默地想道。果然他的念头还没落下,张仲坚的声音再度响起,“叶师弟,想要和我打持久战,可得有更强点的资本呢。你要小心闪避,接下来,师兄我可要放大招了!”

叶飞一愣,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啸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头顶上方一凉,跟着一股烈风掠过。随即就发现,自己攻向张仲坚的巨弩忽然就不见了。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弩台的上半截早已全部消失不见。

“我靠,什么东西?”叶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下意识地向张仲坚看去,立刻吓了一跳。

张仲坚的刀阵依旧在和他的木神枪缠斗,头顶却多了一把巨大的长刀,刀背厚有两尺,刀身宽近两米,长度足有四五十米,此刻刚刚结束了横扫的动作,重新立在张仲坚身后,回缩至十几米长短。很显然,刚才荡平自己弩台的,恐怕就是这个东西了。

“找到你了!”张仲坚的轻笑声响起,巨大的长刀刀刃方向微转,然后稍稍向后一挫,就要前劈,刀锋所指,正是叶飞所在的方向。叶飞吓了一跳,立刻收了木神枪,举手大叫道:“大师兄我投降!别拿这个劈我啊!”

张仲坚微微一笑,刀阵和巨刀同时停下,眼看叶飞撤掉了自己的草阵,双手一收,也收起了所有的长刀。叶飞一屁股坐到在地,一脸后怕:“乖乖,大师兄你那是什么刀,怎么会那么大?”

“这是师兄我刀阵的变化之一,天刀第一式。”张仲坚笑着走过来将叶飞拉起,两人一起走向场边,“师弟你也不错了,光凭一些杂草就挡了我十几分钟呢。”

“哼!”叶飞还没答话,挡墙上已经有一声冷哼传来,“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话虚伪吗?要是一开始祭出神来刀,瞬间就胜了他了吧?”

场下的两人一起愣了一下,张仲坚抬头看去,果然是葛同山站在挡墙上,正冷冷的看着他。张仲坚无奈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看场合说话啊,这种话很伤人的知道吗?”叶飞也在同一时间向张仲坚问道:“大师兄,神来刀是什么?你的绝招吗?”

“过后师兄再告诉你。”张仲坚先安抚住叶飞,然后抬头向葛同山道:“你怎么就过来了?闭关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还准备一会回去找你呢,正好和你商量点事情。”

“我已经告诉他了,不过他有个条件,是关于你的。”云还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张仲坚一愣,还没有说话,葛同山已经再次说话了。

“这里没有外人,我懒得叫假名了,”葛同山眼睛直瞪着张仲坚,“张仲坚,我想再看一次,你的神来刀。”

正文 五、毁灭(1)

“这两天的疗伤和静修之后,我对于定海棍的使用又有了些领悟,这些多半要拜你的神来刀所赐。所以我想再看一次,也许会有更大的收获。只要你答应,我就作为盟友留在这里,直到你们这次的目的完成为止。”葛同山道,“要知道,我和莫离在一起也算合作了一段时间,他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听到葛同山的要求,张仲坚不由一怔,目光转向自己的老师。云还也正在看着他,眼中露出“我也没法子”的表情,只得暗叹一声道:“你这个武痴,居然也会讲条件了。好吧我答应你,你是要我演示一下,还是再来过一次?”

“当然是过招,只有正面对抗才能有更深的感受。”葛同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闪已经站在场中:“我看你刚才也没出什么力气,干脆现在就来吧!”说话间,定海棍已经来到手中,转眼间涨到近两米的长短,粗细正好一握。

张仲坚不再推辞:“既然这样,我就直接用神来刀和你过一次手。你要小心,神来刀出手,我是没法收力的,你可不要再来一次重伤才好。”说话之间,伸手取出银白色的金属块,身上已经电光缭绕,渐趋密集。

“这样最好,”葛同山道,“而且我也不是几天前的我了,未见得就挡不住。”

张仲坚不再说话,全神凝聚雷衣。片刻之后,全身流光覆盖的张仲坚持刀而立,身形微微后挫,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来吧!”葛同山大喝一声,定海棍斜持在手,做出防御的姿势。

话音未落,张仲坚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葛同山毫不迟疑地身形后撤,定海棍由右下向左上,挟着风雷之声飞速撩起,声势惊人。

此时张仲坚的身形出现在他先前站的位置,刀光结成的田字刀网毫不停顿,依旧向他面门劈来,他斜斜撩起的一棍正好击打在刀网的一角,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之后,刀网向斜上方偏起了数尺,定海棍也被反弹得砸到地上。葛同山顺势下伏,刀网从他斜上方不到两尺的地方掠过,劈在空处。

葛同山毫不迟疑,定海棍立举起来,高过头顶,脚下发力,就以低伏的姿态急速前冲,向着张仲坚来的方向扑去,一阵短促的摩擦声后,葛同山已经站在了张仲坚先前的位置。张仲坚的身形同时出现在葛同山先前站的地方,身上雷衣流光,轻笑道:“我的神来刀术,可不是只能突击的!”

“我当然知道!”葛同山的身形并没有停顿,展开身形在场内乱闪,“亮出你的三合吧,我接着!”

“靠这样的身法可没法回避神来刀的,”张仲坚喝道,“小心了!”

说话间,身形直接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出现在葛同山正前方:“三合!”

葛同山不再躲闪,猛地停下,在间不容发之际侧闪三步,定海棍骤然变到粗如水桶,长近十米,却没有迎向刀光,而是从侧面由上至下的砸下来,砸中的地方,正好是三道纵向刀光的顶端。在肉眼都跟不上的极速中,三道刀光瞬间劈到了地上,劈出三道宽度盈米的长沟,如同小规模的地裂。

张仲坚吃了一惊。他的神来刀本质就是以雷电聚集成雷衣,以极限量级的雷电增幅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所谓六合就是急速的六刀,三合乃是三刀合一,合共九刀,依靠他以无意中得来的极重的金属创造出的超重大刀,加上极限的加速度做出的重刀连续劈杀,说白了就是极限级别的以力压人。葛同山这一棍完美的抓住了时机,正好在他下劈的同时击打在他刀头,使他完全收不住力,极速的九刀完全劈斩到了地上。

“这一棍有意思!看来你这三天收获不小呢。”张仲坚赞叹一声,身形再次消失。

“上一次我心魔作祟,不够冷静而已。”葛同山的低笑一声,“甚至忘记了定海棍的另一个用法罢了!”说罢将定海棍向上一抛,身形猛然跃起。

定海棍笔直插在地上,葛同山在同时单脚站立在棍顶,低喝一声“伸长!”

定海棍立刻急速向上伸长,瞬间已长高数十米,地上已经看不到葛同山的影子。与此同时张仲坚的身形出现在棍前,没有使出一合,而是挥刀劈向定海棍棍身。在劈中的瞬间,定海棍消失了。准确的说,是向上收缩了,刀光在向上的棍头下一掠而过。

“我这两天已经想明白了,你的神来刀也不过是借迅雷之势来增加重量而已!”葛同山的声音从高空传来,“既然如此,我也来借个势!张仲坚,有种的不要躲闪,来和我硬碰一下!”

张仲坚如同瞬移般后退十几米,抬头看去。葛同山的身形已经在空中出现,手中的定海棍变成了锥状,棍头涨到了手中棍尾的数百倍大小,直砸下来。

“竟然让你看出来了,有意思!”张仲坚脸上再次露出痛快淋漓的表情,“那就来试试吧,就算你上升百丈,速度也比我差得远了!”说罢身形再度消失。几乎在同一时间,隔墙上的几人感到脚下剧烈地一颤,张仲坚正后方的墙上已经塌下去一个直径两米有余的锥形坑,坑旁电光缭绕;同时张仲坚已经在葛同山棍头的斜下方出现,手中大刀再次暴涨了两倍有余,猛地向斜上方挥出!

极速的挥动下,长刀的刀身仿佛在一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和葛同山的棍头撞在一起。刀棍撞击的瞬间,落雷般的声音响彻全场,暴风如同龙卷一般向四周卷出。林宇非此时已经回气完毕,急速上前,布下风障,将刀割一般的烈风挡住。

巨响之中,张仲坚闷哼一声,身形后挫三步,身形摇晃几下方才站定,每一步的脚印都入地盈尺;葛同山则再次被抛飞到几十米的高空,而后落在场中的一块钢块障碍物上,定海棍已经恢复原状,向后一杵站定,然后一跤坐倒,不再言语,立刻闭目行功。

张仲坚被这一棍震得气血翻腾,半天才回过气来,苦笑道:“真有你的,不过两天过去,居然就挡住了我的绝技。”说罢不再理会正在打坐的葛同山,回到场边的挡墙上。

场边的四人,云还一脸赞许之色,林宇非和叶飞已经是满脸震惊,就连一边的心岚都看了过来,脸上也写着惊讶和好奇。叶飞再次抢先开口:“大师兄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强,刚才这就是他说的神来刀吗?什么原理啊,居然能完全打退如意金箍棒?”

“他不都说了吗,借势嘛。”张仲坚笑道,“我用雷术将自己和刀一起保护起来,雷衣包裹在外,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雷电的速度,就可以获得最大限度的力道,按你们现在的说法,应该叫动能吧。”

“太可怕了,那得多快啊?”叶飞吐了吐舌头,“那个可是一万多斤的棍子啊!”

“他现在发挥的,估计还是没超过一万斤,如果能将定海棍的威力全发挥出来,我的神来刀估计得再快个五六成,才能和他对手吧。”

“对了二师哥,”叶飞突然有转向林宇非:“也不知道你的巽雷神火弹和师兄的神来刀相比,那个更快一些?”

林宇非立刻有些手足无措。他向来不太喜欢被人拿来对比,或者说不是不喜欢,只是总怕刺伤别人。听到叶飞的话,知道不能回避,低声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也没有测试过速度啊。”

“这个简单!”叶飞嘿嘿笑道,“我屋里就有个手持的测速仪,我们这就测一下!”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心岚在一边淡淡地说道:“速度的话林师弟的巽雷神火弹要稍快一些,但是在力道上没法比,师兄的刀不光速度快,应该也很重。师兄,你的神来刀,使用媒介了吧?”

“还是师妹敏锐啊。”张仲坚轻笑一声,拿出了那块银白色的金属,在手里掂着:“这个就是我的媒介,大约两百年前偶然得到的。要是没有它,我就算用上神来刀,也未必挡得住那根定海棍。”

“这是什么东西?银子吗?”叶飞好奇的问道。

“看上去像是,不过入手就知道不是,要比白银重得多,起码一倍。”张仲坚说着,将那块金属递给叶飞,“小师弟你不是学那个叫什么……化学的吗?你给看看。”

“不会是铂金吧?”林宇非试探地问道。叶飞愣了一愣,拿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口气肯定的说:“没错,是铂金。”

“铂金?”不止云还和张仲坚,心岚也同时问了出来。

“这东西比黄金还重好多呢,价钱就算不如黄金,也比白银高得多。”叶飞道。

“这就对了,”云还对张仲坚道,“怪不得你的刀能敌得过定海棍,原来原因在这里。”

“这样啊,我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叶飞点点头,“不过师姐刚才说媒介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师兄除了创造外还能复制材料吗?”

正文 五、毁灭(2)

“复制?”张仲坚和云还一起愣了一下,张仲坚先反应过来:“不是复制。老师不是也和你们说过吗,我的创造能力因为概念碎片太小,所以限制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老师说的,创造物存在的时间太短;另外一个,就是只能创造自己认知之内的东西,如果自己不认识的话,就需要实物作为介质来辅助创造。这个东西我自从得到就很少拿出来用,也没有问过别人,所以一直不了解。”

“那现在叶师弟告诉你了,你算是认识它了,以后就不需要介质了吗?”林宇非问。

“没那么简单。想要做到无介质创造,至少得等到我了解了它的特性才行呢。小师弟,这个还得你来教我了。”

“没问题,嘿嘿。”叶飞笑道,“没想到我还能给大师兄当回老师呢。”

“好了,闲话少说。”云还的声音插进来,“青岚靑鸿,你们各自的测试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对你们的训练。现在先说说自己的感受吧。”

“我先说吧,”叶飞抢先道,“我的风术还没达到实战的强度,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生长的能力。所以老师你也看见啦,植物的生长速度再快,长得再密集,强度终究还是不够,大师兄凭着刀阵就都能给我切了。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努努力,把辅助和奶妈做好吧。”

“你真的觉得你的生长能力只能作为辅助吗?”云还冷不丁开口道。叶飞一愣:“难道还有别的……老师你是不是说,我可以找不同的种子随身携带,而不用依靠自然生长的植物?”

“算你不笨。”云还道,“就我所知,就有许多的特异植物可以用来攻防,有特别坚硬的,有特别柔韧的,有带刺的甚至有带剧毒的,以你现在的条件,多收集一些各类种子应该不难吧。”

“还是老师你见多识广!”叶飞嘿嘿笑道。

“少拍马屁!”云还哼了一声,随手抛过来几个沙包大小的布袋,里面鼓鼓囊囊,打开来看,都是各种各样的种子,叶飞喜道:“原来老师早给我准备好了!”

“这里面分别是铁梨木种子、檀木种子、猪笼草种子,还有一种是老师在域外游历时得到的种子,好像叫做捕人藤,用来困住对手应该不错,具体怎么用,你要自己掌握。另外老师活了两千多年,有生长能力的人也见过那么一些,就老师所见,生长还有另一种用法。”

“另一种?”叶飞一愣。

“我亲眼见过有一个,他的生长概念碎片的规模与你相差不远,他曾经有一个能力,让无数对头避之唯恐不及。那个能力被他称为:局部特征强化。”

“局部特征强化?”叶飞皱着眉头想了想,拍手道:“老师你该不会是说,他能对生物的某一个特征进行单独强化,或者说,指定特征的定向进化?”

“你理解得很快。”云还点点头,“所以你在搜集种子的同时,也可以尝试开发一下这样的能力。另外,老师还要给你一个忠告。你那天对葛同山使用了生长能力了吧?”

“嗯,用过了,”叶飞点头,“这个用法我早就掌握了,有什么问题吗?”

“做到这个,那么下一步的想法也很快就会有了,但是老师想要现在就把那个可能的想法切断!”云还说道这里,声音趋于严厉,“从今以后,除了给人疗伤以外,绝对不能对任何动物,包括人,施展你生长的能力,无论任何情况!”

“原来还能这样啊,”叶飞一脸兴奋,仿佛看见了一片新天地。听到云还后边的话,不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有意识的东西,在发现自身特殊的变化之后多数都会恐惧,或者产生自主的欲望以求控制这种变化,无论哪种情绪,都会导致加速生长的过程中出现不可控的变异,也许威力会更大,但也会更加难以掌控,甚至根本无法掌控。我在过去两千多年里见过的生长能力者有十二三个,其中这么尝试过的有八个,他们无一例外,最后都是死于反噬。其中甚至有我的一位师兄!”

“哦,知道了,老师。”叶飞答应一声,把玩着那些种子,显然心思已经飞走。云还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林宇非:“青岚,现在该说你的问题了。你自己有什么感受吗?”

林宇非在心里整理一下想法,才小心地说道:“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贪得太多了,风术都还没有完全到家,又修炼雷术甚至火术,导致哪一个都不够纯粹,到关键时候,才发现哪一个都不行。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的说:“我感觉自己……实战经验有些缺乏了。”

“嗯,确实好好想过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云还道,“你的天赋足够,现在也已经结成金丹,真炁运行有了核心,多术修炼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并且你刚才用的术,无论哪一个在我和你师兄看来,威力都不能说不足,而是极大。你输给你师姐的唯一原因,就是你自己说的,实战经验不足。你对于自己招式的使用实在是太混乱了,完全没有章法。这一点,靑鸿做得要比你好很多。”

“果然。”林宇非在心里默默地说。

“而且你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招式的威力,而在于集中力。”云还继续道,“也许你觉得是在和同门切磋,所以无所谓。但是你知道吗,我鬼谷一门在你师祖的时候,无论习文还是练武,你师祖都会将师兄弟们两两匹配成对手;成为对手的两人从学习开始直到入世,一直都须将对方当作生死对手,这样才能最快地提升自己。苏秦张仪,孙膑庞涓,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因此在学生阶段就死去的,更多。如今本门式微,我没法用这样的方式来要求你们,但是我也绝不允许你们在切磋中随便走神或者留手。这样的习惯若被带到对敌的生死场上,会是致命的失着!”说道最后,声音越发严厉。林宇非不敢反驳,低声道:“是,老师。”

“靑鸿,你也过来!”

“来了。”叶飞收起种子,来到林宇非身边。

“能力和招式锻炼我不管你们,你们两个都有足够的天赋和勤奋。我要给你们的训练任务只有一个。”云还顿了顿,“给你们一天的时间,选择自己合适的武器并准备好,另外准备一把刀和一把剑,样式去问你师兄师姐,然后靑鸿去准备,记住要不开刃的。”

“做什么?”叶飞忍不住问。林宇非没有开口,他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从明天,或者后天开始,只要没有异兽出现,你们师兄弟两个,每天要进行一个时辰的近身格斗练习。不准使用能力和真炁,对手就是你们的师兄师姐。其他的时间,你们自由练习。”

“不是吧?”叶飞惨叫一声,随即在云还杀人般的眼神里闭了嘴。“这是必须的练习,锻炼的是你们的反应和战斗意识,其他时间的练习,你们可以自己进行,也可以找人切磋。对手的话,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

“三个?”林宇非和叶飞都愣了一下。

“还有我。”葛同山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

“没事了?”张仲坚不理会叶飞的又一番惨叫,向葛同山问道。

“只是一些震伤而已,理一理气就好了。”葛同山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了神来刀的原理,你要是再没有进步,用不了三百年就会输给我了。”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张仲坚微微一笑。他熟知葛同山的脾气,所以也不以为意。

“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云还在一边淡淡地说。

“放心吧,”葛同山神色不变,“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那就好。”云还道,“今天的目的已达,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等一下,老师。”张仲坚突然道。云还一愣停步:“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林师弟再过过手。”张仲坚目光灼灼地说。旁边的心岚也看过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青岚今天的损耗不小,对你的话……”云还沉吟一下,转下林宇非:“你还可以吗?”

“只要过一招就好了,不需要多大精力,”张仲坚道,“只是心里有个想法想要确认一下,已经闷了好几天了。”

“一招的话应该没问题。”林宇非向云还道,“我刚才也恢复了一些真炁,还能出手。”

“那就尽快吧,时间也不早了。”

得到了许可,张仲坚和林宇非同时从挡墙上跃下,来到场地中央,相隔十几米对立。张仲坚首先开口道:“林师弟,咱们初见那天,你用的铁蜂之术还记得吗?”

“记得啊。”林宇非答道。

“我说的一招,就是你最后用铁蜂组成的长剑和我的天刀对决的那一招,我想再来一次。师弟你那把风剑,还需要铁蜂来施展吗?”

“那个倒不需要,单凭风术也能凝结起来。”林宇非心里隐约想到了张仲坚想要干什么,事实上对那次过手他也有些疑问,只是这几天接触的事情太多,那个已经快被忘记了。

正文 五、毁灭(3)

“那就来吧!”张仲坚说罢,双手一合,掌心相对,然后向两边一分,一缕银光在双手间亮起。转眼间银光暴涨,瞬间化作一把十几米长的巨刀。林宇非也不迟疑,双手盘抱,青色气流从怀中爆发,迅烈地流向身后,一把长近十米的巨型风剑转眼成型。

张仲坚低喝一声,右手前指,巨刀由竖变平,直指林宇非的方向,林宇非也同时操控风剑向前,两人各自一声轻叱,天刀风剑同时对冲而出,张林两人也同时飞速后跃。

刀尖和剑尖顶在了一起,却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而是在空中同时凝滞,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张仲坚和林宇非此时已经各自落在中心点三十米开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剑中央。

刀剑凝滞了不到一秒钟,两人预料中的异变出现。刀尖剑尖之间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漩涡,比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还要小一半。漩涡缓缓地向中心收缩了一两秒钟,突然爆发开来。场地中再次被暴风卷得尘沙飞扬,张仲坚和林宇非同时被暴风吹得后退,停下来的时候几乎接近场边。

暴风持续了十几秒后终于消散。暴风的中心位置,那个诡异的漩涡和天刀风剑都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多了个直径十几米,深度超过两米的圆坑,坑壁光滑如镜,坑边却没有多出一丝多余的尘土。

众人都被惊得呆了,包括林张二人。这次出现的漩涡比上次要小得多,破坏力却是上次的好几倍。

云还身形闪动,直接落到了坑边,其他人也纷纷赶到。叶飞蹲在坑边,有些敬畏地用手指戳了戳那镜面一样的断面:“真可怕!”

“硬的还是软的?”云还冷不丁问道。叶飞一愣:“什么?”

“老师问你,你戳上去的感觉,是变坚硬了,还是原来的硬度?”张仲坚接口道。此时他也再没有一直以来的从容冷静,脸上的神色多少也有些急切。叶飞点点头,又去断面上戳了一下,有转头在离开坑边的地方戳了几下,答道:“感觉是一样的硬度。”

“果然!”云还喃喃道,看向林宇非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扶余,你说……我们的运气真的这么好吗?该不会弄错了吧?”

“这样的空间收缩爆炸,只有互相成对的概念能力对冲才会出现的,不会有错了老师!”张仲坚眼神狂热,一改往常。一边的葛同山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张仲坚,你们说的难道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事实摆在眼前。”张仲坚兴奋地说,“而且老师你知道的,这样的情况,我们以前也见过不止一次的,你看见过不是的吗?”

“到底怎么了?大师兄你们怎么这么兴奋?”叶飞抓耳挠腮,一脸不解。林宇非身处三个一两千岁的老人狂热的目光中,更是一脸疑惑,不由得后背发冷。最终是葛同山开口向林宇非说道:“你叫青岚是吧,他们两个乐成这样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的身上,带有毁灭的概念之力,其规模至少在你大师兄之上!”

“我靠!”

……

几分钟后,休息室中。

“老师你是说,我身上带着的,是你说过的根源概念中的毁灭?”林宇非木愣愣地问道。

此时众人都在客厅坐定,集体坐到了林宇非的对面,各自都用不同的眼神盯着他。叶飞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葛同山则像是看到了猎物的表情——想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张仲坚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主要还是赞叹;至于云还,自从进屋后,一直乐得合不拢嘴,不时还笑上几声,把众人吓一跳;心岚的表情则有点奇怪,乍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可林宇非却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这让他如坐针毡,只得问几句话来转移话题。

“对。”接话的是张仲坚,“我的天刀是创造出来的,按说用的是物理攻击;和你的风剑是不会出现对冲激化的效果的。但是现在出现了,那就只能考虑你的风剑里有别的东西。而我的天刀上若说有有别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些创造之力,理论上能和创造之力出现对冲激化效果的,只有与之相当而且属性相反的概念。能和创造相当的概念,属性又相反,除了毁灭,还有什么?”

“没天理了!”叶飞夸张地躺倒在沙发上,“掌握三种自然之术,又有了根源概念毁灭的能力,二师哥你这是要逆天啊!以后还怎么玩耍啊!”

林宇非一呆。他本来就不善言谈,听了叶飞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时候手机“叮叮”地响了几声,是有消息进来了,只好先拿手机去看。

“今天的收获真是异乎寻常的多啊!”云还一脸得意的站起身来,“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去休息一下。你们两个的训练计划不变,另外青岚,你每天要抽些时间进行毁灭之力的激发练习。现在都去休息吧。”

“那个……老师,我明天有些事情,需要回家去一趟。”正在看手机的林宇非抬头道。云还一愣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回去要取些东西,给我妹妹送去学校。另外,我才想起来家里的猫好几天没有喂食了,我想去把它接到这边,方便照顾。可以吧,叶师弟?”

“可以啊,我们一起养。”叶飞答应一声,转向云还,“这样的话我明天也要离开一下,不过估计一天时间不够,得要两到三天吧。”

“你们都想干什么!”云还有些恼怒,“青岚有事情还好,靑鸿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我自己的实验室一趟,顺便做个东西。”叶飞冲着张仲坚一挤眼,弄得张仲坚一愣,“放心吧老师,我要做的事情,搞不好能提升我们的实力呢。”

“臭小子,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云还无奈道,“都给我早点完事,然后回来训练!”

林宇非从树林里钻出来,不再用风术赶路,而是像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手脚并用的爬上公路,跳过路边的排水渠,沿着公路进入市区。

离开家不到一个礼拜,他的感觉却像是远归的游子。进入市区不过十几分钟,就看到了自己曾经工作的工地。他从叶飞家里出来的时候也就早上六点多,现在也还不到七点,工地大门紧闭,门口停着两三辆电动自行车,却不见人,估计是几个工人来的早,不知道躲那个角落烤火去了。偶然抬头看看,从工地围墙也能看到里面的建筑,临街的一栋还是自己离开前样子,好像自从自己离开就没动过。林宇非摇摇头,心想这也就是本地的施工队,要是搁人家南方来的,这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早就又起了一两层了。“怪不得生意不好呢,这样的拖拉劲。”他心里不无恶意的想到。

工地到他家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步行路程,现在时间还早,他也懒得赶太急了,就那么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准备步行回家,放松一下。

云山县的城区并不大,他走的这条路有基本到了市区的最南边,沿街是一排老式的平房,有小饭店也有小便利店,还有理发店修车行什么的;有些房顶用蓝色的金属楞瓦做了房顶,有些没有,显得凌乱不堪。林宇非就这么街上边走边看,忽然自己在这个地方活了二十多年,对这个城市却没有多少印象,仔细想来,记忆里似乎有些零散的片段,却找不到自己目力所及范围里任何一个招牌的印象。对比这几天在T市所经历的,忽然有了T市才是自己的家乡的错觉。心想自己难道真的如大师兄所说,人际关系差到这样的地步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着,半小时很快过去,他已经看到了十几米外的家门。一边掏钥匙一边来到门前,一插之下,门却自己开了。林宇非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家里这是有人了。

他不由得警觉起来。这个时候老妹应该还在学校等着,那么就不会回来。然后再除去自己,这个家里就不会再有别的熟人了,那么就只可能是……闯空门的小贼?

林宇非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在手里悄悄凝聚了几道风刃,然后悄悄地推开了门。

轻快的哼哼声从妹妹的卧室传过来,是个清脆但是稍有些低沉的声音。林宇非愣了一下,收起了风刃。然后他快步走到妹妹的卧室前,敲了敲门。门里就有人回应道:“门开着呢,自己进来吧!”

林宇非轻轻推开门,果然看见老妹林艺霏正跪在床柜边上,找着什么。“找什么呢霏霏?不是说让我找到给你送过去吗?”

正在翻箱倒柜的女孩抬头白了一眼:“有个顺风车,我就搭上回来了,下午就得回去。倒是你,我不是发微信告诉你了吗?”

林宇非脸色一僵:“我昨天和今天都还没有看微信,我的习惯你还不知道吗?”

女孩子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老哥虽然很爱玩电脑,微信却老是不记得看,只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正文 五、毁灭(4)

“我失业了。”林宇非一边说一边想怎么圆谎,“我这两天去了T市,在我一个朋友那里呆了两天,坐凌晨那趟火车回来的,给你取东西顺便喂一下阿喵。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

“嗯,昨天擦黑回来。”林艺霏一边翻找一边应了声,“阿喵的话,我从晚上到早上都没看见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呢,你给它放好猫粮换换水不就好了。”

“哦,”林宇非转身来到客厅,先去换猫粮。水盒里的水是满的,猫粮也是他上次放的,几乎没动。“阿喵不是跑丢了吧?我上次给它换的它都没怎么动过呢。”林宇非大声喊道。

“天知道,他只对你亲近,对我都是不屑一顾的。”林艺霏带些不满的声音从卧室传过来,“感觉你们两个才是兄妹,我倒像是外人!这才刚说几句话,怎么话题又到它身上去了?”

“啊哈哈,看不见的,总会多关心一些嘛。”林宇非尴尬地笑两声,又起身来到卧室:“找到了吗?老哥给你找找?”

“算了吧,你连自己的东西都找得费劲!我基本找齐了,都在那里。”林艺霏指指地上的超大号旅行箱,“只不过我懒得拿了,反正你也是去T市,帮我送到学校吧。”

“好,放那里吧。”林宇非含混地答道,一边回答一边向窗户外边扫来扫去,却没发现阿喵的踪影。林艺霏看到老哥的样子,不由得再翻个白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外边的路上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林宇非循声看去,一辆墨绿色的工具车正好停在他家门口。“是找你的吗霏霏?”他回头问道,才发现他老妹已经站到了身侧。

“嗯,我的顺风车来了。那我现在就走,箱子交给你了老哥。对了,你要不要也搭车一起走?反正那车上也坐得下。”

林宇非一愣,这才想起老妹也是在T市理工学院上学,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笨蛋。嘴上答道:“不用了,下午我朋友也来接我。而且阿喵一个礼拜不见,我也有些担心。”

林艺霏又一个白眼。“那我先走了!记得行李给我送过来,你在家里等你的二妹吧!”说罢转身离开。半分钟后她的身影钻进工具车后坐,工具车缓缓离开。

林宇非又在窗前站了一会,转身将地上的大号行李箱扣好,拉到玄关放好,然后仰身躺在沙发上,准备稍稍眯一会儿。他本身其实算不得勤奋的人,但是偏偏又有很重的责任心,一旦有责任压在肩上,就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在他的印象里,自从父母去世,照顾妹妹的责任压在他肩上,他的心里一直都没放松过。如今妹妹已经大三了,她自己也能打点零工,生活的压力其实已经缓过去了;再加上与老师和师兄师姐师弟见面,让他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觉得总算是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依靠……”林宇非想到这里,心岚的脸不由得就出现在脑海里,这让他脸上稍稍有点发烧。从第一眼看到心岚开始,他就有了些特别的感觉,算不上喜欢,倒像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姐一般。可他从小就不擅于和女孩子交流,一说话就脸红,如今二十七岁了,这个毛病才算是稍好一点。不过现在看来只是他放弃了与女生的交流而已,恐怕脸红的毛病并没有什么改观,所以叶飞每一次拿这个出来取笑他,都总是会成功。按说心岚的身材裹在宽松的太极服中,勉强能看出高挑来,放在女孩子里算是高个子了;脸容算不得多么出色,只能说清秀,比自家老妹也有些差距;关键是心岚在神色间并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善意,更多时候倒像是看一个标本,没有表情的那种。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呢?

“难道……我有恋姐情节?”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全身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同过电一般。不用照镜子,林宇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

“林宇非你想什么呢!”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甚至带了粗口。可随即张仲坚的话又冒出来:“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来说,一百多岁只能算是小孩子呢!”

林宇非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来到卫生间,拧开冷水洗脸。冰冷的凉水泼在脸上,发烧的感觉总算是被压下去了。他双手扶着洗脸池,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宇非,你可要控制自己,日后的事情还多,要是让师姐脸上难堪,那你罪过可就大了!”

擦了把脸,林宇非到自己书房拿了本小说来,靠在沙发上看,以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看了不一会儿,几天来连续战斗和过手后的疲惫感终于涌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将书合起放在茶几上,就那么仰面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长长的走廊,点着昏黄的古老油灯,油灯上若隐若现的花纹,地上和墙上闪动的影子。

无休无止的脚步声响,无休无止的回声,前方和后方逼上来的,仿佛能将心脏压得无力跳动的无边黑暗。

漫天的星辰。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个人不停地念诵,能听到他的声音,却听不见清他在说什么,周围的黑暗逐渐地化作无边的花海,闪着炫目的光,然后光线全部隐去,声音也隐去,只剩下微亮星光照耀。

虚无。

林宇非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又做那个梦了。最近几个月来,那个梦境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的出现,每次他都试图想要看清楚那个斗篷下的脸,可是始终做不到。梦境的最后那个人随着花海和星光消失,他却始终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直至虚无,然后醒来。

“是在暗示什么吗?”他心里一直存有这样一个疑问,可是却始终问不出口来,明明就是个很正常的问题,继而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阻止他,告诉他不要问,仿佛一旦问出来,现在的一切就会有本质的不同。

“喵!”猫叫声传来,继而腿上一沉,有个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压在了腿上,打断了他的思绪。睁眼看去,果然是阿喵。这只活了十几年的老猫蜷身卧在他的大腿上,抬起头看着他,见他没有反应,又叫了声:“喵!”同时伸出爪子,搭在他的手上。林宇非反应过来:“原来你是饿了啊。”

将阿喵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林宇非起身从柜子里取出猫粮,抓了一把放在阿喵的食盒里,把旧的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又去换水。阿喵从沙发上起身,一跳来到食盒前,然后又叫了一声。

“今天不放那么多了,”林宇非将新水放到阿喵边上,看着它低头进食,上去摸了两把,阿喵舒服地竖起尾巴,肚子里咕噜两声,继续进食。

“一会你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可比这里要好得多。要是师弟喜欢你,搞不好你还能吃得更好呢。”林宇非靠在沙发后背上,“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去生地方啊,你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五年了吧?还是十六年?不会就有感情了,不想走了吧?”

此时阿喵已经进食完毕,喝了几口水,然后猛地两次跳跃,在沙发背上借力调到了他肩膀上,在他脸上舔了两下,叫了一声。

“看来是没有问题了。”林宇非轻笑了一声。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林宇非吃了个泡面,提着行李箱,带着阿喵出发。他依旧选择在山里赶路,只是肩膀上多了个阿喵,所以速度慢了许多。赶到叶飞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准备先把阿喵安顿好,然后去学校给老妹送行李。

“这个时候,老师他们应该出去巡视了吧。”林宇非一边想着,一边掏出叶飞给的钥匙开门。一进门,正好看到有个人从沙发后面跳起来,貌似吓了一跳。

是叶飞。

“二师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师回来了!”叶飞一脸惊魂未定。林宇非怔了怔:“又在玩游戏?你不是去实验室了吗?”

“我已经去过了啊,”叶飞道,“我上午过去安排好了,实验室里有人做,明天过去取回来就好了哈。师哥你也完事了吗?”

“还没有,我先把阿喵安顿好。”林宇非指指肩膀上的阿喵,“然后还得去学校送东西。”

“这样啊,那这个……阿喵就交给我了。对了,它吃喝拉撒这么解决啊?”

“阿喵很听话的,食盒和水盒还有猫粮我都带了,拉撒的事它会自己出去解决,你只要保证有让它出去的门路就好了。”林宇非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和水盒放到角落里,放上猫粮和水。

“收到,妥了!”叶飞打了响指,“师哥你现在就去学校吗?哪个学校啊?要不我送你?”

“T市理工学院,我自己去就好了。早点把事情办完,回来好开始训练。”林宇非答应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师哥你等等我哈,一会就好!”叶飞蹦起来,“我换衣服很快的,师哥你千万等我啊。”

林宇非不解地站在门口,不过两分钟,叶飞已经从楼上下来,飞快地换好了鞋:“走吧师哥。”

“你也去吗?有事?”

“没事啊。不过既然去市理工学院,我也想去看看。自从毕业以后我还没回去呢,一年多了都。你妹妹在那里上学,那也就是学妹了,我也想去看看啊。”叶飞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就走吧。”林宇非有些无奈。妹妹是个普通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师门的存在。这些年他连修炼道术的事情都瞒着,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的,找到自己中意的人嫁了,不要沾惹到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少些麻烦。毕竟身上有这样异于常人的能力,麻烦迟早会接踵而来。

“放心吧师哥,我知道要隐藏身份的,”叶飞笑嘻嘻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身份暴露啦,我嘴很严的。”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林宇非半真半假地瞪了一眼。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这个多嘴的师弟,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不会说漏了。

正文 五、毁灭(5)

一小时后,T市理工学院门口。

“师哥你不是从来没来过吧?”叶飞问道,“你妹妹不是在这里已经上了三年了吗?”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此时拉着行李箱的林宇非站在那里,正在看着校门里面发呆,半天不说话也不动,明显被震撼到了。

T市理工学院的大门没有门顶,相隔十几米远两根巨大的包了大理石的方柱,一边的方柱上挂着校牌,中间是电动伸缩门,此刻全关着。一侧是门卫室,顶部和一根方柱相连,两者之间是个侧门。这些都很平常,震撼到林宇非的,是从两根大门柱之间看进去的,那栋以红蓝色调为主的巨大建筑。建筑显然还没有完工,有工人从门口进进出出,外面不远处堆着各类装潢材料,板材涂料不一而足,外墙有些地方还有没拆完的吊篮架;不过也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它的轮廓了。

“我送她报到的时候来过,去年后半年加上今年,有近一年半没来过了,”林宇非呆呆地仰望着那座巨大的建筑,声音里有些不确定,“不过那时候还没这么个东西。应该不是我看错吧?这玩意我怎么看怎么像擎天柱!”

是的,这座还在后期装修中的巨大建筑,看上去神似放大版的擎天柱头颅,顶部两根巨大的避雷针就是两根巨大的天线,下巴没入地下,嘴的位置就是入口的大门。

“哈哈,师哥你看出来啦?”叶飞笑出声来,语气里带些得意,“你没看错,就是擎天柱造型。我大三那年学校在学生里征集科技大楼的外形,这个就是我的投稿,当年也是被选中的待选稿之一。没想到他们还真给这么造出来了哈。”

“真是足够震撼眼球呢。”林宇非喃喃道。叶飞已经到门卫室登记去了,没一会跑回来:“师哥我们走吧,现在是活动时间,我们正好进去找人。”

T理工学院的校区面积不小,林宇非有一年半没来,竟然有些找不到路。好在叶飞离开学校还不久,学校的路还没有忘记,绕了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

“我打过电话了,她一会就下来”林宇非说,“就在这里等等吧,这里好像不准男生进去,貌似家属也不行。”

“师哥你可真老实,我们那时候男生想进女宿舍楼,可有的是办法。”叶飞嘴里叨叨着,不过脚下倒是没动,“对了师哥,你在那里上的大学?”

“我?”林宇非说,“我就是个成考的学历。”

“成考?”叶飞一愣,“我们这样的人,脑清目明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读书应该不在话下才对,你怎么……”

“不知道,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林宇非想起自己过去的经历,摇了摇头,无心多说,“可能是我自己心思不在学习上吧。”

“师哥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怎么了?”

“那你上高中最多也就是十年前的事,这就记不清楚啦?”叶飞小声说,“我们修……”

这时候身后响起一声惊叫,听声音是个女生。然后林宇非就听到有个人向自己撞过来。这师兄弟两人修的都是风术,别说对方叫了一声,就是不叫,也早已判明情况。林宇非飞快地转过身,扶住那人的肩膀。

那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女生,身材颀长,梳着一头齐肩的短发,戴着个绿色的宽发卡,上面是卡通猫的图案。看着装,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刚才应该是绊了一跤。叶飞这时也转过身来,停下了嘴里的话,该说了一声:“同学,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女孩脸色有些发红,站起来,肩膀轻轻地挣了一下。林宇非赶紧松手,低声道:“抱歉。”

“应该是我道歉才对,”那女孩红着脸,抬头看了林宇非一眼,“刚才是我不小心,对不起啊。”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罕见的,林宇非没有出现见到女孩子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此时心里想的竟然是“她没有师姐好看”这样的念头,这让他多少有些吃惊,难道师姐能治愈他怕和女生交流的毛病?还是说,他真的……

“人家已经走了师哥!”叶飞的声音把他惊醒过来,“别发愣了,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我说师哥,她要真是这学校的学生,那你们的差距可有点大。”

“说什么胡话呢?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林宇非瞪了叶飞一眼。这次他倒是没有尴尬,因为他确定这次绝对没有脸红。不过眼熟的话倒也不是随口胡掐,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熟悉,不是长相,而是一种隐约的感觉,或者说……气味?林宇非在心里再次否定,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过说不出来也好,林宇非心想,要是让这个师弟听到,谁知道又能YY到哪里去。

“老哥你们看什么呢?”林艺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宇非和叶飞一起回身。林宇非随即一愣:“你怎么穿成这样?不冷吗?”

林艺霏没有穿棉衣,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羊毛衫,下面穿了条复古的白色棉布长裙,腰间是一条黑色刺绣腰封,用绿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林宇非当然知道自家老妹长得如何,这样的打扮之下更加出众——至少边上那个已经看呆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是寒冬腊月,吹着冷风,温度低到零下十几度,这样的穿着绝对难以御寒。尤其是长裙下面,林艺霏的小半截小腿还光着露在外面。

“很好啊,宿舍的姐妹们都说好看呢。”林艺霏张开手转了个圈,“放心吧,我这是就出来一下才没多穿的,我有羽绒服呢。东西给我吧。”

林宇非赶紧把行礼箱递过去:“拿着东西赶紧回去吧。你倒是心大,宿舍里有暖气外边可没有,不怕感冒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冷热的!”林艺霏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何况你们两个穿得还没我多呢!”

林宇非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师兄弟两个,穿的都是单衣,叶飞更是只穿着衬衣薄裤。他可没法说我们修道之人不畏寒暑什么的,只好闭嘴,只是提醒道:“赶紧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学校,病了总不好。”

“知道啦!”林艺霏拖长声音答应一声,回身就要上楼,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等一下!”

林艺霏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老哥身边发声的那个小子,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你是我哥说的那个朋友吧?”

林宇非被师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叶飞还在边上。没等反应过来,叶飞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认识一下吧美女,我叫叶飞,化学系的,去年才毕业,说起来我们是师兄妹呢。”

“哦!”林艺霏也伸手握住,“你可是名人啊,化学系的高材生。不过你家老爹可是比你出名啊!大家都说你将来铁定要接他的班呢,你没有再去进修经济管理吗?”

“啊哈哈哈,是吗?”叶飞笑了两声,“不过我可没想过完全靠他呢,我现在在自己做研究,已经快要出成果了。不过实验室倒是老头子给弄的,这个我还得靠人家。我还年轻,起步阶段嘛,哈哈。”

“那学长你是不准备接班了?可我听说你是独子啊。”林艺霏问。

“接班是肯定的啦,不过我家老头现在春秋鼎盛,摊子给我还早呢,经济管理的话过两年学也不迟。我现在有重要的研究,是关于新型环保材料的,要是成功了,将来我接班以后也许换转型成绿色环保企业也说不定呢。”

“那个,你们两个认识?”林宇非好不容易插进话来,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两人。

“叶学长是学院最近几年的名人,他老爹是T市大企业家叶鸿山,全国都排的上号的,老哥你居然不知道?”林艺霏看着自家老哥,满脸不屑,“话说你们不是朋友吗?这点了解都没有?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啊?”

林宇非一愣,心里叫声不好,全没想到自己两三句话就要穿帮。正想着怎么圆,边上叶飞接过话去:“我们两个两年前在市立图书馆认识的,爱好相近嘛,聊着聊着就到一块了。后来你哥回去工作,就再没见面,前几天他说没事做了,我就把他叫过来,看我家哪个摊子合适他。我自己的事情,我还没怎么和他说呢。”

“这样啊。不过老哥你也够迟钝的,人家家门都报了,你都没反应过来吗?叶学长你可别见怪啊,我老哥就是个闷葫芦,看书多了人又有点呆。他换了几次工作都是因为没有眼色,要是他去你家企业工作了,叶学长你可得关照他一下啊。”

“那还用说吗,别说我们是朋友,就冲师妹你这层关系,我也不能推辞啊!师妹你放心吧,我老爹手下有好几个建筑公司,T市就有一个。我正准备这一两天带你哥去看看呢,他其实能耐不差,人事方面再有我看着,没问题的……”

林宇非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没有露馅。然而此时那两位已经天南海北地畅聊开来,情况变得仿佛是他陪着叶飞来看学妹了。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对师弟的评价,在心里感叹道:“真是很像啊这两个,我看你们两个才是兄妹吧!”

正文 五、毁灭(6)

晚上六点,林宇非准时回到了住处——试验场内的住所。云还三人都已经回来,正坐在客厅谈论着什么,见林宇非进来,都停了下来。

“事情办完了吗?”云还问道。

“嗯,都完事了,”林宇非答道,“怎么没看见葛先生?”

“那个疯子又去修炼了。”张仲坚在一边回答,“一心想着尽快超过我呢。叶师弟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林宇非一愣,云还已经接过话去:“我们巡视的时候看见你和他一起进了那个什么学院了。你回来了,他又颠到哪里去了?”

“林师弟又回实验室了,他下午回来找了些资料,正好我回来了一趟,就和我一起去了学校。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去实验室了。”这话倒是也没全错,叶飞确实是回实验室了,有些事情还是得他亲自处理。总不能说他回住处来是为了偷懒吧。

“臭小子,”云还又低骂一声,脸色倒是缓和了些,“那么他的训练等他回来再说。青岚,你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先开始你的训练。”

林宇非答应一声,就在沙发一角盘坐下来,又想起来:“对了师兄,你们回来没看见阿喵吗?一只黑狸猫。”

“没有看到,你从家里带过来的吗?”

“对。”林宇非看看角落里的猫食盒,已经吃掉了一小半,放下心来,“没看到的话应该是出去了,阿喵经常两三天不回家的。”

“赶紧休息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到内场去练习一下,了解一下你的近身格斗能力。”云还插进话来。林宇非答应一声,闭目凝神,开始修炼。云还向两名弟子打个眼色,师徒三人走进了客厅一边的一间卧室,关上了门。张仲坚顺手施放了一个水障术以隔挡声音。

“我还是坚持告诉他,这样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门刚一关上,张仲坚就低声说。

“那是不可行的。”云还的声音也很低,但是语气中带了一丝恼怒,“我从来不担心被人记恨,但是告诉他后果的话,他怎么可能专心的练习?”

“他已经能在风术中偶然发挥出来了!”张仲坚坚持道,“你现在不告诉他,将来到了用的时候,怎么和他说?他是一个人不是工具!我们应该给他选择的权力!”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云还声音突然大了一些。虽然依旧是十分小声,在墙和水术双重隔绝下外边不可能听到,但是话语中坚决的口气让张仲坚和心岚都愣了一下。

“老头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呆了片刻,张仲坚才面带苦笑道。

云还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连自己都愣在当地。半晌后才沉着脸道:“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师弟,我何尝不是。这样的资质,本来完全可以用难以想象的速度超越你我,继承先师的衣钵。可奈何他身上有了毁灭的概念,虽然可能达到极高的境界,可是毁灭之力会逐渐侵蚀他的身体,甚至消灭他的存在。道术修炼得再高,也不能抵挡,又有什么用?”

“如果他能在那个极限到来之前,渡劫羽化,身入洞府呢?”张仲坚忽然道,“何况我们还有小师弟的生长之力。”

“扶余,毁灭是根源的概念之力,我们都知道那有多可怕。即使他成功的渡劫羽化,也终究难以抵抗毁灭概念的侵蚀,即使是生长,也只能延缓,而无法阻止。那个时刻到来时,无人可以预估他会毁掉多少,那样的代价,我们,甚至这个世界都未必承受得起。”云还低声说,“现在我们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源头就是创造能力的持有者,按这个溢出的程度来看,这个持有者的规模大过你成千上万倍,凭我们几个的道术,甚至算上他的,恐怕都是杯水车薪。如果他的毁灭之力能够在那之前完全开发出来,至少我们解决这次问题的机会会大增。”

“说到底,还是得利用他。我们终究是要把他当作工具来使用,”张仲坚将身体靠在墙上,长吸了一口气,语带落寞,“老师,你还记得当年你和张宇初怎么崩的吗?”

“记得。”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现在和他们越来越像了啊。”

云还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卧室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还忽然道:“心岚,你怎么想的?”

从进来开始,心岚一直静静地听他们争论,眼神淡淡的,却始终没有说话。这时听到云还问来,轻声答道:“我倾向于师兄的意见。”

云还长长地叹息一声:“给为师三天时间吧,这个事情先放一放,我们先训练他们的实战。”

张仲坚没再争论,挥手撤去水墙,忽然脸色一变:“老师,这是……”

水墙撤去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的声音传过来,像是隔壁有高压锅在喷气,又像是有无数条蛇在一起嘶叫,震得人耳朵发疼。这声音毫不间断,而且音调越来越高,人的耳朵渐渐地听不到了,但是空气中的震动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此时连心岚都猛地站起身来。

云还脸色骤变:“这是……龙息之声!是葛同山那小子要突破了吗?”张仲坚摇了摇头:“葛同山不再这里,他在体育馆那边。”

云还抢前几步,伸手拉开卧室门冲了出去,张仲坚和心岚紧随其后,进入客厅的瞬间,三人都愣住了。

声音来自正在客厅打坐的林宇非。此刻他全身都包裹在淡淡的白气中,身体悬空半尺,宝相庄严,嘴唇微张,声音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仿佛无休无止。身周的白气缓缓地向他的头顶凝聚,此刻已经汇聚成一个白色的半尺大小的人形实体。那个人形实体上又分出一缕,在林宇非身后缓缓散开,一个和林宇非相同大小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成型。

“这是……”张仲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云还喃喃道:“元婴汇聚,离体分神。真是了不得的天赋,这小子是打算作连续突破吗?”

“咣!”

玄关的门猛然被推开,砸在门后的墙上,葛同山同时出现在门口。看清楚客厅里的情形后,神色猛然大变,大喝一声:“停下!”

云还师徒三人都大吃一惊。林宇非正处在冲关的当口,最忌讳的就是惊吓。云还怒声低喝道:“葛同山你干什么!”

葛同山却没有理会,眼看林宇非没有反应,咬了咬牙,双手微提,深吸一口气,手上瞬间笼罩上一层流转的白气,径直向林宇非冲去。

“臭小子!”云还怒哼一声,他不敢大声喝止,当下提聚真炁,就要上前阻挡,忽然被人拉住。他回头瞪视着张仲坚:“你干什么!”

“稍安勿躁啊老师!”张仲坚脸色郑重:“我看葛同山的样子不像是要对师弟不利,而且……”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

“毕竟他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一个突破到元婴境的人,我看他样子,大概是觉得师弟有些不妥。”张仲坚道,“信他吧老师!”

云还犹豫了一下,张仲坚又道:“他只是个武痴,不是恶人,应该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这一点,我自信我不会看错。”

说话间葛同山已经到了林宇非背后,手上的白光更加凝实,远超林宇非。云还抬手制止了已经拔剑在手的心岚,咬牙道:“好,我信他一次!”

只见葛同山伸站在林宇非身后,深吸一口气,双手在林宇非头顶上方并排,缓缓压下,竟将林宇非头顶的白色人形缓缓压入林宇非顶门。完全没入的一瞬间,林宇非身形一震,落回沙发上,背后的轮廓已经溃散,周身白气也有些散乱,口中的声音却越发高亢。葛同山低喝一声:“止息,凝神!”

这一声虽然低沉,但是附带了很强的真炁,震得人心头一颤。林宇非显然听到了,声音开始慢慢地转弱,终于在几十秒后完全止息。葛同山终于松了口气,退后一步,作了个收势,手上白光渐渐隐去。

十几次悠长的呼吸之后,林宇非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打坐,脸上却有一丝疑惑的神情。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的云还三人。

“小子,你想找死吗?刚刚凝聚元婴就敢直接分神,要是弄到元婴溃散,可就谁也救不了你了!”没等林宇非说话,葛同山的声音就从旁边传过来,声音里带着怒气。林宇非一愣,看向葛同山:“葛先生,我刚才做了什么了吗?”

“师弟放心,是好事。你刚才突破到元婴境了!”张仲坚笑着上来,“恭喜你啊师弟。”

“没死算好了。”葛同山冷冷笑道,“我两百年前凝聚元婴,到现在还没敢做分神之举,你才刚刚突破,元婴还没有凝聚完全就敢分神,胆子够大的啊。”

林宇非被这两个人的一喜一怒搞得摸不着头脑:“我刚才只是觉得全身在变轻,又觉得很舒服,难道竟然是突破了吗?”说着眼睛转向云还。

云还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哼一声:“葛小子,解释!”

“我解释?”葛同山一愣,继而嘿嘿一笑:“也对,这里也确实只有我能解释。毕竟你鬼谷一门,除了当年的玄微真人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突破到元婴境呢。”

这话同时造成了三种效果。心岚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张仲坚一脸苦笑,云还却已经黑起了一张脸:“葛同山,解释你的就好了,再扯杂七杂八的,老夫和你决斗,看看你的定海棍挡不挡得住我的天劫之雷!”

林宇非想起大师兄对老师的评价,心里暗笑,却不敢笑出来。赶紧拉开话题,免得葛同山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是啊葛先生,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你给我说一下吧。”

葛同山不再看云还:“痛快!但是有所谓法不传六耳,小子你跟我过来,我详细解释给你听!”说罢转身进了一间卧室。林宇非看看呼哧呼哧喘气的云还,又看看一脸苦笑的张仲坚。张仲坚悄悄指指云还,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再指指葛同山。林宇非无奈,只好跟着葛同山进了卧室。

云还怒哼一声,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沙发里发出喀啦一声,估计是里面的龙骨断了。张仲坚心里暗笑一声,旋又想起之前的争论,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他坐到云还边上,轻声问道:“老师,现在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变化?”

云还愣了一下,脸上的愤怒之色瞬间敛去。他看看张仲坚,又看看边上的心岚,愣了半晌,叹了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门去。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1)

“葛先生,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不是和师门的秘密有关?”卧室里,林宇非小心地斟酌着词句,“要是这样的话,我不如慢慢领悟吧,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和老师师兄多参详的话,总会有些收获的。”

“小子,过度的礼让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骄傲。”葛同山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而且你的老师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别忘了你鬼谷一门的祖师爷可是洞府真仙中有数的高人。他请我教你,是想借助我突破的经验而已,这样能让你更好领悟。而且你没看出来吗,你家老师,现在恐怕有更加烦心的事情,没心思教你了。”

“更烦心的事情?”林宇非一愣,“葛先生,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葛同山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算了,这是你们师门内部的问题,我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话,你迟早会知道的。我们先说你突破的事情吧。你对于我道门的修真境界,了解多少?”

林宇非迟疑了一下:“老师只是说过修真境界分为筑基、养气、结丹、元婴、分神、归阳、洞虚、大乘、渡劫九个阶段,详细的没说。”

“死老头对你们倒是放心。那我就从头说起吧,”葛同山道,“其实我道门最基本的修道境界,只有四个大阶段,乃是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以鬼谷一脉的分法来说,筑基、养气为炼精化气的阶段,关键在于不断强化、滋养自身精气,将之凝聚于丹田,最终凝结为实体,就达到了结丹之境,结丹之后,就进入了练气还神的阶段。”

“练气还神,是整个修行中最难的一段,结丹、元婴、分神、归阳皆在此境。结丹之后,体内真炁有了源头,已经可以自行运转,不断增强。这个阶段我们要做的,就不再是单纯地滋养,而是……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叫做驯养。”

“驯养?”林宇非一愣,“像驯养动物一样吗?”

“其实结丹最初的叫法,叫作结胎,只是有些无聊之辈觉得不好听,才慢慢变过来的,”葛同山脸色稍稍露出点不屑,“这样你多少明白些了吧,金丹完全结成之后,其实就相当于在丹田之内孕育出一个由真炁结成的胎儿,就和女子怀孕一般。母体用自身的营养滋养胎儿,我们用真炁来滋养金丹,道理是一样的。所以金丹成熟,元婴离体凝聚,就跟胎儿十月成熟需要生产一般,是必然的,只不过金丹的滋养时间是因人而异的,区别仅此而已。”

“接下来说分神。套用刚才的比喻,凝结元婴就如同婴儿的生产一般,那么分神,就如同生产之后,对婴儿的养育。婴儿离体之后,需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林宇非一愣:“……喂奶?”

“准确的说,喂食。如果母体母乳足够,他就可以顺利地活下去,如果母乳不够,他可以接受外来的食物,比如奶粉米粥什么的。但是对于元婴来说,能够滋养它的,只有自身的真炁。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元婴对于外界元炁的吸收速度?”

林宇非想起师兄说过的话,道“是十几倍甚至数十倍吧。”

“对。”葛同山点头道,“所谓分神,其实就是元婴成长的过程。元婴自身没有实体,它要成长的话,就完全要靠元炁来填充,这个数量是难以想象的;就算元婴吸收的速度可以快到无限,可是自然之中可供它吸收的,却是少之又少,最终这些元炁的来源,九成九需要主人以真炁来喂养。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阻止你继续了吧?”

林宇非点了点头,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按照这个说法,若是葛同山没有强行中断,他这会恐怕已经被自己初结成的元婴吸干吧。元婴没有了依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多谢你啊,葛先生。”

“不用谢我。看尽我道门几千年历史之内,你这样天赋的人也不多,可惜被云还那死老头抢了先。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的天才横死,我可做不到。”

林宇非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葛同山又继续道:“修道之路,凶险万分,几千年来养成元婴的人不少,能够分神归阳的人却不多,十有九成都是折在了分神这个阶段。原本这个阶段的四个境界一气呵成,闯过去就能直入洞虚之境,那就是练神返虚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元婴分神养成,归阳入体,自身对自然元炁的吸收速度达到了空前的速度,修为精进,大乘至境指日可待。剩下的就是稳步积累,直至渡劫羽化归真。”顿了顿感叹道:“唯一的桎梏,就是我们的这个身体啊。”

“努力修炼吧小子,”葛同山站起身来,在林宇非肩上拍了拍,“自先叔祖葛洪真人以降,我道门中近两千年以来已经没见过羽化之人了,最近几百年来,世人更是争名夺利,好逸恶劳,连修道的人都快看不到了。你和叶小子都是有希望踏入洞府的人,可别让我失望啊!”

“葛先生你不是也已经进入元婴境了吗?”林宇非受不得夸赞的毛病再次发作,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听说你比师兄还小四百岁,应该也有机会吧?”

“我?”葛同山叹息一声,“我其实是有些急躁了。我的天赋虽然高过你师兄,可也高不出多少,我突破元婴境,其实也是冒险而为,和你一样差点被元婴吸干,最后也是被人所救。我凝聚元婴是两百年前的事,可是直到如今,我依旧不敢踏入分神那一步。倒是你师兄,我看他也快突破了,他那一千四百多年的积累,只怕能在突破元婴后直接分神。这样说来,我们两个里面,倒是他恐怕能比我更早达到归阳之境,至于之后的修炼,就看各自本事了。”说罢神情多少有些寞落,摆摆手,向门口走去。

“对了,再提醒你一件事,”葛同山忽然回头:“元婴凝成之后,就可以有限的分出自身神魂,以加持自己的术,威力的提升非常明显。你鬼谷一门的自然之术和我家丹术差别太大,我没法教授于你,你的师门中目前也没有人可以教你,毕竟他们更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怎么做,只有靠你自身的领悟了,加油吧!”

