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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片武侠大世界》


楔子、觉远

铛!

已经听惯了的寺内钟声终于响了起来,也提醒着李平安,卯时已到。

这是师父教他去见面,有事吩咐的时间。

他早就换好了僧衣,这明显是有人穿过的旧衣服,不过洗得很干净,甚至有些发白,还有晒过太阳的清香,等听到钟声一响,他就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若是早一刻来,怕是会打扰到师父坐禅。

“平安……”刚一进来,没等李平安问候,院子中央正端坐于一方石台上的一个中年僧人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口唤道。

他名觉远,这当然是法号,不过对于一个出家人来说,法号就是名字,而这个名字李平安前世就早已熟悉,甚至说连这张面孔他其实也是很熟的,他甚至见到过这张面孔以别的形象出现过的样子,只是从未想过,自己有天竟然会拜在他的门下。

不管心中念头如何,此时李平安还是十分恭敬地跪拜在地叫了一声:“师父!”

就算不提两人现在的师徒名分,光光那份救命之恩,李平安跪得也毫无心理压力。

“你来寺内已经多久了?”

李平安都不用去细想,就脱口而出:“已经一个月了……”

说到这里,自己都不禁有些恍然:是啊,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多月了呢。

山中无日月!

虽然这寺内的日子过得很是单调,但光阴依然不留情面的更替向前,李平安只能在心里数着自己来到寺里、同时也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他当然并非此界中人,穿越重生这种事情虽然见惯不怪,但亲身经历毕竟是第一次,所以当初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并适应。

而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他除了思考基本也是无事可做,毕竟刚来的这副身体就是一个受伤濒死的状态,只不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身体本身是已经死过一回的,若非如此他这个异时空的灵魂又怎么能够占据下来?

拥有一个土著的身体有着诸多的好处,尤其还是当你来到的世界是一个疑似古代的时候,若是没有土著的身体,那现代的发型和衣服恐怕都要费一番解释,更别说还有语言等问题。

对于李平安来说还好的是,他从前身那里继承下来的只有部分的记忆,本来是不太够用的,可是偏偏在当前的情况下,他这些记忆本身又是用不着的,这就可以省去他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都是因为能够熟知那个“他”的亲朋都已经不在了。

毕竟刚刚一过来不仅“自己”受伤濒死,还是处于正在被家破人亡的状态中,甚至若非是这觉远的及时出现,他估计一来就要直接没了小命。

在烧杀抢掠的异族兵马面前,甚至连新的身体都还来不及熟悉、手别说缚鸡了连拔鸡毛恐怕都难的情况下,思维更是处于一片混乱中、还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想要反抗求生?光靠自己,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救下他之后,觉远也是好人做到底,虽然也是犹疑了几天,最终还是选择将他带回了这里,不仅给了他一个给予庇护的地方,也让他有了一个能够在养伤中充分度过穿越不应期的时间。

“你的伤势,都好了吧?”

“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仅伤好了,李平安的心态也早已经调整过来。

“平安呐……”觉远说到这里,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仍然体弱,不过来到寺中,有些事情也没法全由我做主,所以哪怕你现在还没康复,也只能先做些事情了。”

“师父说的哪里话,这一个月已经承蒙照顾,若还不做些事情偿还恩情,平安自己也会良心难安。”

李平安倒是很想说自己是真地已经痊愈了,这甚至是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说来也是奇怪,新得的这个身体恢复能力着实惊人,他刚穿越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在那里,心里还在哀叹自己难道要创造穿越一分钟就死的“奇迹”?

那个时候真是,哪怕没有死在那些异族人的刀下,他恐怕也活不长久了。

可是这一口气吊着吊着,居然慢慢地让他感觉越来越好,本来自己都以为那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就连觉远刚救下他的时候帮他看过,也只觉得自己输入真气后仅能帮他续命一点时间,却没有想到那一点真气下来,竟然又让他身体恢复了许多,从危险变成了濒危,而在被觉远带回寺内前的几天里,又从濒危慢慢好转,变成有恢复的希望了。

若非如此,就算觉远为人再好心,恐怕也是不敢随意往寺内领“死人”的吧。

而且大概是因为前身从前好歹是在大家族中的缘故,这身体补得底子非常好,恢复过来的李平安也感觉浑身都是力量,虽然可能还是未成年人级别的力量。

“嗯,”觉远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道:“那就好。君宝会和你一起,虽然他比你年纪小,但入寺时间更早,你有不懂地也可以去问他,或者到时候他做什么,你跟着照做就是了。”

觉远口中的“君宝”,当然就是那鼎鼎有名的张君宝,他未来还会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叫做“张三疯(划掉)丰”。

觉远的脸呈现出那样的笑容有些惊悚,但是李平安也习惯了,这个师父什么都好,性情很平易近人人也很好,就是表情上,不管是笑起来还是表达善意都像是被强迫的一样,僵硬中甚至有些吓人。

或许是“坏人当惯了”的缘故?

看着师父那张前世今生都熟悉了的面孔,李平安内心不无恶意的猜想。

不过也就只心里想想,面上他还是很恭敬地行礼,说道:“是,师父。”

“那就今天开始吧,你现在去找君宝。他现在应该在……额,算了,你出去自己去找他。”

“是,弟子告退……”

第一章、君宝

出得门来,李平安不由吁了口气。

觉远平易近人,他当然也不会从这个师父身上感觉到什么压力,只是心里突然有些慨叹,与之前躺在床上养伤不同,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生活,从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开始吧。

接下来,他当然是去找他的小师弟,也是唯一的师弟张君宝了。

李平安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寺庙,更准确说是一处叫做“少林寺”的寺庙。

对于李平安而言,不管是“少林寺”还是“觉远”,亦或者是那张君宝,不管是这寺庙还是这俩和尚,当然都是绝不会感觉到陌生的名字。

且不说影响深远受众甚广的武侠小说中,少林寺和觉远是一个频繁出现的门派和一个武功拔群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在武林中闯出什么声名来的隐藏大佬,张君宝则是金系武侠中公认的武功天花板之一,在历史上少林也是自南北朝建立以后就逐渐兴盛起来的佛教圣地之一、觉远相对名弱一些但也是一个留下一笔的人物,而张君宝更是道教大师级人物。

当然了,究竟是历史上的那个少林寺和觉远、张君宝,还是武侠小说……抑或是影视剧中的少林寺和觉远、张君宝,这当然是个问题,毕竟在李平安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网上流传的各种版本的穿越,早已经从单纯的穿越古代,变成了无限流,还是各种形式的无限,包括综武世界——也就是许多武侠小说背景和人物乃至于事件杂糅起来形成的“新”世界观这种设定也不乏存在。

甚至还有如同《一世之尊》这种,刚开始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其实它是无限流,等你以为它是无限流了,它又变成洪荒神话,等你觉得这是洪荒神话了,它又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装逼传”,而且还是憋了十年就为了装一回逼。

而有些问题李平安从一开始、准确说是看到了觉远和尚的相貌之后,就得到了答案。

如果说是个不认识的面孔,那可能性当然有很多,包括是他可能压根没有看过的影视版本的觉远也是很有可能地;但恰巧这就是他印象颇深的一个演员,尤其是这演员本身就是以扮演各种奸角闻名,也所以当他好不容易扮演一个正面角色的时候,给人留下的印象就会无比深刻,不管是“倩女幽魂”第三部中的国师,还是……“太极张三丰”里的这个和尚。

不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李平安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就是港片“太极张三丰”的世界里了,少林和刘洵版觉远已经足够佐证这一点,更别说那个带着君宝名字的小和尚的面孔同样有些模糊印象。

觉远此时在少林寺的地位其实并不高,这从他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明明是寺内目前比较高辈分的僧人,却不仅门下只有两只小猫的弟子——李平安此时也已经剃度并且正式拜师了,住的地方也是相对偏僻、更靠近于后山的这地方。

此时李平安从他们的住处一出来,基本就可以看到面前的一座大山,那正是少室山,少林寺也差不多就处于少室山麓的位置。

李平安虽然之前没怎么下床走动过,但小君宝不过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平常更是因为师父的关系,和别的沙弥们没有啥共同语言,尽管性格其实还挺开朗,却已经有了自闭的潜质,碰到了李平安,那还不得整天一有时间就跑来找他讲话?

何况这位一入门就宣称自己是“大师兄”的小哥哥很有才,肚子里也不知道怎么藏着许多故事,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跟他一起地。

所以小君宝在李平安面前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可言,李平安也知道要怎么去别的地方找他。

“君宝、君宝……”

“来了、来了……在这呢……”

李平安也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靠近后山的地方一通喊,刚开始还是一片静默,但是很快就传来了回应。

这是一个很稚嫩的声音,年纪当然不大,也就七岁上下,但是气很足。

而很快,一张看起来更加稚嫩的面孔出现在了李健的面前,从身量上来看,小君宝看起来和一般十岁孩童也差不多了,所以身上的僧衣尽管明显大很多穿在身上也只是有些臃肿不至于拖在地上那么滑稽,而且他的身板也显得很壮实,毕竟整日锻炼,还是少林寺中的各种系统锻炼,再鶸的也能够锻炼出一些来了,何况张君宝的天赋实属顶尖。

不过目前看来,倒像是觉远这个地位不太高的师父拖了他的后腿,让他的起步比起少林寺其他很多小和尚差了不少,毕竟只是身体锻炼,但是武功上,按照李健对于电影以及结合这边现实的印象,此时他应该是还没有涉猎。

当然也不一定,电影归电影,电影形成的异世界那又是另一码事了,或许会有些“魔改”也说不定呢。

“师兄,你叫我?”小君宝像是不安分的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着来到了李平安的面前,仰起头有些好奇的看着李平安。

在李平安身边他倒还是显得矮了些,李平安毕竟年纪长,而且以前家庭条件好补得比小君宝可好多了,发育也算是提早的。

至于“师兄”这个称呼,李平安可不仅仅是靠着年纪长忽悠到了他,还等于是靠着这一个月经常都有的新奇故事“贿赂”了他,不然就算小君宝性格再好,可毕竟还是个跳脱的孩子,李平安这个时常需要人照顾的病号又怎么可能一个月就引得他那么亲近并发自真心地这么称呼。

“嗯,”李平安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让我来找你的,待会儿你是不是要去做事,师父让我今日开始跟你一起做。”

小君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有些方面他的确有些迟钝,指着李平安的腿惊喜叫道:“啊,师兄你可以走路啦?”

什么叫做可以走路了?李平安当即满头黑线,他的腿本来就没有问题,之前也不是没有走过,只不过小君宝没有看到而已。

“君宝啊……”

“啊?”小君宝又抬起头来,眨巴了下眼睛,满脸的无辜和茫然。

李平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将核善的眼神收了起来,轻咳了声掩饰仓促变化的尴尬之后转而说道:“我是想问,我们接下去去做什么呢?”

“哦,”小君宝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老实的点了点头,就从旁边拖起了一把扫帚说道:“今天要去打扫藏经阁呦!”

“打扫藏经阁?”

“是呀,这本来是师父要做的事情,后来就是君宝在做了,但是现在有师兄跟君宝一起做了,好开心……”

李平安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来说去不都是扫地板么,你开心个鬼啊?

不过藏经阁嘛……

第二章、九阳

少林虽是佛门重地,但这里的人毕竟还是一些凡俗,高僧当然也有,大部分却也不过就是剃了光头穿了僧衣的普通人,有贪嗔痴恨,自然也少不了攀比竞争,只不过大家多少是讲究体面的人,不会那么公然。

觉远向来与世无争,门下小猫两只,一个躺病床上一个小屁孩儿,以前更是只有一个小屁孩儿,当然也无法相争,所以在寺内觉远的辈分或许过得去、地位却向来不高,哪怕他的师尊乃是现任住持,可他自己都不去争,也就只能是慢慢被边缘化了。

现在觉远还能接触的一个就是藏经阁了,而且既不是守卫也不是整编甚至修订里面的经文这等重要工作,而是为了给其他弟子提供诵读经文所以偶尔的抄经以及日常的……打扫。

打扫当然就是字面意思,扫扫里里外外的地板、清理清理里面书架上的灰尘,擦擦窗户和门,和后世学校大扫除打扫卫生没什么两样,而且既然是日常,那自然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而这也是伤势痊愈之后,李平安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这里就是藏经阁啊?”在小君宝的带领下,李平安只跟着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新的院落,走进里面很快就一眼看到了中央那个建筑上面匾额写着的三个字。

从前身那里继承来的部分记忆,就包括了这里的语言和文字,毕竟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是读过书识过字的,所以沟通交流李平安向来是毫无障碍。

小君宝看起来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拖着大扫帚蹦蹦跳跳先跑到了院子的另一边去,然后从那里指到李平安还站着的地方说道:“这里到那里,是君宝的,剩下那边是师兄地,我们先把院子扫好,下午还要去抄经呢。”

说完就干,他拖着那比自己人还高的大扫帚就老老实实地打扫起来,而且显得格外卖力,一副要给菜鸟师兄做一个好榜样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嘀咕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的话。

说实话,他这身量在那大扫帚面前都显得像个孩童一样,所以这样子看起来略有些滑稽,但小君宝认真的样子让人又实在无法吐槽得出来。

李平安叹了口气,也只好拿起之前就被小君宝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那把同样大的扫帚,开始打扫自己的这边来。

时令已入秋,天气尚未完全转凉,但树木却比人还要早感觉到了秋意的临近,落叶纷纷,这院子里地上扫出来大半的“垃圾”反而都是这些还未完全枯黄就坠落下来的落叶树叶了。

李平安一边打扫着,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一边又在继续刚才未完的思绪。

“藏经阁”这个名字他同样听得不少了,多是在武侠位面的少林寺里,里面往往要不就是有如扫地僧这种隐藏大佬,要不就是《九阳真经》、《易筋经》这种顶尖武学,那么这里的这个藏经阁,里面到底有没有《九阳真经》呢?

李平安的心思不由活泛起来,不管未来怎么样,就算只是做一个普通人,可既然是处在一个武侠的世界里,那么如果自己不去接触一下这些鼎鼎有名的武功,总是会让人感觉心里不得劲儿,以后或许会成为一个遗憾而感到后悔。

“哎,君宝,你说这藏经阁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啊?”但另一方面,李平安又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所以干脆先在小君宝这里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小君宝毕竟是经常来藏经阁的“老人”了,尽管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懂,但小孩子在某些方面也有着超凡的记性,肯定能够记下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不少东西。

“有……经文啊……”

“都是经文吗?”

“也不是啊,不过还有一些君宝也看不懂。师父可能看得懂,但他也没有教过我。”

李平安心中一动,那些看不懂的,应该是文字方面的原因吧,看来是一些梵文的“原版经文”了,而他没记错的话,《九阳真经》本也就是在一部梵文的经文夹层中,所以说还是很有可能的?

接下来李平安又问了一些,君宝知道的也都一一作答,李平安这才知道,这个藏经阁跟自己想象的还是很不一样的。

藏经阁所在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本来嘛,这里距离李平安他们的住处都不远,而他们的住处本来就偏,这也就可想而知了,也不知道当初安排觉远住处的时候有没有方便打扫藏经阁的考虑。

当然这也就是李平安随意一想,认真计较起来的话,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这里靠近后山,又偏离寺前,相对比较安静,也比较适合诵经抄文。

但藏经阁在少林寺的地位其实并不低,不过这不是因为外面传说中、还有李平安印象中的那样,藏经阁有很多少林寺的武功秘籍,比如《易筋经》、七十二绝技这种,实际上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这么有名和显眼的地方,毕竟这里就是以往有善人要抄经还愿也是可以在这里呆一整天的,要真是什么秘籍都像是大路货一样乱放,那么在当初世道太平、少林人流如织的时候,什么武功秘籍早就得流传天下了。

这当然让李平安觉得可惜,毕竟他对于那些少林绝技还是很有好感的,很想要亲眼认识一下它们,大家交个朋友也很好嘛;不过就算是如此,也起码还有一个《九阳真经》是值得期待的嘛。

他不太记得《九阳真经》是什么时候被带离少林寺地,只隐约记得后来张无忌坠崖学到的那个“九阳神功”实际上应该就是少林寺遗落在外边的那一版,而且觉远似乎也学过这个,但是张君宝又是肯定没有接触过原版地,那么遗失的事情应该是在张君宝下山之前了。

不过现在毕竟是在电影世界中,到底是不是和金系武侠有关系,有没有“九阳神功”这玩意儿还不好说,以电影表现出来的低武水准,除了练太极时候有些特效还有必不可少的吊威亚之外基本就是硬桥硬马的打斗,好像也不太像是能够跟九阳这种江湖顶级武学擦上边的样子,那会不会连这个念想也落空呢?

不管怎么样,李平安已经打定主意下午抄经的时候就去找一找,看有没有《楞伽经》。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动手,乃是他从小君宝口中得知,藏经阁时常有人护卫,且是暗中护卫看守,或许现在就有他们看不到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要是敢轻举妄动“那就死定了”(小君宝语)。

尽管总觉得这些话不太靠谱,完全就像是小孩子家的臆想,但李平安也没有贸然轻举妄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楞伽经》要真在那里,也不会长脚跑掉,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他只能按捺住自己骚动的心思,难得安分下来跟小君宝一起将外面这院子打扫干净之后,就准备先去吃午饭。

有什么事情,也等到下午来抄经的时候再说。

第三章、抄经

少林寺的日子其实还是很清闲的,虽然单调枯燥,还有各种刻板教条需要遵守的规矩,但起码不用担心生死,而且有些事情也就是累了点儿,但也没有时间限制嘛,就看你效率快不快了。

李平安第一天扫地的表现当然是不及格,毕竟他一直就在各种走神,而小君宝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一开始分配好了地方,可到最后眼看着自己那边大半部分的扫完了李平安这里还有一些,口中唠叨着也还是过来帮他一起打扫完。

不过为此一个吃饭时间小君宝都有些怨言,他倒不是真的小心眼到帮忙做点事情就会怨气冲天,而是觉得这个菜鸟师兄实在是太没用了,扫地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自己还特意只安排了很少的部分给他,没想到他还是做不到。

所以……小君宝生气了,晚上必须多讲几个故事才能哄得了!

李平安哪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小君宝心思单纯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一根筋的老实孩子,有的时候狡黠起来也能像只小狐狸一样。

不过肚子里还藏着很多故事的他,也并没有在意这种小心思,而且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九阳真经》的问题。

等到下午再次来到藏经阁,按照小君宝所说,做的可就不再是打扫的工作了,因为近来有几位善人上山来求真经准备拿回去供着,同时平常有时间也能够勤加翻阅,虽然现在有印刷术那玩意儿,可少林寺赠送的这些可是“真经”,自然是要人工抄写,才能显得逼格更高也更真诚一些,所以不只是李平安两个,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安排一些人过来藏经阁誊抄经文。

而且因为成年的和尚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做的也是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抄经文这种相对没那么重要和有难度的事情,当然就交给孩子们了。

李平安他们过来的时候,藏经阁里已经多了几个人,当然都是头上剃光光的小和尚,年纪和李平安基本差不多大。

不过他们可没有李平安这样有着成年人的灵魂,性格都显得比较跳脱,这当然也是因为此时那主持抄经文的大和尚暂时还没有过来的缘故。

寺里显然也清楚若真是让这些孩子单独在一边干事情,没有人监督的话,恐怕他们安分不了多久就得开始闹腾,到最后要是效率赶不上他们也只能略表惩罚,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将这种可能性杜绝,特意安排了寺内戒律堂的僧人过来监督工作。

小君宝看到同样年龄段的小和尚们自然很是兴奋,他平常可见不到这么多同龄人,毕竟觉远的住处太偏僻了,跟寺里其他僧人们距离都比较远,这本身也算是他现在地位边缘的一种表现吧。

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也还没有染上各种坏习惯,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尚不清楚李平安和小君宝的来历,所以跟他倒也能够聊得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师父是……”“我……”这样来来去去地没几下就打闹习惯了。

大家彼此认识了,也大概知道了来历,他们的师父基本是少林寺目前正算第二代“觉字辈”——扣除掉那些已经不问世事的老长老——的僧人,其中有来自于戒律堂的觉悟,有来自于罗汉堂的觉明,当然还有觉远。

而他们差不多也就是在最近几年陆续上山地,其中既有家中贫寒父母养不了不得不送上山地,也有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外出游历的师父带回来地,当然还有专门送进来锻炼地。

这样算下来,这里在少林寺资历最老的居然是很小就被觉远收养的小君宝了,他在这里呆了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当然小君宝压根不会在意这些,何况小孩子间,这边他一看就是年龄最小的要是摆出“老资格”的样子也没人受得了,暂时身份平等的情况下,彼此之间相处反而更加融洽了。

不过多久,寺内派来监督的戒律院僧人总算是到了,是个面目和善的青年和尚,他的态度也很温和,面对一群大小孩子尤其里面明显还有几个菜鸟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很耐心地和他们讲解清楚了要做的事情:

“每个人拿着一份去抄,记住字迹要工整、清晰……你们当中有的已经做过了,有的是第一次来,便好好跟旁的学学。既然你们师父让你们过来,那么识字应当是没有问题的,经文中虽然也有生僻字、疑难字,但是对照着笔划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实在不行还是可以问我的。不过我希望说清楚,大家待会儿开始要保持安静,认真抄经便是,否则的话可能就赶不上在傍晚前抄完了,那样的话我也就吃一顿挂落,但是你们的晚饭可就没着落了。”

显然他深知对于孩子们不能吃晚饭的威胁有多大,而他一说完周围一时间也有些噤声,这种效果让他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示意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提问,他会选择回答几个便不再理会要正式开始抄经了。

李平安虽然也算第一次的菜鸟,不过他的理解力不是其他孩子能比的,在大家争相提问的时候,他已经了解要做什么并开始考虑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不为人察觉地找到《楞伽经》呢?

说起来这本经文会被盗取也是挺奇怪的一件事情,因为很明显即便是少林寺知道其中藏有《九阳真经》地,差不多也就只有觉远一个人,他自己似乎也是懵懵懂懂中学会了九阳功,并没有告知他人,否则的话也没有必要到临死前还要特意去默念九阳给无色禅师、张君宝和郭襄听,并且最后还在三人手中演化成了三份各异的九阳功,并融入进了少林、武当以及峨眉三派的武功中去。

而他默念出来的《九阳真经》很明显也是有问题地,要么就是短了关键的几截,要么就是他自己理解错了,所以后来张君宝虽然传授了张无忌武当牌九阳功,却并没有将他身上的玄冥神掌化解,直到他坠入昆仑山得到《九阳真经》的正本,修炼起了正牌九阳神功,才终于将体内寒毒都驱散了。

这藏经阁虽然看着规模很大,但是时时有人过来,人来人往间要真的有那么一本《楞伽经》夹缝中藏着绝世秘籍,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太可能是只有觉远一个人发现的,这种偶然情况只能说经文本身放的地方就是很隐蔽地,但这种隐蔽只是让人不太会去看到,不管是寺内僧人还是外来的善人们,他们都不会去注意这个东西,所谓灯下黑即是如此。

但后来既然又会被人找到并丢到昆仑山,那么又绝对不会是处于机关暗格这种比较秘密的地方,何况真要是这样说明有人知道其珍贵之处,那就应该不至于只有觉远一个人练过九阳功才对,这不显得前后矛盾了么,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当然了,按说这《楞伽经》乃是达摩祖师留下来的亲笔,真要扯珍贵性也是有的,所以或许会被专门供奉起来,而后反倒被那些盗经人错当成了绝世的武功秘籍带出去,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说来说去的总之,李平安首先也不是很肯定这里就有《九阳真经》的情况下,也并没有抱有很大的希望,所以他不会刻意去找,实际上在抄经文的过程中不经意的翻阅就足够了,别人还能知道他在干嘛吗?

第四章、半年

要说誊抄经文这种事情,首先你得有识字的基础,要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地,到时候可能就要抓瞎了,虽说是誊抄,可他们到底是写字还是“画图”呢?

当然了,正如小君宝先前所说的,这藏经阁里面可不只是有汉文的经文,还有不少梵文原本的经文,这其中既有很珍贵的达摩祖师当初带过来的原本,也有着他自己后来的编著。

梵文他们自然是不懂地,也用不着他们来抄,也只有李平安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梵文上,想着这其中会不会有《楞伽经》的存在。

李平安猜测觉远应当也是不懂梵文,但他久在藏经阁,可能是无意中翻阅到了其中有汉字觉得奇怪便拿来看,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让他练成了“神功”,可惜这位神功大成的和尚没有那个主角命,和张无忌的遭遇也是截然不同,不仅默默无闻在少林寺内,最后还是因为力竭而亡。

作为小孩子还是有好处的,尤其李平安现在还没有超过十岁,稍微调皮点、精神不注意点儿以及好奇之下想要翻阅其他一些经文也都是正常地,莫说他了,就是小君宝、还有其他那些孩子们,他们也时不时会有翻看其他经文尤其是那些那些看不懂的梵文经文的行为。

对此来监督的戒律堂青年僧人压根没有往别处想,通通都当做小孩子的玩乐,虽然这也是不允许的,因为现在需要赶时间,这一批经文誊抄完之后就得要立马送过去,今天傍晚之前就得送到还在寺内等候的善人手上,但也就是在口头训斥一下,并没有小题大做。

李平安也得以借着这个机会赶紧翻阅了好几本梵文的经文,可惜结果令他很失望,一本都没有,当然这可能是几率问题,藏经阁的梵文经文肯定也不会很多,而且和汉文的经文不同,基本属于孤本,虽说可能在住持或者谁那里还藏有一份“原件”之类地东西,但在这里基本没有重复的。

没得办法,李平安只能耐下心来,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完成再说。

“师兄,这是什么字啊?”

李平安回头望了一眼小君宝,又看了看他眼前的桌子,上面的经文正被小君宝手指指着的地方,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考我?”

不说别的,就那小表情就是一副期待看到师兄吃瘪的样儿,有一种小老鼠偷吃的隐藏不住的愉悦,他哪里会看不出来。

小君宝扁了扁嘴,觉得这抄经文一下子不如自己之前想象中有趣了。

当然抄经文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只不过之前小君宝听师父说要自己带带大师兄来抄经的时候,他就想着到时候怎么让师兄吃瘪出糗。

实在是李平安之前偶尔“欺负”小孩子欺负得有些狠了,有的时候讲鬼故事吓得小君宝半夜压根睡不着,甚至还得再被李平安本人吓一次,然后他立下誓言:“我再也不想听师兄讲故事了!”

然后……几天后,他主动找到了李平安,又开始了小孩子的撒娇要听故事。

可惜现在证明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平安的这个前身虽然文化水平也不算很高,小孩子嘛,只是为了识字明理又不是抱着科举的目的去读书,当然也就不会有多么用心的钻研,所以最后认识的字也并没有那么多,但是李平安自身可是经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的秀……哦不,正经本科毕业生,虽然认识的差不多是简体字,但是因为兴趣也去研究过一阵子繁体字,又有前身的基础在,然后就是触类旁通,大部分的字对他来说都不是难点了。

当然了,真要是李平安不认得的字,小君宝肯定也不认得,而这样一来却也没办法看李平安吃洋相了,小君宝自然不会这么做。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李平安和小君宝都和大家一样,在那个戒律堂僧人的监督下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誊抄了三个时辰地经文,当然中间还是有休息地。

李平安也算是这些孩子中最能坐得住的了,倒是让那戒律堂僧人难得多看了几眼。

事实也是过去一个多月在病床上躺着的时间,让李平安锻炼出了比前世更强的耐性,在这个世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在这少林寺中也没有什么小说可看,周围除了一个等着听自己故事的小孩子——所以李平安给小君宝讲故事也算是自己打发时间了,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和自己搭话,而李平安是一个本就异常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一个人独自待着都能够在脑海里想些东西自娱自乐,又有了一个多月的静心“打磨”,现在这点情况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梵文经文的事情,甚至中间抽空还去问了那青年僧人:“师兄,你认得梵文吗?”

“梵文哪……”青年的修养的确很好,一直不骄不躁地,思考了下正准备回答,突然又想到什么,好奇地看着李平安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啊,我也想认识一下。”

李平安刚才给青年的印象很好,何况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再正常不过,他也不做他想了,笑了笑便接着说道:“我师父倒是认识,至于我嘛……”他摇了摇头,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在李平安耳边说道:“其实我大字都不认得几个,你可别说出去啊?”

那你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认识的字可以问你?!

虽然无语,李平安还是当即保证道:“当然当然,我不会乱说话的。”心里却有些苦恼,这苦恼倒也不是因为不认得梵文,而是现在就算认得梵文,他也找不到《楞伽经》何在啊。

这一个下午都注定是一无所获地了,看来一切还是要慢慢来,好在李平安有的是耐心。

当然这跟他现在的年纪也有关系,九岁练成神功出去称霸天下?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让李平安郁闷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他来来回回将藏经阁里面凡是能够入眼的梵文经文都找遍了,甚至到最后干脆连汉文的经文也找了起来,可惜没有一本是他要找到的目标。

汉文的经文里也有《楞伽经》,应该算是“译本”,但是翻烂了也没有什么夹层文字;而梵文经文虽然看不懂,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楞伽经》,但里面也没有汉文夹层。

到最后李平安甚至开始观察藏经阁内外是不是有什么暗格之类的地方藏东西,趁着打扫或者整理的时候这里动动那里碰碰,他的耐心已经是极为不错了,但是一点儿成果也没有终究还是让人耐不住。

等到最后他已经基本上要选择放弃了,或许这就是“太极张三丰”电影的一个独立世界,他现在要做的是和未来大宗师小君宝打好关系的同时,看看有没有办法学到少林寺的功夫,毕竟最起码那些武僧整天练的东西还是很真实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少年的出现,让李平安意识到“剧情”即将要步入正轨了……

第五章、天宝

这天李平安和小君宝刚刚结束一天的打扫回来在院落门口休息,就看到觉远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来,平安、君宝,这是你们新的师兄弟……”

“我叫天宝!”这少年年纪不大,但看起来倒是有些盛气凌人。

当然了,少年意气,本来就是有些锋芒毕露的,而且毕竟不是李平安这样地穿越者,不成熟的少年,在骤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见到一群陌生人的时候,大概也就只能像是刺猬一样,用犀利的言语和傲慢的态度武装起自己,才能够让自己觉得稍微安全一些了。

觉远并没有在意,小君宝反而异常兴奋,因为多来了一个人意味着他多了一个可以一起玩的伙伴,倒是李平安微微愣了下。

“天宝”这个名字,在人口诸多的华夏,也算是个稀松平常的名字吧,但是和另外两位放在一起,李平安很容易就想到了他是谁。

不过……既然是“太极张三丰”的世界,有了觉远和君宝,再有个天宝也没什么。

李平安也没有大惊小怪,哪怕他知道若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这个天宝将来会和君宝反目成仇,成为一个助纣为虐的大反派,还是君宝最大的对手。

话说在电影中,“张三丰”能够出现,还多亏了天宝呢。

“我叫君宝,嘻嘻……”那边小君宝可不知道未来自己与对方相爱相杀的命运,已经跟天宝聊上了。

李平安也甩开了脑中那些念头,上前道:“我叫平安,李平安。”

“我叫董天宝!”像是憋着劲要干架一样,天宝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李平安只是摇头失笑,没有在意,看了眼觉远。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觉远知道这个弟子向来聪慧灵气,而且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当初刚去抄经文就能干得很好,还得到了监督者的赞扬,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寺里但凡有誊抄经文的事情,都会特意过来叫上他,因为他不仅抄得细致工整而且效率也很高。

要知道誊抄经文的沙弥们中常常会出现到时间了没抄完还得要刚刚上完讲禅课回来没来得及休息的僧人补完的情况——也亏得他们以前就有经验一般都会将设定的时间稍微提前,这样也能够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可是李平安不同,每次都能够提前交卷,至于剩下的时间里他还要继续去阅读经文,也只会被理解成为勤学好问,自然不可能去阻止,毕竟也没有谁想得到一群浓眉大眼的抄经孩子中出了一个想要偷学绝世武功的叛徒。

李平安也伪装得很好,每本经文起码都会坚持看会儿,这样半年下来,《楞伽经》什么地没找到,对于佛经倒是了解了点儿皮毛。

除了抄经的事情外,他还坚持了半年的锻炼身体——没办法,整天无聊得很总得找点事儿做,所以现在的他不仅完全恢复了健康,还比以前更强壮了,同时连带着原本虽然坚持但也只是在坚持其实心里觉得很无趣的小君宝在有了同伴之后,也对此重燃了热情。

只是觉远自始至终没有表露过要传授他们武功的意思,这也让李平安和君宝每每早上去打水的时候途径校场那边的时候经常驻足不前,委实感到羡慕。

不过当然地,他们没法久留,也只能每次看一点回来偷着练练,只是从成果来看,看起来倒不像是在练武而不过是给枯燥的日常增加一点儿生趣罢了。

另外,和小君宝从小就在寺内长大不同,李平安以前好歹也是在俗世成长地,更是在大家族中,知道一些人情世故,所以此时觉远觉得他能够猜到天宝的身世有问题并不奇怪,只是现在不适合说这个,所以便轻摇了摇头。

李平安立刻了然,看来这董天宝要不就是家里人活不下去送上山来顺便换回去一些钱粮,说白了等于是将他卖了,要不就是像自己一样,遭逢骤变成了孤儿。

君宝左看看董天宝右看看李平安,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好像叫三个字很好玩的样子,他便也说道:“我叫张君宝,嘻嘻……”

是啊,你干脆改名张睿智好了。

李平安心里吐槽着翻了个白眼,小时候的张大宗师真是单纯的有点傻,不过这也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吧?

觉远又笑道:“平安,天宝比你还小一岁,又到现在才入门,你得好好照看一下他。”

李平安自然只能点头,比自己小一岁,也就是比小君宝要大一岁,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个孩子,而在觉远心中,他现在这三个弟子里,也就只有李平安,虽然看着也才十岁——已经过完年了,刚好长了一岁,但却已经很成熟很稳重,也是最靠谱的一个。

“对了,天宝是因为什么原因,到少林来的呢?”

要留在少林寺,是需要一个名分的,不管是作为一个佛教寺庙,还是一个武林门派,少林寺都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不然的话难道免费提供吃喝穿住,然后让你当客人?

不过少林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尤其现在外面还是处于乱世时期,吃不饱饭的人比比皆是,少林的日子过得也是有些艰难,封山闭寺保存自己的同时,虽然没有停止收人,但却严格控制,毕竟多一个人口并不就是多一双筷子那么简单。

像是女流之辈历来是不可能收的,几辈子都不可能,太老的不会要,甚至是成年壮年的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必要的话也是绝不会收的,所以新收的人也就集中在了幼年、少年的男性了。

李平安刚好就是符合这个条件地,他这副身体在半年前甚至还不满十岁,所以理所当然地,被觉远带回来的李平安,也就成了觉远门下的弟子。

和其他同辈僧人早已经弟子成群不同,觉远因为性格等关系,一直是不怎么收弟子的,至今收的两个弟子,第一个君宝乃是自小就被遗弃在寺外被他收养,后来也是自然而然的确定名分,没有走什么端茶拜师那一套俗礼;而第二个嘛,当然就是李平安了,也是他救下来带回来地。

现在终于从小猫两只变成了小猫三只,可喜可贺啊!

此时的天宝毕竟还是个孩子,小君宝不懂事,李平安不会问的问题他却问出来了,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就揭了人家的伤疤,引得其色变。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甚至可能懂事了,或许天宝心里面隐隐猜到了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李平安及时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过我先说好,就算是一家人,也要长幼有序,现在多了一个人,我们得重新确立一下师兄弟名分啦。”

天宝以后会遵循历史轨迹变坏,还是因为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变好都是以后的事情,起码现在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性格冲动可能还有点偏激的少年,李平安虽然不至于对他多亲近,却也不会抱着成见疏远,正常对待就行了。

“那我要做大师兄!”果然还是个孩子,天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眼睛一亮立刻说道。

小君宝同样被转移了注意,而且也不甘示弱,马上道:“我先入门,我才是大师兄。”

“君宝师弟……”李平安幽幽叫了一句,当即让后者无言了,毕竟他们的师兄弟“名分”是之前就确定下来的,他张君宝小小男子汉还做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情来,尽管那事始终都是李平安自己主导地。

“你要做大师兄,凭什么?”见小君宝被自己制住,李平安又转向了天宝,不过他虽是质问,倒也不至于咄咄逼人。

天宝梗着脖子说道:“我就是要做大师兄啊……”

“论年纪,这里我最长;论入门先后,这里君宝最先;你年纪不够大,入门又最晚,哪一点能让你当这个大师兄?”

“我……”天宝说不出话来,李平安说得有理有据,让他转死脑细胞也无话可说,最后干脆耍赖皮:“我不管,我就是要做大师兄。”

“带师兄?我看你是要做带恶人吧……”好吧,这个梗没人听得懂,李平安也只能在心里自己想一下。

面对耍赖皮的熊孩子,李平安的原则是坚决不惯、一意孤行,当即也不商量了,拍板定音:“那好,从今天开始,我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兄,君宝你还是小师弟……”

“为什么我还是小师弟?”小君宝也学着天宝的样子梗起了脖子,表情很不服气。

“因为这里你最小啊……”

“可是我入门最早……”

“我是大师兄,我的话你要听哦。”李平安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大师兄,而是大灰狼。

小君宝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可是……”

“再这样以后我不给你讲故事了哦?”

小君宝不说话了,但是扁着嘴,表情极其委屈。

“故事?”旁边一直想要开口打断的天宝眼睛瞬间又亮了,注意力又一次被转移,“我也要听故事!”

“那叫大师兄,叫大师兄的才有故事听。”

“不,我是大师兄。”

“那没故事了……”

“可我要听故事……”

“叫大师兄才有故事听,不然就没有。”李平安态度坚决,没得商量。

“我……”

“听故事还是做大师兄,选一个吧?”

“我要做大师兄……”天宝刚叫了一句,很快又弱弱地说道:“我要听故事……”

李平安眯起了眼睛,只笑着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大、大师兄……”天宝最终决定向强权,哦不,是故事低头了。

“哈哈哈!”李平安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极其像是一个刚刚抢了小萝莉棒棒糖的绅士。

旁边自始至终静静看着的觉远本来还很欣慰师兄弟三人相处融洽,此时也不免嘴角抽搐了下,开始反思把两个孩子交给李平安这个大鬼头“调教”究竟是好是坏。

第六章、意外

多了一个董天宝,也并没有让李平安和小君宝的生活发生太大的变化,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绕着任何一个人转的,莫说是刚出现的董天宝,就算是小君宝或者是李平安突然消失了,觉远和剩下的人伤心一阵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当然了,打扫藏经阁的任务多了一个人来分配完成,还有洗衣服、劈柴之类随着他们年纪上来力气增大也被觉远逐渐移交给他们来干地杂活,也开始由三个孩子分配着完成。

至于抄经,这个天宝暂时还干不了,也可能永远干不了,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他压根就不识字——这还不像是君宝,从小就有觉远的教导,到了天宝这个年纪毫无基础要从头教起更不容易。

觉远平常对他们颇有一些放任自流的姿态,并没有严格管束,更没有严格要求他们一定要怎么样。

当然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师兄弟三个一直没有正式的机会能够接触到武功。

觉远似乎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或者说他有自己的考虑只是不方便告诉他们,李平安耐得住性子,而且好歹还有一个《九阳真经》作为心底“望梅止渴”的梅吊着自己,小君宝什么都无所谓,倒是刚来没多久的天宝首先按捺不住了。

“君宝,你说师父为什么不教咱们功夫啊?”这天清理完了藏经阁内部书架及门窗的灰尘之后,休息时间天宝就又聊起了这个话题。

他已经来到少林寺一个多月了,少年心性而且有同年纪的孩子陪伴,再加上过去的记忆大概也不怎么美好,所以他在适应飞快的同时也基本将过往抛掉了,至少表面上是忘记了,而对于来到少林寺之前就一直听说过的武功,自然也是神往已久,结果到现在除了跟李平安他们去送东西经过校场的时候能偷瞄看几眼,就再没有接触的机会了,心里痒痒难耐,在觉远面前又不太敢提起,也只能和李平安他们私下聊天的时候提一提了。

小君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君宝也不知道,师兄知道么?”

“……”

你们讨论你们的,牵扯到我身上干什么,而且这种事情不是明明和师父一起最久的你才应该最清楚么?李平安暗翻白眼,不过这些话当然不会说出来,所以也只是摇了摇头。

天宝顿时哀叹道:“可恶啊,要不是师父没有教我们武功,那天根本用不着用麻袋套着那个家伙打。现在想想虽然当时打得很痛快,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干的,一点儿也没有报仇的快乐。”

对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小君宝,天宝总是喜欢在他面前以“长辈”自居,当然他身材更高大看起来也确实更大些,不过放在李平安眼中,这小子老是喜欢充大人就显得有些滑稽和别扭了。

不过还好,现在的天宝真地只是个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想法,而且他此时其实和小君宝一样算是直来直去,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只不过因为性格不同造成的表现方式不太一样而已,所以李平安虽然对他有着电影带来的刻板印象,但平日的相处还过得去,他这个人的性格也不至于真的因为某些成见就刻意去针对暂时还没有惹到自己身上甚至这段时间可能因为故事的关系对自己还带着些许崇拜和讨好的小孩儿。

“等等,你们之前用麻袋套人打了?”李平安说着,倒是想到了电影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桥段,也的确是被人欺负之后的复仇。

“啊!”天宝和君宝都惊呼一声,天宝一脸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君宝倒是还能嗫嚅地说出些话来:“是……是他先来欺负我的,天宝、天宝是为了、为了我,才要打回去的……”

不知为什么,天宝对于李平安总有些隐隐的害怕,不管是年龄还是身形,还是性格表现,李平安比他可要更像大人多了。

李平安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君宝也有些担心了,但还是按捺住说道:“是……有天傍晚我跟天宝过去埋伏在他经常路过的地方,在他经过的时候干……”

他还没说完李平安就打断道:“我问的是,之前你被欺负是什么时候?”

“那天你说要去后山,我就在前面的院子里玩,被静载他们几个看到了,就要过来戏弄我,后来天宝发现了,把他们引走之后回来把我带走了。”小君宝说话条理越来越清晰了,这其中倒是有些李平安潜移默化影响的功劳,说到最后顿了顿,又小心看着李平安说道:“我知道师父和大师兄都讨厌打架,可是天宝是为了我才……”

李平安仔细想了想,也有印象了,那天自己的确不在,正如小君宝所说,去了后山……爬山锻炼身体。

这具身体底子好归好,但曾经受到的伤害只是痊愈还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暗疾或者后遗症,而在没有找到诸如《九阳真经》这样的护体神功、觉远也没有意愿教导他们的情况下,李平安当然也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来锻炼及恢复了。

话说回来,李平安之前的半年也经常带着小君宝一起去爬山,不过自从有了天宝这个年龄更贴近似乎也更谈得来的玩伴之后,君宝就“堕落”了许多,有的时候就会借口有别的事情偷懒,李平安只是师兄又不是保姆,当然也是无所谓了,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不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回过神来,李平安看着坐立难安的两人,突然飒然一笑,说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师父讨厌打架应该是真的,从哪里看出来我也讨厌打架地?

嗯,大概是因为自己表现的就很像大人,而在俩小孩心里大人可不就是讨厌打架的么。

不等他们回应李平安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要说,打得好!”

不去谈天宝将来的变化,起码这件事情李平安认可他,至于对不对合理不合理另说,反正有仇报仇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是没毛病的,孔圣人都说以直报怨呢。

天宝和君宝脸色都是一喜,但随后又听李平安说道:“不过还不够好……”就在他们又忐忑之间,李平安缓缓说道:“你们应该把我也叫上的!”

看着俩孩子茫然起来,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李平安失笑道:“你们怎么这样,虽然我……嗯,不喜欢打架这好像也不算错,但是那只是无意义地打架,可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呢,肯定要报复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至于师父……”说到觉远,李平安也摇摇头,“他不想我们打架肯定是有为我们的考虑的,不过就算真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可能就直接当不知道了吧。”

李平安能够感觉得出来,觉远其实也是护短的,门下就小猫三只,还能真让外人欺负了去?只是一方面他平常不怎么表达,另一方面也确实都是放养的状态,所以俩孩子感受不出来也很正常。

听李平安这么一说,天宝和君宝俱都欣喜起来,小孩子嘛,当然希望能够获得人的认可。

只是接下来的转折却让李平安目瞪口呆,只见天宝突然指着君宝说道:“我是相信师兄地,都是因为君宝怕师兄和师父骂,才说要自己偷偷去……”

“明明是你才对!”小君宝不服了,当时就是天宝自己说的,说什么大师兄可能不会允许甚至还会阻止,结果现在反咬一口了,气煞俺也。

说着说着,两人从动口到动手,又跟着打闹起来。

不过小君宝嘴巴上辩不过天宝,手头功夫同样不如天宝,天宝年纪大身板也不差,而且头脑思维快反应更是敏捷,偷袭了君宝一下就飞快地跑掉,气得君宝哇哇大叫,立刻和天宝上演了一场追逐战,从藏经阁内到阁外菜鸡互啄,精彩攻防令人窒息。

果然还是俩小孩啊……

李平安摇摇头,思绪一转,却开始考虑起晚上该吃什么。

寺里的斋菜老实说味道还不错,毕竟是自己种的,不是后世各种激素化合物集合体那种,纯天然无公害——至于害虫啥的,这年头其实也总结了对付的经验,种的不多每天有专人料理就不是什么大麻烦。

可是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会厌烦,何况口味确实偏寡淡了些,而且没鱼没肉没蛋,对于一直习惯荤素搭配的李平安来说久了就接受不能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也是个和尚了啊,有戒律的存在,以他现在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去反抗,当然也就只能忍着了。

嗯,不管怎么样,先忍耐这么几年吧,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够找到机会下山去,而且一直没有找到《九阳真经》也实在是不甘心啊。

“师兄……”耳边突然响起君宝的呼喊,李平安回过神来,看到如同敏捷的小豹子一样蹿到了自己身后的小师弟,还有面前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天宝,有些无奈道:“你们玩够了没,玩够了我们就去吃饭了。”

不得不说君宝的先天条件很好,尽管没有天宝思维反应敏捷,但往往都是能够后发制人地,因为他的耐力和耐性都很好,反而是天宝很容易焦躁起来,看现在这情况估计又跟往常一样,天宝被追上反杀了一下,然后追击和被追击的就掉了一个个儿,而此时消耗了的天宝想要追上君宝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师兄,让开。”天宝喘着气如同喷着火,热气在这炎炎夏日里似乎都看得清。

“那行你们玩吧,我先走了。”李平安说着当即站起身来,他才懒得管他们两个熊孩子的打闹呢。

君宝见此当即就要往后跑,这么长久相处下来他也摸清了李平安是什么性子,根本没打算把他当依靠。

天宝心里一急,也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甚至都没想到要绕开李平安去追,然后就这么直直地正面撞上了李平安。

第七章、惊喜

说时迟那时快,从李平安起身、到君宝逃开再到天宝冲过来,可以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形成的局面。

眼见得天宝冲过来,李平安顿时吃了一惊,天宝显然是小时候就开始帮着家里务农地,也大概是吃得太多家里负担不起了才被送过来,小小身板长得比君宝其实都显得结实,此时莽撞前冲更是如同小钢炮一般,李平安如果站稳了那还好说,起码也能够顶得住一下,可他是正在起身的时候,身体都是弯曲状态有一脚还离地了,并没有站稳住,结果就是整个人被天宝这么一撞得往后边倒去。

情急之下他侧头一看身后却是一个放经文的书架,心中更是一沉,这才刚清理完啊。

可是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没法掌控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不由己的撞过去,那书架本来还是挺大的,可这一撞之下也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也被撞得“嘎吱嘎吱”响着然后就往后边倒了过去。

这还不够,在这书架的后边还有两个书架,就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撞了第一个,接着后面的冲劲又撞了第二个第三个,也得亏这只有三个之间离得比较近,再后面的距离远点儿就没有碰到了,不过也是很险,因为这三个书架上面都有摆放堆叠整齐的经文,那些经文散落开来也有不少在瞬间冲击到了旁边,若非是力量不足,那就不只是后边的书架摇晃几下了。

而这边的情形,不仅是撞到李平安身上然后又被反弹开的天宝,已经快跑远了的君宝也是被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中他还是跑了回来,看着被撞倒在地的李平安连连叫道:“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平安感觉身体倒还好,虽然有些痛但没有太大的伤害,还能够自己爬起来,那边天宝也爬了起来,李平安瞪了他一眼,“老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干什么,这下好了?”

君宝心性淳朴,真的可以当得上一句“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李平安自然只能怪到了天宝身上,何况他确实也是肇事者。

回头再看着面前那倒成了一片的书架和经文,李平安感觉今天的午饭怕是要泡汤了,将书架扶起来、经文放回去都不成问题,关键还得要将经文放回原位才行,这里消耗的时间和精力才会是最多的。

天宝也老实了,头脑发热的时候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现在冷静下来也茫然失措起来。

俩熊孩子都没有主意,只能指着自己了,李平安心中苦笑,也不去再指责谁的责任了,“还愣着干什么,都来帮忙啊,先把经文收拾出来,再把书架扶起来……”

这些经文多是线装版本,并没有那么牢固,这一通撞倒之后,他们现在得祈祷经文没有出现破损,不然就是放回了原位也得被发现,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口头训诫那么简单了。

李平安的叮嘱正中切口,要是让这俩熊孩子自己来,估计这个过程中都得先一阵鸡飞狗跳,可能本来没事儿的经文都会被这样不小心扯烂。

大部分经文只是散落在地上的还好说,有些还被书架压着,可以想见就算拿出来肯定也会留下痕迹,但李平安他们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先“抢救”出来再说。

“对了,注意把汉文和梵文的分开放置,等一下更好区分……”李平安又提醒着,这能够节省很多功夫。

等到将这些经文都一一搜出来放到旁边按文字分类放置好,这个过程总体算来倒是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也就是稍微抬起书架的时候费点儿力气罢了,等一下放回原位的步骤才是真的考验人。

“来,我们把这三个书架都抬起来,移到原位……”虽然三个现在都是孩子身体,但整日干活都是有把子力气的,这些放置经文的书架也不是说都是那种非常高大厚重的架子——真要是那样的架子也许也没这么容易被撞倒了。

总之在三小只的齐心协力下,这同样很快完成了,最后就是放置环节。

天宝和君宝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李平安虽然有些为难,但也仅仅是为难。

换做任何一个来过藏经阁的和尚,要准确地将每本经文放回原来的位置恐怕都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当然这就意味着有例外,可是例外也绝不会太多,而李平安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过去半年加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里的翻找不是白费功夫,他甚至开始有些相信“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这句话了,要说他现在对于佛教经文只是触到了皮毛,毕竟大部分还只能算看过并没有理解其中的禅意,可是对于大部分经文摆放的位置,作为一个有着重度强迫症的孩子,常常会反复翻阅自己明明已经翻阅过证明了并非《楞伽经》的经文,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对于这些经文放置的位置都谙熟于心。

“怎么办?”双宝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平安,齐齐问出了这句话。

李平安挑了挑眉,笑道:“接下来看我的吧,你们听我吩咐就好!”

他们虽然不知道李平安打算怎么做,但对他莫名有信心,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平安对着那些经文开始辨认起来,这里堆积的经文起码也有六七十份了,考虑到其中还有梵文,要全部将它们辨认出来放回去算得上一项不小的工程。

好在汉文与梵文的经文已经首先区分开了,根据他的印象,汉文与梵文经文的摆放都有明显区分开来的,当然不是按照书架来区分,同一个书架两种文字都有,但是摆放的位置却是有明显分水岭的。

李平安首先自然是拿比较容易的自己认得的汉文经文下手:

“这份……放到……最外边那个架子的第二层靠边处……”

“这份放到刚刚那份旁边……”

“这份……第二个架子第三层,中间位置……”

“这份……等等,先放一边……”

……

凭借着印象,李平安能够将大部分的汉文经文轻松放到原位,剩下没印象的也可以用排除法限定下来,而接下来轮到梵文经文,就是又轻松又不轻松了。

不轻松当然是在于他对于梵文并没有什么把握,甚至大多时候只能够看着封皮上的字数来区分,可是堆在一起的话,就得要仔细观察其笔划变化了。

还好本身这里的梵文经文就不算特别多,加上这些日子的熏陶为了能够辨认出《楞伽经》来李平安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于梵文说认识很难但是只是简单的区分辨认却还是总结了一些心得地,所以虽然花的时间多而且他最后差点连眼睛都看花了,但一切进展还是很顺利的,眼看着就要完成了。

“这本经文怎么这么脏?”天宝突然指着接下来的一本梵文经文,有些嫌弃的说着。

李平安看过去也愣了一下,刚刚只顾着将经文收拾出来,而且虽然他们已经打扫清理过了这藏经阁和书架,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全在倒下的时候沾染上一些灰尘也是难免的事情,所以那时候也就理所当然地会忽略掉,但是现在再来看,这本梵文经文封皮上面积着厚厚的灰,看起来可绝不像只是临时沾染了灰尘的样子。

“拿过来我看一下……”李平安尽量维持着震惊,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不争气的开始跳了起来,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这反应就是不争气。

如果他这一瞬间的猜想成真的话,他怕是都要直接笑出声了,心跳得快一些算什么?

第八章、真经

天宝不知究竟,也看不出李平安的态度变化,直接将经文递了过去。

李平安接过经文,看着上面明明已经被天宝拍过几下仍然存在的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卷起袖子擦试了一下,又吹了口气,让整个封皮看着干净了许多,才看着上面的梵文经名。

好吧,果然还是完全不认识……

“师兄,这个放哪儿?”君宝已经在旁边等着了,看起来他对于做“搬运工”这项工作似乎很投入。

李平安想了想,就将这经文先放到了一边,说道:“暂时想不起来,先看看其他的再说。”

因为之前李平安也是这样所以双宝并没有什么怀疑,接下来将剩下几本梵文经文辨认完毕之后,果然只剩下了那一本没能够认出来。

君宝挠着后脑勺,有些奇怪道:“奇怪了,这三个架子都差不多摆满了啊,这个到底放哪里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是更后面的书架上掉下来的,刚刚不是让你把两本快掉下来的放回去吗?”李平安只能这么说,先糊弄过去再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去吃饭,我最后再确认一下,顺便把这本经文放回原位。”

天宝和君宝对视一眼,都没有多想,或者说此时他们一下子就被李平安提到的吃饭转移了注意力,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了,一颗心早就奔着后厨去了。

“那我们先走啦,师兄你也快点来啊……”这样说着却压根都没有等到李平安回复,两人就搭着肩跑路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平安微微放下心来,又走出去看了看周围一圈,返回来后,还特意去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来,把旁边的窗子推开让光线更好一些,然后才打开那本梵文经文看了起来。

根据李平安的印象,这《九阳真经》应当是少林寺藏经阁内不知名僧人(或者不是僧人)所创武学,据说就记录在《楞伽经》这本达摩亲笔的经文夹缝中,所以觉远刚开始也以为这是达摩亲创,后来才想到达摩未必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创立武学,何况文字用的还是正经的现时字体,距离达摩的时代已远,显然这经文的年月要近多了。

而李平安的第一目标当然也是从这经文的夹缝中找起,他虽然认不得梵文,但没关系,只要里面夹层中有《九阳真经》记录就够了,他又不是为了经文而来的,而功法应该是用汉字写的,他现在辨认这里的文字已经没有压力了。

一边翻开他一边也在想,觉远也是会九阳地,是不是也是从这里学到的,那么上面应该有过他翻阅的痕迹才对,毕竟《九阳真经》总不可能是看一遍就会的,或许翻阅了很多遍,甚至有褶皱。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里面书页中的一些折痕,心中更加有了底,这要真是无人问津的东西,不至于有着这么明显清晰的痕迹;再连着翻了几页,终于在夹层中发现了一些小字。

开篇就写着:“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此书可名《九阳真经》。”

这下李平安再无疑窦了,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神功秘籍无疑。

经过了半年多的碌碌无为,李平安心里基本已经放弃了,而且这过去半年多来他也着实没有在少林中发现太多所谓武林高手的痕迹,功夫当然是有的,要不然之前也用不着和小君宝他们一起去偷看了,可表面看起来都是些硬功,差不多也就是低武水平,真练成了估计也打破不了几块板砖,更别提什么摘叶伤人的境界了。

所以以至于现在骤然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李平安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欣喜,而是茫然。

这……自己这就找到了?

本来不抱有希望的东西,没想到还能够拥有,而且还是在这么平凡的午后、这么普通的发现,这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不过李平安毕竟不是身体上那样的小孩儿,过去这段抄经的经历除了让他对经文有些了解,也的确有着安神养气的效果,让他在需要的时候很容易静下心来,所以李平安很快便能够坦然以对,欣喜当然还是有的,毕竟是期待了好久的东西,不过随之也有一些疑虑。

为什么这真经会放在这里封尘这么久呢?

现在关于自己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它,李平安也差不多能想到,估计这经文是被放在书架的最上头,那上面别说他,就是那些成年人都很难上去,平常更不会注意到,所以在上面盛了这么久的灰,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若非是刚才被天宝他那么一撞,让自己撞倒了这三个书架,同时也将上面积灰的《楞伽经》震落下来,怕是真要等到哪天有人跑来盗经的时候才会发现了。

“这么说来反倒要感谢一下那小子了……”李平安喃喃自语着,心里的感觉却很古怪。

将这些繁杂念头抛到一边,不过说来也是,这么胡乱想了一通之后,他心底的那些茫然消散了不少,欣喜涌了上来,更是对这到手的神功秘籍跃跃欲试起来。

“嗯……不行,我必须要稳住,先去找君宝他们,后面有时间过来再看。暂时不能够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流露出任何的破绽来,而且这本经文也最好藏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去……”

李平安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却觉得放哪一个方向都不放心。

本来按照道理说,放回原位最靠谱,但是……

抬头看了看几个书架,最矮的一个架子都有他现在两个人那么高,以他现在的弹跳力就算能够摸到上沿,想把这么一本经文放上去还是略有些难度,最主要的是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又弄得书架倒了。

更何况下次他还要再来接着看的,总要放在一个隐蔽但是又触手可及的地方才行。

“不过……我现在基本每天都要过来,以后还可以跟师父商量一下,假装来这里学习经文,寺里定然也不会不允,我没有必要一定找一个地方,可以每一次放在不同的地方,下一次来再转移……嗯,就这么办了,将这经文拾掇好,别人也不会在意。梵文经文哪怕寺内的高僧们也不太会来注意,毕竟懂梵文的越来越少了……”

这样想着,李平安走到了其中一个书架前,将这《楞伽经》放到了那些梵文经文的层叠下。

正准备去找君宝他们,突然又想到一事,“没记错的话,这《楞伽经》共有四卷,《九阳真经》是不是也有四卷各在其夹缝中?”

第九章、修炼

“你们先走吧,我再留下来看一看。”李平安扬了扬手中的经文,对君宝和天宝说着。

君宝歪着脑袋好奇道:“师兄,你最近怎么突然这么喜欢看经文了啊?”

天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什么叫突然?大师兄一直都喜欢看经文,只是最近看得更多一些,可能最近有什么感悟吧,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走啦。”

他才不管李平安想干嘛呢,肚子都快饿扁了。

君宝扁了扁嘴,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李平安温和的笑脸,又被天宝拉扯着,而且也有食物的诱惑,终于还是先离开了。

李平安看着两人走远,轻吁了口气,立刻转身去把之前藏好的《楞伽经》、也就是《九阳真经》找出来。

自从那日找到了这经文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平安都是这样,来得比大家早,走得比大家晚,就是为了挤出那宝贵的时间来修炼这内功篇。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这是倚天里面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了,也算是张无忌修炼的《九阳真经》的内功心法口诀。

不过李平安在通读完内功全篇之后,却并没有觉得这是修炼的关键,反倒感觉不管是觉远还是张无忌,是不是当初修炼的时候路子都有些走偏了?

诚然,张无忌依仗九阳神功横行天下,甚至一日练成“乾坤大挪移”,但他的弱点也并非不存在。

所谓刚过易折,放到武学上也是一样的道理,能够创立出《九阳真经》这种绝世武功的人,而且有着《九阴真经》这种典型的极端作为对比,又怎么会轻易走向另一个极端呢?

反倒是开篇原本要被忽略的“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李平安觉得这恐怕才是整篇内功心法的核心、关键之处。

九阴之极生少阳,九阳之极生少阴,阴阳相济,化元归一,就像是张三丰成为武学宗师大成之后所创立的太极,讲究的是平衡、是中庸,不管是哪一边,过犹不及。

“呼……”

呼出一口浊气,李平安闭目开始按照心法所述周转内运。

想归想,内功还是要按部就班开始练,但李平安已经存了心思,万事不可穷究极限,必须保留一分以防万一。

随着修炼的深入,自己对于心法的了解越来越深,到时候或许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周折来解决这个问题。

更何况九阳内功本来也不是单纯靠自己能够修炼到大成的,要么就是有高手名师帮忙打通关窍,要不然就是有如同张无忌被布袋封住那样的奇遇冲破关窍,不过那对于现在的李平安来说还太遥远,暂时没必要考虑。

至于《九阳真经》或者说《楞伽经》剩下的卷,李平安还没有找到,他已经将现在自己能够看得到的那些书架的顶层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至于其他地方之前就早都摸索过一遍,就算是强迫症,那么多次之后他自己也有些厌倦了,也只能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再碰碰运气,或许以前灯下黑错过了也不一定呢。

刚开始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还有些不适应,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而且尽管还没有感觉到内力的其他功用,李平安却首先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素质肉眼可见的变化,速度变得更快、身形更敏捷,耐力的体现就更为明显了,这些在爬山的时候有着最深刻的体会,甚至连思维也活跃了许多。

大概是天天都和李平安在一起的缘故,李平安这样每天都会有一点儿的变化,君宝和天宝反而不太容易觉察出来,而至于其他人本身就与李平安接触得不多——随着年龄的增大,寺内有些阶层、圈子之类的划分也越发明显了起来,越是懂事越是知道李平安他们几个没什么好接触的,反而如同之前那种欺负小君宝的现象时有发生。

不过天宝和君宝两个跳脱的熊孩子也不是好惹的,有仇当场就报了,有时候拼着被围殴也要抓住一个反击,久而久之名声也传扬开来,这种欺凌的事情倒也渐渐少了,都不需要李平安去出手去恃强凌弱了——以李平安这渐渐练成的九阳内力,就算是随便一拳一脚以后夹带内力了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受得住地了,说恃强凌弱真不过分。

半个月后……

李平安抬头望着面前的一个书架,这也是整个藏经阁内目测最高的一个架子。

只是他也没有后退助跑,就在原地看似不发力地弹跳了几下,几乎每一下都能够跳跃到与架子最高处平齐的地步。

最后他又加了一分力,手上还带着那本《楞伽经》,直接跳到肩膀越过那最高层的时候,抬手将经文往那上面轻轻一放,然后才自由落体,在地上稳稳站住,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轻轻点头。

成了!

