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核启示录 - xp1024.com
《果核启示录》


序一:浩劫日与虚拟现实社会

当坎普抱住迪尔佳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他们俩所做的事情会对史称“人类第二次进化”这样伟大的课题产生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他不会想到自己会以后会拥有“新人类之母”的伟大称号,正如同迪尔佳“新人类之父”的称号。

虽然称号似乎会让人对当事人的性别产生严重的错乱,但后世并没有任何人质疑这两个称号——某些貌似荒谬的事实之所以顺理成章的存在,往往是因为拥有战胜其荒谬性的更强大的支撑。

按史前的标准来说这次拥抱与接下来的一切并不真实存在。

所谓史前,是人们对于浩劫日之前全部人类历史的统称,在浩劫日之后他们全体进入了果核系统展开了人类的新纪元。

他们的身体正浸泡在相聚两公里的两个营养仓内。这里是史上最伟大的虚拟现实社会场景——果核梦境。

而相互动作的是他们彼此在虚拟世界内的角色投影。这是人类在浩劫日后残存的“唯一”形式。

如果要方便理解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解释,你试想一下一款全息虚拟现实游戏,你需要躺在营养仓内通过脑波才能进入。

可你进入后里面既没有砍怪升级也没有寻宝探险,那是一个跟你现在生活的世界一样的地方,你在做的和能做的跟你现在每天所做的事情一样。

谁会玩儿这样的游戏?全人类,所有活着的人类,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月球人居改造的课题在浩劫日发生时仍存在无法解决的技术难题,人类也没有在自己可以到达的宇宙范围内发现任何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即使最后时刻地球联合政府赌博式的放出了大量的移民飞船,但谁也知道移民船所携带的资源储备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漫长的星际漫游中找到新的移居点。

在浩劫日那天,地球遭到一颗名为终极噩梦的彗星的撞击。为了躲避撞击带来的影响人类只能躺进营养仓内,在虚拟现实场景中延续自己的文明与生活。

直至2132年,彗星已经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逼近地球的时候,果核——在那个年代里它仍然被叫做永恒梦境——在庞大的星际移民潮接近尾声的时候才进入人们的视野。

早在被称作“终极噩梦”的那颗彗星被发现前30多年它已经存在了,这个被人们当做玩笑看待的“史上最强败家子工程”却最终成为人类仅有的希望。

果核的前身永恒梦境是由潮流财团第三代继承人所开发的史上最强虚拟现实游戏。

潮流集团创始人以善于运用人性中的丑恶部分赚取财富著称,可谓是所有无良商人的最强大典范。他一生白手起家,创立了世界实力排行榜居前十位的潮流产业财团。

他的第三代继承人史克却是一名重度网游上瘾症患者,继承财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中财团全部资源全力开发他梦想中的虚拟现实游戏——永恒梦境。

永恒梦境集合了潮流财团在生物科技、电子、机械工业、网络虚拟技术数方面的最高成就,创造了真正可以成为永恒的一种虚拟现实。

人类通过在营养仓内深度休眠进入游戏,而意识则通过脑波控制形成虚拟角色投影进入虚拟场景并在其中游戏生活。

仿佛预兆到这项耗资巨大的游戏会让自己彻底破产,这位史上最大败家子并没有依靠社会能源体系为自己的游戏供能。

他为永恒梦境配备了全套的自动智能补给系统,并买下了数座能源矿藏。即使有需要人力操控的部分,也能由已进入虚拟现实场景的人类通过自己的角色投影在虚拟场景中遥控现实机械完成。

史克害怕他进入虚拟现实后潮流财团在现实世界中的掌控者会威胁到他的游戏世界,所以进行了资产脱离操作。那之后无论潮流财团存在与否在法理上已经与永恒梦境毫无关系。

这套配置有近亿游戏仓位的游戏系统,最终只售出了数千个仓位。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永远脱离现实活在虚幻当中,永恒梦境在回归现实生活的下线技术方面存在致命技术缺陷。

固然你可以在营养仓内得到近乎永生的生命,却是建立在肉体近乎永久的休眠基础上的。

与其说是人们想起了永恒梦境,不如说是永恒梦境主动联系了当时的地球联合政府。

即使身处虚拟现实场景中的永恒梦境也依旧是接入了当时的社会网络。史克之所以主动联络当局一方面是希望扩充游戏的在线人数,另一方面也是永恒梦境出现了无法解决的持续运营问题。

他挑选了最好的时机与当局接洽——不得不说这个败家子某种程度上完整继承了他先祖的无耻以及商业头脑。

而永恒梦境的出现,则为地球联合政府提供了另一种保留人类文明的思路与成熟运营体系。

地球联合政府对永恒梦境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去除了所有游戏元素而竭力去模拟真实和现实,重新命名为果核,将它视作作为人类文明再度发展的种子而存在的永动式虚拟现实社会系统。

人们往果核系统中复制进了人类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数据与资源,并移居(如果这也可以称为移居的话)了地球上剩余的大部分人口。

这些人以科研人员为主。

为了找到人类文明继续繁衍和发展的希望,地球联合政府授权学者联合会以最高评议会的名义获得了果核的大部分运作控制权。

人类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让文明能够得以新生的科学上。

但谁也无法从史克手中夺取虚拟现实系统的最终控制权,在人们主要活动的这个虚拟现实场景区域,他的人格烙印已经和主脑合为一体,成为真正的虚拟之神。

他甚至已经彻底舍弃了自己的肉体。

新的果核社会中,政府、国家与法律不复存在,最高的权力机关被称作——系统。最高评议会与史克共同做出所有有关果核系统的决定。

自那以后,人类社会仅以虚拟现实的形式存在,所有的人类被迫用余生所有的时间玩那款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想玩的,并不是游戏的游戏。

序二:梦死症与虚拟生育技术

坎普和迪尔佳正是隶属于最高评议会的两名学者,现在是果核历157年8月,距离史称浩劫日的“终极噩梦”地球撞击事件已经过去了157年。

人们原本以为,只需要在虚拟现实中度过一百年多年烟尘弥漫遮挡恒星光芒的黑暗期,人类文明就能够重返现实。

但大气结构被永久性改写,电离层和磁场遭到严重破坏,来自宇宙与恒星的高能射线,让人们丧失了以碳基身体重回现实的可能。地球环境已不具备让碳基人类保持生存繁衍的条件。

此刻他们与其说是在进行某种超友谊亲密关系的体液互换,不如说在进行某种以亲密关系为形式的科学研究。

良久之后,当坎普爬起身开始计算采样数据的时候,迪尔佳仍半迷蒙着眼睛躺着。

“喔,坎普!”她低声喊道,似乎有一些迷茫。

“等下,迪娃你看,经由意志体性活跃反射传感到营养仓所产生的细胞活跃度,果然远高于生物采样样本。”

“够了坎普,我有些厌烦了。”迪尔佳闭上眼:“我想,也许您需要更换一位实验伙伴。”

“啊?”坎普终于从他的数据中移开了眼睛,吃惊的半张着嘴看着迪尔佳: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感觉呢,很棒不是么?”

迪尔佳在眼前虚点了几下。

“谁知道呢?或许那些冰冷的机械更适合我吧。”

她站起身开始进行坐标传送的准备。

“祝你成功,坎普!”

当她的身影逐渐虚幻的时候她眼神复杂的笑了笑。

再回过神时已身处自己的工作室内。

屏幕上的自动采矿设备都如常工作着,夕阳穿过布满尘埃的天空将某只露天操作的自动矿车染上温暖的橙色,在淡绿的天空前仿佛一幅亘古就存在的油画。

“多么真实!”她想。

仅仅是想到这个词已经让她忍不住激动到颤栗,仿佛与坎普在最激情的那个刹那时肢体的感受:

“真想真实的触摸这个世界啊!但为什么会想到和坎普谈说起呢?”

在虚拟世界中已经度过100多年生命的他们,或许早已经遗忘了爱是什么。

而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在人类的二次进化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两个人再也没有相见过。

那些瞬间的迷惑与疑惑,以及心与心刹那的亲近与温暖,于是就此无人察觉,毫无声息的湮灭在岁月的风尘里。

果核历169年,坎普的虚拟生育研究终于成熟。

试管培育形成胚胎后在新的营养仓内孕育,胎儿大脑发育成熟后第一次在虚拟现实社会中出现的婴儿影像被称为”出生“,再由父母照顾直至成年。

在初期技术发布并引发婴儿潮之后,最高评议会开放了死亡禁令——在这之前,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死亡。

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营养仓会自动调节人体生理,以永远不离开营养仓为代价人类已经真正实现了永生。

而虚拟生育技术成熟前,对于整个人类来讲,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人类文明不可复制的最宝贵资源。

所以即使是当事人自己,也无权终止自己的生命。

但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当长生是神话般的存在时它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孜孜以求。

但当永生成为每个人唾手可得的能力乃至不得不背负的命运时生命反而拥有了一种难以承受的重量。

试想一下,如果你踏上一条几天的旅程,你会兴高采烈感受路上每一处风景仔细体会这一路上每一点滴的感受并希望它能尽可能的延长;

当你踏上一段几个月或者几年的旅程时,在最开始的兴奋过去以后,你需要调节心态才能去饶有兴趣的走下去;

当旅程延长到几十年时,你或许已经不会有任何心情去体会,终点是唯一你想到达的地方;

但当旅程变成永无终点的跋涉时,你或许依旧会前进,但疲累、绝望和厌倦会一直压在你的心里,直到你崩溃。

在果核中,永恒的生命就成为这样的一次旅程。

永恒梦境时期,这种危机就已经发生。这也正是史克会向地球联合政府求援的原因,地球联合政府也没能解决这一问题。

肉体不会死亡,但意志却会崩溃。

当绝望和厌倦累计到一定程度时,永恒梦境的虚拟现实中出现了“梦死者”。

他们是没有意识的意识体,他们如同其他人一样拥有虚拟投影却永远是一片意识的空白。

他们的脑与心脏与肉体和其他人一样强健却没有支配这些物质存在的精神,他们不会对任何刺激作出反应。

梦死症的出现毫无征兆,只需一点点大的情绪波动一个好好的人转眼之间或许就会成为梦死者。

这种症状甚至不能够称为脑死,因为从物质上来说当事人的脑部完全健康。

只是意识选择了沉入到谁也不知道的境地中去安息。

在梦境成为果核的那次大移民浪潮后,梦死症的发病几率一度有了大幅降低,甚至几乎有消失的迹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蔓延的迹象。

在死亡禁令被取消后,梦死症的发病几率才被真正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果拥有能死去的希望,谁也不会选择成为毫无尊严且永远无法安息的梦死者。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权死去,最高评议会最终对虚拟生育与死亡实行了牌照制。

唯有你为系统作出贡献的贡献值到达一定限额之后才能被允许申请生育或死亡牌照。

为了维持人口总数量的均衡,死亡牌照与生育牌照按比例发放。

而同样为了保持人类社会的自然更替避免断层,领取生育牌照之后一定的年限内不允许领取死亡牌照。

在贡献值系统的刺激下停滞了的人类科技终于在虚拟社会中再次得到了飞跃。

序三:重返现实与探索者技术

就在那个前后不到100年的黄金年代,新人类重新崛起的蓝图被悄悄画下了框架。

因为与此同一时期,迪尔佳主持的探索者技术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所谓探索者,粗略的讲原本是近似史前远程操控技术与虚拟现实技术结合而创造的全新人形机械系统。

你可以这样理解,那个真实的已经无法让人类生存的世界,终于也成了一个游戏副本,营养仓内的你可以通过脑波操控一个机械身体在其中行动。

最初的设想是,你的脑波能通过光速信息传输实现对这台人形机器人的控制。

就如同你拥有了一个在真实世界中的真实的机械身体。

研究在方向上出现了偏差,但最终仍获得了对某些人来说似乎更完美的成功。

但与虚拟生育技术不同,这一项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未曾对公众公布。

阻隔着人类重返现实脚步的绝非仅只是技术问题而已。

在逆境时,人们往往能够抛开成见合力寻找摆脱困局的一切途径;

而当成功的希望出现时,原本压抑在心底不同的声音就会开始呈现,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意见与观点得到尊重与执行。

秉承着每个人自己的正义,意见与主张的冲突最终引发暴力流血冲突甚至战争,这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从来都不是新闻。

第1章 捡到的脑袋

操作台上,一个破破烂烂布满锈渍的残破探索者头部残骸安静的在台上裂开保护层,显露出其中保存还算良好的核心存储条。

这枚头部残骸但凡能看见孔洞的地方都堆满腐烂物与污渍,还时不时有个别疑似生命力顽强的食腐蠕虫在其中蠕动。

围着操作台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按规定,这个,得上报后上交吧?”平克迟疑着开口问道。

“我的!”他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窜了出来,完全不顾及沾满腐烂恶心的污垢与可疑蠕虫,将残骸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纯金属铸造的面部上眼眶位置成像设备闪烁着,成功的传递出坚持、固执以及倔强的神态。

平克不由得一阵头大,回过头求助的看看身周的众人,希望得到一点支持。

几个身影下意识的缩了缩,但终究有人出了声。

“雅可可乖,按照果核律,这东西的确是只要发现就必须上交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一个柔和的女声传出。

除了对雅可可说话,恐怕谁也想不到向来以泼辣彪悍闻名的莫妮卡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

“好不容易,找到的!”

紧抱的双手没有丝毫放松。

有污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她紧抱的残骸滴落在地上,以及弄湿围在金属机甲外的那件脏兮兮的斗篷。

但刚刚倔强的梗着的头颅,却委屈的低了下来。

“要不偷偷复制一份儿……给雅可可留下?”

果然有人迟疑着出声儿。

本来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人,没谁舍得为这点跟他们毫无干系的破事儿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受委屈。

“开什么玩笑?这不找死吗?”

“不一定会被发现吧?”

野春至下意识的翻看着拆除保护层时卸下的部分残片儿做着侥幸的幻想。

“你瞎么?这明显是没公布过的试验型探索者结构。”

“有份儿拥有这种探索者机型的可都是评议会高层的大人物,复制了你想干吗?”

林东阁显然知道点儿什么,对野春至毫无道理的天真嗤之以鼻。

“再说你复制下来的数据能干啥?”

果核历753年,在尊严战争的催化之下,凭借虚拟生育技术与探索者技术,人们陆陆续续的带着营养仓内的碳基身体,在已经荒芜的大地上开拓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邦与聚居点。

人类的复兴在钢铁的第二身躯活跃下已经拉开了序幕。

这里是最高评议会境内偏远的腐海地区,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

一个完全丧失了其原本存在意义的人类聚集点。

而此时众人对这具探索者头部残骸的为难,还需要从探索者技术的由来说起。

所谓探索者,最初是身处营养仓中的人类运用通讯技术以脑波遥控的,行走于已不适宜碳基生物生存与活动的现实世界的机械造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探索者技术之所以最终战胜携带碳基身体共同行动的外机甲技术而成为主流,不止是因为其不需要内置生态循环系统而带来的更少能量与资源的耗费,更关键的是因为它对于碳基身体更极端的保护。

固然在原生人类主义者眼中,唯有以碳基身体行走于这片大地,并感受的活着才叫活着。

但对于果核的实情是,即使虚拟生育技术成熟,每个婴儿的产生仍需要耗费海量资源。

每个人类依旧是人类文明延续中很难复制的宝贵财富。

一方面相对于营养仓内沉睡仅保持脑活跃来说,碳基身体保持正常活动所必须的肌体代谢终将为生命带来不可逆的伤害,从而迎来衰老死亡等必然结果,这是是不可接受的。

另一方面,用碳基身体活跃在任何外界环境中,一旦遭遇外装甲破损死亡是必然的结局。

相对而言使用探索者技术的便利性就在于如果探索者机体遭遇危险,损失的不会是生命,而仅仅是一具可以再造的钢铁机体而已。

与之矛盾的是,相对于外装甲技术无处不可去的便利性,探索者机体能活跃的区域却永远只局限于果核通讯信号能够覆盖的范围。

而且随着活动位置与信号源的距离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反应延迟。

但如果带上内置碳基身体的营养仓作为信号发射源活动,探索者机体相对于外装甲技术的优势又不复存在。

在这个前提下,出于技术层面与外机甲技术的竞争关系考虑,探索者机体的发展与研究中出现了最重要的决定性衍生技术:生物思维与程序程式的互换技术。

带着回归现实的深切渴望,在人们尚未意识到其危险性的前提下,研究人员们初步实现了生物大脑内信息与电子机械数据的完整转化。

人类从那个时候起,具备了脱离碳基身体的可能,这也为后来的尊严战争埋下了伏笔。

通过这项技术,人类可以脱离通讯讯号,以探索者机体这个另一个自我,而非另一个身体行动。

在以技术主导的课题项目组前期的实验中,这样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然而,在最高评议会最终的决策会议中,有人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危险。

“且不谈其中法律意义的自我财产所属相关的问题,这其中伦理冲突的危险性不得不让我们警惕。”

“试想一下,你所以为自己是自己的那份意识,如果被复制成双份。”

“那么在无法分辨哪一份是原样本的前提下,到底哪一份是你?”