“多谢葛先生!”林宇非端正身体,再次施了个大礼。

“我不是说过了吗,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那样可不会讨人喜欢!放开点吧小子!”葛同山大笑一声,出门离去。

林宇非没有再说话,在原地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旋又收敛。

“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呢,可不能太得意了啊林宇非!”他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声,这才收拾心情,走出门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客厅里没有开灯,静悄悄地似乎没人。林宇非集中目力,绕过沙发来到门口打开了灯,准备休息一下。

“你出来了。”

林宇非吓了一跳,攸然转身,心岚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

“师姐。”林宇非打了个招呼,却不知道说什么。心想叶飞要是在这里,估计会大叫说师姐你吓死我了,大晚上的怎么不开灯之类的,可他却说不出来。和心岚对了一眼就急忙转开,坐在沙发上却无话可说,只好没话找话:“老师和师兄呢?”

“他们出去了,老师心情不好,师兄陪他出去散散心。”心岚淡淡道。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心岚不说话,林宇非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他又不敢看心岚,只好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对了师姐,要么我们现在去练习一下实战吧。”

“叶师弟还没回来,你没有趁手的兵器,明天再说。”

“哦。”

又没有话了。真是尴尬啊,林宇非想。就这么坐下去,不会一直坐到天亮吧?估计要是换了叶飞,这会早就天南海北地聊上了吧?就像下午和妹妹那样。不过也可能聊不下去,他又想到,看样子师姐也是天生不太爱说话,她又不是像妹妹那样唠叨,就算叶飞在这里,估计也难免冷场吧。

就这么呆呆地坐了几分钟,林宇非有些撑不住了,心想就这么耗着我还不如自己去试试刚刚葛同山和自己说的神魂分离之术。正想说话,心岚突然开口了。

“林师弟,我有话对你说。”

她的话平平淡淡,仿佛不是说什么要求,而只是复述了一句话。林宇非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想终于不用这么尴尬了,于是抬头道:“师姐请说。”

心岚停了一下,仿佛心里在斟酌词句,但是脸上却看不出来——因为没什么表情,然后说道:“你知道老师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为什么?”

“因为你。”

“我?”林宇非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昨天晚上知道自己身上怀有毁灭概念后,无论老师还是师兄都乐得合不拢嘴,这才过了一天,怎么就心情不好了?他不由得想起了叶飞让他圆谎的事情,旋即又否定了,老师心眼再小,也不会无聊到因为这样的事就心情糟糕。那么是因为葛同山的事情吧?想到之前老师怒气冲冲的样子,林宇非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该不会真的被葛同山刺中老师的心病了吧?自己要不要跟老师解释一下?

“别胡思乱想了,老师的心事,你不可能知道的,我来告诉你吧。”心岚淡淡地说道:“老师与其说心情不好,倒不如说心里不安。至于原因,就是因为你的毁灭之力。”

“毁灭之力?”林宇非有些混乱。老师看到他的毁灭之力时,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2)

“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负面概念的影响,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心岚道,“就像所有的正面概念会对持有者带来好处一样,负面概念带来的,就是坏处。持有水的概念的人,身体会受到概念本身的温养,只要勤加修炼,身体只会越来越好,而持有火的概念的人,身体则会持续不断的受到火的灼烤,那是很缓慢的,持有者一般不会发觉,但是修行不够的持有者最终必然会有一天身中火毒而死,寿命甚至超不过普通人;再比如师弟的生长能力,会使他的身体保持着远超过常人的活力,即使他不修炼,寿命也至少能持续到生长能力消失的那天,如果努力修炼,甚至可以做到寿与天齐。老师给我讲过一件事,是说他的一个同门——就是我们的某个师叔。那个人曾经用了百年时间就修炼到金丹后期,但是他后来得到了生长的反面枯萎的能力——他可以让任何接触到的生物迅速枯萎,就在这之后三十年的时间,他不但修行再无寸进,身体也日渐萎缩,短短三十年之后就去世了,他去世的时候,身体已经萎缩到了不到原来的一半。”

林宇非不自觉得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就想到了自己的毁灭概念。心岚没有停下,继续道:“至于你的毁灭之力会带来什么结果,我没有见过,我不知道老师和师兄有没有见过,不过也可以推想出来。我想你也能想象得到。”

林宇非打了个寒颤。毁灭概念属于根源概念,当然要比衍生级别的枯萎概念更可怕,它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呢?林宇非不敢想下去。难道……自己最终会从这个世间消失?

“可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就是说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已经注定了吧?”林宇非平复了一下心情,稍微考虑一下就想到了,“那老师为什么会矛盾?只要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是因为这次我们来这里的最大目的。”心岚顿了顿道:“我们对这些天下来得到的情报进行了些总结,已经基本确定了: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到现在,一共处理掉了二十多头异兽,这些异兽无一例外,都是创造异兽,所以基本可以肯定,这次事件的源头,是一个持有创造概念的人。并且从异兽出现的密度来看,他持有的概念碎片的规模要大过师兄无数倍,并且很显然,他没有办法的抑制自己的能力。照这样下去,如果不想让异兽毁掉这个城市,我们就必须尽快把他找出来加以控制。最极端的情况,我们需要毁掉他。”

“毁掉?”林宇非一惊。

“别忘了莫离也在这里,搞不好还有别的觊觎者,如果这个人和他们走到一起,那么我们就完全没有选择了。”心岚道,“创造属于根源概念,我们之中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你的毁灭之力了,所以他才会想到尽快开发你的毁灭之力。”

林宇非呆呆地坐在那里,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自从见到老师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些依靠,内心甚至有些喜悦,可是如今看来,事情的走向和自己所期待的,竟是完全相反。他又想起老师和师兄这些天对自己的关心,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可是我又怎么知道这些天的关心是真是假呢?或者只是让我在关键时刻听话?无数的念头在心里纷杂来去,没有片刻消停。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喜事怒,竟是连自己也看不出来。

“其实你也不用太难受。”心岚的话再次钻进他的耳朵,“按我读过的一些秘本古籍,从古至今负面概念的持有者,大多是作为最终的武器来使用的,如果持有者是我的话,我只会庆幸。还有一件事,我不是想要拿来安慰你。老师时日无多这件事情,我想师兄应该告诉你了。其实发现你之后,老师心里其实已经确定由你做他的接班人了。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今天晚上已经开始系统的传授你本门的秘法了。我想,这才是他矛盾的原因吧。”

林宇非没有说话,但是心里突然平静了一些。心岚的话多少让他清醒了些。是啊,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的,老师对他的关心当然不会是假的,他早已失去了看见的能力,不会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他也不需要作伪。自己持有了毁灭之力,是谁都无法改变的,既然无法改变,当然会想到要利用。况且就像师姐说的,如果获得的是老师或者师兄,恐怕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开发和使用,至于叶飞……他的反应比自己快,只怕会更早的想到这一层吧。想到这里,林宇非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果然自己还是想得太多啊。

“我明白了师姐,谢谢你啊。”林宇非抬起头,“我想去静坐一会,可以吗?”

心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林宇非不再迟疑,站起身来,径直出了玄关,几个起落之后,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有关门,心岚也没有去关,只是静静地坐着。区区几秒之后,云还和张仲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葛小子的讲解结束了?”张仲坚一边看向林宇非离开的方向,一边问道。

“嗯。”心岚淡淡地答道。停了片刻又道:“我告诉他了。”

张仲坚和云还同时一愣。云还呆了片刻,苦笑道:“也好,这样也省得我百般纠结了。他的反应如何?”

“比我们想象的反应要好,”心岚道,“我想他是接受了。”

话音未落,体育馆方向传来一阵发闷的雷声,随即几道雷蛇窜上半空消失,但是场内依旧不时的有雷光闪烁。

“希望他是真的想通了吧。”张仲坚苦笑一声,收回目光。忽然听到身边的云还发出一声闷哼。他心里一惊,忙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云还脸色发白,坐倒在地。

“老师!”张仲坚惊叫一声,手里水术已经发出,温养之水将云还包裹在内。连心岚也赶紧跳过来,神色紧张。此时云还已经就地打坐,五心朝天,周身雷蛇乱窜,全凭温养之水包裹,没有爆发开来。

“又发作了!”张仲坚在一边急得搓手打转,却没有办法;心岚守在一边,也是束手无策。这是真炁散乱之相,寿元将至无法突破的人必然会出现的症状,除了自行压制,旁人都无能为力。大约过了一两分钟,云还周身的雷蛇渐渐收敛,没入体内,云还的脸色也渐渐地恢复正常。张仲坚长长的吁了口气,挥手收回温养之水,师兄妹两个一起将云还扶起来。

“我记得上次发作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怎么这么快?”云还面色凝重。

“时候差不多了,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云还坐到沙发上,摆了摆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处理完这次事件。扶余。”

“老师。”张仲坚行礼应道。

“以防万一,现在我就做了决定吧,”云还正了正身体,肃声道:“这次事件后,无论我情况如何,我都会返回鬼谷岭,是死是活,我都要最后拼上一拼,不论成败都不会再出山了。这次事件之后如果青岚还活着,他就是我鬼谷一门的第三代门主。否则的话,由你暂代,直至靑鸿修行有成。心岚为本门传法尊者,执掌本门密卷,负起传道之责。就这么定了!”

张仲坚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得低低地叹息一声,和心岚一起躬身答应。云还又道:“这些决定,你们两个须先保密,此事完结之后,才能告诉青岚靑鸿,知道吗?”

两人再次答应。云还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我累了,要回房作一次冥想。你们两个如果还有余力,不妨去看看青岚,最好能再开导一下他。这孩子心事太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体育馆内。

林宇非静静地站在一块混凝土构件上,收拢心神。

关于能力开发的事情,他没有对心岚保留,他心里确实没有什么疙瘩了。既然他获得毁灭概念这件事无法更改,那么也就只好接受。他的性子本来就有些逆来顺受,更何况是这种无可奈何的事。唯一有点放不下的,就只有那个妹妹,不过细想起来,妹妹的独立生活的能力比他还要强些。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且下午看师弟的样子,似乎对老妹有些好感,那样的话,自己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了……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开。他就是这样,嘴里没多少话,念头却一个接一个,一不留神就转到没影。然而杂念抛开,刚刚心里烦躁的事情,就再次涌上心头。他实在忍不住,挥手在自己太阳穴上砸了一拳,脑子里嗡地一响,终于将所有的念头赶开。

“林宇非,既然决定要做了,就努力地加强自己吧,说不定实力够高的话,还能够多活几年呢!”

他在脑子里告诫自己两句,收摄心神,双手向两侧张开。片刻后电光急闪,无数的雷蛇以比平时快出几倍的速度生成,分别向两掌之下聚集,短短数秒的时间,两条雷电巨龙同时在身子两侧凝聚完成,每一条都大出他之前的青龙一倍。然后稍一蓄势,双掌向前一翻,两条青龙同时扑出,集中前方十几米远处的一块足有十吨的钢锭。密集的电光闪过,两条青龙又回到林宇非身边,钢锭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小滩暗红色的钢水,渐渐凝结。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3)

林宇非又惊又喜,完全没有想过进入元婴境之后,青龙的威力较之前高出何止一倍。“如果再学会神魂加持之术,不知道威力又能提升多少呢。”他不无得意地想到。

夜色下电光一收,青龙已经消散,林宇非再次张开双手,各成虎爪形状,微微凝神。这次他准备再试试单手的巽雷神火弹。

火球生成,压缩。雷术融合。风术加持。

林宇非脸上再次布满惊喜之色。短短两秒的时间,巽雷神火弹已经在双爪之间凝结成型,形状比之前双手的巽雷神火弹还要大出一倍,但凝实的感觉却更甚于前。将双爪指向前方的一块混凝土障碍,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

两颗巽雷神火弹如幽灵般消失,再出现是已经是在障碍物的另一面,又前冲十几米才消失,那个长宽都超过两米的巨大障碍物上两个脸盆大的空洞。

林宇非惊喜莫名,连毁灭能力带来的阴霾都完全忘记了。然而惊喜却不止于此。林宇非再度凝神,这次时间更短,短短一秒时间,巽雷神火弹再次成型。林宇非使得兴发,放出之后再次凝结,巽雷神火弹此时如同连珠炮一般飞射而出。

“真是可怕的进步啊!”黑暗中有人说。

林宇非一惊,停止了出手,此时对面的障碍物已经被打成了一片残渣,地上净是细小的碎石。林宇非回过身,对着黑暗中走过来的那人微微行礼:“葛先生。”

“别和我这么客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葛同山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径直走到林宇非面前:“小子,和我打一场吧!”

林宇非一愣,他知道葛同山是个武痴,张仲坚说过好几次。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这么快就挑战到自己头上来。他有些无奈地道:“葛先生,以我的实力,恐怕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对手吧?”

“怎么不够!”葛同山大笑两声,“你现在的真炁规模可能不及张仲坚,不过你的手段够多,威力也够大,足够和我一战了。别妄自菲薄啊小子!”

话音未落,定海棍已经握在手中:“别磨磨蹭蹭的了!来吧小子,相信我,这一战,对你对我都有绝大的好处!”

林宇非稍微有些犹豫。葛同山和张仲坚的那场比斗他虽然没看完,但是至少看了前半段,就算进入元婴境,招式的威力大增,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压制葛同山,尤其是那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棍,就算只能发挥一半,他也全无挡得住的把握。

“听他的吧师弟,跟他来一场,好处可比自己练习要大得多!”张仲坚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接着人就出现在林宇非身后,心岚也在,却不见云还。

“老师休息去了。”云还看出了林宇非的疑惑,笑道,“去吧,他的实战经验很丰富,又不会对你有什么恶意,正好让你熟悉你元婴境的实力。”

“不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和我对战,要做好全力出手的准备!”葛同山哼了一声。“小子你好了没有!”

“好吧。葛先生,我接受你的挑战!”林宇非终于下定决心,扬声答应。随后身形闪动,站到了葛同山对面。张仲坚和心岚同时后退,站在了挡墙上。叶飞在布置之初就在体育馆内的四周的最高处装上了整排的光控夜灯照明,灯光不是很亮,整个体育馆内如同被满月照耀,但是这样的光线对于常年修炼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看清所有了。

场内葛同山首先发动。他没有持棍上前抢攻,而是一开始就向后退却,轻飘飘地隐入场边的阴影里。同时脚下一个浅蓝色的丹阵生成,然后整个人没入了丹阵中。丹阵迅速地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地分开,转眼间场地里已经遍布同样的浅蓝色丹阵,葛同山的身影却已经看不见。

林宇非一愣。他看过葛同山和张仲坚的比斗,原以为葛同山会以兽阵拖延,召唤三十二帝,然后以定海棍抢攻。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全新的丹阵,这样一来原先的计划全不管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片刻的犹豫后,双手轻轻一挥,几道风刃疾飞而出,在地上犁出几道沟壑,从几个丹阵上中分而过。风刃消散,丹阵丝毫无损。

葛同山的声音响起来:“抱歉了小子,我的兽阵被你大师兄杀伤殆尽,恢复完毕之前是使不出来了,所以我只能用别的方法来拖延。这是我葛氏秘传的千机幻形阵,可以以丹阵为根基,穿梭四方。小心了!”声音忽远忽近,四方变幻,林宇非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只能向后跃起,落在一块三四米高的障碍物上,以便观察形势。

葛同山却没有出现,也再没有出声说话。林宇非却不敢怠慢,凝聚真炁,全神戒备。片刻之后,低沉的吟诵声忽然响起,依旧是忽远忽近,四处飘忽:“太皇黄曾天,帝郁鉴玉明;太明玉完天,帝须阿那田;清明何童天,帝元育齐京;玄胎平育天,帝刘度内鲜;元明文举天,帝丑……”

林宇非有些吃惊,也有些兴奋。他听到过这个声音,知道是葛同山的四方八天三十二帝。他也见识过三十二帝的强度,即使张仲坚也要全力以赴;不由得就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进步后能做到什么程度。犹豫了一下,他没有选择使用巽雷神火弹,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另一个术。

就那么站在障碍物上,林宇非双手在身边轻轻一划,低声道:“疾风。”

双手划出的那一缕微风没有停顿,而是在转眼间变得强盛起来,狂风卷着尘沙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渐渐地看不清身形。

葛同山的吟诵声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显然是被惊了一跳,不过还是继续吟诵下去:“……太文翰宠妙成天,帝那育丑瑛;太素秀乐禁上天,帝龙罗觉长;太虚无上常容天,帝总监鬼神;太虚玉隆腾圣天,帝眇眇行元;龙变梵度天,帝运上玄玄;太极平育贾弈天,帝大择法门……”

林宇非没有再理会地上的丹阵,口中再次出声道:“翔龙!”

狂风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两道粗大的龙卷分离出来,绕着林宇非急速飞旋起来,激得满场都是剧烈的风啸声,葛同山的吟诵声几乎听不见。龙卷越来越细,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下方离地而起,上方也迅速回缩,收缩的同时两道龙卷上下端都分别对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立面的圆环,将林宇飞套在当中。之后圆环飞速旋转起来,并带着林宇飞缓缓浮上了近十米的高空。

“……九和十合,变化上清;无量之奥,深不可详;敷落神真,普度天人!”

葛同山的吟诵声终于结束,三十二名金甲神兵凭空出现,落在地面;同时地面的丹阵消失,葛同山的身形出现在三十二帝的当中间。

“绝尘!”

林宇非再次出声,满场的狂风忽然消失,只剩下悬浮在空中的林宇非。他的身周空无一物,仿佛凭空悬浮在那里,但是以葛同山和场边两人的目力,分明看到在他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层青绿色气流组成的屏障,表面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电光闪动。

“葛先生,这是我刚刚完成的,完全状态的暴风领域。接下来,我要出手了!”

“好小子!”场边的张仲坚轻笑一声:“这么快就完成了啊,就让大家看看你的进步吧!”

场内的葛同山脸上露出了痛快的神色,大笑道:“就是这样,全力以赴才有味道!”说罢不等林宇非出声,抢先喝道:“攻!”话音一落,地上的三十二帝同时兵器摇动,纷纷跃起到半空,向林宇非围攻过来。林宇非身形不动,低声道:“乱羽!”

如他所说一般,如羽毛一般雪白的风刃如白云一般成群地聚集到他身周,然后如羽箭般向四方飞掠。片刻后爆炸一般的声音响起,跃起的三十二帝升势瞬间停止,在青白色的闪光中同时被击坠,如落石般坠落在地。

葛同山有些发呆。坠落在地的三十二帝没有一个能立刻起身,每一个身上都有雷光乱闪。显然这招乱羽不是单纯的风术,至少还附带了不俗的雷术。虽然威力比张仲坚的百战雷霆刀差距不小,但是以群体攻击的威力来说却又大得离谱。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双手结印,大喝一声:“神魂加持!”转眼间一个立面丹阵已经出现在面前。

但是显然林宇非没有再给他机会,更多的乱羽在丹阵出现的同时从天而降,如同落雪般席卷而至。一阵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后,三十二丛银河般的光点散逸,三十二帝已经完全击破。

葛同山已经在同时做出了应变,他没有收回分魂丹阵,而是迅速地将定海棍立在身前,分离出的神魂以极快的速度融入定海棍。转眼间,定海棍上已经笼上了一层蒙蒙金光。葛同山毫不迟疑,将定海棍向上一抛,大喝一声:“化盾!”定海棍应声而变,迅速化作扁平状,笼成钟形,飞快地将葛同山包裹在内。就在合拢的同一时间,乱羽如暴雨般从天而降。

急骤的爆鸣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如同两个炮兵阵地在用大炮对轰。持续了接近二十秒之后,漫天的乱羽终于消耗完毕,扬起的尘土满场飞扬。林宇非没有关注场地中的情况,从他口中的绝尘出现后,他始终低着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眶里已经看不到瞳孔,只是一片青濛濛的光泽。此时他再次低声道:“流萤。”话音一落,两点鸽子蛋大小的,如水滴一般的珠子出现在身侧,不断飞舞,带出两道水蓝色的流光。

“痛快!”随着大笑声,葛同山的身影从烟尘中拔地而起,跃起到林宇非头顶的上空,大喝一声,定海棍迎风暴涨了十数倍粗细,当头向林宇非砸下来。

林宇非依旧没动,两颗流萤速度暴增,一前一后迎向定海棍。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4)

连场边的两人都不太看好这次撞击,这如同两只蚊子要去抵挡倒地的巨树。然而碰撞的结局却让人意外。两声轰然巨响声中,两颗流萤一先一后和定海棍撞在一起,重达万斤的定海棍竟然被这两颗小小的珠子撞得停下去势,棍梢向侧上方微微扬起。流萤也全部撞碎,如同水珠一般四散溅开,却没有向一起融合,而是以单独的姿态四处乱飞几圈,然后再次回到林宇非身边,停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葛同山大吃一惊。神魂加持之后重达万斤的定海棍竟然被两颗小珠子弹开,这是不可想象的。当日张仲坚虽然也压制了定海棍,但依靠的是借助介质创造的重刀再加上雷术增幅后的极速才做到的;这两颗珠子体积不大,再重也不可能超过张仲坚的重刀,而且他身在场中,能够感觉到这两颗珠子的速度,分明还没有林宇非自己的巽雷神火弹快,更遑论超过神来刀。难道这两颗珠子的重量,还能超过神来刀的重量?

葛同山这边愣神,林宇非的攻击却没有停止。他在空中双手张开,身子急速旋转了一周,身周的小珠子立刻围着他急转起来,并且体积迅速增大,很快达到了流萤的大小。看到这一幕的葛同山再也没有了兴奋的神色,脸色空前凝重。心念电转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认输,不打了!”

“蜉蝣!”

林宇非出口的瞬间,无论场内的葛同山,还是场外的张仲坚同时脸色大变。张仲坚大声喝道:“师弟住手!”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随着话音落下,上百道的流萤朝着葛同山激射而出,如群蜂归巢。速度不快,但葛张二人都深知其中厉害。张仲坚拉了心岚一把,身形急射而出,人在半途,刀阵已经出现在葛同山身前,只求给葛同山稍微拖延一下。葛同山不敢怠慢,手中法印急速结成,千机幻形阵转眼出现,人已经没入阵中。

刀阵在与蜉蝣接触的瞬间就被完全击溃。蜉蝣群去势不减。将场边的挡墙瞬间击垮一段,在空中一顿,竟然朝着张仲坚扑去。

“师弟!你干什么!”张仲坚大喝一声。这一声已经用上了真炁,空中的林宇非身子震动一下,抬头向张仲坚看过来。四目对视,张仲坚立刻就看到了林宇非眼中的异状。他身子一震,不再犹豫,身形急速后退,铂金块已经拿到手里。雷衣飞快地覆盖全身,神来刀瞬间成型,旋即没有停顿地急舞起来,将临身的蜉蝣群击散。被击散的蜉蝣群依旧没有消失,而是纷纷飞到体育馆的上空如蜂群般飞舞起来,片刻后都已经增大许多,带起一道道流光,如同群星经天。

“师弟!清醒一点!”蜉蝣群没有立刻攻击,张仲坚立刻又大喝一声,然而依旧没有效果。这时候葛同山也已经从丹阵中出现,站在离张仲坚不远处看着林宇非,大声问道:“这小子这么了?是走火入魔吗?”

“这不是走火入魔。”没等张仲坚回答,心岚已经出现在身边:“他的神志,被概念之力侵蚀了!”

“概念之力!”张仲坚心里一惊,“毁灭吗?这可糟糕了!”

“不是毁灭概念,是风。”心岚的声音露出罕有的惊讶,“我修炼火术的时候也出现过,就在达到极致的时候。看他这个样子,风术应该到了极致,只是精神不够集中,被概念趁虚而入了。”

“那怎么办?”葛同山也凑过来,“你那时候怎么解决的?”

“我那时是有一位高人正好路过,帮我压制了。”心岚看了葛同山一眼,“我答应那位前辈不说他的名字。”

葛同山讪讪地闭嘴。显然他是想问那是谁来着,目的不问可知。“那位前辈有没有告诉你这么解决这个问题?”张仲坚问。

“小心,来了!”葛同山大喝一声,身形瞬间没入千机幻形阵,顺便拉着另外两人一起,转眼出现在场地的另一端。更加庞大的蜉蝣群在空中一个盘旋,再次扑来。

“神来刀!”

“天火离神剑!”

“如意?伸长!”

三人同时祭出了自己的最强招式,或抵挡或躲开。心岚大声道:“避开他的招式,直接攻击本体,即使要让他重伤!否则他醒不过来的!”

“好!”

张仲坚和葛同山同时答应。张仲坚立刻原地蓄势,葛同山已经跃到百米高处,再次用出当日对张仲坚的招式,当头向林宇非砸下来。

“师妹,我来破开他的风障,你准备好了!”

心岚答应一声,手里捏起剑诀,长剑离鞘而出,停在她头顶,以不可察觉的幅度急速颤动,却不出手。张仲坚的神来刀也同时预备完毕,双手做好了拔刀的动作。

葛同山的巨棍越过百米高度,终于砸到,林宇非似有所觉,蜉蝣群如同被什么惊动,同时向他的巨棍蜂拥而来。

“神魂加持!给我下去!”葛同山瞪圆双眼,大喝一声,同时对定海棍来了个二次加持,落下的巨棍金光大放,直接将蜉蝣群砸散,重重地砸在林宇非护身的暴风领域上。

轰然巨响中,葛同山喷出一口鲜血,被冲天的暴风再次反弹到几十米高空;林宇非终于没能在这样的巨力下保持浮空,和暴风领域一起重重地砸落在地,激发的暴风卷起满场的灰尘。

“神来刀?一合!”张仲坚低喝一声,判断好方位向着林宇非劈出。巨大的刀光荡开灰尘,劈在暴风领域表面,这次没有暴风激发出来,显然暴风领域没能挡住。心岚的长剑紧随其后,直接突入,径直刺入林宇非肩头。

暴风领域终于维持不住,四下溃散,在场内卷起数道强劲的龙卷,几乎吹得人站不住脚。龙卷在几秒钟后就已止息,只剩下满场的尘土飞扬。这时候葛同山的身形才自空中落下,已经完全没有了控制。张仲坚疾奔几步,将他接在手里,平放在地,又急忙将手按在他胸口片刻,终于松了口气。向着走过来的心岚道:“没事,只是脱力了,内伤不重。师弟怎么样?”

此时林宇非也是被心岚扶着,显然也失去了意识。他肩头的长剑早已经拔出,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心岚神色恢复往常的淡定:“他也一样,脱力了。”看张仲坚在看着林宇非的肩膀,又补充道:“剑伤不重,没有伤到筋脉。”

“那就回去休息吧,”张仲坚一边说一边将葛同山扶起来,苦笑道:“这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葛先生!师兄!师姐!”林宇非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来。

与葛同山比斗的前半段,他的意识一直都清醒。直到在施展出绝尘之后,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只是下意识地对一切攻击做出反应。半睡半醒般的状态中他隐约感觉到是在和师兄师姐还有葛同山激斗,却如同中了梦魇,始终无法清醒过来。师兄师姐的状况他不清楚,但是葛同山被弹飞喷血他是有些印象的,所以一醒过来,立刻想起了三人的安危。

呆了片刻后,林宇非才看清了状况。他躺的地方是一间卧室,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只知道是白天,却不晓得那场比斗之后过了几个晚上。

开门的响动传来,紧跟着卧室门拉开一条缝,叶飞的脑袋钻进来:“二师哥我回来了!听说昨天晚上你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哎呀!”

一声惊叫,叶飞被人一把推进来,险些扑倒在地,他一手揉着脖子,一边回头道:“大师兄你不能少用点力气吗?”

“谁让你堵住门的!”张仲坚接着走进来,笑着回到。云还和心岚也随后跟进来,却不见葛同山。

林宇非心里一紧:“葛先生呢?他没事吧?”

“放心吧,他只是受了点震伤,已经没事了。这会大概是又去冥想去了,看来师弟你昨天晚上对他的打击不小啊!”张仲坚大笑一声,又收敛笑容问道:“倒是师弟你,没事了吧?有没有被神来刀震伤?”

“我没事,暴风领域内部的风压很大,能抵消掉很强的攻击。”听到葛同山没事,再看师兄师姐神色如常,林宇非终于放下心事,却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对不起,我太过急躁了。我应该先自己揣摩一下的,而不是刚领悟就用到实战。”

“你不用谦虚。”云还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都收了声,连正准备问什么的叶飞也闭了嘴。云还直愣愣地看着林宇非,脸上神色复杂:“竟然是极致风术……真是矛盾啊。”

“矛盾?”叶飞一愣,“师哥掌握了极致的风术,实力大增,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的表情?难道我一天不在,又错过什么了吗?”

云还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张仲坚对着叶飞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叶飞面带疑惑,但是也闭嘴不再问了。

“老师,”倒是林宇非自己开了口,“我大概知道您为什么烦心,不过如果我的风术要是真的达到了极致,实力大增,那我用到毁灭之力的可能不就更少了吗?”

“不是这样的!而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云还脸上露出无限的烦恼之色,手在空中无意义地挥舞了两下,最后道:“扶余,你解释给他听吧!”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5)

“死老头,又把难办的丢给我!”张仲坚苦笑一声,无奈道:“林师弟,我想师妹已经和你说过了吧,负面的能力对人的影响。”

“说过了,”林宇非点头。

“那我再和你说另外一点,我估计师妹也不知道,毕竟她除了修炼也没怎么关心过其他事情。”张仲坚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我们修炼的道术,西方的炼金术、魔法之类以及别的奇门异术,多数都会再到达极致后和某一种的概念能力有关联。一旦产生关联,那么这种术的修炼就会非常容易激发关联的那种概念。风术在达到概念级别以后,最容易激发的,就是毁灭!”

林宇非不由得一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其实从心岚告诉他毁灭之力的影响之后到现在,他心里已经基本接受了这个结果了,所以即便张仲坚告诉了他这些,其实对他的触动并不大。就好比有人告诉他说你必死无疑,区别只是今天死和明天死,又能有什么区别?真正让他发呆的是云还的表现。心岚告诉他云还的想法之后,他在出门之前其实多少有些怨念的,自己努力地修炼努力地等待了十五年,以为老师回来自己会快乐很多,谁料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他是个很容易向现实妥协的人,尤其知道老师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之后,怨念就基本消失了。可是看刚才云还的表现,他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原来老师还是关心自己的啊。

卧室内忽然安静下来。林宇非不说话,云还在那里呆呆地出神,其他三人都关切地看着林宇非,连心岚眼里也多了一丝关心。最终是叶飞忍不住,悄悄捅了捅林宇非:“师哥你没事吧?”

林宇非回过神来:“我没事,放心吧。”又向云还道:“老师您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既然事情的结果没法改变,倒不如坦然接受,搞不好还有意外的惊喜呢。”

“你看得开就好。”云还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他紧紧握了下拳,终于下定决心,“也罢,就像你说的,改变不了就坦然接受吧。鉴于你昨天的失控,给你两天时间放松一下,明天开始集中精力修炼,我也有几项本门的秘法要传授你们。明天晚上之前,只要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叫你。”

“是,老师。”

“OK!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没事了就好!”叶飞终于松了口气,拍手笑道,“现在二师哥的事情解决了,我们都出去吧,我也带来了一些好东西呢。”

“那可要好好见识一下了。”云还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心结终于得以解开,心里积压了两天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他的心情也终于好了起来。

来到客厅,林宇非才发现葛同山就在客厅里打坐,众人出来时正在收功,看到众人出来,目光冷冷地看过来,只锁定了林宇非。林宇非心里又惴惴不安起来,见葛同山睁开眼睛,只得上前道:“葛先生,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抱歉。您的伤好些了吗?”

“只是有些脱力而已,别小看我!”葛同山轻轻地哼了一声,“昨天的比斗有些人乱入了,等你能控制好之后,再和我打一场吧!”

林宇非听得有些发呆。感情这厮的不满,完全只是因为比试被人打扰了啊。张仲坚上前拍了拍这个师弟的肩膀,笑道:“林师弟,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家伙受伤多重,我估计这小子只嫌受伤不够重吧!”

葛同山哼了一声:“不受伤这么会有进步?小子,你昨天最后那两招,我怎么看都不像是风术,你用了水术了吧?”

“水术?”没等林宇非回答,叶飞在一边已经叫起来,“又一种!二师哥你给人留点活路啊!”

“不是水术,我还没修炼水术呢,”林宇非尴尬起来,顺便安慰叶飞,“不过确实是水弹,是用风术从空气中收集的水珠,然后用风术和雷术作了强化而已。”

“没那么简单吧?”张仲坚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就算是水珠,可是那么点水珠能有多少重量?再加上速度那么慢,这么可能弹飞定海棍?”

“只是飞行的速度慢而已,”林宇非只好解释道,“其实还是在暴风领域中作了强化,让水珠在风术包裹的壳子里进行极小范围的离心运动——哦,就像一直挥舞蓄力却不扔出去的流星锤一样,雷术和风术主要也是用来强化离心运动;所以你们看到的是致密的风术形成的外壳而已,流萤和蜉蝣真正的力道是在外壳破碎后才能发挥的。”

“那这转速得多快啊,连定海棍都能弹开。”叶飞低声嘀咕两句,忽然反应过来:“对了怎么话题又飞了,二师哥的招式解释清楚了,我来让大家看看我的发明。大师兄,给!”说着从地上抱起一个两米多长的匣子,看起来非常沉重,叶飞运起真炁才拿起来,然后扔给了张仲坚。众人这才发现,沙发边的地上多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匣子,叶飞抱起来的是其中最长的一个。

张仲坚还在回味着林宇非先前的解释——虽说对这个时代多少有些了解,不过离心力对他来说显然还是个新词汇,看到东西飞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只觉得怀里猛地一沉,立刻反应过来,退了一步后才拿桩站定。

“什么东西,这么重?”张仲坚一边疑惑地问,一边打开了匣子,然后就被吓了一跳。匣子里是一把大刀,看制式是鬼头刀,不过长度接近两米,刀柄一尺,其余全是刀身,刀身宽度一尺有多;刀背厚度足有半尺,刀头是非常奇幻的圆头,刀刃一直收到刀背上,还倒回两三寸长的尖钩。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重量,以张仲坚的力量都觉得有些吃力。葛同山看着好奇,张口道:“我看看。”伸手把刀拿到手里,以他惯用定海棍的力气也不由一惊:“这刀怕不有三千斤重吧,比黄金都沉。”

“不止黄金,我手里的那个什么……铂金吧,怕都没这个重呢。”张仲坚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小师弟,这什么材料啊?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重的东西?”

“嘿嘿,这个其实是我的实验的一个副产品,我本意是想找一种能够承受超压发动机压力的材料来着——呃……这个不重要,关键是这个材料。那天看了大师兄的神来刀,我就有了利用这个的想法,毕竟它的比重很大,达到了26……哦,比黄金的比重还要高出三成多呢,我暂时还没有命名,就先叫重合金1号吧。”

听到两人对话,除叶飞之外的其他人也都一脸吃惊。葛同山愣了半晌,扭头瞪着叶飞:“臭小子,你倒是不遗余力的帮你师兄,生怕我赢了他是吧!”

叶飞缩了缩头,干笑两声。张仲坚在一边道:“我看你更兴奋才对吧。”

“你倒了解我。”葛同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过小师弟,你给我一小块作为介质就好了呗,这么大一把,对我来说完全用不着啊。”张仲坚又道。

叶飞嘿嘿一笑:“大师兄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哈,老师不是都说了我们的能力不可能永久持有的吗?有这么把大刀,你将来就算能力没有了,也还能保存大部分实力吧?”张仲坚脸上感动之色一闪而过,没有再说话。叶飞又拿起另一个盒子,转向心岚。犹豫了一下道:“师姐,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心岚没有说话,从背后拔出佩剑,递到叶飞手里。叶飞拿着剑掂了掂,又打开手里的盒子比了比,点点头,将剑还给心岚:“差不多,放心了。”说着将盒子打开,拿出两把剑来,带着雕花的钢制剑鞘,只是普通太极剑的制式,剑身长一米二左右,看上去非常普通。不过鉴于他之前拿出的那把刀,众人也不敢小看这两把剑。张仲坚犹豫着问道:“小师弟,这个也是那个……重合金1号……做的?”

“这个不是,不过也是我做出来的材料,重量比重合金1号少了一半左右,但是韧性、弹性还有硬度都要强很多——硬度只比钻石稍逊,但是弹性和韧性要比钢铁要强出接近两倍,用来制剑正合适,就是可惜机械强度上没有加强太多,只比高锰钢稍好一点。”叶飞说着将两把剑都递给心岚。心岚接过长剑,连同自己那一把一起抛出,三把剑一齐在空中飞舞起来。心岚脸色虽然不变,但是很显然非常满意,甚至没在意所谓机械强度是什么东西。

“师弟,你真是个天才啊,”林宇非忍不住道,“这两种材料随便哪一种拿出去,都能给你老爹带来巨额的收入吧。”

“嘿嘿。”叶飞得意地笑道,“可惜生产的成本太高,没法做到量产,不然就发达啦。不说闲话,接下来的,才是我最满意的宝贝呢。”

说着将地上最大的那个匣子——大约是大号旅行箱那么大——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众人一起上去看,里面并排着十个如同腕甲一般的东西,长度能覆盖多半个小臂;上面还带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子宽能覆盖整个手腕,长度则基本覆盖了整个小臂;前方有三个黄豆大的小孔,通身闪烁着青黑色的金属光泽。

“这是什么东西?”张仲坚拿起一个来在手里把玩,“袖箭吗?还是别的暗器?”

“大师兄,这个可是超时代的东西!”叶飞一脸黑线,“可不是袖箭能比的,光拼速度的话,有可能和二师哥的巽雷神火弹比比。”

“这么强?”张仲坚偏着头看着手里那个东西,还往那三个小孔中瞄了瞄。林宇非也忍不住道:“师弟,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要说是枪的话,就算最好的狙击步枪射速也不过每秒一千米上下吧?就算再没自信,我的巽雷神火弹也肯定比那个快得多啊。”

叶飞得意地一笑:“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电磁炮吗?”

“记得啊,”林宇非回答,旋即反应过来,“这个就是吗?可是就这么点的话,能加速到多快?”

“二师哥,比修炼我可能比你差点,但是比科学研究,你师弟我可是天才级别的啦啦啦,”叶飞得意道,“二师哥你玩过星际吗?”

“算是玩过吧。”林宇非答道。

“那你应该知道里面的高斯步枪吧?”叶飞道,“这个东西我起名叫雷神弩,和那个高斯步枪的原理是一样的,我不晓得那个东西的速度是多少,至少我这个东西的弹丸速度已经和传统的电磁轨道炮速度差不多了,应该是每秒4公里左右的样子。弹丸的材料和大师兄的鬼头刀是一样的,因为密度够大,所以可以做到很小,只有BB弹那么大,但是动能绝对不小。”

“玩物丧志!”云还忽然重重哼了一声,“比起这些,你应该更加勤奋地修炼,这种身外之物,我们这些人里大概需要的只有你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师!”叶飞睁大了眼睛,“我造这个出来也是应急用的东西嘛,你们修为再高,消耗就算再小,总有真炁不足的时候,我这个就算不能消灭异兽,至少拖延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啊。”

云还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张仲坚打圆场道:“小师弟,我看不如这样,你让老师看看这东西的威力怎么样?”

“好啊,正好我还有别的事情想看看,”叶飞一边答应,一边已经将箱子管好合起来,顺便看了看云还脸色,见没有拒绝的样子,就把地上的另一个电子仪器一样的东西也拿在手里。

“这个也是武器吗?”葛同山在一边问道。

“我怎么觉得像个测速仪?”林宇非疑惑道。

“嗯,是激光测速仪,不过我做了改装,精度和可测量的范围都高了不少。”叶飞已经拖着箱子走到了门口,“我们出去再说吧。”

正文 六、完成的暴风领域(6)

片刻后,众人都来到了体育馆内。叶飞一眼看到了下方场边挡墙的缺口,得知是林宇非的蜉蝣造成的之后,暗自咋舌。

“接下来做个测试先,我想看看大师兄的神来刀和二师哥的巽雷神火弹,也好有个对比呗。”叶飞拿着那个测速仪道。张仲坚和林宇非同时看向云还。云还点点头道:“去吧。”

“我先来吧。”林宇非先来到场中,双掌同时成虎爪向前,指向一块混凝土障碍物,转眼间掌心红光涌现,雷光闪动。“二师哥,尽全力啊!”叶飞已经跑到了他侧面,手中举着测速仪,大声喊道。

林宇非点点头,微一凝神,双掌中巽雷神火弹接连飞出,爆响声连番响起,转眼将那块障碍物轰得粉碎。

“每秒3900米!”叶飞看了测速仪一眼,立刻惊得合不拢嘴,“这比狙击步枪的子弹都要快三四倍!”

林宇非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稍显不自然。张仲坚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稍一作势,噼啪作响声中雷衣瞬间成型,这次没有拿自己的介质,而是直接将叶飞送的鬼头刀握在手里,电光闪动之间,人已经在几十米开外,一块障碍物在他身后裂成九块散落在地上,正是神来刀中的六合。一刀使完,张仲坚收起雷衣,将刀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道:“好刀,就是不好拿啊。”转头向叶飞问道:“小师弟,我有多快啊?”

叶飞呆呆地看着测速仪,忘了回答。林宇非凑上去看了看,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云还有些不耐烦,大喝一声:“说话!”叶飞一个激灵:“这……每秒7600米!我靠大师兄你这速度,快能飞出地球了啊!”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没可能的。”张仲坚笑道,“我这神来刀消耗比林师弟的暴风领域还要大,一天加起来也就能用个几分钟时间,做不到你说的那种事情的。接下来该让大家看看你的宝贝了吧?”

“知道了。可是看了你们两个的速度,也不晓得入不入得你们法眼了,我这东西。”叶飞咕哝着,将一架雷神弩戴在手上,抬手指向一块钢锭,只听得嗡地一声,一道细小的火光从铁盒前端飞射而出,击打在钢锭上,直接穿透而过,钢锭上多了个暗红色的小孔,竟然有融化的迹象。叶飞并没有停歇,只听得嗡嗡之声不绝,约十来秒后方才止息,那块钢锭已经被削掉了上边的一小半,边缘处还有些地方露出暗红之色,过了十几秒才慢慢地暗淡下来。

所有人,包括云还和对电磁炮有些了解的林宇非,都看得呆住了。叶飞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东西的射速比二师哥的巽雷神火弹要稍快一些,秒速能接近五公里,因为做弹丸的材料熔点和钨差不多,但是吸热能力却很高,所以虽然很难融化,却能以高温对目标造成烧伤。”

场地里忽然安静下来,除去叶飞以外的其他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连一直带着不满的云还也不例外,看着叶飞手中的雷神弩发起呆来。

这次竟然是葛同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搂着叶飞肩膀:“小子,过来一下。”

叶飞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葛同山道了远一点的地方,他心思敏捷,已经大致知道葛同山想干什么了,果然葛同山满脸带笑道:“小子,打个商量!你这个雷神弩,用来防身可真不错!能不能给我也做一副?你开价,只要我能拿出来的,随你挑!”

“果然!”叶飞心中暗笑,嘴上却道:“葛先生现在是我们的盟友,这个东西当然也有份,只是我们的那些开工比较早所以才早完成,你的过两天就好了。不过既然葛先生有这个意思,我也不能太过推辞不是?这样吧,葛先生你也看到了,大师兄和师姐的兵器都不好在普通人前随便招摇,我作的这个雷神弩也是,我看见葛先生收藏你那定海棍的那个阵法挺不错的,能不能……”

“你说神隐之阵?这个当然可以啊,我教你们神隐之阵,你给我做一套雷神弩,如何?”

“嘿嘿,成交!”

“等一下!我还有个条件!”

葛同山一愣,随即回头,怒容满面:“云老头,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况且这是我和你徒弟的交易,你来掺和什么!”

“我当然也会加条件的,”云还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两个的交易我不管,我传你本门雷术,你教他们几个千机幻形阵和归来之阵,如何?”

葛同山一愣,然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色。葛氏一门修的是丹术,所以一切术法都是以丹阵为根基,因为道路不同,所以葛氏一门自身是没有修炼自然之术的方法的。偏偏自然之道中的雷术能极大地加快丹阵的施放时间。葛同山当初就求师祖葛玄向云还说情,想要求取鬼谷一门的雷术,后来甚至自己也向张仲坚求教过,均被云还拒绝。几次被拒之后,心里对于云还也有了些怨念。如今竟然听到云还要主动教授,虽然是交易,千机幻形阵也算葛氏秘术,可对他这个武痴来说,当然再划算不过。忍不住道:“云老头,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云还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完全看不出出门之前的半分怒色。叶飞也是脸色一喜:“老师,您是同意用我这个东西了吗?”

“你这个东西的威力这么大,几乎赶上林师弟的巽雷神火弹,老师怎么会不同意?”张仲坚在一边感叹道:“真没想到那个叫作科学的东西居然能强到这个地步,搞不好我们将来不需要修道和能力也能灭除异兽了呢。”

“只能清除一部分干涉形的异兽,非概念级别的能量,威力再强,能力级别不够也没用。不过用来对付心怀不轨的能力者,倒是能派上大用场。”云还对着叶飞点点头以示嘉许,然后转向葛同山:“葛小子,怎么样,接受老夫的条件吗?”

“这样的条件对我来说很划算的,当然成交!”葛同山毫不犹豫。

“小子!这个东西怎么用啊?”葛同山将雷神弩戴在手上,左右摆弄,却不得其法,“怎么没有机括啊?”

“这个的开关是内置的,用真炁感应和操作,我做出来就是给修道者用的,普通人拿上也没法用。”叶飞过去拿自己的给葛同山示范,“只有一个按钮,用真炁压下去就成了,想停下的话,松开就好了。”

除了林宇非,其他几人都已经把雷神弩装在身上实验。林宇非把自己的一套先让给了葛同山。据他自己说,进入元婴境后他的巽雷神火弹的消耗变得极小,只比普通的风刃稍大一点,自己的回气速度几乎都能赶上消耗,所以雷神弩可有可无,等几天就好了。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研究葛同山教授的丹术。

“丹阵的学习很简单的,记住阵图和印法,修炼真炁的人都可以使用,修为越高施放越快。而且这几个丹阵都是入门级别的,就算千机幻形阵也不算高阶的秘术,所以阵图都很简单。”葛同山教授时如是说,脸上满是得了大便宜的神色:“云老头,记得教我雷术啊!”

“我让扶余教你,你想学今晚就可以,”云还也在摆弄雷神弩,心不在焉地回答,“靑鸿,过来一下!我这个怎么没反应?”

“呃……老师你刚才连续发射了大半天,弹丸都被你打光了!”叶飞又拿出一个铁盒子来,“这里,这个铁匣后半段是放弹丸的地方,一匣子可以放两百颗,这一盒子能放三匣子……老师你先别试了!这个弹丸太小很不好找的!回头我把葛先生的归来之阵刻画到弹丸上和弹匣里,弹丸就能发出后自动收回……”

“这还是没反应啊!”

“呃……老师,这个是用电的,电用完了就得充电,充电一次只能连续发射半小时,刚才都被您耗光了……痛!”叶飞忽然抱头叫痛,夹杂着云还的训斥声:“别教训我!没大没小!”

“我知道了老师……不过您和两位师兄都会雷术,控制好雷术强弱,雷神弩自然就能继续使用了……诶老师您收点力!电流过大会让内部部件受损的……哎呀我错了老师!”

“我说了别教训我!”

一片混乱。

叶飞一边解释一边叫痛,张仲坚和葛同山也不时地拉住叶飞问两句,连心岚都将雷神弩全部戴上,不时地发射两下,场内嗡嗡声不时地响起。

真热闹啊。林宇非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这一天来因为毁灭和极致风术带来的压抑心情终于一扫而空,心想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可随即想起老师的寿元将尽,事件结束后师兄师姐葛同山估计也都会离开,叶飞不晓得会怎样,不过多数会留下来继续搞自己的研究;那自己呢?应该会回到家里,和妹妹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吧。

可是……真的会这样吗?也许自己身怀能力和道术的事情终究会暴露,那自己也只能一起离去,可那样的话又留下妹妹一个人了。不过一起离去的话会和师姐在一起,也算是好事……

算是吧?

矛盾啊。

林宇非心里又混乱起来。

正文 七、邂逅(1)

“二师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叶飞双手抱头,边走边问。

“我也不知道,随便转吧。”林宇非心不在焉地回答。

“话说师哥我们不是连目的地都没有吧?”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林宇非目光散漫,“老师不是说让放松吗?这样没有目的的逛街不是最放松的吗?”

“可我们都逛了半个上午了!半个城市都要逛过去啦!”叶飞忍不住叫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放低声音道:“就算我们走一天都不会累,可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走也没什么意义啊!”

这是当天的下午,鉴于林宇非在比斗时的失控,云还要求他停下修炼,上街转转放松心情;再加上那几个人正忙着摆弄雷神弩,干脆把叶飞也赶出来陪同。不过在林宇非看来这主意算不得好——主要指让叶飞陪同这一点。他其实是个爱安静的人,叶飞却片刻停不下嘴来,不停的给出各种各样的意见,看起来倒是他更想出来放松一下。

“我平时放松的时候就这样逛街的,很快就能放松下来。”林宇非道,“所以我也没想过该去什么地方,就这样不好吗?”

“没意思。”叶飞无聊地挠挠头,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卡拉OK吧!”

“没去过,我唱歌老跑调。”林宇非脸色一红。

“跳舞?”

“不会。”

“那我们去书店转转?去网吧也行啊!”

“那只会更累吧?”林宇非停下了脚步看着叶飞。叶飞也正看过来,满脸失望——甚至可以说是绝望:“二师哥,就你这个无聊的样子,别说是打动师姐,就连普通的女孩子——就像前天遇到的那样的你都没戏啊!”林宇非脸色一红:“我为什么要打动师姐?”

“别装了!二师哥你根本就不是装的料!”叶飞嘿嘿一笑。林宇非眼看这个师弟还要再说,心里一动,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要不我们去公园转转吧。”

“公园?”叶飞一愣,随即一脸泄气:“也罢,看风景总比溜大街好,去就去呗!”

T市的中心公园建成的时间不久,完全是按照森林公园的模式来的,地方却不大。门口是整个公园的布局图,以一座人工湖为中心,湖的南面和两侧是蔓延地绿地,种植着大量的白杨和垂柳还有一些其他的树木,都已经长得初具规模;其间点缀着一些凉亭和回廊,回廊爬满了藤蔓,在这个季节看去都是枯黄的颜色,从远处却看不出是什么,估计是爬山虎之类。有两道回廊一直延伸到了湖心,曲曲折折地连在了一起,带着两座湖心亭左右对望。湖的北面是一座小山,东西延绵有两三百米,高度有六七十米,山上种满了各种松柏树还有些灌木,左右和正面有三条青石板铺成的山道,蜿蜒着连到山顶的大凉亭里。此刻林宇非和叶飞师兄弟两人正沿着左边的山道,走到了半山腰上。

“其实师哥你来晚了点,要是去年来的话山下边的湖边还有溜冰管游戏厅还有小影厅什么的,还有两家出租小游艇玩,”叶飞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可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市里面整改,把公园里所有的营业性场所几乎都去掉了,现在这里面除了公厕,剩下的只有湖和树了,现在又是冬天,连树都没得看。”

“挺好的啊,”林宇非随口应道:“至少空气挺好。”

“空气好也没有你家那边的小云山好啊!”叶飞翻个白眼,“你看这山上哪里还有人啊,就我们两个而已。山下也没人,大冬天的谁会来这种地方。倒是下边的湖结了冰,还算有点玩头。”

这时两人都已经来到了山顶的凉亭,从这里看下去,人工湖的湖面一片雪白,上面点缀着几个红红绿绿的人影来来去去,不时的有身影摔倒在冰面上。林宇非心里一动:“这个湖有多深?下边还有水吧?”

“可惜我忘了去拿两副冰刀来,我们还能溜会冰……”叶飞正在叨叨,听到林宇非发问愣了一下,“这湖水有三四米深吧,不过我们这边冬天够冷,水面的冰层总有三四十厘米,所以才允许人们下去溜冰,平时湖边都封着呢。”

“我们到冰上看看吧。”林宇非说罢,不等叶飞回答就自己走出了凉亭,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叶飞赶紧随后跟上:“咦?师哥你是想去溜冰吗?这样的话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两副冰刀来,你在湖边等我哈!”说罢不等林宇非反应,已经飞掠而出,这个时候小山上也看不见人,树丛遮挡着远处的人也看不到,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林宇非呆了片刻,没再理会叶飞,一个人自顾下山,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什么。

路程不远,林宇非虽然在思考却也不慢,即便正常的步行,两三分钟后已经来到了湖边。他站在湖边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身形一闪就到了一条回廊下面。

由于是冬天,公园在结冰前抽走了大量的湖水,只留下一半不到,所以冰面到回廊的底部足有两米多。每隔两米一排的圆柱之间,能看见远处有溜冰和玩闹的人,不时有摔倒的惊叫声传过来。不过没人注意这边,想来这到处柱子的地方也不太适合溜冰。

“这样就好,应该不会有人看见了。”林宇非默默地想道。他回过身背对人群,微微凝神,食指上裹了一层真炁,形成了一把细小的风剑,然后蹲下来,向着冰面一戳,立刻就有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出现。以他的目力,隐隐能看见下边的水光。他将手掌覆在那个小孔上,片刻后抬起手来,掌心已经有鸽子蛋大小的一颗水珠,被小小的风球包裹起来。他五指微微向内虚抓,一层闪着微光的雷衣融入风障,内部的水珠开始围绕着中心急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林宇非的脸色也越来越吃力。终于风雷融成的障壁在急速的旋转下开始膨胀起来,越来越大,终于炸裂,溅了林宇非满头满脸。他抬脚蹭出些冰屑将那个小孔堵住,失望地摇摇头:“看来还是必须在暴风领域内才能完成啊。”

这时尖叫声从身后传来,距离急速拉近。林宇非还没从刚才的思考中缓过神,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向这里撞过来了。

从风声来判断,此时躲闪和聚气都已经来不及,况且他前面七八米远处就是另一排圆柱,如果让开的话对方必然撞上去。林宇非无奈,只得急转过身,一腿向后做个弓步,准备硬接。然而时机还是有些晚了,没等他张开手,对方已经一头撞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倒地,继续向前滑去。林宇非也终于做出了些反应,背心处风障急速凝聚起来,随后便重重地撞到了柱子上。因为风障还没有完成,林宇非也被撞得头昏脑涨,不过两人也总算停下来。

对方在撞停之后飞快地爬起来,不过显然太急了,脚下一滑又再次坐倒在地,不过好歹稳住了。然后不敢再起身,一路爬到林宇非身边:“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林宇非已经坐起来,正在揉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愣——这个声音他才听到过没两天。赶紧抬头,果然又是那天在学校撞到自己的那个女生,此刻一脸惶急:“那个……你没事吧?我刚才感觉撞得很重,没有撞伤吧?”

“没事,”林宇非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定了定神,向那女孩伸出手。女孩却摇摇头,一脸无奈:“我还是就坐着吧,反正站起来也还得摔倒。”

林宇非笑了笑,不好居高临下地说话,只好也再坐下来。看看女孩身后,不见有人过来,不由得诧异道:“没人和你一起吗?一个人来的?”

“哦,有个一起的,不过他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女孩向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大概得在这里等他一下了,没打扰你吧?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像是有事。”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发呆而已。”林宇非笑笑。就像他那天和叶飞说的那样,和这个女孩对面,他完全没有平时和女孩说话时的紧张感,反而感觉有点亲切。看女孩不动,他也就不想着离开,反而想多说几句。可惜他和女孩子的交流仅限于自家妹妹,这时就算不紧张也找不到话题,他总不能一直看着对方——还不认识人家呢,只好把目光投向地面。倒是女孩开口道:“我那天在理工学院撞到的也是你吧?是去找人吗?”

“是啊,”林宇非回答,“我妹妹也在那座学院上学,我那天去是送东西来着。”

“嗯,我看出来了。”女孩也渐渐收起了拘谨,“我看你拉着那么大个旅行箱就知道了。”

“你也在那里上学吗?”林宇非忍不住问道,“我看你那天也穿着校服。”

“是啊,不过我已经快毕业了,那天是回学校图书馆查了些东西来着。”女孩笑笑,“再过一个月,过了论文答辩之后我就毕业了。”

“哦。恭喜你啊。”

“谢谢。”

又没话了。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女孩不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林宇非;林宇非也找不到话题,他又不能老看人家,只能坐着发呆。就这么枯坐了几分钟,终于林宇非有些忍不住了。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两个人都尴尬地笑了笑。女孩道:“你先说吧。”

“我是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不是把你忘了吧?你都坐了这么久了,不冷吗?”林宇非只好说道。说完又多少有些后悔,心想自己这么说,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下逐客令吧?

“我也正想这么说呢。”女孩捂着嘴笑起来,“那就麻烦你送我到岸上吧,我到那里去等他。”

“好。”林宇非站起身啦,向女孩伸出手。他不会溜冰,可是身为修道之人,怎么会被这种事难住?他微微凝神,在脚下凝聚起一圈细小的风刃,形状如同细小的锯齿一般,每一步都微微嵌入冰面,走的稳稳当当。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这么回事?”扶着女孩走在冰面上,林宇非再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扶着女孩子走路却不尴尬,以前只有扶着自家妹妹时候才能做到。可这个女孩子自己都不认识呢。

这里到岸上不远,转眼就到了。女孩站好身形,看着林宇非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也没什么事情。”林宇非笑道,“我也是在等人呢。”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女孩的。她看了看手机,抬起头来:“我朋友在那边等我,我要走了。”说完他做了一件林宇非绝没有想到的事情——他走上前来,踮起脚,在林宇非侧脸上亲了一下!

林宇非的脸腾地红起来。女孩笑着跑开,声音越来越远:“我叫陆兰兰,今天的事谢谢你啊!如果你是本地人的话,我们以后就一定还会再见的!”话音落定,人已经消失在树林里。

正文 七、邂逅(2)

林宇非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心里的念头走马灯一般乱转,却抓不住一个出来。在他自己的印象里,除去小时候被父母亲过,这还是第一次,甚至因为这个被同学嘲笑一定会打光棍。他抬手摸着被亲的地方,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啊?”就有人问了出来。

“说不出来,脸有点麻……”林宇非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边上的人。叶飞站在那里,一手提着一副冰刀,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突然就窘迫起来:“你都看到了?”

“你说呢?不得了啊师哥!我听霏霏说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这就有人倒贴上来了啊?老实交代,那天我回去你们是不是又见过面了!”叶飞故意作出一脸狞笑。

“除了那天我俩一起见到过,今天是偶然遇见的,我就是在她摔倒时候扶了一下而已……”林宇非突然感觉有点恼怒,“话说这又关你什么事!怪不得老师总是嫌你多嘴,他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怎么又扯老师身上去了……”叶飞小声嘀咕,“不过我看那姑娘长得不错,师哥你没想过把人家电话留一下吗?”