一个月后……

后山少室山的半山腰,李平安抬头看着面前一段约莫六十度向上倾斜的上坡,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陡然开始奔跑起来。

走过了一段略显平坦的助跑距离之后,上升之势陡起,难度也是骤然增加,但李平安的速度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减缓,不过他已经咬起了牙来,越到上面越显得吃力起来。

这样徒步的冲势攀登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难,真正尝试过之后就知道对于体力和身体素质的要求有多高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李平安来说,在刚开始不应期的几次中途失败之后,现在已经越来越轻松了,他就快要换成其他的挑战了。

三个月后……

“啊!!!”

“啊!啊!啊!”

站在少室山顶峰的李平安皱眉听着四周围传来反弹感强烈的回音,脸上却带着笑。

这一声啸叫虽然达不到吐气成剑的神奇,但所起到的效果同样不容小觑,在李平安看来有点儿类似于音波的效果,因为真气从最终经由厉啸呼出,引起周遭空气的震荡,这真要是有个普通人站在他面前直面再距离近一点的话,可能耳鼓膜都要直接被震破了。

半年后……

单脚立于一根竖着的木柴上,李平安做出了一个金鸡独立双手合十的动作,而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那木柴也像是跟着膨胀收缩一样,一直一弯……

突然,李平安猛然睁开双眼,就在那一瞬间,他脚下的木柴就像是被拉着绷到了极点的弓弦再也承受不住拉扯的力量一般,一下子裂开来,而且并非是四分五裂,而是像被一斧子从中间直直地劈下来一样,一分两段左右倒下,呈现出来的两边横截面竟然还显得很光滑。

随即李平安的身体也像是花瓣乘风缓缓飘落下来,两脚刚好就踩在了被分割开的两片木柴上,他双手收缩在腹,看着不远处正奔过来的君宝的身影,笑了笑迎上去。

第十章、偷窥

等到君宝走近了,李平安笑着却又疑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

在这少林寺里虽然没有什么休息日,但是每天的活儿,以他们现在越来越熟练的情况,其实算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年龄越大力气也越来越大,能干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了,可是好歹也是有师兄弟三个一起分担的,而总的活儿并没有增加多少,所以每个人要做的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偶尔也会像是今天这样的,李平安和他们说好了大家分开地方整理,他自己来劈柴他们两个去打扫整理藏经阁,这种机会李平安当然是用来修炼以及检验自己练功成果地。

君宝他们和李平安整日相处,虽然并没有很明显地察觉到李平安的变化,却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力量以及耐力等越来越强,而且李平安现在也算是能让两人都服的一个师兄了,自然也不会对他的分配有意见。

而往常他们也不会中途跑来打扰李平安,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要去看热闹或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所以李平安在问的同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时来的自然不只是君宝一个,天宝也在后面。

俩熊孩子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君宝更是才到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叫道:“师兄,我们看到了觉明师伯在院子里练武,我们一起去看吧?”

天宝也在一边补充说道:“对啊,这是个好机会,以往想要看到觉明师伯出手都不可能……他人是差劲了点,不过整天带着寺里的武僧一起练习,肯定也很厉害的,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够偷学到一招半式……”

李平安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偷看寺内武僧们练功的场面了,现在想来反倒有些怀念。

他在这里沉思着,天宝却和君宝低声交流了起来,天宝抱怨道:“这下糟糕了,我就说不要来找大师兄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君宝摇摇头道:“这跟偷看武僧们不一样,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觉明师伯察觉,到时候要出了什么事情,有师兄在,他会有办法解决地。就算再不行,到时候三个人一起犯错,师父要罚也会轻一点儿,他最心疼师兄了。”

天宝立刻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经常被自己欺负的那个二愣子嘛?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呀!

可是大师兄真的会同意么?对此他深表怀疑,尤其是现在看着李平安沉思的样子,他心中忐忑,更担心李平安非但不会同意,还可能转头去告诉师父觉远。

君宝这时却又开口说道:“师兄,你是不是担心师父啊?可是师父都不教我们,我们只能——嗯,就像是你以前说过的一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而且寺里的那些人都在练武,以后他们越来越厉害,我们就又要被欺负了。”

李平安这么一想也是,但不是君宝所说的被不被欺负的问题,而是现在自己学到的《九阳真经》,只有内功心法的部分,却并没有具体的武功招式,虽然可能还有其他卷九阳里面或许有些硬功,但这不是自己还没找到嘛。

内功可以让你一蹦三尺高,可以让你出拳蹬腿有力,但打起来肯定是既不好看又没有章法,更没有办法将内力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李平安不是好勇斗狠的性子,可既然生在了这种有神功秘籍必然也会有武林、江湖、高手如云的世界,就不得不考虑到以后自保的问题,而且现在暂时是因为在这山上没有机会,但以后如果有机会下山,到红尘俗世里去走一趟,身负绝学却不能够闯出个名堂来岂非也是一种明珠暗投的遗憾?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有武功傍身是必要的,现在既然暂时没有办法去学习上乘武功,但是少林寺的这些硬功套路也同样可以,只要能够和内力衔接好,也会取得不俗的效果。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吧……”

“好吧——咦?”天宝和君宝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些稀奇。

虽然李平安以往也没少和他们一起偷看,但也就是看一看普通弟子的演练,他们这次可是将目标对准了戒律堂的武僧,段位不一样身手不一样,偷看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这是伴着一定风险的。

按照天宝的想法,能够让李平安不管也不去告诉师父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他自己真会参与进来。

当然了,这肯定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两宝随后都兴奋起来,然后天宝跑的飞快在前面引路,君宝和李平安紧紧跟上。

他们所说的院子距离后厨这边有些距离,倒是和藏经阁并不远,也难得他们还特意跑过来通知自己,就算有些小心思,但李平安也为这样的“分享”有所感动。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天宝小声说道:“嘘,我们慢点,悄悄过去,不然容易被发现。”

三人都压下脚步,蹑手蹑脚地摸过去,通过围墙角落边沿望过去,果然看到在那院子中央有一道身影正在辗转腾挪,他的身形十分矫健,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明明只是一个人的演练却好像在不断的痛击着围攻上来的敌人一样,拳脚都能打出破风之势。

这正是戒律院僧人、寺内武僧教头之一,同时也是觉远的师兄、李平安他们的师伯,同样是主持弟子的少林武僧、觉明。

当然对于李平安来说,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于海”!

他此时穿的并不是平常的僧袍,而是一件束腰紧袖扎腿根的轻便布衣,还袒露着一边臂膀,行走间龙腾虎跃,辗转中呼啸如风,不仅是一招一式,还有一呼一喝。

也不同于李平安他们以往看到那些武僧硬桥硬马地面拳脚,他能借势纵越如飞,尽管还没有到飞檐走壁、如天外来那么神奇,却也让李平安他们直呼精彩。

尽管李平安前世见多了各种神奇场景,但亲眼所见的视觉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这没有吊威亚、也没有加特效,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力,除了武功、内力,没有其他的解释。

本来还想着来学个一招半式的三人,慢慢地反倒变成只是欣赏武功了。

“要是师父有他这么厉害就好了……”天宝低声感叹着,有着对于那些觉明手底下的武僧弟子说不出的羡慕。

而且还得考虑到之前欺负君宝却被他们偷袭反杀的那几个也是这觉明的弟子,这就不只是羡慕,还有点儿嫉妒和不甘了。

李平安心道,如果真要比的话,修炼了《九阳真经》的觉远怕不是随便秒这个觉明?当然前提得是这觉明的武功只有展示出来的这么点儿,而觉远也不只是学会了九阳内功。

就在这时,君宝突然惊叫道:“嗯,怎么不见了?”

“啊?”各自陷入沉思的天宝和君宝都看过去,却没有在那院子里再看到觉明的身影了。

两人齐齐问君宝:“怎么回事?”

君宝摇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刚刚就看到师伯突然飞起来了,然后就不见了。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见……”

天宝和君宝还在疑惑,李平安却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突然——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啊?”

听到这个声音,李平安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第十一章、惩罚

“都怪你呀,你要是当时不见他的时候及时告诉我们,我们肯定就先跑掉了,这样也不会被抓到了。”

“我……”小君宝下意识想要反驳一下,但很快又没有底气的没了下文。

天宝又看了李平安一眼,虽然他觉得李平安完全没有体现作为一个“师兄”的决断能力也有责任,但他可没有敢对李平安说些什么,更别说责怪了。

实际上真要说起来,他自己当时也是完全懵逼的,只不过在面对君宝的时候习惯性推卸责任或者说跟他拌嘴了,反正君宝肯定怼不过他。

三个半大孩子此时都是一副败家之犬相地跪在了原本他们偷窥觉明练武的那个后院外的廊道前,之所以在这里自然是给他们的惩罚,一来这里地方好太阳大,让他们暴晒在太阳下算是一种惩戒了;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地方经常有来来往往的僧众,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看到了多半会指指点点地,熟悉的或许还会嘲笑一下,这算是心理上的折磨。

觉明作为武僧教头,本就是以严厉著称,另据小道消息称,他与李平安他们的师父觉远私下里一直不太对付,所以这惩戒其中到底有没有发泄私愤的意味在里面,谁也说不好。

不过很显然,这种惩罚对于天宝和君宝两个熊孩子是极有效果的。

小孩子总是要面子的,就算是想要吸引人注意,也不是以这种颓丧的方式,相比于在这里晒太阳罚跪,被路人围着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不少同龄的、熟悉的面孔嘲笑的目光,这才是更让他们难受的。

也就只有李平安一个人心里够强大,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双目,同时不自觉地就开始运转起了九阳内功。

时间慢慢到了午时,太阳正挂头顶,最是炎热的时候,同时还伴随着饥渴的二宝都像是枯萎的树苗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委顿着;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李平安的脸色偶尔也会难看,但总体却要好多了,只不过就是脸色经常变来变去而已。

当然,饥饿感他也有,毕竟他只练了武功又不是什么仙法,做不到辟谷,还是一顿不吃就会饿得慌,尽管撑过了这段可能也就没感觉了,但在当时那种饥饿感还是挺折磨人的。

不过一则前世他就有过不少挨饿的经历——说来惭愧,并不是没钱吃饭而根本是因为太懒了,有时候躺床上就不想动了宁愿饿着渴着、憋着尿也不愿意离开被窝,这简直就是懒癌的状态了——总之有了经验此时就比较能抗,二则此时他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而且不只是因为运转九阳内力的缘故,还有另外一个新发现。

早在正式开始修炼九阳内功之前,李平安就留了心,他并不打算走张无忌的老路子,一味刚猛并不可取,并不是说要给自己留退路,而是要有转圜和改变的余地,也就是能够做到阴阳转化、刚柔并济。

只是在之前,他一直不得其法,原本是想着边修炼边看,但也一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结果现在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却突然发现九阳内力在这极烈太阳的曝晒之下,竟然产生了燃烧沸腾起来一般的感觉。

不过表现在面上,他只是脸上突然涨红了一下就再没有反应了,因为他在当时也不知道是急中生智还是鬼使神差一般地将九阳内力“逆运”回去了,结果这意外而且很可能产生不良后果的一次行为,却因为瞬间产生的一丝清凉感,让他有了意外之喜的发现。

“咦,这个……”当沉下心来再尝试一次没结果之后,李平安不信邪又试了几次,这也是他脸色变换来变换去的原因,而在后面一次终于再次成功,这也足以说明之前的意外并不是那么意外,而是某种必然。

那么这丝清凉感的产生,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九阳内力刚猛无匹、炽热难当,是不可能呈现出这样截然相反的感觉地,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九阳之极生少阴”这句话了。

可是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

是只有这样突然逆运周转瞬间才能产生,还是有另外一种方式?

李平安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或许是自己能够真正掌握九阳内功的关窍所在。

就在这时,虽然微阖双眸但对外界并一无所觉的李平安突然察觉到有一片阴影覆盖在身前,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去看,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师父?”不只是李平安,君宝和天宝也都在此时一同看过去,待看清眼前到底是谁时,三人都是一喜,而君宝马上就愧疚下来,天宝也觉得有些难堪,倒是李平安心中一动,看着觉远的样子,总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

说起来,他虽然说曾经看过不止一遍电影,可是且不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就算没有来这里,前世的时候对于这些剧情记得也不甚清楚了,又或者是说,人的记忆本身就是有着自我掩盖的能力,不到触发到某一个契机的时候,都很难会翻腾出来。

就像是偷窥练武这件事情,李平安的记忆中,对原电影中的这一幕有印象,但更深的印象却是在之后觉远去看被罚跪的君宝和天宝师兄弟二人那一幕,也所以他之前没有想起来,到现在才想起来。

一个角色想要丰满起来让人记得,总要有一些能够让人记住的东西,比如说在大场面中的决绝,又比如说在平淡中的触动人心,就如此时。

路上已经没人了,觉远站在这里却还是表情肃然,斥责道:“你们三个小崽子,忒不听话,今次给你们个教训,也让你们知道一下天高地厚……”

君宝和天宝原本还满脸的羞愧地垂下头去听取批评,但随后被李平安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天宝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他,见他眼神示意看前面,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好奇的看过去,结果这一下子眼睛再也无法转开了。

另一边的君宝突然察觉到气氛好像有异,最主要是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香气,连忙微微抬偷偷瞄了一眼,然后也动不了了。

觉远口中依然说着一些训斥的话,但脸上却拉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同时将手上的三个窝窝头悄悄递了过来,上面还散发着热气呢,也不知道他怎么保存的。

师兄弟三个顶着大太阳跪了那么久,早就饿得发慌了,就算是李平安也只是靠着九阳内功撑着,但饿的感觉却是避免不了地,所以此时眼看着觉远手中递过来的三个窝窝头,哪里还有二话说。

不过李平安毕竟抗性大一点,这个时候也还算能够保持清醒,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就示意君宝和天宝两个先躲到觉远身前来,让他们两个先吃,等到他们都吃完了自己再来。

老实说挨饿这个感觉李平安觉得主要还是在于心理方面,像是他心理强,肯定就比君宝两个更扛饿,晚一点吃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只有李平安一个的时候,觉远一边看着李平安在啃馒头,一边训斥道:“尤其是你……你既然是他们的师兄,就得看着他们点儿,怎么还能够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已经填好肚子的天宝有了几分力气,似乎胆气也壮了起来,想当然地就回了一句嘴:“还不是因为师父都不教我们武功,所以我们才……”

“天宝!”李平安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他。

而本来应该接着训斥的觉远居然在这时候反常的沉默了一下,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赶快吃吧,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不过你们师伯的惩戒结束了,我身为师父也得管教管教,回来再罚抄金刚经十遍……”

“知道了,师父。”三人的回答都有些有气无力,双宝是真的懊丧,李平安却只是在配合觉远的演出。

第十二章、流年

等到日头西斜,觉明定下的惩罚时间终于才算结束了。

这半天多下来,对于天宝和君宝而言真是受罪,倒是李平安比较受用,他没有想到这么偶然的机会却能够促成自己在武学上的大突破。

其实有时候顿悟就是来得这么突然和奇妙,就像是有些机缘一样,缘分到了、机会到了,自然就来了。

有了这一次的意外发现,李平安只要能够再抓住那一瞬间的感觉,并且探究出其中的根由,然后以此完善自己的修炼,他所理解的九阳内功大概就能够达到阴阳贯通,这样的话就算是最终没有办法到大成,九阳内力的威力也同样会更上一层楼。

而曝晒着跪了这么大半天,对于他们来说比平常干活似乎还要累,所以一回来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至于觉远安排的抄写金刚经的惩罚,反正他也没说时间,大不了他们后面挤出时间来就行了。

李平安的精神相比之下还是要好很多的,所以虽然同样跟着洗浴上床,但他并没有那么容易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天后,爬起来看了看榻边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两位师弟,想了想便盘起腿来开始再一次试着修炼起九阳内功来。

白天在觉远来之后他就没有再试了,生怕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出了什么意外,当然也担心自己万一再不小心走偏了,反而把那灵光一闪的感觉丢了呢。

现在再次尝试起来,一开始还有点儿找不准感觉,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是失败,虽然他现在耐性够好,但身体却有点儿扛不住了。

内功这种玩意儿可不是可以由着性子随便乱练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这在武侠世界有太多例子了,得亏李平安此时的九阳内力已经算有小成功力了,前期打的底子够牢靠,而他每一次的尝试也是见好就收,并没有过分冒险,所以身体虽然莫名发热起来,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恶果。

“只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原本只是睡不着的李平安此时却性子上来了,感觉非得要在今晚成功一次不可了。

不过他虽然急切却还没有失去理智,深知心里迫切没关系,行动上却必须要缓着来,绝不能够操之过急。

这一次他没有马上开始尝试,而是先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也开始搜寻记忆中白日时候那种体验的感觉。

第一次出现清凉感是在如同往常一般运转九阳功至全身却在曝晒的太阳下感觉燥热,而后准备将九阳内力回缩的瞬间,也就是所谓“逆运”的最开始,如果结合“九阳之极生少阴”的话,似乎更能够理解这一瞬间的体会了,那么如果真地将九阳逆运,又会如何呢?

“将九阳内力运转周身然后又逆向一次?”李平安皱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样,九阳内力运转一个周天本来就是一个循环,不存在逆运一说,那么……如果这内力不是自丹田而生呢?”

想着说着,李平安自己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可是随即他又犯了难,因为设想归设想,真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一个问题,要如何从四肢百骸产生九阳内力然后反向运转到丹田?

“一般内力都是贮存在丹田位置,所以丹田越大越强悍的武者,内力也就越雄厚,实力就越强。武者调动内力,其实便是从丹田中‘取出贮存’的过程。而四肢百骸并没有丹田的特性,无法贮存到太多的内力,而且往往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消散化解,长此以往甚至还会对身体造成不适……”这些是李平安的心得体会,他到底修炼了不短时间的内功篇,足够归纳总结出一些东西来了,而且内力的修炼有时候是这样,一些还没去尝试过的东西却能够推断出无法做到,这是基于对于自己身体情况的一个了解,九阳内力就很擅长于这个。

“可是如果……藏在穴位中呢?”

李平安脑中灵光一闪,就像是划破黑夜的一道闪电,让他顿时振奋了起来。

人体有数百个穴位,这些穴位本身就有着自成一体的“开闭”功能,而若是能够在其中贮存内力,甚至可能将穴位打磨得更加坚韧,将来就算遇到了类似于点穴一类的手法,也完全不怕了。

想到此处,李平安立刻行动起来,但他刚开始还不敢贸然尝试太过,只是挑选了手背上比较普通的几个穴位。

这一尝试之下,立刻发现可行,但他仍然没有着急,准备先这样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没有风险再开始其他穴位,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

春去秋来、寒暑交织,光阴似水、岁月如梭,十年时间说短不短,但就是在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过去了。

李平安的生活再没有起什么变化,单调的重复、再重复,打扫、烧水、洗衣、劈柴、吃饭、睡觉、练功、爬山、休息、玩闹……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什么惊喜。

这十年自然是从李平安重生到这个世界算起,不过山中岁月,一个月两个月还好,以年来计算之后,李平安就开始有些捉摸不清楚到底过去多久了,只能说上一个大约而已,就算现在他自己的年纪,也只能约摸确定在十九二十岁间,毕竟在这里既没有过生日也没有什么新年的讲究,有时候连过去一年了都得被人提醒了才意识到。

好在这并没有什么影响,这个世界既没有礼拜,他在少林寺里也没有什么工作日休息日的区分,只要一天天这么过下去就可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期间李平安也没有放弃对《楞伽经》也可以说是《九阳真经》剩下部分的追索。

可惜的是,毫无收获!

李平安就差没把藏经阁周围挖地三尺了,甚至到后面凡是他能够去的、能够接触到的地方都想方设法看过找过了,可还是没有发现传说中的另外三卷《楞伽经》,及《九阳真经》。

索性他的九阳内功修炼的越来越精纯,其实,《九阳真经》从修炼的第三年起,他就已经到达了顶峰,或者也可以说是遇到了瓶颈。

在剩下的日子里,也不过就是不断的巩固,以及寻找可能的机会达到大成,不过这毕竟不是单单依靠自己的能力就能够完成的事情。

而从前年左近的时候开始,他的进步就变得更加缓慢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是毫无寸进,所以后面更多的反倒是让九阳内力“提纯”,也就是从那一次偷窥练武被罚跪时候的意外发现开始,他逐渐摸索试验,通过将内力贮存在身体数百个穴位中——刚开始也不敢太多,后面才慢慢增加,最后终于成功让自己的九阳内力完成了阴阳互转。

九阳之极并不是极限,还能生少阴,而少阴一转,又为少阳,少阳再至九阳,如此整个身体内都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可以保证他的力量生生无穷、绵绵不息,于刚猛中却又能够弯折,更不容易为人所拿捏住了。

他敢说就他现在的九阳内力,可能直接的威力上略逊大成的九阳神功,但综合来看并不会差多少。

第十三章、有盗

当然,随着修炼的深入,尤其是功力很难再做纵线的有效地提升以后,李平安在努力使得内力更加精粹走向横线发展的过程中,也逐渐发现了一些自己以前忽略——或者说因为短时间内不是很明显所以自己不太在意的问题,《九阳真经》虽然没有传说中《易筋经》那般短时间内就能够让人脱胎换骨的神奇变化,但修炼了九阳功之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由内而外的精神气质等也都在不知不觉间同样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其实也可以算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毕竟九阳可是对武学天赋都有加成效果地,而好的功法能够提升身体素质都是在意料中,最多只是提升的程度有点没想到。

不过他到现在修炼的都还只是内功,也只是单纯的内功,于武功和招式上,现在的李平安就是和一般的少林寺武僧差别也不大,而且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这也算是他目前的一个短板。

当然以九阳功的另一个特性来说,他这个短板想要补足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以后多看看武功秘籍、多学学各种武功就行了,就算是乾坤大挪移那种等级的武功都能够很快上手,其他的更不在话下。

“师兄,该走了!”

李平安的思绪突然被君宝的叫唤打断,结束打坐修炼的李平安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门口等自己的君宝和天宝笑了笑,站起身来却突然说道:“不然明天咱们再来比一比,看看谁能更快地打扫完自己负责的那一片区域吧,输的两个就要把第二天的活儿都包了,怎么样?”

和十年前相比,李平安的变化不算很大,但是小君宝和天宝两个,却真的是“男大十八变”了——废话,都特么换了一个演员了。

两人的相貌也终于是到了李平安最熟悉的那个样子,杰哥可是他小时候的动作片男神,而嘉乐作为港产动作片的金牌配角之一,也是耳熟能详。

相比于穿道授液借活的各位动作片老师们,杰哥这些动作片男神更能点燃他内心深藏的中二之魂,尽管长大了之后才知道电影归电影,真人远没有角色那样的本事,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对他们的尊重。

而且如今自己也算是来到了电影的世界里面——虽然既然有着《九阳真经》的存在已经说明了这里不只是单纯的电影世界了,这里的武功可是货真价实的,人当然也是货真价实的。

不过比起李平安,现在的杰哥和嘉乐、也就是君宝和天宝,依然还是两个弟弟。

觉远依然没有传授他们武功的意思,这么多年下来君宝和天宝两个完全是靠着精明的偷窥技巧和灵活善变的脑瓜子,以及超人一等的武学天赋,一看就练、一练就会,才学会了几手硬功,而这一回更加上有李平安这个挂壁在一边帮衬着,他们的武功进境比原电影中只会更强。

李平安虽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也没看过几本武功秘籍,但他修炼了九阳内功之后,其眼界天然就比一般人要高得多,想要帮两位小师弟纠正一下招式中的破绽、指点一下他们的武功套路还是能办到的。

这也让两位师弟对李平安这位师兄更加敬服,甚至因为觉远大多数时候对他们是放羊的状态,李平安有时候面对他们就颇有些长兄如父的意义。

不过这位父兄有时候也会不正经不靠谱,就像是现在要和他们比试这样,但以现在李平安的身体和力量,和他们两个比真的是有些欺负人。

李平安也不再是第一次扫地时候那个只分了小半区域还会因为走神完不成打扫的李平安了,只要他自己不掉链子君宝他们不可能赢得了,就算不能察觉到李平安身体的变化,这也已经是两个师弟几次失败的经验心得。

所以听到他这个提议齐齐一变脸色之后,更是不约而同道:“绝对不要,早就说过再也不跟(大师兄)师兄比了!”

李平安顿时有些讪讪,说起来这也得怪他,向来是得势不饶人的,自从武学入了门槛之后,争强好胜之心比以前当宅男的时候可是要重多了,达到了玩游戏也一定要赢的地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让。

而且他也确实一直在赢,所以二宝怎么可能喜欢和他一起玩。

“算了,不比就不比吧、对了,待会儿吃完饭我还要过来看经文,——哦,我还接了一个抄经的活儿,晚上可能也先不回去了,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知道了。”天宝和君宝齐声答应,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所谓见惯不怪。

李平安说地抄经可是真地抄经文,而不是他纯粹为了要练功找的借口——虽然主要目的还是后者。

尽管这些年来因为外面动乱频仍的原因,少林寺作为化外清净之地——当然最主要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封山闭寺几乎是日常操作了,所以上山来还愿的善人们自然也是日渐稀少,香油钱当然也少了,还好本来附近那些佃户就是挂靠在少林寺门下,有着稳定的收入来源,自己也会种些菜,自给自足完全够了。

而相应的作为给“支持寺内建设的善人们”回馈品的誊抄的经文需求也少了,不过三不五时还是会有一些人来讨要经文,而且寺内那些禅院僧人的早课,也需要誊抄好的经文拿去让他们诵读,只是后者一般会由他们自己解决。

当初抄经文时给监督僧人们留下的好印象现在倒是每每成了给李平安留在藏经阁修炼打掩护的最好借口了,尤其是在修炼了九阳内功之后,现在的李平安变化是由内而外地,像是抄经这种极其考验耐性和持续性的事情,他做起来都很轻松,质量又好效率又高,这就远胜于其他的少林弟子了,也就难怪寺里有这样的活,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大小也算是出了点儿名了吧。

当然了,还是作为觉远弟子的他在少林寺地位边缘化了,否则怎么可能“沦落”倒要做这样的事情,毕竟少林寺中的某项惩戒就是罚抄经文。

只是别人自然是不知道李平安自己的甘之如饴,包括两位师弟,在他们的印象中,大概还真觉得自家这位师兄是个沉迷佛学的“学院派和尚”呢。

和他们一起去吃过晚饭之后,李平安就再次与两人分开,他们回屋休息,李平安则再次来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依然空无一人,在少林寺封山闭寺后这里显得更加萧条了,此时被他们打扫干净的院子因为季节原因没有了满地铺就的落叶显得更加空旷,李平安穿过院子来到经阁内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个书架前,找到了自己今天要誊抄的那份经文。

接着,将经文用最快的速度誊抄完两份,又仔细检查过两遍确认没有错漏,提前完成了自己晚上的工作量后,天都还大亮着,他就把那经文放回了原位,继续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大业。

他没有打算在少林呆很久,更不可能像是师父觉远那样,一辈子困死在此地。

如果说刚刚穿越来的那会儿,初到贵宝地的不安让他本能地抱紧了少林这根大粗腿,那么到了现在,他更期待去见一见世面,看看外面那个虽然混乱、却精彩万分的世界。

为此当然也要早做准备,尽管九阳内功很难再有存进,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若是能够在离开前先突破,实力变得越强大,下山后的保障就多一分,此外还要想办法找机会先摸清楚外边什么情况,心里有个底,他可不想刚出新手村就被阴死。

沉迷修炼不可自拔,时间自然过的飞快,虽说进境微乎其微,但九阳内力在身体内周天运转、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这滋味甚至偶尔有些销魂的错觉,也让李平安忘了时间、忘了日夜。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还盘坐在那儿,并没有点上蜡烛,此时从院子到室内一片昏暗。

突然李平安耳朵动了动,在一片寂静中,一些细微的声音对他来说却是十分明显的,只怪他现在听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又是在运转功力到充盈四肢百骸的当口,这时候只要不是距离太远外,就在这藏经阁附近范围,而周围也没有太多杂音的话,莫说是声音,就是有人对话的内容他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就是如此,在细碎的似乎是踮起脚尖走路的脚步声后,李平安听到大概是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稍微侧后的方向,一墙之隔的外面,那里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或许是周围的空旷、也或许是之前一路过来的顺利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以为周围没有人,所以实际上声音仍然算不上太低,依然让李平安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个低沉而有些生硬的声音先响起来,只听他骂骂咧咧道:“无色那个老秃驴,害得我一双手臂至今方才痊愈,今夜就要给他点颜色,出这一口恶气。”

另一个声音即便压低也有些尖利刺耳,同样骂道:“若非是打不过这秃驴,早就要他好看。”(李平安:“……”)

这时起先那个低沉的声音又道:“这就是少林寺的藏经阁啊,你说咱们把这里一把火烧了,少林还不得发疯,再要知道此事与那贼秃有关,他也会讨不了好……”说着他“嘿嘿”笑了一阵,笑声犹如夜枭。

尖利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人看见,不如咱们先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易筋经》、《七十二绝技》的功法,再烧了这里也不迟。”

“好,就这么办!”

李平安心中一惊,这是哪里来的强盗,竟然敢直接打上少林来要烧藏经阁?

而且他们竟然还真能够潜入进来,听那话讲又是与寺内某位高僧有恩怨的样子,恐怕也不是易与之辈。

如果现在是九阳内力完全体、乾坤大挪移加太极拳在手的张无忌那样的水平,李平安自然是谁来了都不惧,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好好周旋等援兵嘛;可现在他是空有宝山在却不知道如何“变现”,在不明白对方水平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自己就这样贸然出头就是找死了。

于是他决定暂时不动声色,先暗中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第十四章、先手

李平安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他最早就选定的也是最合适的那个能让他安心修炼的位置,靠近窗子,光线良好通风透气同时也方便观察外边情况,又在书架后头,理论上属于比较隐蔽、起码不是会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刚好还可以一眼看到大门入口处,此时的门自然是敞开的,就像是欢迎贼人来光顾一样。

说实话,在少林寺碰到贼人,还真是挺稀奇的。

尽管目前这个少林寺还不像自己曾经看过的武侠剧那样高手云集,但毕竟自己平常的活动范围都不大,看到的也多是普通弟子,很少见到长老一辈的人出手。

甚至是他如今的师父、隐藏高手的觉远,李平安也没见过他动手,他一向是以德服人地……大概。

可即便如此,少林僧众好歹也都是有武功在身,夜间也会有武僧巡夜,并非一点防备都没有,且正因为封山闭寺,比起正常情况下,现在的戒备会更加严密一些,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瞒过守卫偷溜进来,还是到藏经阁这种寺内腹心之地的,当然不会是普通的贼人那么简单。

即便是在黑暗中,但今晚月色不错,从大门里照进来的月光光线也足够明亮,所以李平安还是能够看清楚随后从门口漫步走进来的这两人的大致外形特征。

只见其中一人高鼻深目、曲发黄须,明明是一个胡人身上却穿着汉服,有种猴子套夹克的滑稽感,此外还颈悬明珠、腕带玉镯,这明明是来做偷偷摸摸的事情,穿戴却如此珠光宝气,也是堪称奇葩一朵,而显然这就是他平常的装束,或许是艺高人胆大,也或许是无知者无畏。

另一人更是长得跟个僵尸似的,面色竟然比前一人还要白,不过是那种不健康的惨白,从眼睛到嘴巴都显得很僵直,配合着月光的烘托,要不是看他行走自如是一个活人,李平安真要觉得是不是谁带着一个僵尸跑过来了。

看到这两人的模样,李平安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要说这两个角色如果也是电影中的“演员”,那他应该有些印象,但他绝对不认得这两个,可这也并不妨碍他看出他们的身份来,这却不是因为容貌,而是他们的这身打扮还有随身带着的兵器。

那个穿戴华丽的手上是一条长鞭,所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武器,他这条鞭子上同样是珠光宝气,镶满了宝石等物,看着实在是像装饰品多过于凶杀兵器;另一个僵尸男却是手持一根约莫是钢铸的哭丧棒——前世李平安有专门查询过这种兵器的图片,所以此时看到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这么多这么显眼的特征在列,对于李平安来说两人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尹克西和……潇湘子?

此时李平安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他以前看的大多是影视剧——而且还经常没看全,要么就是一些诸天万界遨游的同人小说,原著还真没有怎么翻过,当然也更不会知道这些本就只是一笔带过的事情了。

他还在想这《九阳真经》到底是怎么从少林寺这边飘到千里之外的昆仑山去的,它也没长脚啊?如今看起来,想来便是被这二位少林寺的不速之客盗取了,结果后来又不知怎么到了昆仑山又落下了,才会后来便宜了张无忌。

至于现在这个世界,肯定不只是“太极张三丰”的电影世界那么简单,最起码是融汇了金系其他人物的武侠世界。

尽管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翻腾到《楞伽经》上去的,又到底知不知道这《九阳真经》的底细——应该是不知道,毕竟连少林寺内都没几个人晓得这事情,可既然这两人来此,说不定就跟自己先前那样,不小心撞倒了书架然后发现上面有一本梵文经文,再发现里面夹缝中竟然有汉文记录的武学,必然会视若珍宝。

当然了,这种时候了,就算不说觊觎《九阳真经》这事儿,他们此时也是李平安毫无疑问的敌人,难道指望他们待会儿过来得时候不会发现自己?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当然,在这之前还需知己知彼。

有人曾说过,在金系武侠中,或者应该说在武侠小说中,经常会出现一些因为战绩而看起来名不副实的人物,但这名不副实也只是以读者的上帝视角看起来,实际上呢?

比方说一个很典型的,屡战屡败柯镇恶,号称“飞天蝙蝠”的柯镇恶乃是江南七怪之首,虽然是以侠义闻名但毕竟是一个地区的顶尖武力,在当时的武林中怎么也能称得上二流或者准一流高手,最次也是在几千万人中的前几百名。

所以别看人家每次出现都是义正言辞的叫一声,冲上去然后“啊”地一声果断战败,最后是招牌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那是因为敌人太强,都是一群高达,不是他不够给力啊。

金系武侠小说毕竟不像是网络上那些爽文,主角从底层一步步过来,“凤毛麟角”又“凤毛麟角”,还要不时换地图,武侠小说中的主角一开始就是和武林中真正凤毛麟角的一批人混在一起的,柯镇恶这种角色自然一开始就不那么显眼了。

这个道理放到这里其实也是一样,尹克西和潇湘子虽然在原故事中不那么起眼,但好歹也都曾是被蒙元大汗招待过的座上宾,都曾是“蒙古三杰之一”,能够闯下这种名声,也是要有基础地,不然还能跟金轮法王他们坐在一块儿,不早该被削了?

至于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准,李平安没和人斗过不太清楚,而且本身他现在在练的九阳功乃是内功,真气倒是不断在增加,可打架这种事情又不一定是看内力地,像是乔帮主的内力能比得过他两个弟弟嘛,可显而易见打起来那两个弟弟还是两个弟弟,他乔帮主永远是他们的大哥。

不过李平安倒不至于因此而犯怵,最起码尹克西、潇湘子的名字,还不够让他畏惧。

只是保险起见,他此时仍然没有做声,说是要先下手,但这个时候对他最理想的情况,无疑还是偷袭,反正这两人暂时还没有发现自己,甚至他们或许还在为如此轻松便潜入少林中沾沾自喜呢。

“这么多?”

此时的尹克西和潇湘子当然不知道暗中有个青年盯上了他们,本来打算找武功秘籍的他们进来之后却被入眼的一个个书架晃了眼睛,感觉都有点看不过来了。

藏经阁内可是少林过去数百年间积攒下来的各种经文,即便是李平安当初要找《楞伽经》的时候,也是在先排除了最大部分的汉文经文的前提下,就这也还是花费了巨大的心力。

对这两人来说,这么多的经文,想要从中找出什么武功秘籍当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他们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虽然避开夜巡成功潜入,却也不适宜久留。

好在两个都是狠人,既然得不到那干脆全部毁去,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报复而来,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估计还是有些不甘心,便打算粗略的走过一遍再说,何况本来要烧了这里也得先看看怎么样、从哪里开始比较好,于是两人接下来分开两路在书架间穿梭行进,其中尹克西正好朝着李平安这边走过来。

近了、近了……

李平安压住呼吸,让自己隐于黑暗中,此时窗子照进来的光线刚好在他身前,又因为有书架的遮掩,所以他的存在一时叫人很难注意到。

尹克西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一路慢慢沿着靠墙这一边的一排书架走着,时不时进去翻阅一下。

当然,并没有什么收获。

六步、五步……

李平安心里默默倒数,也早就做好了设想,就等着对方近前了。

还有另一边的潇湘子也是,虽然此时他们是分开的,但距离并不远。

尹克西身上的珠光宝气哪怕在黑暗中也有些耀眼,李平安已经开始运转内力,然后,就在两人相隔只差着三步远,也就刚好是旁边的窗子照进来的光线那么长的距离时,为防止接下去暴露,李平安抢先动手、突然暴起——

“啊!!!”

在身体暴起的同时,李平安还低吼了一声,这自然不只是为了壮胆,还要先吓吓对方,而且以他如今深厚的九阳内力,这一吼说不定还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音波攻击效果。

突如其来的袭击本该让人措手不及,但就在穿过窗子里透进来的光亮区域的时候,李平安眼睛却觑见对面的尹克西脸上丝毫没有慌乱,反倒嘴角勾起带着一丝奸诈的笑。

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反被套路了,还是江湖经验不足的缘故,可是此时李平安已经别无退路,而跟着他便又一咬牙重新坚定了信心。

既然无从后退,干脆一往无前,到了这个时候犹豫还更坏事。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尹克西既然早有提防,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在李平安出手的同时,他也同样不急不缓地推出了一掌——这个时候就算自己速退,能够躲开这尹克西,也会立刻被旁边准备过来夹击的潇湘子堵住,既然如此,何不先解决掉这个尹克西?

李平安当机立断,他对于立马解决尹克西并没有绝对自信,但他有自信跟自己对上这一下,对方绝对不会好受,那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

刚刚那一声吼同样也有着引起外面注意的作用,就算自己真敌不过这两人,多撑一会儿等到援助到来就可以了。

尹克西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李平安的存在,而是在快要接近这里的时候,才看到了他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暴露在月光下的一抹衣袂,接着顺藤摸瓜注意到了那边似乎有个人影,他本来是打算假装不知然后过来直接解决了李平安,没想到他先喊了一声,而且还率先向自己出手。

在李平安身影蹿入光影中的时候尹克西便看清楚了对方年轻的模样,立刻便有了轻视之意,何况真正的高手又何须这样藏起来偷袭,直接出手同时招呼寺内僧人过来围剿不是更好?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三脚猫功夫的愣头青会干,所以他很自信。

只是当双方拳掌终于交接的时候,轻敌的尹克西便感觉到不对,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浑厚的内力?

第十五章、无色

“啊!!!”

潇湘子此时在另一边,因为处于另一块的阴影中,而且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寻找功法秘籍上,那琳琅满目的经文看得他是眼花缭乱,当然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全靠手中本来准备烧这地方的时候用、现在却提前用上了的火折子映出的光才能看到。

然后他突然听到了尹克西这边的动静,只是他刚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边窗子照出来的光影处,两道身影一触即分,其中一个倒飞出去的情景。

他定睛一看,还站着的那个自己并不认识,那么倒飞出去的就是尹克西了,难怪刚刚听到那声惨叫感觉有些耳熟。

他顿时大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两人遇到了高手潜伏,可是怎么打量此时整个人都被月光沐浴着的李平安,却又怎么觉得不像,也就是那颗闪亮反光的秃头比较吸引人注意罢了。

但是摔在地上的尹克西又是如此真实,挣扎着想起来却失败了证明他伤得不轻,潇湘子惊诧莫名道:“尹克西你可别装死?”这家伙不仅长得像僵尸、功法像僵尸,就连这声音也像是被拉直了一样,硬邦邦的毫无味道。

此时的尹克西也是有苦难言,当与对方手掌相对的那一刻他才察觉到那出乎意料浑厚的内力,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汹涌的内力普通巨浪猛扑过来,直接将他扑飞。

此时他一口老血憋在喉头,好险是没有喷出来,脸色涨得通红,还好黑暗环境别人看不清,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一时不查,我怎么会中招,谁想到有人藏在这里?”

李平安诧异看着他,心想这睁眼说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这不是故意要坑潇湘子么?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他和潇湘子虽然同为“蒙古三杰”,也常常相伴出场,但真要说这两人关系有多好却很难说,毕竟他们都是自私自利之辈,如果发现对自己有利哪怕要他们互相残杀也不是不可能。

潇湘子当然也不会完全相信尹克西的话,但他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李平安有什么稀奇,而且年纪也太轻了,“那小和尚,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会脑子也僵化了吧?李平安好笑道:“这句话应当我问你们才对,三更半夜造访本寺重地藏经阁,不知道你们又是哪一路神仙?”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愉快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第一次对敌出手战果会这么出色。

但是全力一击的九阳内功对上内力本就逊色又轻忽着他的尹克西,其实这是可以预料的结果。

当然了,尹克西虽然受伤,却还能打,现在就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但这一次却让李平安有了自信,起码自己能够和对方周旋了,更重要的是这会让对方产生戒备心态,在不清楚他底细的情况下,就此放弃逃走都有可能。

也只能说现在的李平安还是经验不足,否则这个时候就该上去趁他病要他命先让尹克西站都站不起来再说,虽然潇湘子已经赶到他就算有这个意图也很难实现。

潇湘子当然不是什么善茬,也有些被李平安的态度激怒了,冷冷道:“黄口小儿,口气甚大,看我来会会你!”

虽然还没有习练过什么高深的功法,但是李平安好歹也是跟着君宝天宝他们偷窥过不少寺内武僧练功地,就连君宝他们现在不考虑内力的话都算是有了一身还不错的拳脚工夫,再加上一身强悍的九阳内力,此时在耳聪目明的他看来,潇湘子看着来势汹汹,却总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出手也似乎有所保留。

不过李平安也不多想,现在的他还没有在战斗时三心二意的本钱,何况潇湘子压根不跟他讲究,直接哭丧棒招呼过来,只有赤手空拳的李平安就算内力再高也只有先行闪避的份儿。

同时他还得要小心一旁的尹克西,这家伙虽然受伤但也不至于影响那么大,应该还有战力,但此时竟然眼睁睁站在旁边看着潇湘子与李平安动手,竟然不上来帮忙。

藏经阁内空间虽大,但是也不足以他们施展开来,潇湘子一根哭丧棒舞得虎虎生风,没打到李平安身上,反倒是将旁边的书架打倒了两个,上面的经文四散落地,也不知道这一下子折损了多少。

李平安也不禁有些心疼,每天在这里整理收拾,好歹也都有些“感情”了,最主要是这就算最后不会算在自己头上,但是到时候整理收拾肯定也要费自己一番功夫,心头更有些恼怒,可他此时实在是反击无力,跟着却又觉得有些奇怪,潇湘子现在有优势,应该追着自己打才对,可看他的样子好像只是为了将自己逼开,随后李平安趁隙转头瞄了眼旁边,顿时恍然。

难道他是想要从窗户逃走,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一旁的尹克西恐怕也正打着这样的主意,所以才在一边一直没想着出手,毕竟刚刚他们的动静已经传出去了,虽然外面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声音,但是不可能没人发现,只能说现在越是平静,待会儿越是暴风雨,让他们不得不开始预谋退路。

想到这里李平安面上不动声色,接着脚下闪避的动作便故意顿了一下。

潇湘子有些没料到,还以为李平安终于是累了,不过显然对他来说能够顺势将这小和尚料理了也是件好事,所以哭丧棒依旧不停地招呼过来。

李平安早有准备,自然也想好了应对措施,只见他突然矮了一下身子,伸出右手一把攥在了那哭丧棒上,内力猛然暴发,然后将哭丧棒往自己身后一带,那力气让潇湘子顿时吃不住,虽然不至于享受到之前尹克西那样的待遇,但哭丧棒脱离自己掌控猛然的冲势也让他气息一阵翻滚,然后在惊异之余也发了狠,他可不只是会耍大棒,当机立断放弃了哭丧棒直接运劲一掌破风袭来。

尹克西一直在旁边观战,自然是早有算计,他一直没有动手,也的确打着看情况逃走的想法,但和潇湘子一样,有机会顺便料理了李平安肯定也不会拒绝,甚至临走前再放把火是最好不过了,故而此时又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冲过来,将他那珠光宝气的长鞭甩开,也从侧方同时向着李平安反动了攻击。

前有狼后有虎,李平安的处境一时危机,无甚经验的他自然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就算一直防着尹克西,但也没办法掌握好分寸,所以此时脑子还来不及下指令,只能凭借本能地先应付潇湘子,后发先至与他掌对掌来了个硬碰硬,结果这一下李平安没事儿人一样,潇湘子却直接被击退,直到后背抵到墙壁上才停下来,惨白的脸色也一时红得鲜艳。

毫无疑问的完败!

跟着李平安也不再理会他,就在尹克西那角度刁钻的鞭子打过来的同时,将从潇湘子那里抢过来的哭丧棒同时甩向了尹克西。

一鞭一棒一先一后都没有悬念地命中了对手,李平安被那一鞭抽中胸口,只感觉除了一阵火辣辣的疼,嘴角已经沁出一条血丝来——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害!

刚刚轻敌了地尹克西这下可是毫不留情了,他的实力距离江湖顶尖高手虽然还有差距,但攻击力同样不容小觑,李平安虽然身体素质不比寻常,但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自然一下子就被他破了防,甚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将那顺带而来的力量化解开。

能够将柔软的鞭子赋予这般狂暴的力量,这尹克西的鞭功也已经登堂入室了,那鞭子的材质也很特殊,看来虽然看起来像是装饰品,只不过是个人喜好的问题,用作兵器杀伤力一点儿也不低。

当然了,此时的尹克西同样不好受,而且是更不好受,他没有想到李平安的选择这么果决,其实就相当于是两败俱伤的选择,被哭丧棒再次击飞的他直接侧飞撞倒了旁边的另一个书架,散落的经文还都砸到了他的脸上,让他一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这一次终于是没能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李平安被逼到墙角爆发出来的内力,令他再次感到咋舌。

李平安感觉胸口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差点都要站不稳身体,用哭丧棒撑地才勉强支撑住,对他来说还好的是,九阳神功护体效果神奇,而且一直都在自动运转周天中,所以他看似受到了严重伤害,但只要给一定的时间就能让他恢复过来,反正绝对比这两人要快得多。

尹克西肯定是不会想到他们碰到的是怎么样一个怪物,不然他会感到更加绝望。

想“当初”那张无忌凭着一身大成的九阳内力,在光明顶上被周芷若刺了一剑之后,照样独战群雄,还有之前被灭绝连赏三掌,灭绝人如何姑且不说,实力肯定是倚天世界最顶尖那一撮儿地,而就是这样张无忌最后还能活蹦乱跳,没过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由此即可见九阳内力恐怖的恢复力和自愈力。

李平安现在九阳尚未大成,但他阴阳并济的九阳内力自忖也不会逊色大成九阳多少,而且受的伤终归还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所以缓过这一口气之后,他左右看了看被自己刚刚一回合连干趴下的潇湘子和尹克西,直想大笑三声。

正这时外边脚步声大躁,火光通天,李平安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华容道曹孟德,跟着却见到藏经阁门口跨进来几道人影,后面的手上都举着火把,当先一个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李平安并不认得。

尹克西和潇湘子看到那来人,却俱是脸色一变,“无色老秃驴!”

来者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是也。

第十六章、暴露

说来也是凑巧,本来无色禅师大多时候都是在罗汉堂修禅,轻易不出大门,要走也是去行天下,今夜却是福至心灵,走出自己的静室干起了夜观星象的无聊事儿。

佛家讲究修心,对于天象、星象这些外物自然不如道教来得重视,而无色本人倒是在此道中有些涉猎,不过也只是当成私人爱好。

其实这种事情他这几年都没有少干,大半夜抬头盯着星空一望就是半个时辰,当年宋廷撤离汴梁的时候,他便看到荧惑侵略、紫微晦暗;后来“后金”崛起,他见到天上杀破狼煞星布影、笼罩中枢,跟着没过多久果然那些留着辫子的满人便过来将群龙无首的蒙古人驱逐。

这几年,整个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而江湖同样乱成了一锅粥,曾经的天下第一大派少林都不得不蛰伏起来。

好在如今在清廷治下,盛京的那位满人皇帝虽然不礼佛,但因为其父禅位后遁入空门,他还为其专门修建了一座寺庙,所以对于“系出同源”的少林寺,他就算没什么好感却也不管不问,只要少林寺自己“安分守己”便不会有事。

而今夜,无色再次心血来潮地抬头,望天。

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无法确认,只是猜测,连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但毫无疑问,少林似乎也将陷入多事之秋,这却是他可以断定地。

也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回静室继续修禅静心的时候,却得到弟子回报,藏经阁发现了异动,疑似有人侵入。

悚然一惊的无色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所以以往这种事情就算听说了他可能更多也是交给弟子们去处理,这一次却是亲自将大半个罗汉堂的僧人都带了过来。

藏经阁在少林寺当然重要,但如同无色这样已经是长老辈分地,更看重对于少林门派根基地位作用大的那些秘籍宝典,而那些另有一个更周全的地方安置,并有在寺内有“三渡”之称的前代长老们看管。

近些年来,他来藏经阁也很少,不过样子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外面是如此,到了里面,火把烘托照亮的室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在那狼藉间,他首先注意到的自然是还站着的李平安,略带惊奇地看了一眼,转头又望向了那边已经被一拥进来的众武僧们包围起来的尹克西和潇湘子,潇湘子瘫坐在墙壁边,尹克西则更惨,被一堆经文压着,口吐鲜血都溅红了自己的衣服。

两人也正眼神恼恨地看向他,恼于自己,恨于无色。

“我道是谁半夜来寺里闹事,原来却是你们这两个家伙?看来上次贫僧还是太过讲究慈悲,小惩大诫终归还是换不到回头是岸。”无色言语冷冽,一副怒目金刚姿态。

尹克西咳了一声,嗤笑道:“呸,你这个老秃驴,既然已经落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当爷爷我会求饶嘛。”

潇湘子伤势较轻,此时也嘿然:“不错,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要就给我一个痛快!”

事到如今,死在无色这个“宿敌”手上,起码比死在李平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手里更能让他们接受。

“出家人不讲究打打杀杀,而且你们罪不至死。再说了,既然都来到少林了,不让你们多做几日客,好好招待一下你们,岂不是贫僧这个东道主的不是了?”无色禅师这么说着,那笑起来的样子却连一旁的李平安看着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基本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里,尹克西和潇湘子二人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出家人确实讲究慈悲为怀,劝人向善回头是岸,但同样也有怒目金刚之时,无色更是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僧人。

等到安排完尹克西两人的事情,无色又让罗汉堂的弟子们先把藏经阁内好好收拾一番,这才转过头来面对着李平安,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用哭丧棒撑着身体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便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时候还会在藏经阁内?”

李平安对对方早有耳闻,当然了是在一些武侠小说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没想到这边也有。

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无色和尹克西他们早有恩怨,甚至这次尹克西二人夜袭少林也是因为无色的缘故,不过这时候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只是恭敬道:“启禀师叔祖,弟子叫平安,是觉远师父的大弟子。今夜弟子本是在阁内誊抄经文,之后迷迷糊糊睡了,却没想到碰到了有人夜袭。那两个是……”

在少林呆了这么久,虽然很少和旁人交流,但是起码的辈分李平安还是不至于弄错地,无色可不像是他和君宝他们一样,连辈分都没安排好,他显然是“无”字辈,那就是和住持一个辈分了,而住持则是觉远的尊师。

“不过是两个心怀怨气过来报复的蒙古贼罢了……”无色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恍然道:“原来你是觉远的弟子,不过你练的是什么武功?如果是觉远想要拿下这二贼的话,恐怕也要好一番功夫,你这是青出于蓝了。”

他似乎也无意深究,是不是李平安有与那两人勾结的可能,这种事情到时候叫觉远过来问问就清楚了。

李平安赦然道:“其实弟子也是趁其不备,加之此处乃是我少林重地,他们心有忌惮便容易分心,才被弟子有机可趁。加上弟子又是有心算无心,若是在外面正面对敌的话,弟子并非他们两个的对手。”

无色点头,不置可否,然后赞扬道:“遇敌首先冷静思考对策,处于下风亦不慌张,以智取胜,你干的不错。”

“师叔祖谬赞了,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弟子……”

无色深深看了一眼表面平静的李平安,点点头道:“放心,你这也算是为寺内立了功,明天我会找你师父过来,商量一下如何奖赏你。那你就先下去吧,看你伤得也不轻,去明心堂先看看,接下去一段时间你便先休养着,活儿不用干了,你师父那儿我也会跟他说一声。”

听着无色前边的话,李平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心里暗叹一声,躬身应诺:“是,多谢师叔祖,那弟子就告退了。”

“嗯。”

……

觉远走到了罗汉堂,心里却暗自奇怪,无色禅师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情?

这一大早上的,他本来好好在静室坐禅,有个年轻僧人突然过来说无色禅师找他,便跟着过来了,一路也在猜来猜去,却实在没什么头绪。

说来,无色与觉远的师傅、少林寺现任住持无心法师是同辈,所以觉远还要称无色一声师叔。

不过无色作为少林中的“入世派”骨干,平常待在寺里的时间都不多,觉远与他接触也着实很少,印象比较淡薄,只记得这位师叔性格比较随和,不拘小节,应该是比较好相处的。

等到了地方,通秉之后觉远才在无色的静室中见到了他。

无色倒也是开门见山,客套了两句便直接问道:“那个平安,是你的弟子吧?”

觉远愣了一下,疑惑道:“平安他犯了什么事儿,可是触怒了师叔?”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以退为进总是没错的。

无色摆摆手,道:“就算他真的冒犯了我,我还不至于去与一个小辈计较,何况这算是一件好事。”

觉远更加诧异了,“好事?”

无色诧异道:“难道他没有和你说?昨晚藏经阁遭遇贼人,是以前被我惩戒过怀恨在心的潇湘子和尹克西,幸得你那弟子刚好在,反将他们制住了,才让这一把火没有烧成,否则藏经阁或许得付之一炬,咱们寺里多年辛苦存蓄的经文都得被烧个精光,那时候我对住持可都没法交代了……”他说是没法交代,表情却并没有那么介意的样子,

不过觉远的关注点自然是在别的地方,眼睛瞪圆,一脸的匪夷所思,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又变回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默然片刻问道:“师叔说这个的意思是……”

无色正色道:“我本来的意思是有功便赏,我少林成为武林泰斗,便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人多、齐心才是力量。一个门派若不能讲究功过赏罚统一定律,对内便无法服众,又何谈去与武林同道交流?不过先前我提起此事的时候,其他长老颇有些不同意见,认为你那弟子在这事情中也有些牵扯不清的干系,若不能说明清楚,便不能算有功。”

觉远皱眉道:“此事弟子刚刚听说,亦不甚清楚,只能回去问过他才知道了。”

“我想也是,”无色笑了笑,“不过我也想见见,能够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觉远你这些年又是有了什么样的改变。如今看来倒也是稀松平常,或可说是返璞归真?”

“弟子愚钝,可不敢居功,是平安自己有天赋。师叔若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弟子就先退下去了。”

“嗯?”无色微感奇怪,“平安现在还在明心堂休养,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

“我……弟子想先去藏经阁。”觉远补充道:“先去看看,看看再说……”

无色看出他有心事,也没想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危害到少林,他便不会在意更不会去管。

只是等到觉远走到门口,他才又补充了一句:“此事虽然是有争议,但是奖赏亦不可轻易揭过,总之必须要有一个定论,所以你还需要让平安说清楚,剔除在此事中的嫌疑,到那时皆大欢喜;否则的话莫说是奖赏,到最后反倒连你都会牵连进来。”

觉远脚步一顿,跟着才再次大步离开。

无色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十七章、对质

明心堂可以算作是少林寺的“医院”了,李平安虽然有九阳内力护体,其实在昨晚无色他们来的时候,伤势就已经没有大碍,等到了今天早上更是可以活蹦乱跳了,但还是来到这里“养伤”。

毕竟九阳的事情目前除了他自己基本没人知道,他也不想让人知道,无色那里怎么想也任他去想好了。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先躲着师父觉远,毕竟九阳的事情他只要听说自己出手了就肯定能够猜得到的,而李平安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解释。

说到这里还得暗呼侥幸,当时因为修炼,他把那本《楞伽经》揣在怀里还没放回书架上,之后就是尹克西和潇湘子到来,自己与他们周旋,将书架打翻了好几个,经文四处都是,若不是《楞伽经》没放回去,地上散乱的那些经文当中肯定也会有它,到时候会被谁捡去可就不知道了。

只是有的时候就是,越是怕什么来什么。

“师父?”李平安见到觉远出现在此处,很显然还是专程为自己而来,有些讶异,跟着不免有些心虚。

觉远的表情很平静,让人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李平安却知道他越是这样的时候,证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觉远盯着李平安看了半晌,大皱其眉,让李平安越发忐忑。

就在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先开口的时候,觉远终究还是起了头,说道:“平安你……是不是练了《九阳真经》上的武功,否则怎么可能胜得过那两个蒙古高手?”

觉远毕竟是曾经在外行走过的,听过“蒙古三杰”的名字,也知道他们实力不俗,如果李平安不是修炼了《九阳真经》,即便那两人再轻心大意,也不可能会被他一起干倒。

无色只当是觉远教了李平安,觉远自己却清楚他从来没有教过李平安武艺,这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而他刚才去藏经阁,也确实没有在自己熟悉的书架上发现《楞伽经》的存在,那个书架他仔细问过并不是昨晚被打倒的几个之一,也就是说必然有人在之前就取走了那本经文,此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觉远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而且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让人不喜。

不过李平安只是皱了皱眉,低着头默然片刻,之前显露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此时自然也不会再隐瞒,没抬头坦然道:“不错,我在藏经阁的一本经文中发现了它,当时看着有趣就学了,反正师父也不教咱们武功,我学一学别的功法也没什么问题吧?”

“若是还未学成,就不要再学了,寺内有规矩,不经允许不得偷学武功,藏经阁的功法也是寺内所有……”

李平安突然抬起头来打断道:“难道师父就问心无愧嘛?”

觉远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是想给李平安一个台阶下,要说没学成怎么可能,昨晚的战绩说明一切,李平安就算没有大成,也起码到了很高的水平,李平安只要顺势应下,这些事情他甚至可以当做不知道,却没想到这个向来很温和的大弟子有这么刚的时候。

李平安淡淡道:“是什么意思,师父应该比弟子要更清楚才对。我学的这个,师父也会吧,恐怕之前还去藏经阁看了下,是否那经书还放在原位。否则……否则怎么会一下子就能够猜出来?”

既然已经学会了《九阳真经》,李平安刚开始对于这个世界的担忧也就不复存在了,他现在起码自保有余了,就算下山了也饿不死,有了底气,准确说是翅膀硬了心也野了,李平安当然有些无所顾忌。

不过此时他虽然看上去情绪稳定,心里却也冒着一团火,不然不会这么对觉远说话。

觉远像是第一次认识李平安一样,看着李平安的目光无比陌生,更有些匪夷所思,“你……你怎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你是不是以为只有天宝那小子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李平安此时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不该了,心中微微歉然,但却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就好像有时候叛逆的孩子,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伤人也还是会去做,这个时候不管以前念的再多经都不管用了。

而且他也确实有些恼了,难道学了《九阳真经》就是罪过了嘛,就连那看起来在寺内地位颇高的无色禅师,不也是对自己赞扬有加?

觉远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是长于口舌之辩的人,如果是的话也不至于和弟子被寺里压制得这么狠了。

李平安见此也不再说了,毕竟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呛觉远,这毕竟是他此世唯一真正尊敬的人,刚刚只是一时激愤,可现在想一想,自己的话也太过偏激了,所以此时冷静下来,犹豫了一下,他又硬着头皮说道:“对不起师父,是弟子一时激动,言辞过激了。”

李平安前世就有这么一个优点,能够懂得认错也能够及时认错,至于改不改嘛……下次接着认错就是了。

觉远怔了一下,李平安态度的突然变化让他也有些无所适从,不过看着李平安直视过来的那双眼睛,很清澈、很认真,这不是在说假话,他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这世上哪里会有真与弟子计较的师父,何况此事也是为师先做的不妥。你说的没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师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能够强求你也做到?”

李平安只是静静听着,没再开口。

觉远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些怅然,有些怀念,“其实若非是平安你这次显露了,为师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忘了,自己也还会九阳功这回事儿了。”

这个疑问也一直藏在李平安心中,值此时刻自然免不了要问出来:“其实当初弟子猜到这《九阳真经》与师父有关的时候,就很奇怪为何师父不主动显露出来。《九阳真经》既然是寺内经文中所记载的,那么创立这门武功的人,就算不是寺中人,也必然与我少林关系匪浅。师父并非是贪鄙之人,若能将九阳之事告诉寺中,自己以后既能够光明正大使用九阳,于寺内又是立下了大功,寺中武学多了一份底蕴和保障,师父和弟子的地位和待遇又都会提高,此岂非两全其美之事?可是为何,师父要将此事埋藏在心,还将《九阳真经》束之高阁,这么多年更是从未显露过自己身怀这绝世武功之秘?”

觉远却是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有些事情,为师也不想再谈。不过九阳一事,你最好还是忘记,以后也千万不要再在外人面前显露了。”

如果是别的还好说,可是身怀绝世武功却不用,尤其是在刚刚刷了两个小怪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觉远这话反倒有点火上浇油,李平安忍不住说道:“师父好歹也是住持弟子,就算此事犯了什么戒律,只要诚心悔过,难道还不能获得宽恕一次的机会?”

觉远看了李平安一样,欲言又止,良久才淡淡道:“为师说过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地。也好,你既然这么想要张扬你的武力,想要炫耀你的强大,那这寺中,往后你也是不能再呆了……”

李平安一怔,良久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道:“师父,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觉远会突然说出这个话来!

觉远突然闭上眼睛,像是在逼自己下决心一般快速说道:“为师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弟子,你下山去吧,往后你再不是我觉远的弟子,也再不是少林弟子,你想还俗就还俗,你若想加入其他门派,也尽可以去加入,只是别再打着我少林的招牌!”

李平安讷讷半晌,终是无言,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觉远。

觉远表情平静,微阖的双目动也不动,让人根本无法看出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绪说出这番话来,如果非得要有一种情绪来形容,那就是——冷血——最起码这是此刻李平安最直观的感受。

可是他又想不通了,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修炼九阳内功难道就真的这么“罪大恶极”?

就算他耐性再好,就算他理智冷静,就算他有所远见,觉远在此事上的激烈反应除了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挑动了他内心的怒火。

虽说他一直都有着离开少林寺的念头,但他毕竟在此呆了十年,突然发现这一天就这么来临的时候,那种感觉十分复杂,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而且还是现在以这种被逐出师门一般的方式。

觉远的决绝让他不解又愤怒,同时也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而到最后,就是一片茫然。

觉远终于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却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了。

李平安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离开,背影消失在门外,没有挽留也没有祈求,没有再说一句话。

然后他眉头紧锁着,只坐在床榻,眼睛失神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八章、离去

“师兄……”突然闯门而入的青年兴奋戛然而止,看到李平安居然在收拾东西,他顿时有些疑惑道:“师兄你这是在干嘛?”