“如果可以认定原样本,那么复制出来的另一份,究竟算是什么?”

“他保留着你所有过往的记忆所有思考的习惯所有经历的情绪。”

“等同于一个失去了一切,甚至自己都不能是自己的你。”

“或许可以应该换个角度,设想一下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的你身上站起另外一个原本与你重合身影。”

“他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他的复制体,那么这样存在于世上的你,又是谁?”

“你不是你自己,你记得的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即使你喜欢并喜欢你的人的拥抱,有权感受的也只是他。”

“除了自以为自己是自己的那份意识,你一无所有。这样的你,是谁?是什么?”

”这项技术,无疑将会把可能使用探索者技术的每一个人不可避免的置入这样一种境地。”

“诚然,在探索者使用结束后,中间所发生一切的记忆将会共享给生物大脑。”

“但我们不能不考虑这样的情况存在:如果机械自我拒绝回归呢?”

“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在面对外界种种可能抹杀掉自我存在的危险中努力求存,对于自我存在的执念必然被成倍放大。”

“作为附属的机械自我产生独立意识将不可避免。”

“即使不考虑这种最糟糕的情况,长期积累的双份不同记忆所累积造成的人格差异,也很容易造成人格分裂的糟糕状况。”

这番原本为外机甲技术做辩护的发言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却并未能够逆转这两项事关人类复兴的核心技术的取舍。

探索者技术最终获得了胜利,只是,它也被加以了严格的规则束缚,这项技术的官方应用相当保守且慎重。

从那时起,每个被获准使用探索者机体的人都将获得一个独一无二的数码密匙,密匙用以实现生物意识与机械意识之间的转换。

从生物脑波控制的虚拟现实场景的虚拟自我进入探索者机体的机械电子自我时,会有一个很具备仪式感的“着甲”过程。

暗示每一个人的灵魂从虚拟现实状态进入到了探索者内,以避免人们有对机械自我和生物自我的区分意识产生。

而实质上所谓的灵魂不过是密匙的转换而已:

当密匙处于果核的梦境系统时生物自我觉醒,由脑电波控制的自我在虚拟现实场景中活动;

当密匙处于探索者机体时,生物躯体被催眠至无意识深眠状态,机械自我觉醒人们以探索者机体的机械状态行动。

而所谓着甲和卸甲的仪式过程,不过是在数据传输与同步的过程中,犹如史前atm取款机中点数钞票声音的伎俩一般,给人们善意的心理暗示。

即便如此,探索者技术依旧被限制在极小范围内使用。

直至尊严战争爆发,探索者技术的存在才被迫被广泛公开以及普遍应用。

第2章 雅可可的愿望

在坚定的原生人类主义者眼中,从那时候起,所谓人类已经异变成了具备机械和生物两种形态的密匙。

甚至连生物状态也不过是虚拟现实状态下的某种虚拟影像。

这无可厚非,只是或许他们并不知道,在史前现实社会中某时刻的某些人来说,在丢失身份证之后也会产生无从证明自己是自己的感慨,似乎自己才是那张证件的附属品。

密匙转换的问题是:

当探索者机体在外界遇险损毁时,生物自我如何才能获得苏醒权?

为防止意外,最高评议会对此作了最严格的规定:

唯有经特定的委员会确认、机械自我不具备任何存在可能时,系统方能够重新启用备份密匙激活生物自我。

否则在机械自我无法证明已消失的前提下,碳基生物自我必须永久进入无意识深眠。

唯有当人类文明陷入可能导致毁灭的特定危机状况下时方可由最高评议会授权苏醒。

而鉴定机械自我是否已消失最直接有效且重要的证据,就是机体颅部中已损毁的存储芯片。

相应的,所有以探索者机体在现实中活动的人类,也因此拥有了一些不可抗拒的铁则:

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以防遇险无人带回其存储芯片或芯片损毁过程图像;

发现任何与探索者处理器及存储芯片相关的物品时必须上报。

因为这可能意味着一个被迫进入无意识深眠的人类个体拥有了苏醒的权利。

就算再无良的人,也很难明知这是一个同族从沉眠中苏醒唯一的希望,却因为一个孩子的固执而视而不见的选择将之隐匿。

他们能想到最大的程度,无非是复制一份核心程序而已。

而不忍强迫雅可可的原因是他们都知道雅可可如此坚持的理由。

雅可可,只是太孤单了而已。

无论他们如何宠爱雅可可,在最高评议会的律法中,雅可可都只是财产,而非人类。

她不具备碳基的身体,她是由平克自腐海内捡回来的一只矿婴的核心程序改造成的孩子。

如果说就果核存在以来人类之中发生过的所有最丑恶黑暗的事件做一个排名的话,矿婴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甚至很可能并不存在之一。

最高评议会一向禁止以任何形式研究及制造人工智能。

是因为当年在虚拟现实的环境中,任何非人类属性的程序智慧生命的存在,对人类都即是威胁,也是亵渎。

无法用血肉之躯作为区分,同样由数据构成的前提下,若人工智能与人类同时存在,作为人类的优越何以体现?

在人类文明接近灭绝的前提下,人类反而对于人类之所以为人类存在的特殊性加倍看重。

对于被自己创造的另一智慧种类取代的恐惧更为戒备。

相对于需要从生物大脑中传输信号进入虚拟现实场景的人类而言,直接存在于果核系统内的人工智能将拥有无以匹敌的主场优势。

同时人工智能程序越优秀,就意味着会占用果核越多的运算资源。

而生活在果核系统的虚拟现实社会中,系统的运算资源恰巧是人类最重要的资源。

这对人类而言甚至是以机器人三定律都无法限制的直接威胁。

更何况进入果核社会之后,人类缺乏的并不是所谓的生产力。

而是让存在具备意义以及让更多人思维保持活力的的工作岗位与工作机会。

人类对更高效的人工智能并无需求。

综上种种原因,最高评议会对任何形式的人工智能研究与制造予以了最严厉的禁令。

而尊严战争爆发以后,随着探索者技术的普遍运用及随之而来人类在现实世界的活跃,对更多生产力的需求也并没有让最高评议会开放对人工智能的禁令。

反而进行了更为严苛的限制。

扩张与仅仅维持系统运转所需的资源量差异是天差地别的。

在果核的急速扩张中各类矿产资源被快速消耗,在高效自动化机械的作业下很多大的矿藏很快宣告枯竭。

在更远的矿藏被开采及运输通路被打通之前,果核部分城邦的扩张很快进入了停滞期。

矿婴,就是那个时期应运而生的一种存在。

资源枯竭期的大型矿藏,矿产并非并不存在而只是进入贫瘠期。

由于开采条件的限制剩余部分采用大型自动化装备开采的话损耗很可能远大于产出,所以不得不放弃粗暴高效的简易开采。

应对于矿脉内相对复杂的开采条件,如果采用人工开采甚至简易的人工智能开采的话,仍将有虽不算大量但却足够的产出。

然而,人工智能被限制,人力资源恰巧又是果核扩张期最紧缺的资源。

于是在相关利益方的推动下,一种叫做矿母的职业应运而生。

这种职业从事者多为贡献值足够领取生育牌照的女性。

果核严禁复制人类的思维。

但在碳基婴儿的意识出生在虚拟梦境系统之前,以最高评议会的标准是并不具备人类身份的。

被称为矿母的群体在自己的胎儿发育到安全诞生虚拟影像前对婴儿生物大脑进行程序化读取。

在果核读取设备安全性规范前提下生物婴儿的大脑并不会因此受损。

但由于尚未发育完全,所读取的程序婴儿属于多属于早产儿,容易存在智力低下等多方面的问题。

然而即使是低下的智力对于矿母们来说也足够了。

拥有了这样一份具备基础智能与学习能力的思维程序,在一份加速了时间流的虚拟现实培训程序内,她们很快可以收获一份复杂开采条件下具备采矿能力的母版智能。

再将母版复制无数多份之后配以廉价的采矿机体,她们就能拥有一支庞大的低成本矿婴奴隶。

不知劳累的在贫瘠矿藏内为她们开采矿物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在最高评议会注意到这一现象之前,在建城邦中默许这一运作的不在少数。

最高评议会相关人士并没有想到,他们对于人类尊严的守护,却带来了对人类之名更严重的侮辱。

事件爆发后,最高评议会以全票通过的方式下达了自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严厉惩处。

数十个城邦的最高负责人及数百名事件主要责任人被处以无限期无意识深眠的处罚。

所有涉事矿母在被处以无限期无意识深眠的同时被处以永久生育禁令:

所有的无限期无意识深眠均具备人类文明危机态势下被紧急唤醒的资格。

但永久生育禁令意味着她们直至存在消弭的那一天不再被允许拥有孩子。

同时,她们正常生育下的孩子也被彻底剥夺与剥离与她们的任何关系,被另行安置。

然而,对已经被培养成怪物的矿婴及矿婴母版程序来说,这一切毫无意义。

因为迎接它们(或者我们应该用他或她们?)是被彻底抹除的结果。

最高评议会无法容忍矿婴的存在,集中彻底销毁了这些存在只能证明人性之恶的造物。

雅可可应该是在事件爆发之前就已经因故障而损毁的矿婴。

随着矿渣一起被倾倒在了腐海,被平克无意中发现后带了回来。

发现废弃矿婴核心程序仍然完好,平克仔细的剔除掉所有那些明显通过加速环境形成的冗余数据包,还原了她还是一个早产婴儿时的原始程序。

然后让她重新作为一个名为雅可可的婴儿降生在bc2476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专属小型虚拟梦境系统内。

那个被他们称作终焉镇的地方。

对于他们这群被变相放逐于腐海没有人能够获得生育牌照的人来说,这个不具备人类身份而且很可能存在智力缺陷的婴儿,就是他们的新生。

幸运的是,在呵护雅可可成长的过程中他们惊喜的发现雅可可属于那极小几率出现的并无智力缺陷的婴儿程序。

不幸的是,虽然他们陆续有找到被丢弃于腐海的矿婴残骸,却再也没有找到如雅可可这般拥有健全智力的孩子。

这让雅可可觉得孤单。

这也是雅可可对于那具探索者颅部残骸拥有如此大执念的原因所在。

才4岁的她很显然并不能区分矿婴机体与探索者机体的区别,直觉感觉看起来更精细精密的探索者机体更为高级。

那对于雅可可来说,是拥有一个同伴的希望。

第3章 平克的面馆

尽管得到了大家无条件的宠爱,雅可可也并不是不懂事的熊孩子。

所以,即使很不情愿,即使非常委屈,即使并没有太懂得大家的对话……

但听懂了大家交谈中的不得已后,她仍旧是松开了手递出了手里的残骸。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任务就是提取芯片中的密匙和专用储蓄包中专门储存的探索者机体独立记忆数据传输给最高评议会密匙管理局。

然后静待对方做出上交或是销毁残骸及存储芯片的决定就可以了。

一般情况下是就地销毁,但若苏醒的生物自我投影叙述机械自我损毁经过时存疑,管理局专门派人取回残骸进行鉴定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纯数据处理的事情并不需要使用探索者机甲在现实中来操作。

所以把芯片插入读取设备后,大家陆陆续续的登回了梦境系统。

由于远程通讯容易被干扰等等原因,最高评议会境内的人类城邦及聚集点基本上是以一个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果核的形式存在的:

有储存营养仓及其中的碳基身体的维生区;

有供探索者机甲储存及充能的机甲区:

有采集太阳能风能包括核能热能等多种能源形势的能源区;

也有为维生区的营养仓运作提供运算并生成一个单独的虚拟现实场景的核心运算区。

果核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大都是日常以极低耗能的状态生活在虚拟现实场景中。

一种类似史前理论缸中之脑的生存方式;而只在有需要的时候以探索者机甲作为躯体在现实中活动。

总结一下的话基本就是上班工作机甲人,生活休闲虚拟态。

就人的感受及享受来讲,虚拟信号的提供总是比现实物品的制造更为轻易与节省一些。

最高评议会有设想过维生区集中然后各地仅仅配设机甲登录区的方式维持各城邦与聚集点和果核中心系统之间的紧密联系,以维持大果核梦境系统的规模。

但因顾虑到安全性而作罢:

毕竟任何通讯信号距离被拉远之后都存在不稳定的可能性。

即使是最可靠的地下光缆也存在被物理性切断的可能。

对于史前的网络社会而言断网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故,更何况在一旦断网就意味着失去了和自己的碳基身体联系的果核时代。

把所有的鸡蛋都搁在同一个篮子里也不够安全。

最高评议会不得不考虑到万一中心维生区遭遇损毁性灾难人类被一锅端的可能性。

所以在分散运作的情况下各城邦均可作为完整的果核系统运作,即均可独立担负人类文明延续的种子的责任,同时拥有虚拟生育系统;

而各小型聚集点,除了并不拥有虚拟生育系统和人数较少,也基本可以独立运行。

果核中枢系统仅仅定期与各城邦及聚集点交换数据作为技术储存之用。

在大果核梦境时代,为了节省系统的整体运算量,所有人的居住空间都统一呆板毫无特色。

但进入小果核梦境时代后,人类需求的差异性于是就鲜明的开始呈现了。

现实世界中存在的设备布局或许还千篇一律的制式,而梦境系统中连城市都开始千奇百怪:

有处处是浮空岛屿漂浮的海天城;

有田园牧歌稻香萦绕的稻香城;

有大树相连树屋遍布的精灵城;

有冠盖满城书香飘逸的大长安;

有终日黑夜月光下盛开满玫瑰的静谧之地;

也有白雪皑皑寒风凛冽的高山之都……

这些起码风格还算统一的也只有那些大城邦才能够做到了。

至于小一些的聚集地梦境系统?