林宇非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叶飞衣领:“我说过只是偶然而已!还有这事情不准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说了!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叶飞赶紧举手,“师哥你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好吗!”

林宇非微微吸了口气,强行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没道理。不过被叶飞这么一打岔,自己也终于不那么尴尬了,只好低声道:“对不起啊,有点没控制住情绪。”

“都说了开玩笑了,别在意啊师哥!老这么认真这一辈子很难过的啊!”叶飞翻个白眼,“OK,既然没事了,咱们去溜冰吧!”

“溜冰?”林宇非一愣,这才想起叶飞手里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要溜冰?”

“你不是说要到湖里吗?湖里只有冰,不溜冰干什么?”叶飞一脸不解。

“我只是想起了个招数,要用到水,所以想下去试一下的,”林宇非道,“不过刚才我已经尝试过了,没有成功。”

“那不是正好吗?”叶飞喜笑颜开,“反正我冰刀也取来了,咱们下去玩玩呗?”

“可是我不会溜冰。”林宇非神色一窘。

“我教你啊!别怂啊师哥,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这种事情难住?”叶飞一脸的不以为意,“无非就是掌握好平衡而已。走吧走吧,一会就会了!”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去玩吧。我就在湖里转转,看你玩。”林宇非摇摇头。

“那也行,我去玩了啊师哥。”叶飞也不劝他,走出两步,忽然又转回来:“不过在那之前,师哥你还是先下去弄点水把脸洗一洗吧!”

“洗脸?”林宇非一愣,就看叶飞用手指点着自己一边的脸,正是刚才被亲的地方。脸色又红起来,赶紧下到湖面,手上风刀一卷,手里便多了一块巴掌大的坚冰,冰面已经被打磨得光可鉴人。拿到脸前一照,哪有什么东西?

“你这家伙!”林宇非恼怒地回头,却发现叶飞早已装好了冰刀,一溜烟滑出老远:“师哥你这样子可不行,太好骗了!你可需要好好磨练呢!”

林宇非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去。以这小子的性子,自己要是老那么认真,只怕会被他气死的。收拾收拾心情,转身上了岸,就在湖面上的回廊里转悠起来。转了几圈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只好靠着柱子发呆。这时候叶飞的呼哨声从不远处传来,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运动装的叶飞如同一只低飞的燕子一般在冰面上来回,不时地做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偶尔还和路过的人打个招呼,潇洒的动作不时地招来围观者的喝彩声。

“不能比啊,这小子。”林宇非摇摇头,心想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到叶飞这样吧。不由得又想起陆兰兰来。心想要是换了师弟,只怕不会像自己这么手足无措,大概第一时间就会和女孩子交换了电话,甚至马上亲回去也未可知。忽然想起了叶飞之前的话来:“听霏霏说你都没谈过恋爱……”心思一转,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子还好意思说我,他和霏霏才是,只怕早就又见过了吧!”心里不由得有些愤愤然:这小子,说都没和我说,这就是想动我家老妹的意思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错。要是老妹真能搞定这小子,那妹妹一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事,这件事情后自己是去是留,不也可以随便了吗?

惊叫声忽然传来,打断了林宇非的胡思乱想。林宇非一愣,随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人工湖南边的树林,刚才的尖叫声已经止息,但是林宇非已经看到了更加惊人的东西:在目力所及的地方,高达十几二十米的树木不停地倒下,树干折断的声音连成一片,在剧烈摇晃的树木之间,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一闪,如同一条巨型尾巴的末端。

林宇非第一时间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一只巨大的异兽!他没有再迟疑,顾不得被人看见,身形如风一般掠过湖面,向目标赶去。

两三百米的距离转眼即过,林宇非拔地而起,站在一棵超过二十米的巨大白杨顶端,终于看到了那只异兽。看到的瞬间,他惊得张大了嘴,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在他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只火红色狐狸状的异兽,身高足有五六米,背后九条火红色的巨大尾巴,比它的身高还要长许多,带着类似液态火焰一般的东西到处乱摆,尾巴所到之处,再粗大的树木也是应声而断,仿佛早已腐朽多年。这个东西他绝不陌生,估计叶飞看到也不会陌生——漫画《火影忍者》里面的九尾妖狐!果然就听到旁边有人惊叫一声:“靠!这不是九尾吗!”

叶飞只比林宇非晚到了不过十几秒,如林宇非所料,他也认识这个东西。不过他没有太多惊讶,见林宇非看过来,便干脆凑过去低声道:“师哥,我看到的人,都被我打晕送出去了。我用的手法比较特殊,他们就算有看到的,醒来后也只会觉得是做梦——话说这东西怎么回事啊?现在还是大白天呢,这就闹起来了?”

林宇非没有回答,因为他也在疑惑。现在时间连中午都没过,这些天来他们处理掉的异兽也不算少了,但是大白天在有人的地方出现的,还是头一遭。不过他们也没有疑惑多久,因为那异兽——九尾,好像正在追赶着什么。

“再靠近点看看。”林宇非的话得到了叶飞的赞成,两个人收敛声息,悄悄地靠近了十几米。叶飞使用了生长能力,脚下的树瞬间就又向上长高了不少,终于看清了九尾在追赶什么。但是看清的瞬间,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被追赶的是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拉着另外一个,在不断倾倒的大树之间惊险万分的躲闪。被拉着的那个林宇非绝不陌生,就是刚刚和他告别的陆兰兰;另一个则更熟---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呢。正是他的妹妹,林艺霏!

林宇非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下面的两个女孩子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双手向前微张,巽雷神火弹瞬间成型。叶飞更加直接,飞快地落在地上,双手据地全力出手。周围所有的植物瞬间疯长起来,九尾前方的白杨树瞬间全部膨胀到了数人合抱的粗细,结成一道近十米宽的屏障;同时地上的草丛灌木都疯狂生长起来,从脚部向上蔓延;周围所有的柳树则狂摆起来,如同狂龙一般向天上扬起,扬起的瞬间便覆盖上了浓重的绿色,迅速地疯长到了手腕粗细数十米长,稍一停顿便倒卷而回,如无数巨索般将九尾牢牢捆缚在内。

奔逃中的两人注意到了这种异象,脚步不由慢下来。叶飞心里一急,大喊出来:“困不住它的!快逃!”话音未落,九尾已经仰天怒吼一声,所有的柳藤和包裹的灌木瞬间被扯断,九条长尾骤然伸长,分出三条刺向巨木屏障,另外六条已经向林叶两人刺来。林宇非的巽雷神火弹早已蓄力完成,转念之间,数十颗巽雷神火弹已经电闪而出划向夜空,九尾的九条尾巴瞬间被击散,甚至连身体都被打出了好几个缺口。

林艺霏已经拉着陆兰兰奔逃而出,甚至没有回头看谁在喊叫。好在九尾被暂时击散,没有继续攻击,两人没有受到阻拦,很快就已经跑出了老远。空中的两人一起松了口气,注意力又回到了正在凝聚的九尾身上。林宇非向叶飞道:“叶师弟,这周围有什么地方是荒地吗?人少点的!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看见的!”

“向南就行!”叶飞大喊道,“公园南边没有人住,出去两三里地就是一条山沟,那里有个已经废弃的采石场,整条山沟都没人!”

一声怒吼,九尾已经再次凝聚成型。此时两个女孩子早已逃出了视线范围,九尾立刻把攻击它的这两个人当作敌人,九条尾巴晃动,猛攻过来。

“引它到那里去!”林宇非大喊一声,身形急速后退,闪开长尾攻击的同时身形向南急掠,并不时地回头发出几发巽雷神火弹。叶飞见状,风术加持下猛然加速,身形赶在林宇非前面,指引着方向。九尾此时完全被不时发出的巽雷神火弹激怒,不顾一切的向两人追来。

正文 七、邂逅(3)

两人开始奔逃的同时,公园的假山上身影闪动,云还、张仲坚和心岚都已经赶到。云还看着九尾,脸色有些发白:“青丘九尾?这东西怎么会来这里?”

“只是创造物,我能感觉得到。青丘九尾的话不会这么暴躁。”张仲坚在边上道:“而且看颜色和体型,也都完全不像。”

“不是?”云还诧异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两位师弟的样子,似乎认识这东西。”张仲坚道,“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先不用,实战才能更好的锻炼实战能力,让他们试试吧。况且我们也随时可以出手的。”云还道,“我们先跟上去吧。”

九尾的速度似乎并不是很快,叶飞和林宇非已经放慢了速度,它却只是刚刚跟上。这时已经到了公园外面的荒地,寒冬中植物稀少,叶飞的植物屏障已经难以阻挡它,林宇非的巽雷神火弹却总是能使它慢下来。这使得九尾怒吼连声,长尾不停地伸长想要攻击两人,却总是差着一小段距离。

“我们见到的尾兽一共有两头了,不过看起来貌似没那么强啊,”叶飞此时已经不再制造植物屏障,反正也没法阻挡片刻,“九尾出现也这么久了,我们这么撩拨它,也不见它用尾兽弹之类的啊。”

“尾兽弹?”林宇非一愣。这时候身后的九尾突然大吼一声,身形却停了下来。两人一呆,也不再奔逃,转身停下,准备再挑逗一下。却见九尾停在原地,嘴巴大张面向两人,嘴里一个黑里透红的能量球渐渐成型。

“我靠!”叶飞惊得大喊一声。

“乌鸦嘴!”林宇非瞪了这个师弟一眼,毫不犹豫,巽雷神火弹连发,向九尾射去,同时大叫道:“老师给你的那些种子呢?不用等什么!”

“我准备一会到地方再用的,看来也来不及了!”叶飞懊恼地拍拍脑袋,右手一探,一个小型丹阵瞬间出现,一把不知道什么种子出现在手里,顺手撒出去,随即双手据地,大喝一声:“生长!”

地面瞬间四处翻开,巨大的树干破土而出,挡在双方之间,转眼间形成一道十几米宽的木墙。叶飞嘿嘿笑道:“这是铁梨木,可比白杨树要硬得多了!”

林宇非在木墙升起的时候就停止了巽雷神火弹的发射,见叶飞拿出雷神弩,马上制止道:“别用这个了,灭不了的,别浪费了。”

“那怎么办?”叶飞有些傻眼,“我的木牢连一尾都灭不了,这个估计更难,而且师姐也不在。”

“实在不行只有使用寂灭了,”林宇非有些犹豫,寂灭的使用要依托暴风领域,可是自己昨晚才刚刚失控,万一再来一次……

“师哥闪开!”叶飞突然大喊一声。林宇非一激灵,才发现尾兽弹已经发射,小腿粗细的暗红色光芒直线切出,所到之处叶飞的铁梨木墙纷纷飞散。林宇非几乎在看到的瞬间就已经判明了方向,急忙向叶飞大吼一声:“小心,闪开啊!”

已经来不及了。红光一闪即逝,木墙和地面出现了一道深沟,边上还在冒着青烟。叶飞就在深沟的另一边跌坐在地,脸色苍白。他的左臂已经齐肩消失,肩膀处的断面却没有血流出来,已经完全被烧焦了。林宇非大叫一声:“师弟!”

“没事,别管我!”叶飞疼地声音发颤,仍然大声答道:“我有生长能力,很快就能长出来!师哥你自己小心!”

“你走远一点!”林宇非大喝一声,不再说话。巽雷神火弹以空前的密集程度向九尾射出,将之打得千疮百孔,难以成形。叶飞答应一声,强忍疼痛,风术加持之下转眼后撤百米。林宇非将最后的几发巽雷神火弹发射出去,双手在身侧一摆,挥手画圆:“疾风!”

狂暴的风在身边卷起,带起漫天灰尘,将身体完全遮蔽。林宇非毫不犹豫地低喝一声:“翔龙!”

两道龙卷瞬间生成,如狂龙般在身侧摇摆,林宇非的瞳色已经开始渐渐转白,狂龙矫夭,已经开始连接。

“师弟,等一下!”张仲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一喊声音极大,林宇非的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人也已经被惊醒。狂龙渐渐消散,张仲坚来到身边,扶着肩膀道:“这里不行,容易被普通人看见,先引到叶师弟说的地方吧!”

林宇非一怔:“可是叶师弟他……”

“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你看!”

果然叶飞已经完全复原,和云还等人一起来到这边,却不见葛同山。

“可这家伙的远程攻击太无解了啊,怎么引?”叶飞挠头道。

“那就强行把它带过去!”云还大喝一声:“葛同山,动手吧!”

葛同山应声出现在九尾身后的半空,双手虚抱,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才能看到因为光线折射不同显现出的透明色边缘,显然是透明化的定海棍。

“我靠这棍子还能这么用?”叶飞惊叹道。

“你们不是叫它如意棒吗?既称如意,自然要有些如意的效果啊。”张仲坚笑道。这时候九尾终于重新凝聚成型,只听葛同山大喝一声,手中透明的定海棍横扫而出,正中九尾后背。九尾怒号声中,被这一棍扫出近百米,所往正是叶飞说的采石场方向。

“继续!”张仲坚喝声传来,已经在葛同山身后,浑身雷衣闪耀,鬼头刀已经拿在手中,刀背向前横扫而出;葛同山同时做出反应,原地跃起双脚后撑,正好踩在鬼头刀刀背上,借着巨力向前急蹿而出。此时九尾去势方尽,尚在空中,葛同山已经再次赶到,定海棍再次挥动;这次借用了神来刀的巨力,力道高出何止数倍,九尾再次被击出数百米。张仲坚出刀之后就向林宇非喊道:“林师弟,用你的风术,把它推过去!”

林宇非在葛同山第一击时候就明白了张仲坚的用意,早已做好了准备。闻言双手望空一挥。此时葛同山第二棍的去势还未放尽,九尾还在空中飞行,徒自怒吼却无法控制姿态;再被堪比飓风的大力一推一抬,顿时如腾云驾雾一般高高抛起,直往前方不足两里的小山谷落去。

不等云还吩咐,众人纷纷动身,如箭离弦一般纷纷往山谷里赶去。堪堪赶到山口,九尾已经落在山谷中,落地处尘土飞扬,伴随着尖厉的怒号声。

“成了!”云还脸色一喜,低喝一声:“速战速决!”

“这可不行呢!云老你也得给后生晚辈们留点汤水啊!”熟悉的夜枭之声从高处传过来。云还脸色一变,低喝道:“心岚、青岚、靑鸿,加速突进!”

众人闻声变阵,林宇非、叶飞、心岚陡然加速向山谷内冲去,云还、张仲坚、葛同山三人同时停下转身,分别面向三个方向,分别做好了防御准备。看清情势之后,云还脸色微微一变:“莫离,你小子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晚辈我还是道行不够啊,总是落得个吃您尘尾的结果。好不容易赶上几次,总得想办法分上几分嘛,”莫离桀桀一笑,“而且最近遇到几个不错的后辈,也想请您老指点一下呢。”

说话之间,正在突进的心岚等三人身形一滞,正前方突然有数十道人影落下。心岚突然长剑出鞘,在空中急舞起来,只听得叮叮声不绝,微微发暗的天色下火星时闪时灭。心岚手中不停,长剑攸然幻化成数十道,四方急舞,将那些人全部笼罩在内;口中低喝道:“你们两个,全力向前!”

林叶两人同声答应,林宇非双手向前猛挥,巨大的风刃阵列急速向前突进,将正面的几人全部弹飞,两人趁机加速,瞬间掠过人群。只听得身后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一人再追上来。

“师姐的御剑术真是强悍啊!”叶飞一边飞奔一边感叹,“也不知道她三剑齐出会有多强。”

“今天回去之后你可以挑战一下,”林宇非一边加速一边放出流风,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闻言随口回了一句。叶飞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是不要了,我还想多活一阵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赶到了九尾的落点,这里是采石场的正中央,周围到处都是未粉碎的大石头,也有一些废料堆。当中有一片方圆不到百米的空地,早已经长满了杂草,其间隐约可见深深的车辙。空地的正中有一个大坑,能看到坑里焦黑的土层,却不见九尾。

“九尾呢?”叶飞愣愣地说。

山谷入口处。

张仲坚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对手。莫离带来的人全部都是身着带帽兜的黑袍,连脸都包裹在内,这人也不例外。此时撩开帽兜,露出真容,只是一张普通的大众脸,但是脸色却苍白如死人,身后还带着二三十个人,一动不动。

正文 七、邂逅(4)

“报上名来吧!”张仲坚低喝一声,“老子没什么时间跟无名鼠辈来耗。”

那人却不说话,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猛然双手乱舞,身后的人黑袍全部炸裂,露出穿在里面的黑色劲装,双手手腕上都绑着近一米长的雪亮长刀,一齐向张仲坚扑上来。张仲坚看那些人全部腿不打弯,再看看那人的动作,轻笑一声:“原来是尸傀儡之术,你姓言?”

“果然是前辈,见识广博呢!”那人被叫破身份,却不吃惊,只是大笑道:“在下辰州言和庸,请扶余先生指点一下在下的二十八宿天傀儡之术吧!”

“名号叫得倒是响亮,可别来个中看不中用啊!”张仲坚嗤笑一声,头顶青光微闪,刀阵瞬间成型,正好二十八把,朝一众傀儡疾扑而去。转眼间叮叮当当的交击声响起,刀阵傀儡竟然战了个难解难分。

“有点手段啊!”张仲坚微微一惊。他的刀阵在叶飞教授下,质量已经再次提升,虽然比重合金1号差得还远,但是比上好的精钢已经强出了很多,这言和庸傀儡手里的刀居然能拼个不相上下,也算了得。

“扶余先生若就这点手段,可赢不了在下啊!”言和庸大笑一声,傀儡手中的刀光骤盛,瞬间刀阵中的刀有大半被击飞,“听闻扶余先生的刀阵使出来千军辟易,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该不会年老体衰,退步了吧!”

这话说得十分尖刻,张仲坚脸色瞬间黑化,好胜心也被激起来:“老子还正当壮年呢!给你三分颜色你还想开染坊了是吧!”说罢刀阵全力发动,数百把银刀漫天而起,刀锋急舞中杀向二十八宿傀儡。言和庸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星君幻神!”众傀儡身上全部腾起一团团黑气,黑气飞快地凝聚着,转眼间二十八宿数量涨了一倍,半球形立在身前,百多道刀光急舞,拼命抵挡刀阵进击,同时双手尾指向外一别,两具白衣傀儡瞬间出现,从两侧闪过刀阵,手中各持两把厚背大刀,直接向张仲坚杀来,竟是想要直指首脑。这两具傀儡浑身电光缭绕,速度奇快,竟然还能用雷术加持自身。

“扶余先生,我这左右先锋,活着时可是金丹期的高手,我称之为雷神双煞,只希望扶余先生别指点不成,反做了刀下之鬼吧。”言和庸的声音从傀儡墙后传古来,声音稍显急促。

“果然所谓二十八宿,只是名号叫得响亮!”张仲坚冷笑一声,并不召回刀阵,双手间雷光暴涨,百战雷霆刀瞬间成型,与雷神双煞斗在一起,竟然稍占上风,口中犹有余力道:“言家小鬼,要是再没有别的招数,你这傀儡术今天只怕要被我废了!”

“哼,胜得我再说吧!”傀儡墙之后,言和庸已经汗流浃背。他原本以为雷神双煞生前都是金丹境高手,张仲坚自己也不过金丹境,应该可以逼得他收回刀阵,岂料张仲坚竟然毫不退却,居然可以只凭意念操控刀阵,甚至还能分神与雷神双煞拼斗。而且确实如张仲坚所言,他虽然还有别的招数,但是并不比眼前所用的术更强;眼下的形势,二十八宿和雷神双煞此时都无法收回,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操控其他傀儡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生出退意,只盼其他人又人能尽快结束战斗来帮个手,至少能够退却,或许还能反杀也说不定。这时张仲坚突然轻笑一声:“言家小子,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了,他们的处境怕还不如你呢!毕竟我家老师和葛小子都不是懂得手下留情的人,至于师妹,恐怕她都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吧!”

“别想拿话来扰乱我!”言和庸怒哼一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不远处的云还和葛同山。这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几乎就要心神失守,二十八宿顿时有几个被拦腰砍断,颓势更显。

此时云还也早已与人交上了手。对面是个国字脸的大汉,身形魁梧,身法却极其灵活。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使用的,也是雷术。这人使用雷术的方法与张仲坚类似,浑身裹着一层雷光,与张仲坚的雷衣很相似,只是远不如张仲坚的雷衣凝实,倒像是一件雷光织成的网兜。不过加速效果也很明显,这人像一道电光般绕着云还闪动,带起连串的虚影,难辨虚实。同时掌心不停地释放着粗大的雷光,向云还攻来。

云还却始终凝立不动。此人身法奇快,他的雷蛇不停地发出,却始终无法命中,大范围的雷法却都需要蓄力,在对方的不断攻击之下,始终无法使用,此时只能以雷蛇环绕自身固守。好在那人身法虽快,雷光看上去也颇为粗大,可惜威力却是一般,大可稳守得住。

“云老先生,你要是想等我气力衰竭,只怕得等不少时间吧,”那人的身影从无数幻影中传过来,中气十足,“就怕你等得起,其他人等不起吧!”

“后生小辈,别太得意忘形了!”云还冷哼一声,“我让你看看到底谁等不起!扶余!”

“老师宽心,就快收拾了!”张仲坚的笑声立即传了过来。

“心岚!”

“就好了!”心岚清冷的声音传来,丝毫不见波动。

“葛同山!”

“你不干扰的话会更快!死老头子别烦我!咒文都被你打断了!”葛同山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云还不以为意地笑笑,扬声道:“放心,不会打扰你了!”说罢不再出声,眼神内敛,眉目低垂,嘴角带着一丝讥笑:“我也不怕告诉你个小辈,就你这样子的雷术,一辈子也伤不到老夫!”

那人的身形终于停下来,站在云还的正面,脸色有些难看。云还也抬起眼来:“怎么了小子,这是准备认输了吗?”

“我可不是他们那样的散把式!”大汉冷冷道:“上了年纪的人反应总会慢一些的,我不介意。不过现在你可以看看你周围了,趁现在还能说话,再多唠叨两句吧!”

云还早已听得满脸怒色几乎爆发,听到后半句,似有所觉,向四周扫了两眼,神色稍稍一变:“五雷令!你是正一教的人?”

“怎么?不再自称前辈了吗?”那人冷笑道,:“已经迟了!”说罢身形急速后退,同时手中法印连变,转眼停住,口中喝道:“看我五雷天心大法!”

术名出口,云还脸色大变,忍不住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天空中早已聚集起了层层乌云,云层里闷雷连响,雷光隐现。云还收回目光,目光冷冷地罩定那人:“报上你的名字!”

“这死老头,又发什么神经!每次我有好事,总要打断我!”

葛同山从天上收回目光,口中喃喃不停地咒骂,旋又露出笑容:“还好老子也快完事了,不然好好的一场比试,又要被你搅黄了!”

“葛同山你别走神!”他的对手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我现在已经使出了我的百兽大阵,你还不打算用你的定海棍吗?死了可别怪我!”

“能役使百兽,你的御灵术也算有点道行了,”葛同山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对方:“游木狼,百年修行得来不易,何苦要和莫离那样的小人为伍?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好吗?”

“你有资格说教我吗?”被称作游木狼的人呸了一声,“你之前不也和莫离一起行走过吗?现在又和这帮人走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都是为了提升自身实力。”葛同山难得的脸色一红,“好吧这方面我也确实没资格说你。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就算你的御灵术水平再高,可是异兽的水平良莠不齐的话,终究没什么强度。就你现在的兽阵实力,真心不值得我用出定海棍!”

“你别小看我!”游木狼气得脸色通红,“看我的兽阵!攻!”

“三十二帝,攻!”葛同山也懒得再劝。这个游木狼其实和他很像,有些一根筋,不打服的话脑子是转不过来的。当下定海棍在地下一顿,早已召出的三十二帝身形闪动,一齐杀入兽阵。

“在下陆通,如你所说是天师门人,”云还对面的大汉冷冷的回答。随后保持着手上的印法,向前一指,大喝一声“敕!”

没有动静。云还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

“怎么回事?”陆通神色有些疑惑,抬头看看天上雷云,再次大喝一声:“敕!”

依旧没有反应。

“不可能的!我连雷云都招来了,怎么会没反应?敕!敕!”陆通慌乱起来,口中喝敕连声,手上却早已经没有了章法。云还哼笑道:“小子,你真是正一教门人?只怕是个弃徒吧!”

“你怎么知道!”陆通终于心神失守,慌乱地倒退几步,“不对,老师说过给我机会的!只要我实力够了我就一定能够重回正一!”

“看来真是个弃徒。”云还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陆通,“那么也没有人会告诉你,你正一教内的一个忌讳了吧!”

“什么忌讳?”陆通呆呆地问。

“虽说我的雷术脱胎于正一教的五雷法,但是若论威力,除了张道陵一人,正一教中无人敢说能胜过老夫!莫说你那五雷天心正法只是个半吊子,就算真正的五雷天心正法,也抵不过我的天劫之雷!”

云还蹲下身来,紧紧盯着陆通:“所以那个忌讳就是,学习正一雷法的人,千万不要在我云还面前妄使雷术!自己抬头,看看上面!”

陆通此时早已信心全失,闻言呆滞地抬头看天。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控制的雷云居然仍然没有散去,而是越聚越浓,并且如龙卷一般旋转起来。龙卷的下端,雷光密集地闪动,仿佛在蓄势,鼓点一般的雷鸣声不断地传来。

正文 七、邂逅(5)

张仲坚此时已经将言和庸的傀儡二十八宿完全打散,雷神双煞已经只剩下一个,正要摆脱傀儡上前攻击言和庸本体,听到这样的雷声不由一愣,仰头看了一眼,脸色立变。

“师妹!葛小子!立刻退后!这是天劫之雷!”张仲坚一边大喊,一边聚集起雷衣,摆脱傀儡纠缠,飞快地后掠。心岚此时刚刚将最后一个冥灵教众踢翻,闻言身形一闪,已经在百米之外的山头。葛同山也不再和游木狼纠缠,飞快后撤;同时定海棍伸长,拦腰将游木狼扫出百米之外。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张仲坚喊出后不足一秒,巨大的霹雳声响起,一道凝实犹如实体、直径足有数米的巨大雷光从云层的龙卷中直劈而下,仿佛将天地都连在了一起。雷电在两秒之后便消失,但是周围的人在之后的十几秒内都无法视物,也无法听到什么,眼前只有白光一片,耳朵里只有嗡嗡的余声。那雷声仿佛要将人灵魂都完全震散。

知觉渐渐地恢复,云还站在一边的山头,大声问道:“都没事吧?”

“没事。”心岚出现在云还身后,淡淡地答道。

“我也没事,”张仲坚略带苦笑的声音响起,“老师你该事先打个招呼的。”

“天劫之雷的蓄力时间很长,你们都该能反应过来才是。”云还淡淡道,“葛小子!”

“死老头你想杀人吗?”葛同山愤愤的声音传来,“事先打个招呼会死啊!”

“你若躲不开,死了也活该!”云还哼了一声,“还有你放走的那个小子,如果下次遇到他还站在莫离那边,我可不会留情!”

“只是因为他和我有些像而已,”葛同山脸上多少有些尴尬,他也没想到云还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放心,我也只帮他这一次而已。下次再遇上,我也不会饶他。”

“知道就好。”云还哼了一声,“都跟我来吧。”

说罢身形急掠,向山谷中赶去,心岚随后跟上。张仲坚和葛同山紧随其后,路过天劫之雷劈中的地方时多看了一眼。方圆近百米之内一片焦黑,到处是被烧焦的人形;云还和陆通站立过的地方一个直径三四米的深洞,深不见底,洞的边上有一片灰白色的细灰,已经被风吹散了大半,估计就是陆通的尸灰了。

“真是看一次受一次惊吓啊,”葛同山一边向前疾驰,一边咋舌道。

“看来老头子真是被气到了。”张仲坚微微摇头,脚下半步不停。

“对了,没有看见莫离啊,不会被化掉了吧?”葛同山突然问道。

“他从一开始就走了。”心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只是一个小山谷,总共也没多长,众人很快就赶到了九尾坠落的地方。然而这里静悄悄的,野草随着微风轻轻摇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不见半点打斗的痕迹,甚至连坠落的痕迹也没有。云还呆了呆,回头想张仲坚问道:“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吧?”

“肯定没有,”张仲坚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他转向葛同山,发现对方也是同样的表情。

“锵!”心岚突然长剑出鞘,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云还疑惑道:“心岚?”

“他们就在这里。”心岚将长剑握在手中,眼神四顾,一脸警觉。张仲坚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恐怕师妹说的没错。这个状况,我见过一次。”

“是莫离的缚灵之阵,”葛同山也掣出了定海棍,“那两个小子只怕都被困在缚灵之阵里了,就是不知道九尾灭了没有。”

云还明白过来,双手间电光流动,大喝道:“莫离小儿,给我出来!”

“诸位的手脚还真是快呢,小老儿我可真是要甘拜下风了。”莫离夜枭一般的笑声从高处传来。几人一齐回身,只见莫离的身影高高地站在一堆废料堆上。

“懒得跟你废话!”云还冷喝一声,“把阵式撤了,各走各路!”

“这可不行!”莫离站在高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小老儿好不容易抢了一回先手,可不能就这么让出来,总得捞点好处吧。”说罢眼神忽然转向葛同山:“葛先生?您的脸变得可真快啊,小老儿还以为前辈真的走了呢。”

“老子要做什么,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指点!”葛同山哼道,“况且我只是利用你找人而已,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哪儿敢呢!”莫离的笑容忽然有些诡异,“不过还是要多谢葛先生。若非有你,小老儿的缚灵之阵还真没法子再进一步呢。”

“什么意思?”葛同山一愣,云还已经一脸怒色地看过来。张仲坚上前一步:“老师,别信他的挑拨离间,比起莫离这样的人,还是葛小子更可信一些吧。”

“那倒是。”云还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旋又转向莫离:“废话少说,你要是再不撤阵,我来替你撤!”

“那可有劳云老先生了,”莫离桀桀一笑,“阵就在那里,先生大可动手呢。”

云还怒哼一声。没等他出手,心岚的长剑已经离手,如闪电一般刺向莫离的身体。张仲坚低声道:“只怕不是本体。”果然长剑贯穿了莫离的身体,却没有半点鲜血溅出,莫离的身影如水波般晃动起来,转眼之间便如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果然。”张仲坚苦笑一声,拉住满脸怒气的云还:“老师,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缚灵之阵。他说阵法就在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该就在那里吧。”心岚收回长剑,指向场地中央,众人判定的九尾坠落之处。

“怕是没错。”葛同山眼神一亮,“如果我们判断的落点没错,那么那个位置应该有坠落的痕迹,可现在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两个可能性了。”

“要么我们判断失误,要么缚灵之阵就是在那里。”张仲坚点头道,“我来试试吧。”说罢刀阵祭出,几百把银刀如旋风般舞动起来,瞬间横扫了整个场地,又飞回张仲坚身边。

没有任何动静。场地内静悄悄的,只有地面的野草被削断无数,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

“这样没用的。”葛同山道,“我见过莫离的缚灵之阵。这个阵法是有六头能隐形的异兽为支点组成的,就算有所损耗,也照样可以组成。最关键的是,这个阵法可大可小,我见过最大的一次覆盖了整座山头。如果不能消灭阵法的支点,从外侧是无法触及到阵法的。”

“全部消灭?”云还问道。

“能全部消灭当然效果最好,不过只要能消灭一只,也能令阵法出现裂隙。就算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弥补,以我们的手段,应该可以抓住那个机会。”葛同山道。

“好,你们到我身边来。”云还道,“扶余,你和我一起施展九天雷暴,最大限度的覆盖这个地方。”

张仲坚答应一声,师徒两人隔开十几步,手中法印变幻无方,越来越急。空中传来隐隐的雷声,乌云如同被飓风吹动一般,飞快地聚集在一起。短短半分钟不到,乌云已经覆盖整个山谷上方,然后渐渐收缩。片刻后两人同时结印完毕,同声喝道:“九天雷暴!敕!”

无数的雷电应声而下,持续不断地轰击着方圆里许的地面,雷电的密度几乎如暴雨一般,只炸得地面尘土飞扬。葛同山和心岚集中精力,游目四顾。几秒之后,葛同山突然叫道:“快停下!”

雷电的频率应声减缓,短短几秒之后,雷云消散,山谷里已经到处是尺许深的坑洼,却仍然不见林叶二人的影子。云还怒道:“葛小子你干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感觉不太妙。”葛同山苦笑道,“刚才我感到了丹阵发动的气息,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千机幻形阵。虽然有些不同,但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莫离见过我施展千机幻形阵,并且我绘画阵图时被他看到过。虽然时间很短,我及时收回了阵图,但是我不确定他看到了多少。现在看来,即便不太准确,只怕他也能够部分的应用千机幻形阵了。那样的话,即使我们能够找到缚灵之阵的位置,只怕也不能随便攻击了,”葛同山道,“现在你们也知道了,千机幻形阵是有转移攻击的作用的,所以从外侧破阵的办法,再不可行。”

“你干的好事!”云还愤怒地瞪着葛同山,却也无法可想,“那我们就干等着吗?”

“老师你也不用太担心,”张仲坚安慰道,“上次林师弟就破过这缚灵之阵,现在就算莫离得了千机幻形阵的辅助,可林师弟也突破了元婴境,破阵应该不是难事。”

“希望如此吧。”云还一甩衣袖,走到一边去静坐,再不看葛同山一眼。葛同山老脸微红,也不敢再多嘴,百无聊赖之下也在一边坐下来。只剩下心岚静静地收剑站立,张仲坚则来回踱步,不时地看向缚灵之阵的位置。

正文 七、邂逅(6)

缚灵之阵内部。

林宇非和叶飞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且不说他们曾经被这个阵法困住过一次,而且上次他们入阵之时心神还在别处,这次则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警惕,周围的景色由动转静,切换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叶飞忍不住嘲笑道:“这老家伙怎么不长记性啊,上次困不住,这次就能困住了吗?”

“小心点,这次阵里可不光是我们和莫离,还有一个九尾呢!”林宇非说着,将风障在两人身周张开,游目四顾。

“说的也是,”叶飞答应一声,将雷神弩拿出来戴在手腕上,顺便在两手中各抓了一把种子。“你要小心,你的植物怕挡不住九尾的力量。”林宇非提醒道。

“没关系,挡不住九尾可以挡挡别人,”叶飞一边说一边讲手里的种子洒向四周,“况且也不一定完全没用,我也不会只顾防御的。”

“我先来看看范围,师弟你别动。”林宇非说完,无数的细小风刃开始在他的身周凝聚,然后带着尖厉的啸声向四面八方冲去。然而事与愿违,这次风刃完全没有探测到阵法边沿,便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林宇非脸色一变,叶飞在一边吃惊道:“我靠,这阵法对真炁的吸收这么厉害了吗?突破之后师哥你的风刃威力应该大了不少的,这么这么快就消散了?”

“不是消散了,你仔细看。”林宇非说着,再次释放出一批风刃,这次比第一次更急,然而依旧在飞出不远后就不见了。

这次叶飞也终于看出了点门道。风刃果然并不是消失,而是在某个边界上突然不见的,仿佛在接触到边界后被一张看不到的嘴吃掉了。“这是什么东西?”叶飞有些吃惊,“上次好像还没这种功能呢。”

“这不是上次的缚灵之阵,这个能够吸收我的风刃。”林宇非低声道,“不过起码边界是被找出来了,算是有些收获。接下来就是看怎么破了。”

“这次我来试试吧师哥,”叶飞低声地嘿嘿笑道,“让他看看科学的力量吧。”说罢双手张开指向两边,低沉的嗡嗡声立刻想起,超高速的弹丸带着暗红色的光芒向两侧飞去,林宇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低低叹了口气。弹丸击中阵法的边界,倒是没有被立刻吸收,但是也没有叶飞想象中的击穿效果。所有的弹丸都在击中边界的同时速度瞬间归零,纷纷掉落。

“这种物理性的动能是最低等的物理冲击,就算速度再快十倍,遇上结界这种超自然的力量,都不会有效果的,只会被轻易吸收。”林宇非无奈道,“老师应该和你说过的吧。”

“呃……是我头脑发热了。”叶飞讪讪一笑,挠头道,“看来还得看你了啊师哥。”

“我也没什么把握。”林宇非说着,双掌中巽雷神火弹成型,连续向四周射出。但是依旧在接触到边界的时候消失不见,完全没有上一次破阵时候的凌厉效果。不过显然阵法的吸收效果也濒临极限,神火弹集中的地方,均有巴掌大的丹阵浮现,剧烈的闪动中将巽雷神火弹吞噬。

“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关啊!”叶飞忍不住叹道,“不过这个丹阵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千机幻形阵。”林宇非低声说。叶飞一愣:“什么?”

“千机幻形阵,”林宇非重复道,“虽然小了很多,也不完全一样,但是这个阵法,和葛先生的千机幻形阵很像。”

“两个娃娃很聪明嘛!”莫离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同时一惊,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处,莫离也没有现身出来,“这个阵法就是脱胎自葛先生的千机幻形阵呢,没想到吧?哈哈哈!”

“我靠!又是这个葛同山惹的麻烦!”叶飞忍不住叫骂起来,林宇非一把扯住:“别骂了,我估计葛先生也是无意中透露的。很可能莫离是用了什么别的手段得到的阵图,所以这千机幻形阵看起来很像,不过在我看来,只怕并不完全。”

“不完全?”叶飞一愣。千机幻形阵葛同山才刚刚把阵图教给他们,两人都还没有习练,所以都还不熟悉。现在听林宇非说起,猛然醒悟:“对啊,要是完全的话,他怎么会不用来进攻。死老头,我看你是偷学的吧!还敢拿来挑拨我们!告诉你,没用!”

“就算不全,困住你们两个小子也没什么问题!”莫离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恼怒,“有本事,破阵出来再来说大话!”声音静了下去,再不说话。

“等破了你就哭去吧!”叶飞找不到莫离的方位,只好把手伸到头顶,比了个中指。然后才凑到林宇非身边:“师哥,你有把握吗?”

“应该可以。”林宇非犹豫道,“我的巽雷神火弹应该已经逼近他那个丹阵的极限了,葛先生不是说过吗,丹阵越亮,就越是接近极限。如果我使用暴风螺旋的话,用到乱羽就必然能破。不过师弟你要做好万全的防御,因为我也不确定这次能不能完全控制。”

叶飞脸色有些难看,没有说话。林宇非使用暴风领域发狂的事,他从实验室一回去就知道了,现在他这么说出来,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控制的把握。叶飞呆了片刻,咬牙道:“总要拼一把的!师哥你放心使用吧!我自己想办法自保。而且破阵之后不是还有老师他们吗,就是师哥你要受点苦了。”

“那倒是没什么,”林宇非也咬了咬牙:“那就来吧!师弟你做好防御的准备!”

说罢向前走了几步,双手猛地一划:“疾风!”

“等一下师哥!”叶飞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林宇非立刻停住,收起风势:“怎么了?”

“师哥你刚才说巽雷神火弹已经接近他丹阵的极限了吧?”叶飞突然放低声音,凑到林宇非的耳朵上耳语几句。林宇非眼色一亮:“你说得对,我有点急躁了。这个可以试试!”

说罢再次变换手势,巽雷神火弹猛然激发,连续十几发同时击向一个点。果然该处的丹阵陡然明亮起来,不过三四发后,丹阵猛然炸裂,爆出一片白光。林宇非大喝一声:“走!”

两人毫不迟疑,不顾丹阵炸裂的白光还未消散,同时用最快的身法向白光扑去,一前一后消失在白光中。

“出来了吗?”

叶飞紧跟在林宇非身后,落地后立即跃起,扭头向林宇非问道。林宇非却没有回答他,身形毫不停顿地向他扑过来,拉住他飞跃而出。

叶飞被拉飞的时候是脸向后的,视线所及之处,正好看见一条巨大的火红尾巴重重地抽打在他刚才站的地方,打出个两尺宽数米长的地裂。叶飞吓了一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我靠,这才叫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我们只怕还没有完全破阵。”林宇非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着不远处疯狂肆虐的九尾,“师弟你看看周围。”

叶飞先确定了九尾不会攻过来,才向四周看去,立刻就发现了异样——除了乱打乱砸的九尾,周围的景色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叹了口气:“白忙活了啊!”

“倒不至于。”林宇非道,“我们刚才应该是破了一层阵法,只不过这次的缚灵之阵是多重的,所以我们现在才能看到九尾。”

“奇怪!”叶飞忽然道,“那个爱多嘴的老家伙这次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说不过我们吗?”

“恐怕不是这种无聊的理由,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林宇非低声道,“别忘了莫离是做什么的。你看看九尾的体型,是不是比刚才要小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小了不少呢……”叶飞疑惑片刻,猛然反应过来,“难道是莫离在提取九尾的力量吗?”

“应该没错,而且我想这个阵法对于阵中的目标不会有区别对待之类的功能的,如果一视同仁的话,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了,”林宇非深吸一口气,“现在开始,我们没有留手的余地了!”

“要拼命了吗?”叶飞嘿嘿一笑,“收到!”

“我要使用暴风领域了,”林宇非拉住叶飞,飞快地低声道,“我的目标是破阵和九尾两件事同时解决。做到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知道要用到那一步。我会优先破阵,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再次失控,还有什么时候会失控,所以师弟你要密切注意我的情况。一旦我在破阵前失控,你现有的能力是无法靠近我的;你只能尽量自保,直到破阵后老师他们来援。”

“放心吧师哥,我很机灵的,你尽你的全力吧!”叶飞答应一声,手上的雷神弩一摆,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记住,雷神弩要最后使用!”林宇非又叮嘱了一句,再不说话。这次他没有在地面施展,而是直接跳起,身形直到近十米高,然后双手微摆,低喝道:“疾风!”

强劲的风流从脚下盘旋着升起,正好托住他正要下沉的身体,身体稍稳之后,再喝道:“翔龙!”

两道巨大的龙卷再次出现,转眼间连接在一起,呈环形急速旋转几周后,忽然消失不见。

“好快啊!”下面的叶飞惊叹一声。龙卷当然不是被吸收,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达到极致的高速后已经做到不再扰动周围的空气了。叶飞凝神看去,之间林宇非身周直径五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层薄薄的光膜,光膜上隐隐可见青色的微光不时闪过。

“真是可怕的风术啊,”叶飞喃喃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正文 七、邂逅(7)

“师弟,站到我正下方来!”林宇非骤然大喝一声。叶飞一个激灵,也不说话,向着林宇非正下方飞奔而去。片刻后大声道:“师哥,好了!”

林宇非在叶飞说话前就已经发动,一声“乱羽”,无数白羽般的风刃向四方散射而出,转眼间便接触到了几十米外的边界。闪亮的丹阵成片地亮起,乱羽纷纷被吸收不见;这次林宇非刻意做了控制,每个接触点都至少有几十片乱羽作一点攻击,丹阵都变得越来越亮,却始终达不到极限。莫离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臭小子,百幻缚灵之阵的吸收效果与空间的大小成正比,外阵的空间要比你们破掉的内阵大了几十倍!莫说你这个东西威力还不如之前的火弹,就算是那个火弹,也休想破了我外阵!”

林宇非低低叹了口气。莫离说的不错,乱羽虽然范围很大,论威力,却只有巽雷神火弹的一半多点。只靠乱羽的话,确实破不了这个阵式,看来还得依靠流萤甚至蜉蝣了。想到这里,不再释放乱羽,双手低垂,敛意凝神,低声道:“流萤。”两道青光应声在身侧凝结出现,盘旋几周后停了下来,却只有绿豆大小的两颗。

“怎么回事?”林宇非吃了一惊。这样的大小,威力只怕还比不上巽雷神火弹。他双手挥舞,流萤在阵内飞速盘旋一阵再回到身边,依然没大了多少。“难道真炁流失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可是乱羽的威力并没有减少啊!”

九尾的怒吼声传来,打断了林宇非的思考。刚才的乱羽在攻击百幻缚灵之阵的同时,也有一部分打到了九尾身上,虽然不足以伤害九尾,但是已经足够惊动它了。此时九条长尾舞动,已经向林宇非攻过来,却在暴风领域的外壳上被弹飞,尾巴上火红色的光芒四处飞溅。

林宇非心神一动,终于明白了原因。九尾在漫画里是纯粹的能量体,但是眼前这只显然是以火属性出现的。刚才心神紧张没有发现,这时才发现阵内温度其实很高,高到让人口干舌燥的地步,这样的情况下阵内的空气中只怕也没有多少水分了。想明白了原因,林宇非松了口气,大喝道:“师弟!给我弄点植物出来!要水分大的!”

“收到!”叶飞答应一声,从兜里掏出几颗种子来,居然是西瓜种子。叶飞将种子抛落在地,随即蹲下双手据地,只听得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响起,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地上已经长出了一大片瓜蔓,再过半分钟,居然已经有西瓜长出来。

“真是个好点子!”虽然身处敌阵,林宇非依然忍不住想笑。这个小师弟,还真是能做出一些让人放松的事情呢。笑容还没有收敛,突然脸色一变:“师弟小心!”双手一挥,两颗细小的流萤疾飞而出,攻向叶飞身后。

叶飞知道不对,急忙回头,正好看见莫离挥手将流萤拍散,自己也后退了几步。莫离怒哼一声,再次反身上前,身形闪动,躲闪着林宇非从空中而来的攻击,身形却直向叶飞冲来。叶飞知道厉害,没有动用生长能力,而是直接用雷神弩对准扑来的莫离,毫不犹豫地发射。

“堂堂修道之人,居然会用这种奇技淫巧,不嫌丢人吗!”莫离脚下不停,口中却出言讥讽。叶飞不为所动,嘿嘿笑道:“这可是科学的力量,老家伙你有点落伍了吧!”

“这种小花巧也想伤到我老人家?”莫离怒哼一声,身形再次加速,将林宇非的乱羽抛在身后,瞬间出现在叶飞面前,右手迎风暴涨,向叶飞当头抓下。

叶飞脸上忽然显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莫离有所反应之前,左右手两具雷神弩突然射速陡增,六个射孔同时喷出流光,暴雨般洒向近在咫尺的莫离。莫离脸色剧变,急速后退,却已经来不及,竭力封挡闪避,还是中了数弹,闷哼一声,带着几缕血光摔倒在地,林宇非的乱羽瞬间跟上,将他的身形淹没。

乱羽的攒射很快停下,烟尘被风力荡开,地上已经不见了莫离的影子。

“又逃了!这个奸猾的死老头!”叶飞咒骂一声,看看地上刚刚生长了一小片的瓜蔓,上面零零星星结着两三颗未长成的嫩西瓜。再骂一声,抬头道:“师哥你等等哈,我再给你弄点,很快的!”

“足够了,现在开始做好全力防御的准备吧!”林宇非答应一声,微风扫过,地上的几颗小西瓜腾空而起,来到林宇非面前。林宇非双手张开,仰头向天,开始全力收摄心神,力求集中。

“蜉蝣!”随着一低吟,所有的西瓜应声爆开,碎屑四下飞溅,,红色的汁液却全部滞留在林宇非面前,汁液渐渐地分开凝聚,转眼间成为鸽子蛋大小的粉红色水滴,数以百计。而后水滴四下飞舞起来,转眼间便达到极速;青红色地流光在空中飞舞片刻,瞬间如炸裂般向四方扩散,百幻缚灵之阵的边界上无数的丹阵亮起,光芒在几乎在瞬间达到极致,然后漫天炸裂开来。

阵外。

“扶余,过了多久了?”云还焦躁地问道,此刻他早已站起身来,快步地来回走动。

“老师,时间过去十分钟还不到。”张仲坚低声道,“放心吧老师,林师弟现在修为甚至高过我们,这个阵式就算有所改进,可是金丹境到元婴境的进步只会更大。依靠林师弟的实力,应该不会被困住太久,破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您就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云还声音里带着急躁,“莫离那小子几百年前就奸猾似鬼,如今几百年过去,谁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稍不小心就会翻船的!”

张仲坚没有再劝,悄悄苦笑了一声。心知自家老师太过看重这两个师弟,此刻只怕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心岚倒是一直没动静,脸色也始终没什么变化,但是三把长剑也始终悬在半空不曾归鞘,眼睛也始终不离缚灵之阵的位置。

那边云还已经忍耐不住,注意力又转到了一边静坐的葛同山身上:“总是这小子给惹事,他倒是沉得住气!”

没等张仲坚再上去规劝,葛同山已经睁开眼睛:“放心吧,以林小子现在的修为,就算完整的千机幻形阵加上缚灵之阵也不可能困得住他。老头,你莫不是对你的宝贝徒弟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里面还有那么大只异兽呢!”云还终于找到撒气的方向:“你倒是不着急,合着阵里困住的不是你小子!我看你小子是……”

云还这句话没能说完。剧烈而尖锐的爆炸声陡然响起,半空中一大片耀眼的白光。白光中叶飞突然出现,着地打了几个滚才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第一时间向云还大叫道:“大家快准备!二师哥又暴走了!”

众人的反应极快。叶飞声音未落,葛同山已经一跃而起,定海棍已经持在手中;心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空中飞舞的三把长剑陡然一顿,剑尖直指缚灵之阵的方向;张仲坚也飞快地祭出雷衣大刀,做好了神来刀的预备。

阵法爆炸的白光转眼散尽,林宇非孤悬半空的身形显露出来,却不是面向众人这边。紧接着,一声怒号的声音响起,破阵时被击散的九尾已经再次恢复了大半,九条火红色长尾挥舞,已经刺在暴风领域的表面,却被瞬间弹开。云还神色一动,忽然飞速上前,将筋疲力尽的叶飞拎在手中,向其他三人低喝道:“不要上前,各自后退隐蔽!”

其他几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张仲坚道:“老师,师弟这么办?”

那边葛同山已经大叫起来:“死老头你干什么!这种失控对他来说很危险的!”

“先过我这边来,我给你们解释!”云还低喝一声,已经拎着叶飞闪身躲在一大堆废料之后。其他几人一齐聚集到他身边。心岚道:“老师,葛同山说得没错,这种失控越到后边越难控制,想让师弟自己清醒的话很难。”

“你们看那只异兽!”云还却不理葛同山和心岚的话,声音低沉道。

众人一起看向九尾。这时九尾已经完全恢复,不停地向空中的林宇非发出攻击,长尾一接触暴风领域的外壳,尾尖就被击散,弹开的瞬间又即复原,不时的还有一颗尾兽弹爆发,击打在暴风领域表面,荡起一阵涟漪。林宇非却始终静立在空中不动,也不发动反击;由于背对着众人,所以也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二师哥这完全体的暴风领域,真是强到可怕啊!”叶飞已经缓过劲来,不由惊叹道。

“注意我的重点!”云还在叶飞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说的是那只九尾狐!这是一只创造概念的异兽,恢复速度这么快,而且能使用纯能量攻击的话,完成度很高。我是没有办法完全压制他!你们几个,谁有?”说着转头依次看向几人。众人纷纷摇头,一脸无奈。心岚道:“这只是火向异兽,我的火神剑也做不到。”

张仲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老师你是要等他灭掉九尾后,再出手制住他吗?”

云还点了点头。葛同山叹道:“就看他身体崩溃之前,能不能先一步做到了。”

“靑鸿!准备好你的容器!”云还道。叶飞拿出一个石英玻璃瓶,在手里一抛道:“收到!”

“可是二师哥为什么不动手啊?”叶飞突然道,“难道在蓄势吗?可都这么久了。”

“他在挣扎。”心岚突然道。张仲坚一愣:“师妹是说,林师弟正在努力的摆脱这种失控状态吗?”

心岚点点头,不再说话。云还刚才开始就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做好接应他的准备,以防他清醒过来的瞬间失去防御。都盯紧了那头异兽,随时准备攻击!”

众人一齐低声答应,各自凝神。

正文 七、邂逅(8)

“这是什么地方?”林宇非呆呆地站在原地四下张望,有些不知所措。

分明他刚刚还在施展蜉蝣之术,将缚灵之阵打破,顺便将下边咆哮的九尾也打得粉碎。眼看叶飞已经突出阵外,正好可以施展寂灭将九尾彻底灭掉,可是没等出手,九尾、自己的蜉蝣以及周围的天地就都不见了,场景毫无过程的瞬间置换,自己就站在了这个地方。

这是个纯白的房间,地面是白色的,顶棚是白色的,墙壁也是白色的。看不到门在那里,甚至也看不到墙、顶棚和地面的边界,只有靠自己站立的感觉,才可以确定脚下是地面。

“有人吗?”他大喊道。

没有回答,这是一个完全安静的世界,自己试着走动了几步,也完全没有声音,脚下也没有踩到实地的感觉。他不停的走动,却感觉不到声音,甚至没有走在地上的感觉,仿佛走在天上。孤独的感觉突然向他压过来,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个感觉了,不由得再次大叫起来:“有人吗?谁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你内心的试炼场。来到这里的人,都要接受试炼。”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洪钟一般,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寂静。林宇非心里一惊,立即回头。

声音已经消失,安静再次恢复。此时他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和他一模一样,包括衣服。他不由自主地问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吗?”

“那可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人,高高在上,无人可以触及。”

“那你又是谁?”

“我是你。”那个人安静地说。声音和林宇非完全一样,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再次问道:“这里是我的内心?试炼场?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因为你自身的愿望。”

“我的愿望?”林宇非一愣。

“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里是你内心的试炼场,只有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在这里。通过试炼,你就能得到。”

“得到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那个人猛然逼上几步,几乎和林宇非脸贴着脸。林宇非这才发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有和自己不同的地方。

那人的眼眶之内,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青濛濛的颜色。但是在这一点目光里,他突然看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或者说,疯狂。那个人低笑这说:“很想要吧,纯粹的自己?”

“纯粹的自己?”林宇非下意识地重复道。

“对!纯粹的自己,纯粹的力量!只要变强,什么都可以得到!舒心的工作!完满的生活!来一场完美的恋爱!那个陆兰兰……对!那个陆兰兰就不错!或者……师姐?”

林宇非心里一颤。那个人却没有放松,再次逼上一步,林宇非也惊得后退一步。那个人紧紧的逼到他的面前,声音越发急速,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嘴里喷出的热气:“或者可以再上一步!力量变强自然可以更加自信!你可以下海开公司,积累资本,然后进入政界!你会有全世界最多的资本,也有足够的力量,这些足以支持你在政界爬得最高,直到顶点!你会成为世界的王!这世界所有的不合理,你都有能力去抹除!”声音说道最后如同暴雨般骤烈,“只要有力量,什么都可以做到!”

声音终于停顿,那个人后退一步,手却伸了出来。

或者说,手没有后退。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人的右手已经插进了林宇非的身体里,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就算是现在,自己也还是没有感觉到半分的疼痛,甚至异样,仿佛那只手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拿去吧。”那个人忽然说道,同时再次上前一步,身体紧贴在林宇非侧面,嘴贴在林宇非耳边:“拿去吧。”同时右手向前一伸。

林宇非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但是却没有痛苦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极其舒服的麻痒感从那人的右手处散发开来,迅速传遍全身。这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仿佛劳累之后刚刚洗了个澡,躺在松软的床上;又像是男女行事,爆发之后的那种快感。那个人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分明是满是快意的大喊,可听来却如同情人的枕边细语:“拿去吧!”

那声音带有无边的诱惑力,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受。林宇非只觉得浑身舒泰,心里有个声音说:“接受吧!这没有什么坏处。”

“不要忘却了自己!”洪钟般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震耳。林宇非一惊,出了一身冷汗。没等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

场景再次置换。那个人已经完全不见,林宇非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场景中。

黑暗,花田,星光。

这是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每一次都让他不知所措。梦中的那个全身黑袍的人再次出现,依旧看不见脸,口中发出低吟。

“刚才说话的,是你?”林宇非试探着问道。

那个人照例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吟诵。吟诵的依旧是未知的语言,但是林宇非忽然发现,自己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那声音反复地吟诵,声音发散到四周的黑暗里,又被墙壁或者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无数次地叠加在一起,渐渐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渐渐地满地的花田消失,天上的星光隐去,那人的身形也渐渐变淡,一切终归于虚无的黑暗,但声音始终在回响。

“不要忘却了自己!”

林宇非骤然清醒过来。

眼前终于是正常的环境。已经到了黑夜,漫天星光的山谷,面前是正在咆哮攻击的九尾,自己的暴风领域仍然维持着,回头向下看去,老师、师兄师姐、师弟、葛同山都同时向他看来,脸上都现出了喜色。“全力消灭,不要留手!”云还在下方大喝道。

“明白!我会完全消灭它的!”林宇非大声回答,“大家都退后一点!”

说完回过头,面向九尾,低声道:“乱羽。”

羽毛般的风刃再次激发,这次以极高的速度分四个方向突进,瞬间将九尾包裹在内,片刻后乱羽散去,九尾的身体化作无数的碎片,在空中急速凝聚。林宇非身形一闪,带着暴风领域直接出现在九尾的碎片中间,毫不迟疑地低声道:“寂灭。”

没有用两个小型暴风领域来激发,这次的寂灭直接以林宇非身周的暴风领域为起点向四周爆发。就像暴风领域的进化一样,这次寂灭也没有了明显的外形,只有急速消失的九尾碎片和周围其他的事物标示着领域扩张的边界,片刻之后空中的九尾碎片完全消失。但很显然领域的扩张还没有结束,因为林宇非周围的几堆碎石正在飞快的消失,林宇非脚下也出现了一个球形的浅坑,然后飞速扩大。

“全部退后!”云还脸色剧变,拉着叶飞向后急速退却,其他三人也飞快的跟上,但是那个领域竟然完全没有停顿的意思,向着退却的几人紧逼过来,越来越近。云还用最大的声音怒喝道:“青岚!凝聚心神,全力收敛真炁!”

这次林宇非并没有失去意识,所以他很清楚地听到了云还的话。但是清醒并不等于能够控制。寂灭的领域依旧在持续扩张中,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张开的双手和双脚的位置传来剧痛,眼神扫向手腕,却发现双手早就齐腕消失,并且依旧在持续,想来脚上的情况也一样。鲜血从端口汩汩流出,却在流出的瞬间化作微尘消失。

“我会就这样消失吗?”林宇非忽然有些失神,师兄师姐和他讲解毁灭的危害的时候他并没有很在意,如今才算切实的体会到了,恐惧忽然就从心底冒出来,不可遏制的扩大。

“青岚!”云还的怒喝再次传来,如同轰雷一般,“克制你的恐惧!你不是想就这样消失吧!那样没人会记得你的!”

“没人会记得?”林宇非心里一惊,已经有点模糊的意识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妹妹也不会记得吗?老师,师兄师弟还有师姐,还有葛先生,都不会记得我吗?”