“是君宝啊,”李平安手顿了一下,就继续动作,随口道:“这个啊,师兄要出一趟远门了。”

“出远门?带君宝去好不好?”虽然长大了,而且也没少被两位师兄欺负调戏,不过大多只是玩乐,所以君宝的心中对于师父和两位师兄一直有着比较深的依赖感。

而相对于更像是玩伴的天宝,对于师父和师兄李平安,他自然还多了一层尊敬,所以平日里更多和天宝玩在一起,并不说明他就对李平安不亲近了,事实上李平安毕竟是先来的,他们单独相处了半年多,之间的感情不会差于和天宝地。

李平安回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为什么?”君宝顿时不忿了,跑过来挡着李平安。

李平安失笑道:“有什么为什么,君宝你都长大了,难道还想做师兄身边的跟屁虫嘛。”

君宝道:“什么跟屁虫,师兄是不是想要出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带上君宝,君宝也想要……”

大概是被李平安这些年来灌输的那些故事影响了,加上原本就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君宝对于世界的看法依然显得简单而单纯,嗯,基本上就是分为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能玩的和不能玩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师兄弟三人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不管是李平安还是天宝,都有小坑一下君宝的时候,也难怪他会在这种事情上有些敏感了。

李平安沉默了片刻,他本来是打算就这么静悄悄地走,没想到君宝会突然跑回来,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也没有必要非得继续隐瞒下去了,或者说他现在心情也有些杂乱,需要有个人倾诉一下,便道:“我这趟出去,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恐怕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了,这是心里的话。

“不……不回来了?”君宝瞪大眼睛,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概念。

李平安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君宝,一字字说道:“就是离开少林、离开嵩山,以后不再回来,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我们可能也不会再相见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哪有那么多的答案?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你现在不懂,但你以后自然就会懂了。”

“可是、可是……”君宝“可是”了半天,也没有组织好语言。

李平安却又笑起来,说道:“其实也不需要这么严肃,世事无绝对,我虽然这么说,但也不代表以后我们就不可能见面了。只要你还当我是师兄,我还当你是师弟,以后不管去了哪里,我们也依然是师兄弟。”

君宝嗫嚅着,这回干脆没说出话来。

李平安笑了笑,想了想说道:“对了,临走前,师兄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本《楞伽经》,一边递给了君宝,一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学习高深的武功,而且也想要像师兄这么厉害嘛,学了这个,你说不定会变得比我还要厉害。”

“这是什么?”

“翻开看看里面,这里面的夹缝,用汉文写成的,是一部神功秘籍,叫做《九阳真经》……”

既然已经离开了,这本经书也没有必要继续让它蒙尘,李平安并不觉得九阳只有自己才能练。

当然了,他也是有为未来考虑的,不过不是自己的未来,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师父觉远将来会不会又在某对男女闯少林的时候因为力竭而亡?另一个,则是君宝未来的徒孙,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需要九阳内力解除寒毒了。

尽管这个世界在他看来至今没有理出一个头绪,但至少确定了这里并非是自己最初所想的、只是“太极张三丰”电影的世界,毕竟有九阳又有尹克西他们,将来还会不会有张无忌都不好说——话说回来,如果都算电影的话,张无忌和张三丰是同一个人扮演的,难道说在这里徒孙得变成亲孙子?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未来真的有发生这些事情,君宝学了这真正的九阳功就是有备无患,到时候便能够用得上了。

然后李平安只是将一些该注意的地方讲给君宝听,更多的就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和体会了,李平安相信以他的武学天分,学会九阳功不在话下。

临到了了,李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叮嘱道:“对了,此事不要和天宝说。”

“啊?”

看着君宝一脸奇怪,李平安心想自己对天宝其实还是抱有一定成见的吧,只是到这种事情上才表现出来,谁叫电影的印象太深了,而且这些年的相处也让他更加确定的一件事情,以天宝的性格,把他放在电影里那种情况下让他再选一万次,他也还是不会改变的。

暗叹了一声,李平安道:“我说过的,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你只要听我说的就是了。”

君宝扁扁嘴似乎有些不情愿,毕竟他和天宝感情也很好,有好的东西当然想要第一时间去和他分享。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李平安提上了行囊,尽量让离别显得洒脱一些。

“师兄,师父刚刚去大殿找住持了,你……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去和他见一面吧!”

李平安脚步一顿,接着便再不回头。

……

第一次以另一种心情走过少林寺的巷道,看着寺庙建筑群,李平安心情复杂。

此时路上就他一个人走过,别的僧众都有各自的事情,不可能在这时候还在外晃荡,也正是因此他既没有被人发现也更不会被谁堵上。

之前在明心堂也是不告而别,所以如无色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伤势好了,而觉远却是知道九阳功的特性。

想到觉远,他再次蹙眉。

正如他对君宝说的那样,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或许自己哪天又会回来,但是此刻的心境,还是会受到别离伤感的影响,情绪低落。

至于下一步去哪里……

李平安的心里其实也很矛盾,他有心要去与觉远正式道别,可之前的一番谈话虽然最终互相道歉了多少还是在心里留下了一些疙瘩,想必觉远那边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相见不如不见。

只是不知怎么,他明明是往山下走,鬼使神差却又像是身体本能听着君宝的吩咐一样,往住持所在的大殿走去。

住持一般在前殿也是正殿那边,其实和出寺下山的路也就有点细微的偏差,李平安没下过山,但却来过这里。

等到了地方,他的脚步便变得轻盈起来,慢慢接近那殿门外,然后停住,一时间犹豫进不进去。

却没想到那边也有对师徒正在谈话,一入耳便是觉远的声音:“……所以,弟子特来向师父请罪……”

应该是住持的声音沉默片刻,才说道:“你,何罪之有?就算有罪,也无需对我说,要问你自己的心。”

觉远道:“若非师父,弟子此时尚在苦海迷茫,回头无岸,又怎能有今日新生?”

住持沉默片刻,问道:“觉远,你当真不后悔?”

觉远毫不犹豫道:“不后悔,当日不后悔,今日不后悔,来日亦不会后悔。弟子相信我那弟子,他与我不同,必然不会重走我走过的路,不会犯下我曾经犯下的错。这既是信任亦是一种期许,我会在这山上期待、看着他,不管他是名传天下还是默默无闻。”

李平安听得怔住,他自然知道觉远此时说到的弟子便是指的自己。

住持叹了口气,“痴儿、痴儿,你这又是何必?”

“弟子前半生沉沦世故,只为自己而活,但所幸我教导出这三个弟子。君宝本性纯良,我对他最是放心,他有赤子之心,只要能够坚持本心,此生最少也能安分过下去。天宝虽然顽劣,但他在这寺中,有我照看着,也很放心。其实平安本来才是我最放心地,却不想……

“我原本以为,他们三人日后就这样,在这寺里与我一起吃斋念佛,安度一生。但我终究想差了,我太过自以为是,以为每个人都会与如今的自己一样,却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也是当年教训换来大彻大悟。而他们尚且年轻,既然有外出闯荡之心,又何必勉强待在此处?”

“若只是想出去走走,以少林寺行走天下亦可,何必将他逐出去?”

“他如今已不适宜再在寺中滞留,我若将他强留在此,将来会不会为寺内带来乱子不提,长老们对弟子本就有不满,全赖师尊庇护,但弟子的弟子,却不敢再劳烦师父出面。那些长老们如今抓到痛脚,弟子实不知道到时候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先前我也去试探过,平安虽然在少林十年,吃斋念经却也没能磨平棱角,真让他与那些长老对质,只会起冲突而无法解决事情,既如此,不如放他走。

“然则,弟子放他下山,终究有违寺规,若不能依律严惩,恐怕长老和师兄们都会有不服。所以……”

住持无话可说,若他愿意当然可以帮觉远担着这些,可觉远自己都不愿意,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门外的李平安一直静静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直到自己终于按捺不住吁了口气,他顿时意识到不好,不等里面反应转身拔腿就跑。

“谁?”不管是觉远还是住持,都是深藏不露,当然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住持脸上淡然眼神意味莫名,仍然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而觉远却是立刻追了出来,眼见得一条身影飞快掠过,只能依稀看到点儿衣角,他心中一急,追了上去。

自己方才可是将平安的事情都说了,本来是想着到住持这里帮忙遮掩一下,可这要是让别人听了去……

他不敢再想下去,纵跃之间感觉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近,可是继续追下去他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明显是出寺外的路啊。

等到看到前方那道身影直接翻越过寺里的围墙出去了,他才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封闭地寺庙大门前止住了脚步,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纵越上那围墙,居高临下。

愣愣停住片刻,觉远远远望去,果然看到熟悉的李平安的背影,萧瑟却又决绝。

然后没过多久,又看到他背影在那石阶上突然顿住,接着便见他转过身来,突然朝着自己跪下。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

一拜!

二拜!

三拜!

觉远双手合十,看着李平安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却是掉转头去再不回头,然后朝着山下的世界洪流,义无反顾地奔去……

【本卷终】

第一章、令狐

山路难行,眼看着日头偏西,一身朴素简装依然难掩俏丽的女孩眼中却愈发忧虑起来。

“大师兄,今天不会又要宿在荒郊野外吧?”

女孩才二八年华的模样,而被她唤做“大师兄”地是一个只比她要略大些的青年,生得倒是方正英气,可却一派惫懒模样,看上去提不起一点劲儿一样,闻听女孩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敷衍地附和着,然后一边慢慢走着。

“大师兄……”好半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作为师妹的女孩发挥自己的优势开始撒起娇来。

“大师兄”最受不了她这点,马上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了吧?”

“哼!”女孩噘起了嘴,过了一会儿又道:“你快点找到落脚的地方啊……”

“这不正在找呢嘛?”大师兄一边赔笑着,一边暗自嘀咕:“女人就是麻烦……”

还好师妹的注意力暂时没在他身上,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很有经验的大师兄当即打了个哈哈,忽悠了过去。

这样又走了一段,终于绕出了这段崎岖的山路、上了外边的大路,可视野中依然还是没有见到任何旅店酒家之类的。

两人就依旧走着,为防止女孩再次抱怨,大师兄先没话找话道:“小师妹,你这回也算是荣归故里了吧?”

“什么荣归故里啊,我这是回乡探亲。”小师妹白了他一眼,倒没注意到他在转移话题。

大师兄便嘿嘿笑道:“到时候大师兄去帮你撑门面,也好让伯父伯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好不是?”

小师妹的白眼翻个不停了,没好气道:“若不是看到了你这落魄样子,我还真就信了你。”

“嘿嘿,不就是把马和衣服都当出去了嘛,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等进了城我再去卖一回艺,赚点赶路费……”

这回小师妹却是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大师兄,谢谢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

大师兄愣了下,旋即摆摆手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小师妹,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哈哈不过……你那儿是不是还剩下点儿钱?”

如果是往常小师妹可能已经心生警惕了,但是暂时还处于被大师兄感动的时候,没有防备便说道:“是啊,怎么了?”

“咳,那个……我看到前面有一家酒肆,想去买二两酒喝……”

“没有,滚!”

……

虽然那么说着,片刻功夫后师兄妹两人还是在那酒肆停了下来。

小师妹嘴上对师兄很苛求,可实际上大师兄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可惜这个木头,到现在都不知道在某方面有所表示,常常让她暗里恨得牙痒痒。

“身上只剩下这点钱了……”

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大师兄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钱给了小二让他去拿酒来,这些钱起码也能让他多喝几口酒,怎么也不亏。

小师妹看他这样毫不犹豫毫不心疼,又不禁扁起了嘴来,虽然他们江湖儿女真要有心的话倒也不在乎那么几个钱,而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钱也多半用不着,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天然就有着管家的本能,对于大师兄这样无法节制的乱花钱自然会不满。

“说好了,只此一次啊。”

“好,就这一次……”大师兄满不在乎地说着,反正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小师妹也不管信不信,反正气顺了很多。

有了酒自然不能没菜,就算大师兄不吃,小师妹也得吃点,所以她最后还是又出了点血点了两个小菜上来。

这下大师兄更加津津有味了,丝毫不计较小师妹还藏钱不实诚的问题,几口酒下肚,赛过活神仙,什么烦恼都忘了。

吃吃喝喝,等到半壶酒光了,仰头倒了半天一滴都没剩,将空壶往桌子上一拍,回过头来大师兄眼睛迷离地再去看小师妹,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小师妹,你怎么睡了,你……呵呵……小……”说着说着,大师兄感觉一阵困倦感袭来,打了个呵欠,慢慢地把沉重的脑袋放在了桌子上,竟然也睡了过去。

四方平静,没过多会儿,之前那个给他们上完酒菜就没再露过脸的小二再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脸上满是戏谑:“哈哈,令狐冲,你也有今天!”

其实还不只是他,之前那个店家、另外一个小二以及另一桌的客人这时候都撕破了伪装,一起围了过来。

这四人长得都很相似,虽然说话还是男声,却有些女里女气。

其中一人道:“师兄,咱们是直接把他剁了还是……”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师兄”眯起眼睛说道:“直接剁了太便宜他了,咱们先把他绑起来,让他醒过来,然后就在他面前,咱们把他这师妹摆成十八般姿势,让他活活气死岂不是更好?”

“嘿嘿嘿……”顿时四人一起发出了狼狈为奸的笑声,但笑着笑着却又戛然而止。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笑声?”

“噗嗤”这下四人都听得清楚了,这分明是从面前的桌子上传来的憋笑声,而眼见着自己被发现了,小师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捂着嘴推搡着令狐冲道:“大师兄,快起来啦,咱们被发现了。”

令狐冲登时无语了,这个时候再假装也没什么意义了,干脆坐直起来看着四位疑惑道:“我和你们有照过面么?”

居然被耍了,四人一时羞愤难当,而且他们之所以要先迷晕了两人,还不就是自忖不是令狐冲的对手?

华山派新任掌门大弟子,虽然现在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但自小便在掌门一航真人的身边,一航真人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他的亲传大弟子谁敢小觑?

他们不过是蜀中一个小派的佼佼者,和令狐冲这种天之骄子没得比。

不过令狐冲的话实在太招恨了,加上之前的结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四个年轻人哪里还忍得住,名声终归是名声,会让人忌惮却还不足以让人完全却步不前,他们仰仗着人多也不跟令狐冲讲究,“记住了,打你的是青城四秀”这样嗷嗷叫着三个人拔出剑来一起扑向了令狐冲,另一个则将目标对准了小师妹。

令狐冲早就见机将小师妹推到了一边去,先是一手剑柄一手剑鞘刚好挡了那三人一下,接着飞快跳到小师妹身边,几招就把这个明显最弱的家伙制服了。

另外三人这时候才又一次合围过来,但令狐冲心里已经有了底,这几个家伙弱的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也敢来找自己麻烦?

“嘿嘿……”令狐冲眯起眼睛,“接下来教你们尝尝我自创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不多久,就见到四条身影一起瘫坐在了地上,令狐冲还很有趣味地将他们摆了个并排,分别绑在了一棵树上。

四人本来还想要把令狐冲绑着,最后却成了他们被绑在这里,只不过他们没什么师妹可以让令狐冲兄目前。

经过了这么一遭,令狐冲两人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反正距离天色黑下来也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继续赶了一段路,就直接夜宿野外了。

当然没什么香艳的事情,依然是令狐冲守着夜让小师妹好好睡了一觉,有大师兄在她也足够安心,只是早上起来一翻身发现自己对面隔着熄灭的篝火有一个背身的光头,小师妹差点没吓死,还以为师兄没了还换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来毁自己的贞操,待看清楚是自己的大师兄了她才拍了拍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的胸脯,接着冲过去嗔怪着拍打在也刚刚苏醒来的令狐冲身上:“你可把人家吓死了……”

“接下来就要到满人的地界儿了,我得早早做好准备啊。又不可能留着那什么辫子,只好这样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去试试能不能化缘?可惜少林寺的和尚不能吃酒……”虽然是件正经大事,令狐冲却显得很潇洒,或者他可能早就有切断烦恼丝的想法,现在正好“顺便一试”。

小师妹直接过滤了他后面的话,忧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师兄你这样,回头会被师父骂的。”

令狐冲摸摸自己锃亮的光头,嬉笑道:“师娘不是说他们当初捡到我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吗,说不定这一回我还能找到我的生身父母,这样的话师父说不定也会为我高兴,不会怪我的。”

小师妹白了他一眼,没有当回事儿。

这个师兄在门派中向来没什么威严,整日没个正行,不过也正因此大家倒也都愿意与他亲近,不会有疏离感。

“走咯,继续赶路,争取今天之内就到登封!”令狐冲拍拍屁股站起来,小师妹赶紧跟上。

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就这么迎着朝阳晃晃悠悠前行而去……

第二章、登封

“冰糖葫芦呦!冰糖葫芦……”

“来瞧一瞧看一看,出门在外不容易,初到宝地来卖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啊。”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咯!”

……

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李平安倒没有想到号称乱世中的山下,竟然会是这么一派热闹景象。

少林寺坐落在嵩山群峰中的少室山山麓,距离“山下”自然不远,不过真到了山脚周围也多是耕作的农田,属于少林寺的产业,要再继续往前走一段路,才完全离开少林寺的势力范围,然后再过不久进入最近的城池。

这里是登封,曾经亦被称为嵩阳,就在嵩山边上。

登封的历史可以直追夏时,那时候还叫做阳城,几经变迁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在北地也算一个大县城了。

李平安一个僧衣光头走在路上,特征实在是很明显,过城门的时候竟然也没有一个看守过来找他麻烦,实在是少林寺就在最近,其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武林中的超凡地位都没有人愿意随便去招惹,若他是假的放进去也出不了太大乱子,可是得罪了少林那就不是小问题了,哪怕如今少林封山闭寺行事低调,可过往的积威在附近这一块区域尤为有用。

李平安自然也是乐得轻松,进了城,看着里面的街道上人流如织,两边各种小商小贩摆摊吆喝,后面还有店铺店家,李平安走在人群中也有些亮眼,倒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虽然有点小帅,但还没有那么高的回头率,还是因为那颗锃亮的光头。

毕竟就算附近就是少林寺,也没几个和尚整天在外边跑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碰得上,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年代人群中骤然出现个秃头大佬,回头率高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平安并不十分在意旁人的目光,或者说现在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观察周围,对这一切都感觉新奇而好奇。

此时最吸引李平安注意力的,其实还是路上的那些行人,并不是他们都长得很好看或者都长得很难看,又或者是长得“非我族类”,也不是他们身上穿着打扮有什么奇怪,而是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特征——女人倒也罢了,男人们,不管老的大的小的,在脑后都带着一条辫子,当然不是那种很难看的金钱鼠尾辫,而是后世流行的清朝剧中的样式。

越看下去,他越是皱眉,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大家的装束还是小孩束总角、大人束冠地,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了?

虽然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就遇到了异族兵马侵袭,但零星印象中的那些异族人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之后的天宝上山时候装束打扮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再说了,不管是他印象中的“太极张三丰”原电影,还是自己所熟知的这段“历史”时期,这个时候就算是被什么“外族”侵入了,入侵来的也应该是蒙古鞑子而非满人才对,相比于满人的剃发留头,蒙元在这方面倒显得宽松许多,虽然他们弄了个四等南人,可也正因为如此,“下贱南蛮”的发型服饰都得到了保留。

之前在寺里的时候,因为少林寺本身封闭的环境,李平安很少接触到寺外的人或者事,而以他平常接触到的层面,也很难收到来自于外界的消息。

后来得到《九阳真经》后的几年里李平安更是沉溺于练功不问外物,然后本来是打算找机会先打探消息了解一下情况的,但是骤然就被觉远“赶”下了山,也没来得及。

不过现在才是初下山,人生地不熟,李平安并没有立刻贸然去打听,而是选择先默默观察。

反正现在看天色,时间还早,登封城内看起来也还算平静,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来了解这个山下的世界。

其实除了发型的这个变化,李平安这一路行来,倒还没有看到太多出乎意料的东西,想来在这市井平民中,上层不管什么变化,变来变去最终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这趟下山还好算不上“净身出户”,在外面和在寺内肯定不一样,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起码要有钱度过刚开始一段时间,李平安以前上山的时候,身上就有带着一些值钱的物事,不过都是一些本来就随身的小物件,觉远一直给他收藏着,后来交还给了他。

李平安对于前身的记忆没有什么特别感情,何况经历异族洗劫之后现在也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所以这些东西他准备找家当铺抵押出去,先换点钱来再说。

当铺在这个年代当然不少见,尽管和尚上当铺看起来有些违和,李平安问清了路过去的时候,那小厮看到自己的目光怕是还以为自己要来化缘的。

李平安说明了来意,又把“自己”小时候随身的玉佩、金锁什么地都拿出来,摆在了那柜子上问道:“麻烦帮我看看这些值多少钱?”

被小厮找来的老掌柜看了李平安一眼,又看了看那几件东西,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你要都当了的话,我就算你……二十文钱好了。”

李平安当然不知道具体价值几何,但也不意味着他会甘心被宰,这老头儿的样子看着很明显,就是欺他面生加不懂行,他当即拿起东西准备离开,“那我再去别家看看好了……”

“哼,你就是去别家,也是这个价儿。你这东西是偷拿别人的吧?”

会被误会不奇怪,毕竟他一个和尚哪来的这么多东西,别人也不会想到什么小时候还没出家前,第一反应肯定是窃贼。

当然了,这老掌柜也是真敢猜,寻常人可也不敢随便这么诽谤一个和尚地。

李平安倒也不恼,他依然把东西收起来,一边重新包好,做得有条不紊,一边说道:“这些都是我小时候随身的东西,以前家中突遭劫难只剩我一人,被我师父带上山地。我这一趟下山也是想要回原址看看,郊外有个李员外你知道吧,那便是我父亲。”

掌柜顿时也有些疑惑起来,毕竟李平安表现得太过平静淡然了,一点儿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不是惯犯那说的便是实话了,而且他算是此地的老人,附近曾经有一户李姓大户人家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迟疑道:“你真是李员外家的公子?可是都说他家……”

李平安笑道:“是不是真的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要你相信,你相信了难道还会多给我当点儿钱?”

掌柜便道:“若这些东西真是你的,那典当自然作数,虽然还是折价,我们陈记却也不会叫你吃亏。你以后半年内想要赎回去了,也可以原价赎回。”

李平安点点头,道:“听掌柜的意思,好像对我家的事情很了解?我当时还小,很多事情不清楚,现在就连地方都已经找不到方向了,如果可以的话,掌柜不介意给我再说说吧?”

掌柜见李平安笑得不像坏人(这也能看出来?),虽然并没有就此完全信他,但谁还没有一个倾诉的欲望,何况可能还就是那“故事中人”?

反正现在生意较淡,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也没人管得住他,左右看了看,他便对李平安笑道:“客人要想知道也没什么,这些事儿反正过去了这么多年,这里不太方便说话,不妨与我去后边?”

李平安没有故作矜持,点点头笑道:“那便打扰了!”

第三章、见闻

“要说起来啊,那还是蒙元尚在登封统治时候的事儿了。那些蒙古鞑子就是一群畜生,根本不把我等汉人当人,手无寸铁的妇孺都能直接下手,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几无生机。李员外家中也遭了劫难,全家上下六十七口人无一幸免。现在那个庄园早已废弃,成了义庄,其实你现在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了。”老掌柜说着说着,目光移到了李平安身上,笑道:“你说你是李员外的儿子,老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如果是的话,那也算是老天开眼,还让李善人留下一条血脉来。”

李平安这才知道他虽然将信将疑却仍然传递出的善意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父亲,恐怕也是曾经受到过那位李员外恩惠地,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可我在外边听人说,现在这里是在满清治下?”

掌柜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得说道八年前的襄阳大战了,那时候蒙元大军压境,宋军节节败退,直到襄阳。襄阳城外有大侠郭靖和女侠黄蓉带着一群江湖好汉助阵,内有吕文焕将军率领的精锐宋军坐镇,那些蒙古人在襄阳城各种手段都施展上,却久战不下。后来蒙古大汗忽必烈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跑到了前线去督战,结果刚巧便碰上江湖中威名赫赫的五绝聚首,便在襄阳城外被那南僧一灯大师的一阳指点破面门,而后又被神雕大侠杨过一掌劈断筋脉,当场便一命呜呼了。蒙元大军一片混乱,不败而退,襄阳之围竟然就这么解……!”

李平安听得忍不住嘴角直抽搐,莫名感觉这画风变得有点快是怎么回事儿?

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当铺老掌柜,而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名宿?

好吧,还有可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说书人……

而且他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也有点儿不够用了,因为老掌柜说的那些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如果这都是真的而不是逗自己玩儿,那自己这可真的是打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啊!

老掌柜自然不知道李平安心中想法,还在那儿继续说着:“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在那随后的一年间,蒙元国内也可谓是一片大乱,许多高官、王爷、将军陆续死去,听说只有一部分同样是遇刺身亡,更多的却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去。有些是中毒而死却找不到凶手,有的暴毙而亡却连原因都找不出来,都成了无头公案;有的甚至是因为各种意外,比方说,这个走到大殿外突然被一根年久失修的柱子砸死,那个在花园落水后溺亡,可实际上那池子很浅地……

“当时许多人都说,是不是大宋国祚仍在,而且这蒙元太过残暴,对我汉人不仁,所以老天爷降下惩罚,才会让他们一个个这样死去。老朽当时也在想,若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都说蛇无头不行,蒙元国内上层死了一大片,最终无人掌势,到时候任他再能打,宋廷只要上下一心,也未尝那个没有反击的机会。

“原本都以为经历这些事情,蒙人会退去,那时候宋廷的机会自然便来了。事实上他们在之后也的确是退走了,可是前脚虎刚去,后脚狼便来,一群打着后金旗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满人紧跟着就将蒙元放弃的这些地方都接手下来,南边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李平安突然插嘴道:“照理说北方不是应该还有兵马阻断满人前路的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闯过来?”

“嘿……”掌柜冷笑不迭,满是褶皱的脸上抖了抖,那是气得发抖,“这就要说到那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身上了。”

“山海关总兵……吴三桂?!”

掌柜显然不知道李平安的惊讶另有原因,他忿忿说道:“那吴三桂简直不当人,宋廷信任他让他做了山海关总兵,统领北边各镇兵马。朝廷将五万边军精锐交托到他的手上,却没想到竟所托非人!

“原本北边风云变换,此时就是需要他阻挡一时,给宋廷争取反应时间,可他非但没有丝毫阻止,还亲自将满人引了进来,并且助纣为虐。蒙古人也是后方被截断了之后,吃了几场大败仗,再加上他们在西线战事似乎也不顺利,不得不收缩防线并与满人坐下来和谈。

“那蒙古骑兵厉害得紧,所以满人那边也不敢对蒙古逼得太甚,二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可这却是让宋廷最后的机会都没了。所以如今,便是你看到的这幅样子——

“而今,登封城在满人统治下,也有七八年了,大概再过些年,许多人就都要忘了这些事儿了吧。哎……”

这老掌柜显然还是心想着宋朝廷,虽然当时可能也各种不满,可那到底是自己的朝廷,而不像是这前脚蒙元来了个“四等汉”,后脚满清又来剃发留辫文字狱。

不过李平安也有些佩服这老头,能够对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么说,这怕是以往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就这样都还没有被人抓去,不知道该说是他运气好命大,还是说他有别的保命技巧?

掌柜的也算人老成精,似乎看出了李平安所想,嘿嘿笑道:“年轻人可莫要以为小老儿是口无遮拦之人,随便碰到个人都会说这么多。老朽人是老了,可这眼睛毒着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眼便看出来了。”

李平安心中一动,立刻笑着拱一拱手道:“既然掌柜觉得我还可信,那我还是就在您在这里当了这些东西吧。实不相瞒,小子从山上下来,目下除了这一身僧衣和这些物件就别无分文。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若非是急需用钱,这些东西我更愿意留下来做个念想,也不会就这样拿出来当了。”

“哈哈哈,你啊你……”掌柜愣了一下,也不禁乐了,李平安的打蛇顺棍上没让他反感倒觉得有趣,这就是说话时机和技巧把握好的缘故了。

等到从当铺离开时,李平安已经将自己从前身那儿继承来的那些身外物都作押出去了,换来些钱应该够他在外面生活几日了——他之前有特意观察过这边的物价,心里大致有个谱儿——毕竟这些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何况当铺肯定是会适当压价地。

接下来,李平安当然是先去找了个摊子吃食,这么久下来他的肚子早就饿坏了,已经抗议了好久了。

李平安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此时随着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稀疏了许多,看起来他刚才在那当铺里面耽搁的时间也不少了,虽然收获也挺大。

他也没有挑剔什么,最主要现在对一切都是空白的,只能先慢慢来,随便找了个摊子坐下来叫了一声:“老板,来碗面。”

“好嘞,您稍等。”这摊子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小贩操持着,他应了声没多久就给李平安端了上来一大碗新鲜出炉热腾腾的面,香气扑鼻。

不过李平安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他:“老板看我这身打扮也该知道,我是刚从山上下来,对这外界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所以不知道老板有没有闲,介不介意给我说说情况?”

他现在的原则就是多问多听多看,尽可能通过各个人了解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自然每个机会都不会放过。

小贩拍了拍手笑道:“客官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小人见识少,不过肯定知无不言。”

李平安哈哈笑道:“爽快!其实我就是想知道现在的时局如何,这边朝廷、官府是个什么情况……哦,在下已经还俗了,往后差不多都要在这山外生活了,总得要知道点情况,也好想想往后要怎么谋生,毕竟我这身上钱也没多少,只够用一段日子。”

少林寺地和尚还俗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地,尤其是李平安这样的年轻人,很多受不住寺里的生活,小贩一直就在这旁边讨生活,当然见惯不怪了,点了点头,笑道:“客官无需多虑,登封近些年来还是太平地,那些满人虽然跋扈,可也不像是蒙古鞑子一般,最少当我们是人,而不是随时可宰的牲畜……”

相比于那掌柜,这小贩显然就是典型的“顺民”了。

当然了,小老百姓,目的就只是为了活下去,甚至都不希冀活得更好,高层的那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谁能让他好好活下去,他就支持谁,最不支持的,其实还是战争这本身最具破坏性的一件事情。

虽然两种角度,不过这小贩跟那老掌柜所说出入其实并不大,只是那老掌柜说的夸张了些。

结合两人所述,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谱儿——嗯,比刚才的“大致”要更细致了一些,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根据他们说的基本可以推断出来,这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任何一个“历史”时期,而更像是从八年前或是十年前、也就大概自己重生那会儿开始就走上了岔路口的扭曲历史,目前的天下大概分为了三块大的势力,蒙元、满清在北,兵峰都盛;宋廷偏南,也偏弱,但因为蒙元与满清相互制衡,倒给了宋廷休养之机,所以现在隐隐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除此之外的巴蜀、荆南其实也有些小势力,但在明面上也是依附在这三大势力下,或左右逢源做个墙头草。

那个从蒙元旁边突然冒出来的满清也不知道和爱什么罗有没有关系,但毫无疑问,历史既然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岔路口,那么更多的可能也会出现,而这里到底算是电影世界,还是扭曲的平行世界,亦或者……是谁刻意制造出来的世界?

李平安沉吟着,又听那小贩低声道:“不过客人是不知道,现在这朝廷说起来和以前的蒙元朝廷,在有些方面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就说这赋税吧,比大宋朝廷在的时候可要沉重多了……”

说点儿自己的不容易博取别人同情以争取利益是做生意人的本能,小贩说的当然也是实话,不过可惜,重视商业发展的大宋终归是被赶去了南边,没法庇护他们了。

李平安犹豫了一下,又问起了自己很感兴趣的另一个问题:“那你可知道,这江湖上又有什么消息和传闻?”

小贩这下有些犯难,他知道的显然还不如那老掌柜,约莫过了会儿才说道:“这个小人就真不清楚了,不过最近倒是听说了他们江湖还是武林中有句口号喊的很响,叫什么,日、日出……哦对了,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李平安“噗”的一声,刚好在喝的一大口汤直接喷了那小贩一身。

第四章、抓贼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下面是不是就该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了?

听到那句别致而响亮的口号,不得不让李平安立刻联想到日月神教和东方不败来。

《笑傲江湖》的故事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发生在明朝,当然了这个也有不同的理解,就当它是明朝,那放在这里就显得扎眼了。

宋元清还不够,合着本来被挤兑没了的明在这“三国演义”的犄角旮旯里又跑出来秀了?

好吧,其实之前有提到的吴三桂就已经和“明”沾上点儿边了,李平安只能想到,这或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原本属于明朝的人和事儿,都一并加诸在了宋朝头上?

此时李平安只觉得自己真是没有文化,只能以一句“卧槽”来形容自己复杂的内心。

“客官可是对小人有什么不满?”那小贩的脸色很难看,任谁好好的被喷了一身也不会有什么好情绪,但是却没有立刻翻脸。

李平安只能道歉,是自己的不是这没什么好说的。

正这时,李平安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叫,接着便是“贼啊,有贼,抓贼啊”这样的呼救。

他连忙转头看过去,却见到街道上,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正急急忙忙的向前追逐一个头戴毡帽的青年。

那青年跑的飞快,妇人哪里赶得上,喊叫的声音急得都快哭了,令人闻而生怜。

李平安其实一直都觉得,像见义勇为也是要分清楚情况的,尤其是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再说,所谓有能力出手的那自然叫做见义勇为,没能力还出手,尽管在当时可能只是来不及思考头脑一热就去了,但还是不值得提倡,至少是一种不理智不可取的行为,因为往往这种时候很多人都是把自己搭进去了,这“见义勇为”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点儿。

不过现在的他好歹也是身有奇功,而就算不考虑九阳功的因素,他也有两把拳脚功夫,自信对付普通蟊贼不在话下,这时候既然需要用上了,自然也不会犹豫,当即胸腔一热站起身来提起包裹就要冲出去。

“客官、哎客官,你的面钱还没付呢……”

“啊?哦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平安一脸尴尬,刚跑出几步远赶紧又回来把钱付了,然后才继续冲出去。

小贩数了数钱又喊道:“客官,这……给多了!”

一边往前跑李平安一边回头笑道:“多的就算刚刚不小心喷在你身上的补偿吧……”说完再不管小贩说什么,往前猛然加速。

只是那追逐的妇人终归体力不支,而且看起来像是没吃饭一样,身体颠颠倒倒一阵竟然险些摔在了地上,好在李平安此时已经赶到了她身边,连忙搀扶住她才没让她真倒下去。

妇人的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几分是吓的几分是身体虚弱造成,只失神低喃着“钱、我的钱”,李平安口中安抚了几句,就将她扶到了一边靠着墙角坐下,然后又拜托旁边的两位大叔大婶看着点、在他们满口答应后才继续去追。

只是这一耽搁间,等他再去看那贼却已经跑远,出了自己视线了。

他倒也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等再追了一段如果实在还追不上那就没办法了,但是现在肯定还是要跟着上去看看地。

而且他考虑到这街道就这么笔直的通下去,周围人群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自保的居多但是也多半会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干扰的事情,起码让贼人只能这么跑下去,只要没跑远自己还是能够追上地。

想到这里李平安用上了九阳功,内力运转融汇四肢百骸,双脚更加了几分力量,速度自然也进一步加快。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再次看到了前面那个贼的背影,虽然他没有看过那贼的模样只是看过背影,但是看到周围许多人目光都集中在场中央一处,而场上正有一个头戴毡帽的人正被打翻在地,也就差不多能够判断出这就是那个贼了。

可惜啊,来晚一步!

说是这么说,李平安倒也没有多遗憾,事情能够解决当然是最好的,更何况站在那个贼旁边的那个似乎就是击倒了贼的见义勇为者,还是一个姑娘,这就更让他没话可说了。

男不跟女争嘛……

但是事情却显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就在那姑娘从那贼身上掏了一番将钱袋取出来准备返回去还回失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而之前那贼显然刚刚是被女人投掷什么东西绊倒地,只是一时受制于人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时候也已经跟着爬了起来,和自己那大汉同伴一起围上了这见义勇为的姑娘。

女人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英气和不屑地瞪着对面两人,模样丝毫没有惧怕。

她显然是有武功傍身地,身手还十分利落,虽然此时的对手有两个,有个还是远比她身材高大的壮汉,她却夷然不惧,在他们凶狠冲过来之后冷哼一声,拳脚并用左右开弓很快就将那两人又都干趴下了。

然后她一手攥着其中一个的衣领,一脚踩在了另外一个身上,那一幅威风凛凛的样儿让周围吃瓜群众们不禁大声叫好,本身看她仗义出手就令人心折,教训二贼兔起鹘落间那矫健的身姿更让人炫目,这时大家便纷纷“女侠”、“女侠”的叫着,倒让人家姑娘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从逐渐围拢接近过来地围观人群中突然又冲出一人来,手中眼看着还拿着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对着那女侠就直刺过去。

“啊!”人群中看到这一幕顿时响起了不少惊呼,李平安也是心头一紧。

谁也没想到这贼不仅是“集团作案”,还是连环套路。

女侠此时正是背对着的方向,再加上被周围起哄影响,自然感受不到来自于身后的突袭,李平安连忙叫了一声:“小心身后!”

得到提醒的女侠顿时也是心中一凛,武人的敏感让她很快意识到了危险来自于身后,可是这时候要转身也是来不及了,只能够往一旁躲闪,但那来袭者看来也不是易与之辈,来得速度太快又太猛,夹带风势一般让人避无可避,她恐怕躲闪也来不及,这一下眼看就要中招。

而李平安在叫出那一声的同时却也没有闲着,脚步飞快奔来,他在少林寺这么些年身体素质算是练上来了,这本来速度就不慢,更加上九阳真气运转起来,更是凭空快上三分,此时后发而先至,赶在了暗算之人的前面,先是一把攥住了女侠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然后一脚狠狠蹬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

李平安虽然拳脚功夫可能不如对方利落,可他一身精粹的九阳真气也不是白练的,要是没有被他击中也就罢了,但是这人本来的目标都在那女侠身上,压根没有防备到突然杀出来的李平安,这一下就被他一脚正正踢了个结实,带着内力——哪怕还是李平安担心出问题特意收敛了一些回去——的一脚,直接让这贼人飞出去老远之后,又昏死了过去。

旁边倒是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去测了测呼吸,发现还有才松了口气。

这年头要真是街面上突然死人了,别说是当事人的李平安了,就是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可能都要遭殃,毕竟李平安这种“高手”还能跑,到时候官府要是找不到人可能就在围观者中找一个来充人头了。

李平安倒没有在意这些,他虽然动手过的机会不多,真正用于实战也是在那次藏经阁面对尹克西和潇湘子两人开始,但是对于九阳真气的掌控,经过这几年下来不断地磨砺锤炼,早已经变得娴熟无比,自信在那一刹那是控制着收好了力道的,这人摔那么一下受伤肯定会受伤,但没有意外比方说摔在地上的时候脑袋刚好砸在什么尖锐的东西上面,那就不会立刻危及性命。

而这时候来自于怀中的挣扎让有些出神的李平安也清醒过来,尽管这时候才意识到的软玉温香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但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猥琐男,连忙松手也让女侠扭身离开怀抱。

他却不知道原本下意识以为自己是遇上了登徒子的女侠差点要狠狠给他来一下,这时候眼看着他马上放手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他了,再去看那边已经昏死在地上的大汉,联想到之前有人提醒自己的事情,哪里还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光头男在帮自己?

知道是自己误会对方了,她不禁有些赦然,还好刚刚没有做什么恩将仇报的事情,此时张嘴正准备道谢。

“散开、都散开,怎么回事这么热闹,人都挤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做事啦?”突如其来的吆喝声不仅打断了女侠的道谢,也将大家的吸引力都注意了过去,李平安也皱起眉头,看着一群身穿捕快衣服的公人们挤了进来。

果然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所谓的官面人士都是习惯性姗姗来迟地。

第五章、女侠

李平安本来还在这边思考着,突然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他直接拉扯着飞奔起来。

“哎、哎……”李平安回头望见那位“女侠”的背影,顿时不解其意,胡思乱想。

这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莫非,是传说中古代英雄救美的回报以身相许,要把自己带回家去啪啪啪吗?

不过小姐你这也太着急了吧,我到现在还没看清楚你的正脸,万一你是传说中的背影杀侧脸杀,我是不是还吃亏了。

当然了,关上灯其实也都差不多的,反正身材是好的就行了,可是……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要是真做了的话我得对人负责地,可我现在这身体年纪还有些小——虽然放在古代不小了,可还不想捆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但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即便不运转九阳内力凭自身力量他也是轻易就能挣脱对方,而不是这样被动地被拖着走了。

就在这神游天外中,李平安已经被女侠拉到了一个小巷里,看着周围没了人影,他顿时冒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该不会是……第一次就要来野战吧?!

等等,这几分心动刺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

不对,虽然自己不能算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面对诱惑该有的矜持还是应该有的,只是到时候是要拒绝一次还是两次然后欲拒还迎呢,还是直接就接受了?

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李平安不禁心如鹿跳。

而也是到这个时候,那女侠才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嘀咕了一句“没人了,就这里吧”,让李平安身体都僵硬起来了。

天可怜见,今生他在那和尚扎堆的寺里憋了十年,要不是天天习武念经,恐怕真得要憋坏出毛病不可——当然主要指的是念头,这么说吧,在山上想yy都没有对象,难道对着那些光头?所以现在一下山没多久他的心就开始野起来,一有机会那思维就如脱缰的野马发足狂奔、停都停不下来。

这不能说他就真有这些期望,而更像是某种情绪的宣泄,而李平安自己也始终有意控制只在思维的层面,更不会流露出来。

“咳咳……”此时李平安还是不得不咳嗽一阵掩饰自己胡思乱想的尴尬顺便调整心情,却又让那女侠误会了什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李平安摆了摆手,“你……”可是刚准备说什么,他却有些愣住了。

“这位姑娘,好像有些眼熟……”李平安心里暗想着,他愣住的原因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他这时候才正式看到女侠完整的正脸,然后才意识到这次看到的好像又是自己的一个“熟人”,当然熟面孔只是相对于来自于后世的他而言。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看过的电影中,这位“演”过的角色也不少,好像大多还是古装,那么到底是哪一位呢?

如果和“太极张三丰”结合在一起,倒也刚好有这么一个角色符合,那就是本来在电影中和董天宝相配对的小冬瓜,这显然是个可怜人儿,与董天宝其实算是两情相悦,可惜最终因为董天宝选择走上了另一条路,作为抗元义士的她因为没有顺从而被董天宝亲手杀死。

李平安虽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圣人情怀,可是面对这样香消玉殒的结局也是有些不能接受,再加上他对对方不管是在电影中的印象,还是这一次现实的初见,都很有好感,所以这时候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有机会的话,便要帮对方改变命运的想法。

不过嘛,想是这么想,可是具体要不要做要怎么做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他可没有把自己当成上帝要任意安排别人人生的习惯,能做的也只是在有交集之后在有机会有能力的情况下顺带拉一把,特意去做“保姆”那种事情他可干不来。

就像是先前在少林寺的时候,作为大师兄似乎有着引导天宝走向“好人之路”的机会,但要怎么样做才能够确定一定是变好而不是变得更糟呢?要知道蝴蝶效应、连锁反应可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倒不如维持现状、再潜移默化。

至于其中有没有自己前世的成见作祟,那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刚刚的事情多谢了,不知道这位……小师傅高姓大名?”她指的显然是先前李平安叫破以及随后出手相助的事情,虽然那一下不一定会让她丧命,但被对方的匕首刺中,见红受伤是肯定地,伤成什么样也很难预料。

眼见对方拱手一礼,李平安也赶紧回礼,一边说道:“高姓……哦,名字啊?在下李平安,木子李,祥……家宅平安的平安。”

“李平安?你……不是和尚吗?”

在她的想法里,和尚自然是称两个字的法号的,更不会带有“李”这样明显的姓氏。

李平安解释道:“因为受不了山上枯燥的日子,在下已经还俗了,以后就与少林没有什么瓜葛了,自然也恢复了原本的姓名。”

“原来如此,”女侠点了点头,然后也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小冬瓜。”

“小冬瓜?”李平安心道了一声果然,看来这的确就是“太极张三丰”的故事线没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按照道理来说自己下山比君宝他们早很多了,可跟电影中一样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没记错的话电影中君宝和天宝下山之后与小冬瓜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一次差不多见义勇为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主角换成了自己而已。

李平安的很多记忆并非被磨没了,只是藏了起来,需要契机触动,就如同现在,同样的情景也让他想起了更多。

不过面上他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好奇问道:“难道你姓萧?”

“小冬瓜就是小冬瓜,我没有姓。”她明显对这个问题有些避而不谈的意思,很快就转移话题道:“你说你还俗了,这么说是刚刚从少林寺下山来?”

李平安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点了点头道:“是啊,刚刚下山,而且是第一次下山,对外边这世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哦对了,刚刚你急着拉走我做什么?”

小冬瓜有些疑惑,但见到李平安的脸色,也知道这其中隐藏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过往,推己及人,她也没有强求对方一定要说,再次明智地转移话题道:“这边官府的人都有些不好打交道,总之你以后多多注意躲着他们就是了。那这么说来,你现在岂不是无处落脚?”

李平安愣了下,点点头,对方不提起他还真有点儿忘记了这茬儿,主要现在也还没到要入睡的时候,还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说起来十年下来在少林寺住惯了,下山以后一路看着新鲜,接着又是去当铺又是吃面,问些问题听些见闻,为了了解这个世界,却也没有仔细去考虑这个最现实、近在眼前的晚上睡哪里的问题,虽说现在已经典当了东西换了些钱,但应当也只够临时住几天客栈旅店,所以他的当务之急还不只是找住处,还必须要找到一个活儿干,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大堆困难了。

面对小冬瓜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虽说第一次见面但他毕竟是看过电影的人,就算这是一个时间轴扭曲加魔改的世界,人物的设定应该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动的……大概吧,反正该提的小心还是要有,但那并不矛盾,他说道:“其实不只是住处,在下也想找一份事儿做,临时的也好长久的也好,要能够赚钱的。我目前身上的钱不多,估计很快就要用完了,这山下又没有谁可以投奔,所以接下来,我就必须要为自己的生计考虑了。还好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怕吃苦,这些应当不是问题。”说着说着,他自己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怎么好像有些像是在向对方“推销”自己的样子?

而且这身负绝世武功却要先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的走向,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对他这样的坦白小冬瓜反而更加欣赏了,这样实话实说总比逞强好,何况是脚踏实地自力更生,本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反倒看他愣头青的样子,恐怕还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能够有勇气说出来已经很难得了,立刻拍拍胸脯道:“当然不是问题了,相遇即是有缘,而且你方才才有助于我,本姑娘也不能没有表示。你的住处、还有生计,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李平安这时却没关心哪些问题,而是指着她手上摇晃个不停的钱袋子,瞪大眼睛说道:“额、那些先不说,我想在那之前,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这钱还给人家?”

小冬瓜愣了下,也注意到了手中的钱袋子,跟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她还真的差点忘了。

李平安其实本来也块忘了,这时便说道:“刚好我知道那失主在哪儿,我带你去吧。”

第六章、客栈

等到李平安领着小冬瓜沿着原路返回——当然是特别绕开了那些差人巡逻的那边——来到了之前李平安帮忙搀扶着那失主妇人靠坐下来的墙角,就看到对方此时居然还在原地等着,倒是省了李平安他们寻找的功夫。

至于本来被李平安嘱托照看着些的一个妇人也还算是热心,一直守在旁边,而失主妇人本来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李平安很怀疑她其实就只是不敢回去而不是真的相信他之前说的话才会一直留在这里。

李平安两人走过去自然很快就被人发现了,眼尖的旁人已经叫了起来,失主妇人的眼睛也重新聚光中,条件反射一般慢慢站起身来,眼巴巴望着他们。

等到小冬瓜将钱袋子交还回去,她将钱袋子接过好好数了数里面的钱发现没少,整个人顿时都精神了几分,像是枯萎的树浇水后重新拥有了生命力一般,对着两人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旁边的看客们见到这里得了个圆满结局,也终于是鸟兽散了。

然后李平安和小冬瓜婉拒了妇人支支吾吾的邀请——条件不好但又觉得很应该感谢一番可又有些舍不得花费的矛盾心理他们都能够理解,这事情到此总算是有始有终、告一段落,他们也一并离开。

接下来,当然就全都交给小冬瓜这个“东道主”了,李平安人生地不熟,也还指着她找个今晚能够睡觉的地方呢。

小冬瓜说把事情都包在她身上还真不是虚言,别看她年纪同样不大,可在这登封城内早就厮混熟了,称一声“地头蛇”不为过。

刚开始还好,她只是轻车熟路地给李平安介绍,什么登封的达官贵人们大多居住在北城,马市在东城、西城有校场亦有官军扎营,南城则是三教九流龙蛇混居,而她要带李平安去的地方,正是南城。

等到李平安真地跟着她进入了南城的街巷后,就明显可以看得出她的好人缘来,一路过去不断有人和她打着招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基本都能照个面熟。

没多久,他们从大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小一些的街巷。

这条街巷目测只有大概百多步长,走进去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在街道两边则都是一些铺面,做什么的都有,米铺、布行、裁缝铺、面馆,甚至连棺材铺都有。

到了这里面,小冬瓜就更显得如鱼得水了,这里那里地都能攀谈上几句,比外边看起来还要更熟络三分。

李平安就在旁边默默跟着她,一直走到了一座看起来规模最大占地最广的建筑前才终于停住,这也是这条街上少有的有两层楼高的建筑了。

“悦来客栈”?

抬头看着上面的招牌,李平安感觉这名字真是莫名的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听过了。

小冬瓜笑着介绍道:“这里就是我跟你说的地方了,不仅可以让你住,还能把你找活干的事儿一并解决了。”

还没进去,就有一个迎面出来的灰衣青年望着小冬瓜笑道:“冬瓜姐,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看来她在这里真挺吃得开的啊……李平安却又想到了原电影中,没记错的话小冬瓜带着君宝、天宝他们去的地方也是一个客栈,而且表面是一个客栈,当然实际上也是一个客栈,但更深层,却还是一个聚集着一堆反元义士的“组织基地”。

就不知道这里和电影中变化了多少,他重生来到这里以后,在少林寺中还好说,但这外界根据见闻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历史”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么同样电影中的那一批人,就算在这里也存在,但是面对环境、受到待遇不同,说不定他们在这里就不是什么义士,而是“顺民”了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小冬瓜已经打发走了那个青年,然后一边领着李平安进去客栈一边接着说道:“这里的活儿也不复杂,其实就是打打杂,你现在刚下山什么都不会,就先从这简单的事情做起。记住要多看、多学,不会永远做这个的……”

李平安收起胡思乱想,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心里却是还想到了一件事,以前看那些武侠故事里面,大侠们从来都只是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从来没看他们正经去做过什么事情,所以他们身上的钱难道都是“黑吃黑”得来地?

不过就算真是如此,自己总不成也这样吧,心里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何况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总之不管什么贵贱的活儿,都先做着试试看吧。

在客栈里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小冬瓜介绍着哪里做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别看店小二这种跑腿的活计很简单,可里面也有许多门道地,虽然自己不可能做太长久,李平安还是点头一一记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脑子,就算分心二用也没什么,然后他眼睛瞄来瞄去很快又看到了一个熟面孔,但凡是看过多一点港片的人,估计都不会不认识这张面孔,虽然他们很多可能说不出来对方的真正名字。

“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天生是个武学奇才,我这里有一本《如来神掌》,一本只要两块钱,你要不要买啊?”

“这个不喜欢啊,那我这里还有《降龙十八掌》、《九阳神功》……这些更便宜,一本只要五毛钱,要不要啊?”

嗯,大致是这样……

袁祥仁……哦不,是凌道士看到小冬瓜和李平安走过来眼前就是一亮,冲着小冬瓜啧啧称奇道:“小冬瓜,他们之前还在取笑你跟个假小子一样,你不会是故意怄气,所以这么快就领回来一个男人吧?不过你这眼光不行啊,怎么带回来一个和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冬瓜没好气地冲了一句,才回头对李平安介绍道:“这个你只要叫他臭道士就行了,还有不要跟他多说话,会把你带坏的……”

因为一开始的良好印象,加上一脸的人畜无害,李平安稍微伪装一下,小冬瓜就把他当成了初出茅庐的雏儿,压根不知道这个小鲜肉的身体里面装的是一个老司机的灵魂。

李平安当然也乐得如此,初来乍到,扮成一个萌新的好处是很多的,他在后世玩群聊的时候就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而且那个时候还有被熟人拆穿的风险,可在这里却不用担心了,莫说与他相熟的觉远、君宝和天宝他们现在还在山上,就算他们下得山来,说起李平安估计也会觉得他是纯良无害地——嗯,除了玩游戏和比试的时候。

这倒也不是说李平安在少林寺的时候也伪装了,毕竟那是十年的功夫啊,他要真能够伪装这么久,那也就不能说是伪装了,假久近于真嘛,而是在那上面也根本没有什么让他暴露本性的机会啊,粗茶淡饭单调无趣,也就在跟君宝他们讲故事的时候能够偶尔上上秋名山,两个孩子还压根听不出来。

“对了,大掌柜他们还没有回来?”这是小冬瓜在单独问凌道士了。

“没呢,不过也快了,就这几天吧。”凌道士回了一句后,又对着李平安嘿嘿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算一算,我铁断银卦凌道人可不是浪得虚名,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的名字?”

小冬瓜立刻在旁边冷笑着毫不留情的拆穿:“当然,大家都知道你会骗人,自然都躲着你。”

凌道人脸上讪讪,对在第一次见面的新人面前就这么拆自己台的小冬瓜表示不满:“你这是污蔑,老道是骗了他们的财,还是骗了他们的色?都没有吧,既然我都没有什么好处,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那怎么能叫骗呢?”

小冬瓜自不理他,看着李平安笑道:“虽然大掌柜没回来,但我在这里也能做半个主,所以你先留下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要记得我对你的嘱咐,刚来得小心着点儿,尤其是这边招待的客人,多为江湖人士,脾气不太好,虽然咱们不怕麻烦,但生意人讲究的还是和气生财,记着别招惹到他们就行了。”

李平安立即眼前一亮,相比于之前地当铺掌柜和小贩,他们的视角多是在市井和底层,听来的一些传闻不仅失真,而且也多是关于国与国之间大家都知道的“秘密”,那老掌柜说的五绝聚首的襄阳大战也只是陈年旧事,可在这么一个武侠的世界里,李平安现在更想知道的自然还是近来的各种武林秘史、江湖传闻。

他迫不及待问道:“我刚下山来,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讲讲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小冬瓜奇怪道:“江湖传闻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道人嘿嘿笑着又管不住那张臭嘴了:“这不是显而易见嘛,这小和尚不知道是在那少林寺里面听到了什么传闻,对什么江湖大侠啊、武林盟主啊心神往之,自然就想多知道点儿事情,说不定还想要以身代之呢——我说的没错吧?”

李平安借坡下驴,装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倒也不是不知道江湖其实险恶,不像想得那么美好,但如今既然已经下了山,而且你们刚才也说了平常会接触到,那先有个了解总是不会有错的。”

第七章、江湖

“既然你想知道,那也不妨说一说。这江湖和咱们这市井、还有你那寺庙中可不一样,人心险恶,一不小心被人吃了骨头都不剩。需要每时每刻提防小人,江湖可不是做点好事人人称你一声大侠、一团和气那么简单……”小冬瓜话匣子打开,坐在一张桌子旁倒了一杯水给李平安,却先开始说教了一番。

同样坐在桌子旁的李平安还没说什么,另一边凌道人先不耐道:“照你这么说法,那江湖早就没人混了。”

小冬瓜斜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江湖中自然有好有坏,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提醒他,让他凡事先多小心,不然迟早要吃亏。”

李平安笑着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其实不只是江湖,下了山后的世界都是如此,就像之前咱们遇到那三个抢劫之人,他们只是仰仗着自己小有勇力,就欺凌弱小,而周围那些人也都图自保不敢招惹。这还是明火执仗,最难防的其实是暗箭,毕竟人心隔肚皮。”

他心里却想到,这话套用在他们现在的关系上也能适用,刚刚见面没多久,经历的还少,了解得更少,他戒备着小冬瓜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也有提防?

小冬瓜笑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好了,我就怕你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李平安暗想这应该不是自己的过错吧,他多数时候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没想到却被对方当成了一头纯洁的小绵羊,这种人设可不太好,万一塌了就算没什么事情都会生出事端来,必须立刻推倒毁掉,忙摇头道:“其实,我虽然这些年在少林寺过的,但小时候却也是在外边长大,就住在登封郊外,家里也算薄有资产,大家族中嘛,自然也看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至今仍有记忆,所以不会对外面抱有太多幻想。说句不中听地,若非是今日与你一起路见不平,觉得你为人不错,我也断然不会轻易跟你过来这里。”

这话说得小冬瓜都怔了一下,旁边凌道人却是眼神在两人间来回瞄了一圈,不知道想什么,暗戳戳地嘿嘿笑起来,倒是打破了突然冰冷的气氛。

“你在笑什么?”

凌道人被小冬瓜蹬了一脚,顿时委屈道:“这难道连笑笑都不行么?”

李平安看过电影也算知道他本性了,没当回事儿,笑了笑接着说道:“那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这江湖是个什么样儿了吧?”

小冬瓜这才说到了正题:“满清和大宋可不一样,虽然大宋并不尚武,但民间武风依然极盛,当初更是有武林泰斗少林寺,又有江湖第一大帮丐帮,更有五绝五个顶尖高手,每数年约定一次华山论剑。但是在蒙元和满清先后占据中原后,丐帮跟随大宋朝廷一起退守到了江南,更在襄阳一战后折损许多,连帮主耶律齐都不知所踪;少林寺你自己就最清楚了,这些年封山闭寺,不问外事,既不参与纠纷也不制造麻烦,所以朝廷也可以允许他们存在,并没有采取什么手段。可是对于外面的武林人士们,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现在的皇帝康熙比起其父,心狠手辣多矣,自一即位便创立了粘杆处,就是为了清除境内所有的反抗力量,压制武林人士,能收为己用的便收为己用,若是异己那便直接除掉。”

李平安疑惑道:“可你刚刚不是才说这里多有武林人士,怎么……”

小冬瓜还没说话,凌道人便嗤笑道:“那些只能说号称武林人士,同在江湖混,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他们莫说和五绝他们比,就是以前的黄河四鬼也远远不如。朝廷想要真正将武林人士都扫除也不太可能,只能先从上面那些下手,留下的这些放在以前不过就是喽啰罢了。”

小冬瓜却突然脸色沉重道:“朝廷大力打压武林人士,所以在现今的三国中,咱们这边的江湖最为凋零,若真要有一说,却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到的名字,那便是满清国教,日月神教。”

李平安疑惑道:“国教?”

小冬瓜点头,“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乃是当今国师,当初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就是东方不败亲自去说服他的,据说两人曾是旧识。之后他们便都归附了朝廷,一个成了平西王,一个则成了国师。”

李平安想到的是物理的说服,一旁凌道人却插嘴道:“此事哈,说来也怪,那吴三桂据传与大宋的华山派掌门一航真人私交莫逆,一航真人与日月神教有弑师之仇,结果吴三桂却帮了至交的仇人,也是奇哉怪哉。”

小冬瓜摇头道:“此事中详细,我们也辨别不清楚,不过经此一事,一航真人也与吴三桂绝交了。”然后她又继续说:“那东方不败可以说为清国立国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即便是康熙继位以后,也不敢随意对他动手,粘杆处和血滴子所针对的,多是除了日月神教之外的人,甚至日月神教的教众,还往往会协助朝廷逐除武林人士。许多武林中人或是被迫害致死,或是逃离清国……”

李平安问道:“那在清国之外呢?”

“之外?”

“就是大宋,蒙元他们,又如何?”

小冬瓜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清国内武林凋敝,宋、元的消息也很难传得进来。”

李平安仔细看着她,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多说。

咕咕咕……

刚在沉思中的李平安顿时心中一囧,这是他肚子在叫了,先前的面白吃了啊。

小冬瓜笑道:“肚子饿了吧?”

李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去追抢劫犯,然后又跟着小冬瓜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这里再说了很久的话,就算不考虑前面动手走路的体力消耗,也已经是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小冬瓜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厨房里面还有什么吃的,你先坐着等等吧。”说着,她转身向后厨方向走去。

他们刚刚是专门找了个僻静地方坐着聊,好在客栈人手足够现在也没太多客人,所以也没谁来打扰到他们,倒让他们一直好好聊到了现在。

小冬瓜去拿菜,凌道人也不知道去干什么跑开了,很快就剩李平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心里却不免想到了,自己这算是安定下来了吧?

不过这里不会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只是个临时落脚点罢了,等到熟悉了这外界的环境,尤其是到时候要能掌握了赚钱谋生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其他办法,差不多也就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来了,没想到还剩下挺多菜的,剩菜你不嫌弃的吧?”没过多久小冬瓜清脆爽朗的笑声便先传了过来,然后人才走到。

李平安很想说有点嫌弃,不过随后看着她用托盘端来的几盘菜,居然还有肉,光光看着、闻着就觉得香了,咽了口唾沫,他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时候凌道人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看到小冬瓜哪来的几个菜,掂量了一下手上的一小壶酒,敢情刚才是拿酒去了,笑道:“小和尚,这么多菜你肯定吃不完的吧,介不介意老道来给你分点儿啊?”

小冬瓜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看你就不像一个道士,要喝酒到一边去,怎么还故意在人家面前?”

凌道人摇头晃脑道:“嘿这你就不懂了,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况小和尚现在都还俗了,喝点酒有什么关系。以后不管是在这里生活,还是将来要去混江湖,一个大男人不能喝两口怎么行?”

小冬瓜虽然看不惯,但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反驳他了,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坐下来,对李平安笑道:“快吃吧,不要客气,吃饱了我再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李平安点点头,当即不客气的开动了,而旁边的凌道人同样不客气,见李平安没有要和自己干杯的意思也毫不介意,自顾自在那里闷头酌着。

“唔……”终于吃到了肉,李平安竟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人家是三月不知肉味,他这可是十年了啊!

“怎么了?”小冬瓜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李平安的表现也太夸张和反常了吧,她也没觉得客栈里的饭菜有这么好吃啊。

倒是一边的凌道人看得透彻,嘿嘿一笑道:“你看看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但是看他样子也不像是那么久没吃饭,不过他是个和尚,这就不奇怪了,以前没——哦不对,他后面才上的山,那就是很久没吃过肉了,这突然一吃当然就觉得是人间美味,哈哈哈……”

小冬瓜恍然大悟,李平安这时候也从那种久素闻荤腥的不正常状态中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是太久没吃过肉了,这骤然间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你觉得好吃就好。”小冬瓜倒是无所谓,还觉得有些有趣,左右瞧了瞧,好笑道:“想想还真有意思,我现在身边一个道士一个和尚,一个道教一个佛教,若是谈到教理,你们不会冲突起来吧?”