你如果看到西式的城堡高塔边湖水里飘着中式的画舫;

看到巨大的吸血鬼立棺旁边是爱斯基摩人的雪屋;

看到白墙素瓦的小桥流水人家依偎着挂南瓜灯的恐怖屋;

请不要觉得奇怪——他们根本就不会有画风这种东西可言的。

同样作为小型聚集地,终焉镇也非常符合期待的在这一点上丝毫不出意外的未能免俗。

甚至不能免俗的程度可谓是非常突出了:

他们做到了全镇没有任何两个建筑是同一种画风这种高阶的成就。

野春至随手圈下来一圈篱笆中随手搭的犹如野人窝棚一样的人字形茅草屋;

林东阁明明挂着怡红院字样匾额却满墙花花绿绿涂鸦的西式酒馆式样的青楼;

莫妮卡不知道是装嫩极致还是x暗示极致满地粉红色小蘑菇的蘑菇屋;

詹姆斯混合了变形金刚机甲战士风格的风车磨坊;

以及凯怎么看都应该停在草地宿营地却非要停在废车场的联排豪华房车屋……

平克拼尽全力,也只是让这些奇奇怪怪的建筑们中间维持了一条还算平直的街道。

让每个人建筑的出口好歹面朝街道这件无比简单的事情甚至都是很多人吃过亏之后改正才成功的事情:

詹姆斯把他磨坊的门口悄悄设到了隔壁莫妮卡的浴室,被无数次暴打之后才做的修正;

野春至非要把他那圈篱笆的开口开在背向街道的方向,结果每次想出门都得绕一大圈,最后自己发脾气在靠街道方向的篱笆上踹倒了一块儿做正门;

凯觉得他的房车应该是想去哪儿就开到哪儿,撞坏无数次别人的房子后被众人联手暴力镇压给自己堆满报废车辆的废车场安了个房车开不出去的铁栅栏……

对这样一群脑袋里没有正常回路的人而言,如果你还奢望谈什么画风。

不管你长得美不美,你的想法都可能美过巅峰银河战舰时期皇马的阵容了。

至于这堆奇奇怪怪的建筑的外围,是简单粗暴的一圈巨木砸入地面围起来的围墙。

标准土匪山寨的风格,包括镇门口处“终焉镇”三个大字的题字风格。

好不容易猜拳赢了的林东阁不止起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他更拒绝了使用系统书法字体,非要自己亲手挥毫用他母族特有的书写方式写下了这三个大字匾额。

很明显他其实并不如他所言的那般热爱他母族的文化,更不具备这项能力。

所以写下的这三个字丝毫没有他采用系统书法字体的住所外怡红院三个字的美感。

反而拙劣得犹如蚯蚓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平克私心而论,是觉得如果按华夏古风,这种外围结构怎么都应该叫做“寨”比“镇”更合适的。

围墙外,有草有林有河有湖有晴空,晴空中有鸟有白云,草坡藏兔林深见鹿,树上结的是果子水里游的是鱼。

平克没给这帮人丝毫发挥的机会直接选用了系统模板。

因为他怕最后天上飞的是长翅膀的猪阴天下雨下的是老鼠和蜘蛛。

至于平克的房子,在镇中央。

不过一个平平常常毫无特色的面馆而已,一如他的记忆。

在浩劫日之前,他不过是个挣扎求生的底层爬虫。

每日辛苦挣三餐饱食与一处立足休眠之地已足够辛苦,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成家。

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养活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也动过心吧?他努力回想着。

过去过于遥远,以至于不拼尽全力的去在记忆中翻找,都仿似不曾发生过的一场幻梦。

当年送外卖的时候,有家面馆的收银小妹。

虽然只是普通的清秀,笑起来有弯弯的月牙样的眼睛,让当时年少的他心潮第一次荡漾。

后来某次深夜送外卖时也有见到过穿着艳红丝绸睡衣的女子。

身材曼妙到他面红耳赤,看着他的窘态吃吃笑着柔声道谢然后关上门,留他独自恍惚良久在门外;

那时的娱乐节目中他也曾惊艳过某个明星的美丽。

虽然在心底存一份清醒,却在最荒谬不经的梦中与她亲密。

可所有的这些却从来不曾胜过那个他甚至很少交谈的女孩子。

在他内心的深处,最初也最深的向往,不过是希望能经营那样一座面馆。

然后和一个面容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子一起那么平淡的过完一生吧?

虽然他很早就没有了那个女孩的消息,那也是他关于人生最美好的期盼之一。

不必是她,像她就好。

所以来到终焉镇之后,他为自己建造的房子,是一家面馆。

一如记忆的那家面馆,前堂是店后屋是宅。

交代相对最靠谱的詹姆斯去接收数据并且找出密匙和记忆包好上传密匙管理局后,他带着雅可可从探索者登录处走向面馆的方向。

虽然得到大家共同的宠爱,在他和终焉镇的众人心中,雅可可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但毕竟雅可可是他的养女——在他们心中,从未视雅可可是谁的财产。

第4章 终焉镇的由来

雅可可的虚拟投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是面无表情话也不多,时不时的在他背后表演平地摔。

平克并不去扶她,只是会停下脚步等她慢慢的爬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作为六足双钳的矿婴的经历,对原初的核心程序有损害还是被过早提取的婴儿数据有缺陷。

雅可可运动平衡力始终不太好,很容易摔倒。

平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待程序自带的学习体系逐渐修补这一功能缺陷。

这也算没有碳基身体的好处吧他想。

如果是碳基身体的生理缺陷,基本不可能通过学习与适应逐渐修补。

而作为纯程序生命的雅可可,却可以通过正常智商所拥有的学习与适应能力慢慢的修补掉程序缺陷。

这也算不幸中的幸运了。

摔完五六跤之后,不同于探索者机体的无痛觉设计,虚拟投影所保留的痛觉感受体系终于让雅可可皱起了小脸。

她苦恼的思索了一下是继续适应还是放弃,最终还是冲平克伸出了手,奶声奶气的喊:“要抱!”

平克于是一脸慈父笑——按莫妮卡的说法是标准姨母笑,但平克觉得他好歹性别男,姨母笑是什么鬼?——的抱起了雅可可。

去特么的学习和适应,只要雅可可愿意,他不介意一辈子就这么抱着雅可可到处走。

再说,他们又不着急,雅可可可以慢慢的适应不是么?

就要抱两个字的亲近,都能让老平克的心彻底融化掉。

这样的生活会让他有错觉,如果剔除现实生活中所有的荒诞不经之处,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达成了自己最初的向往。

就如同一个妻子早逝的鳏夫,带着和她的孩子平淡而满足的继续着生活。

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艰难,但也常常因为女儿的存在而满心欢喜。

这是他过往不敢想象的美好。

因为无论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收银小妹,还是穿丝绸睡衣叫外卖的女子,再或是此时在机械存储的记忆中翻找出来格外清晰的其他曾让他心动的瞬间……

给他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累到极处的睡前躺在床上自我安慰的胡思乱想中。

最大胆的幻想才想到过可能会与自己产生某种现实联系。

任何超越现实的真实美好,都不曾发生在他当年的生活中。

毕竟,一个相貌平平又内向木讷的他,根本不可能赢得那个世界中谁格外的注视。

他有一笔小小的积蓄和一个梦想:

攒够钱了,就去学点什么,可以做那些坐在室内安逸工作的人中的一个。

然后能有更多的积蓄,开家面馆。

那样子,或许可以娶到一个相貌平平但脾气暴躁的女人,整日埋怨他没用。

之后再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吧?

他的期待从来很现实,甚至会根据自己越来越多了解的现实而降低自己的期许。

那笔小积蓄挣得很不容易,因为在他们的年代,外卖这种职业早已过了黄金期。

并且有机械传送的新兴外送方式在竞争。

他们的主要客户大都是一些林立在城市各个角落没有改造价值的旧住宅。

住的人经济状况往往不好,所以大多数脾气暴躁,经常会受一些刁难和委屈。

但他终于没有等到攒够积蓄的那天,“终极噩梦”就被发现。

,一系列令他目瞪口呆的操作后,地球联合政府成立,人类社会进入军事管制。

除了必要的生活资料生产,大家热火朝天的投入星际移民飞船的建造。

他被分配了一份同样只能贡献体力的工作:

那笔积蓄,在地球联合政府宣布旧货币体系正式作废采取贡献值制度后变得毫无意义。

他甚至没来得及提前用它做点什么,哪怕是吃上几餐他垂涎已久的炸鸡。

他到最后也没能获得登船的资格,也因此,他逃离了被扔进宇宙游荡的命运。

有幸和地球上最精英的最后一批人类一起作为人类文明的火种,进入了果核梦境。

再后来,用不上任何体力劳作的果核梦境中,他们这帮体力劳作者获得了免费培训得到一技之长的机会。

虽然年纪大脑子笨学得又慢又差,总归是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不需单纯出卖体力的“上层生活”。

在近乎永恒的生命中他有幸曾与几位女性结伴共度过人生,却都不长久,慢慢懒散下来。

后来果核生育权与死亡权开放,以他平庸的贡献度和他所能接触的女性层次,无论是生育权还是死亡权对他都太过遥远。

所以他同样现实且理智的放弃了,用岁月的积累逐渐成为了一枚偷奸耍滑的老油条。

他本自以为很笨的脑子在这方面有超出了他想象力的天赋。

这也证明了作为一枚曾经任劳任怨的老实人,一旦在看不见希望开始无欲无求的堕落后,有多么难搞:

你明知道他在偷懒,却永远抓不住他的任何错。

就这么混下去吧。

他是这么想的,并把各种翻新的偷懒方式当做了自己唯一的娱乐:与人斗其乐无穷。

但想不到的是自己却因此声名鹊起,或者叫臭名昭著。

原本资质平庸默默努力到死也不会被更多人关注的他,意外的被很多原本不屑于投入任何目光在他身上的人所关注。

再后来他就获得了人生唯一一份官职,成为了最高评议会外设bc2764号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站长。

bc2764号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腐海计划的一部分,本来是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

最后因极大的争议只进行了实验性质的一次试探,被他们这群人彻底搞砸之后也没有了下文。

他有时候会觉得整个计划的最大意义,也就是把他们这群被视作垃圾的废材们扔到了腐海这个他们该待的地方吧?

还好在腐海里他们都活得挺不错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找到了自己准确的位置。

腐海原本是史前海洋的一部分。

浩劫日前后残酷的地球环境已经不再具备被保护的必要性,上千种方案的推演也没有找出让地球环境生态恢复浩劫日之前状态的任何可能。

再加上以文明的延续与生存为前提,果核贫乏的资源也容不下环境保护这种闲散课题的巨大支出。

所以海洋相对低洼的地形及海水的流动性,让海洋成为了最便利的垃圾倾倒场。

在浩劫日来临之前地球联合政府都已经向这块区域倾倒了无数的垃圾。

空中倾倒的方式在海潮涌动带走该带走的东西后,很快沉积物带来了填海的效果,但并不紧实。

并不致密的内部结构间仍有海水流淌,最终形成了方圆数百公里的巨大垃圾场。

有机物与可降解物质在其中日夜腐烂,金属在其中氧化以及被腐蚀。

如果以史前的标准评判,这里是一个离其数公里外都时刻散发着恶臭的肮脏地狱。

但对于并不具备嗅觉系统的探索者机体来说,当然是毫无影响的。

果核扩张初期,评议会一度动了腐海再利用的念头。

毕竟倾倒在这垃圾海内的可回收各类元素并不在少数。

但因为资源压力的消失、新矿藏的发现及更有效的物质循环系统的普及和平克所无法接触与知悉的某些利益博弈等原因。

腐海计划很快接近被废弃,相关推动方最后的奋力争取也不过是争取来一个尝试的机会。

他们试图用试验结果来证实加大投入是值得的,bc2764号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因而建立。

但却没有考虑到人的因素,没有人愿意到腐海这样肮脏的环境里生活,即使他们身处的直接环境永远是梦境系统。

平克之所以以咸鱼宗师的资历被破格提拔,原因不过是,他居然是其中最靠谱的一个人。

这是一群被各机构单位严重厌恶至上了黑名单的人。

都曾经犯下或大或小的过错,有或大或小的毛病,没人愿意接收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权。

所以这次实验性质的派遣实质上等同于某种变相的流放。

即使热衷于钻研各类偷懒诀窍,平克也是一个很尊重规则与规矩的人。

也所以钻规则与规矩的空子才会成为他的乐趣。

而他无法想象在果核时代居然有这样的滚刀肉们存在:

完全罔顾任何规则,拒绝工作的理由可以是“这没意思啊”以及“太累了我不想干”。

以这样的人员素质,即使全自动的物质分离设备试验型根本不需要太多操作,只需要简单的巡查维护而已,层出不穷的各类故障和事故最终也让项目不得不终止。

而且其实项目本身便不如设想的靠谱,腐海内庞大的稀有矿藏储量是建立在更海量的物质基数上的,净含比并不高。

而且元素分布并不均匀,有可能某一两天物质分离所获颇丰但接下来两三周几近一无所获,产出完全不可控。

物质分离设备很快因为各类层出不穷的不规范操作与敷衍了事的破坏式维修宕机后,申请了维修支援的平克再没接到过任何评议会的联络。

项目一直没被叫停,他们一直也没被召回。

这里也就成了一个非有意建立却实质存在无人问津也无人关注的,空顶着一个在果核工程序列里的编号存在的平民聚居点。

成因怎样都无所谓了,被遗弃也好流放也好,关键是他们这群人在腐海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抱着雅可可回到面馆,平克下厨煮了两碗面和雅可可分食完毕,放雅可可独自玩儿着拼图。

自己弄了把躺椅抓了本书坐在窗前,晒着太阳翻着自己一看就困的书,寻找一些可以小睡一会儿的睡意。

进食来说对虚拟投影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营养补充意义。

不过品尝美味总是种享受。

而系统完全可以给出一份已经做好的虚拟吃食,但烹饪制作本身对于果核人类来说,也是种享受。

“平克……平克……居然没有,居然没有!”

兴奋的叫喊声从街那边传来,跟随着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刚有些睡意的平克霍然跳起。

雅可可同样丢开拼图望向窗外,眼睛亮晶晶的。

第5章 詹姆斯的新发现

叫声是詹姆斯发出的,平克也听得出来。

踢踢踏踏跑过来的詹姆斯手上抓着一堆数据——没错,在果核梦境虚拟的环境里,要处理的数据是跟绳子一样可以用手抓着走的东西——后面跟着一堆凑热闹的家伙。

当然,跟来的家伙同样的一脸懵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凑热闹围观而已。

“平克……居然……真……真的……没有……”你不会想到虚拟投影竭力奔跑后会累到喘不过气来这种搞笑的设定会是最高评议会的一级决议,目的是即使以身为虚拟投影的方式存活,也必须有身为人类的实感。

雅可可噔噔的抱着一杯水过来,林东阁赶忙在她摔倒之前一把搂起了她,欢喜的在她肉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顺手将水递给了詹姆斯。

还喘着粗气的詹姆斯没抢过林东阁,气呼呼的正待不接,又想起来这是雅可可专门给自己送来的,终于是舍不得的一口牛饮了下去,伸出手逗了逗雅可可:“真乖!”。

“我说,到底是什么居然没有,现在可以说了吧?”旁边的平克见再发展下去有忘了正事儿的迹象,无可奈何的问道。

“啊?哦,那什么,这芯片数据里没密匙!”詹姆斯这才转过神来,一脸的喜气洋洋的举了举缠在手上的数据。

“没有?”虽然詹姆斯跑过来的时候就隐隐猜到,平克仍一脸狐疑的绕着詹姆斯转了个圈圈:“我说老詹,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的。”

当年删除雅可可矿婴程序冗余数据的时候,其他人忙着了无生趣的发呆颓废丧着呢,除了平克数詹姆斯出力最多,很多平克搞不定的技术细节都是詹姆斯出的手。

虽说那会儿他可能更多的冲着逞能显摆去的。但从雅可可在梦境系统里发出第一声啼哭起,说到跟雅可可的感情平克自问谁都比不上,可是说到宠雅可可,詹姆斯如果说自认第二,连平克都不敢自认第一。

大抵是雅可可出生的参与感使然,为了满足雅可可的心愿,修改个数据样本这点事儿詹姆斯绝对干得出来。

“芯片还搁那儿插着呢,原始数据在这儿,开没开过修改权限和改没改过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詹姆斯倒是一脸坦然。

虽然他的确动过这心思,并且自信就算自己动了手脚平克也屁都看不出来,但这回还真没来得及动,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惊喜的一路飞奔过来。

“真没动?”平克还是不信。

“真没动!”詹姆斯继续一脸坦然,心说如果真不想我动你给我干嘛啊?这会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平克接过数据翻翻捡捡:“不应该啊,看那残骸和处理芯片的制式,难道那年代也有程序机甲?”

如雅可可这般不存在碳基身体的程序生命,在最高评议会境内并不是独一份,多是一些因各种意外损毁了碳基身体不得已以机械生命存在的人类,也有如雅可可这样因各种原因的机缘巧合而诞生自始至终没有过碳基身体的程序生命。

这类机甲就算进入梦境系统,虚拟投影的指令也必须依靠探索者机甲运算部件的输入,在纯粹的人类看来犹如永远无法回归真正的梦境的一堆程序而已,也被叫做程序机甲或者虚无程序。

“想什么呢?”抱着雅可可逗弄的林东阁忙里偷闲的插话:“除了我们雅可可这样儿的,就算是程序机甲也大多有密匙的好么?拜托有点常识。”

的确,所有只要曾有过碳基身体的程序机甲,从首次启动探索者起,都必不可少的拥有一份密匙,只有雅可可这样的纯机械生命才至始至终不曾有生成过密匙。

“还有更劲爆的,你注意看,这个连显层记忆都没有,除了核心处理程序完全的空白呃。”詹姆斯一脸的兴奋,这简直是雅可可玩伴的最佳选择啊。

所谓显性记忆,一般指人类包括机械生命可以想起、记起与回忆起的所有记忆。而与其相对的潜性记忆,一般是指这些记忆对人格、三观及思维与行为模式的影响。

一个毫无显性记忆的核心处理程序,就相当于一个人格思维正常,却过往一片空白的人类。

“是损毁无法读取,还是根本就没有?”平克继续狐疑,这也太巧了吧?简直是为雅可可量身定做的保姆玩伴啊。

“根本就没有!”詹姆斯理直气壮。

“不可能吧?”平克目瞪口呆。

“怎么不可能?你还信不过老詹?”