恐惧的情绪忽然就被巨大的不甘和愤怒压制:“我才不要这样!我不要就这样离开,留不下一点的痕迹!我才不要悄无声息地消失掉!”

“喝啊!”随着一声怒吼,扩张终于停了下来。此时林宇非的脚下已经是一个直径有三四百米的半球形巨坑,几乎覆盖了整个采石场;巨坑的深度也足有近百米,坑内的土石并不是被推到坑外,而是完全消失,坑壁如同镜面一般光滑。林宇非的身形悬浮在巨坑中央的正上方,停顿了片刻,然后无力地向下坠落。

“靑鸿!”云还喝道。

正文 七、邂逅(9)

叶飞早在云还出声前就已经出手,几颗种子落在坑边,粗大的树干转眼从泥土中长出,横向生长起来,几根藤蔓缠绕在上面一起生长。在林宇非坠落之前就已经长到了他脚下,树干上的藤蔓将林宇非的身体托了回来。

看到林宇非的状况,众人都吃了一惊。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双手双脚已经不见,手腕脚腕处断口整齐,鲜血不住地喷涌而出,全身的皮肤已经显出可怕的死灰色。不等云还吩咐,叶飞已经上前,双手按在林宇非胸口处,生长能力发动。几秒之后,林宇非的手腕脚腕出的皮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血也同时被止住。

“没问题了,只等生长完成后自动恢复了。”叶飞吁了口气,众人也都露出放松的神色。

“这就是完成的寂灭吗?”张仲坚喃喃道,“太可怕了。不过这个反噬也太重了,林师弟以后还是得少用啊。”

“这不是风术的反噬。”云还看着眼前的巨坑,脸上露出不知是喜是忧的神色,“这个术里已经带上了相当可观的毁灭之力,否则以自身真炁引动的风术,再强都不会造成这么强的反噬的。”

“那就更加不能轻用了。”葛同山插嘴道。

众人都沉默了。此时林宇非的手脚已经完全恢复,仍然在沉沉地昏睡。空气中除了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对了,这个坑怎么办啊?”叶飞忽然道,“要不我来想办法吧?”

“不用,”云还道,“这坑里原来的一切已经被抹除了存在,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抹除了存在?”叶飞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存在的概念被毁掉了,”张仲坚把叶飞拉到一边悄悄地解释——此时云还脸上还是眉头紧锁,显然没有解释的心思,“存在其实也是一种根源概念,这个概念世上的每个东西都拥有,但是因为对其他概念完全没有干涉性,所以也不能被有意识的使用。毁灭的概念可不光是消除一个东西的形体和构成,被毁灭消除的东西,其存在之力也会被完全消除。”

“那会有什么不同吗?”叶飞疑惑地问,同时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存在被消灭的含义,就相当于被灭除的东西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是概念上的消失,概念本身就代表了外界对它的认知和记忆,一旦被消灭,外界的对它的所有认知和记忆也都被消灭了,这样明白了吗?就像这个坑,”张仲坚指着大坑,“明天有人来到这里,就会有人看见这个巨坑,但是他只会去想这么大的大坑居然没人发现,而不会想起这里原来的东西——比如采石场哪里去了。”

叶飞想了片刻,终于明白,变色道:“好可怕的能力啊。照这么说,我们也不用担心九尾了,它也是被毁灭能力消灭的,也会被忘记吧?”

“聪明!”张仲坚点点头,“不过异兽基本上在消灭之后就都会被很快忘却,并不一定要用到毁灭之力。除非创造者有意识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存在之力赋予,否则它们本身是没有存在之力的,被任何手段消灭都会被迅速忘掉。被记得的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与它们之间联系的深浅,但是终究都会被完全忘掉。”

“这倒方便。”叶飞嘟囔两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看见莫离那老家伙了吗?”

“说起来,确实没看到啊。”葛同山点头道,“我们一直注意着缚灵之阵的位置,到你们破阵为止,都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难道那老家伙就这么被二师哥解决掉了?”叶飞疑惑起来。

“有可能。”葛同山点头道,“这样说来,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小。”

“我持保留意见。”张仲坚道,“那小子本就是奸猾之辈,逃起来兔子都没他快。如今他更获得了看见的能力,只怕一早就逃走了。”

“也不好说哦!”叶飞忽然得意起来。张仲坚一愣:“怎么说?”

“那老小子刚才也被我阴了一把呢!”叶飞嘿嘿一笑,“就是我做的这个雷神弩。我确信他至少中了四五弹。就是不晓得有没有伤到要害……”

“废话不多说了!”云还忽然道,“现在事情已经解决,青岚也需要静养。先回去再说吧!”

林宇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抬手按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想要琢磨一下葛同山教授的丹阵,却又静不下心来,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多,阳光穿过落地窗的强化玻璃,再从拉起的薄窗帘后面照进来,晒在人身上,暖暖地让人提不起劲来。林宇非索性懒洋洋地仰面躺下,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都是两个女孩子的脸,一个自然是妹妹林艺霏,另一个就是陆兰兰。

此时距离灭除九尾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两天。他在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心里想着这两个女孩子的安危,却不敢给妹妹打电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实在不确定那天两个女孩子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和叶飞。叶飞倒是没多想,马上就想打电话确认,还好被他拦住了。然后就是被勒令在家休息,并被强令不得作风术的修炼,而是尽力的放松自己。再然后就是极致无聊的两天。叶飞虽然被要求在家留守,但就在第二天,其他人出去之后,他一个人出去转了一上午,然后中午前一脸轻松的回来,料想是悄悄查探林陆两女的安危了,这让林宇非也稍稍安心了些。今天上午又说要去实验室,林宇非心想反正这个师弟也安静不下来,干脆也让这个师弟给跑一趟腿——到云山县他的家里取一些衣物。眼看要中午了,这小子还是没有回来。

“师哥我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叶飞和身挤开门进来,又抬脚关上。一只手拎着一个大提包,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金属箱子,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东西取上了吧?”林宇非从沙发上回过头来,“我家那地方不好找,还算顺利吧。”

“放心吧,鼻子下边不还有个嘴吗,何况也没那么难找。”叶飞把提包和一串钥匙扔到沙发上,“话说师哥你就没有一身正装吗?除了休闲就是运动服,连个皮鞋都没有一双?”

“我不想穿皮鞋,运动鞋比较好穿嘛。”林宇非打开包翻找着,拿出一套运动服来穿上,然后掏出一双运动鞋,准确地扔到了玄关处,然后拉上拉链,将提包扔到了沙发边,“那是什么东西?”

“新作的雷神弩啊,不是还没有师哥你的吗。”叶飞麻利地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弹匣里和弹丸上也都刻画好了归来之阵,戴好就能使用了。师哥你会用雷术,所以不需要充电就能直接使用,只要控制好电流就好了。”

“你手脚倒是真快。”林宇非没有立刻戴在手上,用叶飞教给的方法先充上了电,然后挥手虚空绘出阵图,将雷神弩收入神隐之阵。叶飞看得发呆:“师哥你学得真快,这才两三天时间!我现在还得事先画好阵图呢。”

“我比较喜欢这些小技巧而已,再说葛先生教的这几个丹阵都不复杂,你多练几天也会熟练的。”林宇非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挥舞,脑海里回忆着千机幻形阵的阵图。“师弟你在干什么?”

“我认识一些国外的朋友,里面甚至有几个冒险家。我托他们搞一些有点特殊用处的种子。”叶飞此时已经快手打开了电脑,趴在那里鼓捣起来,“这几天已经找到一些了,现在估计已经走到半路了。我看看……炸弹树种子和喷瓜种子寄出来了,看来还得等几天;刺橡树种子……我靠都到了一天了还不动,冷门的快递真是要不得啊……哈哈,造刺树种子就要到了,终于来了点能用的种子了!”

林宇非听得发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上还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叶飞嘿嘿一笑,“等到了我就让你看看,这世界上就是有让人无解的植物,再加上我的生长之力,绝对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到生长之力,你不是说在研究局部特征强化吗?有没有什么进展?”林宇非忽然想起来。

“太难了!”叶飞闻声变色,脸上的兴奋立刻无影无踪,大字形瘫倒在沙发上,“我试了无数的办法了,现在只能做到局部形体的强化——也就是将需要的部位变大,但是没法改变内部结构。比如我可以让仙人掌的刺长得比树还粗,却没法让刺的硬度增加,这根本卵用没有嘛!”

“说的也是。”林宇非附和道,“有点耐心吧,老师也说了那是秘籍,要是转眼就被掌握,那这秘籍也太不值钱了。”

“就算没有耐心我也没招啊。”叶飞嘴里说着泄气的话,眼睛依然紧盯着电脑屏幕。

正文 七、邂逅(10)

“对了,我觉得你可以多练练自己的集中力,”林宇非忽然道,“就像我的暴风领域会失控,不也是集中力的问题吗,做不到会不会也是集中力的问题?”

“诶?是这样吗?”叶飞终于抬起头来。

“只是我的想法而已,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林宇非说。

“叮!”叶飞正想说什么,门铃忽然响起来。叶飞脸色一喜:“我的种子到了!”说罢一个后空翻,从电脑前直接跳到了玄关去开门。林宇非没有起身,依旧坐在那里练习千机幻形阵。忽然听到了叶飞诧异的声音传来:“师妹?你们怎么找来的?”

林宇非一愣,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果然就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响起:“找人有什么难的,师兄你都没发现吗?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软件的!”林艺霏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怎么,我们都到门口了,师兄你都不让我们进来吗?”

“怎么会呢!”叶飞的声音明显软化了很多,“两位师妹请进!”

听到“两位师妹”几个字,林宇非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会这么巧吧,然后就见开门的声音传来,然后就看见两个女孩当先进来,叶飞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当先一个正是自家妹妹,旁边跟着的,可不就是陆兰兰吗?

“老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林艺霏看到自家哥哥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不是说你要到叶师兄的实验室里工作吗?”

林宇非心里叫糟,还没想好怎么编,叶飞在边上已经接上了话:“这几天我们准备在这里做几项大型试验,林哥先跟我过来收拾现场的。这不是刚收拾完,这两天还在等试验设备呢。”

“是这样吗?”林艺霏眯起眼睛,看着自家哥哥。

“是啊,”林宇非赶紧点头,心想自己嘴笨,越说越露馅,还是少说为妙。林艺霏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回身搭着陆兰兰肩膀,看着林宇非似笑非笑:“看不出来嘛老哥,陆学姐可是我们系的系花呢,这么多年了都没看出来,你对女孩子这么有吸引力呢。”

双方两人同时尴尬起来。林宇非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才刚见了两面而已!”

“是啊,才刚见了两面而已,这就亲上了,所以才说你魅力无限啊!”林艺霏促狭地看着自家哥哥,一脸的似笑非笑。

林宇非一愣,随即一脸怒气地转向叶飞。叶飞立刻高举双手:“林哥我可没说啊!那天在公园她也在来着,估计也看见了呗!”

林宇非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搂住叶飞,朝两个女孩子笑笑,然后转身走到客厅的角落,压低声音道:“我才想起来,小子你是不是要追我妹妹?那天在学校你们两个也是第一次见面吧!说我动作快,我看你的动作才快吧?”

“是啊,不过我们两个可是你情我愿!而且志趣相投!”叶飞低声笑道:“你应该不会拆散我们俩的吧?哥?”

“别蹬鼻子上脸,我妹妹还上学呢!你想干什么?”林宇非恶狠狠地道:“你可别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要和她在一起我不反对,但是至少给我修炼到金丹境再说!否则的话就别想了!”

叶飞顿时一脸苦相,正要说什么,林艺霏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都过来,我有话问你们——我们两个!”

“来了!”叶飞立刻摆脱了林宇非控制,兔子般窜道林艺霏面前:“师妹你要问什么?”林宇非却忽然想到了自己担心的事,心里咯噔一声。但此时已经没得推辞,只好慢吞吞地走过去。

“那天回去我就想问你们了,可惜一直有课没顾得上问,”林艺霏两眼像饿狼一般瞪着屋子里仅有的两位男士:“那天我看见你们两个站在树顶上,好本事啊?”然后陡然逼近,吓得叶飞一个后仰,“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哥为什么也和你在一起?老哥你别往后退!”突然一指林宇非:“这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兰兰还受了伤!绝对不是拍电视剧什么的。今天不好好解释清楚,我们绝对不走!”

果然那天是被看见了啊。林宇非已经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倒是叶飞机灵,赶紧向林艺霏赔笑道:“师妹师妹,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师兄我一定给你解释的,我怎么会瞒你呢!不过呢你看哈,”他凑在林艺霏耳边悄悄道,“这个事情里有好多隐情,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而且你看那两个,我们要是在场,他们怕完全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啊!你不想帮帮你老哥吗?”

他的话不知道陆兰兰有没有听到,但林宇非精修风术,已经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要是搁平时他一定上去揍这小子一顿,可此时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没法做出反应。

叶飞好说歹说,总算劝得林艺霏和他进了一边的一间卧室。关上门前他还冲林宇非伸出了大拇指,用口型比了“加油”两个字。

客厅里少了两个人,顿时安静下来,林宇非僵僵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要编些话来解释,又生怕说出来会和叶飞对不上;想拉开话题,极度的紧张下又完全找不到话题,只好站在那里面红耳赤。陆兰兰倒是在开始的尴尬之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林宇非,一副想笑的样子。看着林宇非大姑娘般欲语还休的扭捏样子,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请我坐下吗?”

“哦!”林宇非反应过来,伸手指向身边的沙发,“请……请坐吧。要喝水吗?”

“不用了。”陆兰兰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抬头看着林宇非:“你不坐吗?”

“哦!”林宇非忙道,“我也坐,我也坐。”动作僵硬地坐下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人面对面的坐到沙发上,再次陷入沉默。林宇非左顾右盼,心里不安,想说话却找不到话题;陆兰兰坐在那里只是看着林宇非,脸上带着笑意却不说话。终于林宇非憋不住了:“你不问吗?”

“问什么?”陆兰兰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我不问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不方便说的。反正有叶学长解释,我之后问霏霏就好了。”

“哦,这样啊。”林宇非松了口气,心里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可依旧找不到什么话题。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终于生硬地问道:“你和霏霏是同学?”说完就有些后悔,心想自己这样完全不像是和女孩子来往,倒像是给自家妹子审核朋友圈。

“是啊。”陆兰兰倒是没有反应,笑着回答,“不过我们不是一级的,只是我们宿舍和霏霏的宿舍对门,来往着就熟了。”

“哦,这样啊。”林宇非僵硬地说道。还没有想好再说什么,陆兰兰忽然问道:“林先生,你常住在这里吗?”

“诶?”林宇非一愣,随后点点头,“估计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吧,不过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毕竟实验的时间也不是由我决定的。”

“嗯。”陆兰兰轻声应道。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林宇非,“不知道你们的实验忙不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有时间过来看看你。”

林宇非一愣。心想到底是和自家妹妹在一起惯了的,看上去文文静静,认定了目标之后倒是什么都敢做,这才见了三面就敢这么直白的说话。按照叶飞的说法,这都和告白差不多了吧。

要是师姐能这样就好了。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林宇非心里被自己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赶紧凝神聚气,将这个念头压下。心想看来自己还得练练心功,否则这样的情绪要是对着师姐的时候出现可就糟了。陆兰兰可想不到他心里的念头,看他脸红,忍不住又捂着嘴笑起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卧室的门打开,叶飞和林艺霏有说有笑的走出来。

“你看我够坦白了吧师妹,”叶飞脸上挂着有些谄媚的笑,“不过师妹你可不能说出去啊,这可是必须保密的事情,让别人知道我就死了。”转头看见站起来的陆兰兰,又补充道:“当然了,陆师妹是例外嘛。”

“算你识相!我就暂且相信你了!”林艺霏哼了一声,上前挽着陆兰兰的手,凑上去问道:“问出什么了没有?”陆兰兰轻笑着摇摇头:“有你问不就好了吗?”

“败给你了!重色轻友!”林艺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算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回去我跟你说。”

又把脸转向林宇非,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可以啊老哥,一起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瞒得够紧的啊?不过老哥不是我说你,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可要抓紧了啊,别又整出什么不知所谓的事情来!”说着指向叶飞,“至少也跟这个人多少学点花言巧语,快三十岁的人了,连哄女孩子都不会,活该你打光棍!”

“师妹我那可不是花言巧语啊!”叶飞在一边叫屈起来。

正文 七、邂逅(11)

“鬼才信你!”林艺霏瞪了他一眼,向陆兰兰道:“学姐我们走吧。下午还要上课呢。”说罢不再理会两人,拉着陆兰兰直接开门而去。叶飞呆了片刻,忽然蹿道门口,向外边喊道:“两位师妹路上小心啊!”说完又挥了挥手,才关上门转回来,目光热切地看着林宇非:“怎么样师哥,有没有什么进展?话说客厅这么大,以陆师妹对你的态度,完全可以生米煮成熟饭嘛!”

林宇非完全没有心情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回想起刚才自家妹妹的说话,不由得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你不会全告诉她了吧?”

“你觉得有可能吗?”叶飞做了个鬼脸,一脸惬意地仰面靠在沙发上,“虽然我恋爱了是不假,不过你师弟可不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正事。”

“我怎么看都不像!”林宇非嘀咕一声,又问道:“那你怎么和她们说的?”

“编谎话呗。”叶飞道,“我说我因为自己有特异功能,所以找了这个大场地做特异功能的研究,而且还召集了一些特异功能人士——包括你哈,稍后也会在这里集合做研究。不过因为背后有军方参与,所以实验的具体过程要保密。”

“你说的倒是圆,我说我妹妹看我眼神那么怪呢。不过这样一来至少我瞒了她十几年的事情是露了。以她的性格,这次完事回去我耳朵有得罪受了。”林宇非苦笑一声,旋即反应过来,“一些人?你不会把老师他们也卖了吧?”

“我倒没说是什么人,不过她们以后难免还会来这里,遇到老师他们是难免的,打个预防针嘛。”叶飞懒洋洋地说,“不过师哥你放心,我说这里是秘密研究不能多来,所以就算见面,多半也会在外面。我那么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希望老师知道以后不会生气。”林宇非依然有些担心,“而且师弟,你觉得我们现在真的可以谈恋爱什么的吗?正常情况我倒不介意你追我妹妹,反正在家里也基本是她说了算。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问题吗?师哥你不也被陆师妹惦记着吗?你难道不惦记?开个玩笑!”叶飞坐起身来,在林宇非发作前收起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吗?遇到老师前我是个富二代,在学院里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风流倜傥有钱有才,各路系花校花倒贴上来我都不想要;我想要毕业自己做研究老爹二话不说给我建起了实验室,我才大三不到就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各种实验设备甚至比学校的都全;我觉得自己将来不光能接老爸的班甚至还能把他的企业做得更大。可是遇到老师后一切都变了。我担心自己能不能在下一场战斗中活下来,我还有没有命去接老爸的班;我有实验室可这个实验室完全没有做我学校时候想做的研究而是被我搞得像个武器研发中心;我看着各路美女可是不敢上去搭讪,我担心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会牵连到她们;我甚至都不敢多往我老爸的公司跑了……”

林宇非看着这个滔滔不绝的师弟,头一次觉得没那么烦,心想原来不光自己又这样那样的担心和烦恼,原来这个话痨一样的师弟也有。那么老师和师兄师姐呢?葛同山呢?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担心?

“……直到那天遇到霏霏。”叶飞的话忽然一顿,林宇非回过神来,愣了一下。

“直到遇到霏霏,我才发现一件事情,”叶飞的表情里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跳脱,甚至带着几分虔诚,“原来我一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只是因为心里没有一个依靠啊。或者说我原本觉得可以依靠的,在接触了现在的这个世界后已经变得脆弱而不堪依靠了,那些来来往往的美女校花们不行,我那些风光的履历不行,甚至我老爸那大财团级别的公司也不行了……这样的世界,太过于可怕。我需要重新找一个依靠,不一定要多么强悍,但是……怎么说呢……至少要让我心安吧,至少要让我觉得,有她在,我面对的所有危险和困难都不可怕了。她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就算撑不过要死去了,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我对于这个世界就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至少有一个人,会到死都记得我。”

“你觉得霏霏就是这个人?”林宇非低声问。

“人不都是这样吗?从来不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而只会选择自己最想要的。”叶飞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一般,“我想要她,我想要霏霏来做这个人,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决定了!所以我会努力地修炼,努力地提高自己,从今天起我只要确保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确保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一定要比我更长。我要和她在一起,在我死之前!”

林宇非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师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甚至能从那梦呓一般的话里听出来一股决然。旋即他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心里有这样的人了吗?陆兰兰?或者师姐?抑或是别的……将来会遇到的某个人?

“所以师哥,我已经向你做出保证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的吗?”叶飞忽然坐近了一些,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宇非。林宇非有些受不住这种像极了看长辈的目光,向后躲了躲:“我都说了我家一向妹妹做主的,你能搞定她,我还有什么意见?不过你要答应我,尽量不要让她牵涉进我们的事情来,类似告白什么的事情,至少放在这次事情完结之后——你不会已经做了吧?”

“放心吧师哥,我有分寸!”叶飞嘿嘿一笑,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那么我的事情解决了,现在该说师哥你的事情了!”

“我的事情?”林宇非一愣。

“陆兰兰啊!”叶飞一副八卦脸,“她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是说,你心里不太满意,觉得还比不上师姐?不过要我说——我可没有不敬啊,只是就事论事——师姐虽然也很漂亮,不过长相的话她们两个最多半斤八两,而且师姐已经一百多岁了,性格也没有陆兰兰温柔……”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林宇非脸色攸地涨红起来,顺手一巴掌拍过去:“你不是说要努力修炼吗?现在就去兑现你的承诺吧!我好像说过吧?不到金丹境,休想追我妹妹!”

“你不能这样啊师哥,好歹给我点放松时间啊!”叶飞低头躲过了巴掌,睁大眼睛道。

“要不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老师?”

“别!我这就去修炼!”叶飞一脸悲愤,“这才刚开始呢就管上我了,以后可怎么……不说了,我去修炼!”

叶飞飞快地蹿上二楼,进了一间卧室,“砰”地关上门,再无动静。林宇非放下扬起的手掌,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到了角落里的食盒,里面的猫食几乎没怎么动过,忽然就想起了阿喵。这才想起自从把它带到了这里,就没怎么见它出现过。心想阿喵是不是不想呆在生地方,自己回去云山县了。这么一只十几年的老猫,百十里的路,可别走丢了。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猫叫声。林宇非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只狸猫在抓挠着玻璃,发出响亮的叫声,正是阿喵。林宇非赶紧拉开窗户,阿喵早已经等不及,窗户拉开才一半,已经一个飞扑跳到他肩上。

“不是有猫门吗?还不习惯?”林宇非顺手关上窗户,伸手摸了摸阿喵的头。阿喵叫了一声,在他侧脸上舔了两下,麻麻的,倒是颇为舒服。林宇非抬手将阿喵抱在怀里,转到沙发前坐下。阿喵顺势就卧在了他腿上,脸向着他抬起头来,又叫了两声。

林宇非笑了笑,抬手在阿喵背上摸了一下,顺了顺毛。阿喵舒服地伸长了腰,连尾巴都翘了起来,林宇非顺着尾巴一直摸下去,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安。忽然就想起了叶飞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得一怔,心想自己心里的那个,竟然会是阿喵吗?一只猫?他目光看着窗外,眼神迷离却没有焦点,脑海里的思绪渐渐飞扬起来,去往自己也不知道的虚无之境。

“喵!”

阿喵的叫声突然响起,将他惊醒过来。低下头时,正好阿喵伸长了身体,往他下巴上舔,这一下错位就舔在了他嘴唇上。林宇非一愣,忽然就有些熟悉的感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他哑然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往窗外。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1)

今天云还等人回来得比较早。叶飞早早地就叫了外卖,还没回房间,客厅的门就开了。云还一脸阴沉地走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进了一间卧室,甚至没和自己两个小徒弟说话。张仲坚一脸苦笑,葛同山面带懊恼之色,心岚倒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林宇非也站起来,和叶飞一起迎上去。叶飞悄悄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老师看来是非常不高兴啊。”

“先解答了灭除九尾那天最后的问题,我想你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叶飞眨巴眨巴眼睛。林宇非站在一边,也是一脸疑惑。张仲坚苦笑着说:“莫离那老小子没事,看来那天确实从别的方向逃走了。刚刚我们遭遇了一只异兽,眼看要灭除的时候,被莫离抢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最近来这里的人实在不少,好在没什么特别强的高手,都被莫离拉拢到他那个什么冥灵教了。”

“所以老师才会不高兴?”叶飞忽然压低声音:“还是老师又被莫离讽刺了?”

“那倒没有。”张仲坚道,“他只是在生我们中间某个人的气。”

“某个人?”叶飞一愣,“莫离不是又用了百幻缚灵之阵吧?”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瞟了一眼,又赶紧飘开。林宇非也猜到了这层,不过没敢看。

“不用避讳什么,是我的错,我才不会推脱!”葛同山终于挂不住嚷嚷起来,“莫离这个奸猾的小子,早晚我要扒了他的皮!”

“你也不用太在意。”张仲坚安慰道,“老师就是那样的人,他会生气,但是不会不知道轻重。你现在也是重要的助力,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罢转向林宇非:“林师弟,你去叫一下老师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也只有你去他才不会太生气。毕竟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叶飞在一边插嘴问了一句。

林宇非稍一犹豫,正要起身,心岚道:“我去吧,他也不会对我生气的。”

“不用了,”云还的声音响起来。众人这才发现他已经从卧室出来了。他自顾走到沙发的主位坐下来,“都过来坐下吧,虽然基本接近于定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你们两个知道的。”最后的话是对林宇非和叶飞说的,顺便又瞪了葛同山一眼。

等众人都坐下,云还才道:“我们来到这里已经近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每天都能遭遇到异兽,到今天位置我们已经解决了有……”

“连今天的,合共三十三只。”

“嗯。”云还道,“我们不知道这两个月里莫离那小子得手了几只,我们就用我们手里的数字说吧。首先一点,这些异兽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内核的,就是说这些都是直接创造的异兽。那么可以确定我们这次要找的源头,必然是一个获得创造能力的人,按照异兽出现的频率,这个人的概念碎片,规模要大出你们大师兄至少百倍。”

林宇非和叶飞对视了一眼,点头表示明白,林宇非道:“那么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不是就该找这个人了?”云还点点头。

“那可不容易,”叶飞插嘴道,“T市足足有上百万人口,简直是大海捞针呢。”

“可能不光T市,别忘了我们不止在T市遇到过异兽。”张仲坚道。林宇非反应过来:“对了,相柳!那就是说也可能是云山县?”

“也不止,我们在周边两百里内的几个城市外面都遇到过,好在都是在来T市的路上。”

“T市周围足足有六七个城市,加起来人口怕不由两三百万!”叶飞叫起来,“那可有的忙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云还道,“扶余,把那个东西给他们。”

张仲坚拿出一台手机,扔给叶飞:“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两位师弟,我用这个把这些天来解决的异兽都照进了这里面,你们看看认识多少。”

“我看看。”叶飞打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滑动起来,一边看一边念叨,“这个是一尾守鹤,这个是八尾,这个九尾……这个?这个是海贼王里的海兽吧?这个是巨人?……这是只什么鸟?好像没见过诶!这个是虚……我靠这还有一只大虚!要是把大虚和尾兽引到一起打一架肯定好看!这个……这个不认识……”

除了林宇非,其他几个人都听得发呆。叶飞嘴里念叨出来的他们都不认识,但是显然林宇非听得懂。张仲坚悄悄问道:“林师弟,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这都是动画和漫画里的东西。”林宇非悄悄回答,“一般都是年轻人和小孩们看的。”

“可我看你也都认识啊?”张仲坚问道,“你平时也看吗?”

“嗯,我也比较喜欢看这些东西,”林宇非稍稍有些不自然,毕竟他都快三十了,“叶师弟说的都是一些比较大众的,所以我基本都知道。”

“我看完了,师哥你也看看,”叶飞叫了一声,将手机扔过来,“我认识差不多一半不到。光看这些的话,感觉这个源头不是一个人,倒像两个。”

“是吗?”林宇非伸手接过,也看起来。他性格比较内向,所以并不出声,只是一张一张的看。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几分钟后他就看完了,这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古怪。“师弟/师哥,怎么了?”张仲坚和叶飞同时问道。

林宇非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除了古怪,还多了一丝疑惑:“这些东西,我全都认识。”

“都认识?”叶飞看上去有些不相信,忍不住凑上前来,指着其中一个道:“那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狰,《山海经》里的异兽。”

“这个呢?”叶飞又问,“这么大的老虎,还长着大胡子?”

“神兽白虎。”

“这个是?”

“蛊雕。”

“都是《山海经》里面的吗?”叶飞道,“那这个呢?”

“毕方。”

“毕方我知道,小说里面看过。不过毕方不是一只脚的火鸟吗?这个除了毛色,别的都和仙鹤差不多嘛!”

“那个应该是误传,”张仲坚解释道,“毕方最早就是被称为火鹤,后来被传为火鸦,后来在《山海经》才被记载为毕方。不过林师弟你对这些都了解得挺多的嘛,真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我只是爱看些冷门的东西……”林宇非道,“而且我不像叶师弟,我已经快三十了都……”

“才三十而已嘛!”叶飞不满道,“这里除了我也就师哥你能叫年轻人了吧!只不过师哥你这样子,算是很古怪的年轻人呢!”

“闲话不说了。”云还打断了众人,“青岚,这上面的东西,你真的都认识?”

“是。”

“靑鸿,”云还又转向叶飞,“你说你二师哥这样的年轻人,不多?”

“哪样的?爱看动漫又爱读古书的人吗?”叶飞道,“这样的话确实不多,不过我也不敢说没有,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可不敢打包票。”他停下来想了想,又道:“不过就我周围的话,除了二师哥还真没见到过第二个。”

“嗯,那么至少我们的范围要小了不少。”云还点头道,“从明天起,我们估计要忙一点了。从我们处理异兽的分布来看,我有九成的把握,这个创造能力的持有者,就在T市。我们要用上我们所有的手段,尽快找到这个人。”

众人齐声答应,叶飞叫起来:“那要找多久啊!”

“所以要动用一切手段。这其中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云还对叶飞说,“我和你师兄师姐还有葛小子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脉,只能硬找;你林师哥性格内向,估计也认识不了几个人;所以找人的这个任务,核心人物就是你。动用你能动用的所有人脉去找这个人,但是不能泄露我们的任何能力,具体该怎么编,你自己想办法。”

“知道了。”叶飞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云还知道这个小徒弟有些犯懒,瞪了一眼,没说什么。倒是张仲坚安慰道:“这是展现师弟你能力的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啊,过后我或者老师来教你雷术。”

“真的?”叶飞眼前一亮,再没有推脱。云还却忽然叹了口气。两个小弟子和葛同山都抬头看着他,面带疑惑;只有张仲坚露出了一丝理解的神色。果然云还有些消沉地道:“可惜我的看见能力失去了,否则会更容易。现在只希望莫离的看见强度不是很高吧。”

“看见的强度高低,有什么不同吗?”林宇非露出疑惑的神色。叶飞也一起点头,显然也有疑惑。

云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张仲坚代为回答道:“每个概念能力随着规模的不同,都会有些变化。比如创造能力,以我的规模只能创造出一些死物,并且需要对创造对象的特性有足够的了解,不了解的还需要介质;而这次我们要找到的源头,他的规模比我的要大太多,所以才能创造出各种不能理解的异兽,有些甚至能使用纯粹的能量攻击。又比如小师弟的生长能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规模很大了?”

“应该不小吧,”叶飞答道,“老师都说我的规模很大呢。”

“是不小,但是并没有达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张仲坚道,“且不说世界,即便是国内,有记载的生长能力者中,也有那么一两个,能将生长能力作用于非生命体上,虽然有许多局限,但是这同时也告诉我们,生长能力的作用对象,并不只限于生命体。”

“我靠!生长能力能达到这么牛吗?”叶飞惊叫一声,又疑惑道:“那老师怎么不说啊?对了,是怕打击到我吗?”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2)

“以你的皮实程度,想打击你怕是有些难度呢,”张仲坚笑骂一声:“老师不说,只是因为概念能力的规模想要成长是极难的,多数时候还是要看机缘;更多的情况下,获得的规模直到失去为止都不会变化的,所以和你说了也没用。”

说罢顿了顿又道:“而看见的能力,随着碎片的规模大小,看见的范围也完全不同。这个规模可不光是指空间,还包括时间。”

“时间范围?”

“对,”张仲坚道“老师拥有看见能力的时候,能看到的空间范围接近八百里,时间上能看到过去三十年以及未来的一小段时间,以看见的能力来说,这已经是很强的能力了。”

“未来的一小段时间?”叶飞好奇地插嘴,“多长的一小段啊?”

“准确的说,有一个多月吧。”张仲坚道。

“变态的能力啊,”叶飞吐了吐舌头,“这简直就是短时间的预言家嘛。”

“很长时间里我和老师四处巡游,这个能力帮了很多忙。”张仲坚又道,“但是近一百年前能力开始失去的时候,能看到的时间范围迅速缩短,短短两年多时间后,就只能看到现在了,至于过去未来,连几秒钟都做不到。全部的能力失去,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太可惜了!”叶飞哀叹一声,“不然能省很多事情啊。”

“那个莫离的能力,应该看不到未来。”心岚忽然说道。

云还和张仲坚同时点头,一边的葛同山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叶飞和林宇非则同时一愣。“为什么啊?”叶飞迫不及待地问。

“应该是从这几天的情况推测出来的吧。”林宇非反应过来,“如果他能看到哪怕一个小时的未来,只怕我们处理的异兽只怕有很多会被他抢走;可事实上除了太远我们没赶得及的,被他半路抢走的不过两三头,这足以说明他看不到太远的未来,就算能,也短到用不上。”

“说得不错。”云还点头道,“不管他能不能看到过去,至少看不到有效的未来这点,对我们来说是很值得庆幸的。”

“应该也看不到过去。”葛同山插话道,“我和他认识也就是最近四五十年的事情,曾经有那么几年和他走得很近,如果他能够看到过去的话,用我的千机幻形阵也不会像你们两个说的那样似是而非了。”说到最后几句,目光转向叶飞和林宇非。

“有道理。”张仲坚点点头,云还却只是哼了一声。

“管他的,反正他就算能看到也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倒不如赶紧动手找人。”叶飞道,“不过明天要大累特累了,要不……我们今晚早点休息?”说着,目光滴溜溜地转向云还。

“臭小子!”云还哼了一声,“不过也对,今晚都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把各自的手段都拿出来,全力找人。青岚。”

“老师。”林宇非愣了一下,然后应道。

“虽然说出来可能让你难受,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云还道,“既然你认识所有的异兽,那么这个创造能力者的身份,就不能完全排除你周围的人。你需要好好想想你周围的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是。”林宇非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低着头应了一声。

半夜。

林宇非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没有暴起。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醒来的方式了,所以虽然满身冷汗,身子却没有动。他静静地睁着眼,看着黑暗中看不到的顶棚,轻轻地吁了口气。

一如既往的,他又做那个梦了。不过这次梦中却多了点东西,最后的那句话已经如同在百幻缚灵之阵中一样听得很清楚了,但是听清楚不代表明白,这几天他即使在白天也经常想起这句话,但是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要忘却了自己?这是要让自己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吗?可是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说“不要迷失了自己”更合适吗?而且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为什么这句话还是在梦里出现?难道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我真的忘记了什么吗?”林宇非心底隐隐有这样的想法,却并不清晰。洞穴、星光、花田和神秘人的梦境在最近的一两个月里在他的梦境里反复出现,让他感觉很不寻常,仿佛有什么人想要托梦告诉他什么事情一般。每次梦境的最后他都想梦境能够再长一些,以便可以知道更多,可每次都在一切归于虚无后醒来。如今总算又多了一些,却只是让他更加迷惑。他也不是没想过把这个梦境的事情说出来,让老师他们一起参详,可是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阻止他一般,每次事到临头都无法说出口,并总会出现一些事件让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再次散去。

“也许只是我自己不想说吧。”林宇非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来到客厅。

客厅里也没有开灯,不过带有夜光的几处开关闪烁着微微的绿光。林宇非将真炁在眼部稍稍集中,借着微光看清了客厅里的一切。所有人都回房了,今天晚上没有人在客厅打坐。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厅一角的猫食盒,依旧满满当当,没有动过的迹象,看来阿喵还是没有回来,让他不由得想是不是阿喵是不是不习惯新环境又回去了。旋又哑然,心想就算再怎么聪明它也是一只猫,怎么可能认得几十公里的路。他摇了摇头,甩开无关的想法,用最轻的声音来到玄关,推门离开。

体育馆内,场地中央的一块钢锭上。

那块钢锭是场地上的钢锭里最大的一块,是一块各边都达到三米的正方体。林宇非此刻静静地躺在顶面的中间,两手垫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星空。

他没有在想刚才的梦境。那个梦境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他多少也有些习惯了。真正让他睡不着的,其实还是云还最后对他说的话。

就像云还自己说的,那句话真的有些刺到他了。他是个内向的人,不擅与人交往,能和他走得够近的,十个指头就数的过来,真正了解他到了完全熟悉他的喜好的,怕是只有那一个人。

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

可是我怎么能够怀疑她呢,林宇非静静地对自己说。妹妹林艺霏比他要小五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十二岁,妹妹才七岁,刚刚上小学。虽然也有邻里人们不时地照顾,他自己也还是不得不辍学回家照顾妹妹,为此性格内向的他还在暗处偷偷地哭了几次。每当这个时候,反倒是偶尔看到的妹妹反过来安慰她。可她就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安慰起来也只会学父母在时哄她的样子来哄他,倒也总是能把他逗笑。终于熬到自己十八岁可以打工了,生活才算慢慢安定下来,妹妹也上了初中,他甚至还有时间在打工之余报名参加成人高考。看起来自己终于有了照顾妹妹的能力,可事实上总是被照顾的那个人,依旧是自己。

这样一个和我相依为命十五年的人,甚至是照顾了我十五年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她呢。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打转,挥之不去,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莫名地不满情绪慢慢翻涌起来,越来越浓重。直到一张脸出现在他上方,把他吓了一跳。

“葛先生?”林宇非回过神来,“你也睡不着吗?”

来的正是葛同山,而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师兄张仲坚。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张仲坚在他心里已经如同一个宽和地长者,能不时地来安慰他一下,可是没想到会是葛同山这个师门之外的人。

“在想你家老师刚才的话吧?”葛同山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切入主题,“在恨他吗?恨他不近人情?”

“恨?”林宇非一愣,随即摆手道:“没到那个程度,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老师的话说得也没错,我也确实该注意一下周围的人。”

“言不由衷!”葛同山瞪了他一眼,“你并不是个善于掩藏情绪的人,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么?你这个样子,除了你那个没心没肺的师弟,只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而且看你的样子,显然没想到是我来找你吧?”

林宇非老实地点点头。葛同山继续道:“本来是你师兄要来的,不过我觉得他虽然能让你心绪宁静一些,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所以我拦下了他。”

“我的问题?”林宇非一愣,随即听到葛同山最后一句话,心里隐隐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从头说起吧。”葛同山没有理会林宇非的疑惑,直接问道:“你的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在道门中的地位?”

“这老小子嘴倒是严。”葛同山嘀咕一声,“那我来给你细说一下吧,你那个老师,虽然没有什么天分,但是在国内的能力者当中,却是数一数二的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他的雷术吗?还是长寿?”林宇非试探着问。

“都不是。而且对于修道之人来说,长寿算不得什么特长;他的天劫之雷威力确实可称道门最强,甚至超过正一门的五雷天心大法,可惜蓄势时间太长,所以以综合威力论,其实排不到前面。他真正的强处,在于声望。”

“声望?”林宇非一愣。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3)

“观星者这个称号,听起来好听,其实远远没有那么风光。你和叶小子刚刚入门,还不明白个中艰辛。叶小子性情通达,还算好说,可你这个性子……说实话,要我说的话,真心不合适。”葛同山看了林宇非一眼,“你家老师应该也说过,观星者在国内很不受欢迎,现在世上仅存的观星者,不晓得能不能数得过二十个。大多数能力者不愿意选择这条路的原因,多半还不是因为观念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无法坚持。”

“坚持?”

“能力者都是从普通人中来的,谁没有七情六欲?谁没有个把重要的人?他们不愿意把普通人当作同类,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重视的对象,只是因为坚持不下去而已。”葛同山冷笑一声,“明明想要守护,却不得不屈从于他人的眼光;明明心存善念,却不得不妥协于心中的欲望。对于他们而言,巨大的力量成为了他们屈服于欲念的借口,为了得到所谓同类的认同,他们宁可把自己重视的东西深压在心底,终生不再想起。这才是能力者的社会,他们排斥观星者不是因为厌恶,只是因为害怕。”

“所以你的老师会有那么高的地位,虽然他从来不以为意。老家伙的修为在能力者中,甚至国内的道门中都排不到前面,大部分的能力者虽然不认同他,但从来不会少了敬重。毕竟能坚持做两千年观星者的人,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几个。”

“原来老师这么有名啊。”林宇非说,“可是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就说到了。”葛同山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要做一个观星者,总要有所取舍。你的老师活了两千年,你以为他就没有七情六欲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也知道你家老师修道之前也是有家室的。他现在为什么孑然一身我不清楚,不过你不愿意猜一猜吗?”

林宇非呆住了。是啊,怎么可能没有舍弃,难道老师当年也是舍弃了自己的家人吗?因为做过了,所以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安排别人也这样做吗?那大师兄呢?师姐呢?

他就那样呆呆地想着,忘了说话。葛同山在一边看着,看着林宇非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却并没有向轻松的方向发展,心里懊恼起来,暗自哀叹一声,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安慰人。想到这里,不由得焦躁起来,:“小子,要不再来和我打一架吧!打一架,就算想不通,心里也会舒服得多不是?”

“打架?”林宇非猛然被打断思绪,听到这话却有些茫然。心想这算是什么神转折?他不是来开解自己的吗?难道只是想来和自己打架?还没想到怎么回应,黑暗中猛然传来云还的声音:“葛同山,你这小子除了打架还能干什么?你是来火上浇油的吗?”

两人都一惊起身,葛同山挠挠头,脸上多少有些尴尬:“早知道你要来,老子来干什么!”说罢一个后跃,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臭小子,净会给人添乱!”云还看着葛同山消失的方向怒哼一声,转回头来看着林宇非:“对我有很多不满吧?是不是觉得老师这次回来,做事有些不近人情?”

“也没什么,只是我自己还没想通吧。”林宇非向着云还躬身行礼,然后直起身来,眼睛却不肯看向云还,而是扫向一边。看着他这个样子,云还在心里暗叹一声,不由得想起十五年前自己离开时的那个十二岁的小孩,明明失望,明明想要挽留,却不肯多说半个字,只把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里,自以为别人都看不到。

“坐下吧。”云还率先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处,“老师这段时间也有些心急。刚才葛小子的话我基本也都听到了,说得大致没错,我也就不再重复了。到底要怎么做,还得你自己决定。”

“是,老师。”林宇非低声回答。

云还没有说话。他伸手入怀,摸了几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扔给林宇非:“这是你师祖当年留给我的长生丹。每颗可以续命十年。不过自从进入金丹境,老师就没有再用过,因为进入金丹境以后,寿命可以达到很长,这些续命丹就暂时用不着了。”

“真的有能延长寿命的药吗?”林宇非一呆。这话给他的震撼有些大,以至于刚刚烦恼的事情都抛开了。盒子打开,里面是六排黄豆大小的凹槽,每排十个,只有最上的一排还满着,第二排还有两颗,是呈青绿色、黄豆大小的药丸。

“这些药丸应该让师弟拿去分析一下成分。”林宇非拿起一颗药丸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他早就尝试过了,没有结果。”云还道,“两千年来老师主动找的,别人借去研究的,不下数十人,甚至包括葛小子的先祖葛玄真人,但是都没有成功。制成药丸的材质只是普通固本培元的草药,这是所有人的共识。真正起作用的,只怕是药丸中蕴含着的,超越规则的概念之力。”

“概念之力?”

“你的师祖,本身就是一位持有生长之力的能力者,其碎片规模不在靑鸿之下,续命丹中蕴含了他灌注的生长之力,才会有生长的效果。”云还道,“规则之内,可没有能超越规则的东西。”

“这样啊。”林宇非答应一声,将盒子盖上,交还回去,却被云还推了回来:“你留着吧,这些东西老师已经用不着了。”

“不对啊,老师你不是寿元将尽吗?这盒子里还有十二颗,足足能延寿一百二十年,说不定还能突破元婴境呢。”林宇非疑惑道,“这些东西,老师你才更需要吧?”

“两点原因。”云还脸上露出微笑,举起两根手指:“其一,突破到元婴境需要的时间完全不是冲击金丹境能比的,老师已经努力了一千四百年,别说再来一百二十年,再来三百年都不会有结果;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找到了你和靑鸿,老师已经完成了你师祖的托付,此生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靑鸿有生长能力在身,莫说他资质远过于我,甚至并不输于你,就算是我这样的资质,也有足有的寿元修炼到更高境界,只要他能经常使用他的能力。你却因为毁灭之力的存在,即使不再使用,毁灭之力也会逐渐侵蚀你的身体,导致你寿元缩短,甚至修炼也会受到影响。所以这十二颗药丸,算是老师对你的一些补偿,虽然若真到那个地步,也没什么用就是了。”说到这里,云还脸色转正:“这次的事件非比寻常,处理不当,毁灭两三座城市都是轻的。所以如若必要,你的毁灭之力,老师必然会要求你使用。还有下午老师和你说的话,虽然知道会让你不舒服,但是说实话,老师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那个想法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你也不用说出来。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走下去的觉悟,至少我和你师兄还没有改变的想法。而你的路,需要由你自己来选择。”

林宇非心里一沉。因为续命丸带来的感动又渐渐淡去,先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没等他有所反应,云还又继续道:“其实如果我们真的猜中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林宇非一愣。云还的话又给他带来一丝希望,忽然想起云还在几天前说过的话,心里竟然有些雀跃起来,因为另一个可能性终于如刺破阴云的阳光,将心里的阴霾冲散些许。果然云还继续道:“如果真是你身边的人,我们不也更加方便将他说服到我们这边吗?那样的话,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观星者这个群体。”

林宇非没有立刻说话,但是脸上渐渐放松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云还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林宇非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两千年的人生经验摆在那里呢。所以才会中止修炼,大半夜跑出来,想办法安抚一下这个心事重重的弟子。眼下目的已达,自然心怀大定:“好了,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你们可有的忙呢。”

“老师你不回去吗?”

“今晚空气不错,老师打算就在这里修炼了。你先回去吧。”

林宇非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体育馆。云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弟子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出来吧。”

张仲坚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却没有行礼,而是站在云还身边,看着林宇非消失的方向:“这样给他一个画饼,真的好吗?”

“你指什么?”云还淡淡地问。

“老师你这是明知故问吧。”张仲坚叹了口气,“从这段时间的情况看,那个持有者的创造碎片规模出奇的大,而且很明显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完全失控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我们能做的事情,只能是全力抹杀,根本没有劝服的可能。您这样不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画饼吗?”

“只要能解决这次事件,过后他就算要杀了我,那也由得他。毁灭之力在身,就算是续命丹,其实也没什么用。如果这次事件最终是我们设想的那样,不就是最好的吗?”云还淡淡地说,“继承人的话,我们还有靑鸿。”

张仲坚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今晚是阴天,无星无月,黑暗中有微风吹过,草叶沙沙作响,除此以外,再无声音。

“老师,”张仲坚低声打破沉默,“我们这样的人,到底算什么?”

“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云还淡淡地说,“从我们做出选择的那天起,就没有任何的退路了。我们前方的路,只有那一条,即便舍弃一切,也要走下去。否则观星者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是。”

风停了,无边的黑暗中再没有任何声音。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4)

林宇非悄悄地打开玄关的门,轻轻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云还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他心底的包袱,整个人轻松畅快,如重负卸肩,连脚步也轻盈了许多。客厅里依旧没有开灯,只有小夜灯的微光,想来这些前辈们也都不需要灯光。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悄无声息地关门。

“心情好点了吗?”门刚刚管好,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宇非心里一颤,顺手按下了手边的开关。随着 “咔哒”一声微响,卧室四角的筒灯亮起来。稍显昏暗的灯光中,心岚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林宇非心里有些混乱。合着自己还想不惊动大家悄悄冷静一下,可现在看来唯一没有惊动的,怕只有叶飞而已了。他走到床边坐下,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没事。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点东西。”心岚静静地说。林宇非这才注意到心岚的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线装书,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而且经常被人翻看,已经被磨得没了棱角。

“是书吗?”林宇非目光乱转,又不敢看心岚,只得将目光放在书上,掩饰自己的慌乱。心岚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自己看吧。”

林宇非将书接住,拿正了看去。这是一本完全的手抄本,在一张长条状的宣纸上写就,折叠成一本三十二开的小册子。扉页上是寸许大小的六个字:“本经阴符七篇”,展开来,里面的内容也是用蝇头小楷写成,工工整整,用的是繁体字。林宇非对于繁体字认识不多,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疑惑地抬起头来:“师姐,这个和市面上卖的那些内容好像基本一样啊?我家里就有一本呢。”

“内容是一样的没错。”心岚道,“但是这一本是老师亲手抄录给我的,那时候他看见的能力还没有失去,所以有能力残留,虽然没有师祖那么强力,但是足够让你理解得更明白。在没有《转丸》、《胠乱》两篇的情况下,市面上的版本是没人可以正确理解的。”

“那两篇不是失传了吗?”林宇非有些疑惑。他喜欢读一些冷门的书籍,《鬼谷子》他便读过。

“不是失传,是你师祖原本就没打算流出。”云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门口,后面还跟着张仲坚。心岚和林宇非一起起身行礼,被云还摆手止住:“本阴符经七篇加上《转丸》、《胠乱》两篇为首,在道门中被称作鬼谷九篇,是鬼谷一脉的修道秘法,《转丸》、《胠乱》虽然是入门,但也是最关键的两篇,主要讲的是筑基、养气之道。没了这两篇,鬼谷九篇便是龙无首,文无纲,成了空中楼阁,本阴符经七篇便完全无用。但是你当年是自行悟道,而且直接就要冲击金丹,所以《转丸》、《胠乱》这两章我也就没有传你,因为用不着了。而后七篇讲的则是修身养性之道,说白了就是稳定心神,祛除心魔之用,正是你现在所需要的。心岚不给你,我过后也会传你的,所以不用推辞,拿着吧。记得抽空细细研读,对你控制暴风领域会有好处。”

林宇非答应一声,将册子收起来,转向心岚道:“多谢师姐。”

心岚没有回答,向云还和张仲坚行了个礼,出门离开。云还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而没,也道:“早点休息吧。”说罢也转身离开。张仲坚苦笑一声,上前拍拍林宇非的肩膀,却没有说话,跟在云还身后。

门在张仲坚身后缓缓关上,房间里回复了安静。林宇非来到门口,手放在开关上却没有立刻关灯。他就那么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开关,转身回到床边,拿出本阴符经翻看起来。

“所以……师哥你已经有了解决失控的办法了?”叶飞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任车子缓缓前行,不时地向四周张望。

“还不能说掌握,”林宇非坐在后坐上,手里拿着本阴符经翻看着,同时手里雷光隐现,却是扣着一张查知符的主符,“其实《鬼谷子》我以前就读过,本阴符经的内容基本都在我脑子里。看老师的手抄本虽然可以理解得更快,但这个本身就是修炼心志的,就算理解了也得一步一步来。倒是最后两篇可以见效快些。”

“最后两篇?说什么啊?”叶飞不解。

“是转圆和损兑两篇。转圆篇可以让我使用暴风领域时的真炁运行更加合理,损兑篇则可以完善我对暴风领域后半段的应用,领会之后,我使用暴风领域的消耗会大幅度减小。”林宇非抬起头来,看看车外边,“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老师不是要你利用你的人脉找人吗?你拉上我出来是要干什么?”

“找人不一定要呆在家里等消息嘛,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只等兄弟们的回信。我和老师说我们去学校一趟,看看有什么线索,顺便我们也巡查一下这个方向。”叶飞踩下刹车,回过头来嘿嘿一笑。

这是第二天上午。六个人分作三组,云还和心岚一组,张仲坚和葛同山一组,分别到异兽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区域巡查,以期能找到些线索;叶飞按计划动用一切手段查探符合条件的人群,然后和林宇非一起去筛查,同时也没忘了让林宇非暗查一下自己周围的人。这个安排让叶飞一下子精神十足,半个上午时间电话不停,同时在电脑和手机上不停地捣鼓,足足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然后拉着林宇非驱车上街,直奔T市的理工学院,目的不问可知。

林宇非瞪了叶飞一眼,没有说话。他其实有些无心和这个师弟斗嘴。虽然心里已经想通,但是云还出门前特别叮嘱在查清之前绝不能暴露观星者和道门的事情,所以虽然他们现在相当于在直奔目标,可他却始终没想到这么和妹妹开口。他一向拙于口舌,让他去探问自家老妹,只怕三句话不过,自己的底子就被她全部套出来了吧。他一路都在苦思开口的方法,本阴符经拿在手里一会翻开一会合上,却连上面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多久,那个硕大的擎天柱脑袋出现在视线里,学校已经在望了。然而林宇非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发问,只得收起手里的册子,苦恼地靠着座位靠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师哥你怎么了?还没想好怎么问吗?”叶飞正在东张西望地找车位,头也不回地问道,“问个事情有那么难吗?要不一会我给你问吧?”

“别,还是我自己问吧,”林宇非懒懒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瞒也瞒不住的,倒不如早点坦白,将来还好交代点。”

“不是吧师哥,你这就准备坦白了?”叶飞一边张望一边道,“老师不是说观星者和道门的事情不能说吗?你怎么坦白?”

“有限的坦白可以了吧?我这不是正在想吗,总能想到办法的。”

“有了!”叶飞终于找到了空车位,猛打了几把方向盘,然后继续道:“师哥,我看还是我去问吧。让你问的话一旦露馅了你圆都圆不回来,还得我给你圆不是吗?”

“到时候再说吧,看我能不能再想想。”林宇非无可奈何,却不得不承认叶飞说得有道理。

“对了,那个陆兰兰这几天不是也在学校吗?她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搞不好会在一起呢!”叶飞忽然嘿嘿一笑,“要不到时候我帮你去问,保证不露馅;陆兰兰在的话你不是正好得空去攻陷她吗?”

“这么又扯这个!”林宇非脸色微红,伸手去拍叶飞头顶。叶飞闪身躲过,顺势开门下车。林宇非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下车。叶飞仍然在嘿嘿低笑,林宇非总不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手揍他,只能听之任之。好在叶飞也没再说什么怪话,让他好歹没有那么囧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没课,估计在宿舍的机会大点。”叶飞看看表,“我们直接去宿舍好了。”

“你们没有联系吗?”林宇非边走边问。

“咦?师哥我们是来找你妹妹的,难道不是该你打电话吗?”叶飞一脸古怪地看过来。林宇非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苦恼了一路,居然都没给自家老妹打个电话。眼看叶飞已经在掏手机,赶紧道:“别,我自己打电话问吧。”

“顺便问问有没有和陆学妹在一起哈。”叶飞在一边挤眉弄眼道。林宇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拨通了电话。

一分钟后。

“她们没在宿舍,出去逛超市去了。”林宇非收起电话,看着叶飞,“文廷路,华运超市,知道吗?”

“离这不远,用不了十分钟。”叶飞道,“我们开车去吧,反正快中午了,我们接上她,就在外边吃个饭吧。”

两人回头走向叶飞的车。刚走到车门前,忽然听到了几声赞叹声,还没等反应过来,零落的赞叹声忽然密集起来,像是所有人都在赞叹着什么。

“看,好多蝴蝶!”

“真漂亮!”

“妈妈,这些蝴蝶会发光呢!”

“只是反光吧!”

“这是什么蝴蝶,好漂亮啊!”

“奇怪了,大冬天的哪来的这么多蝴蝶啊?”

……

林宇非猛地抬头,看向车对面的叶飞,叶飞也抬头向他看来。两人只愣了一秒钟,然后一齐仰头。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5)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条街道上空都飞满了巴掌大小的蝴蝶,再向远看去,目力所及的城市上空,密密麻麻的都是蝴蝶,仿佛有人把几个大型蝴蝶养殖基地的蝴蝶都放出来了。叶飞抬手一招,将飞到近处的一只蝴蝶抓到手里,林宇非也随手捞住一只,两人把抓到的蝴蝶放到了一起。

两只蝴蝶都是一模一样,样子十分绚丽。翅膀正面是黑色的底色,中间是蓝色的色带,在阳光下发出湛蓝色的光泽,仿佛蓝色的丝绸;背面则是褐色的大理石花纹,分布着眼睛状的环形圆斑;两人手中的蝴蝶此时都已经飞起,抬头看去,无数蓝黑相间的颜色和褐色斑纹随着翅膀的扇动在两人面前交替闪烁,如同置身于一片梦幻的森林中。路人交口称赞着这美丽的一幕,两人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美感,只感到无比的诡异。

“我见过这东西!”叶飞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以前读过生物学,还在蝴蝶标本展上见过。这个东西叫梦幻闪蝶!不过这应该是热带雨林中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梦幻闪蝶。

这个念头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林宇非脑海里。他没有说出来,仿佛被一盆冰水直接浇到脑子里,凉意瞬间蔓延到全身,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梦幻闪蝶!绝对不是!林宇非在心里大声的喊着,却下意识的没有喊出来。这个东西,原本是不该真实存在的,梦幻闪蝶只能算是它的原型。这个东西是他在某个时间玩P图的时候弄出来的。他在网络上下载了梦幻闪蝶的图片,想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头像。可惜他几乎完全不懂P图,所以最终只换了一个图案——将翅膀上的眼斑换成了太极阴阳鱼的图案,然后就被自家妹妹狠狠地嘲笑了一通。

“我命名为:太极灵蝶!”当时他曾经装模作样地模仿日漫人物的口气的说。妹妹立马嗤之以鼻:“还太极灵蝶呢,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上面纹了俩锅盖呢,不如叫锅盖灵蝶好了!话说你P得也太粗糙了吧!”

“喵!”卧在一边的阿喵也叫了一声,仿佛在给妹妹帮腔。

其实那个图P得还不错,太极图案是网上下载的,也没有妹妹说得那么不堪。可林宇非一向说不过妹妹,自己对P图也确实没什么自信,当时就灰头土脸地删掉了。也就是说,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两知道的东西。可是已经飞走的那两只蝴蝶身上,虽然很不明显,但是眼斑的内部确实的分成了黑色和深褐色两半图案,并有相对的两个圆点,分明就是阴阳鱼的图案!