“我已经不是和尚了……”李平安不得不再次强调,然后看了凌道人一眼,笑道:“其实就算是我也没什么要紧,可能凌道人会介意吧。”

凌道人连忙摆手道:“修佛修道,不过都是一层皮,世界芸芸众生,信佛还是信道,其实不过求的是心安,觉得不信就走,信就留,有什么大不了,何必争执?”

小冬瓜笑道:“臭道士你也就这张嘴会说,怎么不见你骗到几个钱回来?”

凌道人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声,谁还会再被你骗那就是真蠢了吧?李平安心中吐槽着,饱餐一顿之后感觉浑身上下都舒爽了。

第八章、夜听

等到吃饱喝足,凌道人已经自顾自先趴在桌子旁睡了起来,齁声惊人。

他看着好像嗜酒,其实酒量却极差,倒了点儿给李平安后剩下的没喝上几口,就已经醉倒了过去,李平安特意掂量了一下那小酒壶,发现里面还有大半在晃荡着,也不禁摇头失笑。

凌道人没喝上几口酒当然也没吃上几口菜,几盘菜大部分是李平安消灭地,小冬瓜自然也吃了点儿,最后剩下的就是满桌光盘了。

这要是放到后世去吃自助餐,那就是埋单的典范啊。

此时的李平安显得精神头十足,不过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栈里都已经点起了烛火,也是到休息的时间了,不管睡不睡得着,先安定下来也心安。

小冬瓜早就放下了筷子,就在等着李平安,此时见他吃完就问道:“吃饱了吧?”

见李平安点点头,她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先带你去休息的地方吧,你自己的包裹记得带上。”

“一直记着呢。”李平安的包裹里面现在除了刚当来地钱,就剩一套换洗的僧衣了,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去买衣服的原因,现在钱得省着点儿用,这种不是必须的东西就可以忽略了,至于穿着僧衣适不适合,他倒没有去考虑,反正现在也不会有戒律堂的僧人盯着自己。

一边跟着小冬瓜往里走,李平安一边随意问道:“客栈的生意看起来不是很好啊?”

其实他也不懂这些,客栈自然是住店打尖的功能都有,但是就算那些住店的客人都在房间里不出来,现在看起来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儿,柜台上那人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是小冬瓜过去拍了拍桌子才惊醒他。

却正是之前李平安他们刚到客栈时候在门口看到小冬瓜打招呼的那个青年,他长着一副憨厚老实人脸,李平安还注意到刚刚他趴地桌上留着些水渍,看来睡得还挺熟。

小冬瓜摇摇头解释道:“本来也不可能每日都顾客盈门,住店地吃饭多是叫人送去客房,打尖的又多在白天,现在这时候肯定冷清了。”然后才转过头去对那青年道:“你们住的地方那边还有位置嘛,帮他腾出一个来,哦对了,这是李平安……这是马沛然,你便叫他小马就行了。”

李平安冲着那马沛然点了点头,对方显然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旁边却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说道:“不行,我们那边几个人都已经显得挤了,怎么还要插进一个人来?”

小冬瓜皱眉道:“你们才三个人一个房间,哪里就挤了?”

来人李平安之前也看到过,他们之前在说话的时候,这个瘦削矮个的三角眼汉子就几次三番向他们那边注目礼过,李平安倒是想不到他似乎对自己有点意见。

不过排斥新人这是在哪里都常见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针对自己。

那瘦矮汉子也故作不满道:“我们是只有三个人,但是你看看、看看他……”

李平安和小冬瓜都循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彪形大汉正在那里搬弄椅子打扫,那张长得酷似林子聪的脸倒是将他身材呈现出来的所有威慑感都破坏了,还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他们。

“没说你,继续干活去吧……你们看看,就这样的怎么也不能只算一个人吧?睡觉还爱翻身,说他占了三个人的床位我都不是夸张了。”

小冬瓜正准备说什么,李平安却笑着扯了一下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地方好了,我其实无所谓的,能有一个地方收留自己就很好了。”他的心态倒很平稳,并没有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然后要去如何打脸,最起码他得先弄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敌意源自于何。

这时候要再说这瘦矮子不是针对自己,李平安就是自欺欺人了。

小冬瓜瞪了他一眼,回头气冲冲的拉着李平安道:“那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就不信这么大的客栈还能找不到一个住的地方。”

还真有些不巧,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客栈里已经住满了客人,虽然小冬瓜很想腾出一间客房来让李平安住,却也不可能把客人赶跑吧。

最后小冬瓜只能带着李平安来到了角落的一个房间,看样子似乎是间柴房,有些歉然道:“其他地方都住了人,那就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了。”

李平安笑道:“其实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差,而且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山上住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样是很普通的床榻,所以对这些没什么要求,有一个住的地方就很好了。”李平安笑着说着,想到了山上,想到了师父和君宝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小冬瓜看着李平安似乎失了神,心中也在猜测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她不会多嘴,只是笑道:“时间不早了,那你好好休息,明早记得起来干活就是了。”

“那是自然,我在山上的时候也不是闲着地。”

小冬瓜点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窈窕的身影走进拐角消失,李平安心道这女人略显宽松的外衣不怎么显身材,但从背影上看,还是能看出些“s”形的曲线,不过这种念头不好深想下去,不然待会儿就该睡不着觉了。

他刚刚当然不是跟小冬瓜说场面话,事实上这个房间虽然空间狭小,但住他一个人已经足够了,而且窗子打开后能透气通风,又在偏僻角落显得安静,其实很符合他的需求。

进了房间照例打坐修炼了,毕竟是陌生地方,李平安没有太沉迷,一会儿后就结束准备上床睡觉了。

站起身来准备脱衣服——也是前世养成的习惯,睡觉都得要脱下外衣才能睡得着,在少林寺的时候甚至带得君宝和天宝都跟他一样的习惯了——透过窗口李平安突然注意到下方有个屋子的灯光还亮着,而在屋子外边,小冬瓜的身影一闪而逝。

李平安确定自己并不是眼花,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他默然片刻后,走到了窗口边,探出头去四处看了看。

客栈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是一片黑暗,只有那一个地方才亮着光,而因为这个房间位置偏僻,那里应该不容易看到这里。

想到这李平安纵身一跃翻出窗口,然后猫着身子飞快地沿着墙壁走近了那屋子。

要控制脚步声对如今的他而言轻而易举,甚至连呼吸、气息都可以控制住。

他并非是心血来潮想要去看看怎么回事,也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这同样对于自己更快的了解这个世界有帮助。

小冬瓜之前虽然和自己说了一些江湖上的消息,但明显看得出有所保留,尤其是在她自己、还有这家客栈身上。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毕竟是看过电影的,李平安心里也有些猜测,所以在开始听到里面的谈话后,也没有感到惊讶。

“方香主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此次走漏风声不得不提前安排,我这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文四叔放心,有夫人护着香主,香主最少也能全身而退。”

“相比与此,我更担心总舵主那边……”

香主,总舵主?

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李平安眉毛一掀,暗想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像是天地会的构架?

至于文四叔,之前他并没有见到过,想来是没有出面,应该是这客栈暗中的人物。

明面上自然是小冬瓜、凌道人他们几个,或许还包括那大掌柜夫妇——不对,刚刚他们提到的香主和夫人,然后又是在外面做什么事情,莫非,就是指的这大掌柜夫妇?

凭借现有线索李平安也只能猜测到这一步,还在继续听。

“瘦猴,明日那李平安要与你们一起做事,你可别再欺侮他了。”

这是小冬瓜的声音!

“瘦猴”,看来就是那个瘦矮子了。

听到小冬瓜的话,他立刻叫嚣起来:“不行,我们对他的底细还没有摸清,岂能轻易留他下来。万一让他发现了什么……嘿,小冬瓜你不会真对那小和尚有意思了吧?”

“你乱说什么,再胡扯我撕烂你那张嘴!”

“别别……好,我不说了,怕了你行了吧?”

“既然你不愿也没关系,小马,那就交给你了,让他早上和你一起去采买,我看他手上也有些功夫,可以先上手一些杂活。”

“啊?哦哦,我知道了。”

小冬瓜又道:“还有,大家在他面前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如果他没什么问题,等香主他们回来,让他们帮忙把他安排到其他地方就是了。尤其是你,瘦猴,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去招惹他。”

听到有脚步声在移动,似乎有人要出来,李平安立刻闪身原路退回,回到房间后立刻上床躺下。

没过多久,窗口似乎有人经过,还朝着他这里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不对才走开。

李平安这才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顶上,半晌后突然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九章、比试

小冬瓜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外面什么声音很吵。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色,正是夏天,天已经微微亮了,但时间其实还早。

她想着再多睡会儿,可外面的吵闹实在让她睡不下去了,气恼地穿好衣服奔出去,就看到院子里,李平安和瘦猴他们两边摆开阵势正在对峙。

而小马站在中间,手上还拿着一个篓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显得不知所措。

站在瘦猴旁边那个大汉正是被瘦猴称能抵三个床位的“铁牛”,看起来像是小马按照她的吩咐准备带着李平安一大早去采买,却不知怎么被瘦猴两个堵上了,然后寻衅滋事。

看起来刚才已经摩擦过,最少也有了推搡,不过李平安的表情轻松,看起来没吃什么亏。

这时候瘦猴因为背对着小冬瓜还没注意到她已经被惊醒跑出来了,又准备上前去堵李平安,小冬瓜立刻冲上去推了他一把,站到李平安身前气恼道:“你们在干什么?”

铁牛见到是她,顿时瓮声瓮气道:“大姐头,咱们得帮你试试,看有没有被这小子骗了。”

这家伙没这么高的智商说这么有条理的话,肯定是被瘦猴教的。

“对啊,”旁边的瘦猴见到小冬瓜跑出来愣了一下,但紧跟着便也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和尚,说不定就是故意伪装的身份,故意接近于你,肯定有更大的图谋。”

“你们……”小冬瓜又转头看着李平安,问道:“他们胡闹,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吗?”她倒不是让李平安不要反抗,怎么也不可能让人站着挨打,只是这种时候可以先避开,这里交给她来解决就好了。

其实如果李平安不应,瘦猴他们的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是小冬瓜带回来的人,肯定要考虑到她的想法地。

不过昨天晚上就听到了他们对自己的讨论,李平安当然也立刻想到了这两人一大早就趁着小冬瓜还在熟睡的时候故意来找自己麻烦是什么想法。

实际上李平安还知道他们一开始想要彻底避开小冬瓜地,可是蹲在门口却没有等到自己,还被刚开始压根就把自己忘了的马沛然发现了,结果反而是他们提醒了马沛然要来带自己一起去采买东西,毕竟客栈里面的酒虽然可以自己酿,但是米、面和菜、肉这些却都需要从外面进来原材料,为求新鲜也是每天一大早就跑到城郊农田去自己亲自采。

这样一来,瘦猴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马沛然一起进来,本来大概只是想要随便用言语刺激一下,指望李平安这么个刚下山的萌新面皮薄,吃不住他们的讥讽主动跑掉。

李平安哪里会在意他们两只小跳蚤,随便几句嘲讽也完全不够刺激到自己,于是等到他要跟着马沛然离开的时候,那瘦猴也急了,上来要拉住李平安。

李平安怎么可能任他动手动脚,都还没有用上内力,只靠着自己的力量就将他甩开了,结果这下倒是让被瘦猴拖着过来的铁牛恼了,要帮同伴出头,两人顶了一次牛之后,各自退了几步,虽然对方退得比较多,但李平安心里还是不禁暗暗惊讶这大汉的一身蛮力。

面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应对的手段,和这大汉硬撞,李平安可就不得不用上内力了,不过也控制着量,没有全力爆发,不然这撞一下就重伤,就算是他们先惹事,李平安也很难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找一个落脚点,李平安当然对于待在这个客栈里没有什么执念,绝不是非此不可,可昨晚上的听闻让他对接下来能遇到什么事情很感兴趣,更想要留下来多观察一下,所以稍微留点手足够教训到他们就行了。

可没想到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这一身蛮力让李平安也多了点较劲的兴趣,而这也是小冬瓜刚出来的时候看到双方对峙那一幕的缘由。

瘦猴虽然人鬼精,但他手上没有功夫,而铁牛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尽管刚刚处于下风,他们却没有看出来什么,还想着再找回场子。

只是当着小冬瓜的面,有些事却也不好再做下去,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李平安冲着小冬瓜摇了摇头。

“你们都是要气死我啊!”小冬瓜顿时狂躁了,一大早就惹事让人没法睡觉,现在又劝不住,真当她是吃素的嘛。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人,铁了心想要搞破坏,铁牛、瘦猴他们自然不敢跟她对着干,于是便要过来拉着李平安的手,准备干脆强行将他带走。

李平安却摁住了她要把自己拉扯走的手,等她再看过来才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那就让他们都上。如果你是在担心他们的话,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小冬瓜愣了愣,瘦猴那边却气得要死,铁牛这老实人似乎也觉得被小瞧有些被激怒了,突然“嗷嗷”叫着跟座肉山似的冲了过来。

李平安轻轻推开小冬瓜,只轻笑着迎了上去。

“光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四两拨千斤!”面对着不在一个水平线甚至是差得远的对手,李平安又起了几分玩心,当铁牛冲过来的时候,他也不闪避,就这样伸手直接接住了他的拳头。

但他也并非是硬接,早就设想好了,两手运劲一个扭转,就拖着铁牛的手臂往后一带,然后左手随着身体转动顺势曲肘捅在了铁牛的背上。

铁牛直接朝着前面空冲了好几步,稳住身体后再转过身来,又一次嚎叫着冲过来。

如此来了几个回合后,李平安也有些无语,“你就只会这招啊……”

其实原本有人要和自己过招,他心底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排除内功,他就只会少林武僧的那些路数,如果能够多一点打斗的经验,就算不可能自己创造出什么武功来,但也能更好的总结,当然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不需要学习那些武功秘籍了,尤其是那些高深的武功,那对自己实力的提升还是很有用的。

渐渐地瘦猴也看出不对劲了,铁牛这时候看起来还真像是成了一条被李平安牵着鼻子走的牛,李平安想要让他往哪里冲就往哪里冲,而李平安的身体也显得越来越飘逸,明明每次看着都击中了,最后却又都能让铁牛落空。

铁牛越打越急躁,抓狂喊道:“有本事你就不要躲,不要跑。”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躲了还是跑了?”李平安站在原地,拍了拍僧衣上不存在地灰尘,向他伸出手,招了招,“你过来啊!”

铁牛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对比起心平气淡的李平安高下立判,旁边的小冬瓜看到这里也终于完全放了心。

至于铁牛被教训一下,反正他皮糙肉厚不会有什么事,而且李平安确实如他所说,并没有下什么狠手。

相比于瘦猴没什么眼力,她好歹也是有不错的武功在身,就算看不出李平安的深浅,也能知道他打铁牛跟玩儿似的,而他现在果然就在玩儿。

玩到最后尽兴了他甚至将冲过来的铁牛的身体顺势一溜接着两手扯住裤腰带抓起来,直接抛向了一边。

到半空的铁牛蒙了,小冬瓜愣了一下,而瘦猴却是脸色大变,因为铁牛的身体飞过来对准的目标就是他。

他反应过来就要跑,但是距离太近、时间太短,他根本还没有跨出两步,铁牛已经砸了过来,轰地撞到了他身上。

铁牛的身体何等庞大壮硕,瘦猴与之对比那真是如同鸡仔对雄鸡,刚接触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很快又戛然而止,因为连叫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呻吟,真是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小冬瓜也变了脸色,赶紧上前去查看,而铁牛不愧是皮糙肉厚的强力肉弹,这样一摔居然没什么事儿,可能也是让瘦猴缓冲了一下的缘故,反正他很快又能自己爬起来了,再看瘫在地上的瘦猴。

小冬瓜摸了摸骨头又查看了下其他地方,还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腿骨折了。”

瘦猴心里也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做出惨兮兮的表情,可惜小冬瓜完全“不解风情”,只是站起身来对铁牛道:“把他先扶进屋子里,我去找找文四叔……”

她说着转身就走,都没顾得上再理会李平安。

看着被铁牛扶起来的瘦猴,李平安面无表情,心中却道,自己可不是什么心眼很大的人,这瘦猴两次三番针对,真以为他没有脾气?这一次就当是一个教训,也是看在小冬瓜的面子上没想把事情继续闹大,不然可就不只是让他伤筋痛骨这么简单了。

最后李平安还伤口上撒了把盐,笑道:“所以说,其实我觉得你们这试探方法不太好,若是打过一顿就能知道一个人是好是坏,那世界上哪里还会有坏人,毕竟做坏人肯定就没那么厉害了。”

铁牛挠着头,他没听懂,可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放下瘦猴再来找李平安麻烦——最主要还是打不过;瘦猴却是直接语塞,总不可能直说我就是为了借机会教训你一下吧?

“我们该出去了,再拖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一直做隐形人的马沛然此时才算有了点存在感,李平安回头看着他咧嘴一笑:“我什么都不懂,就要麻烦你先带着我了。”

“好、好说……”马沛然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完,感觉这李平安好像也没有昨晚瘦猴说的那么可怕啊。

不过想到刚刚的场面,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去取“车”了。

第十章、嫌隙

少林寺,后山前觉远师徒的屋子。

“君宝、君宝……”天宝欢呼雀跃着跑进了房里,却看到君宝慌里慌张地似乎要藏起什么来,“你在干嘛?”

君宝回过身来,看到天宝有些尴尬地笑笑,挠挠头道:“没、没、没什么啊……”只是他那副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傻子都知道肯定有什么。

天宝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去,君宝的被单似乎是因为仓促间弄得有些乱,但天宝可不会觉得他刚刚转过身去就是为了弄乱被单,“你在里面藏着什么?”

随着大家慢慢长大,原本睡在一起的三师兄弟早就已经分开房间睡了。

当然这主要也是觉远这边院子空落的屋子多,这也就让各自都能够藏起了点儿秘密来。

只是天宝是知道君宝性格的,这傻小子根本就藏不住事儿,更别说想要骗自己了。

“没、没什么……”君宝此时似乎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但是天宝怎么可能相信,他快步走过去就准备掀开被子瞧一瞧,却又被君宝拦住了。

“不要……”君宝下意识叫出口,心里是真的急了。

天宝动了动手,却发现君宝这一情急之下,似乎超常爆发,竟然有着自己挣扎不过的力量,那只手就像是一支铁箍牢牢束缚着自己的手,甚至让他感觉被抓得有些生疼。

“你一定在里面藏着什么,让我看看!”天宝也有些急了,转过头来看着君宝,“如果没有,你干嘛要拦着我?”

“我……”君宝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善于口舌之争,小时候因为孩子心性胡搅蛮缠地倒还能够辩上几句,越长大越明事理之后,反倒越不会与人相争了。

尤其是,这个对象还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二师兄董天宝。

“说不出话来了?”天宝戏谑的看着君宝,他从小就喜欢逗弄打趣这个小师弟,不过这一次并非完全出于这种心理,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只是单纯的对于君宝这个从来没什么私隐的家伙到底藏起了什么感到好奇,是否能够看到、知道并不重要,享受的是“调戏”的过程中那种乐趣,那么现在他就是志在必得了,“那就让开,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君宝被天宝训得气势有些弱了,这一下竟然被天宝推开了,天宝一把掀开了被单,就看到里面藏着的竟是一本经文。

“这个是……”天宝拿起经文,狐疑地看着君宝,因为那经文上赫然是梵文——天宝没文化归没文化,梵文和汉文的区别起码还能分辨得出来,毕竟也有在藏经阁打扫过也有曾好奇问过李平安,虽然他耐不住性子学更多汉字,但也算是被李平安教会了认自己几个人的名字。

而别说是他,君宝可同样不认识梵文!

君宝有心过来抢过去,但一来怕损坏经文,二来又被天宝刚才的话问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呢。

而他这一愣住,天宝不等他回答,就自主将经文翻开,他心想一本普通的梵文经文哪里值得藏着掖着,一定是里面有什么,只是翻开没几页之后他很快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面发现了一些汉文书写的小字。

当然,他也只能看出这个来,因为就算看得出是汉文,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大字本来就不认识几个,更别说想要看出什么内容来了。

眼珠滴滴溜溜转动起来,天宝的脑筋倒是转得很快,马上决定要诈一下君宝,他故作失望攥着经文对君宝说道:“君宝,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君宝完全说不出话来,被逼问得进退失据了,最后只能支支吾吾道:“是,是师兄、师兄给我地……”

这个老实孩子!

天宝心中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却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

君宝好算是没有说出李平安告诉他“千万不要和天宝说这个”的话来,可天宝虽然文化程度着实不高,但人却是鬼精鬼精的,不需要他说就自然会联想到。

如果不是大师兄有特意嘱咐的话,以君宝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有东西不跟自己分享?

这是一个很符合逻辑的推断,而且天宝很快深信不疑,他又疑惑问道:“这东西,是武功秘籍?”

他完全是瞎猜,感觉真要是其他的东西,也未必需要这么藏着掖着,毕竟他对于经文从来就没有感兴趣过,就算君宝也是如此。

君宝却又被他诈中,老实点头道:“是一套据说很厉害的内功心法,我正修炼着。”

“难怪我觉得你昨天到现在一直有点奇怪,”天宝一副“我早就发现了不对”的神情,笑道:“既然你修炼了,那我也要修炼。”

“我……”君宝想到师兄李平安的嘱咐,很是为难,但他又觉得拒绝不了天宝。

而且他心里也一直觉得很奇怪,平常也并没有觉得师兄对天宝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却要在这件事情上,单单给自己加上那样的嘱咐呢?

偏偏这种事情李平安又不好跟他解释理由,只能说是自己的强行要求,在君宝看来也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只是因为是师兄的话才遵守着,可现在被发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师兄只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一个故意的恶作剧?

君宝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抬头对天宝勉强笑道:“那,那好吧。”

天宝也笑起来,心里却在默默念着:“大师兄,你这又是,为什么呢?”

……

采买的事情并不难,尤其有马沛然这个“老人”领着,李平安就在旁边帮把手就行了。

其实有些事情他在少林寺的时候就有做过,比如说扒菜收菜,手脚利索得完全不像一个新人,把马沛然都看呆了。

大概是外界的人对寺庙还有和尚固有的误解,总以为侍奉佛祖就可以不吃不喝了,其实只要还是正常人,就不可能过得完全不沾俗气,如果下地拔菜算俗气的话。

客栈当然不可能像是在少林寺一样只吃素食斋饭,所以接下来鸡鸭鱼肉也是要备着的,而且还都是当天新鲜的,就在这种菜的村子里,很显然是客栈早就联系好的几家农户,他们也很配合,早就张罗好了,就等着李平安他们过来直接拿东西就好了。

说是采买,其实钱都是定期一结,李平安他们领了货然后在村里正那账单上记一笔后直接走就是了。

空荡荡的马车后座上堆满了各种食材,看着倒也让人有种一样的满足感。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大亮了,也是早上稍微耽搁了一些,按照马沛然跟那村里正对话的时候所说,比往常已经要晚不少时间了。

去时人少,回程城门口却显得很是热闹,不过不是因为进出城过路的人太多,而是有一大队人马正在有序进城,李平安看到最前面有几名骑士开路,后面是许多身着甲胄手持长矛的士兵跟从,中间却又拱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前行,看起来马车中的人非富即贵。

因为这队伍占据空间,李平安他们还只能排在后边等候,等他们过了才能进城。

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李平安疑惑道:“这些是什么人?”

马沛然笑道:“你不知道啊,这是刘公公的人马。”

“刘公公?”

“就是刘瑾……啊,你看那边打着的旗号就是他的,还有这些将士……”马沛然理所当然道:“听说他本是专门被派来登封为皇帝练兵地,前段时间似乎回京城了,最近正好回来吧。”

李平安点点头,心想刘瑾就是“太极张三丰”的二号反派嘛,被天宝反骨的那位公公。

相比于董天宝是完全的虚构,这个刘瑾还是有个原型地,那就是明朝正德年间的那位大太监,且彼人更加厉害,可谓权倾一时。

至于明朝的太监,怎么跑到宋元之际来做公公,这就是编剧的锅了,实际上那部电影里面这类扯淡的东西不少,蒙古人都被契丹人“取而代之”了,这个就当是虚构的也没什么。

不过李平安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显然有着自己的修正力,甚至似乎修正的过头了点。

但是总体来讲,起码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按照原剧情线走的,那么既然小冬瓜、刘瑾都出现了,如果按照电影的时间,岂不是说君宝和天宝快要下山了?

“李平安、李平安……”

李平安回过神来,看着马沛然叫自己,才注意到那边人马已经全通过去了,轮到他们过城门了。

心中有预感和那刘瑾很快有交集,李平安也想从马沛然这里了解更多的讯息,可惜他也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刘瑾在那康熙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就陪伴在其身边,甚得其信重,也就难怪会以无根之身来掌握这重要的兵权了。

接下去一路再没什么阻碍,他们很顺畅地返回了“悦来客栈”,只是等到他们回来才听凌道人说小冬瓜他们都不在,原来是去城外接大掌柜去了。

第十一章、骆冰

李平安他们才刚刚从城门口过来,不过他们走的是东城门,而大掌柜他们却是从南城过来,难怪他们没有碰上。

“好了,把东西都放下,你们先休息会儿吧。”凌道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就只能在那里瞎指挥一通,当然大家听不听他的话另说。

厨房里自然有人在处理,铁牛别看人挺憨,却是客栈的厨子之一,另一个赫然就是……凌道人了。

李平安很怀疑要不是有这么一手厨艺,就凌道人这习惯性坑蒙拐骗,还都不能成功的样子,也该被扫地出门了。

不过得知他是客栈的厨子、而且昨晚自己吃的菜原来也是他烧的后,李平安还是免不了重新审视了他。

凌道人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一直盯着老道瞧做什么,老道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平安摇摇头,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凌道人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气恼道:“你要有种就别吃老道炒的菜!”

李平安当然只是开玩笑,哈哈笑道:“吃还是要吃的,而且这是称赞你你听不出来吗?”

“呵呵……”

等到东西摆放好,马沛然却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依然在旁边帮手,凌道人和铁牛之前就已经烧好了灶子,现在自然是开始烧饭煮菜了,这是专门为大掌柜他们接风准备地,和给客人的比起来更讲究精细功夫,所以得提前准备。

铁牛再见到李平安,也不知道小冬瓜是不是跟他说过了什么,这憨厚汉子竟然还会对他笑脸相迎了,就是那笑的样子实在有点傻,让人总想起地主家的傻儿子。

“好了,这边用不着你,你去外边候着大掌柜他们,这里我们来就好了。”凌道人这话却是对马沛然说地,客栈拢共就这么些人,当然客栈就那么大、客人就那么多,虽然生意比李平安看到的还是要好不少,这些人手稍微忙点还是绰绰有余地,何况现在还多了李平安一个。

也是现在客栈里还没到什么客人,不然他们还得临时分心去忙一会儿。

李平安心想自己这在山下怎么又走回原来的生活轨迹了?不过在少林寺是因为师父觉远的关系、而且不能随意显露武功才做的是杂役,在这里却是“讨生活”了。

厨房果然还是不太好呆的地方,凌道人和铁牛的厨艺都不错,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光光香味就让李平安要吞口水了,可是能看不能吃就是小折磨了。

凌道人他们似乎是掐着点儿做好菜地,就在李平安将菜基本端到后院那个客厅一般的大屋子里之后,没过多久,外边就传来马沛然兴奋的呼喊:“来了来了,都回来了……”

不仅凌道人他们收拾好和李平安一起出了厨房,另一边李平安昨晚上偷听的那个屋子里也快步走出了一道人影。

这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身着灰绿色短打,颔下胡须拉茬更添两分沧桑,以他雄壮的身体走起路来本该是虎虎生威,却不知道怎么总显得有些气短,李平安猜测他怕是有伤在身或者是隐疾,也难怪整天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应该就是小冬瓜他们口中的“文四叔”了。

此时他的表情却很兴奋,似乎着急着要见到什么人一样。

铁牛看到他出来立刻过去扶着他瓮声道:“文四叔,你怎么跑出来了,冬瓜姐嘱咐我看着你,不要让你到处乱跑的。”

那文四叔说起话来倒还是中气十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只是行动不便,又不是残废了,你这是做什么?”只是他想推开铁牛一时也没推动,如果是正常状态下还好,现在却使不上多少力气,而铁牛一根筋,双手跟铁箍一样架住文四叔,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任由这憨汉扶着自己慢慢走出去。

等到走到李平安身边的时候,他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李平安一番,笑道:“你便是他们提到的那李平安吧?”

李平安点点头,也跟着叫了一声:“文四叔!”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人没什么恶相,年纪上也确实是长辈。

文四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瘦猴那人心眼比针还小,我就知道他说的话不靠谱,活该他被你打断腿。”

没想到那瘦矮子还想着跟人“告状”呢,不过打断腿是什么意思,那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好不好?

李平安一脸无辜,“文四叔在说什么,什么打断腿,小子有些听不懂。”

文四叔指了指他,但脸上笑意盈然,显然不带什么恶意,这种温和的态度让李平安也松了口气,他现在还没准备和他们闹翻。

一行说说笑笑已经走到了客栈大门前,马沛然此时正陪在几道身影旁边,那边当然也注意到李平安他们,当即有一道身影疾行几步走到了文四叔身前,竟是个小腹微凸的美妇人,因怀孕略有些发福的面颊上欣喜交加,喊了一声:“四哥!”

李平安看着那两道身影抱在一起,周围人都一脸欣慰的样子,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凌道人,小声问道:“这又是谁?”

凌道人笑道:“还能有谁,文四婶啊。”这家伙看年纪也是老大不小了,估计跟“文四叔”都差不多大,还跟着大家一起这样喊,好像就能显得他自己多年轻似的,也是有够厚的脸皮。

李平安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干脆转问道:“那文四叔又是谁,名字总有呢?”

凌道人犹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说道:“文四叔名泰来——怎么,你知道他?”

李平安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打个哈哈道:“我当然不认得,我之前连你都不认得,又怎么会认识他?”

凌道人心道相比自己,无名小卒一个,文四叔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

他仔细看着李平安脸色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暂且放下心来——真要是有心人也不至于这么贸然的问反而暴露自己吧?

他们之前的确没有和李平安完全说实话,清国虽然大力打击武林势力,可仍有着层出不穷的江湖义士冒头,当然这些江湖义士都是不甘满清统治的汉人,或者干脆点说是在宋廷撤离北方后,仍然坚持留在这里的人,他们以驱逐清廷为己任,理所当然以如今的局面,他们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够在暗地里活动。

至于这个客栈,与此当然也是有莫大关系地,暂不赘言。

李平安又看向那与文四叔,也就是文泰来搂在一起的妇人,显然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一代银后……咳咳,“鸳鸯刀”骆冰了吧?

《书剑恩仇录》李平安当然有看过,里面红花会的各位当家都各有特点,似“奔雷手”文泰来就是其中的四当家,而“鸳鸯刀”骆冰是十一当家,他们是一对夫妻,然后还有暗恋骆冰的十四当家余鱼同,只能在本子里得到自己女神的可怜人,而且在本子里还要与无数人一起“分享”,咳咳……

“四叔!”骆冰身后不远跟来一个身影,是个身材略显瘦弱而又文质彬彬的少年,他此时也一脸欣喜。

刚刚本来是他搀扶着骆冰,结果一见到夫君骆冰就甩开他过去,毕竟有武艺在身的女子就算身怀六甲也不会是那种必须要人照料着的孕妇,而他也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不适合打扰,所以这时候才走过来。

“心砚,你也来啦?”文泰来和妻子分开,又揽过那少年,用力拥了拥,说道:“辛苦你一路照顾你四婶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年纪小,其实四婶也照顾我很多……”那心砚说着,飞快地瞄了一眼骆冰,又微微低下头去。

众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倒是李平安看到这一幕,想到那心砚也是骆冰本子里的常客,再望着那边的三人,眼色顿时古怪了起来,感觉自己面前隐隐罩着一层绿光……

第十二章、翠花

“好了好了,你们接下去呀有的是时间叙旧,现在就别愣在这儿了,快进去吧。”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温情的画面,当然也打破了李平安眼中的环保画面。

李平安循声望过去,就见到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妇人走过来,小冬瓜还有另一个儒雅随和的中年人跟在她身后进来。

这时听到了妇人的话,那中年人咳嗽了一声,结果妇人变脸飞快,刚刚还眉飞色舞一下子就奄了下去然后如同鹌鹑一般小退几步刚好到了中年人的身后,低眉顺眼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简直让人怀疑跟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

中年人瞪了妇人一眼,小冬瓜则在一旁偷笑,对这一幕倒是不以为奇。

李平安又捅了捅凌道人,“那这两位……”

“就是大掌柜和他夫人,名字嘛,大掌柜叫方德,夫人叫苗翠花。”这回凌道人倒是很自觉,不用李平安再问就直接说出来了。

只是李平安听得却又不免暗自嘀咕:这是……苗翠花?

再仔细一看,李平安才算是确认了,那的确是电影“方世玉”中苗翠花的样貌,记得演员似乎叫什么芳芳来着。

当然了,以影视剧而论,基本是方世玉有几个版本,苗翠花就有几个版本,而且李平安前世基本都看过,所以他也认识许多个“苗翠花”,但是对于眼前这位反倒是最不熟悉地了。

先前李平安有想过许多这大掌柜夫妇的身份,可还真没有联想到苗翠花身上去。

接着他又看向了那苗翠花身旁,这是大掌柜——原来他们所说的“大掌柜”就是方德?

哦对了,原本的电影里面,方德好像就和反清复明的红花会有牵扯,而且剧情也是围绕这个展开。

等到方德夫妇走到文泰来夫妇面前,他们便又一齐向着客栈里边走来,正好迎着李平安他们几个。

“这位是……”方德他们的视线一齐注目过来,实在是李平安本来就是个生面孔,再加上这光头和一身僧衣,显得特别突出。

后面的小冬瓜立刻站出来介绍道:“这是刚刚从少林还俗的李平安,他之前救过我的性命,又无处可去也没有认识的人,我便先让他在客栈里帮忙做点事儿,正准备等大掌柜回来再定下其他去处呢,”

方德点点头,知道这其中定有内情,也不急着现在问,看着李平安笑道:“李平安,平安是福,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他本来只是客气两句,不料李平安却说道:“父母给我取这样的名字自然是怀着好的愿望,我小时候家中遭到洗劫,只有我幸免于难,或许也是上天感念于此,要让我好好活下去……”说着说着,他演技上线,眼眶红了直欲落泪。

好吧,这其实也有一半是真情流露,想到前世自己的父母,自己就这么突然离开了,他们现在如何呢?

这十年来他已经慢慢地淡忘了一些事情,但以前在少林寺中偶尔也会触景伤情,知道的人大概也只会当做是他为自己今生的身世顾影自怜,却想不到他这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而这些事情就是小冬瓜也都是第一次听李平安说起,不由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倒不是觉得他隐瞒自己有什么不满,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定非得说出来,最多也就是奇怪一下怎么刚好碰到大掌柜就主动说起了,同时内心也不免升起一丝母性的柔软来。

这里的母亲就有两位,虽然有一位只是预备役,而且都是极重感情之人,苗翠花和骆冰顿时都对李平安生出怜悯来。

方德也心生触动,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果真是要好好活下去,你父母在天上看着你,也会感到欣慰的。”

李平安点点头,然后鬼使神差问出了一个问题:“大掌柜也有个孩子吧,是不是叫方世玉?”

结果没想到这个他以为很普通的问题一问出来,却叫现场顿时冷场了。

知道内情的瞬间捏了把冷汗,甚至有的看李平安的眼神都开始不善起来,一瞬间目光中涌动的怀疑和审视让人如被针刺。

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当然是一脸茫然,李平安也是茫然的那一个,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要问起怎么知道的顶多就是扯一下自己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这个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面方德和苗翠花的脸色却也在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气氛如同跌入冰点,李平安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也知道自己那句话定然是不合时宜了,可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圆过去,还是小冬瓜及时站出来打圆场,说道:“哈哈这个,大掌柜你们风尘仆仆也累了饿了吧,咱们还是先用饭吧。”跟着又暗暗扯着李平安,“你给我过来!”

李平安不明所以地被小冬瓜拉到了旁边去,然后她神色古怪、眼神也有些怀疑地打量自己,问道:“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吗?”被小冬瓜那样看着,李平安挠着头。

小冬瓜注意观察他的颜色,李平安本来就是问心无愧——他确实啥也不知道嘛,所以她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松了口气,说道:“那还好,不过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大掌柜面前提及儿子的事情。”

“额……”

难道是那个方世玉太会搞风搞雨,已经哪吒化了?

然后又上演父子断交的事情?

小冬瓜叹了口气,难得的很是惆怅道:“你是不知道,这是大掌柜他们夫妻心中的伤疤。大掌柜的孩子的确是叫做方世玉,但在十几年前,因为……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就跟他走散了,甚至这些年来一直记挂在心里,也是因此到现在夫人也没有再有所出。夫人虽然面上依旧开朗乐观,但我知道她内心一直藏着这件事情,再加上……某些缘故,所以才一直不愿再要孩子。”

李平安默然,如果这是“方世玉”的电影融入进来的世界,这里有方德和苗翠花,有红花会,方世玉也是存在地,可这剧情展开是什么鬼?

蝴蝶效应?

他现在对于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是越来越闹不明白了——本来以为摸清了规律,就是电影剧情和人物的杂糅嘛,自己现在知道和接触到的就有“太极张三丰”和“方世玉”了,将来或许还会有“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白发魔女传”、“鹿鼎记”等等,之前还想过要是好几个杰哥同时相遇会是什么场景,那一定很好玩,可是现在看来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变化。

小冬瓜看他静默不语,以为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情难过自责,忙宽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只是无心之言,待会儿我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就行了。只是,”小冬瓜说着又狐疑起来,“你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们,怎么会知道方世玉的事情?”

李平安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刚才就已经暗中打好了腹稿,此时应对如流,只是故作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是听凌道人闲聊的时候说起地,他只是说大掌柜的儿子方世玉从小就很厉害,还在少林学过艺,可没有说过他走丢的事情,我也是一时好奇怎么没看到他人,所以才……”

他这也不算乱编,臭道士嘴上没把门,经常冒出一些“秘密”来,不过在他面前其实说的大多是没有营养的话,就刚刚在厨房里嘴巴没停就蹦出了一堆的话来;但李平安当然不能这么说,而且去问凌道人本人的话,他肯定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了,这人就是七秒钟的记忆。

至于刚刚也在一边的铁牛,他也总有走开的时候嘛,没听到也不奇怪,反正就算真的对质了李平安也不怕。

而小冬瓜听完却是立刻了然地点点头,显然也是很了解凌道人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又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别听那臭道士乱说,方世玉确实很小的时候的确被送上过少林寺,但不是为了练武,那时候他才小不点大,是因为生了什么病,听说少林寺有位圆空大师医术很好,掌柜他们便送方世玉上山治疗。却没想到治好以后,却在下山途中走丢了……”

原来如此!

不过方世玉以前真上过少林?按时间来算的话,自己那时候应该还没重生过来,也更还没有上少林,难怪自己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他。

至于方德和苗翠花,就更不用说了,这就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之前瘦猴的事情,小冬瓜大概也觉得是自己没有处理好,才让李平安有怨气,所以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她当然想要调节好,不希望李平安被人误会。

李平安也多少猜到了这一点,虽然有些惭愧自己骗了对方,但这也算善意的谎言吧,看着她笑了笑,突然说道:“谢谢你……”

“嗯?”

“刚刚看到他们那样,我才想到在这里,可能也只有你会这么信任我了。”他这是有感而发,人心太复杂,其实不管事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在这外界还是在少林寺,都脱不开这一条。

不过再想想也是自己突然有些矫情了,就算是无心之言,也是自己说错了话,而他才跟他们接触多久,就连小冬瓜对他都算不上了解,又怎么可能指望人家对自己真的放心信任,有怀疑和排斥才是正常的吧?

这样对比之下又反倒更突出小冬瓜对他的好来,哪怕他们到现在也才相处不到两日,但有些时候可能真有一见如故这回事儿,有些人就是很容易便能够亲近起来。

小冬瓜想到刚刚大家的态度,也是有些无奈,只能说道:“别多想了,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李平安不置可否,看着她转身离开,脑子里却又开始加速运转。

方世玉居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和方德、苗翠花他们走散了,那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甚至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了,李平安本来还想过会不会张君宝其实就是方世玉,反正都是杰哥演的,但想了想又不对,觉远曾说过君宝的身世,在少林寺外抱养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而非是什么小孩子。

当然这中间可能有什么出入,毕竟就算是小冬瓜也只是听说而非亲眼所见,这种事情方德和苗翠花他们肯定也不愿多提,所以传来传去就有可能失真。

第十三章、内鬼

有小冬瓜出面解释且作保,凌道人不知道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还是什么原因也模糊地承认了自己好像可能跟李平安说过什么,这场小风波倒是很快过去了。

在饭桌上李平安也坦承地向方德夫妇举杯道歉,夫妇两个也都不是那种小器的人,大概也有李平安之前怀念父母的真实表演有过加分,第一印象总算不是太差的缘故,所以他们很快原谅了他。

接着便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就算是被拖着出来的骨折正在休养的瘦猴都没敢在这时候闹事,跟着说说笑笑。

方德他们四个的回归,这间客栈的所有人也算是全员到齐了,其实按这样来说文泰来夫妇还有心砚也算是“外人”,不过他们有着私人交情在,所以叙旧谈天,又很是温情了一番。

李平安没再多嘴,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观察着,心里还在想着剧情的事儿。

“方世玉”电影的开局,自然是以主角方世玉的视角展开,也是与女主角的初次邂逅,同时也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当然了悲剧到最后,只是可怜了另一个女人,被女婿牵连得家破人亡,还爱上了女婿的老娘,最后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对方怀里死去,她的名字叫做李小环。

想着间他便不由叹了口气,旁边坐的凌道人突然凑过来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李平安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去外面招呼客人了。”

饭桌虽然大家都上了,却不是谁都一直呆在这儿的,方德夫妇和文泰来夫妇自然不必多说,他们本来就是不用做事的,瘦猴因为腿伤不能出去,凌道人则是完全没有自觉。

而小冬瓜和铁牛、马沛然他们却都吃过一会儿后就跑到客栈上去了,因为到了饭点渐渐有打尖的客人来了,住在客房的客人们也需要送饭去,外面必须有人招待着,李平安现在是要在这儿做事地,当然也得跟着过去,不可能心安理得在这里吃吃喝喝。

“你说老道什么时候跟你讲过那方世玉的事情了?”凌道人却突然又发问。

李平安面色淡定如初,声音十分平稳,“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几句?”

凌道人顿时干笑一声暴露了自己的本质,还埋怨道:“以后要有这样的事儿你也得先跟老道通个气儿,若不然真替你背了黑锅都不晓得了。”

李平安故意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跟方德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去客栈上帮忙去了。

客人真来了不少,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铁牛应该是在后厨,马沛然一个人端菜送酒忙得不亦乐乎,小冬瓜则正在柜台算账,李平安来得正是时候,很快就被小冬瓜安排过去招呼客人。

他也不露怯,表面上看是学着马沛然的样儿,实际上这种招待人的事儿千百年过去也基本是那么一套,前世混迹职场的他早就门儿清了。

如此忙碌一整日下来,到了夜里,除了李平安外的所有人再次聚集在了文泰来的屋子里,准备商议要事;而李平安当然也早就心中有数,准时到位在外偷听,他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很多东西或许就要在今晚揭晓了。

既然骆冰回来了,就算是小冬瓜也不可能拦着人家夫妻在一起,所以瘦猴自然得搬出去了,不过此时议事却还是在这里罢了。

反正现在大掌柜和夫人都回来了,可以和他们谈谈李平安的另行安排;而经过了这么一次教训,小冬瓜也不担心瘦猴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今天餐桌上的表现就该知道了,所以接下来只要将两边隔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此时文泰来和小冬瓜他们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大掌柜他们此行去办的事情成功与否,“小马回来的时候说他们碰上了刘瑾的队伍,不过只看到了马车却没有看到人,香主你们此行可是成功了?”

“是啊,此次计划仓促,临时变更,虽然方香主你们平安归来,但恐怕事有未竟吧?”

他们称呼中的“香主”自然便是方德,他脸色微微迟疑道:“当时一片混乱,我也看不清状况,只知道应当是刺中了,却不知道到底那刘瑾受了多重的伤。不过既然还能够平稳回到登封城,刘瑾必然还活着,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镇得住手下那些兵将。”

他是制定计划和统筹调配的人,并没有武功在身,所以当时并未在第一现场,自然也没有目击到真正的过程。

苗翠花见大家随后看向自己,当时动手的自然便是她了,眨了眨眼睛说道:“或许、应该、可能是击中了他吧?”

原本按照方德的预计,计划周详的话可以等到总舵那边派人过来之后再行实施,可是因为有内鬼泄密,导致他们不得不提前仓促上马不完整的计划,原本只是去接骆冰过来与文泰来相聚的方德夫妇临时改变主意,转道半途袭击刘瑾回归的队伍。

因为是从京城回来,刘瑾身边只有一百亲信士卒随从,这是一个好机会,若等他回到登封城内军营中的话,那就等于到了一个乌龟壳中,他们就很难再敲破了。

苗翠花虽然武功不俗,但比之文泰来他们仍有差距,只是文泰来先前受了怪伤,到现在身体仍然时不时有寒毒侵袭,让他日渐衰弱,也正是他自己察觉到了这一点,生怕什么时候不小心真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去了,才会想着去叫骆冰尽快过来团聚。

骆冰怀有身孕自然不能动手,何况即便正常情况下,她也只能说和苗翠花不相上下,只是心思更细腻一些,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众人也没法责怪苗翠花,当时情况谁能够预料,谁又能够真正把握全局?

最后文泰来说道:“既然无法确定,咱们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刘瑾还活着,咱们潜伏在他那边的人就有危险了,而且咱们这边同样有内鬼……”这才是目前最令他感到伤神的事情,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深居简出的原因,不全是因为寒毒的折磨。

小冬瓜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道:“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可信,否则这里早就被官兵捣毁,倒是总舵那边……”

方德顿时沉吟不已,现在想想,发现计划泄密也正是在他向总舵求援手的当口,包括文泰来的情况也传了过去。

“传回总舵的消息,除了几位当家、总舵主他们能够看得到,还有传信人、可能还有递信人也有机会看到,但若是他们看到了,总舵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信都是特意打了密签地,一旦打开很难再合上。

而如果不是传信递信人,那就变成几位当家他们的嫌疑比较大了,总舵主当然要首先排除。

骆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我来的时候,三哥和五哥、六哥,还有十四弟他们都有专程过来问过、打探过四哥这边的消息,三哥和十四弟问得尤其详细,三哥还说在这儿有他安排的人可以去联络,或许可以在二哥回来之前,找到人帮四哥疗伤。会不会……”

“不可能!”文泰来断然道:“当年我们十几个弟兄一路打拼到现在,感情深厚绝不会有人背叛地。”

骆冰摇头道:“四哥,我也是一起过来地,自然也知道咱们当初的感情,可今时不同往日,四哥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比当初了,人是会变的,何况如今红花会的内部情况也很复杂,不独只是总舵有矛盾,外边二堂主屡次不听总舵主的宣召,而三哥又与二堂主走得很近……”

如果是一般人说这种话,甚至哪怕是方德,文泰来都会立刻打断,但是自己的夫人,还正怀着孕,他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听听,虽然心中依然不愿相信,可却免不了有些许动摇。

他虽然行事粗豪,但却不是那种傻憨憨的直肠,只要略微想一想,就能注意到以往没注意或者说忽略的问题了。

苗翠花此时也说道:“其实,我后来也有仔细回想过,文四哥受伤的那次就很奇怪,文四哥一向小心谨慎,怎么行踪会暴露得那么快?而且那人仅用一指便能制住文四哥,武功极为高深,可为何又留下文四哥的性命,他到底有何图谋?”

苗翠花也从来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相反她很聪明,只是性格比较跳脱,明明人到中年却有时候表现的比孩子还要顽劣,常常让方德也无可奈何。

文泰来倒是被提醒了什么,想到了那次遇害,仍有些后怕,点头道:“那人武功的确极高,但应该不是清廷中人,否则便不会对我留手。我倒是见过他隐约的样子,似乎是个光头。”

这年头,是光头的十之八九就是和尚,毕竟没谁会好端端跑去把头发剃光光,就算满人还都专门留着条辫子呢。

这时方德突然问小冬瓜道:“那个李平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冬瓜于是干脆将二人相遇的事情说清楚了,方德和苗翠花对视一眼,疑惑道:“真的是少林寺还俗的弟子?”

刚刚说到和尚,就又扯到李平安,小冬瓜自然知道他们对于李平安的疑虑尚未打消,她闷声道:“此事,我又无法验证,也不知道真假如何。”

第十四章、套路

李平安在外听到他们终于又扯到自己身上,也不意外。

毕竟他是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表现也有些异常,被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倒是苗翠花和文泰来他们所提及的,以指功伤到了文泰来的疑似和尚,让他深思起来。

白天他也看到过文泰来的情况,因为修炼的九阳功就是极致的阳属性功法,所以对于那种阴寒之力,会显得极为敏感,文泰来显然被那阴寒指力伤及根本,故而身体受创严重,听他们对话中的意思,显然是想要等着那“二哥”来医治,不过在这儿应该也还有人在帮文泰来续着,至少不让他的身体进一步恶化。

拥有着这样阴毒的指力,又是个光头极可能是个和尚,李平安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而他转念一想,不管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貌似刚刚好自己的九阳内力,就可以针对性治疗这种寒毒之伤。

类似的就像是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修炼九阳神功后就自然驱散了寒毒;后来成昆光明顶偷袭杨逍他们一群人,也是张无忌过去以九阳内力帮他们一个个化解了幻音指的阴寒之力。

可以说,九阳内力就是这些阴寒功法的天敌。

那么,要不要出手呢?

看起来没有好处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去做,但前提是至少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而显然若是他真地能够救治好文泰来,在客栈中处于边缘的地位立马就会得到提升,尽管他也不是很看重这个,但至少目前他还需要住在这里,若他什么都不做的话,或许接下来就得被方德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

用九阳内力疗伤对自己也不全是付出,九阳内力的作用或许还有许多等待自己去发掘的地方,也可以借机寻求再次突破的机会。

反正每一个可以把握住、有可能的机会都不放过,这样才不会遗憾错过,对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张无忌那种主角光环庇护着的李平安来说,自己的努力更能让自己心里觉得有保障。

想到这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要就这么站出去,直接说自己可以帮文泰来疗伤显然不可能,还得有一个合理的切入点。

屋子里面的谈话渐渐接近尾声,李平安赶在他们出来之前就先离开回了屋子,不过这回他没有伪装睡着,而是准备“钓鱼”。

小冬瓜离开了文泰来的屋子,在回房睡觉之前,特意经过了李平安的屋子,看看他有没有睡着。

她刚刚已经和大掌柜说好,等过两天苗翠花重新将另一边的布行张罗好,重新开业,就让李平安到那儿去做事,在这边的话太不方便了,真要有些什么事情不注意让他发现了,到时候不管是李平安还是他们都会尴尬。

她过来也是想着和李平安先说一声,结果却意外的发现李平安还没有入睡,反而是盘腿坐在榻上。

她心中微微一惊,差点要以为李平安刚刚是不是跑去偷听了他们的讨论,毕竟整个客栈里里外外这时候基本都熄灯了,也就只有文泰来的那个屋子才亮着灯,太过明显了,只要没睡着都会注意到。

不过这种可能性说实话不大,毕竟当时屋内的几个除了方德和瘦猴,其他人都是有武艺在身地,真要是有人在一旁偷听,怎么可能完全发现不了?

而且小冬瓜本来也是客栈里最相信李平安的一个,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随便怀疑到他身上的。

想到这里,小冬瓜再去看李平安,却发现他虽然没睡,但此时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是在运功。

小冬瓜不由有些羡慕,她早就听说过少林寺作为武林泰斗,有着繁多的功法,像是现在清国大部分武林人士都艳羡的内力修炼之法,在少林寺俯拾皆是,如此说法自然夸张,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真实,也足以让人去铤而走险。

只是少林寺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其原因,真正起了歹心的差不多都是有去无回了。

李平安现在显然就是在修炼某种功法,甚至有些沉迷,那状态看着也不似作假,小冬瓜对他并没有去偷听也就更加确认和放心起来。

“嗯?”

小冬瓜心中微惊,就站在窗口看着李平安悚然睁目,瞬间眼中仿佛有光亮一闪而过,在黑暗中特别显眼,跟着李平安便转过身来看着她,微微讶然地张嘴问道:“怎么是你在这里?”

小冬瓜缓过神来,说道:“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还想跟你说些事儿,看到你在修炼,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你呢。”

李平安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有贼人进来了,差点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小冬瓜不禁笑了笑,调侃道:“那小女子还要多谢大师傅不杀之恩了?”

“就算我是大师傅,可惜你不是小师太唔……”李平安下意识说到这儿就回过味来,还是嘴巴太快了,这可有点儿调戏的味道,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有事要找我,可是大掌柜那边对我另有安排了?”

小冬瓜自然听出了他前面话中的意味,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不错,除了这间客栈,大掌柜名下还有一家布行,其实也是在半条巷上,对面过去五家那个一直关着门的就是了。那里是夫人日常在打理,刚好也缺一个伙计帮忙,你到时候可以过去那边做事。”

李平安心中暗笑,他自然是不可能真跑去布行那边做事,离开了这里,很多消息可就听不到了,而且还有……

他看了眼窗外的女子,月光映照下,穿着一件荷叶襟边、浅底粉色纹理的衣裙,比平常多了一丝女人味,注意到他的打量,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李平安脱口而出:“真要离开这里的话,倒是有些舍不得你了。”

小冬瓜表情一滞,有些羞闹道:“你今夜怎么尽说胡话?”

李平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胡话,而不是鼓起勇气,发自真心的话?”

小冬瓜是真弄不明白他是在玩笑还是在说正经的,但她并非是那种会做矫情姿态的小女儿家,虽然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但却能够很坦然地对待这方面的事情,轻笑了声问道:“若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你现在便是在向我告白了?”

李平安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当然,只要你当真,那就是真的。”

“好了,”小冬瓜本来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动人的言语来,闻言只觉得好笑道:“你当时小孩子过家家呢,才还俗几天就想着要破戒了,对得起你家佛祖嘛?”

“圣人有云,食、色性也,圣人可是与佛祖并肩的人物,我既然还俗,如今不信佛也可以信圣人,那追求美色与爱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小冬瓜有些受不了他这胡搅蛮缠地劲儿,说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都太快了些,只会让人觉得你有些轻浮,怎么可能还会接受?”

李平安还要再说,小冬瓜却打断道:“这种事情先不聊吧,我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李平安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也不知怎的聊到儿女私情上来,便想要借故试探一下小冬瓜的心意,别的男人如何他不知道,他自己却是一个视觉动物无疑,或许现在对小冬瓜的感觉还比较肤浅,但如果小冬瓜真的愿意,他也不介意今晚就顺利牵手,感情还可以在相处的过程中继续慢慢发展的嘛;不过既然人家都不愿再聊下去,李平安自然也不会讨人嫌,笑了笑道:“那你问吧,我知无不答。”

小冬瓜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在她看来涉及师门隐私,作为还俗的和尚,李平安或许也是答应了少林寺什么条件才得以被放下山来,刚刚李平安的一席话到底还是在她心中留下来痕迹,让她现在反倒有些不忍心让李平安“在感情和师门中做一个抉择”了。

好吧,李平安要知道他心思的话只会说一句女人你真的高估了你自己,起码现在小冬瓜的位置还没到那么重要的地步。

“你方才可是在修炼少林的武学?”小冬瓜终于还是问出来,看到李平安脸色有些犹豫后她立刻便道:“若实在不好回答就不要说了,此事也是我问的冒昧了……”

李平安摇摇头道:“这并没有什么好忌讳地,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冬瓜精神一振说道:“我练的都是些拳脚硬功,内力方面没有涉及,也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文四叔之前被人用内力所伤,那内力夹带阴寒之力,令他至今伤势仍未恢复,身体都不便行动,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

李平安一怔,托着腮道:“难怪我之前在文四叔身上察觉到一股阴寒之力,还以为是文四叔练功出了岔子,没想到却是被人所伤。”

小冬瓜面色一喜,跟着又听李平安说道:“其实不瞒你,我所练的武功内力方正大气,要说起来,正好便是阴寒那一路子的天敌。”

听出了李平安的意思,小冬瓜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当真?!”

她没有想到最好的治疗者竟然就在身边,这可真是灯下黑啊。

当然了,也是李平安一直很少在他们面前显露什么,即便到现在她都觉得李平安身上还有很多神秘之处,越是相处越是觉得神秘,越是了解越是感觉好奇。

李平安虽然有影视剧的“经验”作为参考,但毕竟自己上手操作的话还是初哥,难免有些拿不住,还是提前打了个预防针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毕竟还不了解那力量是强是弱,得看过了才能确定。只是,他们会心我么?”

小冬瓜郑重道:“不管怎么样总要一试,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儿,我也会尽量说服他们。”

李平安心想果然是自古套路得人心,虽然绕了一大圈,但总算是上钩了,接下来只要能够确定下把握,就该是拿捏一下的时候了。

第十五章、疗伤

李平安的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获得文泰来他们的好感。

一方面,他对于文泰来这样的好汉还是有些敬重的,能够帮把手自然是不介意,何况对自己留在这里有益;

另一方面,文泰来号称“奔雷手”,混迹江湖二十载,在内力方面自然对于李平安没什么帮助,可打斗的经验这些现在的李平安最为欠缺的东西,他却是最为拿手,值得李平安好好学习,甚至等到他伤好之后,李平安还可以多多找他切磋,实战才是提升的最好途径,而不管是“奔雷手”还是“鸳鸯刀”,他也都有心见识一番;

最后,自然便是能够借此接触到红花会,这应该也就是清国民间武林的“顶层”了,在暂时没法去主动接触外界更多的武林人士情况下,当然还是去红花会总舵看看风景比较有意思,顺便还能够多学到一点武功。

至于进一步取得小冬瓜的好感,这对于李平安来说算是附带价值,也有必要额外一提。

小冬瓜的行动力很强,刚和李平安这边说好,她立马就先不睡了,掉头就跑过去敲响了文泰来屋子的门。

文泰来和骆冰夫妻恩爱多年,但也是老夫老妻了,何况现在两人的身体都不太方便,所以此时也只是准备上床安歇,并没有要做什么,听到敲门声骆冰有些奇怪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文泰来摇摇头,走过去开门,见是小冬瓜不禁一怔,“小冬瓜,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四叔,你的伤势,让李平安看看吧?”

“啊?”文泰来呆了一下,怀疑小冬瓜是不是在说痴话,但又知道小冬瓜不是胡闹的性子。

而见到小冬瓜风风火火就走过来便也跟着过来了的李平安在后边有些哭笑不得,见文泰来目光注意到自己,忙说道:“文四叔,若你身上中的真是阴寒内力,那或许我确实可以试试,但也不敢保证什么,毕竟我也只有些许把握。若你同意的话,我便先看一看。”

骆冰在榻上也听到了外边的对话,此时不得不披上了衣裳走出来,望着李平安狐疑道:“你懂内力?”

被吸引过来的不只是骆冰,因为是在夜里,客栈后院里显得特别安静,方德夫妇、凌道人、马沛然他们都还没有睡着,又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便都从各自的屋里走了出来,聚拢过来。

听说是李平安自诩能够为文泰来疗伤,而小冬瓜也相信了才会立刻跑过来敲门,他们一时都是惊疑不定。

文泰来一直沉默着,这时候见众人都过来了,便道:“外面风大,大家先进来再说吧。”

他这个屋子足够宽敞,其实在之前是客栈堆放东西的仓库,后来特意为他清出来,所以大家一起涌进去也不显得拥挤,而且里面桌椅俱全,人人皆可坐下,也难怪每次议事他们都要跑到这里过来。

等众人坐下,文泰来首先问李平安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让你看看也无妨,不过我得提醒你,我身上中的这阴寒内力太过凶猛,我本来以为它会自行消散,却不想如同跗骨之蛆,你若没有把握的话,到时候或许连你自己也要搭进来。”

李平安心道有九阳功护体,就算没法帮文泰来驱散寒毒,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不存在这个顾虑,不过他也知道文泰来是故意说得夸张些,大概是想试探李平安是不是在女人面前吹大气胡咧咧吧。

他看了小冬瓜一眼,郑重点头道:“在下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只要文四叔愿意信我。”

文泰来道:“你要怎么做?”

李平安还没有回答,一边骆冰便语气十分果断:“不行,二哥那边事情马上就能放下,到时候他便能过来帮四哥治伤,没有必要为了这点时间,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红花会二当家无尘道长出自道家,不仅善于岐黄,也是清国凋零的武林中少有的学得内力之法的高手,也正是这两相结合,才让骆冰他们对无尘道长一直抱有莫大的信心。

当然如果要李平安来说,他觉得就算那无尘道长真的在这里,恐怕也解不开这阴寒之力,毕竟出指的人,应当也是这世界目前已知实力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了。

文泰来看了骆冰一眼,淡淡道:“妹子,既然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撑到二哥过来了。”

“啊?”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大家都觉得出乎意料,李平安也有些没想到。

凌道人突然惭愧道:“都是老道自己学艺不精,才只能帮四叔稳住伤势,可师父的道行我只学到了些皮毛,所以无法压制那阴寒之力,让其渐渐侵入四叔的筋脉。若非四叔身体底子好,现在怕是早已经躺下了。若师父现在就在,或许还没赶得上……”很显然,他口中的“师父”便是无尘道长了。

李平安不由再次重新审视凌道人,原来他除了一手厨艺之外,竟然还懂得治伤,也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这家伙会称呼文泰来四叔了,敢情他们之间还差着辈分呢。

骆冰再不怀疑,只下意识摸着凸起的小腹愣愣道:“怎么会这样……”

文泰来又转过头来面对着李平安,笑得十分飒然:“李平安,我便把我的性命交托给你了,你可敢接下来?”

李平安犹豫了下,突然也感觉到了压力,但很快就点点头,没有废话。

小冬瓜也没想到文泰来的情况原来这么糟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也有些摸不准李平安到底靠不靠谱了,但此时文泰来自己都做主同意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只能拿凤眼去盯着李平安,想看看他是否真能带来惊喜。

李平安正要上前去,突然一道身影掠过来阻在了他的前路上,他定睛一看却正是那苗翠花。

妇人笑道:“说起来,我对那内功倒是很有兴趣,想看看有内功的武者和我这花拳绣腿有什么不同?疗伤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就让我先来讨教一二了!”

李平安一怔,特意去看那方德,却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显然是默许了自己夫人的“胡闹”,知道自己必须得露一手才能镇住对方。

文泰来皱眉道:“方夫人!”