“嘿太巧了嘿!你还能抵住好运气来袭?”

“我们雅可可天选之女不行吗?”

围观的众人这会儿见没什么新料了,开始从看热闹的围观模式转化成为对话积极的参与者。一面闹哄哄的插话,一面暗搓搓的朝詹姆斯竖大拇指:“干得漂亮嘿老詹,就是这么干!”

“你给我数据才多大会儿?我就算想动手脚也得有那时间啊!”詹姆斯却开始叫起撞天冤来,他开始默默反省自己人品和信用是不是真的有差到这种程度,末了满意得点点头:有,他有,比这更差的事儿他也做得出来。

平克一想也是,就算他对詹姆斯的人品信用毫无信心,但以他的能力想要做到天衣无缝还真不是这么会儿能搞定的事。

他原本想的就是在詹姆斯来不及出幺蛾子的时候扑过去抓现行,这样他活儿也干了大问题也出不了,这会儿离他预定着去抓詹姆斯的时间还有距离呢。

老交情了,詹姆斯那点水准就算有什么契机突飞猛进也不至于水平飞涨得这么快,何况数据造假这事儿是个功夫活儿,再高的水准也得靠时间磨。

“我倒有个看法。”林东阁老神在在的开了口:“我原本只是猜测,如果说没有密匙和显性记忆的话,倒可以有七八分把握了。”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残骸结构不是通用的探索者机型,而是早期实验机型么?”林东阁随手划了划,两个蓝色线条构成的三维立体结构图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你们看,这是早期的实验机型颅部结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通用性探索者颅部结构。内部构造最明显的差异在这里,眼部探测设备与中央处理芯片的衔接方式及处理芯片的固定方式。”

“早期探索者颅部基本都会用填料塞满,因为有填料的稳固所以基本这两处都是柔性连接,后来到通用阶段时技术成熟了考虑到散热通风的便利性就转化为了去填料的刚性连接,位置也做了相应变化。”

“也恰好是早期试验型机甲颅部的填充料,阻止了腐海海水的对芯片的腐蚀,所以我们才能有完整的核心处理程序数据可读取。要换通用型,估计有密匙也很难读取了,不过根据物理编号确认身份什么的倒还能做到。”

林东阁并不是果核移民,他是梦境时代就进入虚拟世界的游戏玩家,这帮人在果核早期一般都还是有较高地位的。

据闻林东阁当年也算是探索者技术开发组的某个外围边缘小人物,对这些的了解众人是没什么怀疑的。只是尊严战争爆发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没有跟梦境派走,他本人又十分的不着调,所以在最高评议会掌控住局势后地位什么的也开始一落千丈,最终落得跟大家一起被流放的命运。

据林东阁说,如果真是早期实验机型的话,数据内没密匙和显性记忆数据就很好理解了。

他不敢肯定的原因是在通用量产前其实最高评议会高层很多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探索者机甲并到现实中体验过了,在通用后据他所知这群人大多数沿用了自己原先的机甲,并没有更换通用版本,而这些原先的机甲后来也都附加了密匙程序的。

而在密匙方案诞生之前实验人员自己使用的探索者机甲,其实对双份自我和双重人格之类的现象也有所注意,不过他们的处理方式是第三人方案,也就是说第三人执行实验人员的碳基身体深眠,然后启动机甲。

等机甲入库完成数据传输后关闭实验人员的机械自我,然后再苏醒其碳基自我。

第6章 量身定做的小伙伴

“严格的按照操作条例的话,基本每次试验完毕所有芯片数据都应该彻底删除的。”

“不过你们知道复写人脑这样大容量的数据都是需要很久的,实际操作中大家都是机甲专用删掉显性记忆就完事儿,重新启动也就是复写一份显性记忆了数据量不大。”

“这样万一误操作在碳基自我觉醒着的状态下不小心启动了探索者机甲,也只用关闭后删掉那份儿新生成的显性记忆就完了。”

这样一切就说通了。探索者技术在试验成功和通用之间间隔着漫长的时间,不是每一个参与试验的人员都在那段时间内有权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探索者机甲,加上中间爆发的尊严战争导致的管理混乱。

大概是某架执行了某组试验或完成了某个任务后,预计会重新使用仅删除了显性记忆的机甲因为项目的终止被遗忘在仓库里,再因为某次意外发生损毁,最终残骸被丢弃在腐海里。

脑补完完整的事件链,连平克都无法阻止这帮人为雅可可制造小伙伴的决心了。

虽然果核有相关禁令,但毕竟复制核心程序的不是他们,最大的鞭子落不到身上;核心程序的原主人不是大人物,带来的危害性并没有那么大。

而且认真来讲的话,核心程序原主人与即将诞生的雅可可新的小伙伴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类似雅可可源程序的那位原婴儿与雅可可之间的关系,在平克的道德观念里,对人这种程度的冒犯还是可以承受的。

既然是为雅可可制造的小伙伴,众人理所应当的决定为这位倒霉催的陪伴者同学制造童型探索者机甲——要比雅可可稍微强壮一点,这样可以保护雅可可;但不能太有压迫感,不然雅可可会感觉不舒服……

完全量身定制的感觉。至于核心处理程序的原主人应该是位成年人,谁在乎?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我们告诉他你是个6岁的孩子难道他会觉得自己有10岁?

进入探索者模式,众人在机甲车间内忙碌的热火朝天,犹如果核世界最有干劲最积极向上的生产团队——仅从场面上你很难看出这是整个果核世界可能排第一的惫懒团队。

有为雅可可制造从婴儿型到各年龄段童型探索者的经验,大家做起来驾轻就熟。雅可可也早已明白了自己将要有个小伙伴的事实,兴奋的帮忙抱着各类材料原件跑进跑出添乱,以及时不时的表演一个平地摔惹起大家善意的笑声。

至于为什么先制造专用探索者机甲?抱歉,没有碳基身体的如雅可可和即将新生的小子这样的源人类型机械智慧生命,要存在于梦境世界中必须拥有一个信号源,梦境系统自身有严格的限制不允许产生任何占用系统运算量存在人格与智慧的程序。

随着进度条缓缓的移动数据拷贝入全新的制式存储芯片,众人将小小的童型机甲扔进连接箱。然后纷纷登录梦境系统。

莫妮卡将雅可可捂着眼睛哄离开,理由是:惊喜么,一定要有揭晓的仪式感,你这么守着生成的全过程可不行哦。

实际情况却是,第一次生成的虚拟投影可是完全赤3裸的,他们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雅可可这么小就眼睛和心灵受到污染。

一阵闪烁之后登录室中央的投影成像器下方闪烁着出现了一个完全赤3裸的青年男子影像,四肢修长,并不显狰狞的肌肉线条柔和却隐藏着随时爆发的力量感,眉目疏朗却隐着些阴郁之气。

这种随核心处理程序生成的虚拟投影基本属于潜藏在人格属性中自我形象认知的一部分,基本与碳基身体一致。在维生舱内营养均衡的调节及微电流对身体肌群的适度刺激之下,人类躯体大都健康匀称,并不会出现过于消瘦或肥胖,过分衰老或劳累等现象,所以美丑的差别固然存在,但之间的差距却并不会太大。

即使是以果核的标准来讲,眼前的男子也属于让人颇为赏心悦目的类型了,

“臭小子皮囊不错啊!”连一向眼高于顶自命俊朗的林东阁都不由得一声称赞:“我都有点舍不得动手改了。”

不改当然是不行的,既然采用了童型机甲当然需要调整到与雅可可差不多的岁数。而外形方面也得做好万一遇见正主的预防,总不可能让人一对眼就发现窝草这不是我吗然后东窗事发被系统追杀?

对于核心处理程序动手脚始终是相对危险的事儿,因为你不知道会不会存在什么兼容性bug之类的问题,但对于被处理中的小子来说,虽然之前他的原主肯定有过虚拟投影,他自己的投影却是第一次,这种第一次修改的安全性相对较高。

眼窝戳了戳,鼻梁拉了拉,颧骨和下巴捏了捏……简单动作之后,原本偏向东方人种的扁平五官顿时立体起来。

“窝草这样不行,太招人注意了容易出事儿!”詹姆斯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真心为安全考虑开始大呼小叫。

好吧眼睛捏小一点,嘴巴拉大一点。整体面容顿时粗糙起来,有些过大的嘴巴让平克没来由的想到狮子。还是有点超出果核平均颜值,不过这种程度的招人应该是可以接受了,毕竟是要用来陪雅可可的。

设定年龄6岁,成长型,光幕中的身影开始急剧缩小,原本有些招人的帅气在青涩中快速消失替换上童稚,这样一看来也就是个面容普通的小子,眼睛有些小,眼眶有些深,嘴巴有些大。

套上布裤鞋子,上身套上跟雅可可同款的小斗篷,想了想跟雅可可一起站远了不好分辨,所以把斗篷的黑色换成青色,搞定收工。

将小小的身躯从投影成像器下的光幕中捞了出来,原本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像突然有了重量一样的一个下坠,落在平克怀里。

平克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样子。虽然一样的很轻,但跟当时抱住雅可可香香软软带点奶味的小身躯心中满涨着欢喜果然是不同啊,跟提着十来斤猪肉一样毫无感觉。

一直游手好闲在旁边盯着的野春至却有些心动的样子,站在他旁边盯着那小子看。

“喂野春,知道你喜欢男孩子,你要控制你自己啊。这特么是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精,不是雅可可那样的小孩子,难道你想搅基?”弗朗明哥的调侃适当的在旁边响起。

作为跟野春至最熟的那位,他当然知道东方血脉的野春至,拥有在东方文化里都属于被嫌弃的某种古板思想,对于男孩子有着近乎偏执的偏爱,常常遗憾雅可可不是男孩子。

“找个盒子装起来找个盒子装起来!”林东阁没搭这个腔,却明显兴奋起来了,张罗着把这小子装进礼盒中,以完成莫妮卡鬼话里完整的仪式感:“想想看,仪式感既然能给雅可可更多的欢乐,我们为什么不干?”

面对平克翻着白眼觉得他无聊的鄙夷,自封为终焉镇颜值巅峰的林东阁阁下在自己巅峰地位似乎受到了莫名威胁的情况下如此振振有词。

而在成像房外等候着的莫妮卡,正柔声和努力伸长着脖子张望的雅可可说着话:“雅可可,给他取个名字吧?你想叫他什么?骸男好不好?”

“不好!”小脑袋坚决的摇了摇。

“那叫什么?”

“响虎!”犹豫思索了片刻,雅可可吐出两个清脆的音节。

“啊?”莫妮卡有点懵,追不上雅可可的思路。

“嗷呜!”雅可可奶凶奶凶的学着老虎的样子瞪起眼睛转着头叫了一声:“响虎!”

老虎嚎叫的声响啊,莫妮卡这才明白,这组词能力到底是跟谁学的?她有些头大的捏了捏额头。

果核历753年3月16日,现实世界中正铅云密布叆叇低垂飘着蓝绿色的污雪,终焉镇春寒料峭晴空晴朗,有云洁白得犹如少女写下的第一首情诗。

沉睡的虚拟投影身躯蜷缩在礼盒中尚未清醒,由梦境系统协助着探索者机体的核心处理芯片在做着新自我外型认定的适应性检索修改与调试。在某个小女孩的期盼中,这是他以名为“响虎”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第7章 烂漫的相遇

似乎在黑暗中沉睡比永远更漫长的时间,他睁开了眼,四周却仍旧是一片的黑暗。

“咦?”他似乎听见遥远到不可形容之处有一声轻微的惊诧的感叹在脑中响起,却似乎又只是幻觉,世界终归归于沉寂与黑暗。

黑暗之外有隐约的喧闹声,他知道那是在黑暗之外的而不是更深的黑暗中,不止是因为触手处有阻隔,更是因为那股喧嚣里都有一股明亮的味道。

他有些羡慕,却仍旧安静的待着,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他不知道,因为记忆是完整的空白,犹如大雪过后饱满的雪地,让人忍不住想去踏上几脚,让他忍不住想记住些什么。

滴滴的警报声之后,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缕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他眯着眼抬头看,那划破黑暗的边缘处,一个小小的脑袋伸了出来。

那是天使吗?他想。

那是一张稚嫩而纯洁的面容,似乎带着神圣的肃穆,可眼睛里却灵动到好像落满了星星:有一些些俏皮的好奇,一点点期待,一丝丝隐藏的雀跃的兴奋……

这是他记忆里烙下的第一幅画面,他觉得他直至永远都不会忘记。

虽然后来,他知道了那种神圣的肃穆有个别名叫做面瘫,也知道了那些好奇与期待和兴奋不过是源自一个小女孩对于礼物的情绪,而他就是那个礼物。

但他仍不介意把这样的画面篆刻到他的核心处理程序里,只因为无论任何原因也好,被期待都是种太过温暖的感觉。

他叫响虎,他寓意着叫做老虎的某种史前最凶猛的猫科动物宣示领地的咆哮,他是雅可可的财产,而雅可可是隶属于平克的终焉镇的集体财产,在他迅速形成的认知中,他这么认为。

关于他的诞生过程,虽然林东阁竭力反对,平克仍旧完完全全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

“所以,我是某个不知名的试验人员的思维人格复制品?”他问平克。

“不!”平克那一刻笑得无比温暖:“就像雅可可,她不是任何该死的胎儿的复制品,她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就像碳基人类的生育,父与母贡献含有自己基因的名为精子与卵子的东西,互相结合后诞生婴儿。婴儿成长后因为继承基因的影响在某些方面会像父或母,但他不是父亲或母亲的延续也不是复制品,而是另一个全新的生命。”

“你和雅可可也是,那些被复制的源程序无论是在芯片中还是生物大脑中,都可以理解为犹如精子和卵子这样的东西。”

“你们开始可能会拥有与母版相同的想法观念习惯与思维模式,但这些终究会随着你们的经历而更改。你们就是独一无二的全新的生命。”

那一刻,他觉得平克慈祥极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慈祥的那个糟老头子,此刻正和另一群人躲在暗处恶狠狠的偷窥雅可可和他,表情中满是所有觉得自家白菜快要被猪拱了的老父亲都会有的从心而发的愤怒与不甘。

他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看来可能注定会拐跑雅可可的小子,那一刻说起来那些话的温柔温暖与慈祥,其实不过是因为想起了雅可可。

“雅可可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看到雅可可即使玩耍中也平均三秒一次的抬头看向响虎,詹姆斯的语气里满是醋和柠檬,还在不知死活的挑衅老父亲。

因为他曾经想把自己的投影改成与雅可可近似同龄来着,结果被平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要点脸!”

“死心叭你,你要敢改成雅可可同岁,我一天揍你10次!”周遭的众人纷纷喝骂出声。

想想不修边幅鸡窝头浑身脏兮兮一副科学怪人模样连系统自带的影像清洁技能都十天半个月才想起来往自己身上扔一个的詹姆斯奶声奶气的在自己面前卖萌,众人皆一脸恶寒。

“我小时候很可爱的!”詹姆斯犹自不死心的想挣扎一下。

“你是不是对可爱又什么误解?”莫妮卡翻了个白眼,强行扭转了话题:“别闹,注意看。”

“这小子倒是个专业护卫的料。”野春至一脸的赞叹。

林东阁赞同的点了点头,问野春至:“比你都专业了吧?”

关于这件事,这俩人最有发言权。因为野春至曾经干过护卫,而曾是个富家子的林东阁,用过护卫。

“怎么着?说说。”听到这个平克就有些开心了,就算要被拐跑,自己家的宝贝闺女更安全点当然是更安心了——在闺女才4岁多的时候就感受到被猪拱走这种烦恼,平克们大概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你注意看他蹲下的姿势和在雅可可身边的位置,这小子一直神经紧绷着。”以头脑简单靠野兽般直觉混日子著称的野春至难得有为人解惑的机会,自然不舍得藏私:“这应该是感受到了窥探,所以一直戒备着呢。”

众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他们可是用系统权限偷窥来着,并不是藏身近处有被发现的可能。对于野春至自我吹嘘的野兽般的本能,他们倒是见识过,但本能到系统的窥探都能被发现也太扯了吧?