真的被老师说中了!林宇非努力地抑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但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整个身子仿佛置身于一个剧烈抖动的沙盘中,震得他浑身发麻。

“师哥你也认识这个梦幻闪蝶吗?”叶飞一把拉住林宇非。林宇非点点头,努力将自己的震骇压在心底。好在眼前的景象本身就很震撼,所以叶飞也没有看出异样。

“对了,我得给霏霏打个电话!”叶飞忽然想起来,伸手就去掏手机,却被林宇非一把按住:“别忙,这些东西好像没什么威胁性!”

叶飞一愣,抬眼看去,果然很多人身上都已经落上了蝴蝶,甚至有人专门抓来放在自己身上,不过眼见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却没人出现什么异样。

“那怎么办?不管吗?”叶飞收起手机,有些迟疑地问道。

“当然不能。”林宇非一把拉开车门,“这么大的范围的话估计老师他们也都看到了。我们先回去,和老师他们一起商量办法吧!”

这一路走得异常缓慢。成群出现的奇异蝴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很多人从家里走到大街上来观赏和捕捉,大街上到处都是奔跑的大人和小孩。甚至有大量的车直接停在大街上——有些是因为人流太乱无法行驶,有些干脆就停在当街欣赏这奇异的景观。林、叶二人心急如焚,却不敢在大街上展开身法前行,因为人太多了。眼看开着车甚至无法行动,两人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狂奔起来,在僻静的地方才敢稍稍施展一下身法。半小时后,两人终于赶回了试验场的住处,另外四人早已在客厅等着了。

“你们两个,谁认识这种东西?”云还劈头就问。根本不用谁来说明这种情况,此刻连体育馆内都遍布着这种蝴蝶,窗户外边不时有蓝黑色和褐色的翅膀闪过。

“我们两个都认识。”叶飞抢着说道,“这个东西叫梦幻闪蝶,本来是该在热带雨林中才会有的东西,现在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是人为的,而且是创造异兽,这一点已经确认了,”张仲坚点头道。此时他的手上正停着一只闪蝶,不停地扇动翅膀,却被他以真炁吸住不能远离:“就算是在它们的原生地带,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密度和数量。按照我们观察到的,几乎整个城市都是这种蝴蝶。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这东西有什么危害吗?”林宇非插嘴道,“我和林师弟回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都已经和这个东西接触了,但是好像没什么危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算有处理的时间。”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云还道,“这东西虽然细小,但是所有的异兽都是无目的的产物,必然不会完全无害。你们回来之前,你师兄已经在研究这个东西了。扶余?”

“不会损及真炁,这一点可以确定。但是会非常缓慢地吸收能力者的灵力,对普通人来说,会影响到他们的寿命以及创造性,但是影响很缓慢,如果我们解决及时,应该不会损伤太大。”张仲坚说着,将一只手张开,随着细微的银光,掌心慢慢地有一把小刀生成,长度只有不到两厘米,在掌心缓缓转动。

“好小的刀!”叶飞凑上来道:“大师兄你造这么小的刀出来,是想做什么?”

“叶师弟,看清楚了吗?”张仲坚没有回答,反而向叶飞问道。

“看得很清楚啊,做什么?”叶飞不解。

“转过身去,我说可以你再回头。”张仲坚道。

“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我又不是女孩子。”叶飞嘟囔。云还一瞪眼:“听你师兄的!”

“知道了。”叶飞只好答应一声,背过身不看。张仲坚这才将另一手上的蝴蝶放开。那蝴蝶在空中扇了几下翅膀,被张仲坚轻轻一拂,落到了那柄小刀上,立刻不动了。众人除了转身的叶飞以外,都一齐盯着那把刀。林宇非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看。短短十几秒后,那把小刀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终于化作一小片银光,消失不见。

“叶师弟,转过来吧。”停了十几秒钟后,张仲坚才道。

叶飞应声转过来,看着众人道:“完事了吗?大师兄你到底做什么了?”

“还记得你刚才看到的刀吗?”

“刀?什么刀?”叶飞一愣。

林宇非也一愣,忍不住道:“师弟,刚才大师兄造出了一把很小的刀,你不是还说好小吗?这就忘了?这才一分钟不到。”

“我记性很好的!”叶飞仿佛受了什么委屈,瞪大眼睛:“刚才大师兄莫名其妙叫我转身又莫名其妙让我回头,我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啊,哪里又有什么刀了!有的话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林宇非一愣,脑海里仿佛有什么念头闪过,一时间却抓之不住。其他四人却沉默地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嘛?”叶飞忍不住叫起来,“求解释啊!”

“这可麻烦了。”张仲坚喃喃道,“这东西居然会抽取存在的概念。”

这次连叶飞和林宇非也变了脸色。对战九尾那晚张仲坚曾经和叶飞解释过存在概念的事情,事后叶飞也和林宇非说过,所以他们两个也很清楚张仲坚这句话的意思。

“那我们还不赶快行动吗?”叶飞忍不住叫道:“再拖下去,连这座城市都会消失吧!”

“放心吧,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张仲坚道:“我的创造概念碎片规模很小,所以我的创造物附加的存在概念十分微小,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刀阵才无法存在太长时间。刚才我创造的那一把小刀,上面依附的存在概念和创造概念和正常存在的那样大小的小刀相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和无论存在概念还是创造概念都更加庞大的人相比,更是微不足道。放任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谋划对策。”

“但是也要抓紧时间。”云还道,“这些东西都是创造异兽,消灭起来需要的时间绝不会短。而且别忘了,这座城市里,可不光有我们在。那个还没找出来的概念能力者,莫离,也许还会有其他尚未露面的能力者。”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7)

“说起来,我还是有点担心霏霏啊。”没等林宇非说话,叶飞已经马上拉开了话题,“话说师哥你就不担心陆兰兰吗?而且霏霏也是你妹妹,看起来你也不太担心呢?”

“老师不是说了吗?这些蝴蝶的影响非常小,至少三五天之内,是不会对人造成影响的。”林宇非不紧不慢地回答,“你还是这么担心,只能说明你没有认真听老师说话。”

“师哥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师哥你倒是冷静。”

“说话少的人,心里想得就多;想明白了,就没有那么担心了。而且既然担心,那么我们就更加要加快速度。我们快一点,她们两个的安全系数就高一点。”林宇非说完停下脚步,看看四周没人,身形猛然拔高,跳上了身边的一栋六层的老居民楼。这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最近的一栋高层也在几百米开外。叶飞懒懒地没动,只是背转身子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吹起了口哨,目光在空中的蝴蝶群中瞟来瞟去。几秒钟后屋顶传来一阵轻微的滋啦声,再两秒后林宇非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叶飞身边。两人用普通人行走的最快速度,加速前行。

“看来还是雷术最有用啊。”叶飞双手抱着后脑勺感叹一声,“当初我也应该先学雷术的,那样的话我多少也能派上点用场了。要不这次完事后,师哥你教我雷术吧。”

“你和老师说不就好了吗?”林宇非一呆,“难道我还能比老师都教的好吗?单比雷术的话,大师兄不也比我强得多吗?”

“我早说过了啊!”叶飞道,“可老师和大师兄都说我应该先将修为境界提上去,然后才能教授我其他的术。”

“老师和大师兄都是这样说的吗?”林宇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是啊!”

“那么,”林宇非认真地看着面前一脸祈求的师弟,“我也是这样的意见。”

“别啊师哥,你就教我一下嘛,我会认真学的,我保证!”叶飞凑得更近了一点,脸上做出坚决保证的严肃状:“而且老师和大师兄不是都说了吗,我的天赋并不差,应该是可以兼修的才对!”

“不是天赋的问题。”林宇非无奈地叹口气,将叶飞从面前推开一些:“修炼雷术和其他元素术法有一些区别。首先雷术不像风术、水术、火术之类能够随时找到天然的媒介,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真炁主动生成,所以修炼雷术需要的真炁量很大;其次雷术的杀伤力太大,修为不够也很难控制,所以修炼的风险极高。按照修为境界来看的话,只有在结成金丹之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抵御雷电的侵袭,同时也才有足够的真炁量来生成和操控雷术。”

“老师说的?”

“老师没有明确说过原因,但却是叮嘱过我,要在达到金丹境之后才能修炼雷术。至于原因,是我自己猜测的。”林宇非拍拍叶飞的肩膀,“所以你的当务之急,还是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金丹境。”

“哦。”叶飞怏怏地答应。看林宇非已经向前走去,只好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他忽然之间没有了言语,林宇非反倒有些尴尬,虽然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但是显然这个师弟这次是真的被打击到了。看着这个一向活泼好动的师弟这样焉头巴脑,他心里有些不忍。可他从来都不擅言语,这时候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别灰心,老师不是说你的天分并不弱于我吗?我十五年能达到,搞不好你能比我还快呢。”

“反正这次是没我什么事情了,连这些小蝴蝶我都插不上什么手呢。”叶飞还是有些消沉,“而且师哥你还不太清楚我,我其实是个很不专心的人,不然也不会一边修炼,一边还要折腾我的实验室……了……”

“师弟你怎么了?”林宇非看着这个说话说着忽然卡壳的师弟,不明所以。叶飞没有回答,他愣了片刻后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我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

“你忘了什么了?”林宇非莫名其妙地问。

叶飞刚要回答,忽然一声细微的惊叫声传过来。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一条小巷的巷口,外边是嘈杂的人声和车流声,按说那么小的声音没人听得到。但是这师兄弟两人都修炼风术,听力远超常人,那一声虽然轻微,但两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并且立刻就听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两人都顾不得说话,加速跑出巷口,正好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路边的墙下,像是扭了脚。她听到了脚步声也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跑过来的两人,不由一愣。

“陆师妹?”叶飞抢先叫出了声:“你一个人吗?这是这么了,崴脚了吗?”

“我没事,闪了一下,但是没崴到。”陆兰兰扶着膝盖站起来,眼睛却看向林宇非,脸上露出了喜色:“你们今天不忙吗?有时间逛街?”

“我们……”林宇非刚刚出口两字,忽然被叶飞打断:“是啊,今天不太忙,而且有几件设备还没到位,我们两个干脆出来转转。师妹你就一个人吗?”

“我和霏霏一起出来的,本来在服装城转,出来这些东西以后,人们都忙着看蝴蝶,我们就被人流挤散了。”陆兰兰指指头顶上到处乱飞的蝴蝶,又亮了一下手机,“霏霏刚才在试衣服,所以她的手机也在我这里,我没法联系她,只好到处找了。”

林宇非这才注意到陆兰兰的手里拿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正是自家妹妹的。正想说什么,叶飞又抢着道:“霏霏别是找不到你,自己回学校了吧?”

“这么说也有可能哦。”陆兰兰仿佛醒悟到了什么,“霏霏一向冷静,也许真的回去也说不定;可是万一她没回去怎么办?”

“我们先送你回去吧。”林宇非也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身负任务,嘴里却不受控制地说道:“这些东西出现的诡异,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我们先送你回去,小霏的话,我们两个去找吧,你还是回家比较保险一点。”

“这样可以吗?”陆兰兰嘴里发出疑问,脸上已经露出欣喜的神色,旋又露出一丝犹豫,“你们真的没事吧?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啊,而且霏霏她……”

“这样好了,”叶飞忽然笑嘻嘻地说:“林哥你护送陆师妹回去吧。我先去找霏霏回来,之后顺便回实验室取一些东西,林哥你完事后自己回去吧!”说罢又冲林宇非挤挤眼睛:“林哥你可要好好保护陆师妹啊!”

话音未落,叶飞已经跑出了老远。他最后那个眼神极其明显,仿佛故意想让陆兰兰也看到。林宇非忍不住冲着叶飞的背影怒骂一声:“臭小子!”转回头来,正好看到陆兰兰正在捂着嘴轻笑,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你别介意啊,那小子就是爱开拿人开心。”

“我没有介意啊!”陆兰兰笑出声来,“而且他刚才有做什么吗?你自己不是也说了要护送我回去吗?还是说你要反悔?”说着忽然收敛了笑容,瞪大眼睛看着林宇非。

“我没有……”林宇非只觉得全身都僵硬起来,刚说了三个字,忽然看见陆兰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然明白过来。然而没等他有所反应,陆兰兰忽然两步跳过来,伸出双手抱住他一只胳膊,咯咯咯地笑起来:“没有就好啊,那么现在,就请护送我回学校吧!我到霏霏的宿舍等她。”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陆兰兰的双手处蔓延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林宇非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那里有一块压着自己的巨石被炸得粉碎,全身都轻飘飘起来。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不同于上次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次的感觉是长久的,一波一波的酥麻的感觉冲刷着他的神经,给他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快感,竟然舍不得让那两只手放开。

“你怎么了,脸好红啊!”陆兰兰貌似好奇地问着,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林宇非深吸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脸上的灼热感终于慢慢地退去,却终究没有躲开抱着胳膊的那双手:“我们走吧,我先送你回学校。”

“好啊。”陆兰兰轻快地答应一声,双手松开了他的胳膊,只伸出右手拉着他的左手,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林宇非终于能冷静下来,跟上了身边女孩的脚步。

正文 八、隐约的真相(6)

没有人答话,但是众人脸上的忧色都更深了。云还继续道:“好在这东西是木属性的,而且没什么防御能力和攻击力,火术、雷术和足够规模的风术都可以消灭,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靑鸿!”

“什么事,老师?”叶飞答道。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容器不够,所以你要尽你最快的速度去收集容器,小一些的,不那么坚固的也可以,但是数量要够多。”

“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老师,我们没有办法把它们集中到一起吗?”林宇非忽然道,“如果能做到的话,也许我可以用寂灭一次性解决。”

“不行。”云还简洁地驳回,“在你能够练熟本阴符经之前,不准使用暴风领域。否则万一你这次控制不住,整个城市都会被你毁掉,而且你也绝对活不下来。你是我鬼谷一门的希望,绝对不能涉险。”

林宇非答应一声,不再说话。虽然云还说出了理由,但他心里还是有一阵暖流流过,只因为云还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一直没有说话的葛同山忽然道。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云还一愣。

“林小子给我的灵感。”葛同山道,“先祖曾经给我留下一个秘法,叫做罗天隐神大阵,是神隐之阵的进阶丹阵,用来困住大数量的异兽之用。但是这个阵法需要雷术支持,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使用,这也是我一直想学雷术的原因。”

“进阶?”云还问道,“最大能到多大?能困住全部吗?”

“我没尝试过。这个丹阵属于超大型的多重复数空间阵法,只有雷术的激发速度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以前因为不懂雷术,所以我也没办法用。但是按照先祖留下的说明,只要有足够的真炁支持,以雷术持续激发,这个丹阵的范围可以做到无限大。但是以我现在刚刚入门的雷术水平,只怕力有不逮,所以为了追求效果最大化,我需要你们帮忙。”

“怎么帮?”林宇非脱口问道。

“罗天神隐大阵有两种用法,一种是将阵法入口设置到无限大,将目标一次性吸入;或者设置大量的小型入口,分多路吸入。第一种只能由阵主一个人发动,但是目前我的修为不够,做不到足够大的覆盖面,所以不可行,眼下只能使用第二种方法。我会将阵法的主空间设置在这里,你们需要到市区内的各个地方尽可能多的设置阵法入口——每间隔半里至少要设置一个。我要维持阵法的运转所以不能离开,稍后我会把阵图教给你们。另外,我还需要有一个人来为我护法。”

“就这么办。”云还立刻道,“心岚你留在这里护法,我和扶余各一路,青岚靑鸿,你们两个一路,我们立刻动手,争取一天之内完成布置。”

“还有一点要注意。”葛同山补充道:“神隐大阵的分入口并不显眼,但并不是不可发现的,而且很容易被破坏,所以设置的时候要尽量隐蔽。这是入口的法阵阵图,你们都熟悉一下。”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来。

这是一间奇大无比的地下室,层高很高,至少五米以上;稍有些发暗的灯光下,能看出顶部是井字梁结构,超过两千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两排各八根框柱支撑。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四壁和柱子表面都还没有任何装修,显然还没有完全完工。巨大空间的两边分别摆放着十几台大型的柴油发电机,每台边上都有十几个大油桶。这些发电机显然都在运行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及震动,小腿粗细的电缆从每台发电机上伸出来,连接到地下室中央分成两排的巨大透明容器后边。这些玻璃容器每个都有四五十个立方米那么大的容积,两排合共摆了二十多个。这些容器中有半数是空的,另外半数的容器里有形态各异的各类异兽,有的狂吼乱叫;有的四处乱撞;也有的俯卧在地,低低地哀鸣;但是和角落里的发电机一样,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排容器中间是一条宽四五米的通道,通道一头通向楼梯间,另一头的尽头则用铁架和木板搭成了一座高台,仿佛观礼台一般。高台的最高处设了唯一的一把考究的实木椅子,黄梨木制成,把手雕成龙头,仿佛一把小号的龙椅。莫离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看着台下站着的十几个人。

“不得不说,你的寂静空间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用来隐藏,实在是太好用了啊,吴方兴。”莫离以他惯有的夜枭般的声音说道,“看来我特意把你从天劫之雷下救回来,确实没有做错。”

“属下的命是教主救的,这点微末事情自然应该由属下来做。”台下的人中有个身材瘦小的身影站出来,向着高台上的莫离行礼,“有属下在这里,至少能让云还那老儿找不到我们,教主可以放心地进行仪式。”

“嗯,难得你这么忠心。”莫离点头笑道,“可惜九尾一战,我们虽有收获,却也损失严重。葛同山那厮又和云还走到一起,对方现在有了元婴境的高手,又有那种奇异的机关,我们现在不宜硬碰。大伙这几天收敛一些,等本教主再进一步,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台下众人齐声答应。

急促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直到高台之下:“教主,市区内出现了许多奇异的蝴蝶,已经确定是创造异兽!”

“又出现了啊!”莫离满意的笑笑,“有带样本吗?”

“带来了!”来人说着伸出手来,掌心有一只蓝黑相间的蝴蝶,正在努力地试图飞起来。莫离眼中闪过怒意:“你在耍我吗?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

“不是一只啊!”那人急切地分辩,“整个市区全部都是这样的东西,怕没有几十万的数量!”

“可怕的数量!难不成是那个神秘的创造者出现了吗?可让我逮到你了!”莫离脸上露出喜色,猛一挥手,那人立刻闭嘴。莫离站起身来,双手张开抬头向天,双眼闭了起来,几秒种后双眼睁开,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白色。再过几秒钟后,莫离整个身子急速地颤动一下,双眼恢复了正常。

“原来还不是吗……”莫离没有再看向台下,而是将目光投向空处,嘴里喃喃地念叨,“可是居然能创造出这样完美的个体,这个新的创造者,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不过这次,总算值回票价了!”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狂喜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云还老儿,这次你慢慢地处理那些小虫子去吧,小老儿我,这次可要先拔个头筹啦!哈哈哈哈!”

“这个就是罗天神隐大阵的入口吗?好不起眼啊!”叶飞看着林宇非在一个没有人迹的小巷子尽头设下的那个只有碗口大小的丹阵,不由得啧啧道。就在他说话的工夫,那个小小的丹阵稍稍闪了一下,随后变得若有如无,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

“按葛先生说的,这个大小就足够了。”林宇非设置好丹阵立刻转身离开,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T市的地图,在图上密密麻麻的圆圈中的一个上用笔打了个勾,“而且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丹阵,它可以从周围的环境中缓慢地提取能量增强自己,等到我们全部设置完成后,这其中大部分的入口都能更加强化一些。”

“真是神奇。”叶飞赞叹一声,“只靠几张符纸再追加一点真炁,就可以做出这么有趣的东西,我都忍不住想要拜葛先生为师了!”

“你认真的吗?”林宇非斜着眼看过来,“我想老师不会同意的。”

“开玩笑的啦!”叶飞笑了一声,“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葛先生的这些丹阵,虽然不是概念能力,但是看起来比概念能力都要神奇。我是搞科学研究的,对我来说,创造出空间的难度远比创造出元素攻击的难度要高很多,哪怕只是一些临时的空间。这可是哪怕在不算太近的将来,也不可能出现的技术啊。”

“老师听到不会高兴的,你这样等于直接说我们鬼谷一脉的道法比不上葛氏的丹阵。”林宇非说着,随手挥动,在一处不显眼的墙角释放了一张查知符。

“放心啦,我只是自己说说的,不会到老师面前自讨没趣的啦。”叶飞无奈地说道,“而且师哥你也太认真了点吧,我都说是开玩笑啦。你这么迟钝,师弟我真是为你的未来担忧啊!”

“我的未来?”林宇非一愣,“关我的未来什么事?”

“我说那个陆兰兰啊,”叶飞直接凑上来,和林宇非靠在一起,“你既不会说话,人又迟钝,就算是倒贴上来的美女,也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啦!”话音未落,人已经敏捷地跳开躲开了从脑后而来的一巴掌。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1)

“送我回学校,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吧?”陆兰兰边走边问,声音说不出的轻快。两人仍然拉着手——应该是林宇非仍然被拉着手,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了。最初被抱住胳膊的时候的不知所措散去后,另一种奇异的感觉又涌上来。那种感觉很像是亲切,可细想又有些不像,倒像是一种非常熟悉之后自然而然,仿佛此时拉着他手的不是陆兰兰而是他家老妹林艺霏,这时候自己不是护送一个女孩子倒像是被自己老妹拖着逛街拎包。可前面这个女孩子自己分明只见过那么三四面,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真的也喜欢面前这个女孩子,所以对于她的主动表示才会那么轻易的接纳吗?

“诶?不会啊,时间还早……”林宇非下意识地回答一句,猛然想起之前叶飞说的谎话,心想这句可别露馅了,急忙补救道:“我们本来出来就是逛街的,晚点也没关系。”说完不由得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一说话脸色就会变。好在陆兰兰没有看他,看来也没有听出他话音里的不正常:“可惜交通都被这些蝴蝶弄乱了,我们只好这样走回去,得要一个多小时吧。”说着停下脚步,看着街上乱糟糟的人流和漫天飞舞的蝴蝶,以及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出现疏散交通的交警,脸上露出烦恼的神色。

“那个……你们都不觉得这东西异常吗?就算是普通的蝴蝶,这个数量不会害怕吗?”林宇非小心翼翼地问。

“蝴蝶有什么好怕的?”陆兰兰有些好奇地回头,“再多的蝴蝶也不会有攻击性吧?这个也许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也许过段时间就飞走了呢。”

“哦……哦。”林宇非无言以对,只好敷衍两声。心想不愧是和自家老妹说得来的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心大。倒是陆兰兰忽然回过头来:“咦?林哥哥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没有啊,”林宇非浑身一麻。这次倒不是脸红,纯粹是被那声“林哥哥”给电的:“能换个称呼吗?这么叫感觉……”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了,他本来想说“好嗲”或者“好肉麻”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却这么也说不出来。

“最多就是有点嗲嘛,可我觉得没什么啊。”陆兰兰认真的说,“而且我虽然比霏霏大点,可也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子啊,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林宇非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看上去是个文静姑娘,可毕竟是和自家老妹混在一起的,口齿功夫果然了得。陆兰兰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那我以后这么叫你呢?或者叫宇非哥哥?”

“算了,看你喜欢吧。”林宇非只好举手败退,“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这些东西太多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嗯,那就走吧。”陆兰兰收回目光,再次拉住林宇非的手,步履轻快地走在前面。看她不再说话,林宇非在心里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对了。”陆兰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林宇非跟着心里一紧,不由得在心里哀叫姑娘你别在和我说话了,可惜事与愿违,陆兰兰凑上一步,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我听霏霏说你们在研究特异功能,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林宇非忽然冷静下来。陆兰兰终于问到了他心底最害怕被问到的问题。从那天林艺霏和陆兰兰找上门之后,他就一直担心被问到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心里早就编好了无数的谎言。但是突然被问到,还是不由得紧张。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我?我只是个助手而已,没什么能力啊。”

“撒谎!”陆兰兰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她的表情与其说是佯怒,倒不如说是促狭:“霏霏都和我说了!而且那天你和叶学长都站到树梢上去了,还说没有!”

林宇非一惊,所有预先想好的应对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哀叹自己果然不能说谎。分明那天自家老妹就说过看到他们站在树上的,自己紧张之下居然全部忘光。眼看谎言在转眼之间就被拆穿,林宇非无可奈何,只好低声应道:“好吧,不过这个属于秘密研究,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我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控制气流,可以制造出强烈的风压,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现的,我又和小……叶认识,所以才会被招进来,”他努力克制着没有吧“师弟”两个字说出来,又强调道:“千万不能说啊!”

“霏霏也不能吗?”陆兰兰小声问道。林宇非本想说不能,又想以小师弟在老妹面前那老实模样,估计早说了也未可知,又不由得担心自己可千万和叶飞编到两岔,嘴里无奈道:“霏霏除外,但是仅限你们两个啊!”

“知道了!”陆兰兰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却依然没有退后:“能不能让我看看啊?”

“现在可不行,这里人太多,我又控制不好强度。”林宇非小心翼翼地编着理由:“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看吧。”

“嗯,那就说定了啊!”陆兰兰终于没有再坚持,“过几天我们约个没人的地方,我叫上霏霏一起去。她上次回去也念叨着想要看看呢,还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居然瞒得这么紧,很不高兴呢,说是回去要你好看!”陆兰兰又露出那种促狭的表情:“过几天的周日又要休息了,你自求多福吧!”

林宇非在心里松了口气。妹妹林艺霏的反应他早就能想到,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眼下陆兰兰不再追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偶尔对着漫天飞舞的蝴蝶发几句“真漂亮”之类的感叹,他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毕竟没什么急智,再加上眼前的异象,让他有些应对不暇,要是再盯着追问他几句,多半就要露馅。

心神定下来之后,他终于有了闲暇关心自己的正事,不时地趁着陆兰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布个法阵。这一路上陆兰兰始终拉着他的手,不过罗天神隐大阵的入口法阵只要用画好的符来施放,所以并不受影响。就像陆兰兰说的,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在去学校的路径基本是在他和叶飞负责的区域,,这一个来小时也不算是完全荒废了。

“林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记得你说过的话啊!”在那个巨大的擎天柱的头下边,陆兰兰终于松开了林宇非的手。虽然已经被叫了一路,林宇非还是没有适应那个过于亲昵的称呼。他挥了挥手,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放心吧,不会忘记的!你快回去吧,自己小心!”

陆兰兰应了一声,转身向校内走去。林宇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陆兰兰离开的背影。倒不是有什么留恋,只是看着那个身影,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仿佛前面走着的不是陆兰兰,而是自家的那个妹妹。可是陆兰兰的身高要比妹妹高不少,走路的方式也很安静,自家妹妹是不会那么走路的——要是把陆兰兰的走路方式比作一只安静的小猫,那么自家妹妹就是一只爱蹦跶的兔子。可是熟悉的感觉仍然三番两次地涌上心头,这让他感觉颇有些不可思议。

“算了,以后还要遇到呢,正事要紧。”林宇非甩了甩头,努力把那种感觉甩出脑海。他看看头顶依旧密密麻麻飞来飞去的蝴蝶,不由得心里一沉。又想起这蝴蝶的由来,另一件更加麻烦的事情又涌上心头,让他更加的心烦意乱起来。

因为耽搁了一些时候,林宇非回到试验场的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黑。云还和张仲坚已经回来了,葛同山也已经布置好了主阵,四个人都坐在客厅等着。看到林宇非只是一个人回来,都愣了一下。云还脸上立刻就有了一丝怒色:“这么就你一个人?靑鸿呢?”

“师弟去他的实验室了,说是想到了他的一些设备,可能有用。我一个人路不太熟,所以慢了些。”林宇非下意识地没说陆兰兰的事情,问道:“师弟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张仲坚在一边答道,然后转向云还:“老师,我们还等小师弟吗?”

“不等了,时间宝贵。”云还一挥手,“我们先动手吧,反正他也不会是主力。”

“我觉得……我们不如再等一下。”林宇非迟疑地说,“要不我联系一下他吧?师弟的发明威力估计不小,这些蝴蝶并不算很强力,也许能派上用场,大家的消耗也许会小一些,尤其是葛先生。”

“本来也不会有多少消耗,”云还冷哼一声,“集中起来以后,你师姐的火术就可以将它们全部焚烧,之后只需要一两个大点的容器就可以完全收容了。准备动手了!”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2)

云还的脸上显然带着很明确的不满,林宇非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盼着叶飞能够赶紧回来,又想到叶飞这小子可别是找到了林艺霏后也学自己要送回去才行,那可就拖得太晚了。想到自家妹妹,他心里又是一沉。

门忽然被一把推开,走在最前面的云还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就被惊得一愣,还没有说话,推门闯进来的那小子大声嚷道:“我回来了!没误事吧?”

“臭小子,你干什么去了!”云还怒哼一声。

进来的正是叶飞。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出门时穿的那一套,但是看上去显得破破烂烂,有好几处被烧穿的破洞。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云还的问话,而是伸手在空中虚划几下,几个丹阵在空中出现,每个丹阵中都掉出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合共有六袋。

“小师弟,这又是什么新发明吗?”张仲坚饶有兴趣地问道。

“算不上新发明啦,”叶飞嘿嘿一笑,“这东西在现在经常用呢,叫铝热剂,二师哥应该听过。”

“听过。”林宇非点点头,“不过也就知道名字而已。”

“不用很清楚啦,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好。”叶飞笑道,“这个东西产生的温度很高,能让钢铁融化甚至汽化。我在里面加入了我自己开发的新型纳米材料,温度又提高了好几百度,足以让燃烧之后的残渣也全部汽化,算是很干净的燃烧物啦。”

“铝热反应的残渣我记得应该有氧化铝,那东西要汽化我记得是三千度左右把?”林宇非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温度也太可怕了!”

“直说有什么效果吧!”云还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弟子的新奇东西,也没有再问原理什么的,有些不耐烦地道,“能解决眼前的麻烦吗?”

“绝对没问题!”叶飞信心满满地回答,“我来之前就小范围地试过了,抓了有几十只吧,用了这么一把,”说着用手比了一下,“直接汽化,没有残渣,也没有再生。”

众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连一边不怎么出声没什么表情的心岚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那确实足够了,我的火神剑都不能完全毁掉。”云还仍然有些不能置信:“你观察了多久?确定没有再生吗?”

“确定没有!我等了足足十分钟,确定没有再次出现!”叶飞毫不犹豫,“就是在密闭空间大量使用的话,会产生很强的冲击,不晓得葛先生的神隐大阵撑不撑得住。”

“是罗天神隐大阵!”边上的葛同山顿时不满起来,“小看我啊臭小子!就算不是真正的空间,也至少是次级空间,你这种普通的冲击再强,能撼动次级空间?”

“那就好。”接话的竟然不是叶飞,而是云还,“废话等解决了问题再说。来吧葛小子,看你的了!”

葛同山答应一声,立刻起身,其他人都随后跟上。林宇非落在最后,一把拉住前面的叶飞,边走边小声问:“找到小霏了吗?”

“找到了。”叶飞小声回答,“我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才去的实验室。”

“那就好!”林宇非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些什么:“你在哪找到的?”

“就在那个超市后面,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叶飞回答,“找到的时候身上爬满了蝴蝶,好像是吓坏了。”

林宇非从叶飞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心里微微一沉。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云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两个,快点!”

“来了!”叶飞大声答应着,飞快地拎起带来的大包跟上。林宇非无奈,心想如果自家妹妹真是那个创造者,倒是也不需要太担心她的安危,只好将地上剩下的两个大包提上,跟了出去。

葛同山的罗天神隐大阵没有设在体育馆内,只是在出了住处不远的地方设了一个直径接近四十米的巨大法阵。此刻阵法还没有发动,在微黑的天色下闪着荧荧的微光。因为面积巨大,巨大的阵图范围内有好几块巨大的钢锭摆在那里,阵图直接压在钢锭下方。

“那几块不会影响阵法的发动吧?”叶飞凑近葛同山问道,“要不我去挪开?”

“不用,一会要用到它们。”葛同山应了一声,“给我一个容器,稍微大点。”

“要容器干什么?我说过不会有残渣的啦!”叶飞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取出了一个广口烧瓶形状的容器,递到葛同山手里。葛同山顺手接过,答道:“首先要确保焚烧后没有任何散逸;其次就算焚烧后真的完全没有残渣,我也要用来收集法阵结束后的残余。”

“神隐大阵不是空间术法吗?也会有残余?”叶飞疑惑地问道,一边的林宇非也有些好奇,不由得竖起耳朵。“就算是对于创造概念的拥有者,凭空创造空间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信问问你们大师兄!一个丹阵就算再强,怎么可能做到创造能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当然需要借助材料,事后也当然会有残余!”葛同山有些不耐,“接下来我要全力发动阵法,别打扰我了!剩下的事情,由你们来完成!”说罢不再理会众人,盘膝坐在阵法的主位,低眉垂目,如老僧入定般不再动弹,身上却渐渐有白色的微光闪现。

看葛同山已经开始,云还也开始安排:“接下来就要等一会了。等到阵法发动,将蝶群吸入之后,我们也要进入到阵内进行灭除。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会,青鸿,准备好你的东西。”

“好嘞!”叶飞答应道,“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休息吧!”云还说完,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心岚早已经在一边盘膝静坐。张仲坚却没有静坐,因为叶飞早就凑到他面前脸上已经写满了问号。只好苦笑一声:“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时间不多。”

“那我问了!”叶飞立刻兴奋起来,凑得更近了一些,“就是葛先生刚才说的啊,创造空间真的那么难吗?连人为创造的丹阵都可以借助材料做到,那只要创造能力的碎片规模够大的话,应该就能做到的啊!”

“你先离我远点!”张仲坚伸手将叶飞推开一些,让他盘膝坐好,又看看也坐到一边的林宇非,笑道:“理论上来说,你的说法是没错的,但是你知道要达到能真正创造空间的碎片规模要多大吗?”

“多大?”叶飞一脸好奇。

“全部。”张仲坚看着面前一脸震惊的两个师弟,继续道:“虽然只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创造能力者的推测,但是这个推测其实是八九不离十的。换个说法你们也许会更加明白,尤其是小师弟你。其实自从创造这个能力出现的那一刻起到现在,真正完全凭空成功的空间创造,其实只有一次。”

“一次?哪次?”林宇非忍不住问道,但是一边的叶飞显然已经明白,并震惊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看着叶飞的样子,林宇非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疯狂的可能,忍不住冷汗津津地问道:“大师兄你不会是说,那仅有的一次成功,就是……这个……宇宙?”

“没错。”张仲坚肃容道,“就只有这个宇宙。别把创造空间想象地那么容易,要创造的是空间,可不是一个空壳子,构成的材料,内部的法则,缺一不可。我以前说过的吧,想要完成创造有两个方法,或者完全解析了需要的材料,或者有相同的材料作为介质。第一个方法显然不可行,因为我们都是后于宇宙这个空间诞生的,所以在突破这个宇宙前,没人能够做到解析构成宇宙的全部材质;也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也无法获得介质。这样的话,我们连构成的材料都无法理解,更不要提内部的法则了。”

“那葛先生创造的这个怎么算?”叶飞忍不住问道。

“附属空间而已,或者叫次级空间。”张仲坚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无法解析全部材料,但是我们可以借助其中的一部分;我们无法解析构成空间的法则,但是我们可以依附于已经生成的法则。基本上所有的空间类和结界类的术法,都是基于这个原理,说白了就和盖房子一般,用更加接近本源的材料盖的房子。我们可以盖出足够强度的房子,设置一些特别的门,但是这些房子本质上还是依附于既有的空间之内,所以只能遵循这个空间的法则。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明白了。真可怕。”叶飞点点头,“看来想要创造真正的空间,只能等一个完整的创造能力者了。”

“建议你还是不要想那个了,没有可能的。”张仲坚道,“根源概念和次级概念不可能在宇宙完全成型的现在生成的,除非宇宙再重新爆发一次。成了!”说罢站起身来。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3)

这时葛同山的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光线亮到完全无法直视。以正北位置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立面丹阵开始次第出现。这些丹阵每个都有一人高度,呈正圆形,在几秒钟之内就布满了阵法外边缘的每一寸空间,然后这些丹阵开始向上发展,不断复制,很快就聚拢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球,球面布满了入口丹阵。

“我能够坚持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葛同山的声音从阵中心传来,“收拢所有蝴蝶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接下来我消耗多大,就取决于你们能做多快了!”

“后退一些,要开始了!”张仲坚沉声道说罢,率先后退。其他人也都跟着他后退,站到一起。几乎是同时,所有的入口丹阵一起闪耀起来,长达数米的电光从每一个丹阵上探出,持续地闪烁着,如同一只完全由雷电结成的刺猬,刺耳的滋啦声密集地响起来,刺得人耳朵生疼。

此时的城市里,人们多对于蝴蝶群的好奇已经过去。夜色逐渐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零星地两起。灯光微亮的夜色中蝶群开始显现出微弱的蓝色萤光,无数的萤光聚集在一起,让已经失去兴趣的人们又渐渐开始欣赏起来。人们有的在阳台上,有的在路边,指指点点地赞叹着,很多人拿出手机来拍照。陡然间,城市中响起了刺耳的滋啦声,在人们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里,数百个青白色的丹阵同时亮起,同时放射出了荆棘一般散射的电光,对城市没有影响,却对空中的蝶群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蝶群门仿佛被几百道无形的龙卷风拖曳,纷纷汇聚在一起向着城市的各个角落集中,城市里仿佛多了几百盏数十米高的倒螺旋形巨型景观灯,闪烁着荧荧的蓝光,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一个闪烁这蓝光的梦幻世界。这样的异像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半分钟后,所有的萤光消失不见。梦幻闪蝶从这座城市中完全消失,不留半点痕迹。夜色终于完全掩盖了这座城市,无数的灯光亮起来,城市又回复了一向的安静。

体育馆的场地之外,罗天神隐大阵的外围,所有入口丹阵的对面约半尺处,一个相同的丹阵出现。无数的蝶群汇集在一起,以每两个相对的丹阵为一个通道,蜂拥而入,仿佛那不是蝶群汇集,而是无数黑蓝相间的柱子从阵内插出。短短十几秒后,蝶群全部没入阵中,新生成的丹阵全部消失,原有的入口丹阵也迅速黯淡下来,然后消失。只剩下一个还在闪烁着微亮的白光。

“该进去了,收拾家伙跟上吧!”张仲坚拍拍叶飞的肩膀,顺手拎起两个大包,闪身进入了阵内,在他之前云还和心岚已经率先进入。叶飞答应一声,和林宇非两个拿上剩下的大包,随后进入。

“哦!”

进入之后的第一时间,无论是叶飞还是林宇非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阵法空间的内部不小,呈一个标准的圆柱形空间,直径足有上千米,比阵外的整个场地还要大;高度也足有三十来米,四壁和上下都是偏暗的木黄色,木纹是水曲柳的花纹,仿佛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只是无比的巨大。此刻这间“书房”的上方,所有的梦幻闪蝶都集中在一起,仿佛没有发现已经换了环境,在空中缓慢地挥舞着翅膀。由于数量太过庞大,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蓝、黑、褐色相间的诡异云团,这朵云团还在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形成一幅幅姿态各异的抽象画。

“别发呆了小师弟,接下来该你了,”张仲坚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叶飞,“需要我们帮忙吗?”

“哦!”叶飞反应过来,“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些铝热剂散布到这里的每一处空间,这需要二师哥的风术帮忙,然后引燃的话我自己的雷神弩就可以。然后引燃之后我们需要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威力有这么大吗?我们都防不住?”张仲坚疑问道。

“倒不一定防不住,我还没那么自负。”叶飞挠头笑道,“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空间的空气和外面是否相通,要是不通的话,稍后剧烈的燃烧会完全耗光这里面的氧气,我们会没法呼吸的。”

“那我们先出去了,你们两个动作要快。”云还哼了一声,率先从出口离开,心岚也紧随其后,张仲坚笑着拍拍叶飞,也跟着离开。

“该我们了。”叶飞拍拍手,上前将所有的铝热剂都倒在地上,足足有好几个立方的一大堆,堆在空间的正中央。“看你的了师哥,我的风术还做不到,要尽量将这些粉末和它们……”他指了指上方的蝶群,“……混合在一起,然后我们就要从出口离开了。”

“知道了。”林宇非答应一声,信手一挥,体积巨大但是不算很强烈的龙卷出现,将地上的铝热剂瞬间吹散开来,转眼间阵内到处都是红褐色的烟尘。“对了,这么点东西散布到这么大的空间里,密度太小了吧?还能烧得起来?”

“放心吧。”叶飞看上去信心十足,“我里面掺杂了很大数量的纳米催化剂,是我特制的,这样的密度就足够了,我倒有点担心葛先生能不能撑住呢。”

“葛先生不会喜欢听你这么说的。”林宇非嘟囔一声,撤去风术,“差不多了,这个分布密度能保持一二十秒,我们该出去了。”

“收到。”叶飞打了个响指,拉着林宇非来到出口处,做好了后跃的姿势。然后他伸出右手,亮出早已戴好的雷神弩,向着场地中央连续发射了三枚,然后大叫一声“走!”同时向后扑跃出了出口。

林宇非反应慢了一些,但是他的速度本来就比叶飞快得多,叶飞离开后不过零点几秒,他也已经退了出来。就算这样,他也看到了这种新型铝热剂的可怕。在他离开前的一瞬,十几倍音速的电磁弹带出的高热瞬间点燃了空气中的铝热剂,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耀眼的亮白色,如接天的白炽色巨墙向他推来。阵法的入口在他离开的瞬间便即封闭,但是他仍然感受到了那可怕的的温度,离开入口几秒钟后,他的的脸上还带着灼热的感觉。

这时罗天神隐大阵的所有入口都已经封闭,场地中就只剩下了平面的阵图,阵图内原先的几块钢锭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葛同山依旧老僧入定般坐在中央。最后退出来的林宇非刚刚站定,端坐着的葛同山身形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同时地面上的阵图散发出了强烈的白光。白光闪烁了不过两秒,“轰”地一声化作了两米多高的明黄色火墙,如同地面上有无数把超大号的乙炔焊枪同时喷射。一秒之后光焰全部消失,地面上的阵图已经完全看不见,只剩下了一大片焦黑的颜色,连同先前葛同山坐着的地方也是一样。

“葛先生!”

“葛小子!”

张仲坚和叶飞同时大叫一声。

“放心把,没事。”林宇非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同时转身,正好看见林宇非剧烈地喘息几声,正扶着葛同山直立起来。葛同山看上去有些狼狈,满头是汗,衣服上有几处烧焦,嘴角也带着一丝血迹,不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叶飞和张仲坚同时松了口气,连一边的云还脸色色也放松了几分。叶飞赶紧上去扶住葛同山,同时稍稍使用了一下生长的能力:“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臭小子,你想杀了我吗!”葛同山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叶飞,破口大骂,“你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分量吗!”

“呃……意外意外。”叶飞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嘿嘿笑道:“这不是二师哥帮忙救你出来了嘛,至少结果是好的。实在对不住啊葛先生,这个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大规模使用,没掌握好用量。”

“臭小子!”葛同山又骂了一声,也无可奈何的住了口。葛氏一门也是丹术大家,也经常遇到类似的情况,对叶飞的说法,他倒也不是特别反感,主要还是被刚才的事情吓的。当时他还在全力控制阵法,完全无暇逃离,若不是林宇非见机得快,他就被那超过三千度的高温给练成渣了。“不过你这个什么……什么热剂的东西,实在是可怕,简直就是人工制造的三昧真火啊。”

“诶嘿嘿,葛先生你不怪我就好。”叶飞终于放下心来,“不过真的有三昧真火这类东西吗?”

“就是概念级别的火了。”葛同山随口答道,“你师姐的火术就很接近了。”

“还不够,刚才的火更接近,但是也不到。”心岚突然说了一句,葛同山和叶飞都下了一跳。转头看去,心岚已经闭了口,不再说话。

“葛小子,都消灭了吗?”云还问道,“没有用容器,没关系吗?”

“放心吧,干干净净,连我的丹阵都被烧干净了。”葛同山应道,“你这个老家伙,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林宇非和叶飞对视一眼,露出疑惑的神色。心岚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张仲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云还挺了挺身子,哼了一声,神情中露出一丝得意:“那是你羡慕不来的!”又向众弟子道:“这次处理得不错,都休息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4)

“我才不羡慕。”葛同山嘟囔一声,转身追上叶飞:“小子,你刚才那个……好像是叫铝热剂对吧,能给我一点吗?我也研究一下?”

“可以啊!”叶飞爽快地回答,“不过葛先生要拿什么来交换?”

“你想要什么?”葛同山脸色一沉,“本门的秘法我可不会再教你了啊,剩下的都是不能外传的,不行就算了!”

“玩笑玩笑!”叶飞赶紧赔笑道:“放心把,我实验室里还有好多呢,这个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今天带来的都用光了,回头我再去给您取上一包就是了,当时小子我的赔礼吧。”

“算你识相!”葛同山低哼一声,“不过不用太多,我要一小包就好了。”

林宇非走在最后,听着叶飞和葛同山的对话,心里依旧烦乱。眼前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对他来说,更麻烦的事情还是在心头压着。蝴蝶身上那个太极眼斑依旧顽固地在他的眼前闪现,提醒着他自家妹妹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那个创造能力者。这件事他还瞒着所有的人,但是他心里清楚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可是说出来又怎么样?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老师会更加确定这个创造者已经开始失控。如果妹妹真的就是那个能力者,老师会不会不顾情面,坚持消灭?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已又该怎么办?

“对了,青岚。”走在前面的云还忽然站住,其他人也都应声停下来,“我让你确认的事情,你有确认过吗?”

林宇非头顶一凉,瞬间被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云还问得突然,他无法可想,只好答道:“还没来得及。我还没有去,就发生这个事情了。”

“也罢。”云还显然心情不错,貌似也没发现这个弟子的心虚,“明天再去吧,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是……”林宇非刚回答一个字,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陆兰兰。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老师面前接,但旋即又想起妹妹的事情,只好转过身接通:“你好。”

陆兰兰没有和他说闲话,直接问道:“你们找到霏霏了吗?她是不是和你们在一起?”

“她还没回去吗?”林宇非脸色一变。

“她现在还没回来,晚饭的时间都过了啊?没和你们在一起吗?”陆兰兰的声音里带着焦灼,“这可怎么办啊?”

“你先不要急,事情也许没那么糟……没事,你不要乱跑,就在学校等着,我们去找就好了,我们这边人多,实在不行再报警……好好呆着啊!我过去一趟……这就过去!”

“怎么了师哥?”叶飞听出了不对,上来拉住林宇非问道。

林宇非没有回答他,直接抬头向云还道:“老师,我得去一趟学校,是我妹妹的事情。你们先休息吧,我很快回来。”说完也不等回答,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我去看看吧。我是本地人,路比他熟,也许能帮上忙。”叶飞赶紧交代了几句,也飞快地追了上去,剩下几个人站在当地,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葛同山愣愣地问了一句。

叶飞急匆匆地来到街上,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到林宇非的身影,毕竟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好在他知道目的地应该在哪里,叹了口气之后,也向学校的方向赶去。这时夜色已浓,T市算不得大城市,市区的路灯之外,多是黑暗之处。这让他们这些修道之人的轻身功夫有了用武之地。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已经来到了T市理工学院的大门口,还没来得及喘气,正好看到林宇非的身影在离大门不远处的墙头一晃,只好急匆匆地赶上去。

T市理工学院的宿舍是四人间的,林艺霏的宿舍却只有两张床,所以显得有点空,但是布置的很整齐。此时林艺霏和她的室友都不在,只有陆兰兰一个人不停地来回踱步,显得惶惶不安。她不时地看看放在床上的林艺霏的手机,期待着那手机能响起来,接通后手机里是林艺霏的声音,说自己很快回来之类的,可是每次都是失望。

“叮叮叮!”敲玻璃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她跳了起来,骇然向窗户看去。然后她就看到窗户外边飘在那里的林宇非。她赶紧过去将窗户打开,林宇非一阵风似的闪进来,站在他身后。“这就是你的特异功能吗?”虽然心里焦灼无比,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嗯。”林宇非点点头,“抱歉太着急了,懒得走楼道了。先关上窗户吧。”

陆兰兰点点头,转身去关上窗户。

“霏霏还没有和你联系吗?”没等陆兰兰开口,林宇非已经忍不住问道。

“还没有。”陆兰兰焦急地说,“下午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息。平时她一个人出去,天不黑就会回来的,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还没有消息,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林宇非正要说话,宿舍的们“咣”的一声被推开,直砸到墙上,叶飞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人还没有站稳就急急地问道:“霏霏没有回来吗?”

“我还想问你呢!”林宇非面色不善地盯着叶飞:“你不是说送她回来了吗?到那里去了!”

“我确实送到了啊!”叶飞叫起来,“我一直送她到校门口才去实验室的!”

“那她怎么可能不见了!”林宇非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陆兰兰赶忙过去将宿舍门关上,以防两人的声音被整个楼道的人听见。林宇非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声音放低了一些,但是语速更快:“你再说一遍!你确实把小霏送到学校才去的吗?一直送到校门口?”

“师哥你不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叶飞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但神色却没有了以往的懒散明快,而是带着些微的怒气,显然也失了方寸:“我一直拉着她,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看着她一直走到办公楼后面,然后我才离开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们互相瞪着对方,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和陆兰兰不同,他们知道这座城市在最近的时间里有多异常多危险,在这样的状况下,林艺霏现在还没回来也不联系,出事的几率非常大,这让两个人都变得急躁起来。而在林宇非心里,还有另一重担心——他已经九成九地确定下午这场蝴蝶的骚乱和妹妹有关了,这让他心里的担心更加的加倍。

“你们两个别吵了!”陆兰兰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大声,只好拉了拉他们两个的衣袖,“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要看你们吵架的!现在到底要不要报警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两人依旧不说话。又瞪视了几秒钟后,林宇非收回目光,无力地坐在了身后的床上。叶飞也转过身,狠狠一巴掌拍在墙上:“当然要报警!”

“先不要。现在连十二小时还没过,我们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霏霏有危险,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林宇非低低的说道,“我们先再去找一找再说。”

“你说什么!”叶飞猛地转过身来,瞪着林宇非。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我们先用大家的特异功能找找,不是有一个人的能力特别方便用来找人吗?”陆兰兰在边上不能明说,林宇非只好刻意在“特异功能”四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只盼叶飞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过看到叶飞因为林艺霏的事情方寸大乱,他的心里倒是有些高兴,居然产生了一种只有家长才会有的“还好没有选错人”的感觉。果然叶飞在听到“特异功能”几个字以后稍稍一愣,脸色渐渐冷静下来。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在地上转了两圈,脸色终于恢复了冷静:“嗯,你说得对,是我太急躁了。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把大家召集起来找人。”

看两人冷静下来,陆兰兰也松了口气:“找人的话,我也一起去吧。”

“我建议你先回去,陆师妹,”叶飞在一边插嘴道,“我们的这些人都有一些特殊能力,行动起来速度都很快,你跟不上我们的。”

“这样啊。”陆兰兰看了一眼林宇非,脸上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倒是没有坚持,“那我就在这里等吧,家里今天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也更安心一点。”她说着把林艺霏的手机拿起来,交到林宇非手里:“你们把霏霏的手机戴上吧,万一她没事,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谢谢。”林宇非接过手机,低声道谢,“那你自己小心,我们先回去了。”

“好。”

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是走正门,陆兰兰送到楼门口才回去。两人并肩走下楼前的台阶,没走出几步,又同时停住。林宇非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心里还在想着回去怎么和众人说出真相,却想不出怎么开口。这时候身边的叶飞忽然长长地吸了口气,用双手捂住脸,低声道:“师哥,对不起。”

“没什么。这事情也不能怪你。”林宇非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们就这么回去吗?你准备怎么和老师说?”叶飞低声问道。

“还没想好,路上边走边想吧。”林宇非停了一下,忽然像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记得霏霏回来的时候是从哪边进来的吗?”

“记得,怎么了?”

“我们走一走她可能走过的路线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5)

T市理工学院的布局并不复杂,由外到内是新建的科技馆,之后依次是办公楼、图书馆、礼堂,两侧是两排教学楼;学院最里边是四栋宿舍楼,和教学区之间隔着巨大的操场和体育馆。这座学院以绿化闻名,所有的建筑均匀地分布在大片的小树林和绿地之中,纵横交错的石板小路在林间穿插,从高处看去仿佛是一座公园。学院内只有一条大道,是一条以校门为起点的环形水泥路,左右都经过教学楼前,向内直达两排宿舍楼之间,中间还有几条支道通往礼堂、图书馆等建筑。道旁均匀地栽种着垂柳,都是长到了十几年的成苗,颇具规模。此刻刚离开宿舍区林宇非和叶飞正缓步走在左边的主道边。这个点上学生们要么已经回了宿舍,要么还在图书馆泡着,教学区的路灯下,几乎看不到人影,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师哥你确定我们能找到线索吗?”

此时两人都稍稍冷静了些,但心情还是说不上好。林宇非说是来找线索,却完全静不下心来,只是漫无目的的行走。叶飞倒是不时地东张西望,偶尔还停下来看看,却完全没有收获。

“我也不知道。”林宇非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现在我们完全没有目标,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师哥你还在担心怎么和老师说吗?”叶飞忍不住问道,“实在不行我来说吧,反正就算不出这个事情,我也迟早要对老师说的。”

“不是这个原因。”林宇非摇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站住,转身面向叶飞:“师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希望你能冷静。”

“什么事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啊。”叶飞嘟囔了一声道,“师哥你说吧,我的神经还算坚韧,一般的大事情都打不倒我的。”

“那就好。”林宇非看了看四周,咬了咬牙,“老师对于那个创造者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我是说,关于我这边的那个猜测。”

“关于你这边的猜测?”林宇非说的有些乱,叶飞听得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真的是你身边的人?对了,你说要我冷静,该不会是……霏霏?”最后这两个字叶飞说得很吃力,说出来以后,他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尤其是下午的梦幻闪蝶出现以后,我已经十分确定了。因为那个东西,虽然原型确实是梦幻闪蝶,但其实并不是,它和梦幻闪蝶是有区别的。这个世界上真正认识它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就是我一次无聊弄出来的东西!”

叶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林宇非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了。林宇非倒是有些轻松起来,虽然明知道那种感觉是暂时的。随着关于那个太极眼斑的事情说出来,他心里终于不再纠结,眼下剩下的,就是和叶飞一起回去,将真相告诉所有人,然后一起去找人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林宇非只用了几分钟就讲完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寂静突然就降临了,因为叶飞也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忽明忽暗的路灯之下,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咚!”

带着些许杂音的滴水声响起,把两人都惊醒过来。几秒钟后林宇非才反应过来,这正是老妹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他拿起林艺霏的手机,果然提示有一条新消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点开消息,里面的消息并不长:学姐我回来了,现在在图书馆。我一会就回去宿舍了。刚刚才借到个手机发消息,手机就先放你那里吧,抱歉。

“图书馆在那里?”林宇非猛然抬头。

“跟我来。”叶飞也兴奋起来,一马当先在林间穿梭起来,林宇非紧随其后。夜色中几乎没有人在外,两人也无所顾忌的用上了轻身身法。不到半分钟后,两人已经来到了图书馆不远处。

“在那里!”叶飞伸手一指远处亮灯的地方,“这个时间书库都已经关了,只有一楼的阅览室还开着。我们再靠近点看。”

“不用,我看到了。”林宇非低声道。叶飞一愣,顺着林宇非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窗边靠后,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在收拾东西,显然正准备离开。两人都有修道,目力远超常人,所以距离虽远,但两人都已经看清楚了,那个身影正是林艺霏。

“我们过去问问她吧!”叶飞兴奋地道。

“先不要去!”林宇非急叫一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到。并不是因为叶飞太快,而是因为那小子出了一声,却没有行动。他挠挠头:“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师哥,然后叫上老师他们一起过来。毕竟要说服人的话,还是大师兄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在那之前,”林宇非松了口气,“我们要返回去一趟,把霏霏的手机送回去,顺便通知兰兰一声,省得她一直等着。”

云还阴沉着脸,听着林宇非将看到蝴蝶以后的猜测一点一点地讲出来,一言不发。林宇非并没什么好口才,本来事情的原委就不长,被他毫无修饰地一说,变得更加简洁。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将这半天来的事情和猜测全部说完。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云还的脸色越发阴沉,张仲坚和葛同山相对苦笑,却不敢劝他;心岚只在林宇非刚说完的时候扫了他一眼,之后再不说话。林宇非和叶飞这对难兄难弟乖乖地站在客厅中间,连一向多嘴的叶飞也不敢多说话。

这样的气氛足足过去了几分钟,张仲坚才苦笑着打破沉默:“林师弟,你应该第一时间说出来的。”

“对不起。”林宇非低声说。

“不用道歉了。”云还终于打破了沉默,“看来你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变过。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你的时候。异兽开始在闹市区公然出现,事态已经很严重了。这次还不算明显,但是谁也说不清下一次会出现什么。既然目的确定,我们的行动就要加快了。扶余。”

“老师。”张仲坚答应一声,上前一步。

“让靑鸿带路,你葛小子两个先去将那姑娘保护起来,但是先不要惊动她。我们几个准备一下,随后就到。”

“现在就去吗?”叶飞听到云还说不计较的时候就立刻又活泛起来,听说又要去学校,立刻喜动颜色。云还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什么心思,不好好修行,整天分心旁骛!现在没时间收拾你,过后再和你说话!”

叶飞不敢再多说,悄悄吐了吐舌头,跟在张仲坚身后。转眼之间,客厅里只剩下了云还、心岚和林宇非三人。

“心岚,这次事关重大,你也去准备一下。”云还向心岚吩咐道。心岚答应一声,转身离开,进了自己房间。云还转过身来,看着林宇非:“你一向敏感,应该知道老师要和你说什么了吧?”

“我大致猜到了,老师你就直说吧。”林宇非低声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我就直说了。”云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继续道:“如果你刚才说的没有偏差,那么我们基本可以肯定,最近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源头,十有八九就是你妹妹。现在只等你师兄作最后的确认了。”

“为什么要师兄来确认?”虽然情绪十分低沉,林宇非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出来。

“相同的能力者之间,都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只要距离足够近。”云还道,“你也知道你师兄身上有些创造的能力,所以我才让他先去,也有让他先确认一下的意思。”

“哦。”

“接下来老师我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注意听。”云还加重了一些语气,“就算你之后要恨我也没关系,但是现在必须告诉你。从这次蝶群的事件来看,这个创造能力者已经开始失控了。如果你妹妹真的是我们要找的目标,那么我们要做的事,十成中有八九成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但转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消灭!”