李平安伸出手,笑道:“文四叔,等到在下将你的伤治好以后,也想和你切磋一二,现在你便先看看有什么可以指点我的地方。”说着,悍然出手。

苗翠花眼睛一亮,身形一展,也迎向了李平安。

与此同时眼见着无法阻止大家也都很有眼力劲儿地散开来,留出场地让他们比试。

不同于只会蛮牛大力冲的铁牛,苗翠花武功的确是不凡,仅以招式而论,李平安不是她的对手,毕竟他只会一些武僧们平常练习的拳脚,相对很一般,刚开始甚至只躲闪的份儿,只是在这室内根本施展不开,又不想牵连到其他人,最后躲闪不及中了一下,感觉到那力量后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

似乎,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攻击力,也低估了自己的防御力,最主要是自己的防御。

还是经验不足啊!

想想也是,能够硬接灭绝师太三掌、中了倚天剑还能屹立不倒继续独战群雄,成就光明顶神话的张无忌就是对九阳神功防御力或者说自保能力的最好注解。

当然了,现在的李平安终究九阳未及大成,虽然走了个阴阳相济的路子,可也相对减弱了一些那种极致的自我保护;可同样的,苗翠花也不是灭绝啊,相比之下她们之间的攻击力差距还要更大呢。

而且苗翠花毕竟是个女流,力量上有缺陷,虽然招式精妙但是杀伤力严重不足,一掌打在运功护体的李平安身上,跟挠痒痒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明白过来后李平安顿时信心更添三分,从想着法儿的闪避开始寻求反击机会。

其实对他来说也很容易,只要生受苗翠花一下,在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时候,便是最好的反击时机;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动手。

就像是这一次,苗翠花再次飞踢一脚过来,正对上李平安胸口,李平安直接将内力聚在那处,雄浑的九阳内力直接将苗翠花反震回去,在小冬瓜的搀扶下才好不容易稳住跟脚。

她不是蛮不讲理的妇人,顿时点头眼前大亮道:“好内力、好武功!”她一时技痒,还想要再跟李平安比划比划,这种被直接压制的感觉她从出师之后可就很少感觉到了。

不过到底大橘为重,还有方德在一旁咳嗽一声提醒了她,顿时又笑道:“看来你没有信口开河,文四哥就交给你了。”

李平安点点头,拍掉了胸口的脚印痕迹,重新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活动开了的缘故,更增添了一分信心,虽然在众人注视下,李平安却已经没有了什么紧张感,而有了刚才的一番比试,众人此时也再不敢对李平安有所小瞧了。

接下来,李平安便让文泰来背对自己,脱下外衣,然后双掌抵上其背,刚一触及上去,李平安只觉双掌感受到一片冰凉,但很快他闭上双眸运起内功,雄浑的九阳内力分秒便将那冰凉盖过。

文泰来直觉得背后瞬间灼热起来,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但他并不觉得难受,那被阴寒折磨得快有些麻木的身体反倒被刺激得抖了三抖,几个呼吸后便不由呻吟出声。

第十六章、天地

骆冰脸色一紧道:“四哥……”

“等等!”凌道人拖住了她,说道:“不要心急,文四叔现在情况似乎有些好转了,你注意看……”

凌道人面色平静,其实心里却十分震惊。

他见识过自己师父无尘道长的武功,也一直觉得师父的功力在清国当属最顶尖那一批。

当然,清国因其特殊的局势,朝廷鹰犬当道、武林凋敝,所以这其实也算是事实。

但因为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内功高手,所以在他内心里面,对于内力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层次,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传说中已经隐退的的绝世高手,就是五绝那样地,他甚至觉得有些以讹传讹、夸张过头了。

但如今亲眼所见,那在自己看来十分难以解决的寒毒,在李平安手下却是节节败退。

虽然一直很推崇自家师父,但因为了解所以他也很清楚,即便是无尘道长亲自过来,也还得要结合医术仔细研究一番,才可能找出针对性的办法来,而没法像是李平安这般,疗伤都能来个“一力降十惠”。

骆冰本来以为文泰来是疼的,这下在凌道人提醒下再去注意看,他背上原本大块大块的白斑这时候竟然都在散去,而文泰来显然也是舒服得呻吟出来。

九阳内力如果直接灌输过来自然是灼热难当,可有这阴毒中和一下,顿时就变成了温和,甚至有点儿暖洋洋的感觉,这是文泰来好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只是没过多久,李平安就突然停手,脸色显得有些发白道:“文四叔的伤,我的确能治疗,但这阴寒之力也的确凶猛,我功力太浅薄,一次恐怕只能驱散一点儿。”

文泰来回过头来,略微有些奇怪,他刚刚感觉到探入自己体内的那灼热之力似乎还有余度,却不知怎么突然退了回去,但他不懂这些,也只能李平安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李平安的确有余力,或者不如说他只是用了点儿余力就帮助文泰来驱散了体表的那些余毒,至于侵入筋脉的寒毒,一方面的确要小心应对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另一方面他自然是故意留有余地。

那阴寒之力对于文泰来这样没有足够深厚的内力护身的的确是个大折磨,但对于李平安而言,这却是他的一块踏脚石。

既然有用处,那自然是要多用几次才行,要每天都让人念着自己的好,要是一下子就治好了,反倒没有这种效果,而且表现得过于张扬也容易引起怀疑。

文泰来好转得十分明显的脸色,已经证明了疗伤效果,众人看李平安又再不一样了,就连那被铁牛搀扶着的瘦猴,此时竟然都走过来低声道:“李……李平安,之前都是我的不对,只要你能治好文四叔的伤,那以后有事吩咐一句,在所不辞。”

李平安不由对这瘦矮子刮目相看起来,重情义的人总是会打动人,此时那三角眼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别扭了。

小冬瓜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无法一次驱除这寒毒,还需要多分几次?”

李平安苦笑道:“总得要给我时间恢复内力才是吧?所以不是多分几次,是要好些天,暂时我还不知道寒毒侵入筋脉的严重程度,总之短则十天,多则半月,我才能够将这寒毒清除。但是最起码,在这过程中文四叔的情况都不会再恶化,也能开始用力了。”

他话刚说完,文泰来便突然抬起下面桌腿将面前的桌子一下举起来,重新放下后便也笑道:“果然好了许多,能使得上力了。要怎么疗伤由你拿主意,我说过我这条命交给你了。还有,谢了小兄弟!”

一旁的凌道人抽了抽嘴角,得,自己莫名其妙就低了一个辈分。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就溜走,似乎是转眼间,李平安下山已经快一个月了。

山下的生活他适应的很快,尽管也还是没有后世的那些娱乐活动,但是在少林寺枯燥的十年都过来了,起码外面要多姿多彩很多了。

他与小冬瓜他们的关系也在不断地融洽着,如果不考虑到他们背地里的另一层身份,李平安还真觉得自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了。

方德和苗翠花其实都是极好的人,也很好相处,苗翠花看上去有点像是中年版的小冬瓜,这指的当然不是相貌,而是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而且办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也是少有的女中豪杰了。

至于骆冰,李平安没有多接触,毕竟人家是个孕妇;而已经将他升级成了小兄弟的文泰来文四哥和小冬瓜,对他就更不用说了。

马沛然存在感一直不强,李平安与他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算是不打不相识的瘦猴和铁牛,在瘦猴主动认错后现在似乎是想弥补之前的错误一样,有时候两人跟狗腿子一样让李平安都有些无可奈何——值得一提的是,瘦猴那条之前因李平安而骨折的“狗腿”已经被伤势痊愈的文泰来弄好了,也可以来抢着帮李平安做事了。

还有剩下的凌道人,大概是对李平安最幽怨的一个,谁叫李平安成了文四叔的小兄弟,也就莫名成了他的“小李叔”了呢。

当然了,辈分这东西还是各论各地,李平安也就是会戏弄他几句而已。

这段时间小冬瓜他们也在仔细调查内鬼的事情,虽然觉得很大可能是来自于总舵的人,可在自己身边同样不敢放松,平常接触的那些人都有留心,包括在客栈住店有一定时间地都是重点观察对象,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李平安倒时不时去偷听一下他们的会议——自然是不可能每次,那样总会露出马脚,何况他们也不是每次都会透露什么重要信息出来。

根据几次偷听后的整理,李平安大致也就将小冬瓜没有完全对自己坦白的那些事情弄清楚了不少。

首先自然是小冬瓜他们所在的组织,有些出乎李平安的意料,这个组织名为“天地会”,上有总舵主,下又在清国各处设有分舵,专门从事便是“反清归宋”的工作。

而又因其行事往往以红色花朵作为记号作为联络,在江湖上也被流传为“红花会”。

对于这个世界别的人包括天地会自己的人都没觉得什么,但李平安却是暗觉稀奇,因为他知道天地会和红花会实际上应该是两个组织才对,一个主要在《鹿鼎记》中出现,一个则是在《书剑恩仇录》当中出现,虽然都是反清复明组织,但是一个在康熙朝活动,另一个却是在乾隆朝,相差可是极大。

而“融合”的还不单只是名字,组织结构同样也是。

这个天地会除各分舵(堂)的香主,包括总舵主在内,计有十四位当家,也是天地会立会最初便有的十四人,像是“文四叔”便是四当家文泰来,骆冰是十一当家,而方德因为是后进者,所以只是青木堂的香主。

类似于方德这样的香主拢共亦有十位之多,香主其实便是堂主,也可以说是舵主,分散在清国各地,一般只有总舵主才能与各地分舵堂口直接联系,知道分舵位置和人员的,也只是部分当家,分舵之间互不统属也少有直接往来,就是为了切割联系,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不小心就被人一网打尽。

元老级成员的十四位当家如今同样是分散各地,大部分当然还是在总舵,但也有如文泰来这样在各地游走地,而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随着时间过去,自然也出现了一些嫌隙。

主要还在于路线之争,总舵主与会内新势力代表人物二堂主于振海对于如何对付清廷,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会内的人除了少部分中立派,也都是选择各站一边,包括十几位元老当家也是如此,像是之前骆冰提到的三当家赵半山,便与二堂主走得很近,而文泰来、骆冰他们自然是站在总舵主一边。

双方的分歧点主要在于:总舵主主张徐徐图之,实际上也是因为如今清廷大势已定,他们目前只能隐于暗处;而于振海却主张较为激进,想要以刺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方式,将大清直接捅一个窟窿,然后破而后立。

可是这种方式引起的不仅仅是朝野的混乱,还因为此时的局面和真正历史中以及那小说中都完全不同,所以清国真的乱起来,如今的这种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到时候三国征战,虽然必定会有破而后立的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恐怕就要死去不计其数的人,这自然是总舵主及一干“保守派”所不能接受的。

其实在李平安心中,这两者都有可取之处但也都有硬伤,对清廷采取怀柔政策是断然不可行的,必须要以雷霆之力扫击,但以天地会目前实力肯定做不到,莫说他们,就是南边的大宋一整个朝廷还不是只能偏安一隅;而刺杀皇帝和满朝文武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动摇清廷,可就不说此举很可能在还未成功前可能先遭来十倍的报复,就说实施的难度,这么大的一件事情,需要各种筹谋和准备,单单是这前期的保密就很成问题了。

当然这些李平安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比较清楚,也或许可能因为没有深入其中不知道更多的详细,有些事情忽略了也说不定,反正他也只是在内心想想,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明面上,他还是一个有些武功的还俗小和尚,在客栈打杂帮忙,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第十七章、偶遇

当然了,现在也没有谁再提起把李平安安排出去的事情。

哪怕他以超过预期的九天时间就已经帮文泰来治好了伤,按说接下来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留在客栈的理由了,但到这时候谁敢提这个,文四哥恐怕第一个不同意。

当然了,文四哥是极有分寸的人,公私拎得很清楚,所以有关于红花会的事情,他也还是没有向李平安透露半句,只是却稍微试探了一下李平安对清廷是什么态度,或许抱着引他入会的心思吧。

甚至连带着平常对他也没有那么严防死守了,要不然哪怕每晚都在文泰来屋子外边听墙角,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梳理清楚红花会……天地会背后的事情,有一些算是有意泄露的呢。

李平安并不急着和他们牵扯太深,所以只是敷衍过去了。

而且他心里也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等着“方世玉”剧情线的进一步发展到时候直接和总舵主交流岂不更好?

因为瘦猴两个狗腿子的存在,李平安在客栈倒像是跟文泰来他们一样成了做客的,现在每日最重要的活儿,反倒是和马沛然一大早起来去城外呼吸新鲜空气。

后世就算真是在城市郊区,恐怕也很难呼吸到什么新鲜空气,现在可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工业排放的污染,天还是湛蓝的、水也是……算了,那用来灌溉农田的水其实并不能说清澈。

李平安跟马沛然拔完菜,突然问道:“小马,你有没有吃过猪肉?”

“没吃过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没想尝一尝吗?”

马沛然笑道:“小时候想过,但父母亲都不允许,长大了后都成习惯了,也不可能去尝试了。”

也是聊得多了李平安才知道这马沛然居然还是一个回民同胞,不吃猪肉的。

李平安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回族是不是有个香香公主?”

马沛然无语道:“这又是臭道士说的?”

现在凌道人已经成了李平安的专属背锅侠,反正有啥事都推到他头上就是了。

本来凌道人可能还会对李平安反抗一二,但现在李平安升级成了“小李叔”,他就只能憋屈的受着了。

李平安讪笑了两声,又听马沛然说道:“香香公主,她是我们回人的明珠,每个回族男儿成年礼上都立誓用尽生命保护她。”

“你也是?”

李平安本来是抱着打趣的想法,没想到马沛然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有些无法理解,也让他对于传说中的香香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奇起来,话说回来这应该不是什么电影的插入吧?

回程的时候马沛然说还要到北城去买点儿香料,那儿有家专门的铺面,李平安反正也不急,自然随他。

这年头的香料自然不是什么工艺制品,人工最多是加了个香囊包裹住,或者切割做成香薰。

很快买完,往回走的路上,马沛然突然回头瞥了一眼,对李平安笑道:“莫非你们少林寺最近流行还俗了,刚刚我看到有一个和尚走过去了。”

“和尚?”李平安愣了一下,回头看过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光头,忙问道:“你在哪儿看到的?”

马沛然顿时有些了然,“该不会你认识的吧?喏,就在那边拐角过去,现在应该走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吧。”

李平安顿时翻身下车,对马沛然道:“你先回客栈,我现在认得路了,待会儿自己会回去,你不用等我。”

说着他便跑开了,马沛然讷讷看着,都来不及叫住他。

李平安跑到了拐角,进入了另一条街道,扫了几眼果然便看到前方远处有一个光头,虽然身上穿的不是僧衣,但看背影,也的确跟君宝很像。

也正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在心心念念着君宝和天宝下山的事情,所以他之前听马沛然说看到和尚才会立即有反应。

“君宝!”他叫了一声,又拔腿追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远没有听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还好他是在慢慢走路速度并不算快,李平安很快就要追上了。

到快近处了,李平安再次叫了一声:“君宝?”

这回倒是听到了,转过头来,李平安心中一喜,的确是君宝,那眉眼自己不可能会认错,哪知道对方却疑惑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叫我?”

李平安登时顿住脚步,也迟疑起来。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不是什么君宝……我叫令狐冲!”

令狐冲?!

就算心里早已经将这个世界当成了可能是武侠电影“拼凑”起来的综武世界,可是骤然听到这个李平安还是不禁一愣。

他自然是知道李连杰也演过令狐冲地,虽然在那部电影中的光芒完全被另外一个按理来说应该是大反派的角色夺走了,可对他来说,对这张脸最熟悉的自然还得是已经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张君宝,所以他看到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往这边靠。

而且……既然是令狐冲,为啥是个光头?

“你不是来自少林寺的和尚?”李平安皱眉,心想按照“太极张三丰”电影原本的套路,君宝和天宝两个应该也没有过多久就要下来的,从情理上来说自己遇到他们也说得通。

不过这令狐冲——姑且称他令狐冲吧,他身边也没有天宝,光光是光头确实说明不了什么。

而且如果是君宝的话,李平安有自信他见到自己恐怕早就先扑过来了,也不可能故意装作不认识还叫一个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而实际上却又应该在这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名字。

令狐冲也好奇道:“你是少林寺的和尚?”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李平安的光头,加上李平安刚才的话,才会有此一问。

李平安道:“在下李平安,确实是少林寺出身,只是已经还俗了。那你……”

“原来是李兄——你说这个啊,这是我自己剃地。”令狐冲摸着光头,其实现在也不能叫光头了,经过些时日上面已经冒出了一点儿头发茬子了,就好像是刚发芽的嫩苗,当然不是绿油油的颜色。

说起来,有一点李平安也感觉有些奇怪,少林寺的和尚并不是说剃一次头就不会再长出头发来了,很多和尚还是要定期清理新长出来的头发茬儿地,寺里甚至专门有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李平安一次也没去过,因为他从剃度之后就没再长过头发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秃顶了。

只不过当时在少林寺中,周边都是光头,就算真的秃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现在下山了还是如此,此时和这令狐冲对比起来就尤为明显了。

当然相比于这个,李平安更在意的还是他的身份。

看着那令狐冲,他的眼神古怪心里愈加古怪,不过好在自下山来的这些时日,他已经连番收到了外界变化的冲击,现在也已经能够很坦然地接受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就算待会儿跑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练会了九阳神功的张无忌,他也不会感到稀奇了,反正这世界似乎也有着自己的运行逻辑,总能强行给出一个解释来的。

不过这时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事,便对那令狐冲道:“哈哈,原来如此,那看来的确是我认错人了,不过令狐兄倒的确和我的一位师弟很像。不知道令狐兄将往哪里去,相遇即是有缘,若是有闲的话,在下倒想请令狐兄去吃个酒如何?”

令狐兄咽了口唾沫,酒虫儿立刻就被钓起来了,李平安暗笑了下,心想看来这果然是令狐冲没错啊,爱酒如命,一口酒就可以爱上一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人妖。

李平安之所以发出邀请,自然不是没有缘由,悦来客栈又不是他的地方,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带外人过去?

只是看到令狐冲他却突然想到,对方应该也是个孤儿吧,在这里他应该还是出自于华山派,被他的师父收养了,那么他的亲生父母呢?

方德和苗翠花的儿子方世玉小时候便与他们走散了,而作为孤儿的令狐冲却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此处,不得不让李平安联想到一起来。

额,这么一想,要是令狐冲其实是方世玉的话,想想也还蛮带感啊!

令狐冲想了想,还是歉然道:“恐怕现在不行,在下还有些事情,对我来说那比吃酒更加重要。”

李平安看出他明显意动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拒绝,想来这总是乐于交朋友甚至来者不拒的令狐冲总不成是觉得自己是坏人怕被自己害了吧。

虽然心中好奇,但交浅何必言深,问了对方也不太可能会说,还徒惹嫌疑,李平安便笑道:“既然有要事,令狐兄自然先去忙。不过若有时间可记得一定要来,就在城南的半条巷悦来客栈,说不定那时候,我那师弟也会在场,令狐兄便能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李平安如此热情令狐冲也心中感怀,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时便打包票道:“到时令狐冲一定前去叨唠!”

辞别令狐冲,李平安心里也是颇觉有趣。

接二连三遇到的人物却让他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连杰哥的令狐冲都出现了,那么那个东方不败,也就是说应该是林教主无疑了?

唔,就不知道演员本身是女性的话,在这里到底是按照演员的性别来,还是按照角色的性别来?

第十八章、心思

回到客栈的时候,马沛然在摆放好桌椅准备迎客,瘦猴和小冬瓜正在计算账目,后厨里铁牛和凌道人也已经忙碌了起来,李平安一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回来了也无事可做。

不过其实也不算太惊讶,本来他就是客栈里临时插进来的人,平常就算客流多的时候也就是稍微忙点儿就能照顾得过来了,这也是之前小冬瓜想要让大掌柜将李平安安排到其他地方去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这里并不缺人。

反倒是布行那边一直就苗翠花一个看着,尽管生意堪忧,可苗翠花那跳脱的性子,也的确需要找一个能稳得住的店员才行。

但如今就算让李平安在这里闲置着,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原本对他最有意见的瘦猴都化身狗腿子了,一见到他进来还立刻叫道:“平安大哥,你回来啦?”其实他的年纪应该比李平安要大不少,但这声“大哥”显然和年龄无关。

小冬瓜也关心问道:“啊,回来啦?小马刚刚说你去找一个师兄弟了,怎么样找到了吗?”

看着小冬瓜,李平安犹豫了下,他有心把巧遇令狐冲的事情告诉小冬瓜,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都是没确定的事情。

何况谁知道苗翠花他们有没有什么能够辨认自己儿子的方法,万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或者随身的玉佩、长命锁之类地东西,根本就无法证明身份,他们可不像是李平安知道自家儿子长大了会成什么样子,难道还要弄什么滴血认亲?

必须得说,就算把真的“方世玉”摆到他们面前,估计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父母和儿子的关系,长得不像也就罢了,看起来最多也就和母亲一般高,方德白长那么高的个子了——这可不是黑杰哥啊。

最后他还是用上了转移话题大法:“平常不是晚上算账,怎么今天大早上就开始了?”

小冬瓜知道他不想说,笑了笑道:“是跟城郊的那个村子,要到结算的时候了,我们把账单再对一遍。今天那里正应该也有和小马说起过,怎么你没听到?”

李平安一时有些尴尬,不好说自己当时在看那些村姑的风景。

小冬瓜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也没当回事儿,然后又说道:“瘦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跟平安先出去走走。”

瘦猴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刚回到客栈的李平安又被小冬瓜拉着出来,而客栈里的其他人对这一幕也习以为常。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帮文泰来疗伤外,对李平安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反倒是与小冬瓜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要说李平安对小冬瓜什么感觉,因电影的印象怜惜有之,本身符合审美性格对味,真心的喜欢自然也有之。

而且,李平安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会加倍奉还的性格,在悦来客栈还无人真正信任过李平安的时候,小冬瓜却能屡次三番为他说好话为他解围,这是个性子直爽不做作、坦诚带人愿意付出真心的好女子。

如果说以前只是从电影中得到了一个刻板的印象,最多觉得这女子惹人疼爱,现在却让人更想去照顾她、爱护她。

即便不去涉及什么男女之情,只做朋友也是极好的,何况样貌身材也都不错,很符合李平安的审美,所以能做男女朋友就更好了。

嗯,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小冬瓜对李平安同样极有好感,这得多感谢他们第一次见面碰到的那个持匕首偷袭的贼。

虽然英雄救美很多时候换来的可能不是以身相许(长得好看),而是“下辈子当牛做马”(长得丑),但李平安又是不在此列。

他前世也算有点小帅,今生重生这副身体,则更是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哪怕是光头都遮掩不了那份帅气。

后世都说能够撑得起板寸、平头的才叫真正的帅,李平安觉得应该换成光头才是。

小冬瓜虽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一副好的皮囊在她眼中肯定也是能够加分地,所以第一次见面的好印象可以说已经是溢出了地,否则凭什么觉得她会好端端为一个不甚了解的人去说好话,信不信如果换成一个丑的可能也要跟着大家一起质疑了?

所以,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那一晚上李平安半真半假的表白也在她的内心种下了一颗种子,而接下来李平安虽然身负强大武学,却能每日不骄不躁专心在客栈干活,还帮文泰来疗伤驱除寒毒,这就更让那份好感开花了。

他们的关系进展方德等人自然也看在眼里,给文泰来疗伤的事情改变的可不只是小冬瓜一个人的想法,他们一个个也对李平安充满了善意,当然也不会来阻止,何况真要阻止就能阻止得了么?

小冬瓜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子,认准的事情很难让她改变心意,当然有确切理由的话她也不会蛮不讲理,但现在不可能因为一个李平安可能还有所隐瞒的来历,就不让两人接近吧?

李平安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除了平常的聊天谈心,他还时常会约着小冬瓜空闲时间就出去走走。

小冬瓜自然不会拒绝,其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对于李平安的请求她一直就很少拒绝,渐渐地似乎也要形成一种习惯了,等到以后要是两人真的成了,要解锁、咳咳……

不过小冬瓜主动约李平安出来,这倒是少见,李平安一过脑子就想明白了,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心中有事,就想要陪李平安出来散散心。

他们出来走走自然不会还留在半条巷晃荡,里面也没什么好逛的,而是走到了外边的大街上。

登封的街道上依然那么繁华,并不因为刘瑾的回归有什么变化,也是因为近来刘瑾深居不出据传闻是身上有伤。

这种传闻背后的真相很多时候是伤得很重甚至可能是死了的故布疑阵,但方德、文泰来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内应那边没有消息传来,这边的内鬼也还没有头绪,此时两边大概都是打着以静制动的想法,结果就成了这种僵持的局面,或许要等到某一个契机才会被最终打破。

走了会儿后,李平安回头见小冬瓜反而一路沉默不语,不禁笑道:“不是你提议要出来走走的么,怎么却一个字也不说了?”

小冬瓜眨着眼睛狡黠道:“我只是说出来走走,也没说要和你说什么啊?而且,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说的话,自然便会告诉我,否则我问了又能如何?”

李平安迟疑了下,说道:“今天小马看到的那个和尚,我以为是我的一个师弟。”

“这个小马也有和我们说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认错人了。”李平安摇了摇头,并没有提起“那人可能是方世玉”的这个问题。

小冬瓜笑道:“看得出来,你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

“是还好吧……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这种事情,专门把我约出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算账久了想出来透透气,看你闲才找的你。”小冬瓜脸颊顿生绯色,再洒脱的女子在心意被剖露的时候也会有害羞的感觉,顾左右而他言:“既然出来了,还是买点儿东西吧……”

她刚这么说着,李平安已经朝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走了过去。

第十九章、再遇

下山以来,李平安当然也尝过不少鲜了,好好满足了一番在少林寺快憋坏了的口腹之欲。

本身客栈里就有两个不错的厨子,铁牛中规中矩,凌道人却很喜欢试验新菜,李平安可试吃了不少。

还有点心,桂花糕之类地,倒是这街面上的小吃很少接触,什么糖人啊、糖葫芦啊,至今还没有尝过。

今天也是刚巧看到了,心血来潮,就想要尝一尝这个世界的糖葫芦味道怎么样。

现在在客栈不只是食宿,大掌柜还给了他一份工薪,所以现在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他一共买了两串,自己吃了一串,另一串递给了小冬瓜。

小冬瓜却没有接过来,反而奇怪道:“你干什么?”

“给你吃啊。”

小冬瓜一撇脑袋,“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平安笑道:“吃冰糖葫芦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定这东西一定只有孩子才能吃的啊。”

小冬瓜撇撇嘴道:“只有孩子才会喜欢吃这种东西,我就从来不吃。”

李平安怔了下,却从这话中品出了别的意思,“你是说你,从来没吃过?”

“啊?”小冬瓜脸色顿时有些慌乱,眼神也开始乱瞄起来,李平安却突然再一次把冰糖葫芦递了过去,笑道:“尝一尝味道吧,挺不错的。”

刚开始有些涩涩的,后面却是甜味了。

这回小冬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再拒绝,接了过去。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李平安:“……”

“怎么了?”小冬瓜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做错了什么,看着李平安尴尬的脸色一时好奇。

李平安摇了摇头,总不可能说这个画面在自己看来有多么的不可描述,正准备说点别的什么,突然被小冬瓜拉扯了一下手臂,口中刚咬下的一颗糖葫芦差点掉下来,“嗯,唔……怎么了?”

“你看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没跟上的那个和尚?”

李平安没有细说,小冬瓜想当然的以为他是跟上去没找到。

李平安心中一动,顺着小冬瓜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有一个侧面看着就很像杰哥的光头。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杰哥”还排队出现了?

李平安很快看出这不是他之前碰到的令狐冲,头上隔得远了也看不太出来上面有没有新生的毛,但身上装束就完全不一样了,总不可能一转眼不见就去换了一套衣服吧。

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僧衣,而是花花绿绿,看起来像是唱大戏的一样,身边同样没有天宝,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糖人摊子前看得开心,倒也的确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君宝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老板取出一串招呼他,却换来他连连摇头,看样子不知道是囊中羞涩还是怎么回事,应该很想尝尝味道却克制住了。

可是有了上一次碰到令狐冲的经验,李平安这时候也不敢立马肯定面前的就是君宝了,只是决定带着小冬瓜先走上前去瞧一瞧。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旁边又跑过来一个光头,冲着那光头杰哥兴奋喊道:“君宝,君宝,你跟我来,看这边……”

李平安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再无怀疑了,实际上在看清了后面跑出来这个光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什么疑问了,因为那正是天宝。

“我们快点过去看看!”眼见着天宝拉着君宝,两个师弟好像要跑到另一个地方去的样子,李平安也有些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冒昧不冒昧,拉起小冬瓜就跑起来。

小冬瓜有些措手不及,但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

君宝他们全然不知道身后是李平安,尽往闹市里拥挤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李平安并没有试着叫唤,周边太过嘈杂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街道上人特别多,就算叫了估计也是被淹没在人潮声浪中,不会有什么效果。

他倒是可以用上九阳内力发出“声波”,可那样要伤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登封城南本就是鱼目混杂,底层人物聚集最多的地方,凑热闹的人自然也最多,这副场景一点也不奇怪,可对于他追上去却是在有些困扰。

这时小冬瓜突然扯了扯李平安的手,等李平安转头看去才说道:“跟我走这边,我知道一条近路。”

李平安面露迟疑,毕竟这里道路四通八达,谁知道他们接下去会不会钻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不过很快他还是决定听小冬瓜地,她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一定把握,作为这里的“地头蛇姐”,她肯定知道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小冬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解释道:“我看他们的方向,肯定是往最热闹的地方跑,今天是城隍庙会,他们肯定是往城隍庙的方向去了。”

李平安这才明白过来,跟着她走着一条条以自己的记忆力过后都有些模糊的小道之后,过了许久才终于重新回到了大道上,只是刚一出来迎面就是一排踩高跷地走过。

李平安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小冬瓜笑道:“咱们刚才虽然绕了不少路,但是大路上人那么多他们挤来挤去的,肯定没我们的速度快,我们现在沿着这里往回走,肯定就能找到他们了。”

李平安点点头,不置可否。

逆着拥挤人潮往回赶,好在他们也不在意时间了,慢点也无所谓。

李平安眼尖,即便隔着那么多人,他还是很快捕捉到了顺着人流下来的君宝和天宝。

看来小冬瓜还真没有说错,李平安其实也是知道,君宝比较随性,但也挺贪玩的,而他跟着天宝一起,多半是天宝做主,以天宝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要来逛逛城隍庙。

他赶紧带着小冬瓜又往那边挤过去,看到那边君宝和天宝挤到了人群前边,看着中间空出道上踩高跷等表演,结果没想到后边被谁一撞,君宝险些扑到了高跷底下,被天宝眼疾手快拉起来,然后他们两人转过头去,对着刚才的地方怒目而视。

小冬瓜突然说道:“怎么又出来一个?”

李平安本来还不明所以,等看清楚那个位置站着的是谁,顿时哑然。

这是真巧合了,之前还在想着君宝和他碰面会是什么场景,结果没想到这下子两人真就碰上了。

就是这第一次见面,看起来不怎么美好啊。

突然又冒出来的那个光头,赫然正是李平安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令狐冲,那身衣服李平安还有些印象呢。

本来怒气冲冲的天宝看到令狐冲,也顿时愣住了,更不用说君宝了,自己长得啥样他肯定很清楚。

令狐冲自然不是故意冲撞他们,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刚刚也不知道人群中谁被推来推去,撞了一下引起了连锁反应,结果他一时不慎也被撞歪了身体,又牵连到了最外边没注意到的君宝和天宝,还把他们撞出去了。

他原本想致歉,结果一看过去,也不禁愣住了。

就隔着几步远,周围的人群、表演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样。

令狐冲歪了一下头,张君宝也跟着歪了一下头。

令狐冲抬起了一只手,张君宝也跟着抬起了一只手。

然后令狐冲皱着眉头冲前方打了一拳,张君宝同样皱着眉头一拳过来,两人的拳头一触及分同时后退了几步,张君宝再次险些撞倒了高跷,表演者们看到这边打起来也有些慌了,跟周围群众一样自觉地散开,后边的都被直接挤到了周围的巷子里去了。

这路中间以为他们为中心,就这么直接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来。

而直到此时,两人的表现才略有些不同,令狐冲的步子居然退得比张君宝还要多一些。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的区别了,甚至如果不是两人做的动作并不对称——虽然是相同方向但毕竟是面对面,所以看起来方向实际上是相反的,恐怕旁边的众人真要觉得是其中一个人在照镜子了。

到这个时候,大多人反倒对什么表演不在意了,突然的打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有些人不知不觉又靠近了一些,浑然没去想会不会又被误伤。

“怎么会这么像?”小冬瓜在这边看得目瞪口呆,李平安心中苦笑。

什么像不像的,这压根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同一个人扮演的不同角色而已。

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孪生兄弟在打架一样,要是令狐冲跟方世玉没有关系、不是一个人的话,那自己以后可能最少会看到“三胞胎”了。

必须得尽快过去了,虽说不打不相识,但两边肯定是误会,君宝和天宝估计才刚刚下山,令狐冲就算要找谁麻烦,也不至于就找上他们。

想到这里,李平安又拖着小冬瓜往人群外挤。

“你是什么人?”瞪着对面的和尚,令狐冲眉头大皱,在眉心中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第二十章、兄弟

令狐冲的心情很郁闷,他也有足够的理由郁闷。

作为华山派掌门大弟子,他的身上一直笼罩着一层光环,而他也不负所望。

虽然性子惫懒,但在武功上却很少偷懒,再加上天赋出众,所以他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宋国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

此次如果不是因为陪着小师妹回家探亲,他也不会跋山涉水还特意跨境到清国来。

对于小师妹的家庭情况,他当然也有所了解。

小师妹的父亲曾是山东响马,发迹之后便用本钱在宋、清两国边界做走私生意,后来许是得罪了宋国那边的大人物,便举家搬迁到了清国来避难。

这事情在华山派有不少人都知道,好在华山派大多是男弟子,又多是把小师妹当妹妹一样对待,这么多年的感情下来,倒也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与她产生疏离。

这次也是因为小师妹的父亲来信,说她母亲思念成疾、卧病在床,希望她赶紧回来见上一面。

小师妹虽然觉得武功可能比自己还好的母亲身体没那么脆弱,但关心则乱,何况她也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便与师父师娘辞别,准备回家探亲。

令狐冲放心不下想要跟着过来,师娘也心中烦忧,便同意了,于是师兄妹就这样踏上了旅程。

原本一路顺风,就算碰到了找麻烦报复的青城四秀,也就是添了点儿乐子,而将进入清国境内的时候,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令狐冲甚至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清国可不像是大宋那么包容,实行“闭关锁国”,国内一旦发现“外国人”,立刻便是重点监管对象,反倒是扮成和尚的话,说不定还方便一些。

当然一个和尚跟一个姑娘走在一起也有点奇怪,所以他们表面上也是一前一后分开走。

也就是这样,不多久终于出问题了。

清国表面繁华,内里矛盾很多,不知道又是哪里黄河泛滥,多了十数万流民,令狐冲他们就这么在路途中被就近找县城避难的流民们冲散了。

而后令狐冲一边找人,一边跟着流民队伍一起来到了登封城。

他猜测小师妹估计也和他一样,被流民队伍裹挟着过来了;就算不是如此,小师妹的家就在登封,她最后必然也会来这里,自己总会遇到的。

除非,她在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但令狐冲觉得这种可能也比较小,毕竟清国武林的情况,呵呵,他也算有些了解了,小师妹自保应该还是做得到地。

不过在登封城游荡了几天,他还是一无所获,都在想是不是碰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了。

今天正好碰上了人多的城隍庙会,令狐冲想着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小师妹还没找到,先找到了自己的“亲兄弟”。

望着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令狐冲心想也没听师父说过自己还有个孪生兄弟啊,当然师父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这个问题想必也是拿不准。

不过令狐冲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加上这段时间找小师妹让他心烦意乱,心里极度敏感,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洒脱。

否则今日恰逢有个和尚请自己吃酒,他又怎么会果断拒绝?

说起来,之前那个要请自己吃酒的和尚,似乎提起过他有一个长得很像是自己的师弟,令狐冲却不太相信。

而且张君宝他们现在并没有穿着僧衣,令狐冲有自己的例子在前,先入为主自然也不觉得对方一定就是和尚。

那么这会不会是用了易容或者什么手段,假扮成自己的样子,想要做什么,栽赃嫁祸?

而在那边,君宝还没开口,天宝已经愤然道:“你又是什么人,好好地突然撞我们,还想动手,欺负我们刚来的啊?”

令狐冲眉毛一掀,好笑道:“啊!他都扮成我的样子了,你还问我是什么人?”

真是可笑!

既然还在装蒜,那就让我揭开你的面具。

令狐冲一个箭步再次冲了过来,这次手上还多了一柄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地。

既然是敌人那就不用客气了,而且他的拳脚功夫的确不如剑法好施展。

周围人又骚乱了起来,毕竟清国压制武林人士的固有国情在,拳脚斗殴和动用武器可是两个概念了。

君宝跟李平安一样,只论招式的话,就只会些武僧的拳脚,而面对令狐冲的剑法,他更是左支右拙,如果说刚刚的对碰还只是处于下风,现在就有受伤的危险了。

尤其是令狐冲剑法十分犀利,尤其讲究速度和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哇,打不过就动用兵器,君宝我来帮你!”

天宝在旁边看得哇哇叫,本来打算看着君宝教训对方,却没想到君宝完全不是对方对手,对方更是卑鄙的用上了武器,那他上来围殴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令狐冲独战君宝和天宝二人,三尺青锋在他手中便如一条灵蛇般,专门觑着两个小和尚的薄弱之处攻去。

即便天宝也上来了,两人围攻竟然也被令狐冲压制着。

不只是因为二人打斗的经验相对匮乏,也是令狐冲地剑法快、准、狠,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华山剑法?”

好不容易终于从拥堵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两人正朝着那边过去,小冬瓜远远看着那边的战局,黛眉微蹙却冒出了这么一句。

李平安回头奇怪地看着她,她解释道:“我见过华山派的剑法,华山派是宋朝的一个大剑派,也是南方八大名门正派之一。不过这个人使的剑法有些奇怪,看起来并不全是华山剑法的路数……”

之前不是还说对宋国武林不怎么了解的么?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李平安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要尽快去阻止,让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别人或许也有跟令狐冲类似想法的,觉得其中可能是谁用人皮面具假扮另一人,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只有他才知道这是必然的。

本来扮演的演员就是同一个,长得不一样才是见鬼了,这样越打火气只会越大,虽然两人脾气说起来都还不错,可不是还有个天宝在“煽风点火”嘛。

必须要制止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说清楚缘由。

“不行,他们这样,你贸然闯进去,会受伤的。”

小冬瓜看着那边三人拼得很凶,不禁扯住了李平安的衣袖,有些为他紧张。

那个华山派的光头手上毕竟有凶器,而这边两个小和尚有一个又是一点就找的火药桶脾气,只会越打火气越大。

另一个虽然比较温和,但他也是理所当然站在自己同伴这一边的,两边本来还能讲得通的到现在都快成了必有一伤的局面了,这个时候插进去实在不理智。

虽然她知道李平安武功不俗,但这种场面一不小心就难免意外,小冬瓜可不愿看到李平安受伤,自然要拉住他。

李平安却回头冲她笑了笑,摇头道:“我再不过去,待会儿可就没脸见他们了……”

什么意思?

小冬瓜愣了愣,也就在她愣神的刹那,李平安已经甩开她直接朝着那边三人冲了过去。

三人激战正酣,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个外人插手进来,也更不会想到在这种时候会有人不知死活插入。

不见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现在都越靠越远,生怕惹火上身,要不然不小心被波及到了,那就更难受了。

也亏得今天日子特殊,城里巡防护卫多在那些达官贵人身边保护,就算接到消息过来,来得也没有那么快。

这时候李平安已经走到了君宝他们身边,只是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然后,就像是大开了阀门一样,李平安瞬间宣泄开自己的真气,近十年修炼的精纯九阳内力被他鼓荡周身,好像气球般膨胀起来,成了一个大胖子,而他人已经冲进了三人战团的中间。

令狐冲和君宝、天宝只感到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猛然撞击过来,而且就如同计算好了一般,直接插入了他们的中央,三人瞬间就分成两边被冲击的同时向后倒飞了出去。

倒地之后更是一口气没缓住,口中齐齐溢出了一条血丝来。

李平安只是要阻止他们又不是要杀人,所以力量还是有所控制,不过他的战斗经验还是有欠缺,所以没能够把握好那个度,不过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不差,起码暂时三人都萎靡下去战不起来了。

李平安这时候才收功,昂然站立在原地,转头看着旁边的天宝和君宝,露齿一笑:“好久不见了呀,君宝、天宝……”

“师兄(大师兄)?!”

本来已经沮丧加茫然的君宝和天宝俩口子一下子又惊又喜,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过来。

等看到了李平安的身影、面孔,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更是喜大于惊。

“师兄,真的是你啊!”君宝立刻爬起来,就好像压根没受过伤一样,兴奋地走到了李平安身边。

第二十一章、用强

小冬瓜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是懵逼状态,这时候才稍微反应过来,看着李平安嗔怒道:“原来你真地认识他们啊……”

难怪刚刚他会说,再不过去阻止就会被责怪了,师兄弟可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虽然先前也知道这其中可能有他认识的人,但李平安没有说清楚,小冬瓜以为他所谓的认识,只是面熟的人,毕竟同在少林寺,现在在山下再相遇的话,总也会有些别样的情绪。

李平安苦笑道:“当然认识,所以我之前才会把那个令狐冲认错。”说着他把君宝和天宝拉过来小冬瓜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位师兄弟,大的是天宝,小的是君宝。”

小冬瓜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君宝一眼,又去看那边也已经爬起身来的令狐冲,心想着凑近了看,感觉更像了啊,这真的不是一个人或者孪生兄弟嘛。

“那她是……哎呦,你打我干嘛?”君宝还没问完就被天宝赏了个爆栗,天宝没好气道:“笨蛋,这肯定是大嫂啊,没想到大师兄才下山没多久,就已经结了亲,可惜我们没赶上喝喜酒。”

小冬瓜刚刚还薄怒着要追究李平安隐瞒的责任,这会儿听到天宝的话,却羞红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要真的和李平安没什么的话,以她的性子自然会当场否认,可现在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懒得理你们了……”

李平安欣赏着小冬瓜撒娇的模样,却又听到背后令狐冲过来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总算是没有再拔剑相向,看着李平安这边一片重逢的融洽气氛,也不像是在演戏。

平白无故打了一架,现在看起来似乎还真是误会了。

现在想起来,刚刚还真是头脑一发热就打了起来,结果现在反倒索然无味,感觉什么也没有得到。

李平安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君宝,耸耸肩膀说道:“你要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两个是我在少林寺的师弟——所以我之前才会认错你,就是把你错认成他了。”

所以真地不是易容,也不是有人想要陷害他,这个李平安也没有骗他?

令狐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君宝这个时候才有空问道:“师兄,他又是什么人?”

他倒不像是天宝,现在还对令狐冲有些气,如果不是看这情况,大师兄也和这人认识,说不定还要冲上来打。

“哦,这位叫做令狐冲,乃是华山派的一位同仁,是华山派吧?”后面是对着令狐冲问地,毕竟之前对方并没有说过。

令狐冲也不奇怪对方认出了自己的门派,毕竟刚刚才用过本门剑法。

他收起了长剑,看了眼周围,这边街道许多人都被吸引过来看打架了,见到他们停手还有不少人想着继续打,只是怕挨打才没敢说出口。

大部分人看到没好戏看都渐渐散开了,城隍庙会仍然在进行,他们也只是打断了一会儿而已。

令狐冲轻声道:“此处不便久留,在下要先走了。”

被点破门派虽然不介意,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在清国境内比较敏感,面前的人还没有得他完全的信任,自然要保持些距离。

小冬瓜也想起来,对李平安说道:“这里的动静必然会引来官府的人,咱们也要快点离开。”

李平安知道她向来对官面上的人不太感冒,而以清国目前形势,这里打了一架要是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大小是个麻烦,还是先跑路,反正只要没有上层下的死命令,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李平安点了点头,见令狐冲转身准备告辞,忙过去一把拉扯住了他,大笑道:“哎,令狐兄请留步!不管怎么说,不明不白的打了一架都有些晦气。这事情是个误会,干脆我请令狐兄去喝个酒,驱散一下这晦气,也算是我们正式认识一场。再让我这两位小师弟给令狐兄赔个不是,如何?”

天宝刚想说什么,看到李平安使了个眼色,顿时闭上了嘴巴,不过脸上还有些不忿,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是。

君宝则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反驳。

又一次酒虫被勾引,令狐冲再次动摇了,不过总算是记得什么事情对自己更重要,何况对李平安他们的戒备心还在,于是他再次摇摇头道:“令狐冲当真是有要事在身,恐怕不便赴会,不然,还是下次吧。”

李平安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容许他离开?

他当然看得出令狐冲对自己似乎有些戒备,心想单单只是刚才打那么一架,不打不相识,不管是小说中还是影视中的令狐冲都不是那种“小器”的人。

恐怕这令狐冲还对自己这边有别的什么误会,而且能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酒,还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须得弄清楚。

李平安对于令狐冲跟张君宝坐下来一起喝酒的画面可是很期待的,自然是要极力促成,何况之前的想法还在,如果这令狐冲真地和方德、苗翠花他们有什么关系,便是那从小失踪的方世玉的话,那岂不是更妙?

所以对于令狐冲的拒绝,他的回答是用强。

九阳内力一出,他的手便如同钢箍一般牢牢套住了令狐冲的手,令其挣脱不得。

表面上却还是笑盈盈道:“我看有什么事情比吃酒还更重要,令狐兄每次听我说起吃酒,眼睛里的亮光可不作假,既然心动何妨行动?之前相遇令狐兄也是有事,到现在还没完成,那想来令狐冲也是遇到了难题,不妨先放一放,或许待会儿说给咱们听听,还能给你些好建议。”

令狐冲几番色变,胳膊被李平安死死拽住,挣扎不动,他的心都渐渐沉下去,一边急着思虑脱身之策,一边嘴上还是推脱道:“若非确有要事,令狐冲自然极为乐意……”

“那不就得了……”李平安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再次给天宝使了个眼色。

也只有鬼精鬼精的天宝能领会他的意思,君宝在一边就跟个傻子一样只会看着。

天宝误以为李平安是想要将令狐冲拉回去好慢慢整治,顿时也来了兴趣,刚刚的不忿消失无踪,“奸笑”着就跑过来攥住了令狐冲的另一边胳膊。

不管是天宝还是李平安,可都比令狐冲要高半个头,他们一左一右制住了令狐冲,让他额头险些一滴冷汗出来,过了许久才强笑道:“啊哈哈哈,李兄这么热情待客,那看来令狐冲不去也不行啦。”

心中暗道,你们要整治我,那先让小爷喝光你们的好酒!

走了一段小冬瓜凑到李平安耳边轻声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李平安看了故作不知其实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令狐冲一眼,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神神叨叨地,不稀罕知道。”虽然这么说,小冬瓜心里却越发好奇了。

第二十二章、胎记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要吃午饭的时间了。

不过这往往也是客栈最忙的时候,小冬瓜很快就跑去做事了,由李平安自己招待着君宝他们三个。

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地方李平安料想令狐冲应该也不会自讨没趣还要逃跑了,已经跟天宝一起放开了他,

令狐冲看到他们的确是来了一家客栈,倒也越发安心起来。

如今看来,倒真地是他自己多疑了,起码李平安到现在和他说的话,都已经一一验证,反倒他一直猜测的欺骗,到现在也不过是心里的揣度,并没有实证。

紧接着,闻到了传来的酒香,令狐冲差点都要把那“要紧事”抛到一边去了,眼巴巴看着马沛然给打尖的客人上酒。

李平安在一旁看得暗笑,他把瘦猴叫过来,低声道:“这两位是我的师弟,你先帮我把他们带到我房间去安顿好。”

他早就从那个狭窄的柴房里面搬出来了,在有住客离开的时候,小冬瓜专门腾出了一间小屋子给他住。

现在当然也还有其他空置的屋子,不过李平安不想麻烦小冬瓜,就先让君宝他们跟自己一起住着对付几晚上,再去外边给他们找个新的地方住。

本来嘛,他在这里住着还有做事都是靠的人情,人不能够贪得无厌,何况君宝他们下来以后肯定也要找事儿干,至于是不是能留在这里,那还得要看大掌柜他们能不能接受。

或者让他们去帮苗翠花看店?

瘦猴嘿嘿笑着点头应是,他巴不得李平安有事情吩咐他,自从向李平安低头认错以后,他好像就真的“改邪归正”了一样。

李平安让君宝他们先跟着瘦猴离开,这才回过头去单独面对令狐冲。

瘦猴招呼着君宝两个,热情笑道:“你们跟我走吧,有什么别的事情也可以吩咐我,平安的师弟那也是我的兄弟……”

说着说着,看了眼君宝,又转头的看了一眼长得一模一样的令狐冲,心下十分好奇。

说来,他们四个锃亮的光头进来客栈,还真是一时间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只是本来也没有人规定和尚不能住客栈,因为少林寺的存在和尚在这附近地位还算比较高,何况李平安还轻车熟路,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没事干过来惹麻烦。

而李平安带着令狐冲来到了角落的一个桌子,又特意跑过去跟小冬瓜说了声:“帮我们上壶酒,再加点小菜,记我账上。然后再去通知一下大掌柜他们,让他们过来看看。记住别过来,就在……在我们做的旁边看着就好了。”

小冬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本来之前听他的意思,还以为这真是为了替师弟向令狐冲道歉的赔罪宴,没想到现在却先把两个师弟支开了,还要去找大掌柜他们过来。

小冬瓜也不记得大掌柜他们跟华山派有什么关系啊,李平安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李平安这段时间以来表现的一直很靠谱,这时候的举动却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小冬瓜还是相信李平安不会无缘无故做没头脑的事情,点了点头,又拉着他问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情呀,到现在还不能说吗?”

李平安摇头道:‘还不行,除非事后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否则我没法说。’

如果是对的,那他就是当个神棍也没什么人会在意,要是错的那就是瞎折腾了,他自己都觉得没脸。

但要是不试一试,又总觉得会错过什么。

回到桌子边,令狐冲也感觉很好奇,“你不是说要替他们向我赔礼,怎么却让他们走了?”

李平安笑道:“替人赔罪未必就要那人在场嘛,何况大师兄如父,我作为他们的大师兄,可以全权代表他们。酒来了!”

令狐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很快也被酒勾去了注意力。

……

小冬瓜来找他们的时候,方德和苗翠花正在布行说事儿。

苗翠花捂着半边脸奇怪道:“老爷,你说我这从一大清早醒来到现在,眼皮一直在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有眼疾,那就让凌道士给你好好看看。”

苗翠花嗔怪着拍打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不解风情!”

“小冬瓜,你怎么来了?”方德突然站起身来,暗自奇怪。

现在客栈里应该还是比较忙的,不过方德是干惯了指挥人的事情,伺候、服务于人就不行了。

小冬瓜把事情跟他们说了,自己也奇怪道:“平安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和他那两个师弟没什么关系,反倒和这令狐冲有关。大掌柜,你们和华山派有什么牵连嘛?”

“华山派?”

方德和苗翠花面面相觑,红花会里有不少门派出身的人,也有道士出身,还有绿林好汉,但就是没有什么华山派。

或者说,从早些年开始,他们和南边的联系就基本断了,又怎么可能和华山派的年轻弟子有什么牵扯?

何况华山派的人,怎么好好的会跑到这里来,就不怕被官府找到抓了么?

方德问道:“你是说,那人和李平安的一个师弟长得很像?”

小冬瓜点头道:“简直一模一样,站在一起也只有看衣服才能认得出来了。”

方德点点头,说道:“李平安不是翠花这样跳脱的人(苗翠花在旁鼓起了嘴),他此举必然有他的用意,反正也只是让我们在旁边坐着,便去坐会儿吧。”

于是苗翠花让隔壁老板帮忙看着点儿,三人一同回到了客栈。

小冬瓜给方德他们指出了方向,自己就先去忙了。

方德和苗翠花都是不露声色地来到了李平安和那令狐冲坐着的隔壁桌,此时那两人已经喝上了,一边喝一边聊,聊得很尽兴的样子。

李平安见到苗翠花他们过来,心中也是一动,原本正在绕弯子,这时候干脆直入正题,问道:“一直令狐兄令狐兄的称呼,倒是不知道令狐兄的年纪,该不会比我还小吧?”

令狐冲眯着眼睛笑道:“在下今年刚十七,李兄呢?”

“哈哈,那看来还是平安大些,今年已经十九了……”说到这儿,他突然下意识瞄了柜台那边的小冬瓜一眼。

话说回来,小冬瓜似乎已经二十了,比自己还要大一些。

女大三抱金砖,这女大一是什么来着?

旁边苗翠花听到这儿,突然长叹一声,轻声道:“老爷,若是世玉长到现在,也差不多这般大了吧。”

方德却听得心中一动,看了李平安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他说道:“莫非,这李平安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苗翠花愣了一愣,没跟上方德的节奏。

方德道:“会不会,李平安以为这令狐冲便是咱们走散的儿子?”

方德越想越觉得可能,尤其是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候,李平安就问到了他们的儿子,似乎对此十分关心的样子。

苗翠花笑道:“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儿子长什么样子,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又有些悲伤起来,脸上表情也分不清了是笑是哭。

方德也有些唏嘘,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

就在这时,李平安那边又出了情况,本来喝酒喝的好好的,令狐冲却不知为何突然耍起了酒疯。

或者也不能叫做耍酒疯,只不过是这么些天来郁闷情绪的宣泄,他竟然突然将整个酒壶提起来,照着自己嘴巴里倒灌,实际上却很快被酒糊了一脸。

他也不介意,直到整壶酒都被灌没了,他才放下酒壶,感觉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又觉得酒水洒在了身上还是有些难受,整了整衣领。

李平安看着也觉得无语,忙叫马沛然又送来了一壶酒,看着令狐冲说道:“喝酒喝得那么急做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

还是慢慢喝好,他才好套话呢。

这时苗翠花正斜着眼睛看过来,本来没想什么,这一看却是愣住了,再也笑不出来了。

令狐冲那伸长的脖子下边,被他自己慢慢拉下来的领子口,隐隐约约与一个让她十分熟悉、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印子形状。

第二十三章、验证

苗翠花这回再看着令狐冲那张脸,莫名激动起来。

虽然他看起来长得和自己和方德一点都不像,但她心里突然无比确定了起来。

她低声对方德说道:“老爷,他真是我们的儿子,他就是世玉!”

方德愣了一下,他们在这里假装自然也要假装得像样一些,所以他也顺便叫来了一壶酒。

此时听到苗翠花的话,手中的酒杯停顿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重新放回了桌上,只是他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嘴唇轻颤着问道:“确定了吗?”

“不会错的,本来我看他长得就很像你年轻的时候,一样的英俊潇洒——当然,现在也很英俊潇洒……”

“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正题!”方德有些无语,低低斥了一句。

“本来就是嘛,我说的都是实话……”苗翠花嘀咕着看到方德的神情严肃才扁了扁嘴,接着立刻转移话题道:“胎记都一样的,本来就长得像(刚刚还觉得长得不像的呢?),胎记还一样,刚刚说的年龄也对得上,肯定就是了。”

“那要万一不是呢?”方德有些犹豫,或者说处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不得不多疑。

好在他还没有疑心李平安,只是觉得要真是有人在搞事,多半他也是被骗的。

苗翠花大咧咧道:“先认了再说,万一是了呢?”

方德瞪了她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这是能随意的事情吗?”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

方德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找个人把他灌醉,再套一下他的话。”

苗翠花立刻嘿嘿笑道:“包在我身上!”

方德无语道:“你不是趁机想多喝点酒吧?”

苗翠花:“……”

……

“李兄的酒量不错啊……”令狐冲看着李平安又饮尽了一杯酒,笑嘻嘻的帮他满上。

他现在对李平安已经全无怀疑,嗯,酒桌之上无恶人。

当然此时令狐冲的状态也是处于半醉半醒间了,虽然他酒量没那么差,但刚刚当头一壶酒灌下去,喝得太猛了,酒的“杀伤力”也猛增了。

李平安淡淡一笑,他前世就是酒桌豪杰,今生这身体,又有了九阳功的改造,可以说对于酒水的抗性更强了。

当然了,毕竟是多年滴酒未站,还需要给身体一个接受的缓冲,真要骤然喝得太多,还是难保不会醉倒地。

不过令狐冲虽然嗜酒,却谈不上醺酒,他就是悲伤的时候想喝,高兴的时候也想喝,但实际上喝的并不猛,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一下子就要几坛子几坛子下肚什么后果也不考虑地愣头青。

至于刚刚那一下子,纯粹就是发泄、算是例外。

当然也可能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毕竟以前在门派里的时候肯定还是有师长管着的,但刚刚来了那么一次猛地,以后说不定就“食髓知味”了。

“和令狐兄还是不能比,而且我虽能喝,却不嗜酒。酒能壮胆,或许也能解愁,但要说这是什么好东西,却谈不上了。”

“哎,李兄此言差矣。”令狐冲摆手笑道:“酒这玩意儿,也不单是要求一醉,更要品其中味,好酒不必喝多,那滋味就能让人心醉神迷……”

李平安想到电影中令狐冲的表现,倒是了然的点点头。

原小说或者其他电视剧不谈,就以杰哥这个版本的令狐冲,虽然是个酒鬼,却也是个有品位的酒鬼,对于好酒的追求更甚于喝酒这件事情本身。

不过李平安反正是从来品不出来什么好酒劣酒地,笑了笑说道:“不说这个了,话说回来,我听说华山派在南边,而且那里现在……呵呵,令狐兄这趟走这么远,是打算做什么?”

令狐冲醉眼惺忪道:“我本来是陪着人来走亲地,没想到半路上走散了,我就想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她。”

李平安想了想,说道:“这里的掌柜人脉很广,三教九流都有认识的人,或许可以让他帮忙找一找人。”

“若真是如此,那是好事。”令狐冲大喜道:“来,咱们再干一杯。”

李平安笑着干了一杯,突然回头看着旁边,奇怪道:“谁?额,方夫人?”

“是我……”

过来的自然是苗翠花,她为人向来热情,李平安也没有多想,随意说道:“刚刚还没注意到你们来了……叫方夫人看笑话了,我这位小兄弟最近有些郁闷,所以喝酒随意了些。”

虽然让小冬瓜将苗翠花夫妇二人叫来,但李平安是准备将令狐冲灌醉了套话,然后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还特意让他们在旁边候着地。

自己这边还没完全进入正题呢,却没想到苗翠花自己跑过来了,是看出什么了?

“没有没有……”苗翠花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令狐冲。

李平安这下察觉到不对了,他也不会觉得苗翠花是看上了令狐冲还是怎么样,她和方德夫妻关系非常好,而且苗翠花是一个很专一很认真的人,再结合他本来就想做的事情,心里慢慢就定下来了。

不管苗翠花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对自己而言显然是件好事,省了很多麻烦。

他干脆站起身来,对苗翠花笑道:“啊不好,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去一下茅房,麻烦方夫人帮忙照顾一下令狐兄。”

苗翠花眼前大亮,拍胸豪爽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正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她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分析李平安是不是故意,有机会就赶紧抓住,目送着李平安跑离房间,立刻坐到了令狐冲身边,笑道:“哈哈,这位小公子,不知道是哪里人士啊?”

令狐冲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苗翠花刚刚就在旁边一桌,他自然也看到了,却没想到还是李平安认识的人,不过这种待客也是能随意更换的嘛?

虽然他对于喝花酒很感兴趣,但真的要说到美色方面,他其实还没有什么经验,毕竟年纪还小。

如果苗翠花是一个年轻娇艳的女人,他或许会更不自在些,偏偏苗翠花行为比有些汉子还要豪放三分,刚一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刚问完话还没等自己回答,就先灌了一杯,然后又满上一杯,看那享受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憋了多久的酒虫呢。

这妇人也忒古怪了些,令狐冲心中暗想,嘴上再一次重复道;“在下华山派,令狐冲。”

虽说现在是在清国,但他从来不会避讳自己的师门,何况要暴露身份刚才就暴露了,到现在都没事,他也就没了那点儿忌讳。

这个是苗翠花早就知道的,显然不能让她满意,她一边笑呵呵地又倒了一杯酒,一边问道:“原来是华山派的高徒,不知道小公子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她果然还是没耐心玩什么兜圈子,一下子就直奔主题。

不过令狐冲并没有怀疑,回答道:“令狐冲从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收养了。”

苗翠花笑吟吟道:“真的是父母双亡,而不是失散了嘛。”

令狐冲酒顿时醒了大半,沉默片刻才目光灼灼盯着对方,一字字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翠花嘿嘿笑着,突然把杯中酒水往令狐冲脸上一泼,在令狐冲感到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却站起身一个箭步过来,一边口中连连说着抱歉一边拉扯着令狐冲的衣领,视线却直往令狐冲后颈瞧去。

“夫人这到底是……”令狐冲刚有些恼了,回头看着苗翠花近在咫尺却双眼失神地盯着自己,不由呆了一下。

接着他更是懵了,因为苗翠花直接一把抱住了他,在客栈里注意到这边的所有人莫名的目光中,带着哭音道:“世玉啊,我的儿子,娘总算找到你了!”

第二十四章、三卷

既然苗翠花自己亲自去验证了,李平安也就乐得清闲出来了。

也算不上清闲,毕竟现在客栈里正忙,他也刚好空出来帮把手,顺便也在旁边暗中观察一下情况。

看到苗翠花突然泼了令狐冲一下,他先是一惊,而后再看到苗翠花过去帮令狐冲翻整衣领,眼神还一个劲往后边瞄,心里顿时了然。

感情还真有什么胎记能够做证明的啊,不过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唯一还不好说,或许弄错也不一定,但作为“知道”方世玉长相的李平安,有了这个就能够加以确认了,没什么毛病。

客栈里的客人到了下午慢慢少了很多,眼见着令狐冲这边已经定下来,连一向稳重的方德也没忍住和他们坐到了一起,一家三口在那里开始对话,虽然令狐冲表情莫名尴尬。

小冬瓜他们也在旁关注着,做事的时候都时不时就往哪里看。

不过李平安却想到了君宝和天宝,现在总算是有空闲去和君宝两个好好聊聊了,他和小冬瓜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天宝的抱怨声,似乎是君宝正在劝慰他,要两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

天宝自然坐不住,本来在少林寺就快憋坏了,到了山下他可比李平安当初还要放得开,不然也不会一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找到就先去参合城隍庙会了。

李平安轻咳了一声,提醒两人自己到了,然后才推门而入。

房间虽然不大,但自己一个人住着挺空旷的,现在多了两个人反倒多了点儿生气,挤一点也没什么了。

桌子上还剩着些残羹剩饭,应该是瘦猴之前照顾他们特意送过来的,这小子虽然刚开始挺讨厌,但现在来看也挺细心。

李平安看着自己进来后两位师弟都拘束地站在一边,本来板着一张脸,突然笑道:“怎么了,才月余不见,就和师兄生分起来了?”