“我说点简单的东西,你们看。”林东阁调出几个画面,习惯性的摆资料画线条,看起来并不简单的样子:“我们说过雅可可摔到不许提前预防不许扶,你们看雅可可的这几次摔倒前他的反应。”

他在几幅画面上标注了响虎的视线和视野。这下子大家都看出来了,几次雅可可毫无征兆的平地摔,这小子居然都能提前有预料,目光有意无意的提前扫视过雅可可将会摔倒的地面,似乎是要确认地面上不会有什么东西给雅可可造成摔倒外的附加伤害,甚至提前踢开了一些石子什么的东西。

要知道即使是在梦境系统内,为了逼真摔倒磕到石头什么的也照样是会疼痛流血会经历伤害痊愈的过程,除非提前设定了无伤模式。而为了雅可可潜意识里对平衡性的修复,平克们可没给她做这样的设定,因为疼痛才是成长最好的养份。

“不看了。”看到镇边小游乐园里响虎推着雅可可荡秋千的画面后,平克像终于吃够了柠檬一样转身离开,在没人看的角度嘴角却挂上了笑意弯曲的弧度。

林东阁却并没有随着众人散去,扔在饶有兴致的盯着全景监控画面,再次问野春至道:“跟你比,如何?”

野春至一闪身奔了出去:“试试!”

半个小时后,野春至带着额头上的一块淤青回来,平静的看着林东阁:“敢说出去,打断你的腿!”

正被雅可可带着游终焉的响虎却其实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有什么特别,有些习惯犹如呼吸的事情似乎是你下意识就做了,甚至不觉得它有发生,或许是只有你强忍住不做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存在。

他能感觉的只不过是一种自始至终不知来由不知原因的紧绷与紧张感。然而在他为雅可可挡掉一块不知哪儿飞过来石子,拉着雅可可躲过突然倾倒的一根木桩,在雅可可摔倒前踢开一根有尖锐枝条斜向上的树枝,然后一脚踢飞一块街巷墙壁上突然脱落的砖头后他觉得可能是责任感使然。

这真是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啊,他想,或许该跟平克建议一下修整一下终焉镇的梦境环境,虽然虚拟投影的受伤不会致命,但这种程度的仿真对于雅可可的独自行动来说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但当他刚认为这是照顾雅可可的责任感,那种紧张又紧绷的感觉却莫名消失了。

被他踢飞的那块砖头准确的落向了某个墙角的阴影处,响虎很满意,感觉自己像是把地上的垃圾拾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的道德高尚好儿童,并没有任由这块砖头在街心处影响终焉镇的整洁。

不过砖头落到阴影处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闷闷的痛呼声,仔细查看时却一无所获。

第8章 终焉镇的一日

雅可可并不是个好导游,或者说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某种类似导游的工作给响虎介绍终焉镇。

她沉默着,只是随意的带着响虎一个一个的去到她平时爱去的地方,然后展示给响虎她平时在这些地方的玩耍:

莫妮卡的蘑菇房旁边的沙坑,她平时喜欢在那里堆沙堆;詹姆斯磨坊旁边她平时扔石头砸水玩儿的小水坑;弗朗明哥的小教堂里藏糖果的橱柜,林东阁的怡红院外涂鸦墙上属于她的一块儿儿童画专区,那里有林东阁贴心为她准备用来擦掉不满意画作的板刷和各种颜色的粉笔。

还有伊塔尔汉家的憨憨以及杰贝妮卡家的铁锤和铜锤,铁锤是个跟她一样的小女孩,憨憨还有铜锤是男孩子,她曾经以为他们是她的小伙伴,可他们都有点呆呆的只会冲她傻傻的笑。

她带着他看伊塔尔汉教憨憨摔跤玩儿,憨憨很聪明也有很有力气,可不管你对他说什么他只会对你傻笑;杰贝妮卡喜欢给铁锤和铜锤穿上各种好看的小衣裳,但他们一会儿就会弄脏,他们最喜欢玩儿的是互相追着绕圈圈。

雅可可怕了拍铁锤,铁锤就跟着她跑起来,然后铜锤也会跟上来。等雅可可再追着铜锤的时候圈圈就形成了,这个时候雅可可就可以悄悄退到一边,看他们两个人咯咯笑着互相追逐。

响虎静静的跟着小女孩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仿佛进入到一段烂漫而又无忧无虑的日常。他似乎很习惯或者说喜爱这种沉默着的互动,不用表情和语言的交流,只是动作的互动会让他觉得自在和放松。

过阔的看起来似乎时时都咧开在笑的嘴与他原本有些阴郁的气质搭配着的滑稽的感觉,随着他认真紧蹙着的眉头在这些日常如同温水一样冲刷着的渐渐松弛开后,居然成为一种奇妙的温和。

时刻关注自己的宝贝礼物的雅可可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点,她定定的盯着响虎看了一会儿,随即又上前用手指抚开响虎因为疑问的眼神又蹙起的眉间:“好看,不皱!”

眉间有滑润的触感,响虎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却有点害羞,只好闷闷得应道:“好,不皱。”

他们带上了憨憨、铁锤和铜锤一起出镇玩耍,跌跌撞撞的在草地上互相追逐着疯跑和毫无意义的喊叫。

加入其中的响虎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傻子一样的也叫出声时,羞愧得偷看有没有人注意,却看见雅可可咧开嘴朝他灿烂的笑,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雅可可的脸上出现表情。

毫无意义的宣泄着体力叫喊出来,就好像心中拨开一层迷雾,真的突然觉得轻松了呢。

树林边,雅可可指着树上的果子对他说要吃,于是他爬上树摘了一颗,正准备递过去却看见雅可可挥了挥手,整棵树的果子都消失了。他看见雅可可从兜里掏出一颗递给憨憨,再一颗递给铁锤,再一颗递给铜锤,然后一边啃咬着果子一边朝他递过来一团光团。

他接过光团,脑中却奇妙的闪过采摘术三个字。

不知名的果子有软糯酸甜的美妙口感,雅可可一边双手捧着果子像小松鼠一样努力啃咬着,一边含含糊糊的跟他说:“要做一次,才可以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詹姆斯看见雅可可爬树采摘很辛苦的样子,所以专门开发的小程序。类似的小程序还有烤憨憨抓回来的野兔的烧烤术,捉蚂蚱和蝴蝶的捕捉术等等等等杂七杂八的一堆,雅可可一个一个的教给了他。

詹姆斯说,雅可可可能误会了,其实不用做一次的。可响虎觉得,雅可可才是对的。有些事不自己体验一次就用技能解决,才叫真的没意思呢。

梦境中的如破碎的蛋黄一样的太阳,拖着如蛋清一样粘稠的一团云霞向西天沉去的时候,响虎背着有些疲累已经睡着的雅可可,带着咿咿呀呀叫着不明意义音节的憨憨铁锤和铜锤走向暮色中的终焉镇。

他确定自己喜欢这样子的生活,毫无目的,随心所欲,无聊却又莫名欢喜。

没有人发觉的是,在响虎核心处理程序中的某段代码被读入的同时,终焉镇梦境系统后台内某段隐藏程序被悄悄激活,这段如魅影般的程序按照设定谨慎的将并不大的运算量分散到系统正常运行的程序中,以完全遮掩自己的存在。

而在响虎虚拟投影睁开眼的刹那,一段微小到如同测试线路是否畅通的信号波动般的加密编码被秘密通过终焉果核核心处理器并不稳定的外链线路发送出去。

一个略大的包含终焉果核相关详细信息的数据包被潜藏在了外联线路干净如穷人的钱包般的待发信息库内,等待有对外数据传送时附着其上,以免形成引人怀疑的数据流量。

而那道微小的加密数据穿过重重中继站与城邦,以光速传向某个不可名状的所在。

而在某处被重重迷雾环绕的梦境系统内,一片广阔到连天遍野的城市废墟中央却有块整洁犹如宴会厅,以黑白两色地砖铺就的地面。

地面的一侧一面墙的遗骸中仍旧有一扇雕满铁艺花纹的超大观景窗,窗侧不远处,是一张能容纳数十人同时进餐的长餐桌。整片大地在一片黑暗中沉寂,餐桌周围却似乎围绕着一层微光。

两个人坐在长餐桌两端的高背椅上。一人着双排扣黑色礼服,坐姿端正,面容严肃,是位须发皆白的威严老人,他垂目不语似在暗自思索着什么。

另一位是身着胸前布满褶皱花饰的宽松白色衬衣,黑色紧身长裤的青年,他懒洋洋的靠坐高背椅上,将一双穿着舞会短靴的脚懒洋洋的交叉搁在餐桌上,双手懒散的搭在腹部,神色轻佻并不停轻声哼唱着某曲轻快的小调。

那道加密讯息进入这片天地,化作一条流星一样的光束,飞鸟投林般落在餐桌旁的光雾上,随即犹如巨鲸入海般消散。

年轻人深色突然一顿,发出“咦?”的一声惊叹,随即在老者来不及反应的刹那打出一个响指。

整个果核所有梦境系统连接的网络中如海一样的数据流冲刷而过,所有关于加密数据来源的信息被彻底湮没,潜藏在终焉镇代发库中的隐藏数据包顿时消失,连那已被激活的隐藏程序也瞬间沉寂成回一段似毫无意义的冗余代码,似从来都未激活过,连响虎核心处理芯片内的那段意义不明的代码,也被彻底清洗。

老人看向青年,眼神中满是怒气:“你又搞了什么鬼?请尊重一下协议。”

青年悠闲的晃了晃脚:“老头,熟归熟,你再这么乱讲话我一样会告你诽谤的喔!”

“再说我跟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哈?有过协议么?双方互相妥协达成一致的那才叫协议,是势均力敌的两个弱者之间相互苟且的条约。我那是看你们可怜,不想赶尽杀绝给你们一条活路,顺便为了让你们不用整天提心吊胆随口给了个承诺罢了。”

“承诺是什么东西?承诺是我高兴就记得自己说过不高兴就拿它当个屁的东西,你看我像有道德底线的人么?像么?哈哈哈你居然不摇头,你居然不否认?原来我在你们心里这么英明神武么?再说你没事儿把跟我有关的信息调这么高的系统登等级是脑子有缺还是脑子进水还是脑子被驴踢了?哦抱歉我忘了你跟我一样没脑子,只是我既然看见了,你觉得我有可能不管么?可能么?……”

老人垂下头,充耳不闻青年翻飞的嘴皮和滔滔不绝的唠叨,良久后抬头直视青年:“你别忘了,我们也有反制的措施。”

青年却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漏出嘲讽的微笑:“老头,我再跟你讲句实话,那只是你们以为而已,以为和真相之间的差距会大到超过你的想象力极限。而且你们不敢,就算你们能如你们以为的那样做到,那种代价也不是你们付得起的不是么?毕竟是你们先冒犯我的,我说过要么诚心诚意认个错儿我大人有大量的就算不原谅你们也不找你们麻烦了;要么你们就这么一直被我欺负着吧!”

老人的头上青筋暴起:“这些年我们道歉的次数已经超过已知恒星数量了!”

“公开,谢谢!”青年奇异的没有再次话痨,只是淡淡的的笑了笑。

老人垂下眼帘,不再搭话,原本粗重的呼吸慢慢恢复均匀绵长。

“哟,养气的功夫有长进喔!”青年轻声嗤笑了一声。

奇异的空间再次沉寂下来,只有青年轻声哼唱着某曲轻快俏皮的小调的声音,轻松而又随意。

第9章 司徒尔森的工作

司徒尔森收起脸上的微笑,关上家门,又重新变回那个严肃冰冷的中年人。

在他的身后,是一座联排别墅的前门,有圆弧型的拱门,穿过夹在在两旁草地间的10米左右的小径,他准备踏上上班的路。

他注意到右前方的草地上有一只小小的宝蓝色骑士木偶,目光忍不住柔和,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那应该就是海薇儿昨晚为不见了而哭泣了很久的她最喜欢的守护骑士棋中的王牌,但他并没有将之拾起。海薇儿应该学会妥当的收好她自己的东西,如果不那么就应该接受后果的惩罚,不然的话等她成年后离开这个家就会承受源源不断的失去。

他不介意花半个小时本应看一本有趣的书的时间去开解海薇儿止住哭泣,却介意帮她找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这种找到需要她自己完成,她才能对这个教训有更深的感悟吧?

海薇儿是司徒尔森的女儿,他和琼的第7个孩子。

其他已经成年的孩子在多年前就早已离开了他们去进行自己的人生了,所以为了排解寂寞也为了响应果核鼓励生育的政策,他和琼又要了海薇儿——反正他的工作和琼的职业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系统贡献分,他们没有别的太大的花销,养育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兴趣。

琼总是说,他只有在孩子面前时,才会柔和的像一块晒足了太阳的毛毯。琼是剧作家,所以总能有一些精妙却奇怪的形容,超过700多年的相伴中他也习惯了她频出的妙语并视之为自己生命的乐趣。

他有时候会感谢终极噩梦所给予他们的现在的生命形态,让他们不必面对能把他们分开的死亡,而且让他们以700多岁的高龄仍然能保持中年人的样子。

这里是曙光之门,物理位置上紧靠着旧果核中枢的一座小型基地的梦境系统,如果登录探索者机体外出,触目可及的地方就能够看见旧果核机体庞大的机械身躯趴在在地平线的位置。

司徒尔森还记得熙攘的人潮携带着种种物资经过曙光之门奔赴着去建设新家园的盛景,那时候的旧果核日夜轰鸣,不停的将积存的物资转化为探索者机体以及人们开拓未来的工具,并如同一只产出海量虫卵的母虫般排出源源不断的人流,那是尊严之战后的盛景。

尊严之战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似乎所有知情者都忌讳莫深的话题。

没有人能说出个究竟,只知道在旧果核突然宕机一段时间后,所有人的虚拟投影突然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最高评议会宣布果核宕机是因为史克及其爪牙密谋进行颠覆人类尊严的恶行,为了维护人类文明以及延续的尊严,最高评议会与丧心病狂的史克的爪牙们爆发了守护人类尊严的战争。

人类虽然控制了形势,但旧果核的梦境系统却因此遭受到一定的损坏,无力长期维持全部人类的碳基身体及虚拟投影的生活与生存。

随之立即公布的成熟探索者技术及其详细讲解给人们带来的重返现实的巨大狂喜,迅速压过了所有人心头蔓延的绝望与恐慌。以探索者技术为基础,最高评议会宣布了雄心勃勃的开拓计划。

借助尊严战争为契机,人类从赖以疗伤而不堪重负的巢穴中再次向现实伸出了触角。人们按照对未来的理想与志向,按照所期待的生活迅速的被分群分类,以开拓人类全新的领地。

而曙光之门基地,就是那个时代人类在现实中建立的第一个基地。

如今,人群已经散尽,唯有果核人类的母巢犹如废墟般清冷的躺在地平线的位置,每每用探索者机体看见它时,没有人会不感到悲伤。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果核并没有被遗弃。

以其无与伦比的运算技能,在放下为全人类维持一个庞大的虚拟现实场景及维生运营的计算量之后,它成为了所有果核城邦与聚居点信息收藏归纳存储及中转的中枢,也同样成为了果核时代权力的中枢——除部分担负各个城邦建设的任务中低层成员外,最高评议会全体留守果核。

而曙光之门,就成为了拱卫果核中枢最重要的力量——这里驻扎着直接服务于最高评议会的众多直属机构,并担负着果核与外界信息物资中转等一切职责。这里也驻扎着最高评议会内最神秘的一只机构——宪卫局。

从理论上来讲,宪卫局是独立于最高评议会之外的机构,他们不设正职负责人,直接听令于不由果核人格化主脑史克掌控的一块独立运算区域的指令。

这块区域唯一负责的是裁判果核人类是否做出了违背果核宪章的举措,并对所有违宪行为予以惩处。只要遵循系统指令,宪卫局甚至拥有直接处死、深眠、拘禁包括最高评议会核心成员并不予任何解释的权限。

果核宪章系统的核心内容只有三条:

最高准则:维护人类种族及文明的存在、延续与发展,制止一切对此存在严重危害的存在及行为。

次要准则:除违背最高准则的个体外,维护所有人类个体的生存权不受损害。

独立准则:所有试图对宪章系统独立性予以破坏的行为,视同违背最高准则。

其他浩如烟海的内容条例,不过是对以上三条的诠释,与执行性细则。即使是最高评议会,也仅能通过全体合议对相关执行性细则进行丰富和修改,对于核心三准则并无修改权限。

宪章系统,依旧存在于果核中枢内。所以宪卫局,如果已无权进入果核中枢,就必须在曙光之门内。

司徒尔森正是就职于宪卫局的一名中层文职职员,不同于局外人对宪卫局铁血秘密武力机构的猜想,宪卫局虽然的确拥有一只具备钢铁神经的直属武力部队,但仍旧以文职人员为主:

针对宪章系统非人格化判断给出的硬邦邦指令,需要大量文职人员予以给出执行方案,完善执行细节,甚至与最高评议会商议形成以儆效尤的禁令条文下发。

以曾经震动果核的矿婴事件为例,系统自动汇集相关城邦与聚居点分系统内的信息后给出的指令类似于:矿婴的制造及使用违宪,须予以惩戒及制止。然后列举涉及事件的相关人员的违宪等级。

宪卫局当然可以直接宣布禁令并出动抓人即可,但抓完人发布完禁令不代表就完成了指令执行,前序宣传铺垫及后续手尾不可能离得开最高评议会的配合:

比如说不存在违宪行为的矿婴应该如何处理?矿婴源婴儿应该如何安排?各城邦聚居地涉事高层人员被处理后的行政体系稳定如何实现?事件中未达到违宪等级但深度参与的人员该如何惩处?