虽然从准备坦白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宇非还是被惊得站起身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炮仗被点燃,除了轰然乱响没有别的声音。几秒钟后他双腿一软,倒坐在沙发上,像个瘫痪的病人一样半仰半坐地靠在那里。他用微不可闻的、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问道:“老师,没有别的办法吗?也许我可以再劝劝她。”

“如果她已经失控的话,那我们没有办法让她听进去半句话。”云还这时已经站起来,隔着茶几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宇非:“而且我说过的吧。能力,尤其是概念能力本来就不是我们人类或者任何生物可以完全掌控的。能力者使用能力本来就如履薄冰,如果冰面坍塌的话,不会有任何自救的可能。你师兄这时候已经快到了,一旦我们确认了她的身份,而她确实已经无法控制的话,那么我们必须毁掉她。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因为一旦情况确认,你将要作为我们的主力出场。”

“我吗?”林宇非呆呆地问道,声音依旧微不可闻。

“是你。”云还此刻的脸色甚至算得上冷漠,“对方是比你师兄强很多的创造能力者,唯一可以克制甚至消灭的,只有你的毁灭之力。我们需要你的全力发挥。”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6)

“全力吗?我知道了。”林宇非依旧躺在那里,低声答应。片刻后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低,有些嘶哑,但是很张扬很放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和任何时候那样笑过。然后他带着那样的笑容,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然后我们都会消失吧?老师你说过的,被毁灭之力毁掉的东西,存在的概念也会被一并抹去。我和我妹妹,会被遗忘吧?在那之后,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记得我和她?葛先生?师兄?师姐?叶师弟?还是……您?”

他的笑声渐渐地大起来,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含着巨大的绝望,却出奇地没有怨恨。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流得满脸都是。在这绝望的笑声中云还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他要说的都说完了,事情已经决定,他已经准备承受眼前之人的一切对待,包括恨,包括愤怒,包括失望,还有绝望。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这样的事情并非第一次,已然驾轻就熟。

然而林宇非并未再有任何反应。他依旧瘫在那里,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笑声或者哭声已经停歇,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绝望。云还忽然失神起来,仿佛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十五年前小云山头上的那个孩子。明明无比的失望,明明无比期待眼前的人留下,但是他宁可流着泪沉默,也绝不肯说出半句挽留的话,只因为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他不再试图改变。

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声音比开门声要小很多。云还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望去。一只毛色灰黑相间的狸猫从门上的猫洞钻了进来,直接走到林宇非脚下,两下又跳到了胸口。林宇非的眼神松动了一下,缓缓地伸出双手,将那只猫抱在胸前。那猫非常乖巧,顺势卧倒,抬头在林宇非的下巴上舔了舔,“喵”地叫了一声。

云还这才想起前几天林宇非回了家一趟,当时确实是说过带了一只猫来着。他收起了防御的心思,无声地笑笑。却见那只猫忽然回过头来盯着他,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敌意。这敌意如此的明显,让活了两千多年的他也不由得心底一寒。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是林宇非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除了林宇非和叶飞这师兄弟两个,他们其他的几人都不太习惯使用这种现代工具,而宁可使用传音符。

林宇非却没有反应,他仰躺着抱着他的猫,仿佛没有听到手机响。然而手机铃声依然固执地响着,仿佛一定要等人接起来。终于云还忍耐不住,上前拿起了手机,笨拙地接通,放在耳边。

“林师弟?”对面传来的是张仲坚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他在问什么人:“这东西没问题吧?怎么没反应?还不如传音符呢。”

“怎么可能,明明通了啊。”叶飞的声音传来,“喂!喂?二师哥你怎么了?”

“是我。”云还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

“老师吗?”张仲坚的声音再次传来,“老师,坏消息。那姑娘又不见了。”

“我知道了。”云还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先都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仿佛对于云还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急躁感到意外。过了几秒钟才有声音传来,还是张仲坚:“知道了老师,我们这就回去。”

电话挂断了。林宇非依旧呆呆地躺着,他的手机通话声音很响亮,云还确定他都听到了,可他却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关心,或者失望。

“老师。”心岚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收拾好出来了。云还不知道她听到多少,他也懒得关心。

“我们不出去了,把东西收拾好吧。”云还淡淡地说,这时候居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庆幸。“休息一下,明天去找人。”

心岚却没有动:“都是这样吗,老师?”

云还稍稍愣了一下,没有回头:“你指什么?”

“观星者,”心岚的声音毫无起伏,“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这就是观星者的行事准则。”云还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我们的目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想要坚持下去,怎么可能没有舍弃?”

心岚没有说话。几秒钟后轻微的风声传来,然后是某个房间的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因为没有回头,所以云还不知道心岚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又看向沙发上,林宇非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只猫已经不见了。

张仲坚三人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心岚一人。她盘膝坐在沙发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修炼,而是拿着一把剑,用朱砂笔在上面刻画着什么。另外两把剑放在一边,其中一把上已经画好了一些奇异的花纹。林宇非和云还却都不在。听到开门声,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自己的活儿。

“就你一个人吗师妹?”张仲坚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问道,“老师和师弟呢?”

“他们都在外面。”心岚一边刻画一边回答,声音里淡淡地没有任何情绪:“有一个就在屋顶。”

三人都愣了一下。叶飞有些纳闷地道:“没事上屋顶干什么?在屋里休息不好吗?”张仲坚和葛同山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却都没有说话。“我去看看林师弟吧。”

“那我也去。”叶飞也跟了一句,站起来就要跟在张仲坚后面,却被葛同山一把拉住:“小子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说着转向张仲坚:“这个交给我,你去看看那个吧。”

张仲坚微微一点头,转身出了门,叶飞却被葛同山拉着去到一间卧室。卧室门关上的瞬间,隐约还能听到叶飞嘟囔的声音传来:“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卧室门关上,葛同山松开叶飞,率先盘膝坐在床上,伸手在身前拍拍:“小子,坐到我面前来。有些重要的事情,你家老师和大师兄都希望由我来和你说。”

“我有名字的,不要老是小子小子的叫!”叶飞一边抗议一边坐到葛同山对面,“到底是什么事情?忙了一天半夜了,不能明天说吗?”

“没那个时间了。”葛同山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源头的创造者已经出现,那么这次的事情估计也要到最后的关头了。看刚才的情形,你的老师估计已经和林小子摊牌了,不过看来不是太顺利。现在他没有心情,你师兄要安慰林小子,你就只好由我这个外人来安顿了。”

“葛先生你说得这么严肃,让我有很不好的感觉,”叶飞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只好嘿嘿笑了两声,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是因为大战在即,怕我怯场吗?”

“面对最直接的战斗,通常拥有力量,或者说自认为拥有力量的人是不会畏惧的。战斗的话你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经历了不少,最多也就规模再大一些而已,没有人会担心你怯战。但是,虽然是外人,但道门中我算是和观星者走得比较近的,所以知道的也更多一些。你的老师和师兄所担心的,是你们在尘世的牵挂。对你而言,当前最直接的,就是你的那个小女朋友。”

叶飞脸色一变,再也笑不出来:“老师不是也说过,也许可以劝服她到我们这边吗?”

“你是个聪明的小子,我不想多说什么。”葛同山淡淡道,“从这次的蝴蝶事件,你难道已经看不出来,她已经开始失控了吗?概念的力量本来就不是常人可以控制的,更何况是根源概念。这次我们没有找到她就很能说明问题,要么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悄悄躲藏起来了;要么,她是被莫离发现带走了。但是无论哪种可能,都不容我们再犹豫了。”

“不可能!难道我们不能教她自控的办法吗?”叶飞焦急起来,腾地跳到地上,急速地来回走动,语无伦次地道:“大师兄!大师兄不是也拥有创造概念吗?为什么不能让师兄教她控制的方法!”

“规模相差太大,云老头已经说过了。熄灭一堆篝火和熄灭一颗太阳的方法是完全不同的,你搞研究那么出色,不可能不清楚。”葛同山淡淡道,“你已经乱了方寸了。看刚才的情形,林小子估计也是一样。”

叶飞颓然后退,无力地靠在墙上。他的头脑比林宇非还要好得多,当然明白葛同山说的是事实。他的眼中露出了无助地神色:“一旦失控就无法挽回吗?同样是创造能力,大师兄难道没有失控过吗?”

“很难。尤其是第一次失控,身边没人帮忙的话几乎必然无救,更何况那姑娘的能力碎片规模那么大。”葛同山淡淡地看着叶飞,“而且,谁告诉你,你大师兄没有失控过?”

叶飞一愣,抬头看向葛同山。“那家伙的话,应该不会嫌我多嘴吧。”葛同山嘟囔一声:“也罢,管他之后怎么样,先顾眼前吧。我就和你说一些旧事,是关于你大师兄的。也许能帮你下定决心吧。”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7)

张仲坚跃上屋顶,正好看到林宇非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屋脊上,下巴枕着膝盖,两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整个人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如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狗。张仲坚上来的时候没有控制声音,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却依旧没动。

“老师的话在那边。”林宇非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这是个无星之夜,住处门口的灯光照不了那么远,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算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到。“我没事,你去看看老师吧。”

“两千年来老头子经常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张仲坚来到林宇非身边坐下,也看着前方黑沉沉的夜色,“我上来这里,就是来找你的。”

“找到了吗?我妹妹。”林宇非闷闷地问。

“没有,我们没找到她,去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你说的另一个姑娘也不在宿舍里,不过留了个纸条。”说着把一张纸条递到林宇非手里。那是从信纸上撕下来的一块,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但是有些娟秀的意味,像是女孩子的字体:“霏霏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记得联系我,兰。”

林宇非默默地看完,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不急着去找吗?”张仲坚问。

“找到之后呢?让我动手消灭吗?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林宇非依旧没动,但声音稍微有些急促,显然并不平静。张仲坚没有回答。片刻后林宇非又低声道:“大师兄,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说得其实没错,如果那个能力者真的是我妹妹,而她又真的失控的话,毁掉是必然的。如果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人,我估计不会有多少犹豫。可那是我妹妹,父母去世以后我唯一的亲人,这些年她照顾我甚至多过我照顾她。突然之间她成了我要消灭的人……可别说消灭,我连怎么面对她都不知道了啊!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去做一个观星者呢?”

张仲坚静静地停着这个师弟的话,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旋又隐去。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道:“自私的人?这个天底下,谁不自私?你以为观星者是什么人?以全人类的安危为己任,隐藏在暗处的救世主?”

林宇非忽然一愣,第一次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张仲坚,想不通一向宽和的师兄怎么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来。张仲坚却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的,千奇百怪的能力者,多数都不将自己当作人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宇非呆呆地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过度的强大从来不会带来朋友,带来的只有畏惧,还有排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能力,都会被当作异类。谁会和排斥自己、将自己当成异类的群体做朋友?他们将普通人类称作蝼蚁,不过是被大群体抛弃的那些人,下意识的反抗而已。”

“至于观星者,只是一群异类中的异类。我们在人类里是异类,在能力者中也是异类,我们身为能力者的身份是无法改变的,然而我们也不愿和普通人这个大群体对抗,并非因为我们想要回归大群体——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坚持着自己所做的,只是因为一些私人的理由。”

“私人的理由?”

“我们不属于普通人这个群体,这是注定的。但是我们来自于这个群体,这里必然有我们所关心的,所重视的。我们无法斩断这些牵绊,就只能守护。这才是观星者的本质,无关于任何大义,我们守护这个世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重视的事物而已。”

“只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

“可是你们已经活了一两千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还有什么是你们放不下的吗?”林宇非抬头看着张仲坚,目光里带着疑惑:“难道除了能力者和修道者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存活这么长时间吗?”

“总要告诉你的。这次事件后我和老师都会离开,估计还有葛小子。在这之前,总有些事情要交代清楚。”张仲坚叹了口气,“我来告诉你吧,我和老师在这一两千年的时间里,到底为了什么而坚持。我没想过让你这么快理解,只希望你至少能够不要太过怨恨老师。老师当年曾经借始皇帝之力,两次出海求药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这些都是有记载的事。”

“那就好,就从这里说吧。”张仲坚道,“当年的两次出海,第一次完全失败,老师甚至没能离开近海便已返回。其时始皇帝已经心生不满,但老师欺骗了皇帝。他声称已经看到了仙山,只是因为给养不足无法抵达,再加上皇帝求仙之心日盛,所以才给了老师第二次机会。几年后,老师再次出海。”

“但是这次出海其实只是一次逃亡。第一次出海之前,老师从未离开过陆地,在海上的几年让他对大海的危险深感畏惧,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无法找到仙山了。所以在第二次出海的前夕,老师就已经逃走了。真正上船出海的,只是老师暗地里花重金找来的,与他颇有几分相象的替身而已。”

“第二次出海前,老师已经有了家室,并且有了两个孩子。他自己深知逃亡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早早的将自己的妻儿送到了人迹偏远的地方,只等躲避一些年后便回去相聚。岂料世事无常,短短一年之后,战乱爆发,始皇帝在那之前便已死去。而老师此时已经拜入鬼谷门下,完全沉迷于修道无暇外顾。等到他修行有成,师祖鬼谷先生羽化之后,已经几百年过去了。”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妻儿。然而几百年过去,当年他安排的那个地方几经战祸,早已不复存在。他的妻儿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他打听便了附近几百里的州县府郡,甚至或明或暗的查遍了官府几乎所有的户籍档册,一无所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当年有没有活下来。”

“他的寻找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直到我入门之后依旧没有停止。开始他只是打听妻儿的消息,后来甚至开始一户一户地查问,每一户有家谱的都不放过,只是希望找到自己的后人。”

“找到了吗?”林宇非忍不住问。

“没有。其实当年他安排的那个地方经历过多次战祸,住在那里的人十不存一,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其地微小。但是老师一直相信自己的妻儿活下来了,并留下了后代。如今他已经不去寻找了,但是他坚信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生活着自己的后人。所以他拼命地修炼,以期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那样他可以更长地守护他的后代。”

“现在你知道了吧,老师他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有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眼。但是他对自己妻儿的牵挂是真的。他守护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他坚信,当年他的妻儿活下来了,这个世界上,有值得他守护的人。这千余年来本门并非只有我一个弟子,其中有很多虽然不一定强于你,但至少比我强得多。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基本都是在某次的事件中死去,而且他们所有人,都不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死去,而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物。”

“那师兄你呢?”林宇非忽然问道。

“我?”张仲坚愣了一下,忽然停住了话头。他沉默地坐在那里,仿佛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苦笑一声:“也罢,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跟着老师做观星者,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报恩?”叶飞坐在葛同山对面,闻言好奇地问道:“报什么恩啊?”

“我还是从头说吧。”葛同山道,“关于你大师兄的事情,唐传奇中有不少记载。虽然被当做传奇小说,但是关于你师兄的记载,却有不少是真实的。小子,你读过唐传奇吗?”

“没有,我对古书又不感兴趣。”叶飞嘟囔道。

“那就是不知道了。你大师兄在拜入鬼谷门墙之前,其实已经有师承了。”葛同山道,“你大师兄本身其实是个……按现在的话说,叫私生子。出世时他的父亲本不想留他,对外宣称生得太丑有碍观瞻,被直接丢弃。所幸被一个奴隶所救,这个奴隶后来就是他的第一个老师,大号勒磨,后世称之为昆仑奴,也是唐传奇中有载的有名人物。”

“原来大师兄还是带艺投师啊!”叶飞惊叹道。

“是的。这位昆仑奴勒磨虽不是我道门中人,但是在当时的能力者中非常有名。他身负衍生概念级别的速度,再加上刀法出众,即使是境界极高的修道之人,也很少有人能胜过他。你大师兄的刀法便是承他所学,极其犀利难当。虽然在加入鬼谷一门之后学习了雷术和水术,用刀法的时候少了,但是勒磨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他的绝技神来刀,十有八九也是受了勒磨刀术的影响。用极致的速度来加强刀的力度,这正是勒磨常用的方式。”

正文 九、坚持的理由(8)

“那大师兄的报恩,就是对这位勒磨吗?”叶飞问道。

“不。因为没有修道,再加上速度的能力并不能对持有者的身体进行催化和加成,所以那位勒磨的寿命并没有多长。虽然因为体魄的原因,比一般人要长得多就是了。”葛同山道,“我说的报恩,指的是他加入鬼谷一脉之后的事情。或者说,正是因为报恩,他才加入了鬼谷一脉。”

“你读过唐传奇,那么我和李靖红拂女的事情,你肯定知道的了。”张仲坚道。见林宇非点点头,才继续道:“那一年我和义弟义妹辞别,孤身一人乘舟出海。世人虽然把我说的无比达观,可于我自己而言,争霸的道路被李世民堵死,心仪的女子却成为了义弟的妻子,又怎么能好受的了。我乘舟在海上漂流数月,找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准备就在那里孤独终老算了。偏偏这个时候,一件极端幸运,又极端危险的事情降临到了我身上。”

“极端幸运?极端危险?”林宇非喃喃地说道,“什么?”

“我获得了创造的概念之力,在我心境最不稳定的时候,它突然就降临到了我头上。理所当然的,我失控了。师弟你还记得世人所描述的,我的‘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吗?”

“记得。”林宇非点点头,看张仲坚的神色有些异样,心中一动道:“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张仲坚苦笑道,“因为那就是我失控后的产物。初次获得能力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想要用之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我也不例外。我曾经梦想过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借以争霸天下;虽然已经放弃,但是午夜梦回时未必没有再想象过,所以失控中的我创造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其实当时荒岛上空无一人,只是偶尔有渔民路过,本不该有什么危害。而我的危险在于,爆发时过量的能量帮我创造了极大的数量,可稳定后我的能力碎片规模却小无可小,虽然拜此所赐我没有一直失控下去,而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我却根本无法驾驭那么多的创造物。我创造了他们,却面临着被它们反噬杀死的危险,所以我不得不在小岛上东躲西藏。可是岛屿就那么大,没过几天我就被它们找到了。这它们竟然已经在短暂的争斗后建立了一个小国家,国号扶余,甚至还真的占领了附近的几个岛屿;而我,就是这个扶余国的第一个死囚。就在这个时候,老师找到了我。那时他刚刚进入金丹境,领悟了极致的雷术。他帮我灭掉了这个异常的小国家,顺便救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规模的雷术,仿佛整个天地间被落雨一般的雷电挤满了,覆盖整个岛的创造物被这密集的雷电烧成了灰烬。”

“从那天起我就加入了鬼谷一脉,成为了鬼谷一门第三代的大弟子。老师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又传我秘法,所以我在入门的时候发了重誓,老师要做的,便是我要做的。他要守护这个世界,那么我也会帮他守护。如果老师没能撑过这次,那么我也会继续帮他守护这个世界。”

“这样吗?”林宇非低声道。他的声音平静了很多,但是并不平和,而是带着隐隐的漠然。张仲坚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守护者,观星者只是其中极小的一小群。他们隐藏在黑暗中,用各种理由去守护这个世界。但是不论那一个守护者,都不会为了所谓公理正义之类的理由去守护世界。每个人有私心的,观星者一样,其他的能力者也一样。我们自己心底里最需要的,最想做的,那就是我们的私心;我们用正义,用爱或者用别的辞藻来粉饰它,让它看起来冠冕堂皇,但是本质上是不会变的。一旦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么除此之外的所有,都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我今天把我和老师的理由告诉你了,但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做出决定,而是想要告诉你,想要做一个观星者,你需要找出自己心里,最想要什么。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存在的话,那么你找到的,就是你的正义。”

“我的正义吗?”林宇非依旧没有动弹。他两眼平视前方,声音大了一些:“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他们的父母辈在更早的时候去世,而他们在各自家里也都是独子,我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不太和别人打交道,所以也没什么朋友。这样说来,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保护的,好像也只有我妹妹了。”他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张仲坚,眼神里稍稍有些癫狂之意:“这样说来,也许我的正义只能贯彻到我妹妹身上了。如此说来,我的正义和你们的正义,岂不是互相冲突了?那我还能做一个观星者吗?甚至于……一个鬼谷派的弟子?”

“那个陆兰兰呢?还有心岚师妹?”张仲坚忽然道。

林宇非忽然愣住,有些措不及防。他脸上露出了局促的神色,甚至有些涨红:“陆兰兰才不过见了几次面,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呢。而且又关师姐什么事?”

“得了吧师弟,我和老师活过的岁数是你们的几十倍上百倍,像我们这个岁数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当然,葛小子那样的一根筋除外。”看他神色终于有了松动,张仲坚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的则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何况你并不是什么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和小师弟相比你可差远了。”

林宇非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红色渐渐退去,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老实说,我没敢想那么远。就算小时候不知道,现在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总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的道理。老师教我修炼,就一定有用到我的时候,所以这十五年来我一边修炼一边等待着,甚至没有告诉妹妹。我甚至想有一天我会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接触到一个需要我的力量的世界,那样的话我应该没有过普通人的生活的权力吧?那样的我,只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无穷的麻烦。我只是没有想到,我十五年刻苦修炼,最终上天却和我开了个这样的玩笑。师兄,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死局,你会怎么办?我应该放弃哪个?哪一个,才是我的正义?”

“这要问你自己。我说过,我只是告诉你观星者的本质,怎么选择在于你。”张仲坚直视着这个师弟的眼睛:“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们谁都无话可说。你的毁灭之力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原本也有自己的处理方案,就算你要站到我们的对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家各自接受结果就好。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或者你还有别的选择呢?”

林宇非忽然愣住了。张仲坚的话里明显地藏了另外一重意思,这让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侥幸:“可是老师不是说……”

“老师只是向你指出了事情的最坏结果,况且他并没有完全了解情况。”林宇非的表情让张仲坚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我问过小师弟了。貌似最近他和你妹妹接触的次数很多,虽然这个发展老师不是很喜欢,但也并不全是坏事。按照他说的,你妹妹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精神状态也很好,这说明就算她开始失控,也只是刚刚有一些苗头而已,我们这里有两个元婴境、三个金丹境的好手,再加上小师弟的生长能力辅助,未尝不能阻止她的失控。所以我们眼下的形势并不像老师说的,只有消灭一途。”

林宇非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丝喜色:“原来还是可以阻止的吗?”

“当然可以,而且这其中核心的手段便在于你和叶师弟。你们两个和她最熟,在她完全失去神志之前,你们可以帮助她对抗心魔;还有你的毁灭之力也可以抵消溢出的创造之力,这对她的自控也是有帮助的。”张仲坚顿了顿,又道:“我唯一担心的一点,在于莫离。除去创造之力外,她没有任何战斗力。莫离的缚灵之阵是所有异兽和能力者的克星,一旦被困,她创造出任何的异兽都无济于事,因为异兽在缚灵之阵内被弱化的速度是能力者的数倍甚至十数倍。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你妹妹。”

“我知道了。”林宇非神色平静下来,“我还想想些事情,师兄你去看看老师吧。”

“嗯,那我过去老师那边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张仲坚伸手拍拍林宇非的肩膀,微风飒然中,身形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好家伙,原来大师兄的经历这么传奇啊!”叶飞惊叹两声,又自信满满地道:“葛先生你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理解了,虽然二师哥嘴巴笨,不过我的口才可是很不错的。有我出马,霏霏就算失控也会被我说回来!”

“你这小子倒是自信,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葛同山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而且刚开始你小子不是吓得脸色都白了吗?”

“还不是葛先生你说的太严重,好像霏霏已经没救了一般。”叶飞不满道,“我还不是被你吓的!”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葛同山收起笑容,“你可别忘了莫离也在这座城市里。他的能力是看见,找到你的霏霏的可能性比我们要大多了!被他找到的话,事情只会更加严重!”

“放心吧,他又张良计,咱有过墙梯!”叶飞笑容不变,“莫离再能看得远他也只有一双眼睛。这可是座现代化的城市,城市里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以我的计算机水平,只要我想,我的眼睛可以遍布整个城市!”

“搞不懂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葛同山咕哝一声,“对了,你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让你的老师劳神费力到处转悠,是学生该做的事吗?”

“嘿嘿,老师有办法我就不出手了呗。”叶飞挠挠头,狡黠地一笑:“现在不是逼上梁山了吗?而且这么做可是要坐牢的,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给自己弄上污点。葛先生,你可千万别和老师说啊!”

正文 十、追逐(1)

“他还好吧?”

“我劝过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暂时不会有事。”张仲坚站在云还身后,低声回答。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试验场内最高的位置——体育馆未完成的顶部。云还站在边缘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问了一句话后,他再次沉默下来。

“何苦要那么刺激他?”张仲坚打破沉默,“你不是要他接你的班吗?明知道他的性子还要这么做,他要是崩溃了可怎么办?”

“我不得不这么做。”云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他是很出色,但是作为观星者,相比天分,更重要的是心灵的力量。现在的历练,总比让他将来直接进入实战要好吧?”

“每次你都这么说。”张仲坚无奈地笑了笑,“可是这次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他也崩溃,你可就真的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还是那句话,我不得不这么做。”云还道,“正因为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才需要趁我还在的时候,尽可能的让他多作几分历练。诚然如你所说,他有可能会崩溃,但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赌这一把。”

“老师。”张仲坚的声音忽然有几分怪异,“你不会已经有了二选一的想法了吧?”

云还没有回答。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几近凝固。风不期然刮起来,掠过体育馆顶部巨大的空洞,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如怨鬼夜哭。

这一夜无人入眠。云还和张仲坚在最高处吹着冷风,相顾无言;叶飞兴奋地做着黑客的行为,葛同山兴致勃勃地在一边观看——虽然他完全看不懂;心岚在客厅里摆弄着她的长剑;林宇非依旧在屋顶上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天色开始放亮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地都回到了客厅,心岚早已收好自己的长剑,在沙发上盘膝而坐。

“时间紧迫,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云还当中坐正,神色严肃,“莫离有看见的能力,找人比我们有优势,那姑娘很可能已经被莫离带走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第一优先要做的,是要先解决莫离这个大麻烦。否则那小姑娘就危险了。”

“莫离那家伙一看就是坏人,她不会那么快就被蛊惑吧?”叶飞疑惑道。

“不是蛊惑的问题,关键在于莫离的能力,”张仲坚苦笑一声,“他的缚灵之阵是一切异兽的克星,那姑娘除了创造能力以外没有任何战斗力,我最怕莫离根本不会说服她合作,而是将她和她的异兽当作修炼的材料。”

叶飞和林宇非的脸色同时一变。云还没等他们说话便继续道:“所以我们要动用一切手段找到莫离,而且要尽快。如果我们能找到莫离,那么很有可能也会找到你妹妹。”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转向了林宇非。

“那我这就去找了,用我的方法。”叶飞急匆匆地站起来。

“嗯,你的办法葛小子已经和我说了,试试也好。”云还没有阻止叶飞,也站起身来,“那么青鸿按你的办法去找,扶余你和葛小子跟我出去,我们需要再将查知符补充一下顺便碰碰运气。心岚和青岚,你们留在家里。”

“我也懂雷术,可以帮忙的。”林宇非站起身来。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云还立刻道,“你需要在家里静修,多看看本阴符经。大战在即,你需要尽快学会控制自己的暴风领域,我让心岚留下来帮你修炼。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她的经验有可能帮到你。”

“是。”林宇非低声应了一声,再次坐下,脸上看不出喜怒。心岚没有答应,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端坐在那里,微微点了点头。

转眼间客厅里便再次安静下来。云还三人已经离开,叶飞一个人趴在一边的电脑前,两手在键盘上上下翻飞,屏幕上无数的窗口次第出现和消失。他用的是机械键盘,一时间客厅里只听到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我们出去吧。”心岚忽然道,“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林宇非一怔,抬头看了心岚一眼,又飞快地飘开。她的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通常都是一张没有温度的冷漠脸,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过精致,让林宇非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多看两眼。可是每次看到她脸上的冷漠,又总是让林宇非觉得那是被冒犯的表情,所以也总是不敢多看。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宇非都快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师姐了。

“是关于暴风领域的事情。我修炼火神剑的时候也失控过,有一些心得。”心岚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然后她不再说话,率先起身走出门去。林宇非无奈,只有跟上。

“加油啊师哥!”叶飞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过来。回头看去,叶飞已经从电脑前扭过头来,正在向他比出个大拇指。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林宇非肯定心岚也听到了,因为她正在开门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回头,只停了片刻就消失在门外。林宇非狠狠瞪了这个多嘴的师弟一眼,然后转身跟上。

两人一直来到体育馆内的场地中央才停下。心岚转过身来看着林宇非,没有立即说话。林宇非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呆呆地站着,目光四下游移。

“先静坐十分钟,收敛一下情绪,然后使用你的暴风领域吧,尽全力发挥。”心岚忽然道。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却让林宇非吃了一惊:“老师不是说,让我多看看……”

“老师并没有经历过失控的经验,所以他并不清楚真正的解决办法。”心岚淡淡地说,“本阴符经虽然可以让你心神凝定,但心志的修炼并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本阴符经也并不比其他派别的修心术法出色很多。”

“我明白了。”叶飞不再废话。他就地盘膝坐下,尽量摒除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就算心岚不说,其实他也准备静坐片刻——这一段时间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心里多了无数的念头,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非常不利于修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过去了近半小时,但林宇非没有半点睁开眼的意思。心岚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的神色,始终站在那里低眉垂目,一眼不发。又过了近十分钟后,林宇非身形微微一动,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心岚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抱歉,我没控制好时间。”

“没关系,现在可以开始了。”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林宇非还是有些犹豫,“我现在并没有控制暴风领域的方法,万一再失控的话……”

“这种失控的经验是可以自行累积的,使用次数越多越容易控制。”心岚淡淡地打断了他,“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吗?第二次的失控我们并没有帮你,是你自己停下的。”

林宇非又愣了一下。对上九尾的那次的最后,他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些反应,随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也没人和他说过具体的情况,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强迫停下的。听到心岚的话,他心里多少又放松了一些:“那我要开始了,师姐你还是退远一点吧,我还是没什么信心。”

“不要顾忌我,我有自保的手段。”心岚说这话,身子轻飘飘地向后退出,一直退到场边的挡墙上。后面的声音继续传来:“记住,尽量放慢步骤,感知力量的流动,要从一开始就抱着主动控制的意识。”

林宇非答应一声,不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心境缓缓地归于沉静,身体却在微风的推动下缓缓升起到两三米的高度。

“疾风。”

狂暴的气流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卷起,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风收束了很多,站在场边的心岚只感受到微微的凉风。

“翔龙!”

满场的大风以极快的速度收敛,迅速凝聚为两道龙卷,然后迅速地连接在一起。巨大的龙卷风环只是旋转了两圈就渐渐隐去,却并不是消失。从远处看,林宇非的身形有一些微小的扭曲,显然已经进入了绝尘的阶段,暴风领域已经成型。此时的林宇非已经上升到了十几米的高度。

林宇非没有再出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的神色,没有继续使出乱羽,就那么停留在半空中,身形的扭曲却渐渐剧烈起来。

“不要停下!”心岚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并不高亢,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声音,在林宇非听来却像轰雷:“注意保持自己的神志,全力出手!老师已经准许我使用秘术,就算你失控,我也会帮你控制住的!”

身影的扭曲终于减缓起来,林宇非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敛心神,低声道:“乱羽。”

羽毛一般的白色风刃在他身周陈片出现,然后向着身下的场地纷纷落下,把地面上打得尘土飞扬。片刻后烟尘消失,地面上出现无数深近一米的坑坑洼洼,分散四处的靶体也出现了无数的缺损。但是这次心里却没有任何失控时的躁动感觉,依旧平静。

“看来师姐说得没错!”林宇非心中一喜,那种躁动的感觉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吃了一惊,醒悟到自己的大意,赶紧收敛心神,强行压下了欣喜的情绪,终于把那种躁动压了下去。

“继续!”心岚的声音再次传来。林宇非没有犹豫,双手张开,两颗水珠在片刻后在掌心出现,急速地旋转起来,然后脱手飞出,将地面上的两块钢锭靶体打得凹下了一个大坑,同时陷入地面近两米。

“很好,没有失控。”林宇非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同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猛然向两侧挥出:“蜉蝣!”

蜉蝣群分两群出现在他身体两侧,在空中微微停滞片刻,如同蜂群一样坠下,在离地不到一米的高度猛然改为平飞,迅速绕场一周,将路径上的靶体打得千疮百孔,然后林宇非放弃了收束飞溅开来的水珠,任由其散落。“试试最后一招吧。”林宇非在心里对自己说,“总要接受的。”

“寂灭!”

正文 十、追逐(2)

没有看到领域的扩张,所以林宇非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控制住了。但是眼前所出现的,他却并不陌生。

这一片纯白的空间。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传来。林宇非这次没有任何的惊慌,他缓缓地转过身,怀着果然如此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人。

“欢迎你的再次到来。”林宇非看着那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样?这次准备好接受了吗?”

“我并没有准备接受什么。”林宇非静静地看着那个自己,或者说,很像自己的人,“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欲望,至少现在没有。”

“果然还是不肯承认吗?”那个人咧嘴一笑。然后他就保持着那个咧嘴的表情,没有恢复。短暂的时间后,那个表情渐渐地扩大——准确地说,是那张咧着的嘴渐渐扩大起来,越来越狰狞,咧着的两排牙齿中间仿佛是一个黑洞,那黑洞越来越大,缓缓超越了他的身高,然后继续增大,仿佛一堵纯黑的高墙,向他倒塌过来。

恐惧的情绪终于出现在心中,渐渐变得不可抑制起来。他不是恐惧这个黑洞,而是他心里知道,现实的世界里,他的寂灭肯定已经失去控制,以不知道多快的速度扩张起来,那其中带着毁灭的力量,现在有没有吞噬师姐?有没有吞噬叶师弟?还是已经吞噬掉了那座城市,甚或整个世界?

毫无来由地,他的心神颤动了一下,恐惧也开始无端地减缓起来。那张黑色的巨口中央,忽然有一点微光闪过。在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那点微光忽然再次亮起,然后缓缓地强盛起来。

“寂灭”两字出口,心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所以她一直调整这自己的位置,始终保持站在林宇非对面。所以当看到林宇非的双眼再次蒙上一层灰白色时,她第一时间就抽出了一把长剑,左手捏了个奇特的手印,剑身上昨天晚上刻画好的法阵立刻发亮起来,闪烁着耀眼的、接近白炽色的红光。果然在下一刻,寂灭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飞快地扩张起来,虽然比面对九尾的那次变慢了数倍,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显然已经失控。

心岚没有犹豫,红得发亮的长剑祭起在空中,左手法印猛然张开,右手一指,长剑猛然飞向更高的空中,然后急速下落,同时一个小太阳一般的光球在剑尖上出现,在下一刻狠狠地刺在寂灭的边缘处。

剧烈地爆炸声响起,伴随着震耳的嗡嗡声。接触的位置火花呈钢水的形态四下飞溅,寂灭在同一时间停止扩张。片刻后长剑上的光芒消失,向上弹飞到十几米高处,被心岚召回到手里,剑身上的花纹全部消失不见,恢复了黝黑的本色。心岚将长剑收入鞘中,看向场中的林宇非。

林宇非的身形被爆炸的冲击直推到离地不到两米的地方终于停住。寂灭被完全击散,连绝尘也没能维持,只剩下微风托着他的身形。他双眼紧闭,双手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控制。十几秒后他缓缓地落回地面,又停了片刻,终于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完全落地的那一刻,他猛然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撑住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林宇非终于平静下来,这才顾得上看周围场地里的一片狼藉,然后看到已经来到面前的心岚,这才松了口气,呈大字型躺倒在地:“对不起师姐,我还是没控制住。”

他明白这次不是自己自行停下的,先前的幻境里出现的那一点微光是上次没有出现过的,他很确定是心岚出手帮忙制止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段。

“已经控制得很不错了。”心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是眼神中分明有一丝赞许之意。这让林宇非心里有了些欣喜的情绪,“这次的扩张范围比上次已经小了太多,进步是很明显的。”

“可这是师姐你帮我强制停下的不是吗?”林宇非道,“光凭我自己的话,还是做不到啊。”

“我刚才用的是吕岩祖师所传的纯阳剑,论威力要强过我的火神剑,能力级别上却并没有更强,但是有震慑神魂的效果。所以刚才那一剑并没有强行震散你的领域的能力,只是能让你更快地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幻境?”林宇非一愣,“师姐你也经历过幻境吗?看到过自己?”

“每一个能力达到极限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心岚淡淡地答道,“那是我们自身得到强大的能力后,想要更进一步的欲望。那是极大的诱惑,幻境中所有你曾经在心底想过但是不敢做的欲望都会涌现,一旦失控,就是永恒的沉沦。但是只要你控制得住,就会逐渐掌握,直至进阶。”

林宇非呆了片刻,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冷汗迅速涌出有被凉风迅速吹干。想想幻境里那个狂乱、狰狞的自己,他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我失控的话,也会成为被消灭的对象吧?”

“是的,”心岚道,“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你将这个城市、乃至这个世界完全毁掉。毕竟你已经觉醒了概念级别的毁灭之力,那是没有任何人能抵抗的。唯一的区别是,你不需要别人来阻止,因为在那之前,你会连自己一起毁掉。”

“那样不是更好吗?”林宇非在心里静静地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心岚却没有给他说更多的机会:“休息一会,我们再来一次。”

这样的修炼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严重的失控只经历了三次,到后来心岚甚至只需要凝聚真炁喝止,林宇非就可以清醒过来。效果如此的明显,林宇非的修炼的劲头也越来越足,连中午饭也懒得吃了。中午的时候叶飞过来一次。本来是催促两人吃饭的,看了一会之后说了几声变态,掉头就走,看来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快到到傍晚的时候,林宇非已经能够较长时间的使用暴风领域,即使释放寂灭,也基本能够控制范围,使用时心里的些许躁动也可以比较从容地压制了。唯一的美中不足在于,这样释放出的寂灭几乎没有了毁灭之力的迹象,虽然威力依旧可观,但是领域内的东西只是粉碎,存在概念却并没有消失。这一点在叫叶飞出来测试了一次之后就完全确认了。

“这是很正常的。”心岚解释道,“因为你控制了强度。只有将威力极大化的时候才能引出概念级别的威力,你现在没有失控并非你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寂灭的威力,而是因为在你刻意的控制下,只释放出了在你控制范围内的强度。所以你会觉得你的寂灭威力小了很多。”

“也就是说,想要释放完全的寂灭乃至于达到毁灭概念级别的威力,我还要不停地修炼,逐渐增加自己的控制能力吗?”林宇非明白过来。

“是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一次使用你都要有意识的控制威力,同时小心计算自己的承受能力,直到最大化。”心岚点头道,“所以,你的隐患并没有消除,你随时都会有失控的风险。想要不失控,最终还是只能努力锤炼自己的精神。”

“可是对我而言,这个结果已经再好不过了。我会努力的修炼的,直到自己能够完全控制。”林宇非站起身来,站到心岚的对面,深深地鞠躬行礼:“谢谢你,师姐。”

心岚没有做出更多的回应。她微微点了点头,身形向后撤出,回到场边的挡墙上。林宇非直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来一次。忽然身边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林宇非一愣回头。

“果然还是得师妹来教嘛!”张仲坚拍着巴掌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葛同山和叶飞走在他身边。云还站在场边的挡墙上,和心岚站在一起,没有说话。但是林宇非分明已经感觉不到这一天来的那种淡漠,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叶飞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又悄悄向林宇非挤挤眼睛。

“别胡说了!”林宇非脸色不自然起来,有些慌乱地瞪了叶飞一眼,又悄悄地扫了一眼心岚。看到心岚依旧站在云还身后,脸上表情不变,这才松了口气,向张仲坚行了个礼:“可惜现阶段的威力不够强,没法引出毁灭之力。”

“这个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何况我们也未必用得到。”张仲坚笑道。他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轻松,这让林宇非心里升起一些希望:“找到了吗?”

“还没有眉目,老师这不是正在找吗。”张仲坚笑笑,“我只是看小师弟自从刚才出来就眉花眼笑的,想来是有了些收获。”

“猜对了!”叶飞喜笑颜开,看上去相当兴奋,“我黑进了公安局的天网系统,找到了一些线索。我直觉是很重大的线索呢!”

正文 十、追逐(3)

“什么线索?”说话的是云还,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近前,把叶飞吓了一跳。林宇非行了个礼,低声道:“老师。”

云还点点头,没有应声。他一把抓住叶飞的肩膀:“你找到了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疼疼疼!疼啊老师!”叶飞惨叫一声。云还稍稍放松了手:“快说,到底是什么?能确定莫离的所在吗?”

“光说有些说不清楚,我从天网上下载了些影像资料,是最近十几天城市里的所有监控视频,我在里面找到些线索。”叶飞揉着肩膀回答,“尤其是有几个人,我觉得那天灭九尾的时候好像见过,但是不太确定,因为当时只顾往里冲了,没看清楚。所以我想让老师你们几个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现在就去!”

视频里是一条看上去比较偏僻古老的街道。街道只有七八米宽,两边人行道上零散地竖立着一些水泥电杆,人行道上的石板有很多陷了下去,显得坑坑洼洼。人行道上有几个开着三轮车的小摊贩,面前放着个录音喇叭;路上偶尔有几辆轿车驶过,行人在路边和人行道上来往,但是算不上密集。

“这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啊,有什么线索?”葛同山疑惑道。

“快到了,等等啊。”叶飞说着,点了几下快进键,然后暂停,指着屏幕左下角的一个人:“这个人,那天是不是见到过?”

张仲坚和云还、葛同山对视一眼,云还点点头:“我见过这个人。”

“看来不是我看错!”叶飞喜道,“还有几个,再看看吧。”说着继续点开了播放键,不时地停下来让众人辨认。不过片刻工夫就又认出了三四个人。看到最后一个,葛同山忽然“咦”了一声。叶飞好奇地看过去,不明所以。

云还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葛同山却有些恼怒:“游木狼!这个混小子,怎么还要呆在这里!”张仲坚苦笑一声,无奈地拍拍葛同山肩膀。

“看来我们找到了。”云还忽然道,“葛小子,看来你并没能说服他啊。这次要是遇到我,我可不会留情。”

“我也不会了。”葛同山脸色涨红,“我又不是什么滥好人!”

“那就好!”云还收回目光:“青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这就过去!”

“真是个偏僻的地方啊。”葛同山抬头看看街道四周,忍不住说道。

现在是接近晚饭时间,距离他们看到监控过去不过十几分钟。这次他们全员出动决心以雷霆之势将莫离和他的从属们解决掉。虽然叶飞、林宇非和张仲坚都觉得希望很渺茫,因为莫离持有看见的能力,必然能提前做好防范,但是云还的态度异常坚决。

“就像靑鸿说的,就算能看见,他也只有一双眼睛,而且我们并不确定他的看见能力范围有多大。根据多次的交手情况来看,他能看见的范围应该不会太大。我们要赌的,是他看到后的反应时间。所以要足够快。”云还说。

于是一行六人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视频中的地方。这里的位置与他们所处的体育馆工地相对,分别位于T市城区的两端,虽然不像体育场工地一样周围荒无人烟,但也并不繁华。两车道的道路上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人行道上下随处可见骑三轮车的小摊贩,录音喇叭或别在车头或提在手里,甚至有些直接放到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吆喝着内容只有几个字的小广告。街上行人寥寥,偶尔会有车颠簸着开过。

“确实。”张仲坚点头赞同,“不是说T是算个大城市吗?怎么到处都这么荒?”

“只是只是我们在的地方比较荒而已。”叶飞拿着平板一边看一边回答。他把需要的视频拷贝到了平板电脑上,正在根据视频的环境确定位置。他再三核对了几次,抬起头来看看,指着路边一根电杆上的摄像头,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确定了,就是这个摄像头没错。按照那几个人出没的方向,应该是这里了。”说着转过身,伸手指着正对摄像头的一座老楼。

那是一栋非常老旧的五层楼,层高不低,看上去已经废弃。外墙上还零散地留着一些没拆干净的广告牌,残缺不全的彩绘布挂在已经锈蚀不堪角铁架子上,在冬季的冷风中簌簌地抖动;偶尔风大会发出“哗啦”一声响。

“确定是这里吗?”云还问道,“这楼看上去四面漏风,不像是可以作为巢穴的地方。”

“应该没错,我刚刚查过了。”叶飞收起平板:“这里是原来市里的供销大楼,据说是建国后不久就建设的。当时是做为重点建筑来建设的,因为下边有人防工程。后来重建过一次,大概是我小时候吧,但是基础没有动过。听说那时候这片的地面普遍加高了将近两米,所以地下室也特别的高。如果他们就在这里的话,应该就在地下的人防工程里。”

“进去看看吧。”云还低声道,“但是要小心,如果莫离确实在这里,那么他应该早已做好了防备。大家各自做好应变的准备。”

这栋建筑显然搬空已经很久了,虽然空间很大,但是除了一些框架柱以外空空荡荡,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现在天还没黑,能看到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垃圾、废料甚至丢弃的旧柜台,在几个角落里胡乱堆着。楼门的正面是三米宽的大楼梯,但是显然没有通向地下;西侧靠边的位置还有看上去还有一处楼梯,隐在一堵墙后。“那里可以下去。”叶飞一指西侧的楼梯。

“下去,注意防御!”

众人一齐行动,转眼间都来到了楼梯内地下的位置。那是两扇的钢制密闭门,此刻正紧紧关闭,门上除了本身的多保险锁具,还挂了一把大号的铁挂锁。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显然形同虚设。张仲坚抽出鬼头刀护在身前,深吸一口气,身上立刻电光缭绕。他低喝一声,就那么向前冲出,一声巨响中两扇钢门被撞飞,他本人也已经突入数十米,站在了地下室接近中央的位置。其他人也没有落后,身形闪动间已经站在一起。心岚掌心亮起一个巨大的火团,照亮了本来漆黑一团的地下室。

“这里好像比地上层要大很多。”林宇非忍不住道。

“是大很多。”叶飞低声道,“人防工程占的面积是供销大楼和它后面的办公楼以及中间的院子,总面积应该有好几千个平米呢。不过看起来这里好像没人啊。”

叶飞说得没错。火光照亮了他们周围很大一片空间,甚至照到了两边的墙壁。放眼看去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粗糙的水泥地面,什么都没有。“找错地方了吗?”葛同山有些失望。

“还是已经走掉了?”林宇非说。

“扶余。”云还低声道。张仲坚答应一声,将鬼头刀收起,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没有找错地方,林师弟说的没错,他们应该是知机撤走了。不过看来应该没走多久,至少还是留下一些断后的,或者说得时髦一点,叫做炮灰之类的。”说罢直起身来,双手亮起两团剧烈的电光,配合心岚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的每一寸地面。果然在尽头的地方还有三四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和一台发电机,发电机已经关闭,那些容器的摆放也并不规整,显然是仓促之间没来得及搬走的。

“那就出来吧,炮灰们!”云还冷冷地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身披黑色披风的人从每一根支撑柱的阴影中出现,足足有三四十人,将几人包围在中间。曾经和葛同山对阵的游木狼赫然在列。

“看来莫离倒是没少收罗到手下呢。”云还冷笑一声,“可惜都是些无名之辈。”

“少瞧不起人了老家伙!是不是炮灰,试过才知道!”游木狼身边的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怒喝道。

轻微的风声忽然在这个地下空间中出现,林宇非整个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拔高到一人高的地方,雷光火光中身形微微扭曲,暴风领域竟然在无声无息中完成,只是领域的范围看上去小了很多,只包裹了身周不到两米。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展开包围的众人,脸上露出漠然的表情:“如果莫离没走远的话应该有找到的机会。老师你们赶紧去找吧,我留下对付这些人。”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云还仰头看着林宇非。

“我来帮师哥吧。”叶飞也向前一步,脸上全无笑意:“就像大师兄说的,这些不过是留下来拖延时间的,找到莫离才是关键。我和二师哥的话,没问题的。”

“那就交给你了!”云还点点头,和其他三人一起身形后撤,转眼已经到了出口处。

“走得那么容易吗?”领头的那个怒喝一声,“留十个人在这里困住这两小子,其他人跟我去追!”

众人齐声答应,却没人动——准确的说,是动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已经爬满了爬山虎一样的藤蔓,将所有人都牢牢捆缚在当地。叶飞从蹲伏的状态缓缓起身,脸上也和林宇非一样冷漠,全无以往的轻松写意:“就像你说的,走得那么容易吗?”

“葛同山!你不敢和我一战吗?”这次出声的是游木狼。葛同山身形微一停顿,留下一句:“你有能耐追上我再说吧!”说罢身形消失在出口处。

正文 十、追逐(4)

“不要走!”游木狼怒喝一声,双手招处丹阵的光芒四下闪动,数十头大小不一的异兽出现在众人之间,爪牙撕咬之间将藤蔓纷纷撕碎。游木狼毫不停顿,一马当先向出口扑去,一群异兽紧随其后,之后是分散出来的数十名冥灵教教众,只留下十人,在带头那人的指挥下向林宇非和叶飞扑去。

“我说了,一个都不准走!”叶飞陡然大喝一声,游木狼身前陡然升起一片巨大的荆棘丛,在短短几秒内生长到了接近顶棚的高度,粗大如长枪一般的棘刺迎面刺来。游木狼吃了一惊,身形急刹,两脚点地向后跃出,异兽群也在他的控制下急速刹停,有几只躲闪不及的已经被棘刺贯穿。之后跟着的教众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修为较高的几人险而又险地停下来,然后急速后退躲开依旧在急速生长的棘刺,大多数人都被一根或者数根棘刺贯穿了身体,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看来先得解决你这小子!”游木狼哼了一声,身后的异兽纷纷发出怒吼,一起向叶飞冲来。叶飞冷笑一声,荆棘丛在身前出现,将他和头顶上的林宇非一起围挡起来。

“别以为这东西是万能的!”游木狼冷笑一声,嘴里发出低低的尖啸声,突然有几只异兽冲到前面,口中喷出烈焰。荆棘丛转眼间便化作熊熊烈火,将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短短片刻后,叶飞身前的荆棘丛化作灰烬。游木狼伸手一指,数十只异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一齐扑上。同时扑上的还有剩下的冥灵教众。

“这东西我有的是!”叶飞怒吼一声,正要再独出手,眼前突然掠过一片成群的白羽,将所有的人都包裹在内。林宇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师弟你只管困住他们,剩下的,我来解决!”

“知道了!”叶飞答应一声,不再防御,双手据地全力输出。围挡在入口前的荆棘丛再度疯狂生长起来,渐渐长得密不透风。

“说了这东西困不住我!”游木狼说着,不再向叶飞和林宇非突进,而是指挥那几只喷火的异兽向后转身,准备故技重施,烧掉荆棘丛。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些东西,正是源于林宇非身边的、白色的羽毛,羽毛上隐隐有电光闪动。

“今天谁都不许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林宇非的声音并不高,却隐隐含着让人胆寒的杀意,连站在他下方的叶飞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宇非身形不动,遍布全场的飞羽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我管你!有本事就困住我!”游木狼和那个领头人的声音同时发出,随后所有的异兽和冥灵教众都向着中央的叶飞扑来,看来是打定主意逐个消灭了。

“师哥,留几个活口!”叶飞突然叫了声。

“乱羽!”

随着这一声低吟,漫天的白羽骤然加速,疯狂地满场旋转起来,仿佛一场白色的旋风。旋风中异兽的嚎叫和人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混杂着噼噼啪啪的电流声,如同无数厉鬼在哭号。这样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几秒钟后便已经消失。但是这白色旋风又旋转了一段时间,方才缓缓地停下。这时场中的一切都已经粉碎,包括剩下的容器、发电机甚至叶飞的荆棘丛。除了站在风眼中的叶飞以及上方的林宇非,场中剩下的只有两人,白色的乱羽正从他们身上缓缓散开,显然是林宇非用乱羽包裹了他们。

这两个人一个是游木狼,他的所有异兽都已经化作粉碎,只剩下他一个人茫然地站着;另外一个则是领头的那个人,他显然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身子则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流萤。”林宇非又低声道。地上的叶飞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向空中林宇非看去:“师哥!要留个活口……”

“放心吧,我没有失控。”林宇非低声道,“只是发泄了一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成型的流萤陡然飞翔起来,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向场中剩下的两人扑去。连番的惨叫之后,两人的双肩、双手手腕以及双脚脚踝全部被流萤贯穿,鲜血汩汩而下。两人却没有倒地,而是被微风托起,像被穿起来的木偶一般悬挂在离地不到半米的地方。林宇非身形缓缓下降,直到领头的那人面前:“有些事情要问你,希望你会知道。”

那人已经痛得脸青纯白,闻言吃力地点点头。林宇非没有停顿,低声问道:“莫离有没有抓到一个女孩回来?”

“有……有的……”那人已经痛到说不出话,颤抖着说出了三个字。林宇非和叶飞同时脸色一变,叶飞抢先问道:“带去那儿了?”

“不……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叶飞喊起来,“快说!”

“真的不知道!”那人几乎是哭号着喊出来,“教主要做什么从来不和我们说的!”

“那你没用了。”林宇非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那人身子一颤,仿佛感觉到了不对,急忙道:“不……”

他的话没说完。一直停留在他边上的流萤突然加速,贯穿了他的头颅,带出一溜红白相间的液体。他那被风束缚的身体一僵,随即不再动弹。随着林宇非撤去束缚,他那失去生命的尸体像一床破被一般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师哥你……”边上的叶飞急叫一声,还没有说话,林宇非已经来到游木狼面前:“放心吧,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游木狼比那个领头的要硬气许多。他的脸色早就因为失血而苍白,却瞪着林宇非一声不吭。看林宇非来到面前,立刻冷哼一声:“不让我和葛同山过手,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什么!”

“是吗。”林宇非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一丝温度。他看了游木狼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向出口走去。叶飞心知不妙,大叫一声:“师哥!”

林宇非没有停顿。他漠然地前行着,停留在空中的流萤微微颤动,半秒后便向游木狼的额头扑去。就在同时,张仲坚和葛同山的声音同时从出口处传来:“留活口!”

林宇非的身形一颤,两颗流萤同时停住,分别距离游木狼的前额和后脑都不足半寸。叶飞呆了一呆,腿一软坐倒在地。游木狼纵然硬气,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冷汗从额头流下。下一刻葛同山和张仲坚同时出现在入口处,却不见云还和心岚。张仲坚手里聚起电光照亮场内,然后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边上的葛同山忍不住低声道:“这个场面,真够惨烈的。”

叶飞这时正在站起身来,听了葛同山的话,下意识地就着电光向四周看去,然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呆呆地站了片刻,突然一个趔趄,转身扶住一根柱子,大吐特吐起来。

电光照耀之下,地下室里此时保持完整的只有五个人和一具尸体。所有的异兽都被极端密集的乱羽研磨到粉碎,所有的冥灵教众也一样,几十个人被切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杂乱地洒落在地上,到处都是;有些甚至糊到了墙上和柱子上,放眼看去无处不是鲜血。血的红色和水泥地的青灰色混杂在一起,仿佛一副抽象派的油画。林宇非也终于发现了自己制造的惨状,却没有像叶飞那样呕吐,他甚至不觉得恶心,仿佛在他看来,地上的真的就只是一副油画。

“小子你没事吧?”葛同山已经过去拍叶飞的背了,张仲坚来到林宇非身边,两人并肩看着被束缚着的游木狼。游木狼依然瞪着眼睛看着林宇非,一言不发。

“我没事。”林宇非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老师和师姐呢?”

“他们还在找,我们两个回来,就是怕你不留活口。”张仲坚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估计莫离也不会告诉手下全部的。”林宇非低声说着,又看向游木狼,“这个人又相当固执,跟葛先生差不多,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和他可不一样!”葛同山已经扶着脸色苍白的叶飞走过来,“不过你说得对,这小子确实相当之固执。他要说不知道,就真的死也不会说。”

“那我留他干什么?”林宇非声音平静,向葛同山反问道。

“没发现你小子这么狠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和这小子多少有点渊源,拉着你大师兄回来,也就是为了他。”葛同山的声音里带着惊叹的语气,也有些尴尬,“小子,我和你求个情,同时我向你保证,这小子绝不会再去为莫离出力了!”

“除非他肯告诉我,关于莫离的事情,还有我妹妹的事情。”林宇非道,“就像师兄说的,我们现在只有眼前这一个线索了,如果他不说,我会用我能做到的任何方法强迫他说的。”

“我说了,除非葛同山和我好好打一场,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游木狼的伤口已经止血,但是失血后的虚弱还很明显。不过他显然不太在乎,仍然强硬地说道。

林宇非目光转向葛同山。葛同山无奈地向林宇非笑了一下,上前将游木狼扶住,拖着向旁边走了几步,恶狠狠地低声道:“臭小子你搞不清楚形势吗!那小子现在一心找他他妹妹,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可别把他逼急了,到时候我可没办法!”

“我不管,”游木狼声音虚弱,却非常坚决,“除非你好好和我打一场!就算打不过,至少让我知道我的差距吧!”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葛同山无可奈何,“我答应你成了吧!不过得这次事件解决以后再说!”

“不行!我怕你到时候又……”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葛同山脸色涨红,神色间有些怒意,“而且你现在要是不说就连命都没了,还和我打个屁!”

游木狼沉默下去,不再说话。过了大概十几秒,终于点点头。葛同山神色终于放松了些,轻轻松了口气,扶着游木狼转回来。

正文 十、追逐(5)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游木狼虚弱地说,“不过我得先稍微休息一下,恢复一下元气。而且有言在先,就像那个家伙……”他瞟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尸体,“说的一样,莫离从来不和下边的人说自己的去向的,除非是他还用得到的人。”

“也就是说,你也是被放弃的吧。”林宇非静静地说,“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我留你有什么用?”

“但是我至少可以告诉你,那姑娘暂时不会有事,当然,是短时间内。”游木狼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吃力地喘息了几声。林宇非道:“多短的时间?”

“不会少于……七……七天。”游木狼吃力地回答。

“为什么?”