君宝和天宝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当然不会说是怕刚才他们的对话被李平安听到,担心李平安有芥蒂,毕竟他们先前在大街上刚看到李平安的时候可都是很欣喜和热情地。

“都坐吧,”李平安当先坐下来,奇怪道:“你们怎么也跟着下山来了?”

他自然是故意这样说地,按照电影原剧情,这两货下山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了,来到山下之后,他以前的那些想法已经受到了很多冲击,就算没有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这样一个糅合的世界里,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对于走向会不会还按照着原剧情早就已经没那么肯定了。

现在眼见还是按照原本的剧情线走,甚至跟小冬瓜他们这边搭上关系都成了自己牵线,他的心里又觉得有些古怪。

这算是世界的修正力,连自己都不知不觉被算在其中了?

不管怎么说,重逢总是一件好事。

君宝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悲伤,支吾着说道:“师父……”

“师父?”眼见他这样,李平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一变,抓住君宝的肩膀急问道:“师父怎么了?”

电影中倒是没有觉远出事的情节,可这里既然有《九阳真经》,又出现了尹克西和潇湘子两个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郭襄、何足道打上少林的事情。

当初李平安要交给君宝九阳功,也是为了防备这种时候出现,希望君宝能够出事的时候能够帮衬一二,不至于让觉远孤军奋战。

只是看现在时日太短,君宝可能都没来得及掌握,事情就发生了。

君宝忍着痛龇牙说道:“师父没事,师兄你冷静点……”

“那就好……那你是什么意思?”

君宝苦着脸道:“我是说,师父把我们赶出来了。寺里有比试,有位师兄耍诈,我差点落败了,天宝站出来帮我,结果戒律堂的觉明师伯,就说我跟天宝偷学武艺,还滥用武力。”

天宝也在一边愤愤不平道:“那觉明就是故意地,他和师父不对付,但他拿师父没办法,就迁怒到了我们头上。师父也是地,不但不帮我们说话,还说和我们断绝了师徒关系,让我们直接下山了。”

和印象一一印证了,李平安这才完全放心了,心中又想,看来这确实算是固有的“修正力”,和电影中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走上了原本的发展轨道。

不过下来的这世界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接下去就很难预料了。

君宝连忙为觉远辩解道:“寺里有寺里的规矩,师父也很为难的。”

李平安也说道:“是啊,天宝,此事不能怪师父。”

天宝无法理解道:“大师兄,当初师父也是这样把你赶下山的吧,你还帮他讲话?”

李平安摇摇头,说道:“此事中间还有些详细你们不清楚,总之师父是为了保护我,还有你们也是,并不是冷血绝情到要和我们断绝师徒关系。你们知道这一点就好,现在或许不明白,以后你们慢慢就明白了。”

这些事情他也说不清楚,主要还是自己练《九阳真经》的事情不好再天宝面前敞开说。

“哦对了,”君宝突然说道:“下山的时候,师父让我带了这些东西,要我交给师兄。”

他突然掏出一个包裹来,翻开来又拿出里面的一个小包裹,递给了李平安。

李平安接过来,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君宝摇摇头道:“君宝也不知道,师父也没有说,只是让我下山后如果找到了师兄,一定要交给你。”

李平安也没有多想,觉远虽然没明说,但能直接交给君宝他们保管,当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不然的话不说天宝会不会好奇打开看,要是遇到什么意外东西丢了呢?

他随意的掀开了包裹,等到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禁一愣,然后下意识看向了天宝。

君宝伸长了脖子想看,天宝却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李平安微微皱眉,觉得有些奇怪,随后看着眼前的三卷《楞伽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难怪啊,难怪他过去十年来将藏经阁里里外外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儿,甚至自己的住处、他去过或者途径的一些地方都找过了,可还是没有找到除了内功篇以外地其他卷《九阳真经》,所谓的四卷《楞伽经》也只是看到了那么一本。

他本来还以为是不是本身九阳功就只是有这么一个内功心法,其他的都没有的,毕竟本来这世界就变得乱七八糟,跟原来金系小说里的武侠世界不可能完全一致地,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真的是灯下黑,他以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而且每到师父觉远的房间,都是抱着守礼的心态,更不可能去翻看什么,自然也就得不到这三卷被觉远私藏起来的经文和秘籍了。

但现在想来,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他这位师父,并不是觉远伪装的太好,而是他自己限制了自己的思维。

“师兄,你怎么了?”君宝看着李平安突然发起呆来,不由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李平安摇摇头,又瞥了一眼天宝,心里清楚觉远之所以没有回避着他,是因为没有像自己这样防备着天宝,毕竟在觉远心中,天宝这孩子还是可以教导的,而且很多事情没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谁又能够妄下定论呢?

环境会影响人、经历会改造人,如果天宝没有面临着原剧情里那样的诱惑和考验,又或者有人能够压制得住他并且引导好,也未尝就不可能做一个平凡的“好人”。

第二十五章、认亲

想到这里,李平安也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对天宝太苛刻了点儿。

看了眼两个师弟,他故意笑道:“怎么,你们一点都不好奇,该不会之前已经偷偷打开包裹看过了吧?”

“当然没有!”君宝连连摇头,他刚刚就想伸长脖子来看,后来意识到不好才缩了回去。

虽然君宝耿直了点儿,但也不是真的痴傻,让他看到这三卷经文后,他肯定就能猜到什么了。

李平安摇了摇头,现在给他看到这个东西没什么好处,等到他九阳功登堂入室了再说吧。

至于天宝……

李平安又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

“平安、平安……”

是小冬瓜的声音!

李平安连忙起身去开门,就见小冬瓜在外面急切道:“平安,大掌柜和夫人让我们提前关闭了客栈门,说今晚要弄一个认亲宴……”

李平安怔了一下,虽然之前就基本确定了,此时还是不免问道:“都已经确定了吗?”

小冬瓜点头道:“夫人确定了,她说那令狐冲就是自己当年走散的儿子方世玉。至于大掌柜,他似乎还有些疑虑。”

“嗯,既然方夫人确定了,知子莫若母,那问题应该不大。”李平安也点点头,笑道:“那你刚刚还那么急切?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小冬瓜终于也笑道:“其实是大掌柜他们让我来请你……哦,君宝和天宝也在……”说着说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之前天宝的称呼,脸色微微一红,闷声说完:“总之,大家都在,你们一起过来吧。”

这份热闹李平安自然愿意去凑,他还想看看令狐冲现在的表情呢,一定很精彩。

他回头对君宝他们说道:“好了,你们把这桌子一起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后厨洗了,然后我们再过去。”

君宝和天宝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之后,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兄(大师兄)。”

……

令狐冲其实到现在脑袋都还有些懵,他明明只是被胁迫着来这里喝酒,半路上还多次思考着逃生之策,却没想到变成了认亲大会。

他一个从小就在华山派长大,只有师傅师娘和一众师弟和几个师妹的孤儿,怎么突然就有了一双父母了呢?

而且还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或者应该说是他的“原名”,方世玉。

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虽然能够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这感觉自然是很好,可他到现在都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苗翠花可不管那么多,此时她将令狐冲的一只手抓在手里牢牢地,好像生怕他突然跑了一样,又拿着一支手绢抹着眼泪道:“真是不容易啊,为娘地找了你好多年,还以为、还以为你……还能活着见面,真是太好了……”

文泰来和骆冰当然也被惊动了,此时骆冰坐在苗翠花身边安抚她。

方德轻咳了一声,他对此依旧有所怀疑,刚刚和令狐冲一桌的时候,最终也没有问清楚什么来,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苗翠花在说,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在,还是要问令狐冲:“你当真对你小时候,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苗翠花此时已经化身成为护犊子的老母鸡,令狐冲还愣愣地没什么反应,她已经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方德没好气道:“方德,你怎么做老子的,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相信吗?老娘都跟你说了,他就是方世玉,就是我们的儿子、你方家的血脉。我只要一坐在他身边,就马上能感觉到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

方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想自己刚刚也不是没有坐近去过,完全没有感觉,难道说自己其实不是他的亲生父……

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还有,”苗翠花又跑到了令狐冲背后,扯下他的衣领,露出了后颈上那个完整的菱形胎记,振振有词地继续道:“这胎记也做不了假吧,当年、当年还这么小一块儿,很黑很黑,你还嫌他丑;现在长大了,胎记变大了,颜色也变淡了,你就不认识了?”

方德感觉有些心累,不得不承认护犊子的老母鸡真心有些惹不起,气势上压制不说,说得还头头是道,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令狐冲同样感觉有些心累,但是意识到这真有可能是他的母亲之后,他倒是回到了小时候跟在师父身边的感觉,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任她抓捏。

嗯,令狐冲叛逆归叛逆,小事情上还是愿意听长辈意见的,至于大事上嘛……

“还有,”这还没完,苗翠花突然又用手掐着令狐冲的脸,对众人道:“你们大家评评理,这是不是跟我家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想摇头,但在她的目光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方德顿时感觉心更累了,他叹了口气,对苗翠花说道:“我也并不是在质疑他的身份,只是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没有父母亲在身边疼的孩子,哎……”

方影帝果断上线,结果没换来苗翠花的理解,反而又带偏了她的注意力。

“是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苗翠花突然又扑到令狐冲身上开始哭嚎起来,不过没人看到她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着,对令狐冲示意了一下,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儿子,你放心,你老子不认你,老娘不会不认你的。”

令狐冲抽了抽嘴角,突然有点想走。

李平安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奇怪的场面:苗翠花和令狐冲(划掉)方世玉这对母子抱在一起痛哭,方德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是很尴尬,文泰来和骆冰面面相觑。

至于凌道人他们四个,现在还在后厨忙着,打算把这所谓的认亲宴办丰盛点儿。

当然了,时间已经快晚上,一天的材料用得也没剩多少了,而且他们也忙到刚刚,现在都是在临时抓紧时间弄,能对付的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也就小冬瓜这时候会跑过去安慰一下苗翠花,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这位不着调的掌柜夫人其实根本不需要安慰,但她需要一个台阶下啊。

刚开始的时候苗翠花的哭自然是真情流露,但越到后面方德还是流露出疑虑,她便开始“作妖”起来。

就是方德也清楚她的心思,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何况令狐冲虽然很多事情都说不上来,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从小把他养大的师父也不知道带回他之前的经历,但那胎记确实太明显,方德也忘不了。

而且令狐冲起码还知道自己是四五岁的时候被师傅带上山地,这个时间也是能对得上的,年纪更不用说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李平安怎么就能知道这会是他们儿子方世玉地?

第二十六章、酒宴

方德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向李平安直接问出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目前李平安还看不出对他们有什么恶意,反倒先是为文四哥疗伤、后是送令狐冲来给他们认亲,可以说为他们带来了很多好消息。

要是李平安真的是心怀恶意,又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不过他们也不是死人,不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越大的图谋反倒越有可能在一些小处暴露出来,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可以来一个将计就计。

李平安当然不知道方德心里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论及和清廷的关系,他绝对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心虚。

真要让他在清廷和天地会之间选一个,他也肯定是会选择后者,都没什么好迟疑地。

他这时过来看着先前潇洒喝酒的令狐冲拘谨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说起来,我得先恭喜方掌柜和方夫人,再恭喜令……哦,现在应当叫你方世玉了。父母与儿子失散多年得以团聚,这可是人伦大乐。”

方德和苗翠花都朝他拱手感谢,弄得还真像是迎接上门贺喜的客人一样。

令狐冲却有些为难道:“你……你们还是,先叫在下令狐冲吧,用了这个名字十几年,骤然要改,还有些不适应。”

他一直没表露出什么反对意见,这一次算是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虽然不太情愿,苗翠花还是笑着赞同道:“咱们江湖儿女,的确不用那么讲究,令狐冲便令狐冲吧,这名字也不错。”

刚来的时候小冬瓜他们在李平安面前是以市井小民自居,但现在都时不时透露着要带他入会的心思了,哪里还会在这种口头小事上忌讳,自然该豪气干云就豪气干云。

所谓投桃报李,苗翠花这说得都不带犹豫的,所以令狐冲想了下,终于还是被苗翠花从相认到现在的所有言行的努力触动,低声叫了一声:“多谢……娘……”

苗翠花愣了下,顿时感觉异常惊喜,刚才的那点儿不情愿都消失无踪了,“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再叫一遍……”

这下却是让所有目光都注视过来,令狐冲面对这些在之前还是陌生人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再叫了一声:“娘!”

“哎!”苗翠花瞥了眼旁边的方德,先是示威般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这爹虽然有些不太像话,但他到底是你爹,你也叫他一声吧。”

许是破罐子破摔,“娘”都叫了两声,令狐冲感觉一下子放得开了,也不在乎多叫一个人了,便冲着方德也叫了一声:“爹!”

方德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不过背在身后攥紧了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眼见乖儿子这么听话,苗翠花顿时又起了“贪心”,得寸进尺道:“那,以后娘私底下叫你世玉,你可也不许不应。”

令狐冲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连立场都要丢了。

方德闻听心中却是一叹,只有他才知道苗翠花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喊着“世玉”的名字惊醒,被他安抚睡下之后却已泪湿枕巾。

他突然觉得,便是这令狐冲是假的方世玉又如何?

而且,听着有人叫“爹”,还是蛮舒服的嘛。

“来啦来啦,新鲜出炉的大盘鸡,快让让……”

凌大厨和铁大厨终于搞定了“认亲宴”的菜肴,还是和马沛然、瘦猴他们陆续把饭菜和酒都端了上来。

或许是母亲对于儿子的关注总是有着更多的细心,苗翠花通过刚刚的相处就已经确认了自己儿子是个和自己一样的酒鬼,甚至程度比自己还深。

此时的她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往令狐冲面前摆,首先便是酒。

“这可是我们方家祖传的秘方,你爹亲手酿造的醉花仙。平日里他都不舍得拿出来,今天是你回来了,才特地启封了一坛。”苗翠花看着喉头都被自己说得滚动起来的儿子,笑着打开了那酒坛。

顿时,陈香四溢,令狐冲也瞬间双眼放光。

还没喝,似乎就有点儿醉了,只感觉这个爹娘认得,真值!

这时李平安和小冬瓜他们也去帮忙端菜了,至于君宝和天宝初来乍到,自然让他们好好做客人,先在那边坐下了。

也不会有谁和他们为难,甚至文泰来听说他们是李平安的师弟,眼前一亮也想要抓着他们去切磋一番呢。

随着文泰来身上的寒毒祛除,身体好转,一开始便说好的切磋自然也就成为了他和李平安交流的日常。

只是刚开始他还能够凭借经验和拳脚招式压制会儿李平安,越到后面李平安越是进步,他再想要像刚开始那样游刃有余就做不到了。

甚至他都能够想象到,过不了多久李平安就要反过来压着他打了。

而且实际上就算是现在他全力出手也不太可能伤得了李平安,最多只能将其击退,这个武林前辈的面子,总得要在别的后辈身上找回来些不可。

他就不信少林寺出来的每个弟子都有着李平安这么深厚的内力!

很快所有菜肴上桌——那本来一直放置着终于派上用场的大圆桌,众人围成了一圈也就是稍显拥挤。

本来这种场合是苗翠花来主持,但今天她情绪显然不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刚认的儿子身上,便由小冬瓜来。

李平安见到自然也来帮她,两人一左一右为众人倒满一杯酒,即便怀孕的骆冰也是。

然后方德和文泰来一齐站了起来,高举酒杯道:“来,共饮此杯!”

大家都齐刷刷站起来,随便碰了下杯,然后各自喝着,像是骆冰便只抿了一小口。

天宝倒是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这第一次喝酒还好没有咳嗽出洋相,而且量也不算多;而旁边的君宝看着眼前的酒,却面露迟疑。

天宝看他这样当即推了他一下:“愣着啊,喝干嘛?”

君宝:“???”

李平安这时候坐回了位置,见天宝眼睛已经有些发直,说话才语无伦次,也有些哭笑不得道:“天宝你怎么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这酒量不行啊?”

天宝却已经清醒过来,刚刚与其说是醉了倒不如说被气氛拱得有些发晕了,脸色有些尴尬道:“大师兄,我没醉,不信你再给我满上。”

“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李平安说了个没人听得懂的梗,给天宝添了一杯,又对君宝道:“君宝,既然大家都喝了,你也不能不喝哦。”

师兄的话可就不能不听了,而且总觉得别人在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君宝迟疑着还是喝了一口,结果从未尝过的辛辣滋味让他一阵咳嗽,差点都吐出来。

李平安和天宝都不禁笑起来,这边的动静也引得不少人看过来。

像是方德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君宝和天宝,李平安介绍后,苗翠花突然道:“说起来,君宝和世玉长得真地很像啊。”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之前她还真没有仔细看过君宝的样子,现在乍然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看回令狐冲(方世玉)去,顿时一副惊叹的表情。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在座有不少心思玲珑之辈,当然很快就想到了某些方面去,只是因为不了解方德和苗翠花他们的家事,所以都不敢贸然开口。

方德慢慢放下碗筷,也看向了张君宝。

如果只是苗翠花的说法,李平安还不会觉得什么,但现在连一向稳重的方德都有了反应,李平安顿时心中一动,轻轻推了推君宝,问道:“你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君宝正和天宝一样闷头吃着菜,不过他是为了要堵着刚刚那股酒味,被李平安推着,才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李平安拍了拍脑门,有些无奈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方德忍不住问道:“平安,你是他的师兄,你都不知道吗?”

李平安道:“我虽然是他师兄,却比他更晚进师门。不过嘛,我们的师父倒确实有提起过,是在他在襁褓的时候,在少林寺外捡到他的。具体的事情,我却也不清楚了。”

“少林寺外?”方德和苗翠花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李平安疑惑道:“怎么,莫非你们还真有两个儿子?”

说到此事,方德反导疑惑起来,摸摸下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咳,我并不在夫人身边,发生了什么情况,也都是后来听她自己说的。”

李平安顿时猜到,这恐怕和天地会的身份有关,作为“乱党”,只能在地下活动,就算是生子这种重要大事也确实可能错过。

亏得苗翠花在这些事情上都没有和他计较,反倒把自己也搭进来尽心尽力帮着他。

苗翠花更是苦恼道:“莫说老爷了,我自己都忘了当时生了一个还是两个……”

众人听到这话。竟然都不觉得太意外,发生在别人身上很稀奇,发生在苗翠花身上……

第二十七章、九门

“要不,也看看胎记?”

此言一出,李平安也眼睛一亮,但旋即摇了摇头。

有了之前令狐冲身上的经历,苗翠花显然想对张君宝故技重施。

但李平安和君宝做了那么多年师兄弟,同吃同睡,也不是没在一起洗澡过,当然知道君宝身上“纯净”得很,要说疤痕倒是有,胎记什么的却是绝没有的。

而还不用李平安解释,苗翠花便自己否决了:“就算真有胎记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何况是不是两个还不知道呢……”

方德看她都快疑神疑鬼了,连忙抓了一下她的手安抚了一下,然后也无奈摇头道:“能把世玉送回来就是得天之幸了,哪里能有都那么巧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是长得像吧……”

李平安想了想,突然笑道:“其实此事也很好解决,君宝从小便是孤儿,只是由师父带大。他又与令狐……世玉长得这么像,相遇即是有缘,二位何不将他认为义子?这样不管以后是否会知道你们的儿子是一对孪生兄弟,还是单只有一个,都不会影响。”

李平安也是因为被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搞得有些头昏,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在这里方德他们就真多了一个儿子,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而众人一听,却也觉得这有可行性,尤其是苗翠花此时母性爆发,似乎恨不得再来个女儿,哈哈笑道:“平安你果然聪慧,小冬瓜的眼光就是好。”

“夫人您醉了吧,又在乱说什么胡话了?”小冬瓜这么说着却又帮苗翠花倒了一……碗酒,倒像是生怕她还不够醉一样。

然后又转过头来瞪了李平安一眼,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方德上下打量着张君宝,他对拘谨又刻板的君宝却很有好感,感觉很像是自己,顿时也觉得李平安的提议不错了,“那,君宝他愿意吗?”

李平安望着都眼巴巴看过来的夫妻两个,心想你们不至于吧,十几年没儿子所以现在就想多多益善了?

不过他只是提议者不是当事人,还是得问问君宝自己的看法,虽然他多半又是搞不清楚状况。

没想到这次君宝倒是很快理解了,而且也出乎李平安的意料,他虽然没有很快答应下来,但看样子却明显有些意动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苗翠花正在给令狐世玉夹菜,而令狐世玉的碗里菜多得都来不及他吃了,李平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君宝:“感觉很羡慕?”

君宝腼腆的笑了笑,他的确很羡慕,虽然自小就先后有师父觉远和师兄李平安这两个“长辈”,但他们显然都无法带给君宝如母亲般的照顾。

李平安笑道:“既然羡慕,那就去吧。这就是佛祖赐的缘分,可不要糟蹋了。”

君宝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李平安的鼓励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而方德那慈父般的目光也吸引着他,让他突然想到了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师父觉远。

“干爹……”

“哎!”方德畅快地应了一句,顿时便被苗翠花在腰间用力拧了一下。

现在的态度和刚刚面对令狐世玉的时候差的也太大了,这让她很不满。

还好令狐冲压根不在意这些,甚至相比于方德,他还觉得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张君宝更亲近。

“干娘……”

结果刚刚还在训夫的方夫人眉开眼笑着,瞬间转变立场:“哎,快过来这里坐着,干娘夹菜给你吃!”

君宝懵懵懂懂地被李平安推了过去,坐到了苗翠花旁边,然后就开始被她不断的嘘寒问暖,把刚才对令狐世玉的关心又做了一遍,而令狐世玉却显然暂时被她忘到一边去了。

令狐冲抽了抽嘴角,又喝了一口酒,却感觉索然无味。

文泰来他们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然后目光都下移,看到了骆冰的小腹。

骆冰轻轻抚着肚子,靠在了文泰来怀里,夫妻温情令人艳羡。

接下来推杯换盏,酒宴气氛渐渐升温。

苗翠花更是“左拥右抱”两个儿子,豪气大开,李平安、凌道人他们的敬酒都来者不拒,看得一旁方德连连苦笑摇头,却也放任了她这一次。

又过了一刻钟后,骆冰不适合在这场合久呆,被心砚送回房间休息了。

天宝这一次是真醉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文泰来开始化身酒桌霸主,方德、令狐世玉父子轮番上阵,李平安、铁牛他们“敲边鼓”,却都奈何他不得。

又过不久,小冬瓜也在众人起哄间被推到了李平安身边,桌子底下两人的手碰上了,小冬瓜想躲开却被李平安一下抓住。

她顿时抬起头来瞪着李平安,不知是酒醺还是羞意上涌,脸颊绯红,眼珠子却转的分外灵活,在李平安脸上四处乱瞄,有一种在找着什么地方好上来咬一口的感觉。

李平安淡淡一笑,手握的更紧了,让她渐渐好像没了力气,半靠在桌子上,半靠在了李平安身上。

已经喝了不少的方德,也没了最开始的矜持,站起身来满面春风道:“再来,满饮此杯,希望诸君都能一切顺利。”

“干杯!”

……

皇皇世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登封城东面,夜深人静,街道上也陷入了空旷。

道路两边的房屋里,差不多都熄灯了,只间或有一两间还亮着淡淡烛光地。

而后不久,突然有一支明火执仗、身着统一的官兵,在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引领下,向着此间某处疾驰而来。

陈记当铺里,老掌柜正在拿着算盘为今日做个总结。

小厮打了个呵欠后,对他说道:“掌柜,小的先去睡了?”

老掌柜摆了摆手,没理会他。

小厮正要走到里间,脚步却突然顿住,然后飞快反身来到了当铺大门前,隔着门缝向外望去,很快脸色一变,回头冲老掌柜叫道:“二掌柜,不好,有官兵朝着这边来了!”

老掌柜神色微动,虽惊不乱,突然转过身去从柜台后边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直接递给了小厮,沉声道:“你先从后门走,不,后边地下有个通道,从那里进去可以绕到后边那条街去。带着这名册去城南‘悦来客栈’,交给大掌柜。”

“二掌柜,你……”小厮把名册抱在怀里,却看着老掌柜。

老掌柜叹了口气,说道:“老朽活到这个份儿上了,历经三朝都不死,已经够本了。现在这账册比你、比我的命都重要,快去、快去。”

小厮一咬牙,赶紧去了后边。

老掌柜却不慌不忙,接着算账。

直到“砰”一声,当铺的门被一脚踹开,持着火把的官兵们一窝蜂拥进来。

骑马青年这时候也一跃下马,走进当铺看到老掌柜,又看了一圈当铺里面,朗声道:“九门提督鄂尔多,奉皇帝之命,前来捉拿叛党!”

这九门提督鄂尔多生得却是浓眉大眼、俊朗不凡,他年纪尚轻,今年才不过十九岁,却已经深得康熙看重,许以九门提督的要职,同时让他负责剿灭天地会的事宜。

老掌柜一副茫然的样子,拱手赔笑道:“大人在说什么,小人这里怎么会有什么叛、叛党……”

鄂尔多冷笑道:“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来人,先把这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一番搜索之后自然是一无所获,鄂尔多紧盯着老掌柜,“说出叛党名册在哪里,本官还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老掌柜哭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哀声道:“大人在说什么,小老儿实在是听不懂。”

“哼!”

这时里面却有一个声音叫道:“大人,这里有块地下面是空的!”

老掌柜脸色一变,鄂尔多直接转身就往里钻去,哪想到老掌柜突然挣开了两个官兵束缚,直扑他而来。

鄂尔多头都没回,直接一脚便将那老朽的身体踹飞,看着他口吐鲜血恨恨瞪着自己,微微皱眉。

两名失职手下当即下跪求饶,鄂尔多淡淡道:“把这里收拾了,留着你们有用之身,抓住叛党将功折罪。”

“谢大人!”

鄂尔多已经走到了那里间被掀开的洞口前,当先跳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虚惊

曲终人散,其实大部分是趴在酒桌上直接就睡着了。

至于收拾,那得是明天一早醒来时候的事儿了。

李平安受到的影响却不大,即便他自己没有意识,九阳功自动运转,到了后半夜也很快驱散了体内的酒气,醉意消散、渐渐醒转过来。

爬起身他先是茫然了一会儿,接着看着满桌狼藉和倒来倒去的脑袋苦笑摇头。

跟着耳朵一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大动静,他不免有些不好的预感。

赶紧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朝着外面望去,这下却是一惊。

就见到以往这个时候都该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官兵正在冲着一个个铺面搜罗过来,恐怕很快就要到这里了。

“什么时候……”李平安心中暗道不好,不管这些官兵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为何而来,这时候必然都是来者不善。

要知道他所在的这家客栈可是“乱党窝点”,如果排查和此无关也就罢了,要就是为此而来,那可就糟糕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想到这儿他赶忙跑到了小冬瓜的房间里,将其叫醒后,让她到里面院子里把早早就去休息的骆冰唤醒,自己则回来把还趴在客栈里的文泰来等人都叫起来。

“嗯?”

“令狐……哦,方世玉,你原来早醒了?”

令狐冲苦笑一下,拱手道:“都说李兄还是叫我令狐冲吧,换个名字真不习惯。”

“好的,方世玉,明白了,方世玉。”

令狐冲:“……”

他深吸口气,转而问道:“怎么回事?”

李平安不会好端端叫醒他们,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泰来和苗翠花酒量都不错,很快便被唤醒,至于铁牛、马沛然和瘦猴他们三个本来也没喝多少,也跟着被吵醒了,君宝和天宝更是就沾了两三杯,说是醉了不如说是睡了,此时也都被苗翠花一一叫醒了。

方德跟凌道人却醉得最彻底,怎么也叫不醒,最后只能让铁牛他们先把两个扶到后院去。

跟着在一众都清醒过来的人目光中,李平安沉声道:“外边有官兵在搜查,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但必须要将诸位都叫醒来。”

其实此时不需要他在说,在寂静的夜里外边的喧哗声都已经传进来了,只是大家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文泰来脸色一变,但他并没有怀疑到李平安头上,自然也没有把矛头指向令狐冲,惊疑道:“看来咱们的人已经被那刘瑾发现了,这些官兵目标就是朝着这边来的。”

李平安已经习惯了他在自己面前的“失言”,又问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密道,不如你们从里面逃走?”

瘦猴三角眼眯起来,他刚刚也打开窗子去看过了,说道:“官兵必然没有确定这里,所以才会一家家搜查过来,咱们未必需要躲起来,那样的话反倒更容易惹人怀疑。”

“瘦猴说的不错,”苗翠花也道:“不过四哥你现在被清廷通缉,恐怕官府的人会认出你来,最好还是去后面和四嫂、心砚他们在一起。”

文泰来并没有拒绝,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当即就到后院去了,而且也需要安抚一下骆冰。

而后李平安说道:“待会儿就看方夫人和小冬瓜你们的了,我这副形象,也不太好和官兵打交道。”这种时候,他自然是自觉的站在小冬瓜这一边。

而且他也不是推卸责任,他们这儿有四个光头,要说都不是和尚也没人会相信,至于一起还俗什么地,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所以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干脆就当成在这里化缘之人好了。

令狐冲摸了摸光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家客栈似乎也不像表面看着这么简单,这些人的做派越来越看着像是江湖中人,可他听说的清国对武林人士可是大肆打压地。

正想说什么,门外已经传来官兵的声音。

时间仓促,也无法容他们再细想了,干脆便按照李平安说地,嘴皮子利索地苗翠花过去应付那官兵,小冬瓜从旁帮衬。

两人先过去主动把大门打开,李平安他们当然也是先到后院去避着,免得让人以为聚在这里商量什么大事。

几名官兵一拥而进,带队的中年在簇拥下走了进来,看着苗翠花就冷声道:“把你们客栈所有人都叫出来!”

苗翠花本来还想说点儿话再塞点银子打发了,应付过去,但对方一开口就知道和以往那些敲竹杠的时候不一样,赶紧示意小冬瓜到后面去找本就准备好的李平安他们过来。

然后笑道:“大人晚上还这么辛苦,要不要帮您备上酒菜,给您解解乏。”

中年军官可是受了上边的死命令,哪里敢怠慢,喝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要是待会儿面见那位大人的时候被发现了,那恐怕以后才是真喝不了了。

他从鼻孔哼出一口气,压根没理会苗翠花。

李平安他们一一走出来,都是一副被吵醒的样子,连方德和凌道人这时候都被拖过来了,颠来颠去中也总算是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客栈里所有人都在官兵面前聚齐了,包括心砚,只有骆冰和文泰来暂时还藏在了里面。

中年军官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四个电灯泡,皱眉道:“一家客栈,怎么有四个和尚?”

李平安双手合十行礼道:“施主,贫僧几位近来刚从东……面的少林寺上下来准备云游,蒙客栈掌柜好心,才借此暂居。还不知道最近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年军官冷笑一声,但是和尚在登封这一块儿是个麻烦群体,他也不愿轻易招惹,所以也不与李平安搭话了,又斜着眼问苗翠花:“所有人都到了?”

苗翠花连连称是,他却不信,非得要手下再到里面去搜查一番。

苗翠花不敢反对,任这伙官兵化身如狼似虎的盗贼一般,在客栈里肆虐起来。

官兵如贼,甚至可能不如贼,这些老兵油子在搜查的时候顺手看到什么东西拿一点是一点,中年军官也当没看到。

而苗翠花一路跟着也不敢说什么,那些身外之物并不重要,现在看起来这些官兵也不是发现了这“悦来客栈”的异常,而是追随着谁的脚步而来。

也不知道文泰来他们躲在了哪里,总之官兵一番抢劫一般的搜索,最后毫无结果的离开。

不过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的方德很有眼色,最后还是用银子赔笑着将他们周全送走,然后才关上门。

大家此时俱都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虽说如此,李平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第二十九章、名册

君宝和天宝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顿时感觉这外面和他们想得有些不太一样,最起码没有那么美好了。

李平安也没有让他们先回去休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在场的谁也逃不了了,有些事情也该说清楚,让大家都知道了,他先问道:“文四哥他们那边……”

小冬瓜道:“他们藏在地窖里,心砚你去把他们带出来吧。”

“哎!”心砚应了一声,又跑到后院去了。

李平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此事不太对劲,小冬瓜、大掌柜,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虽然心中早就有数,有些事情也在不言之中,但在小冬瓜他们看来,李平安的确还是个局外人,而闹了今天晚上这一出,他却不能再装傻了。

反正原本他的打算也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混进天地会里,虽然现在没见到那传说中的陈总舵主,但“共患难”的因势利导效果才是最佳。

小冬瓜和方德他们都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不管是文泰来还是方德,到如今都算是认可了李平安,哪怕最终无法将他拉进来,也能保证不成敌人。

方德看了小冬瓜一眼,觉得此事还是让她来开口为好。

小冬瓜再面对李平安灼灼目光便不由有些讪讪,沉吟许久才道:“其实,平安你,先前应该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吧?”

李平安点点头,也没有刻意躲避。

众人都重新坐了下来,方德和苗翠花他们在旁不开口,李平安和令狐冲四个电灯泡则是静静听着。

小冬瓜又道:“事已至此,许多事情也不需要瞒着你们了。我们是天地会的人,这里也是天地会青木堂分舵,大掌柜其实便是分舵香主。而至于文四叔,便是天地会‘十四红花’中的四当家,四嫂是十一当家……”

李平安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突然又问道:“你们在登封城内,还有其他据点?”

方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的确还有一个地方,总舵与分舵的消息便是自那里周转。但我们向来没有直接接触,而是另有传递消息的方式,按理来说,就算那里出了变故,也不至于将官兵引到这边来。”

“方香主,不好了,四婶他们……”

“怎么了?”看着心砚急匆匆跑过来,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却听少年接着说道:“四婶他们在地窖发现了一个人!”

这大喘气……

李平安有些哭笑不得,跟着却心中一动,“我们先去看看,今晚这动静,或许就和他有关。”

李平安他们赶进来的时候,文泰来、骆冰他们都已经从地窖中出来了。

一起出来的还有先前被他们发现躲在地窖中的那个人,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

他此时却是昏迷着的状态,裤子上还有斑斑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方德看清对方面容后面色就是一变,“是六子,难道真是二掌柜那边……”

李平安看到对方的面容,也觉得有些面熟,突然想到了一个月前自己刚下山的时候,去了一家当铺将前身的随身物品都典当了,当时似乎就在那里见过这个小厮。

难道那个老掌柜就是“二掌柜”?

那这可真是太巧了,自己兜兜转转原来都是在一群人中间打转啊。

文泰来江湖经验丰富,伤病经验也丰富,“久病成良医”,所以刚刚已经稍微检查了一下,这时便沉声道:“他腿部中了箭,路上肯定留有血迹,所以他们才追到了这里。”

小冬瓜见李平安疑惑,也解释道:“这地窖便是平常二掌柜与我们联络消息的地方,六子是传信人,只要从外边的狗洞钻进来,便能爬到这里面来,对他来说就暂时安全了。”

很显然,六子到了外面某个地方之后,便强忍着止住了伤口的血,只是一点时间的话他还能够坚持得住,又走到了这个地窖外面,然后再通过小冬瓜所说的狗洞进来。

那些官兵也是发现血迹在附近停住,便干脆一家家搜下来。

今晚的搜寻如果没得到什么结果,以后这边想必会是他们重点监控目标,到时候小冬瓜他们的出入和行动都得更加当心,再不能像之前那么随意了。

李平安了然地点点头,那边文泰来已经点了六子的穴道,刺激他醒过来。

“四当家、大掌柜!”六子看清两人之后,顿时失声痛苦道:“二掌柜他、他死了……”

他现在身体不便,情绪骤然激动,差点又要晕过去。

到底有过一面之缘,李平安心生怜悯,见状赶紧过去将他从文泰来手中“解手”过来,然后将双手抵在他身后。

九阳功运转,掌间氤氲着热气,让六子脸颊一阵涨红。

只是没过一会儿,李平安便摇头道:“不行,他失血过多,生机已经没了,我也只能帮他续上一段时间……”说着,他自己情绪也有些低落下来。

先前帮文泰来疗伤确实对他颇有好处,虽然内力没能再突破,但再给人疗伤起来就很有经验了,起码六子这种已经濒危的状况还是能拿捏准地。

尽管刚重生那会儿就恰逢异族劫掠,“家”都直接没了,但那毕竟不算是他本人的经历,那时候头脑也是混混沌沌地,现在才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经历面前有人死亡。

害怕或者悲伤老实说还谈不上,但唏嘘却是难免的,尤其是知道他们的身份。

天地会的传信人,很多时候就相当于战争最前线的人,因为从事着从明到暗之间联络交流的任务,危险性很大。

而这六子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自己的使命完成,李平安虽然自己做不成这样的人,却敬佩这样的人。

不过李平安的帮助也并非毫无效果,在他内力孕养下,六子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也能正常回答方德他们的问题,起码短时间能维持正常。

他说到今晚本来一切平静,突然官兵包围当铺,二掌柜将名册交给他之后就让他直接钻地道逃过来,但是官兵来得太快,他差点还是被追上。

而后在逃亡过程中腿部中了一箭,之后就如同李平安他们推断的那样。

他在到了这半天巷外的时候才敢稍稍放松,然后撕扯衣袖包住伤口暂时止血,之前连处理伤口都不敢,那会耽搁时间,更快让后面追兵赶上。

而到了地窖那儿的时候他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而后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而后六子又从怀中掏出了名册来,说道:“这是二掌柜交给我的,他让我一定要交到大掌柜手中。”

方德接过名册,翻开简略看了看,然后叹息一声。

这名册当然重要,里面包含有天地会青木堂在登封的所有联络人的名字,绝对不能够落入清狗手中。

就算是他处在二掌柜的位置,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可惜了那个可爱的老头儿!

第三十章、灭口

夜幕下,半条巷却已经家家户户都点燃了烛火。

这个晚上注定大家都好过不了,哪怕是官兵渐渐退去了,引起的波澜一时半会儿也平静不下来。

而对于离去的官兵而言,一无所获自然也不甘心。

只是难道还真能够将这条小街翻个底朝天来吗?

就算真要这么做,那也得先回去请示了九门提督大人才行,他们自己可没这个胆子擅作主张,而九门提督先前也因为突施雷霆之手,被地头蛇刘瑾请去“叙旧”了,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决定不了了,所以他们干脆先撤出。

当然,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监视着是免不了的。

“真是晦气,大晚上的准没好事儿。”

大半夜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反而跑来搜查街道店铺,本来就已经很不满了,结果现在还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去,心情难免不爽。

留着监视的一个官兵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后踩了一脚,突然说道:“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

同伴立刻跟着叫道:“同去同去……”

留下的前后左右一共八个人,每两人结伴看着一个方向,所以官兵甲一时便有些迟疑:“咱们这边都走了,万一……”

官兵乙立刻道:“嗨,哪有什么万一,刚刚都搜查过了根本没有人,没事儿的。再说了,咱们就在这旁边看着,有什么动静还能看不到吗?”

官兵甲一想也是,于是两个官兵就这样结伴而行。

他们站的位置正是半条巷右边,除了一条小路,旁边是一大片杂草丛,这时候他们便随便找了一处不知道是谁家的宅地脱开裤子奔放了一番。

等到处理完生理大事,两人都是神情舒坦,不知道的看到他们表情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在这地方干了啥呢。

“等等,你看那边是什么?”要走的时候大头兵突然指着脚边一个地方惊叫了一声,另一个兵丁便也止住脚步。

两人本来都没当回事儿,但是借着月光看着看着,越发觉得这像是血迹斑点。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往前看去,很快便发现在一片青草的掩映中,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洞窟。

“狗洞?”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二人此时都被吸去了心神一般,直往那里走过去,只在要不要钻狗洞的时候才有所犹豫。

但很快两人都有了即将立功的欣喜,头脑一热都没想着退去呼唤同伴,就继续往前钻去了。

钻进狗洞里两人很快便滚落到了地上,再抬头一看,四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想要看到其他什么东西。

两人这时候却不敢再往下探寻下去了,真要是让他们找到了乱党的老窝,那他们还不得被乱刀砍死?

何况到了这里,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追逃的那个反贼,恐怕就在这其中,这时候就算退去,只要顺利引兵回来抓到了他,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只是两人刚准备往回走,去找人来把这里平了,官兵甲一转身就好像撞到了什么身体一抖往后“啪”一声坐倒在地了。

官兵乙立刻紧张呵斥:“谁?”

“呵,”黑暗中那冷笑声让他们异常害怕,“汝大爷!”

紧接着两人便感觉一阵风卷过来,也不知是脑袋还是脖子受到了重重一击,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不久后文泰来便一手提着一个官兵的身体上来,李平安立刻道:“必须要尽快过去把后面的狗洞填平,还有那血迹抹去!”

先前他们在里面听到有动静,便猜到可能是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光光狗洞不至于惹人怀疑,肯定是有血迹之类地东西佐证。

想必也是先前六子临到门口的时候又一时放松没坚持住,或者伤口突然崩了,掉了几滴血,在月色下就被这不知道怎么跑到那地窖后边来的两个官兵发现了。

总之这个让瘦猴他们去收拾好,文泰来又指着那两个官兵问道:“这二人怎么解决?”

方德摇摇头道:“两个普通官兵,知道的不多,留下他们也没什么用,但更不可能把他们放回去,我们也不可能空出人手来看着他们……”说到最后,他突然有些犹豫。

天地会立志反清,但他们的立场是站在普通汉人这里,对这些同样是汉人的普通官兵不会随便下死手,可现在是非常时期。

文泰来道:“既然如此就把他们灭口,省得麻烦。何况这些官兵助纣为虐,手里说不定就有咱们的人的血,未必就是错杀。”

“六子……”方德突然攥紧了手中的名册,看着那边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青年,然后重重一点头。

人命关天,想要自己人不被杀就不能对外人心慈手软,书生意气在此时只能暂且抛下。

看到已经合上双眼的送信青年,众人一时又是沉默了,最后还是方德自己开口道:“现在肯定没法把他的尸首带走,就在地窖里让他入土为安吧。然后把地窖都封住,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将事情定下安排好,安葬好六子,那两个官兵也很快成了文泰来刀下亡魂,尸体当然也是藏起来,同样放到地窖里。

然后方德他们才再次开始为李平安讲述他们的事情,文泰来说道:“虽然没有搜到什么痕迹,但这些官兵并没有退走,留了人来监视,就肯定还会再来。再加上现在失踪的这两名官兵,接下来这里恐怕不宜久留。”

方德也点头道:“不错,必须考虑转移分舵之事了,这也该这名册派上大用场了。”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二掌柜和六子的牺牲白费,更不能让名册上的人也搭进去。

文泰来又转向了李平安,突然说道:“平安,是否加入反清大业,由你们自己决定。告诉你们这些事情,是因为信得过你们,也不想你们误会我等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贼匪。反正就算不加入,这些事情你也不会说出去吧?”

李平安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不会说出去,而且事已至此,我到底也是个汉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而无动于衷?”

文泰来愣了一下,接着惊喜道:“平安这意思是,同意了?”

李平安笑道:“平安素无大志,若能够得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也是一件幸事。何况就算为了她,我也不可能退缩。”

坐在旁边的小冬瓜桌子下的脚突然踢了李平安一脚,轻哼了一声,但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高兴。

不是因为李平安同意加入天地会,而是因为那句“为了她”。

李平安立刻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做什么?哦,我说的她是说方夫人,夫人肯应承我收君宝为义子,我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做人当要知恩图报。”

“你!”小冬瓜明知道他是在逗趣,还是忍不住羞恼,站起身准备要跑却被李平安一把拉住,差点摔到他怀里去了,顿时更是羞难自抑。

直到李平安将她放开,她虽然感觉难以面对众人目光,总觉得多是在调侃自己,却又怕李平安再来大动作,一时间反倒坐如针毡、患得患失起来,接下来都没有听到大家在讨论些什么了。

而被李平安这么一闹,众人间那股悲伤的气氛也冲淡了许多,方德也开始笑道:“得平安相助,我们此次定能够平安顺利度过。”

“哈哈哈……”文泰来道:“若那样,平安真是上天送来给咱们的福星了。”

李平安既然加入,君宝和天宝他们也都纷纷响应起来,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儿戏,李平安只让他们先考虑考虑,就算君宝和方德他们成了义父子关系,也不是就非得要跟着一条道走到黑。

当然了,到他们这份儿上了,其实也等于是上了“贼船”,加不加入其实也只是一个名义。

倒是令狐冲肯定是没得选择了,毕竟他就算没有方世玉的这个身份,作为宋国华山派的弟子,他在清国身份暴露出来也只有被通缉的份儿,这就是天然的“叛党”啊。

接着方德却又严肃起来,说道:“接下来,我们还得要先联络上附近分舵的所有弟兄,他们目标较小,可以让他们先行撤出。”

李平安笑道:“此事,便交给我们四个吧,和尚外出云游,总比你们到处去走要方便。”

方德一愣,随即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第三十一章、幸运

商议完毕,却不可能立马就实施,现在天色还暗着,便先各自回屋休息。

回到房间,李平安让君宝和天宝先睡,他则是到另一边,把那三卷《楞伽经》打开,准备看看自己没有见过的船新版本……咳咳,完整版本的《九阳真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内功篇他现在基本用不上了,除了需要契机突破到最后一步,该记得他都记下来了,也基本都练会了。

现在他的内力仍算是处于瓶颈期,倒是说不定看看其他三卷,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三卷《楞伽经》果然都在夹缝中写有汉文字,里面也的确包含了不少的功法,当然多是外功招式。

粗略翻过之后,李平安心中惊喜,这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可说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看来我修炼的内功篇,似乎应该是四卷经文中的第二卷?”李平安心中暗道:“第一卷是外功,或者说硬功,这是不需要内功配合的武功,所以必须要先让身体的强度跟得上……”

说的明白点儿就是像铁头功必须头铁,这些硬功更像是打磨自己身体的方法,身体够硬,用起来威力才会强。

当然了,这种武功顶天了就是文泰来这样的清国高手,放到大宋去只能算二三流了。

内功篇之后的这两卷,才是与九阳内力相配合的外功,分别是“搏击篇”与“奇技篇”,一个是正面进攻,看起来像是第一篇的进阶;另一个却花样繁多了,连缩骨功这种都有写到,还有点穴、疗伤等也有涉及。

“《九阳真经》乃是与《九阴真经》响应的功法,当然也是无所不包没毛病。”李平安点点头,满意地准备将两卷经文先放下,先仔细看看第一篇里面还有没有自己能够用得上地内容,却突然目光一定。

“嗯,怎么还有?”

这时候李平安才注意到,原来在三卷经文之下,还有一封信。

这显然和君宝天宝他们无关,也不会是不小心放进来的,看来是师父觉远专门写给他的。

应该是很多事情没法和君宝他们明说,只能在信上写清楚了。

打开信李平安慢慢看下来,信不长,但里面的内容却让李平安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自重生以来,李平安虽然没有一下子就震惊天下,三年天下无敌,武林盟主、黄袍加身,白日飞升,成为龙傲天、叶良辰之流,但在找到了九阳内功篇之后,数年修炼下来他也算是顺风顺水,还误打误撞开了个阴阳相济的路线。

这也难免让他有些想当然,以为自己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毕竟枯燥无味、单调重复的修炼,也并不是谁都能够坚持得了的。

但现在看起来,自己真是侥幸啊,毫无基础没有经验就贸贸然去修炼九阳功这种天下顶尖的武学,居然没有出什么岔子。

按照觉远信中所说,当初他自己修炼九阳功虽然没有走火入魔,毕竟那时候他就有着少林内功的基础在,但后面却因急于求成而差点练偏了,心智也一度受到影响,变得偏执起来,甚至因此而犯下大错。

想到当初离开少林寺的时候,在正殿外头听到方丈和觉远的对话,李平安就有些了然。

再想到信中所言,李平安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重生以后李平安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外挂,系统之类的金手指,修炼以后也基本算顺畅,还觉得自己天赋不错,现在看来,怕是自己自带的金手指是幸运吧?

这样一个人闷头乱练都能成功,还没啥事,不是运气是什么?

自嘲着,李平安摇摇头,觉远写这封信提醒自己倒不是马后炮,而是先前应当是觉察出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知道自己修炼进度很顺利。

但他既然也是将九阳功练到差不多大成地,自然也知道瓶颈期有多艰难,就怕自己万一心态失衡,重蹈覆辙,所以才特意来信提醒。

此外,李平安本来也疑惑四卷经文为何觉远单单藏起了三卷,现在却能猜出一些来。

内功篇修炼到再高,更多的作用也在于自身,要说杀伤力当然有却也容易被压制住,可以说“养身”的作用大于杀敌,再加上自己也已经练完了,所以觉远能够安心地把那卷经文放回藏经阁去。

而留下的三卷,觉远当然也有私心,他本来是想等到李平安他们成年了、根骨成型之后,再来传授他们这些九阳中的外功。

没有内功相配合,就算是后面两卷的外功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又是成年后修炼,反倒是强身健体兼且养生的功效更大一些。

觉远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再掺杂到武林俗世中去,更不希望他们好勇斗狠,若能留在少林寺和他念经向佛一辈子最好;就算万一下山了,有功夫能够自保,又不至于太高木秀于林,这才是他所期望的。

可惜这世界上从来不会事事尽如人意,计划也永远赶不上变化,到现在三个弟子先后下山离他而去,想必也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地了。

于是觉远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三卷经文留在寺内,只是把君宝身上的内功篇收了回去,而把这三卷经文让君宝他们带下山,也算是留给李平安师兄弟三人的保障。

“平安,你我师徒一场,缘分已尽,往后你要好自为之。”

“师父,你的恩德,平安这辈子恐怕很难回报了……”李平安喃喃着,回头望着那边榻上已经熟睡的两个师弟,“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师弟地!”

信的最后有提到君宝二人,其实不用他说李平安也会照顾着二人。

收好信,李平安激荡的情绪也在慢慢收敛,然后又拿出了那真经第一篇开始看起来。

说起来也是很有趣,这个世界应该是许多电影世界的融合,那么其中的武力衡量标准就很值得玩味了。

原著是原著,电影是电影,“太极张三丰”单单看起来里面的武功也并没有显得就比“方世玉”高明到哪里去,倒是“魔教教主”的武力会显得高一些,还有就是由“天地会”还有那康熙的存在让他不得不联想到的“鹿鼎记”了。

不过电影版的“鹿鼎记”,最出名的就是星爷的那两部,应该算是喜剧吧?

喜剧可能算是跟恐怖片一样,深究下来最可怕的类型,因为里面并不都会和你讲逻辑,起码不会讲属于正常人的逻辑。

不过“鹿鼎记”电影大体倒还算是遵循着武侠的一些规律,没有夸张到无法接受,而且那也不是现在的李平安需要考虑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不算鹿鼎,拥有在整个金系武侠中都算得上最顶尖功法的九阳功,内力如澎湃大海,放进不管是“方世玉”还是“书剑恩仇录”这类内力都快成为传说的世界里,其威力岂不等于是往一个小湖泊里投进了一头大鲨鱼?

莫说是李平安了,就是尹克西和潇湘子那两位的实力,放在这个地方都足以搅起大风浪了吧?

也就是因为他们跑到了少林寺这个地方,才扑街得那么快而已。

而现在再多了这些与九阳内功配套的顶级武功,李平安甚至觉得自己完全练成以后,在清国这边都可以无敌了。

而就在李平安信心满满地开始修炼九阳外功之时,与此同时的登封西城,刘瑾练兵的军营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九门提督鄂尔多一来便展示了皇帝御赐的令牌,让刘瑾配合自己在登封的一切行动,更要抽点人手给他调用。

眉发皆白的刘瑾道:“不知皇帝可还有其他命令,老奴一定遵从。”

鄂尔多木着一张脸,淡淡道:“天地会的事情,由我来全权负责。皇上让你好好练兵,其他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刘瑾心中一突,面上却不露声色,皮笑肉不笑道:“那咱家就在这儿预祝大人,马到成功!”

鄂尔多面无表情道:“借刘公公吉言,本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拿到了兵马调动权,鄂尔多既不想在这里久呆惹猜忌,也不想和刘瑾继续虚以为蛇。

刘瑾看着鄂尔多匆匆离去,哼了一声,低声道:“皇帝派了此人过来,想必也是察觉出了什么,你们那边最近的动作可得小点了。”

身后便有人应声道:“是,公公,小的定会将您的话传达到的。”

第三十二章、互伤

第二天一早,李平安又起了个大早,眼见君宝和天宝还在熟睡,看来昨晚虽然他们里里外外跟着都是打酱油,却也折腾得够呛,很晚都才睡,也就难怪现在这样。

也不吵醒他们,李平安悄悄起身,去找了马沛然就和往常一样一起赶着马车出城采买。

大概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而且李平安也明确要加入“天地会”了——自己有意向加上有一个分舵香主和两位当家的首肯,只是做个普通成员的话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现在马沛然对李平安的态度也更亲近了些,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只是今天早上的城门口看起来比往常要更加冷清些,虽然看热闹是许多人的天性,但一大早城门口便悬挂着一条尸体,这热闹恐怕也不是谁都敢来凑地。

尸体是个老人,李平安曾和他有过交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当铺的普通老掌柜,此时却被当成了叛党对待,曝尸城门楼。

现在看来,他当初讲那些江湖传闻、经年旧事说得头头是道,竟然还真是个“老江湖”。

马沛然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李平安伸手拍了拍他才回过神来。

其实李平安在那一刹那也呆了好一会儿,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良久他才暗自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今日城门守卫也比往常要严,好在李平安和马沛然对于守卫来说算是熟面孔,马车上现在也是空空如也,所以很快就过关。

只是两人此时谁都没了心情,就算到了那郊区村子里,按照昨天小冬瓜他们算好地和那里正结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李平安只是心里头挂着这事儿,却不至于因此误了另一件事情,何况钱也是早就算好的,不怕给多了。

离开村子,回程中马沛然还没从那打击中回过神,虽然之前便听说对方死了,可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的。

李平安便自己来赶车,让马沛然先缓缓。

他靠坐在一边,眼神黯然道:“当初,便是二掌柜带我进地天地会地,他还告诉我,天地会的红花标记的由来,还说了十四红花、各位当家的过往。没想到如今……”

李平安一怔,却没想到马沛然和那老人还有这等渊源。

以前马沛然从来不会和李平安说这些,而他在客栈的存在感一向很薄弱,被忽视了倒也很正常。

马沛然接着道:“不只是我,大掌柜也是二掌柜带进来的,大掌柜也一直把他当成前辈。原本他不是咱们分舵地,还是大掌柜成了香主以后,特意过去把他要过来地。”

李平安也叹了口气,“回去把这事儿和方香主、文四哥他们说了吧,看他们如何决定。”

再一次经过城门口,经过那悬挂的尸体之下,两人都很安静。

只是都好像在死死压制着什么……

然后很快,李平安和马沛然将消息带回客栈,众人也一片静默。

因为半条巷被重点“照顾”,今天的客流少了许多。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心思做生意,要不是怕被发现异常都想直接关门。

现在店里没什么人,有瘦猴一个人照看着就行了。

还是在文泰来那间屋子里,众人再次围成了一团,君宝和天宝醒了也被叫了过来。

方德面沉如水,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特意与二掌柜分开经营,平常如无重大意外也绝不联络,却没想到还是让他暴露出来了。此事绝不简单,必然有清廷的走狗潜伏在咱们的总舵,且势力地位已经极强。”

二掌柜是分舵地“对外窗口”,本舵的人反倒没有多少人认得他。

而要直接联络上他,也肯定需要一定身份,单单是送信、传信之人,也只能接触到六子罢了。

文泰来冷笑道:“二掌柜的尸体不能如此被羞辱,要尽快入土为安。而且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做了初一,咱们也可做十五,那两个官兵的尸体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虽说死者为安,但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何况是对方先破坏的规矩。

李平安蹙眉道:“如此会不会冲动了点儿,万一激怒了他们,在城中开始大肆搜捕,无辜百姓也得要遭殃。”

方德摇摇头,说道:“我仔细想过了,若只是现在这情况,我们反倒无法安然退走,所以必须要在之前,先将登封的水搅浑,到时候才好浑水摸鱼。

“至于登封城内地百姓,大多都已顺服满清统治,他们也不会贸然做出那种自掘根基之事。”

小冬瓜点点头道:“不错,局面越是平静对我们越不利,反而更容易波及到无辜百姓。倒不如趁势闹大,让官府的注意力转移。”

反正那两个官兵之前就杀了,尸体还无处安放,现在算是“废物利用”了。

方德又道:“反正原本就要安排人撤出,正好让他们先把这件事做完,制造混乱引走官府注意,方便我们明日离开。”

李平安道:“所以,需要我们先去传递消息了?”

“嗯,麻烦你们了。”

李平安望了令狐冲、君宝和天宝一眼,咧嘴一笑,“阿弥陀佛,贫僧一定会带着三位师弟好好化缘地!”

……

如今的登封城内表面平静,其实暗流涌动。

官府那边虽然没有进一步动向,看起来对失踪两个官兵也不在意,但李平安他们都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对于这边的监控越来越严苛了。

先前还只是四面有人把守,现在却好像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路上巡视。

这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数都是熟人,所以贸然进来一个生面孔都比较显眼,而偏偏在极短时间内,他们就发现了许多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人,甚至要不是客栈以客满为由不让住客了,也会有人过来。

继续在半条巷待下去显然不行,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一个突然搜检,所以必须要离开这里。

不过一个分舵的转移,而且是如此突然的转移,事情千头万绪,若非是方德心中未雨绸缪早就防着这一日,也另行做了一些安排,他们想要做到在几日内完成转移更是想都别想。

天地会能够在满清境内活跃这么久,倒不能说大宋有多得人心,而是清国同样不怎么得人心。

与历史上那个已经夺得了整个江山的清朝比起来,这里的满清朝廷外有南宋北蒙的威胁,国内实行的铁血政策,包括文字狱、“除刀令”等,别说是被大肆打压的江湖中人不待见,许多普通百姓从剃发留辫开始,就已经在心里种下了不满的种子。

没有几十年时间,想要完全消除掉民间的反抗之意,仅凭借这些所谓的强制手段是远远不够的。

而起码是在现在,登封城内的反抗势力便蠢蠢欲动,李平安他们则成为了联络各方的导火索。

潜伏在登封城中、也是他们此行出去需要联系地,可不只是天地会青木堂之人,毕竟满清境内本来也不止天地会一支抵抗势力。

当然,给外人传递的只是让他们联合制造混乱的消息,而交代分舵众人地,除了要将那两具官兵尸体扔到官府门前挑衅,还有全员撤出的香主密令。

四个光头还真的像是云游的和尚一样,因为没有僧衣,李平安干脆让小冬瓜去苗翠花那家布行临时裁了基建拼凑起来的衣服,看起来倒有点像是丐帮少林寺分部的造型,然后四人就这么上路了。

第三十三章、招亲

云游僧人的身份果然是一个不错的掩护,虽然难保会不会有人暗中盯着,但最起码从半条巷出去还是很容易的。

接下来的时间,李平安带着天宝、令狐冲带着君宝,四人两两相伴,以化缘为名,分别往登封城东和城北方向而去。

君宝和天宝两个刚来人生地不熟不说,以他们的性子也必须要以别人为主才行,所以由李平安和令狐冲分别带着。

令狐冲来了登封已经有段时间,加上前段时间他基本就在北城找人,路是肯定已经熟了,而他大事可能会犯错误,这种小事倒是不成问题,反正只要找到地方传递上消息,任务便算完成,都不用和人接触。

就算没有和方德、苗翠花他们的亲情关系,令狐冲对清廷也不怎么待见,能够给他们添堵的事情很乐意做。

李平安对城东也基本算熟,跟小冬瓜都来逛过几次了,扮作云游僧人后也不是就这样一家家跑下去,那不太现实也不真实,而是挑着来。

然后几假一真,很快就把那几家的消息传递过去了。

因为只是按照名册中所列的地方人物传口信,而且他们这陌生面孔人家不会留,他们也不敢待太久,所以总共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然后眼看着时间还早,而且天宝似乎也对市井繁华更感兴趣的样子,李平安便决定先带着他逛了一圈再回去。

“大师兄你看那边……”

天宝本就是贪玩爱凑热闹的性子,更是贪图新鲜,奔走传递消息的事情做一次两次他就厌了,倒是现在这样闲逛心情又畅快起来,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一样。

当然他现在本来也没有多大,虽然这个年纪在这时代很多也已经娶妻生子了,但在少林寺中还真不算什么。

李平安虽然只比他大了一岁,心智可要成熟得多了。

“那边怎么了?”

“那边好多人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李平安笑道:“既然是师兄陪着你逛,那自然由你做主。”

天宝总觉得李平安这话说得有点要弥补什么的意思,甩甩头道:“那边好像有个擂台!”

李平安也没在意,跟着天宝一起挤过去。

人确实很多,凑热闹是大部分人的天性,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挤来挤去的嫌麻烦,李平安干脆以九阳内力护住两人,将周围人轻轻荡开,好不容易总算是挤到前排,待他看清楚那个擂台上“比武招亲”四个大字,再去看旗子旁站的那个美妇,心中一个咯噔。

耳边传来一个破锅锣的嗓音:“各位……我雷老虎……”

李平安循声望去,却见在擂台另一边,有一个“主席台”,上面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样貌颇有几分凶神恶煞,但是脸上笑容又让他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因为口音问题,李平安有些介绍的话没太听清,但大致知道这家伙是一名富商,前段时间外出,遇到了自己在外学艺的女儿回来,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当然了,最让李平安在意的还是他的名字。

雷老虎?!

那这不就是,“方世玉”里面的李小环比武招亲了?

当然,比武的是李小环,招亲的是她女儿雷婷婷,这个还是得说清。

“……所以,我今日便在这里,为我女儿摆下这么一个擂台,比、武、招、亲!”雷老虎嘿嘿笑着拱手继续说道:“只要你有自信能够胜得过我这位夫人,抢得到那边高台上的绣球,我雷老虎以德唬人,决不食言。说招亲就招亲,获胜者今晚就能和我女儿,拜、堂、成、亲!”

清国朝廷压制武林,设置“除刀令”,但是对于单纯拳脚的管制就没那么严格了。

当然了,雷老虎敢这样明目张胆放出旗号,也是因为他本就行事张扬,又得到了本地官员默许,那些钱可不是白洒出去的,就连刘瑾对他的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雷老虎对于官府的脉摸得很清楚,他更知道比武招亲这种事情,说到底只是个噱头,实际上已经对夫人交代得很清楚了,要是看到样貌气质能过得去地,比武的时候试探一下,若是品行也能过关那就可以定下来了。

当然如果连颜值这第一关都过不了,那就还是麻溜的滚回去做他的单身狗吧。

清国国内当然不可能连一个武功高手都找不出来了,实际上就算不计天地会,潜藏在民间的高手还有不少,李小环的武功在其中也未必能算拔尖。

但那种真正的高手,大多年纪较大也基本成家了,年纪轻的则没到火候,李小环这不上不下的武功,倒正好能够卡着他们。

李平安看着擂台上那美妇,显然正是先前他曾经惋惜过的李小环。

别的版本李小环或者凶恶霸道、或者自作自受,但在电影这一版里面的李小环,李平安能想到的只有可怜。

她可曾做错过什么吗?