这些超出宪卫局职责权限与能力范围的事情,系统并不会给出指令,都需要与最高评议会协商处理。同时任何事件的出现必有其原因,为避免排除了矿婴出现矿童等同性质事件,宪卫局需要分析矿婴现象出现的原因,协同最高评议会给出一系列措施,将更多违宪行为扼杀于萌芽。

曙光之门的物理存在于梦境系统均与门不存在任何关系,仅仅只是作为一个人类文明走向重新崛起必经之地的象征意义名称而已。

在梦境系统内,曙光之门的规划建设是以四层环形布局,并以米字型道路分割的建筑体系,最内圈是直接隶属于果核中枢的各个权力机构,次内圈则是服务于各权力机构的执行性部门,第三圈分布着各类娱乐休闲设施,如影院剧场歌剧院书店咖啡馆餐厅等等,而最外圈则是住宅区。

为预防和避免人员受到最高评议会影响,宪卫局刻意与最高评议会直属机构拉开了距离,最内圈的办公场所主要驻扎的大多为负责与最高评议会方面进行沟通协商的部门,而负责具体事务的相关部门办公场所均被安排在次内环西北角的一处偏僻所在。

第10章 神秘即为威慑力

与其他拥有光鲜门楣的机构不同,由于工作内容与公众并无太多接触,执行总署门前连机构名称都无任何显眼显示。

但如果你仔细注意的话仍旧会发现,前院大铁门胖的围墙上的确挂着一个与斑驳院墙同色斑驳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牌子,如果你能脑补完上面掉漆的字样,上面的确也曾经写过完整的”宪卫局执行总署“这样的文字。

神秘是我们的武器,刻意在公众面前降低存在感会让我们在公众心目中更有无所不在的威慑力。对于宪卫局的低调至此,当年刚刚进入宪卫局的司徒尔森有一些不解,当时带他进门的前辈曾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司徒尔森所属的宪卫局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基本是负责各类带有宪章印记的禁令在各城邦的执行情况,办公场所处于次环圈内的宪卫局执行总署内,属于除特定时期外相对清闲的部门。

穿过荒芜如同废园般的大门,司徒尔森进入到总署大楼内,如同所有人想象中的秘密机构并无异样,大楼内并不充足的光照让这栋建筑内布满阴森的气氛,偶尔有同仁经过,面色如他一样严肃阴沉。

一楼并不是办公的场所,分布的都是一些存储案卷与相关资料数据的房间。沿着长走廊左拐走到二分之一处,是往复向上的楼梯;如果向右拐走相同的距离,也有这样一座楼梯。

每个进入执行总署的人员均会在这种漫长的步行里剔除嬉笑等日常的情绪,让自己沉浸进一种冷漠超然的心态中。

沿着楼梯爬到四楼,再右拐第六个门进入,是属于第七督查组的办公场所。由于早上哄海薇儿浪费了一些时间,他今天到的略有些晚了,组内其他五人都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办公位前开始忙碌。

他步向最内侧自己的座位,却在经过杨鱼沐的时候看见他嘴角的一丝讥笑——那是他的副手,第七督察组副组长。

“怎么了?”坐上自己的座位,他一边点开面前蓝色线条构建的虚拟视框一边问。

“监控显示南边又有人开始串联要给最高评议会施压要求加大对源人程序的惩处力度了,觉得现在的驱逐不过瘾要求处死!”杨鱼沐撇着嘴角答道。

司徒尔森皱了皱眉头:“不是已经转发给最高评议会宪章系统判定了么?宪章认为纯净的核心人格复制属于生育资源过于稀缺催生的人类自体分裂繁殖进化,并不违宪。”

杨鱼沐脸上讥笑之色更浓:“原生派干的好事儿呗,宪判定他们压着就压根儿没下发,公众根本不知情,你这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司徒尔森沉默了片刻,随即摇摇头:“虽然有宪判在,但宪判对源人程序到底属不属于人类一直没有下最终判定,他们只要不明着大规模处刑,我们也无权干涉。“

杨鱼沐顿了顿,认真的点头,他知道这是司徒尔森含蓄的警告,让他不要投入太多个人情绪,以免出现对职权的额外使用。毕竟在宪卫局的工作,有时候只要表态一个关注就能影响很多事。

他生硬的转头,进行下一个话题:“对了统计显示最近刻意违宪的行为又有增加趋势,你是不是催促下上面跟进推动取消死亡牌照的事儿?死亡需要资格违宪处罚也是处死,这太搞笑了。”

司徒尔森再度沉默,仔细在脑中构思回复的话语,他和杨鱼沐都知道这还是上一个话题:只采用原生碳基生育方式的人口增长速度太有限,死亡牌照制无法取消。

然而如果承认源人种程序人的人类身份,最高评议会中根深蒂固的原生人类派势力是不可能接受的。而这种程度的作为宪章系统又没有判定构成违宪,宪卫局的催促其实毫无意义。

他还在构思怎么回答,突然嘟嘟嘟的警笛声在整栋大楼内响起,他们面前蓝色线条构成的视窗开始闪烁红光。

“窝草大事件啊,都多久没收到过系统主动指令了!”姆温查兴奋的站起身嚷到,这个入局只有几十年的新丁接触宪指的机会并没有太多次。他冷冷看过去一眼,那孩子呐呐坐了回去。

“系指b86923号执行令:即日起已切断果核中枢除宪卫局外的全部外发信息通路,宪卫局宪章指令接受实行专线制。”

这并非是宪判原文,但能以宪指名义发出,意味着这条b指是对存在保密级的b级指令的执行性解读,并且解读条例通过了宪章系统判定属于合理解读。

“所以,从宪卫局建立至今的宪指监督制从此要终结了么?”看到宪判内容,一向沉稳的资深科员珂比雅语声中充满失落。

她有些失神,她的虚拟投影是个黑框素装的冷淡女性,有点老处女作风。

宪卫局除特别附加保密等级的宪章指令与宪章判定外,所有宪指宪判全员同步公开是宪卫局从成立起执行到今的政策,用意是用宪卫局全体人员监督宪指宪判的执行。

这也是身为秘密机构宪卫局大多阴沉却不阴险阴损的主要原因,他们从其中感受到的更多由责任与使命带来的坚定与荣耀。

“不会,更可能是内外分屏双线!”门边角落里同样黑框的矮个儿阴郁男推了推眼镜答道。他叫福克尔博,这是名比司徒尔森更资深的组员,似乎被某种原因一直阻止着晋升。但对于内部事务的很多解读中,连司徒尔森都需要向他请教。

司徒尔森与福克尔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满是忧虑。

从指令来看,宪章系统明显是在阻止果核中枢对外界果核城邦体系施加影响。果核中枢内有什么能威胁到让宪章系统发出警告的存在?那只能是史克。

最高评议会对尊严之战的起因发展等详情一直秘而不宣忌讳莫深,司徒尔森与宪卫局所有资深人员都能猜到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但他们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正义谁邪恶谁掌握了真理谁走上了歧途毫不关心,因为宪章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指令,对于一个成熟的宪卫人员来说,也就是要求他们不得插手其中。

然而此刻看着宪章系统发出来的指令司徒尔森突然有点咬牙切齿。这帮该死的老家伙,连做坏事都没本事做彻底,居然没有将史克彻底扼杀。

那么此刻宪章系统给出的指令已经明白无误的显示,在史克的反扑下,他们已经被迫被最高评议会绑到了他们的船上。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系统也是,他们的宪卫体系就这么被那帮脑袋里面不晓得是什么粪便材料的老阴b给坑了。

司徒尔森突然明白了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最高评议会为何会尽力弱化各地城邦与聚居点和中枢果核之间的联系,为何要给予各地城邦如此大的自主权,为何明明有更加便捷高效的系统管理却非要去建立他们并不擅长的庞大官僚体系,他们一直在防着史克的反扑。

而可耻的是尽管他们一直防着在史克真的反扑的时候,宪章系统居然还需要给出指令限制中枢果核对外界的一切信息通路——他们的预防措施什么狗屁作用都没起。更为可耻的是,他们居然从未提醒宪卫局做任何预案,宪章系统扔存在于果核中枢内,随时可能被史克侵袭!

然而,指令仍未终止,随着嘟嘟嘟的响声和红光的闪烁,下一条指令也出现在视窗内:

“系指a00132号执行令:携下发固定程序,以物理检测方式对以下果核历753年3月16日完成梦境系统读入的源人核心处理程序进行检测,如触发警报立即彻底抹杀该源人核心处理程序及其全部复制分裂体。”

比令人触目惊心的长不见底的漫长名单编号更触目惊心的是,名单最底部的一条注释:可能存在遗漏,需核对各地梦境登入记录,记录可能存在修改。

司徒尔森与张鱼沐及福克尔博相视苦笑,这可真是个大事件了。

宪卫局需要到每一个独立的果核梦境系统去完成所有在指定时刻曾登入梦境系统的探索者机甲核心程序的物理检验,而且要去核查所有登录记录是否有篡改痕迹,再下来可能要满世界追杀那个程序人和他所有的复制体,并很难指望最高评议会方面除了行政命令外能提供什么像样的帮助:

物理检测的话,检测程序必定是需要宪卫局人员随身携带的,谁都帮不了他们。而且,指令的等级到了从宪章系统诞生至今只出现过132次的a级指令,可想而知,那该死的程序人是何等的危险。

没空担心什么宪章系统的安全了,就算动用宪卫局全部人手,没个大把时间也很难完成这样一次大规模的排查,更何况,宪卫局日常的工作进程也无法完全停摆。

第11章 生命的意义

在宪卫局忙成一堆的时候,果核中枢的梦境系统那片迷雾深处,那青年似是有所察觉,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挑了挑眉看向老者:”切,自作聪明。“

老者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对于预防你的破坏来说,做什么都不嫌多。“

”你有没有发觉,事态发展到现在这样,完全是由于你们做的那些自以为不嫌多的事情?说难听点就是,自作聪明。“

青年眉宇间顿时堆满了厌恶和嫌弃:”也对,对于永远觉得自己正确的你们来说,说这些根本没用,我倒想看看你所谓的预防我的破坏,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在腐海里,响虎却在为另一些事情烦恼。

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模式,虽然偶然为止会觉得轻松,但陪孩子玩耍的那些东西日复一日的进行下去,仍旧会让他觉得无聊。

他试图去找些事情做做,却发现在终焉镇,这恰巧是最难的事情。原本是一群被放逐的懒人,都没有什么目标与生存意义,更勿论什么理想追求,所以所有人专心致志从事的,就是如何更有效的浪费时间。

没有生存压力,活动在梦境系统中的虚拟投影们除了系统运算量几乎不用耗费任何资源,以他们的消耗来说,能源区的损耗补给单纯依靠太阳能就足够了。

而其他如维生区营养仓内的代谢需求如水和各类代谢消耗的物质,bc2764号垃圾分离回收站下方几条如同植物根系一般巨大的管路都会自动从腐海下方缝隙的海水中汲取。

响虎觉得终焉镇似乎就是一棵树,扎根于腐海,有阳光普照就可以永葆生机,响虎觉得自己其实有足够的耐心做一棵树。

但当他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时,树旁却又有不安分的雅可可晃着他的枝丫要他动起来——玩儿尽了能想到的花样,她其实也经常觉得无聊,所以对响虎的期盼里其实也伴随着给无聊的生活里添些不一样的内容的期待。

至于终焉这帮老家伙在陪孩子玩儿这件事情上面,真的是毫无想象力与天赋。

其他人的生活模式给不了他任何参考:平克每天的兴趣就是按时按点的在面馆里做三碗面带着雅可可和他吃下去,其余的时间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盖着毛毯装作看书的模样发呆。

响虎从来没见过他那本随意翻开的书在他手中翻开下一页,但按他的说法,他是在等食客上门。

他的确会有食客,偶尔詹姆斯林东阁过来找他商量用系统权限做些什么的时候,按规矩必须先吃他一碗面。

在响虎看来,那碗面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任何人让平克从发呆状态中清醒过来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已,并没有人享受那碗面,也没有人仔细去品味那碗面的滋味。

响虎尝试着去品味一下,然后他发现,其实什么滋味都没有。连面食中原本麦粒研磨成面粉后经过沸水自然散发出的面香都没有。

因为这并不是系统按一碗面应该给予虚拟投影程序该有的刺激而生成的面,而是平克按照他自己的记忆去生成的面条,他重复他印象中煮一碗面的所有过程,这说明对于他来说记忆中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面的味道,而是这碗面诞生的过程与被吃下的仪式感。

所以平克的生活是等待和与面相关的仪式感。而响虎的记忆中没有面这样的东西,响虎连过往的记忆都没有,雅可可也没有对自己有如此意义的东西。

林东阁花费大量时间去做的事情是调酒。

梦境系统里的酒并不如史前现实社会中碳基生物所品尝的酒,而是模仿相应物品给人体带来的感觉的程序,你当然可以用史前的方式在虚拟现实中模仿酿酒得来相应的东西,但林东阁这样的人显然是没有那样的耐性的。

他直接用到能给虚拟投影带来相应刺激的程序语段进行组合勾兑,试图调试出各种他曾喝过的酒。

而当他的青楼里整面墙的酒架上摆满了各种酒瓶,他记忆中再也没有不曾复制出的滋味的时候,他开始即兴发挥去调试各种滋味完全不同的酒。平克有时候会去他那里喝一杯,终焉镇所有的人都经常会喜欢去他那里喝一杯,但大家都没有野春至喜欢。

野春至喜欢去林东阁那里偷酒。喝林东阁的酒其实不用付钱,在终焉镇这样的地方其实也用不到钱这样的东西,更何况林东阁的酒是直接拼接源程序生成的。

只要他还有源程序,同样味道的酒就永远还有。到林东阁那里喝酒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听他一脸嘚瑟的跟你吹嘘这种酒他是用了多少果香多少麦芽多少多少的酒精度刺激多少多少的各类精巧搭配一大堆唠叨而已。

野春至不喜欢听这些唠叨,但却其实也不太讨厌,这些也不是他偷酒的原因。

野春至偷酒,向来是连着林东阁的源程序一起偷的,一旦被他偷走意味着林东阁又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去重新调配出已经调配出来过的某种酒,这是林东阁所不能忍受的。

野春至实际上喜欢的是用偷酒这种方式和林东阁起冲突,然后殴打林东阁。

野春至是个野蛮的人,他喜欢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拳拳到肉会觉得疼痛的刺激的打斗。野春至甚至喜欢被打躲过喜欢打人,可是终焉镇没人打得过野春至,所以他只好求其次去殴打身手最好的林东阁了,这让林东阁觉得非常屈辱。