游木狼看来非常虚弱,又开始喘息起来。葛同山忍不住道:“不如让他恢复一下吧,否则这样说下去,只会更浪费时间。”

“师弟。”林宇非低声道。叶飞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我们能回去再说吗?这里实在是……有些……有些看不下去啊。”说着向地上的一片狼藉扫了一眼,又忍不住干呕一声。

“确实,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吧。”张仲坚也上前拍拍林宇非肩膀,“现在心急也没用。小师弟,帮他恢复一下吧。”说着一指游木狼。

半小时后,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试验场的住处,包括云还和心岚。回去之前他们先等云还和心岚回到那个地下室,由心岚用极致的火焰将地下室整个焚烧了一边,再由张仲坚用水术完全淹没了一回,虽然最后还是一片狼藉,不过至少是没有血的痕迹了。只是回来的一路上,云还也像林宇非一样脸色阴沉,原因当然是因为游木狼。

“你和那个游木狼,到底是什么关系?”回来的路上,张仲坚有意落在后面,悄悄问葛同山。

“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吧。”葛同山闷声道,“大概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吧,我在一处战场上遇到他——好像是那场战争的唯一幸存者吧,那时候才十几岁。我看他资质不错,就帮他治了伤,指点了一些练气的功夫,然后给他留了一本修炼丹术的书籍。”

“资质不错?”张仲坚轻笑一声,“能让你说声资质不错,可不简单呢。”

“反正没你这俩师弟那么变态就是了!”葛同山脸上露出一些骄傲的神色,“不过肯定比你我强。我离开以后就再没放在心上,谁料十年前他忽然找到我,想要和我比试。我才知道当年那个小子经历七十年修炼竟然已经进入练气后期,极其接近金丹境了,尤其是御灵之术修得相当出色。可惜我当时一心找你比试,完全没有理他。这次我和莫离一起时候也没看见他,估计是才被这里的异兽吸引过来的。”

“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啊!”张仲坚赞叹道,“你就应该收他做入门弟子的!”

“你说的不错。”葛同山有些闷闷不乐,“希望这次他和莫离在一起,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现在可以说了吧!”云还脸色依旧不好看,倒不全是因为游木狼的原因。回到那个地下室之后他也被那满地的狼藉吓了一跳,当知道是林宇非做的以后,脸色更加的难看——尤其是从张仲坚嘴里知道林宇非在那之后的反应之后。所以眼下他的神色看上去也相当烦躁:“说说看,那个至少七天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莫离没有明说过原因,但是他确实说过,那姑娘要排在最后。”游木狼被叶飞用生长能力进行了一些治疗,已经完全恢复,“撤离那里的时候他还有六只异兽没有来得及吸收,再加上抓那姑娘的时候,那姑娘临阵又创造出来的一只,合共是七只。莫离吸收一只的时间大约是一天左右,所以我才说七天之内,那姑娘应该不会有事。”

“吸收?”张仲坚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莫离现在能够使用复数的缚灵之阵了吗?”

“那倒没有。”游木狼答道,“他只是借鉴了西方的炼金术,配合容器——就是你们看到的那种,能够将异兽困住,但是没有弱化和吸收的效果。吸收的话还得依靠他的缚灵之阵。所以你们有至少七天的时间去找到他。”

“那么关于他的去向,就没有一点线索吗?”叶飞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我说过了,莫离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可以再想想吗?”林宇非忽然开口,“他应该不可能所有的话都避开你们说吧?也许他会在无意间说出什么可能透漏信息的话来。”

“让我想想。”游木狼说完,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起来。他对林宇非怀着明显的畏惧,在经历过地下室里的那一战之后。当葛同山告诉他林宇非还是个完全的新手之后,这种畏惧更加的明显,甚至隐约带着点佩服,所以对于林宇非的话,他不敢稍有忽视。

“还真有一些线索,不过估计用处不大。”几分钟后,游木狼睁开眼睛,“莫离好像还在找什么东西,感觉那东西比找到那小姑娘还要重要。”

“什么东西?”叶飞脱口问道。

“不知道,”游木狼一边思索一边道,“抓那小姑娘的那天我出去了,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完事了。可我看他并没有十分满意的表情,而且还在说什么。”

“说什么?”云还问道。

“他看见我就住嘴了,所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说完了。”游木狼答道,“他说的是‘可惜,这里只能做到这样了;接下来,该去……’什么的。”

“该去?”张仲坚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知道的我都说了。”游木狼顿了顿,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林宇非:“对了,你也是他的最终目标之一,可要小心了!”

“我知道。”林宇非说。

“他对二师哥的意图早就很明显了。”叶飞也道,“可惜他根本不是二师哥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游木狼道,“两天前他已经突破了元婴境,而且因为最近一直在吸收异兽的灵气,所以他的真炁规模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成倍地增长。我是十天前才加入的,就这十天的时间里,他的真炁规模至少又翻了两倍。”

“不管多强也得处理。”张仲坚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按那句话所说,他显然是要去什么地方。可惜我们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万一他要去的是另一个城市,那可就是大海捞针了。别说七天,七十天都不够。”

“如果只是近处的城市呢?”叶飞忽然道。

“有什么根据吗?”张仲坚反问。

“只是我个人感觉。”叶飞挠挠头,“游先生说了他不太满意,所以我觉得他不会离开这里,我甚至觉得他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也许只是换个地方。”

“我想回家一趟。”林宇非忽然说。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叶飞下意识道:“为什么?想家了吗?”

“我家里没有什么让我想念的了,连阿喵都在这里。”林宇非低声说道,“只是忽然起了念头。也许……是因为莫离的目标是我和霏霏,如果还有什么别的目标的话,也许会和我们有什么联系。我想回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林师弟说的不无道理。”张仲坚若有所思,“我觉得应该试试。”

“那就去云山县看看?”叶飞问道。

“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完全赌在一头,兵分两路吧。”云还道:“靑鸿留在这里,继续用你的手段排查;我和心岚也留在这里辅助你。扶余,你和葛小子陪青岚回去,顺便带上这个……游小子,也许会有用。”

“那我这就回去了。”林宇非站起身来。张仲坚和葛同山也同时起身,游木狼跟在葛同山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云还忽然道:“青岚!”

“老师。”林宇非站住回头。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大家也都一样。我只提醒你一句。”云还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别太过暴戾,小心入魔!”

除了云还和林宇非外,其他人都脸色变了一变,连心岚的神色都有些变化。游木狼甚至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显然想起了地下室的那一战。

“我知道了老师,我会控制自己的。”林宇非低声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心岚默不作声地坐着,叶飞早已在电脑上忙碌起来。云还则望着窗外林宇非等人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语。良久之后,他忽然苦笑一声,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真不知道是对是错啊!”

林宇非缓缓睁开眼睛。

太阳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有一缕光裹挟着灰尘,照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阳光里如精灵般飞舞的微尘,人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等待着什么。

没有声音传来。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从前那个一边做饭一般如狮子般喊自己起床还一边唠叨个不停的妹妹已经不在了。她如今正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脸色惊恐地看着周围被困着的各种异兽,也许还有得意洋洋的莫离,以及四下里装扮诡异的其他人,等待着被救,或者被毁灭。

又躺了片刻,林宇非慢慢地起床穿衣,然后下楼来到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估计张仲坚葛同山还有游木狼都已经出去了。他们昨天晚上回到这里已经是半夜,考虑到林宇非心神不定,游木狼也是重伤初愈,所以张仲坚提议休息半个晚上,今天出去查访。林宇非无心修炼,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所以竟然没有发现那三人什么时候出去的。

很奇怪的,林宇非此时竟然没有半点焦灼的情绪。他绕着沙发静静地转了一圈,缓步来到窗前,静静地看着外边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以及偶尔驶过的各式国产汽车。忽然间就想起了上次回来,在窗口看着妹妹坐顺风车离开时的情形。恍然间仿佛看到对面的路边,妹妹站在一辆白色的半旧面的门边,向自己挥手告别。

“路上小心。”话说出口几秒钟后林宇非恍然惊觉,看着空无一人的路边,收回扬起了一半的手,自嘲地笑了一声。

开门的声音传来。林宇非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心里隐约地带着一丝期待。

进来的是张仲坚、葛同山和游木狼三人。游木狼走在最后,眼神下意识地躲开了林宇非。看着他,林宇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的那场杀戮,身子忽然微微有些战栗。当时他一心想早点找到妹妹,出手时没有任何顾忌,这时想起来,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平时性格内向,不太和人往来,有些冲突一般也就退让了,打架都没有过几次;别说杀人,连鸡都没杀过。可是昨天晚上自己一出手将几十号人化作漫天的碎肉,可事后看着那个屠宰场一样的地下室,叶飞都吐到脱力了,自己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难道这才是老师选择我的原因?也许真的到了老师说的那个地步,我根本不会像我自己说的那样迟疑,而是毫不犹豫地出手吗?”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不可名状的恐惧,“难道老师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我的本质吗?而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师弟你怎么了?”张仲坚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忽然失神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的师弟,“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没什么。”林宇非微微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开,“师兄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是有些发现,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张仲坚脸色微微一沉。林宇非的心也跟着抽动一下:“找到霏霏了?是不是已经没得挽回了?”

“不是,那个还没有什么线索。”张仲坚摇摇头,神色间露出的不像是担忧,而更像是带着些恐惧,“是另外一些发现,但是只怕比莫离和你妹妹的事情更加严重。”

“是什么事情?有比莫离更麻烦的人物到了吗?”

“等会一起说吧,我通知了老师。”张仲坚道,“也许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远比我们原本想象的要大的多。”

林宇非还想问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了刹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没等他抬头去看,关车门的声音传来,几秒钟后云还当先,心岚和叶飞在后,一起出现在不算宽大的客厅里。

“有什么发现吗?”云还顾不得喘息,一进门就像张仲坚问道。

“先坐下说吧。”张仲坚苦笑道,“这次事件,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就错了;或者说,我们的判断,太过于保守了。”

云还不再言语,当中坐下。林宇非家的客厅并不大,沙发也是小号的,居然坐不下所有人。林宇非和叶飞又搬了三张椅子,和游木狼一起坐在下首。

“我先问林师弟一件事。”看众人都坐定了,张仲坚先转向林宇非:“你有多久没有通过正常的方式离开这座城市了?”

“正常的方式?”林宇非一愣。

“我直接一点说吧。”张仲坚道,“林师弟你有多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城市的对外交通了?”

“我就没有关注过。”林宇非有些茫然,“在你们来之前我就没怎么离开过这座城市。要说离开的话,就只有送我妹妹去T市上学的时候。要是不算这段时间的来回,上一次出门已经有一年多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张仲坚不再询问,转向云还:“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今天一早我们就出去绕这座城市转了一圈,终于确定了我的感觉。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将T市作为这次事件的中心,恐怕是完全错误的。”

云还脸色一变:“说下去!”

“从昨天晚上到达这里到今天早上,我在这座城市里的感觉,像是我周围到处都是创造异兽。但是我的创造能力碎片规模太小,所以我并不敢完全确定。今天我拉着葛小子和这位——”他指指游木狼,“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对外的交通线路上作了一个上午的观察,才终于确定了我的感觉。”

“什么感觉?”云还下意识地问道。

“这座城市没有对外交通。”张仲坚的脸色阴沉,“没有任何一个外面的人进来,这里也没有任何人出去。实际情况是,这座城市的汽车站是个空壳,虽然有车辆停放,但没有任何使用的迹象;离城市大约三十里的地方,在山后边有铁路,但是没有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我在很多个地方做了专门的感知判断,得出了以下结论。”

他抬头扫视着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林宇非脸上:“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人了!”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1)

“不可能!”反应最大的是林宇非。他蹭地一声站起身,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伸手指着外边:“现在外面的路上还有好多人!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林师弟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张仲坚低声道,“我先前就已经说了,这个城市给我周围都是异兽的感觉,我确定的就是这件事。我说的是,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或者动物,全部都是一个创造能力者创造出来的,他们不是正常存在的人!说得更严格一点,他们都是异兽,人形的和兽形的异兽!”

林宇非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瞪着眼睛,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道张仲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在下意识地抗拒着去相信这个结论。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生活,不都成了空中楼阁了吗?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一边是叶飞,另一边竟然是心岚。

“冷静冷静,师哥你先冷静!”叶飞也是一脸煞白,但还没有失去自控能力。他拉着林宇非的手不停地晃,仿佛在给他放松筋骨,“我们先听大师兄说完再说呗!”

心岚没有说话,她只是拉着林宇非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但是显然她的影响更大,林宇非脸上的青筋慢慢褪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足足一分钟后,他低声道:“我没事了,对不起。”

心岚和叶飞都松开了手。林宇非身子微微一晃,无力地坐回到沙发上,低声道:“师兄你继续说吧。”

“我们回来之前,已经在这个城市每个出入口都布下了查知符,用来做后续观察。不过我估计这个判断八九不离十。”张仲坚道,“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在于,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按照正常人的步调生活,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这说明了……”

“这说明这些人形的异兽都是有目的的创造的,而非溢出性的无意识创造。”云还打断了话头,低声接道。

“太可怕了!”叶飞喃喃道,“云山县虽然小,但也有三十多万人,竟然能够有意识地创造这么多人,实在是……”他没有说下去。这个事实太过惊悚,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就算是小形体的,能够同时创造三十多万的异兽而且不失控,这个创造者拥有的概念碎片规模前所未有的大。这样说来,T市出现的那些异兽,反倒是微不足道了。”张仲坚低声道。

“还有更可怕的一件事,”葛同山插嘴道,“叶小子知道这座城市的存在,那么这座城市就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如果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异兽,那么原先的人,都去了哪里?”

仿佛室内的温度忽然下降到了零度以下,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葛同山说的对,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三十多万人都消失并被同样模样的异兽取代,相比这样的事情,莫离的去向,以及林宇非对于冥灵教众的杀戮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想,莫离应该也在这座城市里。”林宇非忽然抬起头来,眼里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清光,让人想起了昨天在地下室里的他。他边上的游木狼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有什么根据吗?”云还问。

“莫离有看见的能力,既然能看见单个的异兽,那么这里这么一群的异兽,他怎么可能看不见?”林宇非低声道。

“也许他看见的范围不够呢?”叶飞道,“这里距离T市足足有上百公里呢。”

“不要抱这种幻想的好。”云还道,“就算范围不够,莫离多半也已经找到了创造者,那么他就找到了最好的媒介,不会看不见创造物的!”

“媒介?”叶飞一愣,“就跟大师兄用来弥补神来刀的介质一样吗?”

“对,”张仲坚点点头,“有了媒介他就能看到更远。而且现在他有了创造者本人作为媒介,那么他就可以找到这个创造者创造的一切异兽,所以林师弟说的多半没错,他的目标一定就是这里!”

“那还等什么!”叶飞跳起来,“大家赶紧去找啊!”

其他人也一起看向云还,只等他一声令下。林宇非已经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云还深吸一口气,道:“那么事不宜迟,立刻……”

他的话突然中断,同时脸色大变。其他人也发现了异样,同时看向他的袖口。那里正在发出明亮的电光,滋啦作响。

“什么情况?”叶飞呆呆地问。

“这是查知符的反应,T市有大型的异兽出现,同一个位置,四只!”云还脸色发白,“我们要立刻赶回去,用最快的速度!”

“这怎么可能?”张仲坚色变道,“难道莫离还在T市?”

“也许是他还没来得及到这里,也许是那个小姑娘逃脱了,谁知道。”云还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立刻回去,否则又要多费周折了!”

T市郊外,林宇非造就的那个巨坑边。

莫离站在巨坑的边缘处,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那个人,目光中满是玩味的神色。他的身后就是九尾一战时险些将他吞噬的,林宇非的寂灭造就的巨坑。巨坑内长满了北方常见的藤蔓和酸枣树,纠缠着生长在一起,正是当日叶飞在离开前布设的伪装巨坑用的植物。因为时值冬季,所以叶飞特意将所有的枝叶都去除了,藤蔓和酸枣树都是光秃秃的,但是被生长能力催化的枝条茂密非常,几乎将阳光完全遮挡。透过微小的缝隙看进去,能看到坑底的植物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是保留了十几棵巨大的酸枣树作为支撑点,这些酸枣树非常粗大,正常生长起码要上千年。坑底部已经摊平,他从地下室带出的容器和发电机都放置在坑中央。发电机显然正在运行,却没有半点声音,正是他手下吴方兴制造出的寂静空间。

“我不想和你废话。”说话的那个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迷彩服,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他肩膀上盘卧着一直猫,眼里闪烁着绿莹莹地寒光,看着面前的莫离,“把人放了,离开这里,我不和你计较。”

“啧啧!”莫离咂咂嘴,发出几声尖笑,却没有回应对方的威胁,“真是没想到啊,拥有那么大能力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小家伙呢。”

“我说了不要废话!”那人的语气加重了些,却依然没有表情,“本来我不想理你的。我知道你的目的,原本想最多送你一些异兽,你就会离开,看来是我想错了。现在我正式的告诉你,刚才的话不是商量或者建议,而是要求。你认为是命令也行,只要遵守就好了!”

“个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呢。”莫离再次低笑了两声,“你的能力碎片的规模确实大得不可想象,别说是我,就算云还老儿怕是也没见过更强的。不过呢,你要是觉得能力可以决定一切,那也未免太小看老头子我了!”说罢身形猛然向后退出一步,低喝道:“攻!”

那人四面的四个位置,地面猛然裂开,四道影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扑出,各自持刀平挥,瞬间掠过那人的身体,然后围在四角,是四个身穿类似于忍者服的劲装大汉。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连惨叫都没有一声便被斩开数段。被斩开的残躯零零散散地四下滚落在地上,却没有鲜血流出。他肩膀上的猫却不见了。

“你激怒我了,虽然你之前就激怒了我。不过无妨,你这样的人,原本是会这样做。”和先前一样的声音来自于莫离的正前方。那四个人毫不犹豫,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便退回到莫离身前,举刀做出防御。

人从他们前方几十米处凭空出现,再次正面走来,肩膀上盘卧着那只猫。这人和之前那个不光声音一样,连长相和脸上的表情也都一模一样:“看来我需要做出一些实质性的威胁了。”

五把尖利的短剑凭空出现,四把直接出现在防御的四个人胸口,然后消失。那四个人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喷溅而出的鲜血,颓然倒地。

莫离却飞快地离开了站立的位置,第五把短剑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离开的地方,正是胸口的位置。一击不中后疾速刺向莫离,却被一把握在手里。莫离低笑一声:“你能创造出那么多异兽,却用扶余老儿的伎俩招呼我?小看人么?”

“扶余?你以为能做几把小刀子就能和我的干涉性创造相比了?天真!”那人没有再操控失手的短剑,任其留在莫离手中。他语气中带着骄傲,神色却依旧没有变化,“这是一个警告,你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我再说一次,那些异兽你可以留下;把人放了,然后离开这里,大家相安无事。如果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2)

“可惜我看不出什么区别呢,不就是把普通的小刀么。”莫离把玩着手里的短剑,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这要算是一个警告的话,那老头子我可真被小看到一定程度了呢。”

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莫离。莫离正要再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手里握着的短刀忽然变成了一座大山,带着他的手向地面砸去,速度之快连抽手后退都做不到。仓促间真炁运遍全身,在手被压入土中之前勉力将手放开,短刀就那么平着落到地上,如同巨石落入水中一样直沉下去,转眼间只剩下一个短剑形状的深洞。莫离忙不迭地向后退出十几米,几乎退到巨坑的边缘处。那人冷笑一声:“这样的警告,够分量了没有?”

莫离此时的表情有点奇怪。仿佛一只想要火中取栗的猴子,畏惧于熊熊的火焰,却又不甘心退去,满脸欣喜和恐惧交织的表情。但是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恐惧的表情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莫离脸上只剩下了欣喜和贪婪。他目光热切地看着那人:“确实是很有分量的警告了,如果一般人的话确实会接受你的建议,因为你提出的建议有非常高的建设性。”

“我说了不是建议,是警告!”那人冷冷地说。

“都一样!”莫离仿佛并不在意那人的态度,仿佛在宽容一个孩子的别扭。他呵呵地低笑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狂热,“不过看得出你并不怎么了解我,看来观察那些观星者并没有让你更加熟悉我们这些老古董呢。要是换了云还,肯定不会这么和我废话。”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人用寒冰一样的声线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只等你的回答。接下来如果再等不到,我就不会废话了。我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消除隐患!”

“了解了解,我想你也没什么耐心了。”莫离笑呵呵地说,“不过你真的得了解一下我们这些人。我这个人啊,从懂事开始就没有放弃过追求力量,越强大的越喜欢。你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很震惊。但是呢,强大力量带来的危险从来不会成为我退却的理由呢。”

“那我就不再和你啰嗦了。”那人退后一步,身后有几个光点出现,迅速膨胀,双眼冷冷地看着莫离:“看得出来你是无视我的警告了。既然你不愿意退让,那就和你的贪婪一起去死吧!”

“这话才算说对了!”莫离忽然大笑起来,双手张开,仿佛想要拥抱什么:“我是个究极的贪婪之人,强大的力量从来不会让我恐惧,只会让我兴奋!我就是那种,可以为了究极的力量去死的人!”

四周的地面忽然亮起来,巨大的丹阵覆盖了方圆百米的地面,将他和那个人一起覆盖在内,正是他的百幻缚灵大阵,但是比之面对林宇非和九尾的时候大了何止数倍。随着丹阵的光芒隐去,四周的景色也在被看不见的屏障渐渐挡住消失。无形的屏障由外向内,一层层地成型合拢,内外一共六层。莫离站在最外层的屏障之内,看着阵中心处的那个人,脸上带着狂喜的神色:“这是我自创的缚灵大阵的最强形态,六重缚灵大阵。三百年前我创出缚灵大阵之后,还从来没有用到过超过三重的级别,现在我又在阵法上融入葛老儿的千机幻形阵。六重的话,我可以以金丹境的修为困住大乘境以下的修真者!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作为有史以来最强的创造能力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那人没有理会莫离的话,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莫离,任由阵法一层层的慢慢合拢,身后的光点这是已经膨胀为篮球大小的光团,显然还在继续膨胀。阵法在两人身边全部合拢的那一瞬,那人透过最后的缺口看这莫离,那张自从出现以后虽然各种语气变化明显却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讥诮的神色。然后阵法合拢。

莫离脸上狂热的表情渐渐地收敛,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旋即又变得得意洋洋,低声笑道:“真是难以想象的大餐啊。要是你愿意献上自己的话,那个小姑娘反倒无足轻重了呢。就算听你的,放过又何妨……”

他的话在这里忽然停住,那张狂热转变为得意的脸上表情再次剧变,仿佛蛋壳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从阵法中心的位置传来。莫离不敢怠慢,盘膝坐下,手里连结法印,面前和背后两重的屏障上无数闪亮的小型丹阵出现,两层阵法上无数道闪电一般的能量游丝将小型的丹阵连接在一起。同样的丹阵同时出现在看不见的内部四重屏障上,无数的能量游丝出现,将最内层的能量层层传到到外围的屏障上。这是当初面对林宇非的时候也使用过的,将内部吸收的对手能量通过小型丹阵向外传导,用以加固外层的屏障。如葛同山所说,这是从千机幻形阵衍生出来的方法,虽然不完全,却成倍的提高了他的缚灵大阵的强度。

但是莫离的脸色并没有半分放松。他手上的法印依旧在不停的变换,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吃力。法阵内部传来的破碎声减缓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停止。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后,他面前的第五重屏障上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发出更加明显的噼啪声。

“真是不能小看啊,看来得付出一些代价了!”莫离嘴里发出惊叹的声音,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有冒险的价值啊!”

他猛然大笑一声,嘴唇蠕动一下,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到面前的屏障上。整个屏障在瞬间变作血红的颜色,红色顺着能量游丝飞快地传递,转眼间身后的屏障也化作相同的血红色。破裂的声音终于再次明显地减缓,片刻之后已经连续变得断断续续;再过十几秒后,破裂的声音已经微不可察,他面前的那层屏障上,先前出现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莫离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放松,他继续变换着法印,身后的第六重屏障再次开始扩张,转眼间阵内的空间再次扩大了一倍不止,高度也增加了足足一倍。

“你倒是没有自夸,确实有冒险的资本。”冷漠的声音从阵法中心处传来,“可惜这样其实更加危险吧,在遇到不可匹敌的力量时,这样的疯狂只会让你失去逃离的机会!”

莫离终于脸色剧变。然而没等他有所反应,已经快要消失的噼啪声忽然再次密集地响起来。那声音来得无比剧烈,仿佛有人同时点燃了几百上千挂老式火药引信的鞭炮,几万声乃至十几万声的炸响化作长长的一声,转眼消失。

剧烈的炸响声还在耳边回响,内五层的屏障已经在瞬间化作漫天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碎片。莫离没有再次结印,他双手张开,努力维持这身后的屏障,目光透过漫天飞舞着消失的碎片,有些呆滞地看着阵法中心的那个人,以及他身后的……异兽。

“四圣兽……真正的四圣兽呢,真是宏伟啊!”他喃喃地说。

那是四只前所未有的巨兽。每一只的高度都接近百米,它们形态各异,飞龙高翔在天,猛虎踞地低吼,蛇龟交缠雄视,朱雀舞火盘旋。与它们相比,阵中站在地上的两个人仿佛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你要是早创造出这样的存在,我也许真会满足呢!”莫离仰头望着,脸上满是迷醉的神色。

“你不会满足的,”那个人冷冷地打断他,“我已经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哈哈哈哈哈哈!”莫离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我不会满足的,我怎么会满足呢!这么多强大的力量在我面前,我怎么会放弃呢?我怎么会放弃呢!你说得对,我全部都不会放弃的,全部!”

“你就是个不自量力的疯子!”那人冷笑一声,不再看莫离,低声道:“我们该做正事了孩子们!”

四圣兽同时发出震天的咆哮声。自然灾害级别的雷光、火光、风声同时在阵中肆虐起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地面剧烈地震动,仿佛一场十级级地震爆发,地面瞬间破碎成细碎的石块,被带着雷火的飓风卷上半空。在这样的环境中莫离的身影瞬间被扯碎,一团血雾在狂风中稍作停留,转眼间便被吹散。缚灵大阵的第六重外壳上密密麻麻的丹阵亮起,在瞬间达到极致,然后崩溃。不过几秒的时间,整个缚灵大阵全部崩溃,最后的屏障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然后次第消失。地面上巨大的丹阵发出炽亮的白光,也在几秒钟后消失不见。四圣兽仰天发出怒吼,然后所有狂暴的能量同时消失,四圣兽同时回到那人身后,全部卧伏在地,身形迅速缩小到二三十米的高度。虽然依旧巨大,但是已经低于四周的山头。

“可怕的力量啊。真是让人迷醉呢。”

那人迈向巨坑的脚步瞬间停住。他瞬间转身,看着距离他几百米远处,站在一座小山山头的那个人影。那人脸上稍稍带着一些惊魂甫定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狂喜。他眼睛看着山下的那个人,嘴里却在喃喃自语:“要是今天真的成功了,也许我会得到足以连续突破的力量吧。”

“原来如此,被我杀死的那个只是幻象吗?”那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倒也不算是幻象,阵法总要有主持者的。百幻缚灵大阵的唯一缺点是阵内必须有主持之人。所以你确实杀死了一个莫离。虽然那只是我的影傀儡而已。”莫离发出桀桀的笑声,“不过他的付出显然是有价值的。”

“有价值?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价值。”那人冷笑一声,身后的四圣兽再次缓缓膨胀起来,“就算让你再看一百遍,绝对的力量差距也不可能弥补。我的警告依旧有效,离开这座城市,我可以放过你。”

“我也说过了,我从不介意为了强大的力量而死,更何况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莫离的身影忽然消失,然后在巨坑中央的正上方出现,双手虚空下压。白炽色的闪光透过坑顶的藤蔓间隙散射出来,一直扩散到已经消失的六重缚灵大阵的边缘,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3)

“你说得不错,绝对的力量差距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的。”莫离脸上再度露出得意的神色,“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其他补救的方法。比如说,要挟。”

“要挟?”那人的语气里透出和脸色一样的冷漠,缓缓迈步向前,“你以为你有要挟我的资本吗?虽然有些费力,但是如果你觉得我不能再创造一个出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当然能创造出来,这一点老头子我不敢怀疑。以你的能力规模别说创造形体,你甚至能创造力量甚至记忆,但是性格这个东西,看来确实有些难以凭空创造呢。”

莫离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有了效果。那人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情绪:“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作为一个人,你的阅历实在是浅得很呢!”莫离诡异地一笑,“看见真是一个非常好用的能力呢;更何况我也去过那个城市,近距离地观察过了。”

那人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脸上露出震怒的神色,嘴里发出怒吼。他身后的四圣兽再次咆哮起来,身形再次膨胀到百米以上的大小,剧烈的风从巨坑的上方吹过,扯起无数的藤蔓,也带得莫离的衣衫逆风飞扬,猎猎作响。莫离夷然不惧,脸上得意的神色愈发的明显:“你虽然能够创造异兽,也能够指挥它们,不过貌似你却无法控制它们攻击的方式和范围呢!来吧,把我撕碎吧,连同我脚下所有的一切,一起!”

巨兽们的咆哮停下来,却没有向前进攻,而是盘踞在巨坑边缘,不停的发出低吼。那人圆睁着双眼瞪着莫离,却没有动弹。他肩头的猫也站立起来,尾巴高高竖起,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两眼中的绿光愈发地骇人。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呢!嗯?”莫离说了一句,忽然身子一震,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然后柴油机的声音忽然从巨坑中传了出来,仿佛有几十上百辆拖拉机一起发动,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嗡嗡作响。莫离脸色稍变,瞪向那人:“你杀了吴方兴?”

“不光是那一个。这样多少能给你造成些麻烦。”那人看着莫离,脸上露出稍许的快意,“别以为你可以控制一切,至少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可以找到你了。”

“别人?”莫离反唇相讥,“他们更想找到你吧?你说要是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它们,你说它们会优先处理那边?”

“是吗?那你可要快一点说出来,不然等我被消灭了,可就没什么用了。”那人脸上的快意更浓,并且再次带上了讥嘲之意,“你马上就有说的机会了。”

这话说完,没等莫离反应,那人的身体忽然向后倒下,再也没有了动静,四只异兽身上忽然有无数的能量游丝散逸出来,汇集到那只猫身上。片刻后猫和能量游丝一起消失,四圣兽的体形已经缩小到十几米高大,同时咆哮一声,扑向莫离。

“这四圣兽送你也无妨。”低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直入莫离耳中,“最后警告你一次,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有无数的方法来炮制你!”

“我也还有无数的手段呢。不过倒是如你所说,我可舍不得说出去呢!”莫离低声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回答那个声音还是自言自语。“你倒真是阴魂不散啊,云还老儿。”

他猛地抬头,看着面前扑来的四圣兽,身形闪动,人已经站在那人先前站的位置。四圣兽齐声咆哮,扭头向他扑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收下这份大礼吧!”他猛然抬手结印,地上早已熄灭的缚灵大阵的阵图再次亮起,将他和四圣兽一齐笼罩在内。

云还奔行中的身子猛然停下,他身后的众弟子以及葛同山游木郎也同时停下,一起抬头看着他。

“异兽的气息消失了。”云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被消灭了吗?”叶飞问道。

“怕是被莫离抓住了吧。”林宇非低声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张仲坚苦笑道,“这里还有好几十里才到T市,没有确定的方位,我们要找的范围就大多了。”

“不是有查知符定位吗?”葛同山问道。

“有是有,只怕莫离不会留在原地等我们。”云还眉头紧皱。

“只能试一试了,”张仲坚道,“我们现在只好先去发生反应的地点,就算找不到,也可以试试找到点线索。”

“有道理。”云还点点头,“那么事不宜迟,你们都跟紧了!”

众人再次加快脚步,几分钟后,目的地已在眼前。

“巧了,居然是这个地方!”叶飞的脸色有些怪异。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露出意外的神色,包括云还。眼前正是对战九尾和莫离时造就的那个大坑,坑上方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藤蔓仿佛大坑的顶棚。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向下的洞口,虽然做过了伪装,但是显然只是用来糊弄普通人的,瞒不过他们几个。洞内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嗡嗡声,仿佛有拖拉机什么的在很远的地方通过。

“奇怪了,这么会有这么大动静?吴方兴不在了吗?”游木狼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莫离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动静还算大吗?”叶飞好奇道,“话说吴方兴是什么人?”

“吴方兴只是个强能力者,本身没多少战斗力。他的能力是创造一个保护罩,没什么防御能力,但是能吸收掉护罩内的一切震动,用于隐匿效果很好。所以莫离很看重他,对他的保护也很严格。”游木狼解释道,“如果有他在的话,我们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更遑论这么明显的震动了。”

“也许出了什么意外。”云还道,“周围显然收拾过,但是收拾得很潦草,像是发生过什么打斗。奇怪了,难道又来了别的观星者?”

“那样倒还好,只怕是新的敌人。”张仲坚苦笑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无论如何,都找到这里了。”云还低声道,“莫离是个奸猾之人,他又有看见的能力,不会不知道我们过来了。都做好防御,随时准备应变,我们进去!”

“真是承蒙云老先生夸奖呢!”莫离阴仄仄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云还没有理会,低喝道:“别理他,进去!”

丹阵陡然在脚下亮起,片刻后便即消失,四周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而且是接连数变。转眼间众人便被困在中央。

“六重缚灵!”葛同山倒吸一口凉气,“莫离这小子,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吗!”

“六重缚灵?”张仲坚问道。

“这算是莫离的最大创举了,”葛同山低声道,“缚灵大阵每多一重,吸收力就能高出将近两成,并且身处内阵的话,攻击阵法时的能量会一层层的向外传递吸收,用来加强阵法的困缚力。达不到足够的攻击强度的话,非但不能破阵,反而会增强阵法的威力。”

“老师的天劫之雷也不行吗?”张仲坚问道。

“在阵法内无法召唤雷云吧?”葛同山反问道。

“葛小子说的没错,召唤天劫之雷需要规模极大的雷云,在这样的封闭性阵法中做不到。”云还道。

“我来试试。”林宇非忽然道。他也不等其他人同意,身形已经飘然上浮了十几米,小型的暴风领域瞬间成型。“师弟!”

“好嘞!”叶飞答应一声,几颗种子落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不过十几秒的工夫,已经长出了果实。看到这个东西,其他人都是一愣,游木狼更是脱口而出:“西瓜?干什么?”

叶飞没有应答。他摘下两个成熟的西瓜,直接抛上半空,然后猛然炸裂,汁水四溅。林宇非在空中伸手一招,其中的水珠立刻汇聚成规模巨大的水珠阵列盘踞半空。

“估计没什么用。”葛同山已经明白了这师兄弟两个要干什么,但还是摇摇头,“六重的缚灵大阵理论上能够困死大乘境以下的道门高手,想要暴力突破,除非你能用出最大的寂灭,也许还有些机会。”

“当初让葛先生看到这个阵法真是失策啊!”莫离的声音仿佛从四周同时传来,带着些许的不满,“不过无妨,就算知道了,你们也还是无可奈何。”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林宇非扬声回了一句。然后他低喝一声:“蜉蝣!”

所有的水珠立刻急速地旋转起来,如同暴雨般打击在内阵的障壁上。障壁上无数的小型丹阵出现,在蜉蝣群的打击下纷纷发亮,然后暗淡下去,水珠四下飞溅,无一建功。蜉蝣群再次回到林宇非身边,不停地盘旋。林宇非低声叹了口气:“也许我确实该加大威力。”

“用不着了!”葛同山脸上却忽然露出喜色。他以极快的速度低声道:“莫离小子这次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要是他单纯的用他的六重缚灵大阵,我反而没有办法,可他居然蠢到用上了千机幻形阵,对上别人也许效果更佳;可惜这里有我,这便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能破?”这次连云还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当然!”葛同山把声音放到最低,“不过我需要你们继续攻击,激发丹阵;然后我可以趁机将他这伪劣的幻形阵改造成空间通道,把大家送出去!”

“交给我们,你集中精力做好你的!”云还叮嘱一声,正要再说什么,震天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众人一起回身,正好看见四只前所未有的巨大异兽从天而降,两只在空两只在地,一齐向前冲来。

“一并拖住,葛小子集中精力破阵!”云还低喝一声,“动手!”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4)

“我靠这是四圣兽啊!”叶飞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几头异兽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明显,连叶飞这样很少看书的人都认了出来。

“别伤了这些宝贝!”葛同山脸上喜色更甚,忍不住大喊一声。林宇非不及多想,蜉蝣群分出一半攻击缚灵大阵,另一半径直冲向四圣兽,沉重的水珠没有洞穿四圣兽,只是将它们打得步步后退。

林宇非的蜉蝣群、张仲坚的刀阵、云还的雷蛇、心岚的御剑术一齐出手,障壁上顿时出现大量的小型丹阵。葛同山不再怠慢,双手急速结印,口中法咒急念,渐渐有几个小型丹阵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突出,仿佛要从障壁上脱离出来。葛同山手中法印猛然结定,大喝一声:“出去!”

云还等人毫不犹豫,飞速闪入变大的丹阵内消失不见。片刻后只剩下了林宇非、葛同山和游木狼三人。林宇非一边操纵蜉蝣群一边大声道:“葛先生,我们都出去了,你怎么办?”

“我先不出去了,难得莫离小子给我送来这么好的宝贝呢!”葛同山大笑一声,“别忘了老子也是御灵师,这种东西不在话下!快出去救人吧!”

林宇非犹豫了一下,猛然一咬牙,蜉蝣群向四圣兽一阵猛攻,然后身形陡然消失在丹阵中。葛同山猛然转身,将定海棍祭出,棍身陡然变大,将扑上来的白虎圣兽抽飞出去,眼睛瞪向游木狼:“小子,这会不出去,一会可别后悔!”

“别小看我!”游木狼一咬牙,双手结出法印,低喝道:“秘术,召蚩尤神!”身后巨大的丹阵出现在地面,一双巨大的铜角首先浮出丹阵,然后是古铜色的巨大身躯逐渐浮出,半身铜铠,手持一人高的巨剑,怒喝一声,正面扑向冲过来的玄武圣兽。

“好小子,长进不少嘛!”葛同山赞叹一声,定海棍打横抛出,大喝一声:“大!”定海棍猛然急速膨胀起来,体积瞬间暴涨数百倍,如同巨大的压路机一般向剩余的三圣兽碾压过去,将三圣兽一齐击飞。葛同山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转头道:“游小子,这些宝贝可都是我的,不许和我抢啊!”

“我才不屑和你抢!”游木狼回瞪葛同山一眼,然后便专心操控蚩尤和玄武对战起来。

“知道就好!”葛同山满意地大笑一声,目光罩定正被巨大的定海棍推得不住后退的三圣兽,喜笑颜开道:“正好老子的兽阵被扶余那老小子毁了不少,用你们来补充,真是再好不过!”

难道破阵失败了?

这是林宇非脱出后的第一反应。

按照被困入缚灵之阵前看到的最后印象,缚灵之阵的边缘距离巨坑的入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可是眼前所见却是一片原始森林。放眼望去都是林立的参天巨树,树上无数的藤蔓蜿蜒攀爬,脚下是遍地墨绿色的藓类,到处可见成片的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丛,各种不知名的植物生长,夹杂着见所未见的巨型花朵,小一点的都有尺余大小,大的甚至有磨盘那么大。那些花朵颜色都鲜艳怪异,让人看得心头发毛。

观察了片刻,林宇非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莫离的缚灵之阵他也经历过几次,他的阵法障壁上从来只是保留入阵前所见的最后景象,阵内从来不会出现这样奇诡的东西。他稍稍定了定神,掌心凝聚出几颗巽雷神火弹,向四周和头顶发出。几颗巽雷神火弹分别向各自的方向飞出老远,贯穿了无数巨树和灌木,消失在远处;头顶的那颗没有受到阻力,更是径直向上,尖利的破空声中向上直飞了足足几百米,方才耗尽能量消失。

看来不是缚灵之阵。林宇非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却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中。他虽然和葛同山说了一句话,总过也不过晚出来几秒时间,可视线范围内一个人也看不见,云还、张仲坚、心岚、叶飞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目力所及的这片森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微风,貌似也没有他以外的任何生物,连虫鸣鸟叫也听不到。细细的阳光从巨树的树叶间照一丝一丝地照射下来,并不刺眼,倒是暖暖地有些舒服,没来由地让人有了慵懒的感觉。仿佛他不是刚刚脱出缚灵之阵,而是刚刚从一次午觉中睡醒过来,忍不住想要伸个懒腰。

林宇非猛然惊醒。在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几乎忘掉了自己的目的,沉迷于这个怪异的世界。好在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本来的处境,用力咬了咬舌尖,终于清醒过来,后背已经满身冷汗。

“还是得赶紧离开这里。”林宇非低声自语,身形渐渐地浮空而起。

“疾风。”

狂风围绕着他狂飙而起,将四周的植物刮得漫天乱飞,连那些参天巨树都都微微摇动。随着他嘴里吐出“翔龙”二字,狂风渐渐收束为两道龙卷,然后连接到一起,以他为轴心旋转起来,渐渐变得透明。

“绝尘。”

随着身形悬浮到十几米的空中,暴风领域终于成型。不是昨天在地下室时候的简化版,按照步骤成型的暴风领域比那种简化版要大出数倍,半径近十米范围内的所有巨树全部在瞬间化作粉末四散。这个怪异的世界看起来范围极大,巽雷神火弹的攻击范围不够,他必须用处能够控制的最大领域,以保证足够的攻击范围和威力。

“乱羽的速度和威力都不够,流萤虽然有足够的威力,可惜还是存在速度的短板……”身在半空,林宇非却有些犹豫起来。眼前的异界范围不知道有多大,他需要使用最能及远的术,然而身在暴风领域中,他却忽然发现,无论是乱羽还是流萤都不能满足要求,寂灭理论上虽然可以很快,范围也可以很大甚至无限大,但是代价也很明显,失控。在激发出了毁灭的能力之后,就更加不敢尝试了。他不清楚这个异界的本质,是被移送过来的还好,万一只是还在原地的幻境,那这一失控的后果,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要试试吗?”林宇非将手伸在身前,却又犹豫不决起来。他心里想的是自从暴风领域大成以来就产生的想法,却因为害怕失控一直不敢尝试,因为那是多术合一的做法,理论上来说甚至比寂灭更加容易失控。唯一的优势是,至今为止巽雷神火弹没有表现出任何附带毁灭能力的迹象。

“拼一拼吧!”林宇非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希望老师和师兄师姐没有在太远的地方,那样自己万一失控他们还来得及控制住自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向身体两侧伸出,掌心向上,掌心渐渐地有雷光和火光闪动。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这是林宇非的第一想法。巽雷神火弹的生成速度虽然不快,却也比当初第一次使用的时候要快很多,但是成型有些不同。雷电和火光不像往常那样纠缠着融合在一起,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雷电迅速地伸展,渐渐地形成一个小小的笼子,将生成的火弹包裹在内部,然后收缩合拢。一道道的雷电像箍子一样环绕在火弹表面,仿佛一个颜色有些怪异的小西瓜,领域内看不见的飓风自然而然地包裹在那个“西瓜”两侧,仿佛有两只手从两侧将其狠狠地搓了一下,那个雷火弹猛地旋转起来,同时带着巨大的动能冲出领域的范围,仿佛两道闪电向远处掠出,将前进路线上所有的巨树全部烧出巨大的空洞,一直延伸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几秒之后,远处隐隐有两声轰鸣传来,脚下的对面仿佛隐隐地颤动了一下。那些被烧穿的巨树已经无法支持巨大的树身,纷纷訇然倒下,一时间满耳都是树干折断的喀拉声和草木被压倒的沙沙声。

林宇非脸上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这次尝试是完全成功的,这样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刚刚传来的轰鸣声和地面的震动表明,他极有可能已经打到了这个异界的边缘。

那么就不用忙着去找人了,林宇非有些兴奋地想。只要破掉这个异界,其他的都好办。想到这里,他再次屏息凝神,双手再次张开。这次他的双手呈虎爪状,掌心向外,以便更好的控制方向。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巽雷神火弹的生成速度越来越快,不停地向四周发射。一时间轰鸣声、树木的倒伏声响成一片,脚下的地面也随着轰鸣声不停地震动起来。林宇非不停地释放这巽雷神火弹,渐渐地有些忘我起来,他的瞳孔上出现了一道隐隐的白色丝线,而后那丝线慢慢地扩散开来,渐渐地蒙上了他的整个瞳孔。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5)

“糟糕,还是失控了!”林宇非猛然惊觉,然而时机却稍有些晚。他已经沉迷在了巨大的力量中,意识也有些模糊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控制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

“哎呀!我去好险!”

惊叫声忽然传入他的耳朵。那声音其实很小,或者说很远。但是张开暴风领域的林宇非,他的听力在领域的加持下变得异常敏锐,那一声惊叫虽然微小,但在他听来仿佛雷鸣一般,将他从半清醒的状态下唤醒过来。

那是叶飞的声音,从声音的距离判断,距离林宇非还有上百米的距离,但是在灌木丛的阻挡下看不到人影。林宇非不敢怠慢,趁着这一刻的清醒努力收摄心神,终于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猛地收回双手,握紧双拳,暴风领域也同时收回。他缓缓地落回地面,猛然坐倒,靠在一棵被他打断的树上,剧烈的喘息起来。

随着最后一株被烧掉的巨树倒下,森林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林宇非急促的喘息声,放眼看去几十米内都没有一株完好的巨树,只有几片灌木丛幸存。又过了几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被扒开,叶飞从里面钻了出来,身上和头脸都挂满了各类叫不出名字的树叶和巨大的花瓣,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果然是师哥你啊!”叶飞欢呼一声,飞快地蹿道林宇非面前,“可算让我找着人了!”

“你没有和老师他们在一起吗?”林宇非喘着粗气问道。

“没有啊,出了那个缚灵之阵就在这里了,就我一个人,老师他们也没看到,叫都叫不应,地方恐怕很大。”叶飞说,“这是什么情况?是我们还没有出阵吗?”

“缚灵之阵的话,我们应该是出来了,很可能是莫离又附加了别的幻境。”林宇非的呼吸平复了一些,“最有可能的是,缚灵之阵是布置在这个幻境里的。”

“幻境?”叶飞一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树,又抬起手来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疼得大叫一声,“不像啊?感觉都是真的样子。”

“幻境也可能影响感官的。”虽然心情很糟,林宇非还是感到好气又好笑,“你脑子那么聪明,怎么想不到这点!书上和电影里没看过吗?”

“呃,口误口误。”叶飞嘿嘿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有些着急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话说师哥你刚才是在试着打破幻境吗?怎么样?”

“没成功。”林宇非不想说出自己失控的事情,只好含糊地回答,“我们还是先找人吧,我们对道门的这些东西了解还是太少,也许老师会有办法。”

“说得也是。”叶飞挠挠头,“可我们该往哪里走呢?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大的样子,估计得找些时间。对了!”他忽然一拍手。林宇非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

“刚才师哥你那么大动静,搞不好老师他们会看到的,我不就看到了吗。”叶飞嘿嘿笑道,“不如我们在这里等一下,也许他们会找过来也说不定?”

“也好。”林宇非心里其实也没什么主意,只好答应。从刚才的尝试来看,巽雷神火弹在暴风领域的加持下能保持的时间接近十秒,而速度比之普通版本的只有更快,这样判断的话这个幻境起码有两三百里方圆,胡乱寻找的话只怕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比较起来叶飞的办法虽然看起来消极,说不定反倒会有更好的效果。想到这里,他又向天空张开手,发出几发普通的巽雷神火弹。他没有刻意的收束,巽雷神火弹在向上飞出几百米后猛然炸开,如同放焰火一般。

“这个办法好!”叶飞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不过能量的标记不能持久,我来做个路标吧!”

说罢双手放在一株高大的巨树上,生长能力发动。那棵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很快就长到了过百米的高度,同时树身也在不断变粗,逼得两人不断后退。再长了几十米后,树的生长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慢,叶飞脸上开始出现吃力的神色,显然在增加生长的力度。那树的生长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但是也非常有限,终于再过一两分钟后,叶飞满头大汗的松开了手。

“只能这么高啦,再下去我可能给会被抽干。”叶飞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了把汗,眼里满是疑惑,“真奇怪,我的生长能力好像弱了好多,我以前不管怎么催动生长能力,都没有这么累过呢。”

“也许这个幻境也会吸收人的能力,或者弱化什么的,毕竟这是莫离设下的东西。”林宇非一边说,一边抬头仰望着面前这棵粗有十几米,高度足足三百米往上的参天大树,“这样的高度,就算是百里之外也能看出异常了,老师他们有很大的几率能看到,接下来我们可以等一段时间了。”

“如果真的像师哥你说的,那可真是不妙了。”叶飞站起身来,“只是弱化还好,要真是像缚灵之阵那样能够吸收真炁,那可就糟糕了。这么大的地方,想突破都不容易。”

林宇非没有回答。叶飞说的他也想到了,心里同样也担心。他又凝神内察了一下,没有发现真炁流失的现象,稍稍安下心来。静立了片刻,他又忍不住跳上一颗巨树的枝头,向四周望去。

“师哥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叶飞懒懒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看过了,看不到边的。你先前没有观察过吗?”

“我再看看。”林宇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身形在说话的同时向上跃起,借着树干上零星的枝桠,身形如火箭一般向上拔起,十几秒后人已经到了叶飞催生的那棵巨树顶端。叶飞还要再说什么,可是嘴还没有张开,林宇非已经从视线中消失,只好讪讪住口,低声道:“我也看过了啊,能看到的话我还不说吗。话说我也很急嘛,霏霏还在莫离那个老东西手里呢,我也想赶快出去啊。师哥你这样显得我好没心肝啊……”

话说完还没有两秒钟,头顶破风声再次传来,林宇非已经以自由落体的势头落下来。离地只有不到一米的时候,脚下一道龙卷卷起,将他的身形稳稳托住,再缓缓落地。

“看到什么了吗师哥?”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用处,叶飞还是匆忙地站起来问道。

“我看到师姐了。”没想到林宇非脸上露出喜色,飞快地说,“看方向她应该是看见了你的树标,是直接朝我们过来的。”

“太好了!”叶飞忍不住喜形于色,“没看到老师他们吗?”

“还没有,我一会再……”林宇非还没说完,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一秒后心岚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柄长剑在头顶盘旋一圈,自己回到鞘中。

“师姐。”林宇非和叶飞同时叫了一声。心岚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不用再去看了,我看到老师和师兄了,他们在一起。”

“他们过来了吗?应该看到我的标记了吧?”叶飞抢着问道,“这么明显的东西,我觉得应该很明显了才对。”

“应该是看到了。”心岚道,“他们的位置应该还远一些,我落下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不过应该也快了。”

“老师过来就好啦。”叶飞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和二师哥刚才还想该怎么出去呢。”

“还得靠你的二师哥的。”云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话音未落,云还和张仲坚和云还都出现在三人面前。张仲坚身上还有电光缭绕,显然刚才是用雷术加速了。

林宇非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在向云还行礼的时候已经完全隐去。叶飞则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之色:“老师你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吗?这可麻烦了。”

“我倒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出去也不是很难,但是需要足够的修为。”云还说到这里,不由感叹一声,脸上却露出担忧的神色,“壶公符啊,想不到莫离这小子真找到了!”

“壶公符?”叶飞露出好奇的神色,“什么东西?”

“是传说中的仙人壶公谢元所创,可以将眼中所见的空间复制收入符中,使用时以真炁引发,是很罕见的空间法术。比起来葛氏的罗天神隐大阵都算不得什么。”张仲坚解释道。

“壶公?”林宇非疑惑道,“是那个悬壶济世的壶公吗?”

“是的。”

“二师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叶飞惊叹一声,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真正的复制空间,怪不得这么真实。我和二师哥还以为是高明的幻境呢。不过如果只是空间的话,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能力在这里好像被削弱了?”

“能力被削弱是自然的。”张仲坚解释道,“概念能力和我们的道术不同,概念能力的来处是宇宙。级别越高的能力,和宇宙的联系越深。和莫离的缚灵之阵不同,这个符中的世界是和外界空间完全隔离的,虽然还做不到绝对隔离,但是也能大幅削弱联系,这才是壶公符的可怕之处。”

“诶?老师不是说道术也能归类到强能力里面吗?”叶飞忍不住插嘴道。

“所以削弱的程度也很低。因为道术需要的能量,只要周围环境足够就可以获得,所以影响不大。”张仲坚解释道,“但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是空间规则吗?”林宇非忽然道。张仲坚愣了一下,赞叹道,“正是如此。壶公符之所以强过罗天神隐大阵很多,正是因为符中世界的高度独立性,所以空间内的规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被改变,导致与外界不同。以我们现在的处境而言,我最担心的,还是时间。”

正文 十一、被遗忘的城市(6)

。”

林宇非和叶飞同时反应过来,脸色立变。果然张仲坚继续道:“壶公符最大的功用,就是用内外不同的时间流速来拖延或者争取时间。而莫离此时想要怎么做,不用想象了吧。”

“所以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出去的方法。”云还脸色阴沉地说,“唯一的安慰是,符中世界的时间流速改变程度完全取决与施符之人的修为。按游木郎所说,莫离的修为刚刚突破元婴境,加速能力应该不强。破除壶公符的先决条件是修为与施符者相当,葛小子突破元婴境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惜在缚灵之阵中放出四圣兽,应该是用来将葛小子拖在符中世界之外。不过看来他还不知道青岚也突破了元婴境,算是我们的一点优势。”

“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林宇非道,“该怎么做?”

“很简单,”云还道,“找到边界,打破它。”

“有那么容易吗?”叶飞疑惑道。

“如果今天没有青岚在这里,那就很难。”云还道,“符中世界因为要在内部改变规则,为了不受外部干扰,就只能与外界尽量隔绝。但这也导致了它无法像缚灵之阵那样从外界提取能量来强化自身,而只能借助使用者的真炁,所以强度会受到施符者的修为影响。这也是它唯一的缺点。”

“我试过了,未必行得通。”林宇非道,“即使使用暴风领域,除了寂灭也没有别的术能够破除。”

“你可以再试试用暴风领域强化的巽雷神火弹。”心岚忽然道。

“师姐你看到我用了吗?”林宇非一愣问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颓然道,“那你也看到结果了,我没能打破。而且刚刚我险些失控,要不是师弟赶过来,情况不堪设想。”

“咦?我没记得我做过什么啊?”叶飞一愣。

“靠近后威力会大很多。”心岚道,“关于失控的事情,你必须抛开你妹妹的事情。”

林宇非还想说什么,张仲坚打断道:“师妹说的是。林师弟,真想要赶紧破阵去救人,你必须暂时将急躁的情绪压下去。”

林宇非一呆。他这才发现自从回到T市,他的心情始终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其实不光是心切救人,他更担心的是之后的事情。万一人救出来了,可要是已经失控了怎么办?就算没有失控,被绑架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强烈的一个刺激,一个控制不好也有可能会导致失控,那时候又怎么办?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可惜越想控制,念头就越明确,怎么也压制不住。

“师弟!”张仲坚忽然重重地叫了一声,把林宇非从胡思乱想的情绪中惊醒过来。他走近几步,直视着林宇非的眼睛:“你要是再犹豫下去,别说之后的事情,就连救人的这一线机会都会失去!”

林宇非陡然一惊,如同被当头一盆冷水浇过。他咬了咬牙,强行收束心神:“我们先去找边界吧,到时候我需要先冥想片刻。”

“放心吧,不会有人干扰你的。我想莫离这时候也正在忙着吸收剩下的异兽,我们早出去一分,就多一分机会。”云还道,“立刻出发!”

“呵呵,十倍速的时间流逝,真是个好东西啊!没人打扰的感觉真好呢!”莫离从盘坐的状态起身,转头看向放在身后一张方桌上的一个汽水瓶大小的圆形方口陶罐,再上前按了按上面几乎和壶身一样高的符纸,心满意足地起身回头,看着面前的一列容器。

那是最后剩下的八个巨大的容器。前面六个已经空了,剩下的两个一个里面都困着一只身长接近十米的蛇形异兽,正发出不知高亢还是低沉的吼叫,因为它的声音被容器完全隔绝了。它不停地在容器里疯狂地摇头甩尾,甚至用身体撞击,想要突破容器的限制,但是本身的实力却被刻画在容器顶部和底部的两重法阵极大地削弱,导致凶猛的攻击完全化作了无用功。莫离并没有理会只异兽的咆哮,他慢慢地踱着八字步,来到最后的一个容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志得意满地抬头看着里面的人。

林艺霏。

困着她的容器和其他的容器是一样的,所以她的声音也完全传不出来。她拼命地捶打这容器,嘴里似乎大喊着“放我出去”之类的话。可惜容器的强度连那些异兽都无法冲破,她更加不可能。她闹了一会,发现没有什么效果,终于再次坐下来,眼睛瞪着莫离,嘴里念叨着,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莫离没有理会。他迷恋地看着容器中的林艺霏,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真是完美啊,这么高的完成度,这么强的灵力!可惜老夫实力不太够,等我完成了最后这个的吸收,再吸收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与我抗衡呢?”

林艺霏没有动,只是恨恨地盯着莫离。忽然间她的眼睛一亮,身子却没有动。莫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低地笑道:“小家伙,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我说过的事情,绝不会放弃的。”低沉但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离缓缓地转身,看着面前几米远处那只身形瘦小的狸花猫:“哦?这次连替身都不带了吗?”

“你把他们全部困起来,算是你最大的失着。”猫的嘴微微开合,发出的却是女声,“你怕他们干扰,我也怕他们看到。现在你所做的,正好给我提供了最好的机会。最后警告你一次,把人给我放了!”

“不论看到几次,我始终是有些不能接受,”莫离答非所问,“这么宏伟的创造之力,居然会选择一只畜生来依附,这个宇宙的规律,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呢!”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猫的声音里充满讥诮之意,“从古至今没有哪种畜生的内斗能多过你们人类,你们肆意地无视和践踏着各种法则,甚至包括你们自己制定的规则,却自称为万物之灵。在我看来作为终极规律的概念之力居然也会选择像你这样的人类,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莫离发出他招牌式的夜枭一般的笑声,“弱肉强食,这才是自然的铁则,我既然站在了高处,那么我就有资格获得更多!”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猫冷冷地说,“那么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不放人的话,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被‘强食’的‘弱肉’吧!”

声音落定的瞬间,整个巨坑的空间内无数的各类的冷兵器出现,飞刀,袖箭,流星锤等等不一而足,甚至有攻城锤这样的巨型兵器,它们在出现的瞬间便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莫离,以及他身后困着林艺霏的容器,同时更多的武器在空出的位置再次出现,然后再次飞出。莫离完全不为所动。他身周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所有的兵器触碰到以后便化作粉末消失,仿佛被看不见的粉碎机研磨,刺向容器的兵器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显然莫离在容器周围也设置了同样的屏障。

“不敢召唤异兽是明智的选择,不过你居然连热 兵器都不敢用啊小家伙!”莫离大声笑着,声音里带着嘲弄,“果然还是怕伤了小姑娘吧!”

猫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绿光越发地闪亮。猛然间几声尖厉的呼啸声响过,在莫离来得及反应之前,困着林艺霏和最后那只异兽的容器轰然破碎,化作漫天的碎片四散纷飞。莫离脸色一白,瞬间又恢复正常。

“真是不能小看啊,”莫离啧啧两声,“作为一只畜生,你的头脑可真是了不得了,你居然懂得创造无形的东西!”