嫁鸡随鸡,她虽然谈不上贤内助,但起码对雷老虎还算服帖,雷老虎脾性暴躁,她便多顺着他;至于雷老虎那顶帽子,最后也只证明是一个笑话,何况李小环至死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出轨的举动来,至于心中起波澜,想想雷老虎那个样子,似乎也不出奇,总不可能因为有所心动而把没发生的事情当成确定吧?

纵观整部电影,除了方世玉那个宁死不屈的小伙伴,最惨的大概就是李小环了,最后在“心爱的人”怀中死去却让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心愿得偿但“少女梦”却被戳破了。

不过此时的李小环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也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子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缚鸡之力。

台下人群中自然不伐质疑声,甚至还有人出声调戏:“所以这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嫁夫人啊,不会两个一……”

刚说到那儿就被李小环扔了一块木板过去,砸了个眼冒金星,这小露一手也暂时镇住了众人,知道想要上台恐怕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李小环又朝着擂台下拱手道:“诸位,如我家老爷所说,只要你能够在我的阻拦下,成功夺得那边高台上的绣球,那就算这场比试成功。”

李平安立刻想到,这也就是说,其实过关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击败她,那自然无人阻拦可以直接去取绣球了;另一种却是想办法绕过她直接去取绣球,这不一定就得击败她,但至少得周旋得住,然后用巧。

这考验的可就不只是武功,还有部分智取了,不过武力不够想光光靠智慧难度较大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儿,台下终于有人站出来,是一个相貌普通年纪不小的汉子,上去就瓮声瓮气自报姓名。

李小环也不在意,互相行礼之后很快动起手来,结果兔起鹘落没打多久,就把那汉子打趴下了。

围观群众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喊声,能看到英姿飒爽的女武者,可比比武招亲这桩事儿本身更惹人注意。

天宝仰望着擂台上又在迎战下一个对手的美妇人,突然问道:“大师兄,你说这位夫人和方夫人,谁更厉害些?”

李平安笑道:“这位雷夫人嫁给了雷老虎这样地富商,不用像方夫人那样到处奔走,养尊处优多年,就算武功再好,实战中也肯定退步了,当然不会是方夫人的对手。”

天宝缓缓点头,“这样啊……”

“怎么了,你想上去试试?”

天宝连连摆手道:“大师兄你说什么,我是个和尚,怎么能去比武招亲?”

李平安笑道:“既然被少林寺赶出来了,那就等于是还俗了,哪里还是什么和尚,你不过是个光头而已。”

天宝下意识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你不上,我可想要上了。”

天宝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师兄你说什么?”

李平安眨眨眼睛,“上去比武招亲啊!”

天宝迟疑道:“大师兄你……那冬瓜姐……”

“你想什么呢?”李平安翻了个白眼,“我是个和尚,人家也不知道我还俗了,就是上去打一架就走,怎么可能留下来?”

天宝还是没转过弯来,说道:“可大师兄你要是打赢了,那不就要娶他们家的女儿了?”

“哈哈,你还对我真有信心啊。放心,就算打赢了我也没兴趣留下来娶什么亲。与其说我是上去招亲地,倒不如说我是去砸场子地,破坏了他这比武招亲,又拯救了他这一家人。”

天宝渐渐就有些听不懂李平安说的话了,只看着李平安大笑着几步迈出,然后双腿一蹬直接跳到了那半人多高的擂台之上。

第三十四章、比武

李平安跳上去后,却没有再去看李小环,而是先去看了眼“主席台”那边,坐在雷老虎身旁的雷婷婷。

不过此时的雷婷婷用红盖头遮住大半个脑袋,也看不到长得啥样,虽然李平安自己心里有数。

而他也不自觉地冒出了另一个念头来:如果这雷婷婷和方世玉的姻缘断了,那她会有什么归宿呢?

或许更好,或许更坏,谁又知道,这就是蝴蝶效应让人无奈的地方。

那边李小环看着李平安跳上来,连忙摆开阵势,可等看清楚李平安模样,却不禁一愣。

“和尚?”

“哎,怎么是个和尚?”

“是啊,和尚怎么也跑来娶亲啦,不怕犯戒啊?”

下方的人也都在议论着,这让旁边同样愣住了的雷老虎脸色一黑,正准备让人把李平安轰下台。

李平安故意大笑道:“若是能赢得比武,那我自然是成亲了,还当什么和尚。怎么,难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是假的,这不是比武招亲嘛,还要看样貌的吗?”

他并不知道此时在擂台下有个和尚摸着脑袋疑惑道:“这厮怎么和俺想的一样?”

“这……”李小环有些不知所措,回头望着那边的雷老虎。

雷老虎也不禁有些迟疑起来,李平安说的没错,既然是比武招亲,那就擂台上见真章,何况赢不赢还是两回事呢。

虽然近旁的少林寺闻名遐迩,但雷老虎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他到登封来的时候,少林早就封山闭寺了,而李平安又是这么年轻,就算是传闻中的少林弟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下方众人本就是看热闹,虽说对和尚上台感觉奇怪,可更多的人却就喜欢这种少见的场面,简直是喜闻乐见啊。

于是刚刚还有质疑声,随着李平安的话出口,顿时又变成了支持呼应:

“让他打,让他打!”

“让他娶,让他娶!”

……

反正是看热闹,吼两句又不要钱,他们还巴不得看到这小和尚打赢了然后还俗娶亲呢,这估计是二十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儿。

大多数人都没想过自己能上的事儿,毕竟李小环通过刚刚两场比试,已经让大家知道她不好对付了,一般人还是别上去丢人现眼的好,在下面看看热闹就行了。

被起哄得愈发骑虎难下,雷老虎脸色又难看起来,但最后还是对李小环点了点头。

李小环虽然还是迟疑,不过她还是比较听雷老虎的话,她也知道雷老虎是真心想要将女儿嫁出去。

一方面女儿年纪不小了,这一次要是不赶紧定下来,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将女儿牵绊在这里,省得她再回去南边,那样子两边分离不说,有什么事情还可能相互牵连到。

而后她再去看李平安,却觉得情况也不算太糟糕。

虽然是个和尚,但这和尚长得也是十分好看,年纪看起来也不会太大,如果真能还俗了,也未尝不能是女儿的良配。

想到这里,李小环已经在内心先说服了自己,只是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惋惜。

女儿虽说不能选择,但是运气似乎还不错,反倒是自己……

“喂,还打不打了?”李平安嘴角含笑,语气却很欠揍。

不过他也不在乎,本来就是抱着捣乱的心思来地,能多吸引一些仇恨,让雷老虎他们厌恶自己,那后面就算赢了再反悔,他们大概也是会顺水推舟了。

而且发现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之后,他突然想到,这好像也是一个制造话题转移注意力的好机会。

方德他们想要在这两日把登封城搅乱好浑水摸鱼,那么明的暗的动静都有,才能让官府那边不知从何下手。

多一些似是而非的风言风语,分散掉他们的注意力,或者让他们疑神疑鬼,岂不是更好?

李平安想着“女士优先”,李小环则是要以静制动,结果两人摆开阵势在台上晃荡了半天,一回合交手都没有。

刚开始看着一个美妇人和一个年轻和尚对阵还觉得很有喜感的吃瓜群众们便不乐意了,唯恐天下不乱地又开始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快打啊,干站着干嘛?”

“还打不打了,再不打就回家吃饭去了!”

李小环面皮薄,不禁有几分尴尬,对李平安道:“小心了,我要动手了。”

李平安哈哈笑道:“客随主便,夫人尽管出招,我都接着。”

下方的董天宝看到李平安如此做派,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何,但也看得出李平安是故意地了,于是也开始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跟着周围人一起起哄,兴奋极了。

李平安眼见着李小环终于开始动手,起手式后突然前冲几步,直接逼近李平安,然后双手像是要给李平安一个拥抱一样开合,却迅疾如风,来势汹汹。

经历了和文泰来的切磋“升级”的李平安,如今早不会像曾经那样面对别人出招惶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靠着内功去躲闪或者硬接了,在李小环出手时,他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举起双手同时格挡住两边袭来的掌力之后,他顺势就变招,先是后退一小步,接着两手反抓住李小环双手,往后轻轻一带。

却不妨李小环直接飞起一脚,李平安同样一脚回怼过去,接着两人这一触即分,都向后退了两步。

这简单的第一回合,竟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不过李平安并没有动用内力,而是就以自己从切磋中学会的简单招式来打,实际上是自己之短攻敌之长。

而李小环大概也是长久疏于战斗,所以表现同样不怎么好,两人半斤八两,她因为是女流到底力气小一点硬碰硬吃亏,被李平安踢的那脚有些麻了。

倒是开始被抓住的手上反而没事,李平安只是想闹腾一下,破坏这比武招亲,也省的之后他们一家被方世玉那边牵连过去,也没想把他们怎么着,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还是留了手地。

“夫人果然好功夫!”

“小……少侠也不差!”

台上商业互吹了一下,很快在吃瓜们的鼓劲下继续开始。

看热闹的还是大老爷们儿居多,哪怕不是自己上,要看到上去的男的被李小环这女流压制心里也会不舒服,如今来了个势均力敌地,自然会大声为他喝彩。

董天宝甚至忍不住叫道:“师兄,加把劲儿!”

还好周围声浪太大,这叫声没怎么突出,也没人注意到他。

而场上的比斗却在渐渐白热化,这一切都因为比斗的两个都有好胜心,不服输。

李平安自不必说,跟两个师兄弟玩游戏都要必胜的人,何况他对李小环也没什么念想,这一次就是要通过打消他们比武招亲的念头来试着改变一下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

而李小环虽是女流,但婚后依然敢出来动手的人,又怎么可能在比武中甘于人后?

于是开始看着很和谐的两人,现在越打却越显出了火气。

但几十个回合过去之后,李平安突然感觉到自己只凭现在的武功路数,想要胜过对方也不容易,除了用上内力,还有就是……“攻敌必救”。

他再次和李小环错身而过,然后突然弃了李小环转身朝着旁边的高台而去。

目标,绣球。

当然这是假目标,就是为了吸引李小环注意力,让她分心,自己才好有惊无险拿下比斗胜利。

至于绣球,他想了想还是别拿了,拿到手的话还是有些说不过去,反正打完人就跑更刺激。

第三十五章、木塔

李小环见他越过自己朝着高台冲了过去,哪还不知道他的目标变成了绣球。

心道,看来是见一时半会儿无法击败自己,所以便转移目标了。

年轻人年轻气盛,想着堂堂正正击败对手之后再过去拿绣球并不稀奇,李小环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目的,此时当然也是毫不犹豫转身去阻拦。

做戏就要做全套,李平安已经跑到了那木质高台前,这高台四方都是由木头搭建,当然不止里面是空心,四面也有不少“漏洞”可钻,总之看起来有点儿像是驻军营帐中的那种临时哨塔,而绣球此时就被几条彩色布带悬挂在最顶上。

李平安纵身一跃跳到了原本半身高的一截横木上,开始向上攀爬,此时后方李小环才刚追上来。

她灵机一动,却没有直接跟在李平安屁股后面,反而是绕到了李平安对面,然后突然抬起一脚踢动了侧方的一根横木。

李平安正准备向上爬,但他本来就是意在李小环,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向,眼见那横木被踢得斜飞过来正好撞在自己脚下这根横木上,当即双手用力往上一攀,脚先离开,任由那根横木被撞断。

不过这种程度的破损对于高台毫无影响,而李平安却已经以手肘压住上面的横木,将身体钻入“木塔”中,双脚斜踢向了对面的李小环。

李小环在做完阻拦以后也在同时爬上了木塔,刚准备往上攀登时,却见李平安整个人撞过来,她心中微惊,一手抓着木杆,身体就像“开门”的动作一般整个往侧面一溜,然后斜看着李平安重新踩到了她之前手抓过的位置。

李平安已经反守为攻,开始占据主动,这时笑了一笑,突然朝着李小环手的位置踩了过去。

然后李小环身体就顺着木塔的外沿“翻滚”起来,但她心里也在酝酿着反击,就在李平安再一次笑着踩过来的时候,她突然也是一笑,斜着从木塔里面拍出一掌去,正中李平安脚下的横木。

“什么?”

李小环突然愣了一下,却是看到李平安像是脚下长眼一般,在她拍出那一掌的时候就已经双脚微抬避开,然后半个身体还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踢出一脚,正中木塔四根支柱的其中一根。

“啪嗒!”也不知道这一下究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那粗壮的圆木竟被他一脚踢碎了一小节,若非是整体结构依然稳固,恐怕整个木塔就得要往一边倾斜了。

但那被一脚踢烂的木头碎屑还是朝着李小环这边飞过来,她迫于无奈在上面避无可避,只能纵身往下跳,先躲过这一次再说。

“还要再来吗?”李平安看着跳下木塔的李小环,却没有急着继续向上攀登,反而俯视着她嬉笑着问道。

李小环抬头看着他,突然感觉有些古怪,应该说有一种别扭感。

这小和尚对自己的关注似乎比那绣球要高多了,看起来不像是来比武招亲的,倒好像是、好像是……来调戏自己的一样。

如果李平安知道此时对方心中所想,定然要大呼冤枉。

他这明明是拉仇恨,还有打击李小环的信心,然后让他们自己主动把这个劳什子比武招亲取消掉,哪想到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中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看法了。

李小环愈加羞恼起来,对李平安更加不忿,心中第一次有了定然要压过对手的想法。

她再一次冲着木塔而来,李平安心想这妇人还挺好胜,但他本来也没觉得对方那么容易就会退却,毕竟这是嫁女儿又不是单纯比武。

他笑了笑干脆朝上又开始爬起来,看起来倒像是刚刚落入下风的是他,现在被追着跑。

李小环暗自咬牙,木塔本来就建得不是特别高,只约逾丈许,按照李平安现在这种爬法,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登上高台了。

甚至台下有些人看到这里都觉得眼前一亮,暗自后悔自己刚才没有上台,不然只要绕过李小环爬上木塔不就成功了?

当然他们自动忽略了,李小环的阻拦并不是谁都能够突破得过去的。

李平安看着奋力追赶上来的李小环,心想自己好像不小心爬太快了,没有注意高度,这要是等到拿到了绣球,虽然李小环还是会过来阻止,但那样可就不好直接甩脱了吧。

照这么下去李小环恐怕是追不上自己,那就又到了奉献演技的时候了。

于是再攀爬到了距离顶上只差一人高的时候,他脚下突然运力一蹬,踩住的那根木头顿时应声而裂,李平安整个人也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身体直接向下滑了一段,最后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条横木,总算是还挂在了木塔上。

下方的李小环见此一惊,随即一喜,电光石火间没法过多考虑,她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当即趁着李平安还在呼痛的时候再次攀爬了一段,然后伸手抓住李平安的脚准备向下扯。

李平安心里掌握着尺度,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对方拉下去,何况他刚刚看似不稳,其实早就是以逸待劳等着对方上来的状态,心里早有准备,半点不慌,当李小环的手抓住自己脚踝的时候,他还没等对方向下拉扯就已经小腿一晃,将李小环的手反摁在了木塔上。

李小环见势不妙,身体也被带得再次背向了木塔,她便用另一只手在木梁上重重一拍,借势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双脚同时踢向了李平安。

“来得好!”李平安低喝了一声,左手一个横挡,将那半空袭来因没有着力点终究力道不够的双脚反弹了回去,同时被抓住的那只脚也猛然甩开李小环的手。

李小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还有“连招”,抓住木梁的手也一时滑了,空中无处着力眼见就要向下坠去。

虽然此处距离地面还不算很高,但李小环此时头部向地,又是仓促之间,会发生什么可就很难说了,故而李平安脸色微变,下意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李小环的一条腿。

而李小环被他拉住后没有了坠落之虞后,反应也很快,顿时双手撑住对面的木杆,不让自己身体撞过去。

然后,就形成了她的一只脚被李平安抓在手里,脑袋垂向地面,正脸却与李平安的脚遥遥相对的场景。

此时的姿势让她实在是羞恼不已,心里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平安也略显尴尬,却不敢轻易松手,直到李小环小腿挣扎起来,知道对方已经稳定下来,他才松开。

而他刚一松手,羞愤难当的李小环便开始“以怨报德”,重新在木塔上攀稳住身体后,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老女人就是麻烦!”

第三十六章、绣球

既然还没服,那就继续打,打到她服。

李平安看着再次冲过来地李小环,笑道:“方才要不是我,夫人早就摔下去了,怎么还恩将仇报了?”

李小环抿着唇不回话,她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是方才那样的姿势,就算她已经为人妇也有些接受不了,没听到下面有不少人还在讨论么。

什么“那女儿蒙着盖头看不清脸,倒是这位夫人长得挺标致,若是……”之类轻薄的言语,只不过人太多也看不到到底是谁说的。

“乱吵什么,有本事你们也上来打啊!”雷老虎突然爆发了,朝着人群吼了一声。

然后看李平安也愈发不爽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法叫停,不然就真的犯众怒了,只是暗自琢磨着待会儿要用什么理由来推脱。

雷老虎恶名在外,大家看看热闹没关系,但真要惹怒了他谁也不愿意,一时间没有再出现什么不和谐的言论,声音都变小了很多。

不过很快随着李平安与李小环在木塔上如同“双人舞”一般的你来我往,绕着那木塔里里外外蹿来跳去,有热闹看了,吃瓜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

如果单单比武过招,现在的李平安可能还会稍处于下风,毕竟他还没什么套招,而且李小环的武功底子的确很不错,但是灵敏性、反应力等,李平安可是要胜出多了,再加上力量和速度这些先天优势,此时哪怕不用九阳内力,在这个场地上李平安也能压着李小环打。

同样地,李小环越打越急,越来越凶悍,看起来倒是成了“母老虎”一样,似乎不把李平安从这木塔上打下去就不罢休的样子。

当然这样一来这木塔可就惨了,动不动就被两人踢飞一根横木,撞断一条木梁,要不然就是支撑的圆柱又被削去了一截。

倒是李平安完全没受影响,他虽然不用内力攻击,却不会傻到自保也不用,有时候没来得及躲避的木头砸在他胸前,也直接被震荡开,没法造成什么伤害。

“呼、呼……”

眼看着李小环再次停下来喘息,李平安也停了下来,站在上面俯视着妇人笑道:“夫人受不住了吧,既然如此那我可要上去拿绣球了。”

或许是刚才慢慢把火气发泄完了,此时的李小环冷静下来,想想先前也不能就怪对方,以当时那种情况,他不出手的话自己可能会摔伤,反倒要感谢他才对。

只是她毕竟是个有夫之妇,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中拉下脸来为这种事情去道谢,不过心中激怒减去之后,她对于李平安的观感也自然恢复正常态度。

这小和尚长得不差,武功又高,人品也好,若真能一诺千金还俗娶妻,那反倒是女儿赚了啊,比她娘命都要好。

亲妈李小环心里有些酸酸的想着,一时竟然有些入神,不知怎么开始比较起李平安和雷老虎来。

她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在木塔上,当然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更关键的是此时的木塔终于支撑不住,在两个人仍然挂在上面增加负担的情况下,宣布“罢工”,竟是要往一边倒塌过去。

如果是清醒状态,她还能够反应过来及时避开,但不知怎么竟然出了神,这时候简直是找死。

李平安在感觉到木塔摇晃的时候就提了小心,等感觉到真要往一边倒去的时候他顿时转身就要往下跳去,但余光瞟到李小环竟然搭在木塔上好似痴呆了一样,顿时脸色微变。

刚刚两人的切磋虽然打出了火气,但那是相互地,何况本就是自己先来惹事,目的还是为了避免对方的悲剧,这要是在那之前先让自己这一下子坑死了,那自己还挽救个屁啊?

“师兄小心!”

人群中隐约传来天宝的呼喊,李平安没有在意,他飞快地沿着木塔往下盘旋到了李小环身边,然后也不管她刚刚清醒过来骤然面对变故那慌乱的面孔,将她腰肢往怀里一揽,然后朝着擂台地面跳下去。

这样的高度对他算不了什么,就算多带一个人,也就是用内力充盈全身稳住阵脚稍微麻烦点儿罢了。

而这个时候那木塔才摇摇晃晃地整个儿往这边倒塌,要砸到这地面上。

擂台前围观的人群早都慌了,大部分人都已经逃得远远的,也只有一些胆大地只是退了一些距离。

天宝想要冲着这边过来,李平安看到他连连摇手道:“快退后、退后!”

一边说着,他自己也扶着李小环继续往旁边闪开,就连这擂台也没法呆了,毕竟这本来也是木质地,可想而知待会儿那木塔砸下来肯定会在上面砸出一个大窟窿,整个擂台恐怕都要被毁掉。

李平安一边跑一边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过……嗯,这么大的动静,官府没理由不会注意,而且很可能会被这里牵扯过来很多精力,反正只要最后自己这边没啥事儿,那就算是好事。

过程嘛,出点意外那不是正常的嘛。

“快、快放我下来!”刚走下擂台,耳边就传来了李小环羞恼的声音。

李平安刚刚还真没怎么注意,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怀里面软玉温香混成了一团,这种接触可比之前在木塔上的“6*9”还要夸张了。

他赶紧松开这妇人,道:“事急从权,多有得罪了。”

李小环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何况她也自认“江湖儿女”,但还是忍不住面颊微红,正要说点什么,后方却传来了雷老虎的叫声:“小环、小环……”

看来这家伙对他这妇人还挺上心,一过来看到李小环他先是松了口气,再看到李平安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和尚,到底是来招亲,还是来捣乱地?”

李平安心想我还真是来捣乱的,不过嘴上还是说道:“雷施主这话可就说的不太好听了,这是意外,谁又能提前预知?”

木塔终归是砸下来了,也的确是如李平安所想,将那擂台中间都砸了一个大坑,雷老虎辛辛苦苦一番准备完全白费,还好在是早有预兆,周围地面又算空旷,逃跑及时,包括“主席台”上面的“雷婷婷”等人也基本没有受到波及,倒是受了一些惊吓,然后也就是刚刚雷老虎跑过来找李小环的时候不小心被两根飞起的木头砸到了一下而已。

不过雷老虎本来也是有功夫在身地,到这个年纪身体也还是很健朗,受点皮外伤问题不大,此时在李小环安抚下顺着心气。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尘埃落定”,又忍不住围了上来,天宝也终于跑了过来,刚好听到雷老虎和李平安的互怼。

他自然是站在李平安这边,也怒喷道:“哎,你这人毫不讲理,师兄他可是救了你家夫人,你不道谢也就罢了,还要责怪他?”

雷老虎刚被李小环劝下去,闻言又要反怼,却见天宝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然后跑到他面前来蹲下从旁边掏出了一个东西来,又飞快跑回了李平安身边,将东西递给他道:“师兄,绣球诶,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娶亲了。”

雷老虎愣了下,顿时青筋暴跳。

李平安则是哭笑不得,他知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故意气那雷老虎,毕竟刚刚他还口口声声“冬瓜姐”呢。

不过这绣球都递到了面前,自己……嗯,肯定是要拒绝地,不过怎么说才能显得拒绝得很自然呢?

第三十七章、徐娘

还没等李平安想好说辞,那边雷老虎已经在李小环的劝慰下转怒为喜,冲着这边哈哈大笑道:“好,好,既然你赢了这场比试,那你就是我雷老虎的准女婿了。不然今晚就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你再去找你师父还俗怎么样?”

“好、好!”

“哈哈,和尚娶亲啦,这可是俺看到的头一遭。”

“别说你,俺也是头一遭见。”

雷老虎顿时冲着起哄的人群怒道:“去去去,你们都滚一边去,莫耽误老子和未来女婿说事儿。”

李平安愣了下,虽然不知道雷老虎怎么突然有这样的转变,但他显然不会接受,他满头黑线地扫了眼又跑过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们,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竟然开始以准岳父自居的雷老虎,摇摇头道:“这木塔既然已经倒了,那这场比试就不能作数了,贫僧与尊夫人还没分出最后的胜负呢,又谈何比试取胜?更何况最后也是要以夺得绣球为准,虽然现在绣球在我手上,但却非我夺得,而是我这师弟捡来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贫僧受师父教导,也知道自己争取与捡来的区别。故而这我与彼家小姐或许是有缘无分了,在此告辞。”

这话倒让不少心里羡慕他的艳福的吃瓜者有些高看他起来,虽然生活在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为着眼前的苟且而活,但不代表他们不憧憬着诗和远方,对于那些情操高尚的人,自有敬意,此时的李平安显然也是“这种人”。

毕竟看李小环这个做母亲的样子,女儿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雷老虎的家财,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势必就是给女婿继承了,这种诱惑要拒绝得了地可不是一般人啊。

还有一些羡慕嫉妒恨的更是暗地里骂他傻瓜,换做自己上肯定就答应了云云,当然他们这辈子也只能这么想想了。

旁边李小环听得暗自纳罕,这小和尚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为了来大闹这么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要走了?

而且这借口找得也一点儿都不走心,刚刚比试到底是什么情况,大部分观众可能也就看个热闹,她这个当事人之一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李平安算下来怎么也是救过她两次的人了,她真要以为对方就是故意来调戏自己的了。

可现在看到李平安这样说,又止不住的乱想,他明明就赢了比试也拿了绣球,听到老虎说要嫁女儿了却硬是要推脱,难道他是因为我才……再联想到刚刚李平安看到自己有危险便第一时间过来奋力救下自己,一时间,李小环心乱如麻起来。

天宝也在看着李平安,心想这样的诱惑换做是自己的话,肯定就同意了吧。

这雷老虎不仅嗓门大肚子大,最重要的是财雄势大,他刚刚在下面听周围人议论了很久,已经知道了雷老虎乃是登封城近些年来风头上的人物,有钱有势就是登封县衙那些官老爷面对他这个金主都得要买几分薄面。

天宝的心态也从最开始觉得李平安不能够对不起小冬瓜,转变到现在觉得选择了这雷家小姐也不错了,更是不由得想着,若是这份艳福降临到自己头上如何如何。

不过这时候的他还相对单纯,没有被权力迷红双眼,所以也只是单纯的羡慕,而在听到李平安的话后也对师兄李平安有些佩服起来。

只有雷老虎听完李平安的话,面色猛地一变,刚刚要不是李小环劝他说现在周围人太多,要顾及一下面子,也要给比武招亲一个结果,而且李平安刚刚救了李小环,武功好也长得好,算得上良配,女儿不亏,他一想也是如此,当时就会爆发出来了。

何况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这小子成了自己女婿,那还不是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他让自己多不爽,到时候加倍补回来就是了。

现在再听李平安这么一说,顿时强压的怒火也一道宣泄出来,什么算盘也都没有了,只顾着吼道:“小和尚,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儿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平安莫名道:“贫僧怎么就为所欲为了?”

雷老虎道:“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夫人的份上,你当老子真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和尚?你占了便宜你知不知道,我雷老虎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你,那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你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我……”

雷老虎卷起袖子就是一副要干人的架势,李小环在后面怎么也拉不住,心里也有些急了。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她随便雷老虎怎么样,反正这辈子没什么念想了,可现在听到雷老虎这么说李平安,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虎,别这样。”

“小环你别拉着我,今天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我放不过他。”

“道理?”天宝看着雷老虎这么咄咄逼人,刚刚觉得做他女婿不错的想法顿时不翼而飞,也开始为李平安出头道:“你要是讲道理的话,就不要威逼于人。我师兄只是不愿意占你便宜,所以不想要这被我捡来的绣球,你既然讲道理,那这个道理可行得通?行不通,那就是压根不讲道理。”

“老子当然讲道理……”

“哎哎哎……”天宝突然跨前一步,从上到下打量着雷老虎,啧啧道:“我这仔细一瞧啊,再仔细想了想,就施主你这尊容,实在难以想象你女儿是个什么模样。你这么急着要把你女儿嫁出去,怕是长得真不怎么样,这要真娶了,还成了我师兄吃亏了呢。”

“我女儿当然是标致动人,你这师兄才是长得不怎么样。”

“哎哎哎,大家看看了、听听了,刚刚还说讲道理呢,现在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嘛?我师兄这也叫长得不怎么样,这不就是不讲道理了吗?”

雷老虎道:“我雷老虎以德唬人,整个登封城谁不知道,我最是讲理。”

天宝呵呵纠正道:“是以德服人吧?”

雷老虎下意识点头连道:“对,就是以德唬人,以德唬人。”

天宝:“……”

李平安把嘲讽拉满的天宝拉回去,有些无奈说道:“其实雷老爷,贫僧从刚刚起就想要提醒你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

“你说要嫁女儿,不过你女儿现在好像不在了。”李平安指着不远处提着红盖头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一个丫鬟说道,却也在同时想起了电影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桥段。

雷老虎回过头去一看,也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走过去抓着那丫鬟就开始盘问起来。

那边很快就急成一团,这边李平安却也准备拉着天宝溜了。

“哎,小和尚……”

“嗯,夫人还有事?”李平安回头看着李小环叫住自己,却又开始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你叫什么名字?”

“哦,贫僧……安平。”

“安平?”

不管发愣的李小环,李平安转身再不回头。

他总感觉刚刚不只是说话和态度,李小环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开始不太对劲了。

他仔细想了想,想到之前比武的时候,又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方世玉”的电影版里的场景,终于发现了一个可能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

说起来雷老虎从这部电影里面的观感来说,很难让人讨厌甚至因为他的喜感说不定有不少人会喜欢上这个角色,可作为一个丈夫来说,他和李小环的结合又是很符合时代特色但却不符合人物需求的。

最起码以李小环的追求、还有她的条件来说,雷老虎确实有些“配不上”她。

想想看如果是按照着电影的模式来看,以雷老虎这样的形象还能够生出雷婷婷这样的女儿来,排除掉隔壁老王这样不负责任的猜测,李小环的基因该有多么强大啊。

而且李小环不只是长得好看,武功还好、性格也不错,放在这样一个武侠位面的世界里,简直就是女神级的人物,尽管以人母的身份来说,年纪有些大了,但是……越想反而越容易兴奋啊。

当然了,李平安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搅和方世玉跟雷婷婷的姻缘,女儿他都没想去撩拨,更别说母亲了。

反正现在他搅乱比武招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了这个,也就不用跟方世玉、跟天地会扯上关系,起码李小环原本的命运能改变了。

只不过李平安却没想到还会产生这么一个“副作用”,李小环就如同电影里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苗翠花一样,也对击败了她的自己可能有了点儿意思,果然是连光头都不能阻挡自己的英俊嘛?

不过不管是李小环还是李大环,都无法吸引他在这里继续逗留,拖着天宝很快就钻出人群跑没影了。

李小环看着李平安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良久才黯然一叹。

没过多久后雷老虎又跑回来了,看着李平安和天宝刚刚站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顿时愕然道:“那两个小和尚呢?”

人群吃瓜就够了,巴不得横生波折让他们热闹看个够,所以刚刚李平安他们挤出去的时候他们也没谁来阻拦。

李小环有气无力道:“已经,走了。”

“走了?”雷老虎声音陡然拔高:“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婷婷也跑了。得了,先让人把婷婷抓回来,再去抓那小子。”

李小环一怔,“婷婷也跑了?”

第三十八章、婷婷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待会儿就得吃午饭了。”李平安看了看时间,对天宝说道。

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了,其实午饭时间严格说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不过小冬瓜肯定会给他们备着饭。

“好啊,大师兄。”天宝也逛够了,并不排斥。

其实山下的人和事初来乍到看着新鲜,但久一点儿就容易厌倦了,什么样的生活到最后都免不了走向单调重复,每天都变样那反而不正常。

天宝虽然还没到那种厌倦的程度,不过也觉得够尽兴了,而且跑了一个上午他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

自从昨晚尝过了凌道人他们的手艺之后,天宝就爱上了在客栈里的伙食,李平安甚至怀疑这小子想要跟着一起加入天地会,是不是胃先被勾引了的缘故。

当然,还有君宝那小子。

这俩小子从小就是个吃货,要不是少林寺门规森严,加上不可能出寺,他们说不定会忍不住去偷鸡吃。

“不知道君宝他们现在到哪里了,应该也要结束了吧?”

李平安笑着摇摇头道:“他们要去的是北城,来回都要花时间的,哪有那么快。”

不过他们在擂台这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倒也说不定最后会搞得比君宝他们还晚回去呢。

结果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李平安他们才刚说到君宝,下一刻还真就看到了人。

不过看到的并非是君宝,而是和他一起走的令狐冲。

“这还真是巧了,”李平安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他应该也是刚回来吧。等等,令狐冲身边那个女孩是谁?”

李平安正想着,那边的令狐冲也已经看到了他们,并且已经一边招着手走了过来,“李兄、李兄……”

李平安应了一声,令狐冲又和天宝打了招呼。

李平安问道:“君宝呢?”

“哦,他在那边看……”

“大师兄!”这时候先前跟在令狐冲身边那女子也走了过来,娇声叫了一声。

李平安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有些愕然道:“这是谁?”

令狐冲呵呵笑着,满面红光道:“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一直找寻的小师妹了。其实我这一次正是因为她,才离开华山派,北上而来,只是路途中失散了而已。”

李平安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不知道名字是……”

令狐冲虽然奇怪,但他现在不会再怀疑李平安,自然也是坦然相告:“她叫雷婷婷——怎么了?”

他看着李平安脸色微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平安定定看着那边的雷婷婷半晌,拍了拍脑门,长叹一声,“孽缘啊孽缘,果然有蝴蝶效应,怎么做都能回到原有的轨迹还是怎么回事?”

令狐冲和天宝都不知道他口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令狐冲还试探着问道:“李兄可是认得我这小师妹?”

李平安摇摇头,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淡淡道:“当然不认得,不过世玉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出来跑这么一趟也能够碰到。”

令狐冲挠着头道:“哈哈哈,其实哪有那么巧,之前我在这登封城里找了那么就都没有找到,差点就要放弃了。这说起来也要谢谢李兄。既让我找回了自幼失散的父母,这一次被你带出来又刚好找到了之前走散的小师妹。看来文四叔说的果然没错,你的确是个福星。”

雷婷婷疑惑道:“世玉?”

令狐冲解释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原来我本名叫做方世玉。”

“方世玉?”雷婷婷笑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诶……”

顿时三个光头盯着她,眼神都有些莫名其妙,雷婷婷有些尴尬道:“不好笑啊?”

令狐冲哈哈笑道:“没有啊,很好笑,只不过我们反应比较迟钝而已,哈哈是吧李兄?”

李平安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然后看到远处君宝终于也跑过来了,正向他们招手,便对令狐冲道:“不然你就先陪着你这小师妹逛逛吧,我带着君宝他们先回去了。”

令狐冲挠了挠头道:“这,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那……”李平安刚要说,看着那“小师妹”雷婷婷颇为娇羞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呵呵笑道:“那就随你吧,天宝我们先过去找君宝,问问他情况。”

令狐冲有些莫名其妙,暗忖道:“我没有哪里得罪了李兄吧,怎么感觉他现在有些不想见到我?”

“大师兄,怎么了?”

“哦,没事,我先带你去客栈看看,那里便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了。”

“嗯!”雷婷婷重重点头,突然有些心慌起来,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不过看到大师兄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这次见面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又撅起嘴来有些不开心。

“哦对了,”李平安走到半路突然又折返回来,问道:“雷婷婷,你的父亲是叫雷老虎对吧?”

旁边的天宝一听愣了下,随即也反应过来,惊讶地指着雷婷婷道:“那她不就是……”

雷婷婷奇怪道:“是啊,怎么了?”然后她突然“呀”地叫了一声,急切道:“是不是阿爹派人在找我?对啊他们现在应该就在附近,大师兄我们快点走吧,要是让阿爹阿娘找到了我,他们非把我关起来不可。”

令狐冲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问道:“不是说你娘病了,让你回来探亲么?”

雷婷婷扁着嘴道:“什么病了,根本就是故意把我骗回来,他们还不准我以后再回华山派,还要给我弄一个比武招亲,说要讨一门夫婿以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了。我觉得不喜欢,就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出来了,没想到竟然能够碰上大师兄。”一边说着,她却有意去观察大师兄的表情。

可惜令狐世玉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一样,反倒为她的父母说起好话来了:“师妹,伯父伯母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愿意,与他们好生讲,若不然我陪你回去说清楚,何必要闹得这么僵,还非得要偷跑出来?”

李平安在旁听得不禁暗暗撇嘴,如果是以方世玉的身份还好说,要是以令狐冲的身份,那他压根没资格这么说,毕竟不管是原著还是电影电视里面的令狐冲,在“尊师重道”这方面的表现都让人不敢恭维啊。

不过要是只跟他做“朋友”的话,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何况李平安也没想过和他弄得交情多深,必要的时候能够用得着就行了,毕竟令狐冲这种性格,以后需要的话用来做棋子还是很方便的。

雷婷婷恼道:“那你的意思,便是现在要让我回去了,那你就把我绑回去吧,这样说不定阿爹他还会夸赞你做得好。”

对这赌气的说法令狐冲也有些无奈,忙着劝慰,一时间倒也顾不上李平安和天宝又走远了。

李平安是没心情留下当电灯泡看人家打情骂俏,虽然令狐冲的反应怎么也跟打情骂俏沾不上边,但这样反而更难受了,李平安现在也不是单身汉了,反倒更不愿意看这种场面了。

只准我虐狗,不准人虐我,大概就是这种心态了。

天宝当然是跟着他一起,还对李平安挤眉弄眼道:“哇,大师兄,没想到那雷家千金还真的很标致啊。你说若是刚才你接受了那绣球,现在你就要成了她名正言顺地夫君了吧?”

其实从电影中演员的角度来说,就跟方世玉看起来不太像是方德和苗翠花的儿子一样,雷婷婷看起来也不像是李小环和雷老虎的结晶,雷老虎是肯定不像地,李小环跟她同样是两种类型。

当然,在其所处的年龄,都算得上美女、美妇。

对于天宝的打趣,李平安没好气道:“若按你这么说,那令狐冲如何自处?”

天宝愣了一下,“令狐冲?他不就是她的大师兄嘛,大不了晚上办喜宴的话请他多喝点儿酒咯。”

“你怎么不说我们一对新人再当着他的面敬酒,然后让他看着我们进入洞房?”

“啊,大师兄你果然有想过啊!”

李平安白了他一眼,“别闹,你都看不出来那雷婷婷对她这位大师兄有意思吗?”

天宝眨了眨眼睛,他还真看不出来,毕竟他虽然比君宝精明一些,但在某些方面也还是一片空白,“小师妹,大师兄,哎呀,为什么咱们以前少林寺就没有小师妹呢。”

李平安无语,骚年你的关注点已经偏了啊。

他倒是没想过这一世的天宝从小受到他的影响,算起来也是被他带偏了。

不只是天宝,君宝同样也是,只不过两人的性格大体还是那样,但一些习惯却都是随着李平安走地。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君宝面前,君宝问道:“师兄,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啊,师兄看这个!”君宝突然从背后掏出一个猴子面具戴在脸上,隔着面具嗡嗡笑道:“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天宝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平安深吸口气,嗯,在清国看到“西游记”和孙猴子也没啥毛病……个鬼啊。

“要叫师兄,你好歹也带一个猪头面具啊!”

第三十九章、准备

回去的路上李平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好好梳理一下的话,这件事情似乎也不难理解。

令狐冲就是方世玉,雷婷婷就是“小师妹”,这都是同一个演员,虽然是两部不同的电影,但他们彼此的关系在电影中都是确认的,比方说令狐冲最后和“小师妹”一起归隐山林,方世玉最后和雷婷婷在一起了,都没有毛病。

而到了这里大概就是把四个人、两队关系合并到了一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么无聊的人,用这么神奇的力量干出了一件这么扯淡的事情。

这要是一部网络小说的话,该算是无限流还是诸天流?

怕不是传说中的扑街流?

李平安甚至已经有了预感,这绝对不会是结束,恐怕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要是出现说东方不败其实就是白发魔女地情况,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感觉奇怪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回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小冬瓜他们都还空闲着,看来因为官府在附近的监视动作,直接影响到了客栈的生意。

其实别说客栈了,因为外围杵着的看守还有时不时经过的巡逻队伍,此时堪比戒严的半条巷早就不复往日的人流量了。

城南大部分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底层百姓们,还有各种三教九流的市井阶层,而他们往往也是最怕和官府的人打上交道地,碰到这种情况都是避之不及,哪里还可能愿意参合进来,要买什么东西、吃什么东西的话大不了多走一点路就好了。

如果不是要在这里做个样子免得引起怀疑,小冬瓜他们早就关门大吉了。

“回来啦?”小冬瓜问道:“消息都传递出去了?”

李平安点头道:“为免麻烦,我们都不敢逗留太久。其实早就结束了,只是中间有些事情耽搁了而已。”

小冬瓜也不问什么事情,看了眼他身后,又奇怪道:“怎么就你们三个回来了,方世玉呢?”

“他啊……”李平安正要说,令狐冲却已经小跑着进来了。

李平安诧异道:“你一个人回来了,你那个小师妹呢?”

令狐冲尴尬笑道:“我让她先回去了,既然她爹和娘都在找她了,让他们白白担心总归不好。”

李平安看着他,有些无语地暗自摇头,雷婷婷的心思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令狐冲不管知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只能让人伤心,这就是注孤生的节奏啊。

或许,“笑傲江湖”的电影里面缺的只是一个把小师妹勾走的林平之而已。

小冬瓜他们不解其意,李平安便说起了雷婷婷的事情,顿时他们对令狐冲的行为也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的其实还不是他让雷婷婷先回去见父母,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没有跟着一起去,反倒自己偷跑回来了。

要真是觉得这里必须要回来的话,那尽可以先把雷婷婷送回去,向她爹娘解释清楚,最好还是把雷婷婷出走的事情扛起来,然后晚上再回来也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此事当中令狐冲的表现,都显得有些没有担当了。

当然这终归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他们这些旁人看不看得惯都没用,很快便揭过了。

回到后面的院子里,方德和文泰来他们正在完善着这两夜的计划。

因为官府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手,所以他们有些计划也需要提前,如果事有不遂,可能就今晚离开,顺利点也到明晚就必须要离开了。

李平安四人“交付任务”,方德松了口气之后,又摇摇头道:“城西的王老五,还有在刘瑾军营里边的拐子,从前几日开始,就一直联络不上了。”

让李平安他们四个人出去通知的当然也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方德之前就已经联络过的。

但很显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递进来,肯定是出了问题,否则至少都会找上刚刚趁机出去过的瘦猴他们。

马沛然在客栈上看着,换下的小冬瓜也进来了,此时便问道:“会不会被抓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既然二掌柜那边都出了问题,其他人那里,我们也不敢保证。”

文泰来道:“所以我们才要尽快离开这里,此次鞑清官府看来是认准了咱们这里,不找出人来誓不罢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迟早要出事儿。从现在开始,青木堂的一些重要来往记录除非必要保留的,统统毁掉。”

方德点点头,道:“我已经让翠花去烧掉了;瘦猴,你出去打探消息,可知道此次究竟是谁在主导?”

瘦猴道:“此次其实不是刘瑾那边下的手,听说是刚被康麻子提拔上来的九门提督,叫什么鄂尔多地。”

“鄂尔多?”这个名字让大家都感到有些陌生,李平安心中一动,文泰来却凝眉道:“是他?”

“文四哥,你认得此人?”

文泰来点点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天山七剑?”

李平安再次心中一动,又听文泰来继续说道:“说起来,那天山七剑与咱们天地会也颇有关系,里面的天瀑剑武元英、舍神剑韩志邦,原本都是我天地会武庄中人。而天山七剑的老大、游龙剑楚昭南,曾经收过一个关门弟子。后来,这个关门弟子叛入清廷,成为其鹰犬,还改了一个满人的名字,便是这鄂尔多。当然也有一种说法,说这鄂尔多本就是满人,是故意被派出来潜伏入我天地会地,只是后来被楚昭南发现,便偷了游龙剑逃离了。”

这个故事让李平安又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既视感,不过对于七剑的影视剧还有小说,他都一直是只闻其名却没有去看过,所以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

但不管怎么说,光光是“鄂尔多”这个名字的出现,都足够让他警惕了。

瘦猴也道:“这鄂尔多年纪不大,但却甚受清国皇帝器重,擢拔飞快,以他现在的官位和受宠,那刘瑾也得给他面子。所以不止官兵,在刘瑾军营里的卫兵也有些被他抽调过来了。”

“也就是说,”李平安挑眉道:“他们若真的要动手,咱们可能还将面临一支军队的包围?”

天地会面对清廷最大的优势是躲在暗处,毕竟个体实力上来说,清廷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能够对上他们的人。

这也是时至今日,天地会仍能够在各地立足的原因,否则早就被粘杆处、血滴子击垮了。

但是个体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躲在暗处的时候也才能够发挥最大的效果,而一旦暴露在明面上,不管是要做什么都没有那么方便了。

单个人再强,又要如何能够抗衡一支建制有序的军队?

如果武林高手的作用真能够发挥到那么大,那当初坐拥着目前这个世界最顶尖那部分武人的大宋,当初就不会先后被蒙元和满清击退了,到现在都只能龟缩在南方了。

“对了,那两个官兵的尸体……”李平安突然又想到这个,好奇他们怎么弄出去的。

文泰来却觉得很解气地笑了起来,“那鄂尔多现在,应该刚好收到咱们给他的‘礼物’了。”

……

登封城北面,九门提督鄂尔多临时住在了县令空出来的一个宅子里面。

他心里也不清楚自己将会在这里待多久,毕竟虽然得到消息天地会的一个分舵便在城中,但具体在哪里、有哪些人就说不清楚了。

之前没能够从那个当铺掌柜那儿拿到名册,也让他感到遗憾。

但能够被康熙提拔到这个位置,虽然年纪轻,鄂尔多的头脑却比较清醒,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里刚把那个掌柜的尸体挂出去警告叛党,回头就有人在这临时居所的院子里扔进了两具官兵尸体,反过来警告了他。

若不是鄂尔多对自己的安全也很看紧,院子里日常都有护卫巡逻,尸体也是被他们发现的,鄂尔多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人悄无声息杀到门口了,自己可能才会发现。

心中转着诸般念头,鄂尔多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被抬到自己面前的那两具尸体,良久才淡淡道:“把尸体收走……”

至于怎么处置,他们心中有数地。

只是等手下们都离开了,鄂尔多才紧咬着牙,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梁柱上,顿时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呈现出来。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曾经师从“游龙剑”楚昭南,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最厉害的是拳脚功夫。

他的确是从小便被康熙秘密培养,甚至比之粘杆处那些人还要隐蔽,而且也不止他一个,至于他们这些人最后真正要针对的是谁,熟悉点儿目前朝廷上形势地,恐怕都能猜得出来。

这一身拳脚硬功当然也是为那个人准备的,不过在那之前,还可以先找人练练手。

“那个王老五现在招了吗?”过了会儿,他心情平复了,又招来人问了这么个问题。

“启禀大人,那厮死鸭子嘴硬,至今没有招认什么。”

鄂尔多皱了皱眉,想了想便道:“带我去看看他,呵,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第四十章、开始

毕竟是临时的住处,也只能在后院里暂时隔绝出一个地方来审问犯人。

还好官府那边本来就有些现成的刑具,再加上粘杆处那边借来的工具,鄂尔多对于从那些人口中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还是很有信心的,问题只在于时间早晚罢了。

毕竟他们此次抓到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涉及了叛党的一条消息传播的渠道。

比较可惜的是,天地会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他们这一次抓回来的大部分只是其中的外围成员,知道的消息并不多。

而其中两个比较核心的成员,一个抓捕的时候被重伤还没开始拷问就死了,另一个也就是死鸭子嘴硬的这个王老五了。

姓王,排行第五,这厮乃是一个混油子,三十好几了依然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同时脑袋也揣在裤腰上,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牵无挂。

面对这种人,威逼利诱都无法。

当鄂尔多来到临时刑房的时候,还没进来就闻到了各处传来的惨叫声,他却是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被引到了其中一个独立的屋子里。

这屋子自然不大,窗户被堵死了,外面没有光透进来,只能以烛火照亮。

若是没有刑讯的时候,便让他一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受着孤寂的折磨。

此时的王老五浑身都快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了,不是被鞭子抽大的鲜血淋漓、皮肉绽开就是熨烫出来的烧焦印记,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他的脸色也惨白无比。

但他依然在坚持!

“王老五,九门提督大人看你来了,还不抬起头来?”

王老五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肿起来睁都睁不开,只能用另一只眼睛模糊地看着,咧嘴一笑,露出的却是被鲜血浸红的牙齿。

“王老五,本官再问你一次,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到底是谁,青木堂现在又在这登封城内何处?”

“我……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就是再问一百遍,我还是这个回答!”

“你若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会被抓到这里来了。”

王老五嘴角的血都笑漏了出来,说道:“我,我不过就是,偷了一点军粮,你们、你们非得要说我是乱党,我,什么都不知道……”

“哼!”鄂尔多冷笑道:“嘴够硬,既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活下去了。不过本官倒是想要看看,被抓来的那些人,是不是每个人的骨头,都像你这么硬!”

王老五依然无动于衷,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除了王老五之外的那些人实际上早就招得差不多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知道那些人都是外围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成员的信息,只有王老五这个小头目才知道。

给看守比了一个了断的手势,鄂尔多一甩衣袖,气汹汹离开,等到门口的时候却又接到通报,“刘公公那边押送来了一位军中犯人,是个拐子,似乎与乱党有关。”

鄂尔多那张死人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呼吸却一下子急促了许多,“前面带路!”

“是!”

……

夜晚正是容易生乱之际,今夜的登封城就显得特别热闹。

东城门前一场大火,染红了半片夜空,也为今夜的“狂欢”开了一个序幕。

接着,北城、南城都有不同程度的骚乱,就连西城刘瑾练兵的附近,都有人作乱,军营都差点被点燃了。

被抓到的两个小贼,更是直接让鄂尔多拿来杀了祭旗。

鄂尔多在调兵遣将,刘瑾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被喧宾夺主,还以身体不适推脱了鄂尔多的邀请,压根就没有出现在校场上。

鄂尔多手掌军、兵,胆气也壮了起来,今夜登封四道城门都已经提前吩咐严密封锁起来,官兵将在城内展开挖地三尺的搜索,当然还有几个如同城南半条巷一般的重点关注对象。

那两具尸体的出现的确是让鄂尔多愤怒了,但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他自然得反击,他本不想这样莽莽撞撞过去,怕再落入算计,转念一想欲想取之、则必与之,何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今夜的骚乱可以说在他意料之中,而他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到底是什么,是要趁此机会逃跑,还是有更大的图谋,比如说趁此机会来刺杀他,或者再次刺杀刘瑾?

于是他一方面将兵马大部分调走,留下一些保护刘瑾,暗地里却让人埋伏在暗中,看是否有人会趁机来刺杀刘瑾,便得就此一网打尽。

而他自己,则直扑目前来说嫌疑最大的那个半条巷,毕竟逃走的那个当铺小厮还有两个官兵都是在那里失踪地,今天他就是在那里掀一个底朝天儿,也绝对要将那些叛党都找出来。

“大人,吾等已将半条巷团团围住,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鄂尔多听着手下禀告,抬起一只手,后边立刻有一个小校过来听命道:“属下在!”

“这条街上,总共有多少人?”

“启禀大人,半条巷共计五十八间商户,包括客栈、布行、赌馆等,人数应当在二百五上下。”

鄂尔多突然闭上了眼睛,周围一时寂静,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吩咐,只有低沉的呼吸可闻。

良久他没有睁开眼睛,却仍然开口说道:“火油都准备好了没?”

“大人,这……”被临时从刘瑾军营中抽调来的那小校有些犹豫,但随即看到鄂尔多眉毛动了动,顿时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口道:“属下遵命!”

鄂尔多慢慢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轻声地说道:“待会儿在沿边都倒上火油,然后,以火箭齐射。哼,既然乱党想用火攻来转移视线,那本官就同样用火攻,让他们无处遁形!”

……

瘦猴从窗口望着外面夜色下来去摸索的一条条穿着官兵衣服的身影,说了一句废话:“这些官兵恐怕来者不善!”

方德皱眉道:“我担心他们会不计一切,直接用火攻。”

文泰来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沉声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半条巷里面的其他人就……”

众人一时都是无言,他们此时都已经不在半条巷的客栈中了,而是在临街的另一个屋子里。

这是方德早有准备的一个退路,就连那陈记当铺地下都有一个逃出去的地道,悦来客栈里面当然不只是地窖,同样也有一个地道,而且直接通到了方德早年间就置办下的临街的这个小宅子,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平常还会请人来这里打扫着,维持着隐约有人的状态。

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个地道的两头平常都是堵着的,而一旦使用了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被发现暴露了,那么使用了的地道也就等于废了。

等到入夜关门后,最后剩下的小冬瓜他们也都一起过来了,然后聚齐的众人刚准备离开,结果就看到了那九门提督鄂尔多领着大队人马来到这里。

这也是李平安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鄂尔多,虽然只是看到一个侧面,不过对这张脸他可算是熟悉了,很快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现在这副官兵包围的场面其实是可以预料的,但接下去的事情就让他们想不到了,那些官兵竟然在其吩咐下,搬来了一些火油沿着陷入沉睡中的半条巷浇灌起来。

他们没有预料这个相貌很年轻甚至还有些清秀、英气的的官员,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要知道即便是刘瑾在登封城这几年来虽然张扬跋扈,但也没有做过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而在与他们天地会周旋的那些朝廷命官,能够做到这样完全无视大量普通百姓生死地,其实也不多。

毕竟满人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他们大多驱使来执行办事的官员,本身多半是汉人出身,总会顾念着几分香火情,而不会这样一来就赶尽杀绝。

这也让文泰来隐约有些后悔,不该让人把那两具官兵的尸体扔到他的后院去挑衅他。

半条巷的人虽然与他们多有联系,可多数都是明面上的交情,算下来都是无辜的人,受到他们牵连的话,怎能让人良心安定?

骆冰立刻说道:“方香主、四哥,咱们不能就在这里这么看着。”

苗翠花也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

“等等!”李平安叫住了她,想了想,突然说道:“四嫂、方夫人你们都不便出手,倒是我们几个,既然要加入天地会,也该有点立功的机会。这一次要引走他们的话,就由我们来吧。”

苗翠花必须跟在方德身边保护,而骆冰更不用说了,那大肚子行动都不怎么方便。

文泰来也站起来,说道:“心砚好好照顾你四婶,平安,我和你们一起去。”

李平安道:“正该如此,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最好也分成数股,分往不同的方向逃跑。君宝、天宝你们跟我在一起,四叔你就和世玉一起,然后铁牛……铁牛呢?”

“你是在找我吗?”

一个声音从方德身后冒出来,接着就见方德脸色巨变,慢慢低下头去看着胸口,从背后直接贯穿而来的一柄刀。

他的背后,体型高大却蹲在地上的“铁牛”慢慢站起身来,用着完全不同以往的声音和冷冽语气说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得了!”

第四十一章、殿后

“铁牛,你!”

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李平安也很错愕。

平常看着憨厚甚至有点儿傻气的大个子,竟是这样阴险的潜伏刺客?

而且这铁牛真要下手的话,作为客栈里两个厨子之一的他实在是有太多机会可以做手脚了;然而到现在为止,他们的饮食并无什么问题,更莫说这个客栈的消息一直没有流传出去。

为何偏偏要到这个时候,他才突起发难呢?

李平安突然喝道:“不对,他不是铁牛!”

不只是声音不对、语气不对,连表情也不对。

应该说,他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哈哈哈!”

“铁牛”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攥着从方德那里夺走的名册,另一手往自己脖颈后方一掀,顿时就让他撕下了一块人皮面具来,也让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竟是一个女子,而且长相妖媚、脸颊瘦削,完全看不出像一个胖子。

而此时她突然疾退了几步之后,与脑袋极不相称的身材顿时就好像是干瘪的气球一般慢慢萎缩下去,变成了原本的苗条身形。

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铁牛的大号衣物,显得极不相称,也泄露出了她身上大片的白肉,看起来倒有点像是李平安曾看到过的某些所谓行为艺术的样子。

不过此时没有人敢小瞧于她,大家在惊愕其女子身份的同时,纷纷有了动作,苗翠花怒急攻心,把方德推到了旁边瘦猴的身上,当先像那女刺客扑了过去。

文泰来和李平安也一先一后紧随其后,李平安还先赶上了略显“笨重”的文泰来。

女刺客已经达成了目标,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夺窗而出,苗翠花只堪堪抓到她的衣袂,还是慢了一步。

李平安却反应更快,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一脚踢飞了身旁一张凳子。

这一下运足了内劲,凳子都差点被踢散架了,真正飞向那女刺客的不过是一条断腿,但就是这一条断腿,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后发先至,在苗翠花错过抓住女刺客时机的时候,直接命中那女刺客的脊背。

“啊!”

女刺客惨叫一声,同样是撞破窗子落到外面地上,这种被重伤之后失去力气跟着被撞破的窗子一起滚落到地面,显然比她自己预设的撞破窗子逃跑的方式受到的反弹和伤害更重,也让她当时便险些昏了过去。

而等到她回过神来,苗翠花、李平安和文泰来他们便先后赶到了她身前。

刚想要爬起身来继续跑的女刺客一下子就被苗翠花摁倒在了地上,苗翠花也是恨极了她,手上没有趁手兵器,便干脆用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口中还骂道:“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女刺客哪想到会遇到这么一遭,本就受了重击的她连反抗挣扎的力气都不剩多少了,何况就算完好的时候正面对敌她也不可能是苗翠花的对手,被苗翠花掐得脸涨得通红,伤口也在颠簸中愈发崩裂,鲜血染红了胸背。

李平安过来把她手上紧紧攥着的名册拿到手,回头递给了文泰来,对他说道:“四哥,带他们快走,这里由我们几个留下来殿后。”

都不需要他点名,君宝和天宝自觉地和他站在了一起,令狐冲犹豫了一下,也离开了方德身边走过来。

直到那女刺客已经没气了,苗翠花仍然死死不松手,还是小冬瓜过去把她拉过来,提到了方德才让她慢慢回过神来。

文泰来深深望了李平安四人一眼,回头又看了眼自己这边,一个伤员、一个孕妇,需要他和苗翠花、心砚各自照顾,还有瘦猴这种不懂武艺地,能空出手来迎战的只有小冬瓜、凌道人和马沛然,而他们的武功也不可能比得上李平安他们,所以殿后这种事情的确由他们四个是最合适的。

文四哥虽然很想要留下来与他们并肩作战,但他更知道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方德死后作为此处地位最高的一人,他不能够只考虑自己想什么,而应该考虑大家需要他做什么。

一个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没有价值,而他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整合了登封城内青木堂分舵的所有人,把他们尽可能完好地全部带走。

所以他这一次并没有和李平安客气,只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平安小兄弟,万事量力而为。事有不可一定要保全自身为主,我等着你喝我儿子的满月酒呢!”

李平安笑道:“一定,文四哥保重,诸位保重!”

他当然不可能把命卖在这里,他还没活够呢,只不过是有自信保命而已。

以他现在的九阳内力,还有磨练了一个多月的打斗经验,自信可以和清国任何人周旋周旋。

至于官兵人多势众,以九阳功的“续航”能力,却也真不怕那些小兵群殴,要注意的还是暗箭,这也算是他没有贸然提出自己一个人迎敌,而是还找了君宝他们一起配合的原因。

把苗翠花劝回方德身边后,小冬瓜也走上前来看着李平安。

她当然听到了他的话,心里不由担心,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让他一起走?总得有人留下来殿后争取时间,而李平安他们几个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平安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快走!”

“平安!”

李平安刚转过身,听到这声叫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突然上前一步抱紧她。

如果是往常小冬瓜大概会推开李平安,甚至羞涩的跑开,但现在她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要感受着这个拥抱。

她很怕,很怕这会是最后一次。

“我留下来……”

“别说傻话了!”李平安轻轻推开了她,然后转身带着令狐冲、君宝和天宝他们一起往前面冲了过去,“你一定要逃出去,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等我!”

……

鄂尔多在听到这边的声音之时,就第一时间调转马头。

等意识到他们围捕的叛党可能就在他们后头的包围圈外看着的时候,不由大呼侥幸。

他并不知道他们这是闹了内乱,还是有另一方势力的人在起作用,总之都是帮了他一把,那半条巷也不去管了,立刻令手下兵马收整后往这边奔来。

但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小冬瓜、文泰来一行人刚被李平安他们送走,而李平安、君宝、令狐冲和天宝四人此时正转过头来,整装待发面对着他们。

随后看到对面四个光头冲过来,鄂尔多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来。

所以他到底是来围剿天地会,还是围剿少林寺地?

也没听说过少林寺和天地会有什么联系啊,之所以少林寺至今得以保全得好好地,除了先帝的部分原因,更多还是因为少林寺从很早起便封山闭寺,同时在北方这一带威望太高又让朝廷无法在没有抓到什么把柄的时候对他们贸然下手。

难道说少林寺蠢蠢欲动,暗地里还是与天地会合作了,与朝廷作对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康熙皇帝接下来肯定是会拿少林寺开刀地。

脑中转着这么些年头,鄂尔多却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命令弓箭手们开始对准李平安他们放箭,反正都是火箭,射前面射后面没有什么不同。

李平安却不是盲目前冲,他此时已经将九阳内力运转周身,同时手上还抓着那名女刺客的尸体。

既然来刺杀,就要有死的觉悟,而李平安也从来不觉得死者为大这句话能够在所有情况下适用,尤其是现在这种保命当先、其他都可以先摆一边的情况。

“放!”

鄂尔多一手扯着马缰,一手抬起来,比了个手势。

顿时,一片刷刷破空声响起来,那些弓箭手射得快,箭矢来得也快,虽然还谈不上普天盖雨,却也将李平安他们四人当前的位置几乎都覆盖了。

如果是在开阔地带,官兵人数的优势更好发挥出来,或许李平安还会怕一些,现在这种地形情况下,他们这样一轮齐射已经是极限了。

而李平安就在同时,将那女刺客的尸体举在了身前,然后把她的腰带重新束紧,双手攥着腰带,将那身体打起了转,很快就转成了一个人形转盘。

接着便用这充当起了盾牌,将射过来的箭矢统统都格挡开来,顺便还将射向君宝他们的箭矢都通过反弹出去的箭荡开。

女刺客的身体毕竟不是钢筋铁骨,所以还是有一些箭射中了身体,李平安也一点不在意,继续拎着扎成刺猬一样的尸体挡在身前往前冲,一马当先为君宝他们开路。

其实如果他会乾坤大挪移的话,这种防御的效果会更好,不过面对这些对手,那样似乎又太欺负人了些。

此时四人都已经逼近朝廷官兵,君宝他们三个自己很小心加上有李平安帮衬的情况下,倒也没有被对方的箭伤到,此时四人便如虎入羊群,君宝和天宝用拳头、令狐冲用剑、李平安干脆继续用那尸体当成武器,在这官兵队伍里肆虐起来。

而相比于君宝和天宝只能伤人不杀人的低效率,令狐冲单攻剑法面对群殴效果也要打些折扣,李平安却成了真正的魔王一般,一具尸体居然被他舞出了长槊的效果,一横一挺一突一挑一甩间,都能够带走一个官兵,不死也是重伤,总之立即便会失去战斗力。

这是李平安在九阳距离大成只差最后一步的状态下,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出自己全部实力!