林东阁曾经试过跟野春至打的时候故意不还手,让他打得不尽兴,从而终结这种屈辱,所以野春至开始偷他的酒。

让他比被殴打更觉得屈辱的是,野春至甚至不是为了喝他的酒而偷他的酒,所以每次发现野春至偷酒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动怒跟野春至全力打一架,然后打尽兴了的野春至或许会留下他打算偷的酒,回去喝林东阁专门为他调出来的那一罐酒。

发现野春至偷酒之后林东阁其实挺窃喜的,因为他以为野春至是真的喜欢他的酒,那是种山穷水尽处得见知音的喜悦。所以他琢磨着野春至的性格,专门为野春至调出了一种酒。

那种酒没有别的任何特色,就是烈,喝下如刮喉的钢刀浑身如内有烈火炙烤一般的烈,除了野春至绝对没第二个人喜欢喝。野春至果然喜欢,那是他偷走源程序后唯一没随手处理掉的酒,好好的把酒坛样的源程序扔在自己家窝棚地铺的枕头边。

然后等林东阁发现野春至偷酒的原因后出离的愤怒里,有多少是因为野春至偷酒,有多少是为了发泄心中被欺骗了的愤怒就没有人知道了。对于林东阁来说,跟野春至对打或者说被野春至殴打的过程中至少他也能把拳头送到野春至那张可恶的脸上,这就足够了。

在林东阁和野春至这样的人生兴趣上,响虎和雅可可也找不到任何参考。

至于野春至最不屑殴打却最热衷于帮林东阁设计各种陷阱小程序坑野春至的詹姆斯;

人型暴猿只热衷于各类挑战肌肉极限和大汗淋漓却总幻想自己是一颗蘑菇的莫妮卡;

自己跟自己玩儿传教和告解游戏装神棍的弗朗明哥;

蜜汁自信觉得自己擅长改装却总能将任何系统图库中拷贝出的史前汽车改装到无论怎么弄都无法开动一米远的凯;

痴迷摔跤与训练憨憨跟自己摔跤的伊塔尔汉;

喜欢打扮铁锤与铜锤以及沉迷剪裁各种好看衣裳的杰贝妮卡……

响虎有些茫然,他看到的只有更多的不靠谱以及没指望。

“去接触真实的世界吧?”平克人生导师状。

免费的保镖当然要充分利用,终于不用抽签派人陪雅可可去腐海那么恶心的地方乱转了,可那是雅可可的最爱啊。

即使是陪雅可可,腐海的恶心程度也超过了他们的忍受极限。

于是响虎就带着雅可可登录上童型探索者机甲出现在现实中,詹姆斯不放心的跟了出去试了试两架机甲与梦境系统内的紧急呼叫连接没什么问题,叮嘱了几声之后麻溜儿的继续滚回去设计程序坑野春至去了。

他有几个不错的想法,想试试能否避开那个男人所谓的“野兽般的直觉”。

第12章 被拐跑的雅可可

雅可可喜欢在腐海内转悠的原因在于,相对于终焉镇外看似广阔实则单调的树林河流山丘草地的模板式野外场景,腐海内无论是地形还是内容总能带来惊喜。

对于雅可可来说发现一只史前社会使用的完整的电饭煲外壳都足够她兴奋的顶在脑袋上当头盔玩儿半天了,总有奇怪的没见过的东西带给她新乐趣。但基本三两天,这种游荡对雅可可而言就失去新鲜感了。

但重复数次后,跟在她身后的响虎却发现,其实雅可可失去兴趣的原因可能在于又雅可可主导的这种游荡太漫无目的。

她总是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沿着相对好走的路往前,在有一些新奇的小发现的地方停住扒弄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不停有发现,她会像个小鼹鼠一样不停的往内里扒拉,直至坑洞垮塌将她埋住,然后再由响虎将她挖出来。

其实响虎就是她当年做小鼹鼠时的收获,只是当时挖她出来的是最不怕脏的詹姆斯罢了。

结束后雅可可会随意选一个方向再重复以上的步骤,看似走了很远,每每到近的日暮时分响虎用定位寻找回bc2764废弃物回收站的时候总会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远,甚至有时候一抬眼就能看见方方正正的回收站就在不远处的垃圾山上方。

这样的游荡方式他们始终在一个不算太大的范围内转圈,用不了三两天,触眼所及的都是近期到过的地方相似的路径甚至是自己丢弃的物件,难怪雅可可玩儿不了多久就没有了兴趣。

与雅可可一样,相对于梦境系统内的无所事事,响虎更喜欢在腐海内游荡的新奇和源源不断发现的惊喜。为了保持雅可可的新奇感,响虎决定由自己来主导游荡的方向。

以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为中心,他将周边区域以环形带与辐射线条为区隔划分了不同的区域,带着雅可可一块一块的探索过去。

雅可可对这样的探索方式深感满意,因为她终于可以躲开那种无处不在的熟悉感迎接源源不断的新奇,更让她喜欢的是响虎为了腐海探索准备的那些新工具。

其实在腐海内行走并不容易。由于脚下都是以并不紧密的零碎物件构成的疏松结构,对于钢铁结构的探索者机体而言,每往前一步基本都是把直至小腿的部分插进地面,而且很容易遭遇某块地面整体塌陷的状况。

响虎改造了他们的同行探索者足部形状,在原本仿人类足部结构的钢靴前方和外侧都增加了可以收起的宽大的钢蹼,以增加足底接触面,而为了稳定他又在足底加上了数根可伸缩的长而尖锐的足刺,让每一步跨出时足刺都能刺入地面稳固身形。

针对某些相对陡峭无法步行攀爬或攀爬容易造成塌陷的高坡,他在小腿位置增加了数根拉力索与弹簧结构,平时用钢梢固定,需要登上高坡时适当松开拉力索,运用弹簧的弹力带动身躯实现仿生躯体无法完成高度的跳跃。

还有被埋在垃圾深处及想快速挖开垃圾的时候手部旋转的钻头功能等等。

事实上,在果核时代人们根深蒂固的“以人类身份回归现实”思维定式中,制式探索者机甲对还原人体近乎偏执的向往,不乏“人的躯体是世界最完美的造物”之类的论调,在某种程度上也固话了人们的思维。

即使有人有类似响虎这种改造的想法,如若在城邦中,少不得被好事者各种口诛笔伐。所以人们习惯了使用仿真的身体操控各类工具,却很少如响虎这版直接对探索者进行改造。

但在自由自在的腐海及终焉镇中,自然没有人有那个道德觉悟去批判响虎,倒是詹姆斯还兴趣勃勃的为响虎式弹跳等等功能设计各类定位定向辅助小程序。

这些小设计让雅可可对探索腐海陷入更大的热情当中——我们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事实上雅可可探索腐海的兴趣其实更可能是转移到去试验和使用响虎设计的这些探索者机体新功能上面。

特别是足刺,让她平地摔的几率大大降低,平克甚至数次在梦境系统中看见雅可可赤着小脚端详足底似有所思,他不得不警告所有人脚也好鞋子也好不许给雅可可搞什么古怪花样,他可不想雅可可变成浑身尖刺的怪物模样。

雅可可对新功能实践的专注和热情让响虎自己来主导探索路线和方向的想法实现的无比顺利,因为专注于体验新功能的雅可可对于在腐海哪里使用以及周围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已经毫不关注了,反而更加满意响虎总能把她带到之前没玩儿过的新地形当中。

响虎再也不必在实现自己探索计划的过程中因为雅可可突然注意到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新奇玩意儿而被雅可可带偏了。而随着探索的进行响虎的两个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一是在腐海待了这么久为什么平克他们对于附近的地形居然没有基本的了解;二是雅可可之前明明因为熟悉而厌倦了探索腐海为什么总过一个时间节点之后又会兴致勃勃。

雅可可并不属于很善忘和善变的孩子,如果她对于某件事确定了态度,基本上会固执和执拗到让所有人绝望——比如林东阁曾经用糖果包裹着烈酒骗雅可可吃下,除了近半年没搭理林东阁让林东阁想尽一切办法来哄她之外,到现在为止雅可可都讨厌吃任何类似形状的糖果,没酒的也不行。

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其实是:腐海的地形始终是不停发生变化的。随着潮汐,腐海下方的水流始终会带动腐海底层结构做着一定的位移变化,这让堆积在上方的垃圾也随之产生运动变化,所以在腐海中,其实并不存在固定的场所和地形。

这一点并没有让响虎觉得沮丧,反而让他终于想到一件如同平克的面林东阁的酒莫妮卡的蘑菇扮演和野春至的殴打一样值得自己一直投入的事情了——想想看,搞清楚一个始终在变化的地方的所有地形,这种永无止境徒劳无功的事情,不正是最适合在终焉镇这样的地方给自己的生命所赋予的意义么?

他开始日复一日的在腐海内上蹿下跳左奔右跑东窜西溜,而已经彻底进化为响虎小跟屁虫的雅可可当然毫不犹豫的跟着他上蹿下跳左奔右跑东窜西溜,以至于那帮发现越来越少看见雅可可的老家伙们自己家的宝贝白菜真的被猪拱跑了的实感越来越强烈。看不见的暗潮开始在暗处涌动,老家伙们开始了垂死挣扎。

“雅可可,明天凯叔叔要去试验最新改装的悬浮车喔,要不要去看?”一脸谄媚的中年人笑出金鱼怪蜀黍的慈祥。

“不去,你的车从来没开动过!”说话越来越流利的面瘫小萝莉施展大实话。

ko!某中年咬牙切齿中。

“雅可可,你好久没来看我揍林东阁了喔!”某暴力美学死忠粉做委屈状搓手,满心期盼。

“不去,每次都是你赢,都没有悬念!”面瘫小萝莉眼皮都不抬,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标注各类跳跃点、滑行点、挖掘点……

ko!某暴力男目瞪口呆。

“雅可可,你好久都没有去找铁锤和铜锤玩了喔,还有我给你做了新衣裳!”某妖艳美少妇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那……我明天能待铁锤和铜锤去腐海吗?”面瘫小萝莉木木的看过来:“杰贝妮卡婶婶做的衣服穿起来好麻烦,我还是喜欢小斗篷!”

ko!某妖艳美少妇欲哭无泪。

……

“我们要杀了那小子!”齐声的怒吼声从林东阁的青楼中传出,一群被翻着花样秒杀的超龄年迈中年人发出混合着泪与酒精的败犬之吠,伴着玻璃心碎裂的声响。

第13章 飞行与腐海探索的必然联系

响虎觉得有很多艰巨复杂的事情,如果真有心去做,也不过是跟解线团差不多的方式。

看起来像千头万绪互相纠葛乱成一堆的线团,只要分了头绪,定了主次,从简单的地方入手,一个绳结一个绳结的解下去,也不过最终是一些水磨工夫的事儿罢了。

然而人们总都觉得难,固然有时是时不我待,更多时候其实却是或存了执念,或图了安逸,总想着有聪明的法子一劳永逸,想着去找捷径或者高明的解法,想着有吹口气或者点个金手指线团就自动解开的方式,不肯下笨功夫。

却不知道所有的捷径其实不过是笨功夫下的多了熟练了,从中间总结出的诀窍和规律而已。你如果耐不下心去用做笨功夫的方式想清楚脉络看清楚纠葛,贸然鲁莽的拉扯试探,更可能的结果是线团被绑得更紧。

响虎觉得自己很笨,对于探索腐海这样的事情,响虎是没想过有什么捷径和聪明法子的。也不过是划定了区域,每天记录总结,时不时还挖开了看一看其中的结构什么的,日复一日的做下去,时时比对着,慢慢也总算是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海潮再怎么反复冲刷,也总有些地方沉积比较稳固很少变化或者变化很慢,以此作为标志参考,再千变万化的地形也就没那么复杂。

潮汐无非是一涨一落,对于底部的输送结构沉积来说无非是住满缝隙的水位涨了水位落了,涨时往外推落时往下吸,又逐渐沉积些推不动吸不开的稳固沉积,如此种种。以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为圆点,响虎逐渐摸清了越来越大范围的周围地形

虽然说不得了然于心,大致不需要定位打眼一看基本知道自己再什么位置,知道哪些地方尽管踩过去没事儿哪些地方你只要沾上去绝对陷落下去被垃圾盖住,粗粗扫几眼大致知道这附近最近几天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当然,不可能知道腐海亿兆级的废弃物分别是什么,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大致能明白什么物质元素多的地方地貌上大致会呈现什么特征。

这花了他近五年时间,用另一种说法来说这给他带来了近五年的乐趣消遣。跟着他各种地形的流窜,雅可可的平衡性好了很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摔一摔,但那大部分是因为发呆或者走神的时候左腿绊右腿,单纯从程序的适应性修改上来讲是没什么指望做更多的改善了。

然后,事情就有点进行不下去了——因为他日常拐跑雅可可,平克的面馆扩建了。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互为因果的详细叙述是,大概雅可可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唯一的变化和希望吧,你要指望这帮人一天不看见雅可可,那必定跟抽掉了魂儿一样的没精打采。用野春至的话来讲是:“揍林东阁都揍得没意思!”

如果你知道在野春至说这话的时候,身为当事方的另一人林东阁居然在旁边使劲儿点着头,会不会对他是否存在某种非正常癖好产生严重的疑虑?实质上会让非常注重个人形象始终刻意优雅时刻不忘吹嘘自己颜值的骚包男林东阁不惜忘记维护自我名声犯下会被如此恶意猜测的失误,原因也只有雅可可了。

他们都很爱雅可可,很爱!

所以平克面馆的生意兴盛起来。在日暮前齐聚在平克面馆闲扯聊天等雅可可回来,似乎已经成了终焉镇不成文的传统,因此平克的小面馆只有扩建了,而且还经营上了林东阁的酒水

没办法,一群人各自散坐着呼噜呼噜吃面吃上几个小时的确太违和了,这种场面是一定要有酒才能调动气氛以及融洽氛围的。每个到店的顾客以吃一大碗面为门票,获得在面馆啜饮美酒闲扯逗留的机会,林东阁也不例外,虽然酒水由他提供。

平克对此毫不介意,他甚至为了配合状况调老了容貌,一副因女儿终于长大即将继承家业并把祖传面馆发扬光大而老怀甚慰的死老头子模样

为了配合他的演出,一般雅可可回来后会客串一把女侍应,给每位到场的顾客端一杯酒送上些小点,这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刻。

不得不说响虎在某些方面相当迟钝,他居然没有觉察到每次带着雅可可一起回去的时候那帮所谓顾客凝聚到他身上的杀人凝视,反而如果是对雅可可的敌视或者恶意,他会相当敏感,但这种事情基本在终焉镇也不会发生就是了。

可是纵然迟钝如响虎也清楚,他如果胆敢带着雅可可夜不归宿让整个镇子的人们最有仪式感的期待落空,这些对他相当宽厚(这只是响虎自己的以为,而实情是这种宽厚的确存在,可表现出的唯一形式大概是这伙儿人看在雅可可的面子上还没有联合起来揍他)的长者恐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所以,响虎对于腐海探索的极限距离,是距离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一天路程的地点,能确保他们在日暮时分能回到终焉镇的距离。不带雅可可?响虎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他已经习惯身边有雅可可的存在,而更加强大的原因是,雅可可会为此不开心。

所以,响虎试图在交通工具上想点办法。当然不是指凯痴迷的那些四轮车,那种车辆即使不经凯的改造在腐海内也开不出一米远,卡入轮廓缝隙的各类垃圾会坚决的制止它们往前奔驰的渴望。履带车?似乎可行,但仍旧太慢。响虎的计划是飞行。

探索者机型的制式单人飞行工具有两种,一种是拼接在背部向左右伸出两翼的三角形喷射飞行器,一般用于高速远距离飞行;另一种是脚踏的喷射动力踏板,运用向下的喷射气流实现浮空,并通过改变对地面的角度来推动悬浮在空中的探索者机体移动。

前者是军用制式,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中并不拥有,但响虎捣鼓出来也并没有多困难就是了。他已经发现自己在机械方面包括探索者机体改造方面拥有非常卓越的才能。

如果说这个还可以用他可能曾是探索者研发项目组核心人员的核心处理程序所以拥有这些技能属于不值得6的基操来解释的话,被发现的另外一些技能有时会让他非常好奇自己的源生体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的人。