“你想不到的东西多着呢!”猫嘴里再次发出嘲弄的声音,同时身上有两缕类似闪电,却没有声音的白色闪光出现,直接与林艺霏还有最后那只异兽相连,像在传输什么东西,“现在用不着我出手,你也死定了!”

“大话说早了一些吧!”莫离诡异地一笑,正要继续说话,猛然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噼啪声。莫离的脸色在听到这声音后忽然变了。

“看来没我什么事情了!”猫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大笑声,“你自求多福吧!”说罢几个跳跃,从一个被它创造的兵器打穿的大洞钻了出去。

“这只该死的畜生!”莫离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怒骂一声,却也顾不得理会。他急匆匆地转过身去,第一时间看向那只陶罐。一看之下脸色剧变,二话不说连续后跃,瞬间退出百十米,正好也闪过扑上来的那只被猫放出来的蛇形异兽。此时那只异兽已经不再是容器里的无力模样,发出的嘶嘶声如同几百台高压锅炉同时放气,身形也膨胀了数倍,盘起的身躯瞬间占据了小半个巨坑,逼得莫离再次后退。巨蛇的上身竖立,头部连同竖起的部分便足有十几层楼高,全身长满了向两侧怒张的角状巨鳞,又仿佛退化的短翼,张开怒吼的巨口中森白的犬牙交错,两只绿色的巨眼像两个巨型轮胎,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绿色光芒。

“真是可怕的巨兽啊!”莫离仰头看着这雄伟的巨蛇,没有露出多少惊恐的神色,语气中反倒有几分赞叹,“如果光是这个的话,那还真是一份却之不恭的大礼啊!”

“今天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的!”林艺霏出现在巨蛇的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莫离,一脸愤怒的神色:“自从你来到这里,就全乱套了!不然我可以很轻易地瞒过那几个人的!”

“自欺欺人的话就不要说了,小姑娘。”莫离脸上笑意盈盈,“云还老儿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去找你之前,他们已经猜到你身上了!所以你还不如把力量给我,我来给你打发他们!”

“信你才怪!”林艺霏骂了一声,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莫离放在桌上的陶罐终于在噼啪声响中完全破碎。几道光芒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地上,显出了身形,正是林宇非几人。

“这就出来了?”叶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意外,“这也太好搞定了吧!”

“真正的壶公符可没有那么好破,我猜还是莫离使用得不到家而已。”云还淡淡道。然后他看了看地上破碎的陶罐,若有所悟:“原来才是刚刚入门阶段,怪不得用得这么不得其法,真是暴殄天物啊。”

“没有看到葛先生,”林宇非道,“他还没收服那几只……四圣兽吗?不知道过去几天了。”

“不会太短。”张仲坚道,“不是说还有七只异兽吗?我看见的只有一只了。”

“话说我们这是进来了吗?为什么这里会看到猫?”叶飞一落地就问道。

“你说什么?”林宇非问道。

“我好像看到一只猫……可是没看清楚,也许是看错了吧,”叶飞一边回答一边张望,忽然就惊叫起来:“我滴个天哪,这个是什么东西?太大了吧!”

其他几人也都看到了,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张仲坚目瞪口呆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巨大的异兽。这是什么?蛟龙?”

“不像,”云还摇摇头,“我看着倒像是蛇,难道是传说中的那条巴蛇?可是巴蛇可没有这样的鳞片啊……难道又是没见过的吗……”

“祭礼之蛇。”林宇非忽然道。

“祭礼之蛇?”云还和张仲坚都是一愣,连边上的心岚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云还脱口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动画里的东西,是日本过来的。”叶飞悄悄地解释,最初的震惊之后,他也认出了眼前的这条巨蛇的身份,“老师你们应该没有关心过那种东西所以不知道,我和二师哥都看过,创作的原型好像是伏羲……记不清了,就那么回事吧。”

云还和张仲坚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有说话。叶飞依旧在喋喋不休:“这个可是那里面的大BOSS呢,这就出场了啊,不过这个体型可真是了不得啊……”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口,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因为随着视线上移,他也终于看见了高高站立于蛇头上的那个女孩。

“真的是你啊霏霏……”他喃喃地说。

正文 十二、要记得(1)

林宇非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蛇头上的妹妹。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可是真相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立刻做出反应。他甚至没有去理会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莫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位置,说不出话。林艺霏显然也看见了,她的目光也从莫离身上转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正在仰头看的林宇非。

兄妹两的目光就这么对在一起,长久的对视中,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云还和张仲坚还有心岚第一时间就看向莫离。由于被巨蛇隔开,双方距离比较远。莫离显然也注意到了壶公符的破裂,却没有太过吃惊的神色,仿佛早有预料。眼见这边已经注意到他,却没有理会,而是不紧不慢地结了几个法印,嘴里喃喃地念叨了几句。

反应最快的是张仲坚。他不知道莫离在做什么,但在眼前的形势下,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毫不犹豫地亮出鬼头刀,雷衣几乎在瞬间成形,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百余米的距离眨眼即过,瞬间出现在莫离身后。

“扶余先生动作真快,可惜反应还是不够。”莫离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被神来刀斩开的身影化作虚影消失不见。

“你的反应倒也不慢。”张仲坚淡淡道,“果然鼠辈就是鼠辈,别的不行,影傀儡这种逃命功夫你倒练得勤快。这次见面,就看到你用这个了。”

“晚辈功夫不济,只好在逃命上多下点功夫。”站在巨蛇身边不远处的莫离低笑一声,“不过晚辈这几百年来也不是没有长进的,不然老是让扶余先生和云老先生小看,晚辈心里也过意不去。”他一口一个晚辈,显然是意有所指。果然云还冷哼一声:“恬不知耻!”

数道雷电突然由虚空中生发,一齐向莫离劈去。剧烈的闪光中莫离的身影再次消失。出现时已经出现在距离巨蛇两百多米的地方,已经接近巨坑的边缘。刚刚落定,忽然数十道炽烈的剑光从天而降,带着焊焰一般的火光将莫离淹没,每一柄火剑落地都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将地上炸得尘土飞扬,正是心岚的天火离神剑。片刻后尘土散去,莫离的身影再次消失。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巨蛇粗大的带着剑齿的长尾陡然扫向另外一个方向,将那个位置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不过显然还是没有命中,因为莫离的身形已经再次出现在更远的位置。

云还间莫离始终不停地闪避却始没有还击,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扶余,速战速决!”

张仲坚猛然醒悟。神来刀再次发动,直扑刚刚站定的莫离。莫离被斩开的声音再次化作虚影,声音再次从另一个方向处传来:“嘿嘿,晚了一点点呢!”

云还一怔。张仲坚也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运气大喝一声:“林师弟,向前!”同时莫离双手合十,低喝一声:“封!”

正在呆立中的林宇非身子一抖,立刻发现了不对。随着莫离的一声低喝,巨蛇的身体从下到上,迅速消失起来——准确的说不是消失,而应该叫做和周围的景物同化。这个同化的速度异常地快,眨眼间巨蛇盘踞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林宇非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细想,风术加持下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扑去。同一时间叶飞也同时发动,但显然慢了一线。

“迟了!”远处的莫离大笑一声,转眼间又被张仲坚的神来刀斩断,再次消失不见。张仲坚啐了一口,懊恼道:“还是影傀儡吗?”说罢毫不停顿,低喝一声“一合!”巨大的刀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斩向消失中的巨蛇;同时林宇非巽雷神火弹连番激发,向同一个目标释放,却没有任何效果。巨蛇以恒定的速度,渐渐地与周围的景色同化。

“百幻缚灵阵一旦开始结阵,就不会被任何外力阻断!”莫离得意地大笑起来,声音不停地四处游离,“你们从一开始就该全力阻止我的,现在才动手,已经迟了!”

百幻缚灵阵的名字入耳,林宇非心神一颤。他曾经陷入过百幻缚灵之阵,当然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他有各种各样强力的攻击,当然可以做到破阵,但是林艺霏身上只有创造之力,没有强力攻击的她一旦被困住,脱困的希望微乎其微。眼看张仲坚使出神来刀却没有效果,他不由着急起来,小型的暴风领域瞬间成型,却不敢出手。

投鼠忌器。使出寂灭的话,他很大几率可以激发毁灭之力,毁掉百幻缚灵之阵当然容易,甚至毁掉莫离本身也没有问题,但是身处阵中的林艺霏必然被波及,云还的天劫之雷和心岚的天火离神剑也存在同样的问题。情急之中大喝一声:“蜉蝣!”

这里地处野外,再加上巨坑中有诸多的植物,水分不成问题,蜉蝣群瞬间便已成型,铺天盖地地向巨蛇涌去,同时有一部分攻向莫离。“都说了没用!”大笑声中莫离的身影再次被打得千疮百孔,却再次消失,依旧是影傀儡。攻向百幻缚灵之阵的蜉蝣群也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阵中的林艺霏也终于开始了行动,脚下的巨蛇很快行动起来,巨大的蛇头和长尾挟着雷霆之势向四方抽击,打得地面都隐隐震动,却不能阻止阵法的合拢。

“翔龙!”

剧烈的龙卷风自阵中央卷起,将站立在蛇头上的林艺霏裹住,直接向上方飞起,却在上升了一小段之后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林艺霏重新掉落到巨蛇头上,龙卷风向四周扩散开来,却不能突破百幻缚灵之阵的边缘。阵法依旧在不疾不徐地向中央收拢,林宇非眼睁睁看着龙卷风被一点点地压制,最终裹入阵中,却没有任何办法。

“给我破!”怒喝声从高处传来。林宇非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正好看到身在半空的葛同山,手持放大到不成比例的定海棍,从上百米的高处砸了下来,带着巨大的呼啸声。

“不要!”远处的叶飞惊叫一声。林宇非心里也是一惊,却已来不及反应。眼看葛同山的来势已经不可阻挡,只好在心里祈祷这一棍不要伤到林艺霏。

百幻缚灵之阵在定海棍砸下的前一刻成形,转眼消失不见。定海棍失去了目标,直接砸到了地上。仿佛有一颗巨大的炸弹爆炸,剧烈的冲击波从落点扩散开来,化作狂暴的风,沿着坑底和四周圆形的坑壁猛烈地扫出,又卷向中心。转眼间巨坑中的每一处都布满了乱卷的狂风,挟着被暴风研碎的各种植物碎片,什么都看不见。混乱中云还含着真炁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青岚!”

林宇非猛然反应过来,收摄心神,再次发动翔龙,数道龙卷在场中卷起,很快将所有的乱流都收束到一起,然后撤去,巨坑中又恢复了平静。所有植物的碎片被聚集成几堆堆在一起,其他的地方全都是被暴风犁过的地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莫离呢?”叶飞呆呆地问。林宇非也四下张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放眼处只有土黄色的地面。

“扶余,布阵。”云还低声道。

张仲坚稍一颔首,雷衣瞬间裹满全身,化作一道电光绕场奔走起来。一道道闪着电光的雷符随着他行动的轨迹飞快地出现,转眼间便在巨坑的边缘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十几秒后张仲坚回到原地散去雷衣,场中已经布满了上千道雷符,不同的雷符间或连接或隔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老师,这是?”林宇非疑惑地问。叶飞也同时凑上来,一脸疑问的表情。

“莫离的缚灵之阵,本质上和罗天神隐大阵的原理类似,都属于空间术法。”一边的葛同山插言道,“虽然内部的规则设定有所不同,但是理论上来说,雷术是最能够干扰到空间构成的术法。”

“不对吧?”叶飞道,“罗天神隐大阵不是还要用到雷术吗?”

“这不矛盾。”葛同山道,“构建时候可以用任何术法,但是攻破空间术法本质来说是针对空间本身,而不是针对构成空间的术法。这个阵法我没见过,估计是你鬼谷一脉的秘传。不过云先生,百幻缚灵之阵是能吸收攻击转嫁到阵内的,你确定这个可以用吗?”

“不会的,因为根本不会攻击到阵法本身。”云还一边低声回答一边双手缓慢地结印,阵中无数的雷蛇出现,却凝聚在空中,并不移动。云还的结印速度越来越慢,看上去非常吃力:“这是我当年见过莫离的缚灵之阵之后自创的阵法,我取名为凝蛇之阵,专门针对空间术法。这些雷符是用来收束雷电的能量的,阵中所有的雷蛇都不会主动攻击,但是会积蓄极大的能量,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震荡。所有雷蛇的同步震荡会形成共鸣,对周围的空间造成极大的影响,对次级空间的影响会更大。你们所有人都注意观察四周,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莫离和百幻缚灵之阵还在这个范围内了。”

说话间阵法中央的雷蛇已经渐渐多了起来。这些雷蛇看似不动,但是林宇非却能感觉到那些雷蛇的高频振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雷蛇的边缘处都出现了微不可察的细微黑线,并且渐渐地开始扩张开来。

正文 十二、要记得(2)

“居然真的能造成空间撕裂。”葛同山少有地露出了敬畏的表情:“看来玄微真人选择他作为后继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向林宇非、叶飞还有跟在身后的游木狼道:“运用真炁护身吧,长时间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身体会受到隐性伤害的。”

三人同时答应。林宇非身形浮上巨坑上口的半空,暴风领域在无声无息中展开,微风在暴风领域的加持下形成细小的风线,裹挟着轻微的雷光,如游丝一般向四周散去,一直散布到巨坑边缘之外里许的地方。这是他刚刚看到阵内漫天的雷蛇想到的探查方法。细微的风术并不能对他的听力带来多大的加持,但是附带的雷丝却可以用来感知。虽然过于细微的雷丝并不能持久,但是同样也几乎不会对他带来什么消耗。源源不断的雷丝被风不停地托送到极大的范围内,如同一个巨大的侦查领域,将巨坑周围所有的情况都一览无余。

这时心岚已经御剑飞上几百米高空,目光四下扫视。林宇非闭上眼睛,凝神加强对雷丝的感知强度,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难道莫离已经离开了吗?他这样想着,心里又莫名地焦急起来。这时张仲坚忽然叫了一声:“叶师弟,过来!”

这时候张仲坚正站在云还身边。叶飞应了一声,也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一眼看到云还的模样,吃了一惊:“老师这是怎么了!”

这时凝蛇之阵已经由张仲坚接手,云还则盘膝跌坐在地,脸色青白,满头大汗,虽然在努力的运功抵抗,可是显然没什么效果。张仲坚一边操控凝蛇之阵,一边飞快地说道:“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无法突破导致的真炁反噬。用生长之力!”

叶飞吃了一惊。云还大限将到的事情,林宇非曾经和他说过,但是亲眼看见还是头一次。他不敢再犹豫,上前双手握住云还的双手,生长之力发动。他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治疗,只好将生长之力直接作用于细胞,想来不会有错。片刻之后他松开双手,云还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老师你好点了吗?”头一次用这个能力来延缓人的寿命,叶飞心里有些忐忑,一边紧张地关注着云还的状态,一边问道。

“没事了,刚才你这一下足够我再多活十几年。”云还向叶飞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他站起身来,向叶飞摆摆手,示意他站远一些,然后站到张仲坚身边。

“再加大一些力度吧。”云还低声道。

张仲坚点点头,向侧方迈出一步。云还站到张仲坚对面,双手向前,和张仲坚的双掌虚空相对。随着两人的掌心各有一个雷球出现,凝蛇之阵中的雷蛇再次大了几分,周围的黑色纹路也再次开始扩张,空气中开始有了噼啪的声音。

“找到了!”半空中的林宇非忽然叫了一声,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巨坑的左侧接近边缘的位置。这时其他人也都发现了,在那个位置,随着雷蛇的扩张,空气中渐渐地有了一些一闪即逝的裂缝,裂缝里隐隐可见巨蛇的黑色鳞甲。

“有效!”张仲坚和云还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手上再次加大力度,凝蛇之阵全力输出。其他人全部围到了那个位置,各自准备好绝技,蓄势待发。

轰雷般的巨响从巨坑的另一侧传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齐回头看去。凝蛇之阵的另一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扫过,成片的雷符和地上的土石一起漫天飞扬,凝蛇之阵顿时出现了一个十几米宽阔的缺口。阵中的雷蛇也停下了扩张,反而又向回收缩了几分。林宇非毫不迟疑,身形在下一刻便出现在缺口处,大量的雷丝瞬间扩散开来,却没有莫离的踪迹。

巨响再次传来,凝蛇之阵再次出现一个缺口,这次换了另一个位置,但是并没有停止。接连不断的轰雷声响起,每一声都伴随着凝蛇之阵的缩小。 十几声后,凝蛇之阵已经七零八落,不成阵势,阵内的雷蛇已经小无可小,早已看不到破开空间的黑丝。

云还和张仲坚一起大喝一声,撤掉了阵势。当前的情况下,凝蛇之阵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不但找不到莫离和百幻缚灵之阵,反而极大地消耗着两人的真炁。

“顾不得了,”云还低声对张仲坚说道,“我要使用一次最大范围的雷暴,你们负责掩护我,并且要根据天雷被吸收的情况判断缚灵之阵的位置。战斗中莫离要吸取灵力的话,必须尽量靠近阵法,所以找到缚灵之阵的位置,莫离的位置也不远了。”

“先不忙……”张仲坚刚说了半句就被云还打断:“不要争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不是争什么老师,我有别的办法!”张仲坚拦住云还,扭头向林宇非喊道:“林师弟,使用你刚才探查用的雷术!放大到雷蛇的大小,最大范围释放!”

林宇非点点头,向巨坑的中心靠了靠,然后腾身而起,暴风领域加持之下全力爆发。无数的雷蛇在风术的加持下,以他为中心持续不断地向周围发散,转眼间扩大到巨坑之外几百米。

“这个方法不错吧老师?比我们的消耗小多了!”张仲坚向云还笑了笑,转头向林宇非喊道:“林师弟,多坚持一会,其他人注意观察!”

“这样的状态我可以坚持半天!”林宇非大声回了一句,目光开始在四面游弋。叶飞、葛同山、游木狼和心岚同时用各自的方法升上半空,四下观察。

“不用找了,让你们看到又怎么样!”莫离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莫离在离叶飞不远的地方站在半空。

莫离的状态有些奇怪。他的身形好像鼓胀了许多,浑身上下有许多白色的丝线状的光芒,那些丝线都是从上到下,延伸到脚下的虚空处,形成一个以他的脚底为顶点的罩子的模样。莫离不再说话,但是满脸都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正在全力吸收!”葛同山忽然大喊一声,“现在的样子他没法分神,趁这个机会,赶紧动手!”

林宇非一个激灵,以暴风领域激发的巽雷神火弹全力爆发,带着无数的雷光从四面八方向莫离激射,其中还夹杂着心岚的天火离神剑,叶飞的雷神弩也跟在其中,剧烈的连续爆炸造成的雷光火光将莫离的身形完全掩盖。同时张仲坚的神来刀已经蓄势完毕,同时跟着进击,直接就是一合。

“你不去帮忙?刚刚收服的四圣兽不是刚好可以拿出来用吗?”游木狼向葛同山问道。

“莫离的术对于异兽的克制太大,或者说,对于御灵师的克制太大,我的兽阵和三十二帝都不适合当下的场合。”说着看了游木狼一眼,“所以我建议你也不要用,搞不好会帮倒忙。”

游木狼无奈地应了一声,收回结了一半的法印。轰然的碰撞声响起,神来刀状态的张仲坚如同炮弹般原路弹出,向后直退到巨坑的另一边缘;巽雷神火弹和天火离神剑的烟尘随后消失,莫离完好无损地停留在原处,没有任何变化。

“这可不妙啊……”葛同山看着空中的莫离,“连老张的神来刀都没有效果,这个防御强度也太过异常了点,该不会是……”

“是什么?”游木狼问道。

“希望是我多心吧,”葛同山摇摇头,“要是被我猜中了,只怕对于莫离和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候天空忽然传来隐隐的雷声。葛同山闻声向上看去,一眼便看到巨坑上方巨大的乌黑色云团,脸色立刻变了:“退后!”

他这话只是对游木狼说的,因为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其他人都已经退到距离莫离百米有余的远处。葛同山在喊出声的同时,已经急速后退。游木狼的动作也没有慢了多少,毕竟他参与过消灭九尾的一战,见识过这个术,在葛同山警告的同时,身形已经急速后退起来。

莫离却依旧在原处没动。他脚下的白纹越发浓密,脸上也越发地得意。他抬头看看空中的雷云,竟然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天劫之雷!

雷云成型的一刹那,足有两三米粗细,凝实犹如实体一般的巨型雷光如天神的长矛一般从半空中直劈而下,正中莫离头顶,将莫离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雷光照得附近几十里的范围内雪白一片,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惊人的雷声震得人耳朵生疼。十几秒后雷光散去,莫离依旧停留在远处。他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烧焦的地方,身上的斗篷已经被烧掉了,头发上隐约可见被烧焦的卷曲。他看上去有些吃惊,目光在身上扫视了一遍,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得意洋洋的表情:“云还老先生的天劫之雷,真是看一次惊艳一次啊。可惜,若是今天之前的我,怕还真是挡之不住。”

正文 十二、要记得(3)

云还脸色剧变。葛同山在一边喃喃地说:“他真的打算这么做啊……”

“这么做?”叶飞一愣,“做什么?”

葛同山却没有回答,他猛地看向莫离,声音中带上了真炁:“莫离,快停下来!你这个样子不可行的,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那可不一定!”莫离终于大笑道:“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缚灵大阵是小老儿几百年的心血,今天就做给你看!”

“这可麻烦了!”葛同山见莫离不听劝告,却也无计可施,只急得原地打转。只转了两圈就被云还拉住了:“葛同山,莫离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要借着这些天吸收了大量异兽灵力转化的超大规模真炁,强行突破境界!”葛同山急得挠头:“这可要出事了!”

“很严重的事情吗?”张仲坚问道,“那个不可行?”

“那个做法理论上是可以的,是谁提出的已经不可考,据说是创出御灵术的那个人。”葛同山道,“若是成功的话,可以连续突破三个境界,直接进入归阳之境。虽然风险很高,可万一他要是成功了,这里可没有人挡得住他了!”

“我当年倒是也听葛真人说过,据说是你们葛氏的家族秘密呢!”云还冷冷地瞪过来。葛同山当然明白云还的意思,不由老脸一红。虽然没有想起来,不过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在和莫离一起的那几年说出来的。他自知理亏,只好讪讪地转身走开,不再说话。

“老师你们退后吧,我要再试一次。”林宇非忽然道。

“师哥,难道你……”叶飞一愣,随后一脸担心地看向林宇非。林宇非点点头:“只有这个办法了。想要救霏霏,我想不到别的招式。如果我失控,请大家合力制服我,必要的时候……就消灭我吧!”

“师哥我和你一起留下!”叶飞咬了咬牙,站着不动,双手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两把各式各样的不知名的种子。

“你留下起不到作用,倒不如先保存自身。”林宇非低声说着,身形已经转向空中的莫离。张仲坚和云还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却不知怎么劝阻。他们都是活了上千年的人,遇到这种事当然知道怎么取舍,纵然想要挽留,却早已不习惯说出挽留的话。

“也许不需要做到那个地步,”葛同山忽然道,“看来他做不到了!”

这时空中的莫离已经又生出了变化。他被白色灵力丝线包裹的身子忽然变得很奇怪,正面看上去仿佛在照一个哈哈镜,又像是水中的倒影,不停地在荡漾和变化;再仔细看上去才能看出,他的身形正在不停地膨胀。看得出他在努力的控制,虚影一般晃荡的额头上汗水滚滚而落,身体的异状却没有一刻能够停下来,整个身子在毫无规律的浮动中逐渐变大,转眼间身形已经涨大了几倍,仿佛被白线悬挂着的一个人形风筝,在空中晃荡。

“他要顶不住了,我们后退一些吧。”葛同山道,“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定然会被胀 破,过于庞大的灵力会有一次爆发,冲击力会很强。”

众人一起闻声后退,林宇非和叶飞却没动。他们一齐看向葛同山,林宇非低声道:“葛先生,困在缚灵之阵里的人会怎么样?”

“放心吧,阵内的人不会有事。”葛同山道,“缚灵之阵是由丹阵发动的,在失去莫离的真炁供应之前丹阵不会停止。现在莫离虽然无法控制丹阵,但是真炁供应并没有停止,所以缚灵之阵在莫离死之后才会自动散去。”

“多谢先生。”林宇非低声道谢,然后和众人一起后退几十米。这时众人距离莫离已经接近两百米远,但是看上去莫离的身形反而更大了些,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又膨胀了不少。

“盖棺论定,他没救了。”葛同山又望了一眼,摇摇头不再理会,“这小子胆子也真大,别说金丹境,我都不敢这么不经吸收就这么大规模的提取灵力,简直是找死。”

“是灵力吸收过量了吗?”林宇非问道,“莫离不是都修炼了几百年了吗?怎么会这么鲁莽?”

“不是鲁莽,不过冒险是肯定的。”葛同山道,“还记得你当初突破元婴境的时候我为什么阻止你继续突破吗?”

“不是说担心真炁不足,导致元婴离体后无法成型吗?”林宇非道。

“没错,”葛同山点点头,“莫离刚刚所做的,应该是想依靠异兽的庞大灵力弥补真炁不足的缺口,以求一次性获得足够的真炁,来达到分神至乎归阳的境界。”

“不可以吗?”叶飞也凑过来,插嘴问道。

“不是不可以,很多御灵师都是这么修炼的,我也这么做过。但是欲速不达的道理在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吸收来的灵力需要在身体完全适应后才可以作为修炼甚至突破的资本,这个过程虽然比打坐修炼要快不少,但最多也就是几倍的提升。想要成百上千倍的压缩修炼时间,别说吸收速度远没有那么快,就算能够做到,以人的身体也远远不能承受。”葛同山摇摇头,“莫离这次太过急躁了,这样的吸收速度,洞虚甚至大乘境的时候使用还差不多。”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张仲坚疑惑道,“莫离这小子狡猾多计,人又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这么冒进,不太像啊。”

“也许狗急跳墙了吧。”葛同山道,“毕竟他这次没收罗到什么很强的手下,看来上次九尾一战和地下室那一次,对他的打击也不小。”

“以我们的了解,他一般不会这么做,”云还摇头,“这种情况他十有八九会逃走,带着他的收获。”

“说得也是。”葛同山点头道,“他确实不是喜欢铤而走险的人。或者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他忍不住了?毕竟这样强度的创造者,上千年都没有遇到过了吧?”

“也许吧,不过总算是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了。”云还看上去松了口气。葛同山和他身后的游木狼也稍稍放松了些。心岚依旧神色平淡,眼神却落在林宇非身上。

林宇非此时并没有放松,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离脚下,一边的叶飞也看着同样的目标,一脸紧张。张仲坚目光看向林宇非,眼中的神情不是紧张,而是无奈。

“你这该死的畜生!”

已经完全听不出本来音色的怒吼声从莫离的位置传来。莫离的身形在挣扎了几分钟后,终于在一片炫目的闪光中炸成了漫天的碎片,巨大灵力爆发的狂风在几秒后扫过众人的身体,林宇非在身前凝聚起了一层薄薄的风障,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离脚下的位置。

狂风在短短几秒之后归于平静。莫离先前所在的地方,空气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的缺口。缺口渐渐的扩大,仿佛是有一张透明的纸上被烧穿了无数的孔洞;空洞渐渐扩大,最后连接到一起,和周围的景色同化为一体,百幻缚灵之阵终于散去,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先前足有百米高的巨大黑蛇此时只有十几米高,但是体形依旧雄伟,向众人发出嘶嘶的尖啸声。林艺霏此时已经不再站在蛇头上,而是靠在巨蛇盘起的下身处坐着,看上去很虚弱。众人都来到巨蛇身边十几米远的地方,林宇非双眼始终没有离开林艺霏的身上。林艺霏也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虚弱地笑了笑。

“等一下。”张仲坚忽然伸手,拦住了正要过去的林宇非和叶飞,面色沉凝:“我们也许搞错了。”

“什么意思?”不光是林宇非和叶飞,其他人也都一愣。云还问道:“怎么回事?”

“这两个,都是异兽。”张仲坚低声道,“创造能力者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云还吃了一惊。这时林艺霏身边的巨蛇已经带着尖利的嘶嘶声扑上来。葛同山大叫一声:“这个是我的了!”说罢定海棍已经来到手中,同时另一只手里已经捏了好几张符纸,正面向巨蛇扑去。

“离远一些!”张仲坚叫了一声。葛同山高声答应,身形和巨蛇对撞一下,才高速向侧方闪去。巨蛇立刻认定了目标,直追葛同山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云还看上去有些焦躁:“这个是异兽,那么真正的创造者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张仲坚的神色震惊中带着疑惑,“这姑娘和那条蛇的气息是一样的,确定是异兽无疑,至于真正的创造者,看来我们还得继续找了……师弟,你先别过去!”

最后这句是对林宇非说的。这时林宇非完全没有理会老师和师兄的说话,他呆呆地看着林艺霏,一直走到面对面的距离,然后坐下来。

“哥哥,对不起。”林艺霏看着面前神情呆滞的林宇非低声说。

“你不是我妹妹对吗?”林宇非忽然低声惨笑了一声,“我妹妹在哪里?已经不在了吗?”

“她……”林艺霏欲言又止,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她咬了咬牙:“对不起,我答应了别人不能告诉你。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原来你们真的一直都在我身边啊。”林宇非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表情,“能告诉我多久了吗?还有那个城市什么时候消失的?谁干的?”

林艺霏没有回答。气氛忽然安静下来,耳边不时传来巨蛇的嘶叫声和葛同山的大笑声,两人却都恍如不闻。

“对不起。”林艺霏又说了一声,垂下了头,“动手吧,我是一只异兽,只能消灭掉对吧。”

林宇非没有回答。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妹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不是自己的妹妹,她只是一只异兽,虽然长得和妹妹一样。但是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他却还是没法出手。他忽然想到张仲坚对自己说的话。

“你要找到自己的正义。”

我的正义?林宇非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曾经发誓要保护她和照顾她。如果她也不在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拿来作为我的正义?

正文 十二、要记得(4)

师弟!”

“青岚!”

张仲坚和云还的声音同时响起。张仲坚的声音里能听出一丝无奈,云还的声音却有几分严厉。

“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需要你保护的人!”云还的声音继续钻进他的耳朵,“虽然他们和你只剩下了血缘关系,但那就是上天对你的安排!”

“血缘关系?老师你糊涂了吗?”林宇非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更多,这时的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别这样。”林宇非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凉凉地没有温度:“就算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保护,不是还有你自己吗?而且你保护不了我的,除非你背叛他们。”

“背叛?”林宇非一呆。他这才发现即使失去了目标,他也没有想到为了保护眼前的“妹妹”而站在老师的对面。原来内心早已做出选择了吗?他呆呆地想。

“对不起。”他低声道。

“没关系。”

林宇非有些呆滞地站起身来,闭上眼睛,身子已经微微浮起。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沙沙声。睁开眼来,只看到一堵绿色的高墙,将他们两个和其他人完全隔绝开来。同时站在他们身边的,是叶飞。他看着林艺霏,轻声问道:“这些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吗?”

林艺霏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看着叶飞,眼里忽然流下泪来。

“是吗?我明白了。”叶飞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他就忽然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林艺霏。

藤墙在几秒后消失,云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厉声喝问道:“青鸿呢!”

林宇非身形微微浮起,双手伸向前方,像是想要拉住什么。目光所至,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云还的喝问。

云还的表情越发的焦躁起来,正要再次喝问,葛同山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死老头,不逼那么紧能死吗?他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不能让他安静一下吗!”

话音未落,葛同山从上方落到云还面前,游木狼跟在身后。巨蛇已经没了踪影,想来是被收服了。云还脸色一怒,正要发作,张仲坚也伸手拉了拉他:“老师,先去找叶师弟是正经,也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源头。”

云还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张仲坚看看林宇非,叹了口气跟在后面。葛同山摇了摇头,对游木狼说:“我们也跟上吧,看能不能帮上忙。”

连串的衣袂声响之后,巨坑中忽然安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宇非终于回过神来,软软地坐倒在地,随后仰面躺倒,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在他的身边坐下来。林宇非微微侧头,才发现做在身边的人是心岚。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微微上扬,看着远处的山头。

“你不去帮忙吗?师姐?”林宇非低声问道。

没有回答。心岚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或者听到了却不想回答,林宇非也懒得计较。心岚不回答,他也不再问,只是呆呆地继续看天。脑子里各种念头一转而逝,却没有抓住任何一个。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地流逝。

“徐怀君。”心岚忽然说。林宇非楞了一下:“什么?”

“徐怀君。”心岚又重复了一遍。过了片刻又补充道:“我的真名。”

“哦。”林宇非不知道心岚什么意思,只好无谓地应了一声。片刻后他心里一动,忽然反应过来,“老师不是说不知道你的真名吗?”

“我没告诉过他。”心岚淡淡地说,“我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他。”

“为什么不说?”林宇非有些好奇起来。

“只是我不想说而已。”心岚道,“我的父母确实是死于战火,但是我是幸存的最后一人。我们这一支一直都住在兴安府,也算是个不小的村落。我十六岁时村子被毁,我得到高人解救,并得到指点修炼剑道,后来就一直留在鬼谷岭静修,一直到遇到老师。”

“我曾经在小的时候听村里的私塾先生讲过,我们这一支可以向上追溯两千多年。那时候我们那个地方其实只是荒山,后来有一群逃荒的百姓,在那里定居下来,渐渐地由一个百人不到的群落繁衍成几千人的大村庄。当初逃荒过来的人里,有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儿子,村里人只知道两个孩子姓徐,却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什么人,因为他们的母亲从来都不说。”她扭过头,认真的看着林宇非:“我知道师兄和你说过老师的过去,有没有想起什么?”

林宇非猛地坐起身来:“你是老师一直都在找的后人!”

“是的。”心岚道,“老师因为我修炼的剑道认定我是鬼谷一脉的后人,却没有想过,我修炼的剑道不是他想的鬼谷剑道,我本人却是他曾经一直在找的,真正的后代。”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林宇非呆呆地问,“老师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后代,他甚至不惜为了你将自己的守护对象标定为整个世界。”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他。”心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你也基本了解了他的性格了。如果他真的知道世上他想守护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你觉得他还会以观星者的身份活跃吗?”

“说得也是。”林宇非点头,“师姐你真想要守护整个世界吗?”

“也许你和叶师弟不会理解,但是我是经历过战祸的人,知道失去的滋味。”心岚道,“老师、师兄还有葛同山他们当然也经历过,但是他们已经见得太多,不太在意了。正因为知道那样的滋味,所以我不希望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也经历失去的痛苦。”

“看来师姐你才是真正合格的观星者。”林宇非黯然道,“老师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接他的班呢?选择师姐你不是更合适吗?”

“他选择你,自然有他的道理。经历过两千年时光的人,他的经验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而且你并不是不合格,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理由而已。”

“也许吧。”林宇非忽然站起来,“我们该去帮忙了,已经拖了好久了。”

“还是在惦记着那个‘妹妹’吧?”心岚也站起身来,“我不太会劝人,不过还是要劝你放开。你自己也清楚,那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林宇非一呆,刚迈出一步的身形再次停住,沉默不语。确实如心岚所说,他还抱着回去劝说云还,保住林艺霏的想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保持沉默。

这时候心岚忽然做出一件林宇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上前一步,站在林宇非的对面,忽然向前,抱住了林宇非,然后一口吻在林宇非的嘴唇上。

林宇非彻底呆住了。他从没想过一向表现得生人勿近的师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连当初被陆兰兰一口亲在脸上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响,嗡嗡嗡地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站在了棉花团里,又仿佛置身云端,整个人感觉不到一丝的重量。他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情况——恐怕整个人都是红色的,就算脑袋上冒出热气,鼻子里血水喷溅也不奇怪。毕竟在他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里,都没有经历过——甚至都没想象过这样的事情。

心岚就这样抱着,嘴唇对着林宇非的嘴唇,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真实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可林宇非的感觉却像是过去了十几个世纪。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抬手抱住心岚的时候,对方忽然放开了他,后退了两步站住,脸上的红云渐渐敛去。

林宇非有足足呆了半分钟,浑身的灼热感才渐渐褪去,心跳却仍然如擂鼓一般。他呆呆地看着心岚,本来就不善言谈的两片嘴唇这时更是颤动着说不完整:“师……师姐你……”

“如果你没有找到守护的理由,我先给你一个。”心岚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宇非却听出她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不少,“我今天向你做出承诺,终我一生,我会始终跟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直到我们死去,或者我们守护的这个世界终结。在那之前,请你认真的做一个观星者。”

林宇非怔怔地说不出话。他从没想过,他对这个师姐的憧憬会以这种极端奇异方式实现。那天张仲坚劝导他的时候,他也曾经想到陆兰兰,却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将陆兰兰当作守护的对象,也许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那个女孩会真的和自己在一起吧。可如今心岚却以这样一种笨拙的方式向自己表明了她的决心,让林宇非不由得感动起来。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他也知道一个初吻对于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想到女孩子这个词,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心岚的年龄,忽然感到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聊,忍不住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修道者长寿的根本原因是增加了细胞活性,延缓细胞衰老的时间,从而延长每一次细胞分裂的时间。”心岚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忽然道,“按照细胞分裂的次数计算的话,我现在其实连二十岁都不到,所以你实在不必为了年龄差纠结。普通人的年龄差在我们这里可不适用。”

林宇非目瞪口呆:“师姐你不是一直在山里修炼吗?居然连细胞分裂都知道?”

“我出山都快十年了。”心岚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这比接下来的话更加让林宇非震惊,“修道之人脑清目明,学习上要比普通人快得多,就连老师和师兄,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老古董。有些东西他们只是观念转不过来所以不想用,可不是不知道。”

“师姐你原来会笑啊!”林宇非喃喃地说。心岚脸色难得地一红:“我当然会笑,只是不喜欢太过情绪化而已,那样会影响修炼。就像刚才说的,我还是个小姑娘呢,为什么不能笑?”

林宇非一呆:“那要是按照师姐你刚才那么说,我不是才十二三岁吗?未成年?”

“会开玩笑,看来应该没那么难受了。”心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那么我们就赶紧去帮忙吧,别忘了,我们还没有找到创造者呢!”

“师姐说得是。”林宇非也终于明白了心岚的用意,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收摄心神道:“说起来刚才莫离倒是给了我一些提示,我已经大致有些猜想了。”

“莫离?”

“还记得他临死前喊的那句话吗?”林宇非抬头看着心岚。他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笑容里掩饰不住地透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悲苦,有无奈,还有一种极度的放松。

正文 十二、要记得(5)

“看来你猜得不错。”心岚道。

“叶师弟和她关系很好,一定会听她的话的。”林宇非低声道。

这时时间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全力赶路之下,两人已经到了小云山的山顶,深冬的山上没有枝叶,远远地已经能望到云山县的市内,一条竖立而起的巨型大蛇高高地竖起。虽然距离还远,但是也足够两人认得出来,那正是葛同山刚刚收服的巨蛇。

“他们是不是在和什么战斗?”林宇非问道,“师姐你看得清楚吗?”

“这么远看不了那么清楚,不过能感觉到大家的真炁,还有一股以前没见过的灵力,而且很强。”心岚凝聚精神看了看,摇头答道。

林宇非看上去却并没有多么意外。他沉默了几秒钟,低声道:“我们过去吧。”

小云山距离云山县区的距离不过十几里的距离,以两人的修为,全力前行并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两分钟后,两人赶到了巨蛇所在的位置。那是云山县市区中心的一座小广场,大小不过半里多方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那里,云还、张仲坚、葛同山还有游木狼四个人站在四个角,将背着林艺霏的叶飞围在中间;叶飞却并没有面向任何一人,他背着林艺霏,面对的是场中的那条巨蛇。

赶到的第一时间,林宇非和心岚就都明白了,那条蛇并不是葛同山收服的那条。原因不光是巨大的体型,更加因为巨蛇头顶站着的那个人。

“兰兰。”林宇非低吟一声。他的的身形晃了一晃,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一堵墙上。

“如果真的是你的话,请你救救霏霏吧!”叶飞站在巨蛇对面,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陆兰兰,“我不在乎她的真假,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保护她了!”

“靑鸿!”云还怒喝一声,“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不是还没失控吗!”叶飞扭头向云还大喊,同时伸出一只手指着陆兰兰:“还有她也没有失控!老师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们!”

云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张仲坚身形闪动,来到叶飞身边:“叶师弟,异兽身上没有存在之力,它们迟早会压抑不住自身的力量。这座城市里有无数的小型异兽,最后灵力溢出的话我们多十倍人手都解决不了!而且谁说那个创造者没失控?我们这段时间处理的异兽还少吗!”

叶飞身子一震,沉默不语,但是抱着林艺霏的手却又紧了紧。片刻后他转身向着云还低头行了一礼,目光决绝:“对不起老师,我今天一定要救她!”说罢再次面向蛇头上的陆兰兰:“拜托了!无论什么条件,只要你救救她!”

陆兰兰没有回答。她已经看到了站在云还身后的林宇非,以及扶着林宇非的心岚。一瞬间她的眼里闪过了依恋的光芒,然后就低下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对不起。”她向着林宇非的方向说了一句。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口型很明显,所以她确定林宇非知道她说什么。

“你没事吧。”心岚一把扶住顺着墙滑倒的林宇非,低声问道。

“我没事。”林宇非靠着墙低声回答一声,勉强向心岚笑笑。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然后背上用力,站起身来。他抬头看着远处的陆兰兰,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很奇怪,有仿佛卸下了难以承受的重担那样的放松,也有不得不放弃什么重要之物的无奈,或者悲苦。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张仲坚、葛同山和游木狼身形闪动,一起来到林宇非面前。

“师弟你没事吧?”张仲坚关切地看着林宇非,目光里透出明显的担忧。

林宇非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道:“我没事了。我妹妹——对不起老师,就让我这么叫吧,她怎么了?”

“她快要消失了。”葛同山抢先说道,“在百幻缚灵之阵里被吸收了大部分的灵力,已经支持不住。如果没有创造者给她补充灵力的话,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林宇非又低笑了一声。他看上去竟然没有什么吃惊和慌乱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笑道:“是这样啊。我知道了。”然后他转向云还:“老师,这件事让我处理吧。我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明白了?”云还一愣,“我们都还没弄明白呢。”

林宇非没有再回答。他转过身,朝着前面的巨蛇走去,一直走到叶飞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叶飞身子一抖,转过头来。他脸上再也没有平时的懒散和随意,而是一脸惶急,眼角隐隐有流过泪的痕迹。他的声音里也还带着哭腔:“师哥你也快说啊!她那么喜欢你,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帮忙的!”

林宇非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着叶飞怀里的林艺霏。她的脸上反倒一片平静,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如同葛同山所说,她的身体快要消失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显现出一种玉石一般的晶莹光泽,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透明起来,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半透明的雕像。

“对不起。”林宇非低声说。

“没什么。”林艺霏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依恋。渐渐地,她的全身都变得透明起来,终于完全消失不见。最后的声音同时传进两个人的耳朵:“要记得我啊。”

叶飞已经说不出话。他的手依旧保持着抱着什么的姿势,整个人跪着蜷缩在地上,抽噎的声音从那蜷成的一团里传出来,渐渐地变成嚎啕。林宇非走到这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师弟面前,抬手按上了他的头顶。叶飞没有理会,只顾嚎啕大哭。

“我们所经历的,都是真实的。”林宇非忽然说。他没有看叶飞,也没有抬头看陆兰兰,他静静地平视前方,目光澄澈。哭泣中的叶飞声音一停,茫然地抬起头来:“师哥你说的什么,我不懂啊!”

“缚。”林宇非低声说。

无声的风忽然缠绕在叶飞身周,将他整个人束缚起来。叶飞一惊,想要说什么,但是嘴已经被风障裹紧,说不出话。紧接着,范围更大一些的风障形成一个封闭的圆球,将他罩在中央。然后圆球陡然加速,向远处飞去。那是小云山的方向。

“我们所经历的,都是真实的。”林宇非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人听到。

除了高处的陆兰兰,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紧,身子已经被风束缚起来,然后被风障包裹。云还怒喝一声:“青岚你干什么!”说着身上电光乱闪,就要挣脱。

“老师!”张仲坚忽然道,“由他去吧,我想他知道怎么做了!”

云还一愣,另一边的心岚也低声说道:“林师弟,已经做出选择了。”

葛同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云还停下了挣扎,怔怔地看着前面那个孤独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也重重地叹息一声。所有人都不再挣扎,任由自己的身体被风托送着,离开了这座早已经被遗忘的城市。心岚的位置落在最后,面向着林宇非,所以她能够看见林宇非抬起头来,看向离开的他们。她脸上忽然亮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面向林宇非。

“真漂亮啊,师姐。”林宇非也笑起来。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开心,仿佛不是面临残酷的战场,而是要和心爱的女孩去郊游。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什么,身处风障中的心岚没有听见,但是能看到林宇非的嘴型,所以她知道他说了什么。

“要记得我啊。”

目送着这座城市里最后呆过的几人离开,林宇非收回了目光,也收敛了笑容。他仰头看着蛇头上的陆兰兰,目光中没有一丝愤怒。

“能下来说话吗,这样说话好累。”他忽然说。他的声音并不高,巨蛇的高度足足有上百米,所以他不确定陆兰兰是否听到。不过看起来她是听到了,所以几秒钟后,陆兰兰从巨蛇头上落下,站到了林宇非面前。

“看到我,不意外,也不生气吗?”片刻的沉默后,陆兰兰忽然道。

“生什么气?”林宇非反问,“责怪你让我活下来吗?”

陆兰兰一愣。他看着林宇非,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复杂:“你想起来了?”

“还没有,只是稍微猜了一下而已。”林宇非低声道。

“猜到什么了?”

“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早上大师兄告诉我,这个城市里只有异兽没有人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毁灭之力。我想会不会是这个城市已经被毁灭了,又被人重新创造了出来。”

“可是毁灭之力的话不会只把人消灭,所以我让大师兄重新感知了一下。果然构成这座城市的一切,全部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而被创造出的这个城市的中心,你知道在哪里吗?”

陆兰兰身子一抖,没有说话。林宇非继续说了下去:“那是以我的家里为中心点,包含了整个云山县和小半座小云山的巨大范围。”

“那个毁灭者,就是我对吗?”林宇非忽然笑了一声,“最近这段时间我又激发了几次毁灭之力,每次都会重伤,尤其是面对九尾的那次。老师也说过毁灭这样的根源概念不是人所能掌控的,如果激发太大的话自己也会被卷入。这个城市被毁灭的范围,覆盖了直径十几公里的范围;毁掉九尾的那次我都失去了手脚,毁掉了一座城市,范围足足大了几十倍,我怎么会没有事?”

“我现在的身体,是你创造的,对不对?”林宇非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抬手在胸口抚摸了一下,“真是足够用心啊,这么庞大的存在之力。居然连大师兄都不能感知呢。”

“存在之力再大也会被感知到的,只是你身上异兽的气息被你本身的毁灭之力抵消了而已,同样你的毁灭之力也会被我的创造之力压制。”陆兰兰忽然打断了林宇非接近自言自语的话,她神情冷淡地瞪着林宇非:“我只是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能力觉醒爆发,然后觉得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游乐场而已,你们都不过是我的玩具,别自作多情了!”

林宇非轻笑起来,完全没有因为陆兰兰的冷淡而不快:“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伪装,实在是太过拙劣了啊,阿喵。”

二正文 十二、要记得(6)

阿喵。

气氛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沉默了一会,陆兰兰低声问道,“阿喵和陆兰兰,应该完全没有产生联系吧。而且阿喵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不是那样的吧。”林宇非随意地笑了笑,“到了T市后,阿喵几乎就没有在叶师弟的家里呆过;有限的几次出现,都只有我一个在。你是担心被大师兄发现吧,毕竟你们的能力是同源的。”

“那时候你就猜到了吗?”陆兰兰道,“猫经常不在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只是后来的反推而已。直到大师兄看出霏霏不是那个创造者,我心里才隐约有一些想法,只是一直抓不住重点。”林宇非道,“自从知道霏霏可能是创造者之后,我一直都无法冷静,再加上这段时间事件不断,所以始终无法做出有效的思考。来这里的路上,我终于能冷静下来想一些事情。然后我就想起来,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我的生活的,并不只有霏霏一个。再联想到老师说过,概念之力并不只会依附于人,我就基本确定了。至少那年我在电脑上P那只梦幻闪蝶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我的电脑边上趴着吗?从符中世界出来的时候师弟说看见了猫,他以为是错觉可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也看到了。而且那只猫,我认识。”

“还有你对我的感情。”林宇非脸上忽然露出自嘲的表情,“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出色的人,个子高不成低不就,长相也很普通,再加上内向固执的性格。所以我从来不敢想象会有女孩子主动靠近我,在我看来那样的事情比中大奖的概率都低,可是我居然真的遇到了。一个只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见了我一面的漂亮女孩居然会直接对我表明喜欢的态度,这让我不知所措,还有一些沾沾自喜。可是内心深处我一直觉得太不真实,现在看来你对我的不是爱恋,而是一种……怎么说呢,该说是依赖,还是依恋……之类的吧?”

“你猜对了。”沉默片刻后,陆兰兰低声说道,“那么,要消灭我吗?”

“我想是的。”林宇非没有回避,他脸上所有的随意和笑容都在抬头的瞬间敛去:“在那之前,能将我的记忆还给我吗?”

“你果然都知道了。”陆兰兰看上去并不意外,“你确定要知道吗?”

“来的路上,师姐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是老师告诉她的。”林宇非道,“老师说过,我的父母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婚,但是他们都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可是我自己的记忆里,我和霏霏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所以我知道了我的记忆是混乱的,应该是你重新创造的吧?居然能够创造记忆,你的能力真强啊!”

“他们都不爱你,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陆兰兰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高亢,速度也快了很多,“他们为了各自的生活放弃了你们!记得他们只会让你更痛苦,为什么要记起来!”

“无所谓啊,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林宇非道,“老师说过,毁灭之力甚至能够毁掉事物存在的概念。我只是想,至少在被所有人忘记之前,再回想一下自己经历过的真实吧。”

“真是个固执的人啊!从小都没变过。”陆兰兰冷静下来,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她上前一步,抱住了林宇非:“那么就还给你真实吧,在消失之前。”

十二岁,家里,夏日的某天,正午。

林宇非站在二楼的窗前,身后的床上躺着熟睡的,七岁的妹妹,那只毛色灰黑的猫趴在他的肩上,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颊。透过玻璃,他看着那两个身影拖着行李箱,分别打开不同的两辆车的后备箱,然后合上,开车门,关上,离开。正午的阳光直接照进他的眼睛里,阳光中那两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渐行渐远,渐渐地模糊起来。

十二岁,小云山顶,某天,拂晓。

过去几天里悄悄教授他的老师背对着初升的阳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被阳光和泪光干扰而看不真切:“老师今天给你一个希望……坚持着活下去吧!”

十二岁,某条不知名的街道,傍晚。街上散落着各种爆竹的红色和彩色的纸屑,看来是刚刚过年,远处还有隐隐地爆竹声。

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孩子俯下身来,将那只毛色灰黑,身上脏乱不堪的小猫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时地抚摸着。那只猫毫不挣扎,安安静静地任他抚摸,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十八岁,学校门口,六月,高考后的某天。

林宇非双手插在校服的裤兜里,眼神留恋地回望了一眼校门口的高考红榜,沉默着转身离开。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灰黑色的狸猫。小女孩嘴唇紧紧地抿着,抬头望着红榜上前几名里面,那个熟悉的名字。

二十七岁,家里,某天。

林宇非绝望地看着自己面前渐渐消失的妹妹的身影,以及周围逐渐消失的一切。可是他无法控制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视线里的一切不停地毁灭,毁灭,直到整个城市全部化作虚无。视线渐渐的模糊直到黑暗。意识消失之前,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肩膀。

阿喵……

……

记忆如同一个又一个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杂乱无章的闪过。林宇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紧紧闭着,脸上的泪痕交错。

他睁开眼来,看着对面的陆兰兰。她却没有看过来,而是一脸遗憾地抬头看着身边的巨蛇。然后她张开双手抱住蛇身,整张脸都贴在大且光滑的鳞片上,轻声呢喃道:“真可惜啊!”

“什么?”林宇非愣了一下。

“你其实很喜欢吧,这条……祭礼之蛇。”

“其实是喜欢和它一体的那个人。”林宇非低声说,“爱屋及乌吧。”

“我也知道啊。”陆兰兰笑起来,“可是我更喜欢它,因为有足够能力的是它。那个人有的,只是决心而已。你知道吗?这条蛇和跟着霏霏的那条不同,它是真的拥有权能呢,被称之为‘创造’的权能。我用了所有的精力来创造它,本来想可以真的创造一个另外的世界,你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了。可惜我终究是没有做到啊。”

“逃离……吗。”林宇非低声道,“确实,毁灭了一座城市,杀了几十万人,我在这个世界算是重度杀人犯了……也不对,已经算战争罪犯了。想来也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了吧。”

“不过算了,”他忽然又说,“算了……到了那边,又有谁会记得我呢。”

“嗯,也对。”陆兰兰松开巨蛇,转过身来。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脸上都是极度放松的微笑。林宇非的身周,无形的、完整的暴风领域在无声无息中成型,然后不再停顿地扩张起来。

“再见。”

“再见。”

在发生之前,人们都以为,自己知道“再见”是什么意思。

云还静静地站在小云山山顶的最高处,背负着双手,面无表情。张仲坚和心岚分别站在他的两边,葛同山和游木狼站在张仲坚一边。叶飞在他们的身后,背靠着一棵大树瘫坐着,双眼无神。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视线中那条竖立着的巨蛇的身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掏出一个圆形缺口,缺口迅速扩大,转眼间巨蛇的身躯便完全消失了。然而很显然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并没有停止,它不停地扩大再扩大,仿佛永远不会停止。整座山城以巨蛇为中心,呈圆形开始向外消失,几秒钟之内便扩大到了城外,扩大到了山脚,然后是山腰,然后继续向外。

消失的范围一直到云还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停止,一个直径足有十几公里,深度有上千米的半圆形巨坑出现在面前,坑壁和坑底都光滑如镜。云还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前方,没有焦点。

“走吧。”云还淡淡地说。然后他转过身,径直从另一侧下山,其他人依次跟上。张仲坚落在后面,俯身将叶飞扶起来。起身的瞬间,叶飞无神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亮光。

“师哥……”

“真是个蠢材!”身后有人淡淡地说。

林宇非又扫视了一眼这片白色的世界,然后转过身,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只要遵从自己的欲望,你就可以获得一切,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那家伙的声音很平淡,完全听不出情绪的波动,“没有欲望,你无从掌控任何东西。你的每一次失去都只能用各种无能的理由去搪塞,因为你不敢。你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敢。”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敢。”林宇非说。

“终于承认了吗?接受了?”

“不。”林宇非说。

“为什么?”

“遵从欲望当然可以获得很多,但是失去的也不少吧?”林宇非直视着对面的自己,“获得什么,失去什么,我都想自己选择,而不是让欲望,或者说你去选择。”

“你知道我是什么了?”那人轻笑一声,“挺聪明啊。”

“不,我从来都不是个聪明的人。”林宇非摇摇头,“只是你太明显了,你从来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吧?还是说,不屑于掩饰?”

周围忽然一黑。

视线清晰后,林宇非再次看到了梦中的那条走廊。唯一的区别是,走廊的中段,站着一只猫。

“你还是这样好看啊,阿喵。”林宇非静静地说。

猫的身体忽然开始暴涨起来,转眼间身形变得比猛虎都高大了几分,它身后走廊两侧的油灯都被挡住了。它把脸凑到林宇非面前,却用陆兰兰的声音问道:“你确定要取回吗?哪怕代价是被所有人遗忘?”

“我决定了。”林宇非开始向前迈步。他的脚步不是很快,但是很坚定:“不需要记得我的,我从来不在乎;我想要她记得我的人,不会忘记我。”

他终于走到了猫的身前,然后脚步不停地穿了过去。猫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却没有再出声。它的身形像水中的倒影一般晃荡起来,在林宇非通过后渐渐消失。继续走出十几步后,林宇非的脚步逐渐加快,然后奔跑起来,越跑越快。

这是第一次,他通过这条走廊的时候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雀跃的情绪。两侧墙壁上的火苗随着他带起的风晃起来,连带映出的影子也开始整齐地晃动起来。仿佛在和他一起雀跃,又仿佛无数的臣民在向他们的王发出无声的欢呼。

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林宇非在瞬间置身于那一片花田里,一条小径从他的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到花田的中央。那里有一座祭坛,祭坛表面雕刻着无数的花纹,复杂而美丽。

林宇非吸了一口气,放慢脚步通过小径,走到了祭坛中央。花田在他站定的一刻忽然消失。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满天星辰。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林宇非停止了仰望,看向前方。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祭坛的另一侧走过来,在他对面站定。林宇非努力地去看,想要看清楚斗篷下的那一张脸,但是看不清楚。

“准备好接受了吗?”那人声如洪钟,又仿佛雷鸣。林宇非没有犹豫,用力地一点头。

醒来。

四周的一切仍然在无声无息的消失中,他站在虚无的中央,陆兰兰站在对面。

她的身体也在缓慢的消失,林宇非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在消失中。他的双手已经不见,从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腕,一直往上。血从断口处不断地涌出,随后在空中化作浅红色的微尘,悄然消失。但是很奇怪的,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看来还有时间再道个别呢。”陆兰兰笑了一声。

“你的创造能力,什么时候获得的?”林宇非忽然问。

“好不容易还有点时间,你就问这个?”陆兰兰不满地撅起了嘴。

“抱歉。”林宇非低声道,“最多一分钟之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记得你了。”

“没关系啊,至少你记得我。”

“可我都要消失了。”

沉默。

“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得到了创造的能力了。”陆兰兰忽然说,“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经常被自己的创造物围攻。好在那时候我还保持着一只猫的思维,所以也创造不出什么强力的东西。你捡到我的那天,我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一次围攻,精疲力竭……”

“不用说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林宇非忽然打断了话头。陆兰兰听话地停下来,不再说话。她的身影已经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林宇非知道自己也是一样。

“谢谢你。”陆兰兰说。她的眼神变得恬静起来,恍如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

林宇非没说话。他想说没关系,可是想起很快就要到来的结局,忽然懒得说了。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默默地等待着终末的到来。

“要记得我啊!”陆兰兰忽然又说。

林宇非一愣。明明都要消失了,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两人中间的位置,一个灰黑色的物体在转眼间成型;同一时间里,陆兰兰的消失速度却突然加快,在林宇非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消失不见。

“喵!”那个东西在空中舒展了一下身体,凌空跃到林宇非的肩头,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颊。

林宇非抬起刚刚消失掉不久又忽然出现的双手,将阿喵紧紧抱在胸前。他闭上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半空,任由泪珠从脸颊两侧滑落,在落地前化作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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