第四十二章、浴血

九阳功有两大特性,一个便是延续性,内力浩瀚磅礴、延绵不绝。

其实如果单纯的论数量,此时的李平安内力可能还是比不上南宋那些顶尖高手,如当初的五绝那种,动辄数十年的功力,内功深厚无比,李平安才近十年时间,再天才也不可能压得过他们。

但如果考虑到九阳内功无时不刻在自行运转,一旦缺了便会立刻补足的特性,这份“续航”能力在整个武林中都是罕见的,也足以让此时李平安内力的充沛度可以匹敌此时整个天下,包括三国之中最顶尖的那些武林高手了。

而在清国,更可谓是绝无仅有。

而还有一个,便是九阳功的自我保护性,对于此时的李平安来说,当他将九阳内力充盈在全身各处,尤其是他在身体各处穴位贮存的内力与丹田输出形成一股大流,让他浑身都膨胀着一种常人不可近身的“气场”。

就算没有盾牌或者什么护着,只要他自己小心不要让脚底、腋下这之类不好照顾到的薄弱位置直面威胁,基本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得到他。

说起来很复杂,场面上来看就要显得直观多了。

尤其是在那个女刺客的尸体眼看着已经被他整得没法再用了之后,就算没什么心理洁癖,李平安也不好再拿其来作弄,只能以自身来抵挡官兵的刀枪。

他倒是试过抢一把刀过来用,但是甩了几下就发现不顺手,还不如赤手空拳,何况这些清廷的杂鱼官兵想要伤他,真的比他自己往自己身上戳一个窟窿还要难。

之前拿着一个尸体当武器,现在更是把自己双手双脚直接当武器,此时的李平安身上浴血,周围倒了一大片的敌人,已经开始在官兵那里树立起了魔王一般的形象。

即便是九门提督鄂尔多就在后面看着,渐渐地也没有人敢再接近他了。

很奇怪,不包括刚重生来那会儿的异族劫掠,这才是李平安这辈子的第一次见血,但他心里却毫无波动。

当然也谈不上享受,他还没有那么变态,只是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似乎第一次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而在他旁边、身后的两位师弟和令狐冲见他如此威猛,诧异之余也更加振奋。

天宝已经开始夺过官兵的兵器,有样学样的杀戮起来,他的脸色也很兴奋,倒不是因为杀人,起码此时他的内心还没有多少杀敌的想法,而是有意模仿着李平安。

当然了,要像李平安这师兄那样光靠着拳脚,他刚刚就已经试过了完全做不到,他和君宝甚至都已经挂了彩。

只不过君宝那傻小子还是坚持没有拿刀,只是夺来了一根长枪还专门之用钝的一头去对敌,也是迂腐得可以。

而至于令狐冲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武器本就是剑,剑哪能不见血地,更何况这些满清官兵对于自认宋人的他来说那就是敌人,杀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此时李平安却是“得寸进尺”,既然官兵们退一步,那他就进三步,而且这一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还坐在马上的鄂尔多。

或许是膨胀了吧,面对这些不堪一击的敌人,李平安感觉自己此时真可以大喊出一声:“碾碎他们!”

若说他原本保守起见,还只是觉得自己四人能够在这里拖住这些官兵一会儿,让小冬瓜他们抓紧时间逃走;那现在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了,这第一次全力的出手最起码也要先碾死一个“小怪”吧。

而且重活一世、身怀神功,下山闯荡、低调月余,难道还不允许他浪一浪?

此时的李平安感觉很好,他优势很大的准备直接a了过去,然后……当然不至于直接打gg,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还真小瞧了那鄂尔多。

或者说,这鄂尔多本来就不能单纯以原电影中的那个鄂尔多来衡量了。

鄂尔多虽然心高气傲,却不是个蠢人,看到李平安刚才那副魔神一般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他同样知道此时自己不能退,一退的话手下那些官兵必然也会溃散,那就是真的功亏一篑了。

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有底牌。

双脚在马蹬上用力一点,鄂尔多人已飞到半空,冲着李平安扑来。

李平安心道一声来得好,自然是不躲不退,直接迎上去一拳,但就在即将于鄂尔多对碰的时候,他突然福至心灵巧妙地扭身往旁边一闪。

而鄂尔多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刚一落地便紧跟着一脚踢来,正是打在了李平安无法防备的一瞬。

李平安的武功底子还是薄弱了一些,鄂尔多有心算无备,这下竟然让他得手了。

而且到底是曾经天山七剑的老大“游龙剑”的弟子,鄂尔多亦有内力的功底,再加上他的拳脚走的便是一力降十惠的刚猛路子,故而这一脚踢在李平安右侧,若不是刚好被右臂挡了一下,恐怕此时李平安的腰都得折了。

虽然有九阳神功护体,李平安不会受到重创,但是身体的疼痛感还是有的,不然就真的成超人了,显然他现在距离真正的刀枪不入还差着些。

甩了甩手臂,面沉如水的李平安注意力却更多放在了刚刚从暗处突然飞出来的那暗器上。

一般的暗器,或以外形小巧肉眼难以捕捉,或以外观普通让人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发难,而像是刚刚的这个暗器则不然。

体型大,外观看着就比较诡异,还一直在“嗡嗡嗡”地吵嚷,傻子都知道这东西有问题。

但这却的确又是个暗器,是独属于清廷皇帝私领的一支暗杀部队的独门暗器。

血滴子!

血滴子也正是外界对这支暗杀部队的一个称呼,这些粘杆处出来的杀人兵器们互相用代号相称,存在的意义便是为皇室铲除异己,不仅是天地会的“反贼”,当初康熙甚至用他们来对付宗室里自己的那些反对派。

他们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所用的血滴子,既是武器也是暗器。

血滴子外形像是鸟笼,里面却蕴藏机关之巧,以特殊手法御使的时候,血滴子会在旋转中飞起,然后快速罩住目标的脑袋,里面的刀刃便会在一瞬间收割人头。

血滴子们的武功其实都有限,但他们往往成组出现,而且配合默契,只要在各方占好位置,中间被围杀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被动挨打。

而刚刚那一下,更可谓是血滴子操控的极致展现,毕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到鄂尔多这个自己人。

鄂尔多一击得手却立刻回退,他表情慎重地盯着李平安,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奉皇命追捕天地会,鄂尔多自然对天地会有了解,一个分舵不可能出现这么厉害的人物,更何况是个外形特征这么明显的光头——而且还是四个,另外三个也都不弱。

而要说他们都是少林寺的显然也不可能,毕竟还有一个剑法使得颇为精妙,怎么也不至于是少林寺这等佛门之地教授出来的。

至于天地会最有名的也是武功最好的那十几位当家,也没有一位能够与李平安对得上号,他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李平安却没有功夫和他废话,如果不是周围有血滴子在虎视眈眈,他现在马上就能打得鄂尔多动不了嘴。

他没有回头,只是冲身后的君宝他们叫道:“小心点,这应该便是血滴子,注意听声音!”

君宝和天宝一脸茫然,令狐冲却是神色一凛,显然是听说过血滴子的名声。

好在血滴子除了速度快而且杀人方式诡异,其他方面真当不起暗器之称,尤其是那每次出动便“嗡嗡嗡”的响声。

但李平安并不愿意坐以待毙,何况他们此时面对的也不只是血滴子,还有鄂尔多及那些官兵。

此时局面一时有些僵持,鄂尔多这边忌惮着李平安不敢轻动,在刚刚那一击看起来也没有造成预想中的效果之后,他显得更加谨慎了。

而暗处的血滴子也很好的充任着刺客的身份,等待动手的下一次好时机。

李平安平缓着呼吸,和君宝他们各自守着一方,一边还注意着鄂尔多那边,一边慢慢弯下腰去,准备捡起脚边一具尸体旁的刀。

叮!

获得掉落物器破产版屠龙刀一把,装备加一,攻击力加一,防御力加一……

以上当然是不可能的,李平安心里很平静,在捡起那刀的瞬间就已经注意到了空中又一个血滴子朝着自己飞来,而同时另外四边亦有血滴子朝着君宝他们飞去。

很显然,暗处的人不希望他们四个人相互作为犄角,这一次至少也要解决掉他们其中的一个去。

李平安刚刚弯腰当然是故意卖的破绽,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血滴子飞过来的同时已经举起了刀,内力运转、灌入,挡住了血滴子。

但就在同时,眼看着被越拖时间越久已经按捺不住的鄂尔多阴沉着脸也再次朝着李平安冲来,同时手中也多了一柄剑。

“游龙剑”!

第四十三章、撤离

“哼!”

李平安既然能想到故意卖破绽吸引那暗处的血滴子来攻,又怎么会注意不到一旁的鄂尔多。

手上的刀在旋转的血滴子磨砺下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但还能用,而他运气将那血滴子朝着来时方向反弹回去之后,立刻便又迎上了鄂尔多。

“游龙剑”虽然名头不小,但严格说不能算是神兵利器,最能够发挥其作用的自然是配套的剑法,可惜鄂尔多并未能够得到楚昭南的全部真传,也自然发挥不出全部力量来。

李平安不会刀法,但他内力雄浑,而且反应灵敏,此时哪怕是在鄂尔多连绵不绝的剑招下处于守势,却也没有落入下风。

倒是那些暗中的血滴子先传来噩耗,先前被李平安反弹回去的那支血滴子速度太快,暗处那人虽然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躲避,被那血滴子伤到了手臂,一时间血流如注,失去了战斗力。

而在另外三面,君宝他们勉强挡住了一轮血滴子之后,令狐冲按捺不住被动挨打的憋屈,提着剑抢先朝着暗处一个方向直取而去。

君宝和天宝却是背靠背起来,看了一眼李平安这边,天宝道:“君宝,我们过去与大师兄汇合。现在他们那边应该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要尽快离开了。”

君宝点点头,“好!”

于是二人便以背相抵,一面朝着李平安那里靠近,一面小心防备着暗中的血滴子。

还好那些官兵们刚刚已经被李平安杀破了胆,到此时也只敢在周边游走,不敢随意接近过来。

鄂尔多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普通官兵出工不出力的小动作,他已经采取了搏命的打法,游龙剑肆意狂舞,但李平安全都轻飘飘接了下来,而且看样子还越来越轻松,也让他心里越来越沉。

连血滴子都被李平安干掉了一个,四方合围的战法没法再用了,血滴子的威力就失去了大半,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准备的后备兵团能够及时跟上来,对李平安他们形成合围,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他们插翅也难飞了。

要不是先前还没能确定这天地会反贼所在,他也不需要为了保全起见将四面城门都派出人马封锁住,然后自己为了诱敌而出,此处过来也只带了五百人,面对此时状态全开的李平安,还没有到在地上的都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更别说李平安旁边还有帮手。

但他早就定好了计划,只要自己这边超过一定时间没有人回去通报消息,则后续人马必然会赶过来支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可惜李平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等到渐渐适应了他的剑招之后,李平安虽然觉得太过膨胀不应该,可还是想评价一下“不过尔尔”,既然如此顺手把这家伙宰了也是不在话下。

“啪!”这一下却是李平安用那钝口的残刀一把劈在了鄂尔多地剑柄上,鄂尔多被震得手一麻,差点没握稳剑。

李平安趁他病要他命,一个欺身过来,举起刀就往他脑袋上招呼过去。

鄂尔多慌忙提起剑格挡,但这下仓促,手上麻意犹在,这下是真地稳不住了,被李平安一刀劈断了手骨,同时剑自然也是无力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而他整个人也被那股力量的余波带得摔在了地面上,口中一口老血喷出,以肘点地要爬起来,李平安却再跨一步,提刀又准备来一下。

却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人的脚步还有马蹄声,隐约还有军旗招展在晚风中。

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不会是天地会或者其他什么“乱党”的人,当然也就不是李平安他们这边的人。

李平安顿了一下,君宝和天宝也已经靠到这里过来,天宝说道:“大师兄,情况好像不太妙了,我们争取时间也够了,赶快先撤吧。”

李平安点头,沉声道:“方世玉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另外两边的血滴子还需注意,你们先走,我再帮你们殿后一会儿。”

见识了方才李平安大发神威,此时天宝简直要拿他当偶像一样来崇拜,闻言自然不会反驳,而君宝就更不会有意见了,两人依然背靠着背很快就往侧边的一条小巷走去。

鄂尔多在听到后面行军的声音后,脸色便是大喜,看到君宝他们要离去有些不甘,俊秀的脸便都有些扭曲起来吼道:“来人,快来人,给本官把这些反贼通通杀了!”

李平安冷笑道:“在他们杀我之前,我就先把你杀了。”

他说到做到,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鄂尔多的手臂,鄂尔多慌乱中竟然只能如女子般挣扎起来,但根本不可能挣脱得了李平安的抓握,然后李平安直接一刀捅入了他的小腹,那刀刃都已经凹凸不平破刀被他用来在鄂尔多的肚子里使劲搅弄一番,又拔了出来。

鄂尔多一对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小腹、口中都在不断的流着血,他死死瞪着李平安,伸直的手臂似乎想要抓住李平安的衣袖,最终却只是捞了一个空,然后无力地垂到地面上,就如同那掉到了地上的游龙剑一样,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李平安将破刀随手一扔,回头看了眼已经距离此只有二三十步的大部队过来,立刻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临走前他还特意将那“游龙剑”也捎上了,说不定有用呢。

……

“接下去该怎么走?”

君宝和天宝一路跑出了巷子,又跑到了一条大街上,对于接下来的路却茫然起来。

“不然我们还是等大师兄过来吧……”天宝也没有主意,两人便靠在墙角,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动静,一边等待李平安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到是李平安才俱是松了口气。

李平安又问道:“方世玉还没有回来?”

二宝都是摇头,李平安皱了皱眉,跟着也摇摇头道:“算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他了,我们先出去。注意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红花标记,那是给我们的指引。”

“红花会”的名声在外,是人都知道天地会以红花作为联系的标记,但外人是雾里看花,并不清楚红花之间也是有讲究的。

甚至天地会自己为了混淆视听,也会经常故布疑阵,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且每一次事前设定的红花标记还会改变,所以除了当事的内部人员,没有人能够辨别得清楚什么样的红花才是真标记。

李平安当然事前就得到了通知,记下了那图案来,并且很快就在街上一个墙角底下发现了第一朵红花标记。

顺着上面标注的方向,李平安带着君宝和天宝继续前进,这其中当然还需要防备着官兵的围堵,还有那随时可能会起杀手的血滴子。

血滴子的潜行功夫也是他们能够成为臭名昭著的暗杀部队的关键要素,即便是李平安在他们没有动手之前,也没办法轻易发现他们的行踪,只能随时提起警惕。

“奇怪,这怎么好像是往东城门去的?”眼看着顺着标记走的路,似乎是往城东方向走,李平安暗自疑惑。

他还记得最初约定的计划是就近原则,直接往南门走。

如果这些标记没有问题的话,那应该就是途中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又添了一份警惕,还叮嘱君宝两人加倍小心,三个光头贼眉鼠眼地蹿行在城中街道间,不断地往城门口方向逼近。

城门口果然已经堵上了,但是从那些守城官兵的表现来看,似乎这里刚刚才发生了一起大骚乱。

李平安在墙后面观察了片刻,也往周围找了找,并没有再看到红花标记。

“在这里停住了,是现在躲在哪个地方,还是他们已经平安逃出去了?”

李平安自然是倾向于后者,毕竟守城的官兵戒备比想象中森严,单单只是一把火恐怕不一定会让他们提起这般小心,应该还是直接吃了大亏,放走了“乱党”的原因。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想要跑出去的难度可就增加了。

君宝忧心问道:“怎么办?”

天宝摸摸光头道:“要不然我们等会儿摸过去,把那几个守城的官兵打晕了,我们再伪装成他们……”

李平安突然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了,有人自己送货上门来了。”

却是那边有个官兵似乎是要小解,正好就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李平安正准备嘱咐君宝他们保持安静,等他进来再动手,却突然耳朵一跳,低喝了一声:“全部趴下!”

“嗡嗡嗡”如同蚊子飞过一般的生意,不过更加响亮,速度当然也很快,几乎是直接擦着君宝趴下的背晃了过去。

李平安却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恐怕不是要他们的命,或者说这是处于成功是意外之喜不成功也在意料之中地,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这边的动静吸引到那城门口的人注意过来,暴露李平安他们的行踪,使得他们没法再偷摸混出城。

“待会儿让我抓到你,有你好看!”放过一些狠话,李平安却得首先将注意力放到那边被吸引着朝这边围拢过来的守城官兵们身上。

第四十四章、出城

哒哒哒……

马蹄声在静谧的夜里、巷道间有节奏地响起来,虽然此地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官兵包围,此时一个个却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纷纷以目视那前方不远处,倒在地上血流满地的一具尸体。

那正是原本他们的领导者,被皇帝安排过来登封“剿匪”的九门提督鄂尔多。

胸口直接被刀贯穿,身体下已经成了血泊,血也已经凝固了,怒睁的双目中似乎仍有残余的不甘。

坐在马上慢慢走来的,却是先前以病推脱的刘瑾,在接到了这边消息的时候,他也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时却不得不信。

从马上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刘瑾慢慢走到了尸体边,然后蹲下身来看着那张半个时辰前还趾高气扬的面孔。

毕竟人都死了,再说什么话来责怪他也没有必要了,他回头尖声尖气问道:“天地会的反贼呢?”

“逃、逃了……”

鄂尔多被杀身亡,官兵群龙无首,直接去通报了刘瑾让他过来,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能做主追击。

不过此时登封城们已经戒严,四边城门都是紧闭严守,那些反贼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地,只是原本好好地围剿计划把自己先搭进去了不说,到现在还一点成果都没有出,刘瑾心中对鄂尔多是颇不以为然。

更关键是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自己收拾,自己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收拾了,否则后面若是被皇帝那头知道,鄂尔多已经死了,那怒火恐怕就都得要宣泄到自己身上了。

刘瑾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将他的尸体收敛了,派人送回京城去。至于你们,若想要将功折罪,现在便立刻去追捕反贼,而非留在此处干站着傻等。”

“是、是……”顿时一个个小校紧张应声,然后哗啦啦一片兵甲撞击声,官兵开始四散开去。

有人做主下令,他们倒是跑得很快,而且从这里出去,基本上不是去南城就是去东城,只需要兵分两路就可以了。

而且刘瑾这一次带了心腹过来,此时也是他们表现的时候,都不需要刘瑾特意吩咐,就已经自觉领着人马分开两道去追击了。

接着,等到收拾鄂尔多尸体的官兵也退开,空旷的巷道里面只剩下刘瑾一人了,他突然转过身恭敬地对着旁边一个黑暗角落躬身道:“属下不知道教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教主恕罪!”

其实在刚才走过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这附近的气息,比他还早来到这里,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在他面前隐藏身份,所以当时他才能够察觉到那似乎是故意泄露出来的熟悉气息,然后特意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专门留下来拜会。

阴影中逐渐走出来四个秀丽女子,一起抬着一架辇舆,辇上还蒙着纱帘,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不过传出来的声音却是低沉甚至有些阴森森:“刘瑾,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若还这般出工不出力,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撤换了你?”

刘瑾垂向地面的脸上白眉一挑,抬起头来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忙道:“属下不敢,教主明察秋毫,属下的确……的确有些念旧,毕竟天地会乃是鹰王所创,与我教系出同源,若对他们下杀手,未免有些……”

那“教主”嗤笑一声,显然并不受他言语糊弄,“白眉鹰王当初出走,便已经不再是明教中人,如今日月神教才是明教正统,天鹰教的名字都改成了天地会,他们与咱们早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你居然还当他是本教中人。本座是该说你天真,还是心中有鬼呢?”

刘瑾额头直冒冷汗,都沾湿了额角的白发,他想要辩解却感觉多说多错,最后只能跪在地上,摆出一副任由处置的态度。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教主”此时却没有再追究下去了,反倒温言说道:“本座知道,教中如你这般念旧的人还是不少的,若你能够,将他们的名字都说出来,以前的事情,本座可以既往不咎。”

刘瑾深吸口气,良久才说道:“教主有命,属下不敢不从。”

死道友不死贫道,刘瑾虽然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但在这时候还是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哈哈哈……”那“教主”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从低沉转为尖利。

竟然有些像是女声!

……

东城门内,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刚刚结束。

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没有将全部的守城官兵都吸引过来,而过来探查情况的那一个小队,现在也都被李平安他们打倒了。

至于隐藏在暗处的剩下两名血滴子,已经被李平安再次用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招儿解决掉了一个,还剩下的一个却被捉了过来。

那是其在李平安他们与探查情况的官兵交战之时趁机出手偷袭,但血滴子最终还是用在了他们“自己人”头上,唯一当场死亡的官兵便是那血滴子下最后一个亡魂。

而趁着这个机会,李平安确定了其方位之后,便让天宝直接打上去,他和君宝拖着两个官兵的身体在后面给他做掩护。

暴露出来的刺客便意味着丧失了最大的威胁,而天宝赶过去的时候,那意识到不妙的血滴子还准备逃跑,却偏偏连跑都跑不过天宝,被他追上绑了回来。

当然,这是李平安的吩咐,让他抓一个活的回来,天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会听话的。

等到将那名血滴子带到了眼前来,李平安看着被摘下了面罩、看起来也有点儿像是胡人样貌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你们血滴子此次只来了四人?”

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血滴子的相关事情,不过不妨碍他诈一下此人。

那人却只是闭着嘴,什么话也不说,但从他的眼神来看,他不是说不了只是不想说。

天宝立刻化身凶恶的狗腿子,推了他一把怒道:“你若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尝尝自己这东西的厉害?”

那个血滴子里面还有刚刚那名士兵的脑袋,被天宝一把抓起来之后,那颗脑袋就咕噜噜掉落到地面上,还滚了几滚才停下,把措手不及的天宝也吓了一跳。

李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这边的人迟迟不回去,显然再次引起了城门口那些守城官兵的怀疑,已经再次有人朝着这里走过来,此次人还又多了很多。

李平安赶紧指示着君宝他们道:“快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下来换上,宜早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城!”

“那他怎么办?”天宝指着那名血滴子,问道。

李平安毫不犹豫道:“他也一样,过来的人有四个,若是少了一个不好解释。”

这其实也是他方才要让天宝将其活捉的主要原因,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计划,由四个人伪装成刚刚过来探查情况的小队,在夜色下稍微遮掩一下,萌混过关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此人会不会乖乖听话了。

李平安想了想,似乎暂时没有能够直接威胁到对方的地方,但既然他没有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自尽,显然小命对他而言还是比较重要的,故而他只能威胁:“若是你安安静静,跟着我们一块出去,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若是你要是闹出了什么动静,在我们死之前你肯定会先死!”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他们也没有时间耽搁了,李平安强制给对方换上了官兵的衣服。

还好今夜被安排来守城的官兵都是从刘瑾那军营中抽调出来的人,正统的军服当然是有甲胄有头盔。

李平安在暗中制住了那名血滴子,然后跟君宝和天宝一起上前走出这里。

那边本来过来查探情况的人见到四个“同伴”走出来,怔了一下才抱怨道:“怎么回事,怎么磨蹭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害得老子白白担心?”

李平安故意捏着嗓子说道:“抱歉抱歉,这里的路不熟悉,刚刚本来想进里面探探,结果差点迷路了。”

刚刚听到过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他大概也能够模仿个六七成像。

他们本来就是在西城军营中人,平常军规森严也少有能出来的机会,更别说跑到东城这边来,所以不熟悉也很正常。

声音正常理由合理,而且有头盔遮掩加上这光线本来就不太好,看不清楚正脸,自然也没有引起怀疑,然后四人便跟着那些官兵往城门口走。

李平安一直注意着前面那些官兵的动静,对于身旁的俘虏稍稍有些疏忽,没想到这家伙突然不要命的喊了起来:“他们是乱党,快把他们抓了!”

李平安脸色一变,却也顾不得立刻下手报复了,抓着他的手臂将其身体直接甩到了前面那些惊疑转身看过来的官兵身上。

然后对着身后两个师弟一声招呼:“什么都别管了,直接往前冲!”

第四十五章、连累

李平安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不要命,虽然他也有所防备,但刚刚那一刹那的确有些放松。

整个夜晚一直绷紧神经,杀人、逃跑,李平安的脑袋也有些不可避免的疲敝,无法像刚开始那样一直集中注意力了。

好在他此时也不是一个人,身后天宝见情况不对已经机敏的上前来,君宝愣了一下后也跟着冲过来。

三人合力在那些官兵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将他们全都制服。

本来被李平安甩过去的那名血滴子将那些官兵的阵型都打乱了,所以接下来的混战也就对李平安他们有利了。

而在将这些官兵都打倒之后,那名血滴子再次被李平安一把捞起来,他还故意戏谑道:“看到这一幕,是不是感觉很失望、很意外”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那血滴子刚刚反应过来,就注意到那几个官兵就已经倒了一片,他正要再喊,李平安怎么可能再让他叫出声来,当即撕下一条布带塞到了他嘴巴里,同时将他双手缚在背后,将他身上的盔甲也都扒了下来。

血滴子身份隐秘,那些官兵就算看到他本来面目,也肯定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这便是李平安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里的动静、刚刚血滴子的叫声也让剩下的守城官兵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了,李平安刚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一手抓着那血滴子,对君宝和天宝说道:“待会儿咱们伪装成受伤逃跑的官兵,就说这里有反贼埋伏,把他们都引过来……”

君宝和天宝微微一愣,但不管有没有明白过来,都点了点头应和下来。

跟着李平安便带着那血滴子还有两个师弟“仓皇”冲着城门口逃蹿过去,那血滴子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此时更加挣扎起来,但李平安这一次牢牢制住了他,甚至用上了九阳内力。

李平安倒也不是不想杀他,不过一个合适的肉盾并不容易,这血滴子身板挺厚实,关键时刻挡在身前,肯定能够挡得住最少一次兵灾。

这也是李平安从之前用那个女刺客做武器得来地“灵感”,至于对方的挣扎,李平安并不放在心上,他想起来了自己之前随意翻阅过的那另外三卷《九阳真经》中,“奇技篇”里面就有这么一篇内容,是如何用真气导入另一个人的体内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地。

说起来,在《九阴真经》中就有移魂大法这种疑似可以影响人神志甚至控制人思维的武功,而九阳与之对应,却也有一个类似的却更为堂堂正正的手段,不像是移魂大法不小心可能会对被施术者造成脑部损伤,这种“控身之术”更多的却是让目标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变成类似于傀儡一般的存在。

在这种时候,九阳真气就是最好的媒介,根据功法记载甚至可以在一定距离内都实现离体的操控,只是要练好却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最起码要用人来尝试。

李平安那次也只是粗略看看,所以也不敢贸然尝试,这要不小心让这名血滴子死了,那还是小事,万一真气透进去他禁受不住直接爆体而亡,那李平安可就是没得好处还惹了一身骚了。

但这不妨碍他稍稍将内力氤氲的真气印在对方身上,这真气不会直接影响到对方身体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扼住其血脉流动,冻结他的行动。

那名血滴子显然也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威胁,他到底不是真地不怕死,这个时候确实担心再触怒李平安的话就真的被杀了,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眼见他“乖巧”下来,李平安也就多分了点心神去“演戏”。

三个师兄弟“仓皇”奔跑中,脚步趔趄、身上的盔甲都掉了两块在地上,那样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原本鄂尔多安排过来守城的官兵四座城门都差不多,东城门算是其中最多的,共计有三百多人,城楼上例常有两百人,城下则有十数个行伍,每行十人每伍五人,一部分在城门口附近“站岗”,更大一部分却是在直入城门的几个街道入口勘察。

李平安他们这里也在勘察范围内,不过连续两轮来查探情况的官兵都被他们摆平了,这时候就算回去也不好交差,更不好再伪装成“自己人”,既然如此李平安自然是另辟蹊径,虽然还是假扮官兵,却是被埋伏在此的乱党伏击败退回去求援地。

城门口那些人果然上当,一方面他们来此的本来目的就是要围堵反贼,之前没注意让一部分反贼逃出去,现在更想要将功补过,立功心切之下也没有花太多心思去辨别真假;另一方面当然是李平安他们的“演技”太真实了,在月夜下仓皇逃蹿回来的同伴,身上还受着伤,呼救声凄厉哀婉,流血又流泪,怎能不令人动容?

这时候要是无动于衷,恐怕更会引起异议,所以那个被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千总“当机立断”,领着手下所有人准备过来围剿乱党。

而李平安这几个“伤员”,却已经被扶到了后面去休息去了。

“大家小心!”这边那千总领着大队人马刚来到这巷子口,注意到里面地上伏着几个身影顿时便叫住了众人,然后带着大家小心谨慎地向前去。

直到发现附近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他才慢慢接近过去,然后却看到地上各自倒了几个官兵和几个衣着单薄(盔甲被脱了身上只有单衣月色下也看不太出来)的“乱党”。

“乱党余孽就藏在这附近,大家搜!”这千总先入为主,此时也认定了这一点,顿时就领着手下兵马在这巷子里搞了个鸡飞狗跳。

而此时李平安四人已经在搀扶下慢慢走到了城头下,等到感觉上头看不见这下头情况之后,李平安朝着天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李平安“扶着”那名血滴子,君宝和天宝则分别被两名官兵扶着,此时天宝和君宝几乎是在同时就朝着这两人下手,一击便将他们打晕了。

三人迅速将那两条身体拖到了旁边阴影处隐藏起来,李平安正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驾马车吵着城门口缓缓驶来。

他先是一愣,再看到那马车上的身影的时候,顿时另一个计划又浮上了心头。

……

“晦气,真是晦气,遇到你老子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从离家开始,雷老虎就没有停止过唠叨。

这抱怨自然是针对此时在外面跟他一起赶车的令狐冲,这个女儿师门的大师兄、也是害得此次他们一家必须得离家逃亡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令狐冲杀了官府的人,又被追击,然后逃到了雷府来,又被雷婷婷发现收留了他,结果却反而被官兵那边察觉,导致雷老虎也沾上了“乱党”的名声,他这个在登封乃至河南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富商就算平日里行事跋扈了一点儿,又何需要像现在这样仓皇鼠窜?

这也是先前在大宋与满清边界那次被迫离开时受到的教训,惹谁也不能惹到官面上的人物,尤其还是在满清牵扯到天地会“乱党”中去。

但现在他也只能在嘴上出出气,事情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了,还好狡兔三窟,他出去之后也不至于还要白手起家,要不然他是否能够这么果断地扔下这么大的家产豁然离开就不好说了。

令狐冲也是自知理亏,只是缄默不言,而看到了前面越来越近的城门之后,他也将头上的帽子拉得更低了些,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光头,毕竟现在在城中的官兵间,恐怕已经有“四个光头”的传说在流传了。

同时马车里面,母女对面而坐,雷婷婷也有些不敢看母亲。

李小环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娘吗?”

雷婷婷涩然道:“娘,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只是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官府的人抓走……”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怨气,如果不是当初直接把自己带走让自己和大师兄失散,然后又非得要绑着自己强迫自己去招亲,大师兄和她一直在一起的话,又怎么会沾上什么“乱党”?

但这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就算真的做错了也不可能责怪他们什么,何况此事也确实是自己意气用事了些,看到原本意气风发的父亲为了躲避官府的搜捕而带着他们一起钻狗洞出来,她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李小环却道:“你爹在外还是有些准备的,咱们这次只要成功逃出去,在外隐姓埋名寻个安生营生,你若真对你那大师兄有意,你就劝他别再去和那些乱党混在一起,咱们好生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娘,你说什么啊?”情窦初开的少女被直接点破心事,还是亲生母亲,顿时羞红了脸。

却在此时,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前方止步,你等是什么人?”

然后是雷老虎赔笑着上前招呼的声音,跟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厉喝声陡然拔高:“快滚回去,今夜城门禁止通行,除非有九门提督大人和刘公公的手谕!”

第四十六章、迷雾

雷老虎脸色有些难看,换在以往他何需要在一个小兵头面前腆着脸。

但他活了大半辈子几起几落,早就领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面子哪里有命重要,就像赚再多钱也需要有命去花一样。

所以面对那态度凶恶的官兵,他一边搜肠刮肚在找着合适的萌混过关的理由,一边还是赔笑道:“哈哈,老……我叫雷老虎,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我跟你们县尉陈大人可是八拜之交,此次也是有些急事,必须要出城去,便通融通融吧……”

这时候令狐冲却在旁边扯着他的胳膊,他皱了皱眉,还是回过头去瞄了一眼,却见令狐冲正对着前方挤眉弄眼。

雷老虎本就对令狐冲有意见,此时更是反感此人不明场合,回过头来笑道:“我这小厮不懂规矩,他……”

“雷老板,才多久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这声音让雷老虎一怔,莫名有些耳熟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他急得满头大汗,李平安心中暗笑,却突然跟着朗声道:“原来你还真有刘公公的手谕,何不早说呢?开城门,放他们出城……”

后面半句话,他自然是朝着城头上喊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鄂尔多或者是刘瑾那边有没有类似的吩咐,但是城头上的那些官兵他们难道就知道了?

双方信息都不对称,但明显李平安这边掌握更多优势,尤其是在对方压根不清楚城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雷老虎此时都懵了,他哪里来的什么刘公公手谕,就算平常吹嘘和刘公公交好,也只是他单方面的说法,其实他总共都没见过人家几次面,说上几回话,只不过他却是“资助”了不少,偶尔扯一扯虎皮也没什么大不了地。

而且这官兵看样子和他认识,却偏要胡诌什么刘公公手谕,这岂不是故意要放他们出城门?

令狐冲突然在背后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雷老虎才反应过来,虽然对于对面的身份、还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好奇,但既然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那他何须站着睡觉?

而他嗓门本来就大,此时对上线路之后,立刻便有些暴露本性的迹象,哈哈笑道:“今夜城中生乱,你们审查严厉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待会儿我出去以后,你们得立刻关闭城门,否则刘公公责怪起来,我也没法帮你们担着。”

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太传统也太慢了,城内的事情还没有那么快流传到城门口来,故而这些官兵中有不少本来就听说过雷老虎名字地,也知道他的确是一个能够接触得到县尉、刘公公等人的人,再有“刘公公手谕”,阻拦是不可能祖蓝的了,只能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李平安一边注视着上方官兵的动静,一边偶尔看着另一边他们之前所在、现在被那个千总带着手下占据了的巷子,那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边的情况,而冲过去家家户户开始搜索起来的动静,连这边都能够听得到。

或许是因为同样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认定了叛党就在那边,或许是刘公公的名头威慑力太强,总之没有过去多久,那城门便在李平安和雷老虎他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了。

雷老虎喜不自胜,赶紧驱赶着马车要通过城门,却发现那几个官兵就在旁边虎视眈眈,随着他通过城门也同样跟在一旁,让他都有些不敢加快速度。

直到终于越过城门而出,雷老虎心里总是放开了打算驱马前奔,却没想到那几个官兵竟在此时团团围拢上来,然后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齐跳上了马车。

“你们做什么?”雷老虎已经弄晕了头,令狐冲却在旁边说道:“他们是李平安和他的两位师弟……”

“李平安?”

李平安笑道:“雷老板忘了,比武招亲的小和尚?”

雷老虎一怔,跟着反应过来,刚想叫出声来却又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左右看了看才问道:“你,你怎么成了官兵?”

他这是还没有能够转过弯来呢,李平安道:“我当然不是什么官兵,我才是真正的乱党。”

他和君宝两个一起挤上来,至于那名血滴子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自然被他丢在了一边,任他自生自灭。

但就是这样,这么多人一起上了马车也显得挤了,前面车坐上自然是容纳不了,最后只能让君宝两个都挤进去。

而等到令狐冲和李平安之间做抉择的时候,雷老虎最后还是选择放李平安进去,也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看令狐冲不舒服,但放在眼前也好过让他进去接触女儿。

三个光头挤进了车厢内,车里还有一对母女,而且空间不大多少有些拥挤,虽然都是江湖儿女,却也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李平安注意到李小环在自己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心中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命运难料,谁知道令狐冲成了方世玉之后还以这样一种方式跟雷婷婷一家搭上关系,而他们又会在这关键的时刻相遇?

雷婷婷只知道李平安他们师兄弟是大师兄进入登封城里遇见的,知道他们是大师兄和乱党扯上关系的原因心里也有些埋怨,所以从他们进来开始小脸便臭臭的,也不说话但是个人都知道她情绪不佳。

李小环便对李平安歉意地笑笑,没话找话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李平安摇了摇头示意并不介意,也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不过还好都逃出来了……”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喝,跟着便是雷老虎的喊声:“前方何人拦路?”

令狐冲也叫道:“咦,人呢,怎么不见了?”

李平安迅速冲到车厢外边,却见到视野前不知何时弥漫了一片大雾。

他疑惑道:“怎么回事?”

令狐冲摇头道:“不知道,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们只想着闯过这片树林就是了,没想到刚刚发现前面有人拦路,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而周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郊外没有灯光,只有月光,虽然今夜月色撩人,但在马车逐渐驶入树林间后,视线本来就受到了很大的阻碍,更别说现在还多了这大片的雾,而这绝不是自然成形的雾。

李平安吸了两下鼻子就沉声道:“这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马车自然是没法再前行了,这种情况下注意不到路况,搞一个车毁人亡都不是不可能。

就算没那么容易死,李平安也不想坐在车里好好地去摔一跤。

雷老虎瓮声道:“反正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都下车,我们沿着小路走。”

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而且等于是立着一个靶子让暗处的人打,所以李平安想了想便点头道:“我们全部都走,记得要前后衔接不要走丢了。”

君宝他们听李平安的,李小环母女自然听雷老虎地,至于令狐冲就是“墙头草”,所以两人做了决定自然所有人都跟从。

下得车来雷老虎扛着一把大刀在前方开路,后面是李小环母女和君宝、天宝,李平安和令狐冲一左一右殿后。

雷老虎常年跟着商队一起跑,对于登封附近的路线早就已经谙熟于心,所以哪怕此时视线受阻,但根据经验判断,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走没多远,就到了他所说的小道中,这条路看起来不是很经常有人走过的,也的确是一条适合逃跑的路线,起码官兵追来的话都不容易发现这样的路。

就在这时迷雾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诡异的笑声,其中有男有女,而且四面八方都是让人一时间辨别不清楚方向。

李平安等人都是脸色一变,但李平安也立刻意识到了,恐怕是这人工制造的迷雾本就是有界限的,而他们凭借着雷老虎地经验即将踏上小路也快要走出界限了,才逼得暗中之人不得不出声蛊惑他们。

冷笑一声,李平安朗声道:“若有胆子就出来当面较量,装神弄鬼算什么?”

他并不指望这么低级的激将法能够刺激到对方,但只要对方有回应,他就有把握找出声音的源头来。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暗处之人始终没有再言语,那笑声也消失了,跟着一阵风卷残云,雾气也渐渐散去。

而随着他们一行渐渐上路,虽然夜里行路依然艰难,但小心点却也没什么危险,周围看起来也很平静。

只是这平静却让李平安无法平静,他走着走着便突然停下来,然后冲着右边的一棵树突然轰出了一拳。

“啊”的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也都停止了行进,纷纷看向了身后。

李平安一把捏着被自己重伤的那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冷冷道:“东瀛忍者吗?呵,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第四十七章、忍者

虽然对方的隐匿手段其实很高超,但对于李平安来说,他那溢出的阴属性气息,却如黑夜里的萤火虫,无处遁形。

早在帮文泰来疗伤的时候,李平安就发现自己体内的九阳内力对于阴极或是阴属性的真气、气息会产生十分敏感的反应,大部分时候这只是一个鸡肋的能力,但放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却也能够让他多一双“眼睛”。

大概这忍者也想不到是自己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被李平安抓出来之后,他拼命挣扎不过,已经是面如死灰,而李平安显然也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或者说想要以此来逼迫暗中的其他人也出来,扼住这忍者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东瀛忍者身材矮小,更加上所练的忍功本身特性,导致他身材比一般女子还要纤细,脖子被李平安一只大手轻易地钳制住,脸颊已经涨得通红,没有着落点的双腿就在那儿拼命乱瞪着,最后只是越来越无力。

但就在此时,一个不易察觉的破空声被李平安捕捉到,他一手提着那忍者往旁边躲闪了好几步,然后就看到原来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经多了三个平行分布的苦无插在了地面上。

李平安环顾四周,冷冷一笑道:“想要救他,那就出来,藏头露尾,可没有半点儿诚意。”

依然没有应答,而在李平安身后,张君宝、令狐冲他们也都已经戒备起来。

雷老虎却显得很不耐,嗷嗷叫着提起大刀冲着旁边一棵大树砍过去,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除了劈得那树一阵抖动后,洒了他满脑袋的落叶,就什么也没有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像李平安那样看穿对方的伪装,这些忍者也不蠢,不会在发现这种隐匿法不起作用之后还傻乎乎在那儿站着。

李平安又看了眼手上那个忍者,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不过还算活着,李平安并不嗜杀,不然之前那个血滴子也不会就那么放过了,但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能够下得了手。

此时便冲着周围喊了一声,说道:“那你们就好好看着……”话一说完,他就给了那忍者最后一击。

忍者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然后李平安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就像是丢垃圾一样,将那个小尸体扔到了一旁。

这一幕却似乎激怒了暗中的那些人,突然从某一刻开始,从四面不断有苦无射过来,李平安耳力过人,又有九阳护体,并不害怕,但君宝他们可就未必了,毕竟以忍者的忍功射出来的苦无往往趋近于无声无息,要捕捉到那动静相当有难度。

何况现在这个环境,虽然没有了雾气笼罩却也依然对视野很不友好,他们根本都看不清楚那些苦无到底从哪些方向射过来,自然也无法去捕捉其轨迹。

就算是李平安过来帮他们,却也不可能将全部的苦无都挡出去,李平安立刻便喝道:“快,全部退到树后边去!”

众人也知道在这里只能拖李平安的后腿,乖乖各自找到旁边的树木躲起来。

但李平安知道这也并不保险,因为忍者们同样会转换方位,这样的偷袭是很难有真正死角的。

李平安知道自己必须要把对方揪出来,才能避免这种持续被动挨打的局面,就算他到现在毫发无伤,接下去应该也很难会被伤到,这种打法却也叫人着实憋屈。

光光站在原地不动听音辨位,对这些藏在暗中却还能够不断行动起来的忍者未必有效,所以李平安干脆跑动起来。

当然他并不是没头苍蝇一样无目的的乱跑,想要射出苦无,中间肯定不能有太多阻挡物,毕竟苦无本身质量不大,要是中间隔着树的话,也不可能出现穿过树木还能继续穿过去的情况。

而在这林间小路里相对阴暗的环境中,即便是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忍者,李平安也相信就算他们的眼睛能“看”得到,力量却也够不着将苦无射出太远的距离。

有着这些考虑,李平安便专门觑着方圆不超过一百步的区域内,那些树缝间的地方跑。

这虽然是一种笨办法,但对于李平安来说,就算不能够直接揪出人来,却也一定能够在对方心中造成一定的恐慌,而如果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向自己下手,那就更容易了。

忍者同样是一种团体行动的群体,所以就跟之前的血滴子一样,他们也会有暗杀的阵型,一旦这个阵型变动甚至被冲破,那就会暴露出很多的破绽,李平安相信藏在树后面的君宝他们也不会就这样心安理得坐在那里,肯定也会在暗中观察时机,对方若真有破绽,必定会被抓住。

黑暗的环境,耳朵的作用被放大,但李平安依然在不断观察着四周,一旦有些有嫌疑的轮廓便会立刻作为目标冲过去。

这样跑了几圈,虽然身体不至于累,耐心却被消磨了许多。

“还真是一群‘忍者’啊,这比缩头乌龟还有耐性……”暗暗嘀咕着,李平安也在调整着自己有些毛燥起来的心态。

还好几年的经文不是白念的,李平安重生到现在,除了在和师父觉远对峙的那一次态度稍微有些出格,大部分时候都是能够好好把控住自己情绪地,这不得不说就是“和尚念经”的效果了。

上得山多终遇虎,而李平安这一番奔跑也终归不是白跑,主要还是因为之前的一番表现,不管是发现那伪装成树的忍者、轻易避开苦无,还是之后摁死了那个忍者,都让李平安吸引了暗中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哪怕他现在看起来是在乱跑,却也让他们不知不觉被牵动。

虽说他们同样会移动,但总共范围就这么大,李平安跑来跑去不说刚巧遇上,但在附近却是有的,而在接近李平安的时候,他对于这些忍者的感应力很强,很轻易就能发现他们的存在了。

所以很快就有第一个忍者被李平安从黑暗中揪了出来,而这就像是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一个导火索,也或许是阵型真的被李平安这样打破了,接下来李平安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有数道不平稳的气息在树林间乱蹿起来。

而也果然如他所料,君宝他们也并没有闲着,君宝和天宝经验少,但是君宝天赋好天宝机敏,两人互相配合,再加上还有一个更加鸡贼的令狐冲在旁边,也抓住了一个准备对着他们偷袭的忍者。

当然“战果”最丰厚的还是李平安自己,他凭借着自己超强的感应,还有速度与反应,在接下来又接连抓住了几个人。

这些忍者隐匿潜行的功夫很好,若非是碰到了李平安,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暴露,但只要一旦暴露行踪,就是君宝他们都能一个打几个。

不过李平安知道,这样的行动肯定有人在后面指挥,他们抓到的这几个不过是喽啰而已。

但只要继续抓下去,就肯定能够抓到幕后那只黑手。

“呵,总共已经几个人了?”

又抓住一个忍者回来,李平安将其扔到地上,问那边的令狐冲。

雷老虎一家在旁边看着,也会来帮把手,不过李小环似乎刚刚在那轮苦无洗地中受了点儿伤,所以父女两个主要还是在照顾她。

令狐冲道:“这里总共有五个人,加上之前那个,就是六个人。我听说,这东瀛忍者往往是以七人为一队行动,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个人,而且很可能是他们的头目。”

李平安有些诧异道:“你知道这东瀛忍者之事?”

令狐冲对于之前的苦无似乎有些心有余悸,此时仍然后怕地一边关注四方动静,一边说道:“我所知道的却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听说前宋康定年间,东瀛曾有一位不世之材,为追求剑道极境,而来我中原挑战群雄,自号白衣人。最后与中原第一剑道高手紫衣侯决战于洛水之滨,白衣人败北,返回东瀛之后便创立了断剑宗。断剑宗门规森严,有专门的队伍暗杀叛宗之人,这便是东瀛忍者的雏形。”

李平安听得前面部分莫名熟悉,跟着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浣花洗剑录”的情节么?

跟着又听到后面,不知觉又想到了前世一部动漫,不禁笑道:“那这么说来的话,这东瀛忍者都是以七人众形式出动了?”

令狐冲笑道:“李兄说的不错,他们这还真就叫做七人众。”

李平安无语半晌,翻了一个无人看得到的白眼之后,又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哦,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地。小时候我经常会缠着他说一些江湖秘闻,我们华山以剑闻名,所以我也一直爱听那些剑客传说。我还清楚地记得,这是师父在点评大宋剑神西门吹雪的时候提到的,他还说若当年西门吹雪在,或许紫衣侯不必要以受重伤的代价击败那白衣人了……”

李平安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大杂烩”,何况这些距离现在的他都还很遥远,也就听听罢了。

“若真是只有七人众倒好了,只有一个好应付,就怕还有人藏着。”

第四十八章、第七

李平安不会寄希望于可能,所以他一面注意着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一面也不敢放松对其他方向的警惕。

不过许久都不见再有动静,此时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对方憋着劲儿做缩头乌龟,李平安也没有办法,再上演一次没头苍蝇也没用,所以也只在原地一边警惕一边休息。

回头看了一眼雷老虎一家那边,关心问了一句:“雷夫人没事吧?”

雷老虎这个糙汉子此时居然有些急切起来,叫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要尽快找到大夫,不然小环她可能撑不住。”

李平安愣了一下,“有那么严重吗?”

他先前看动静不大还以为只是蹭到了哪里,那边李小环却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手臂被刮了一下。”

光线不太好,李平安也看不太清楚她说的手臂是哪条手臂。

雷婷婷却也急切道:“娘,你的脸这么热,怎么可能没事?”

李平安脸色一沉,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吩咐君宝他们注意着点儿周围动静,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中毒?”几人听得都是一愣,雷婷婷也抬起头来看着李平安。

李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凑到李小环身边,又想了想对雷婷婷道:“你拖着我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我跟她看看。”

雷婷婷问道:“你是大夫?”

李平安摇头,“如果是治病那我不会,但疗伤排毒的话,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雷老虎犹豫了一下,说道:“婷婷,按他说的做,让他看看。”

他倒不会觉得李平安这是想要故意占便宜,毕竟没那个必要,只是对于李平安能否做到不看好而已,但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雷婷婷依言将握住了李平安的一只手,只是见过一面还很陌生,虽然是和尚却也是个男人,而她就算是江湖儿女却也还是个女人,雷婷婷脸颊微红,还好这环境下也没谁能注意到。

然后她把李平安的手牵过来,轻轻搭在了李小环受伤的手臂上。

李平安感觉李小环的身体瞬间抖了抖,奇怪道:“雷夫人,怎么了?”

“没、没事……”

李平安感觉她的声音也有些奇怪了,不过并没有多想,又对雷老虎和雷婷婷说道:“你们把她扶到后面靠在那树上,我运功帮她将这阴毒逼出来。”

“还真的是毒?”

雷老虎和雷婷婷父女皆是一愣,继而一惊,然后反应过来,就是雷老虎也显得“听话”了许多,按照李平安所说父女两个将李小环抱到了后面大树前靠着。

在这个过程中李平安却也一直亦步亦趋跟着,手一直放在李小环那条手臂上。

相比于之前帮雷老虎驱除残留在体内的疑似幻音指的阴寒之力,这点苦无上附着的阴毒显然不算什么,毕竟只是破了皮,还没有浸入肉内,加上毒性没那么烈,这么点儿时间根本不足以扩散多少。

更多的作用还是让李小环的手臂陷入麻痹中,也让她觉得有些肌无力,而且就算是毒驱除了,也需要休息才能调养回来。

所以李平安很快就帮李小环清除了残留在表皮的那些毒,然后说道:“还好这毒素并不强,而且只是划了一下,不过也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休息?在这里……”雷老虎对李平安的态度立刻便不一样了,声音都轻了不少,当然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这是天生的。

李平安笑了笑道:“等我们将后面剩的人解决了,她应该也恢复了一些体力,到时候只要不是太过颠簸,我们尽快到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便是了。”

跟着他又回到了君宝他们那边,问道:“刚刚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吗?”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问,只是因为刚刚他在帮李小环祛毒的时候没太注意周围情况,而也如他所料,君宝他们并没有什么发现。

李平安看了看周围,突然说道:“咱们还是先赶路吧,别忘了城里还有追兵,他们反应过来的话,必定也会来追。不能因为暗处还有人藏着,就一直留在这里,白白耽搁时间。”

那鄂尔多看来是把登封城内刘瑾军营里的那些人都调过来了,那么分出部分来追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对他们来说还是必须,毕竟现在是捉拿乱党。

不只是他们,先前已经逃出去的小冬瓜他们一行人,肯定也正被官兵追击,不过他们占了先手、方德在外面也早做了安排,想必安然脱身的问题也不大。

唯一有问题的也只是被刺的方德,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不会就这么死了。

虽然是临时改主意,但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现在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太没有安全感了。

这一次依然是李平安和令狐冲殿后,但因为雷老虎和雷婷婷都要照顾李小环,故而君宝两个成了开路地。

他们当然也不认识路,只能靠着雷老虎的指引前行。

其实李平安也想过在这外面,是否也能够找到小冬瓜他们留下的暗记,不过想想这种可能性也小了点儿,逃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必要一定沿着同样一条路走,反正他们下一个可能去的据点李平安也是知道地,就在距离登封三百里外的开封城,到时候只要直接去开封找他们就行了。

开封这个地方对李平安来说可太有名了,相比于登封后来出名大多是因为有一个少林寺的存在,开封却是不管从政治地位、经济和地理等方面都要胜过许多,而“开封有个包青天”也是李平安前世从小就听的一首印象深刻的歌。

当然了,现在这时候,开封不过是一个和登封一样先后被蒙元和满清占据的城池,没有包青天也没有展昭,而天地会地青木堂没有直接设在那里,而是在登封城这儿,却也是因为开封受到朝廷的关注更多,政治地位更加重要,自然官府的权威也更重。

相比于登封虽然作为刘瑾练兵之处,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布防之处,刘瑾也只是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不去管整个城池的防务,导致登封成了筛子一样,才会有今夜这种整个城内一片作乱、官兵管都有些管不过来的情况发生;开封的布防却要严密正式多了,天地会的人渗透也不深。

这样的地方对于天地会地隐藏却也有利,因为有一种难找叫做灯下黑。

“雷老板,咱们如果要去开封,要走多久?”虽然知道暂时不可能直接去,李平安也还是先问了一下。

雷老虎心里盘算了下,回复道:“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夜或许就能到地方了。”

这么说来的话,小冬瓜他们沿路还要为方德就医,又躲避官兵追捕,肯定也没有那么快到了,那就更不用急了。

想到这里,李平安又问道:“那雷老板现在是想带我们去哪儿?”

雷老虎呵呵笑道:“不瞒你们说,我雷老虎做生意,从来就不会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同一个地方。登封城里是如此,这外面也是一样。不过现在咱们还得躲避官兵追捕,最好是找到他们涉及较为薄弱的地方,这附近出去就有一个村子,村里有户人家是我早就安排到这里地,他们那儿可以暂时歇一下脚。”

李小环的确在慢慢好转,之前感觉身体都轻飘飘地,现在都能自己下地走了,所以雷老虎的心情也重新开朗起来。

而且此时他思维清晰、口齿清楚,让李平安差点以为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雷老虎了。

“以德唬人?”

“噗……”前面天宝一听到这四个字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君宝他们自然是不明所以,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雷老虎似乎也滞了一下,跟着才呵呵笑道:“对对,以德唬人、以德唬人……”

这明显原汁原味的说话让李平安心里最后一丝疑窦也没了,不过又想了想,似乎也是自己想差了,雷老虎文化水平是肯定不高,但是能够走到这样的社会地位积累如此财富,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人物,在某些方面也必然是有他的长处的。

沙沙沙……

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大家的警惕性自然也不可避免地下降了许多。

这或许也正是忍者成功之道,永远比对方能忍,才能够抓到一丝稍纵即逝的机会。

不过李平安始终提着一点儿小心,甚至可以说他的言行未尝没有着麻痹对方的心思,所以当耳朵里捕捉到仿佛混杂在风声中的席位脚步声后,李平安立刻往两边看过去,同时手隐蔽地拉扯了令狐冲一下。

令狐冲只要不喝酒,头脑还是能保持清醒地,而且他也是这里最了解东瀛忍者团体地,所以得到了李平安的提醒后立刻也绷起神经来,同时用手在李平安胳膊处画了一个“七”的字形。

李平安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突然对着暗处某个方向一个饿虎扑食蹿了过去,而令狐冲也在瞬间从另一边包抄。

第十四十九章、虎殇

在登封城东面的大道上,一台辇架正在缓缓前行。

城外无人,这由四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抬起的辇架就未免显得有些显眼而诡异。

而在不久后,辇架停在半路上,跟着一道身影像是突然出现在跟前,一个装束与中原汉人或是满人都大不相同的年轻男子在辇架前单膝跪地,恭敬道:“服部千军,拜见东方教主!”

辇架上、纱帘中一个声音传出来,冷冽无比:“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下知道东方教主今日会途经此地,故而特前来拜会。”

沉默片刻后,辇架上的东方教主才冷笑道:“你当本座是傻子么?不知道又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劳动你这位东瀛上忍亲自动手?”

服部千军额头滴汗,对面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哪怕到现在连面都还没有见上,他却心中颤抖,却仍强自道:“服部千军所言,句句属实,东方教主为何不信?”

“哼,若不是方才让本座发现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出来了?服部千军,本座告诉你,你也可以回去转告猿飞日月,本座与你们东瀛人合作,是因为本座需要你们;但若是你们不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要反客为主,那本座,也就不再需要这样的合作者了。”

“是、是……”服部千军冷汗直流,在强大的压迫力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辇架里那人却在此时,流露出一声女子般的娇笑,跟着笼罩在上面的纱帘突然崩散向四方,然后一条身影从里面蹿出来。

而就在这身影飞出的下一刻,一根木柱倏然撞了过来,直接将整个辇架都撞散了,那四名抬着辇架的女子却齐齐逃开,然后又同时从身上抽出一条条白色丝带来,挥向了空中。

四女互相拉扯着几条丝带,那从辇架中飞出去的身影此时刚好降落下来,正好斜倚在了这些丝带拼成的“床”上。

服部千军看过去,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那先前被他称为“东方教主”之人,居然像一个女子。

或者说,不管是身段还是外形,看上去就是一个女人,但是眉眼颦笑间,又带着一丝英气。

她一只手捋着自己侧边的一挑乌黑长发,并没有去看近处的服部千军,而是遥遥望着数十步外龙行虎步而来得一道健硕身影。

那高大威猛的汉子声音亦是十分洪亮,豪声道:“哈哈哈哈,东方不败,先前老子听人说你成了个娘们儿,老子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你真成了个娘们儿,居然还长得不错。哈哈哈哈,就是不知道哪个人给你开的苞啊?”

东方不败的声音却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听得人神经都快错乱了:“向问天,本座上次大发慈悲饶过你一命,你非但不心怀感激,反倒不识好歹,又犯上门来。你以为这一次,你还想逃得掉么?”

“天王老子向问天?”服部千军心中一动,他自然了解过中原武林的一些事情,包括被外界传言已经凋敝的满清国内武林。

别看外面都说满清已经没有什么武林高手,那不过是很多人藏起来了而已。

其实看看被称为满清第一高手的东方不败便知道了,他手下的日月神教,算是目前清国内仅存的武林势力,而黑木崖上的护法有些名不见经传,武功却都不低。

还有这诨号“天王老子”的向问天,此人虽然不能和南宋那些顶尖高手相比,却也可称得上是一个一流好手,就刚刚那一手推木碎辇的破坏力,服部千军自认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赶上了。

而且这向问天还不是一个人来地,紧随其后又走出来几道身影,东方不败只看了几眼便笑道:“没成想本座刚从刘瑾那儿得到了你们的身份秘密,就看到你们过来送死?真不知道该说刘瑾对本座忠心耿耿,还是要怀疑他,和你们串通起来,一起要谋害本座。”

“哼!”向问天冷笑道:“东方不败,你真是狼子野心,先是联合满清朝廷,害死任教主、分裂我明教;现在又要与这东瀛蛮夷联合,不知又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正好,老子今天就要来替天行道,把你们通通灭了!”

“大言不惭!”东方不败话音方落,手上已经多了几根金针。

向问天早就知道他这招的厉害,立刻招呼众人蜂拥而上。

服部千军正准备趁机溜走,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住,回头才看到是东方不败,顿时不敢再动,然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东方不败一起迎敌。

但是想象中乱战成一团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就算是早有防备,但是真正的实力是让人防不胜防地。

东方不败那些金针每飞出去一根,则必取一人性命,速度太快角度刁钻叫所有人都躲闪不及,到最后等到向问天终于接近东方不败的时候,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却已经是一个不剩了。

饶是以“天王老子”的胆量,此时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沉重的意识到,东方不败比之上次厮杀的时候,变得更强了,甚至先前并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的那种如任教主那样一方枭雄的姿态与霸气,现在也有了些许。

哪怕现在是女儿身的样子,却也丝毫不影响她俾睨天下。

但他不想后退,也不能后退,甚至冲的更快,一双龙爪手直扑向了东方不败。

“既然你找死,本座便赐你一死!”

……

四周空旷寂寥,李平安和令狐冲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君宝和天宝立刻返回身来,一左一右护在了雷老虎一家身边。

雷老虎也把李小环靠在了雷婷婷身上,握紧了自己的大刀。

而此时李平安和令狐冲已经跳到了后方草丛里,但是人影并没有发现,只看到了一块木头和一只似乎被扎在上面正不断蹬脚想要逃跑而不得的大老鼠。

李平安和令狐冲对视一眼,纷纷暗叫了一声不好,虽然他们也想不通此举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距离并不远,他们事实上都没有和君宝他们分开,而且君宝他们也会注意着。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后面又传来“啊呀”一声,两人立刻返回,却发现几人已经是乱作一团,本来该照顾李小环的雷老虎躺在地上,该被照顾的李小环却坐在那儿双手握着雷老虎双手。

君宝和天宝正揪着一个人将其死死压在了地面上,雷婷婷则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李平安立刻走过去,令狐冲则还记得要警惕四周看看是否还藏着什么人。

李平安蹲下身来去看,树缝隙透进来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此时老雷已经是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似乎还在咬牙忍耐着什么。

李平安将他的身体拖起来,然后翻到后面一看,心头就是一沉。

“这些苦无已经刺进去了,若是有毒,恐怕已经侵入进去。”

“没、没事……”雷老虎说着,却突然呻吟一声,因为实在痛得忍不住了,他的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沁出来,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

李小环、雷婷婷他们都已经聚过来,两女也蹲下身来围着雷老虎,看到雷老虎背上那几根已经插进了血肉里的苦无,都是瞬间泪湿眼眶。

“老虎(爹)……”两女叫唤了声,齐齐来抱住雷老虎。

李平安一言不发,只是将雷老虎身体撑住坐起来,然后坐在他身后,将双手抵在他背上。

李小环和雷婷婷虽然有千万般言,可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强自安静而镇定地看着李平安救雷老虎。

不多久,李平安皱了皱眉,虽然还没有收手,脸色却很不好看。

李小环母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注意到他似乎在摇头,再看雷老虎的样子似乎是晕了过去,顿时心中都是一沉。

雷婷婷立刻问道:“我爹、我爹他,没事吧?”

李平安轻声道:“我过来的迟了些,恐怕那家伙的真正目的便是这个。先前他一定注意到我似乎能驱毒,所以先设计将我引开,然后再来下手。不过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天宝立刻说道:“大师兄,我们刚刚很注意周围情况地,就算听到声音也没有离开。然后这人突然出现,被我和君宝一起抓住,却没想到他还能偷放暗器。而且本来是对着雷夫人去地,结果雷老板出来用背挡了一下,就这样了。”

李平安皱眉,心里很是奇怪。

根据这种种迹象推测,这忍者的目标倒似乎是李小环,甚至为此牺牲自己出来也在所不惜。

可是……怎么会是李小环?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候身前的雷老虎重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围在身旁的妻女,问道:“你们干什么?”

雷婷婷顿时高兴道:“啊,爹,你醒了?”

李平安本想说他这是回光返照,活不了多久了,这苦无中的毒素烈性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相比于之前刮中李小环那个效果要强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次插中太多而且都进入血肉中。

反正他是无能为力,而这样的毒哪怕在这个武侠世界真有人能解,现在恐怕也来不及了。

那边令狐冲见小师妹伤心也不好过,顿时走到那第七名忍者身前,按着他的脑袋厉声问道:“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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