他似乎有经过非常严苛近乎成为本能的护卫训练,他的格斗术居然是连野春至都干不过的存在,干不过的程度到达了近乎秒杀差距大到野春至没有丝毫兴趣挑战他,所以依旧痴迷于殴打林东阁。按林东阁的分析,如果是梦境体系内他基本上可以和三个野春至势均力敌。

但如果换到现实世界内呢,运用上他给自己的童型探索者添加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功能,林东阁觉得他可以打十个野春至。

他擅长的格斗术似乎并不止于这种游斗,因为伊塔尔汉已经摔不过憨憨了,而憨憨吃定伊塔尔汉的诀窍就在于憨憨跟他玩儿的时候他制服憨憨的几个小技巧。

除此之外让自诩为最后的贵族林东阁非常没面子的是,他似乎对上层生活的某些细节非常了解,现在平克面馆随酒附送的又好看又好吃的小餐点基本都是他的手笔。

他甚至很清楚一些严苛的就餐礼仪,当然关于这点他谁也没说,只是看见众人食用小餐点的方式时脑袋里自然滑过的一些违和感,让他想起正确的符合礼仪的方式应该是怎样。

知道且熟悉的感觉,但他也没有照做就是了,因为他知道在这些礼仪顶端的另一句话:所谓礼仪的核心意义是约束自己保持优雅并恰当的表现对他人的尊重,所以对并不知晓与熟悉这些礼仪的行为与人心存轻视斥为粗鲁其实才是最大的失礼。

言归正传:他可以根据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数据库中并不多的资料描述研究制造出的军用制式翼型喷射飞行器,回收站本就用几台喷射动力踏板,然而这些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因为,这些飞行工具的使用都要求有极强的平衡性,雅可可先天就平衡性不好,即使适应性修复到一定程度,但仍旧不足以驾驭这两种飞行器。

响虎当然设想过那他驾驶飞行器带着雅可可飞就好了,可是他知道只要飞过一次,雅可可肯定会眼睛晶晶亮的看着他,祈求让自己试试。没有人喜欢让雅可可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注定无望的努力,他也不想。

第14章 海天之涯与偶遇

响虎最后设计解决的方案是由双肩背负的向上伸出超出头部的连杆,连杆上方用螺旋桨旋转的方式实现浮空,然后又背部的喷射器提供方向动力,这是他从雅可可的竹蜻蜓玩具中得到的灵感。

这种升空方式相对平稳,雅可可也可以轻松驾驭。不用的时候螺旋桨可以向上收起合拢,连杆回缩,桨部向后折叠,看起来就像背部脊椎部分竖直背了一把伞或者一枚剑的感觉,并不妨碍行动。

丝毫不出意外雅可可非常喜欢,近些年他搞出的所有东西雅可可差不多都无条件喜欢了,就算有不适合的也大都会埋怨自己。

可这枚少女除了面瘫、好奇心旺盛、固执、单纯外越来越明显的呈现出另一种毒舌傲娇的属性,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终焉镇众人性格中骚浪贱齐全神经质普遍吐槽成性惫懒成风,但毒舌傲娇这类属性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唯二的成年女性莫妮卡是迟钝,杰贝妮卡是风骚。

至于响虎自己?他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基本不喜欢任何需要用言语的沟通,而且迟钝加闷,如果不是过大的嘴让他看起来总是在微笑,基本属于比雅可可更面瘫的面瘫。

展开螺旋桨绕着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飞翔一整大圈之后落在响虎面前,螺旋装置咔呲咔呲的收拢在身后。明明兴奋的眼部探测器都颤抖了,雅可可依旧伸出手弹了弹耳部:“有点吵!”

她声音呆呆冷冷的,有点小抱怨的意味。可当响虎想去拆下螺旋挂件的时候她却很紧张的双手,护着后背斜退一步,定定的看着响虎。

“降噪!”响虎摊摊手解释道,雅可可这才乖乖的扭过身去任由响虎拆卸螺旋挂件。

“其实也还好!”当响虎拆卸挂件的时候她又小小声的嘟囔:“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吵!”

螺旋桨破风的声音在不降低性能的前提下实在很难消除,飞行中又需要有及时的沟通不能随意降低耳部收音装置的灵敏度,所以最后响虎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案:增加了一副隔绝外界声响又能传输双方对话的包耳耳机。

雅可可照例非常喜欢,飞行途中时不时的拉开远远的距离叫:“响虎?”

“嗯?”响虎问。

“只是想叫你的名字!”雅可可在前后左右盘旋着绕着响虎转圈圈。

过了会儿,雅可可又叫:“响虎?”

“嗯?”响虎又问。

“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俩的声音呢!”,雅可可顿了顿:“我和你!”

“嗯呢!”响虎答道,然后心中突然感觉有些甜甜的。

有了螺旋挂件,响虎与雅可可探索的距离飞速扩张着。七年之间,他们向东和向南都探索到了腐海的边界,看见了真正由海水构成的青绿色的海洋。雅可可很喜欢。

初见海洋时,雅可可带着响虎向海洋深处飞了很久,飞到触目可及再也见不到任何边际的广阔之中。她停了下来,漂浮在一片浅橙与淡绿混合的云彩前回头看着响虎。

“整个世界,就只有我和你了呢!”她说。

那片无边的广阔中,在海面线条柔和的波动里,雅可可的斗篷随着风猎猎的招摇着。

“有你在,就会有我在啊!”响虎说,那一刻他无比肯定,不管是在这片景色如同画卷的海洋中,还是残骸堆积的腐海中,抑或是其他任何的地方。

回程的时候,刚到达腐海的范围,雅可可突然不想飞了,所以像无尾熊一样攀爬在响虎怀里,直到到达暮色中的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

当天晚上的平克面馆,雅可可用柜台前那台老老的留声机放了一首名为《wishyouwerehere》的史前曲子,一个沙哑的男声反反复复的吟唱着:”wishyouwerehere,wishyouwerehere!……”

“we‘rejusttwolostsoulsswimminginafishbowl

yearafteryear

runningoverthesameoldground

whathavewefound

thesameoldfears

wishyouwerehere”

我们只是在鱼缸方寸的天地里游弋的,两个失落的灵魂,一年又一年,奔跑过同样陈旧的土地。除了同样陈旧的恐惧,我们还能发现些什么?希望你在这里。

苍凉的歌声中,平克面馆里出奇的沉寂,大家各自端着面前的酒盏或轻轻摇晃,或默默啜饮,似乎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曾遇到过的谁,有过怎样的故事,此刻会希望她在这里;年复一年重复的岁月里曾与谁相逢,又与谁走失,有谁值得自己长久的念忆……

一片感伤环绕的气氛中,响虎却觉得雅可可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着笑意。他咧着本来就带着笑的嘴角,朝她更加用力的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和愿望了。

所谓年轻的心情,原本就是再悲伤的情歌也能听出甜蜜。响虎那一刻突然庆幸自己从不曾有过没有雅可可存在的记忆,对以前再无好奇。

那天晚上的面馆里醉倒了很多人,雅可可和响虎帮忙着把他们一个一个扔回自己的家里,所以第二天出去的时候是已经接近中午的时间了。

他们选择了朝西边飞,半路的时候还遇见了老阿扎西。

老阿扎西是最高评议会城邦秩序局清理署的工作人员,也是不多的与终焉镇有来往的人员之一。城邦秩序局是个果核扩张后才成立的部门,但清理署却是自过河建立就存在的机构。

如果把这两个部门用史前华夏的机关来类比的话,有两个部门只能与他们非常近似,那就是市容办和环卫局,不同的是在最高评议会中环卫局是归市容办统辖的,所以就成了城邦秩序局与清理署。

由于大部分时间居住在梦境系统中,探索者机体基本作为功能性使用又没有嗅觉等相关感知,大部分城邦和聚居点对于现实环境毫不在意,所以各类废弃矿渣与生产废料基本上都在城邦与聚居点附近堆积如山,这是最高评议会所不能容忍的。

最高评议会方面的观念认为,人类是对整洁与秩序有天然亲近的物种,即使是最终噩梦降临后的世界,他们也不能容忍因为没有影响各人类城邦就把自己的基地扔到乱糟糟的环境里,所以各城邦与居住点有义务清理自己现实基地附近的环境,城邦秩序局正是负责监督、审核与辅助这种理念与规则执行情况的部门。

清理署原本是负责旧果核垃圾倾倒的机构,在城邦秩序局成立后,也顺理成章的接下了所有城邦废弃物的集中倾倒工作。

各城邦与聚居点整理环境把所有需要丢弃的废弃物集中自己专用指定地点的动力货仓中,清理署用动力车头将各个城市的动力货仓集中拖到腐海然后倾倒,然后用空掉的货仓一处一处的替换已装满的新货仓,如从重复。

阿扎西就是干这个活儿的清理署人员中的一个,也只有频繁往返各城邦与腐海之间的他们才有机会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及终焉镇产生联系,但大部分并没有跟平克他们产生什么交情与交际,基本就是倾空了货仓赶紧回去。

果核人类没有几个习惯数月数月的只用探索者机体的机械自我活动而不回归梦境的,而各城邦与聚居点再到腐海的距离收集倾倒一次废弃物往往需要几个月之久,大家都习惯赶紧干完活儿好好的休个长假。老阿扎西之所以例外是因为,他是个孤独的老话痨。

长时间的没人说话让他连自言自语都能源源不断,在有一次偶遇平克之后他开始每次只要时间不紧张就会用探索者机体登录终焉镇喝几杯跟大家啰嗦几句。他反复感叹过好多次反正他也是孤身一人,要不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项目制驻地而非正常聚居点他都想申请调过来过终焉镇的这种生活了。

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基本的自觉平克他们除了最初几次有被探访的兴奋感,烦极了他的唠叨,对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项目制编号这一刻可谓是无比庆幸。

兴奋的冲来人挥了挥手,看见过来的是响虎和雅可可之后,老阿扎西嘟囔着回到了他的动力车头里,专注着干他的活儿。他的工作性质基本与外界接触的少,加上性格又实在不讨人喜欢所以很少人真跟他聊什么,在这个老家伙的理解里响虎和雅可可这样的生物基本都是低智能的人类造物,锯嘴葫芦响虎和面瘫雅可可平时的表现也加深了他这样的看法。

老阿扎西觉得对他们叨叨就如同跟马桶跟洗手池跟灶台叨叨没什么区别,有这功夫他不如早点干完活儿去找平克他们唠嗑儿。

然而,有倾倒垃圾的大场面,雅可可只要遇上确是从来不会错过的,特别是老阿扎西的倾倒。

数千个动力货仓被动力车头盘旋往复的盘在腐海上空高高的悬浮着,当底部挡板被同时开启天空犹如一场巨大的杂物雨,只要不在杂物雨中担心被埋掉,远观还是相当壮观的。

特别是老阿扎西,不同于其他人随随便便乱开保证所有货仓都在腐海范围内就好了,他的强迫症让他每次都非得把数千个货仓盘成一条规规矩矩的盘蛇状,然后同时开启,看起来特别的好看。

陪雅可可看完老阿扎西的盘蛇倾物下午差不多都过了一半,探索完一块还没去过的空白区域就不用想了,响虎想着阿扎西在终焉所以不想那么早回去,就想再随便带着雅可可逛逛。他们笔直的朝腐海西边的边界飞了过去。

天气很好,腐海中蒸腾的气雾让周围有些许的不真实感。

快到腐海西部边缘的陆地时,响虎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寒,那种紧张与紧绷的感觉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终焉镇以外的地方有这种感觉。

第15章 莫名其妙的袭击者

响虎下意识的停止了向前飞行。

这种紧张与紧绷的感觉与终焉镇内发生的不同,就好像你突然被扔到了一个装满冰水的容器里,与被扔到装满强酸的水槽里的差别。前者可能只是让你觉得不自在,而后者却充满了会带来伤害的恶意。

那一刻响虎感觉自己似乎被不知来源又不明来由的巨大恶意所环绕,他警惕起来开始环视周围。

飞出很远的雅可可见响虎没有跟上来,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又飞回来,歪着头看着响虎。

“有什么不对吗?”她疑惑的问,随机环视了四周,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周围一样是常见的堆满垃圾的腐海场景,新进倾落的一些废弃物掩盖了在此蒙尘腐烂不知多少年月的旧同伴,似乎强烈的阳光让哪里易燃的某种物质燃烧起来了,氤氲的蒸腾的水汽中间夹杂着些黑烟。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雅虎不明究竟,但他仍然觉得紧张与紧绷,只是随着雅可可的回来那种环绕着他的巨大恶意似乎消散了,他仍能感受到恶意,却似乎不再是像绳索一样紧紧的锁定这他。

他直觉哪里不对,却不知道怎么跟雅可可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一遍一遍的扫视地面的场景。

雅可可不明所以,静静的在旁边等了响虎良久。觉得有些无聊,干脆收了螺旋桨落到地面开始东翻西找。响虎经常性的突然想到什么东西就开始发呆,雅可可并没有发觉这次与之前存在什么不同。

如今的雅可可,早已不是足迹不出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周边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几乎游荡遍了整个腐海的她,等闲难得看得上什么东西,漫无目的的东翻西找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响虎好笑的再次摇摇头,收齐了自己探究的心思,正准备出声招呼雅可可离开这里,突然听到雅可可惊喜的发声:“咦?”

她突然是释放小腿部的弹力装置,像只看见骨头的小狗一样扑向某个废弃物堆丘边一块陶瓷样的块状物,像是还未充分利用过的核能原料。

雅可可最近正在研究小型核能炉,但不知什么原因核能在果核应用的并不普遍,在腐海里找到一块核能燃料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响虎有些想笑,正准备过去帮她翻找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却突然觉得空气中弥散的恶意在那个刹那突然浓厚如实质,密密的裹向了雅可可。

“当心!”他不由自主的大喊出声。

“啊?”半空中的雅可可不知所以的拧转身看向他,左右画着三道红杠的仿生面庞上写满茫然。

垃圾纷飞,一道影子从废弃物堆丘下猛得窜出来,挥舞一道黑光重重的斩向雅可可的颈项。

“雅可可!”响虎睚眦欲裂,感觉到自己颅内的处理芯片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了。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光击中雅可可的颈项,然后雅可可向一直被击飞的布娃娃一样反弹出去,跌落在腐海松软的地面上,然后陷落下去。

“呀!”响疯狂的大叫出声,虎的仿生双眼中似乎都已经充满了血色,他头顶的螺旋桨唰的一声收拢,动力喷气包在那一霎那开到了最大,像一只炮弹一样冲向了那个刚挥出黑光的身影。

嘭的一声,他重重的撞在那个身影的腰腹间,将那人重重的撞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想不起任何格斗术与体术,他只知道一边疯狂的挥舞起拳头砸在眼前被牢牢按住的那具身体上自己能看见的所有部位,一边毫无意识的啊啊啊叫着。

“响……响虎!”雅可可陷落的那块地面蠕动着。

那边啊啊啊的叫声和砰砰砰的拳击声继续,没有丝毫的停顿。

一只手臂探出了地面,然后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扑腾了几下,慢慢的,一具有些娇小纤细的探索者机甲从松软的垃圾中把自己扒拉了出来。

啊啊啊的叫声和砰砰砰的拳击声扔在继续,少女斗篷下仿生面瘫脸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弯下腰在垃圾堆里掏翻了半天,找出一只包耳耳机匡到了头上,走向那边激烈的殴打现场。

一只手突然抓住响虎疯狂挥舞的拳头,在他加力甩开或做其他攻击动作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包着耳朵的耳机里响起:“响虎,是我!”

“啊?”无意识的喊声戛然而止,响虎傻傻的回头,映入眼睛的是那黑色的斗篷,斗篷下是左右画着三道红杠的仿生面容:“雅……雅可可?你没事?”

“螺旋桨和连杆都被打坏了!”少女憋了憋嘴,眼睛里有点委屈。幸好响虎叫她的那一声,她转身将背后的飞行挂件挡在了身后,那道挥舞的黑光并没有击中她的颈部。

“有工夫在这儿打人,不知道去找我的存储芯片啊!”迅速恢复面瘫脸,但眼睛眯起来了,目光冷冷的。

是喔,他们是机械身躯,只要核心处理芯片存储数据不受损,就算头颅被击飞也又死不了。我怎么没想到?响虎挠了挠自己的头,傻傻的半张着嘴。

“下次怎么做?”面容眼光语气都是冷冷的,让响虎觉得压力很大。

“先看你的情况,找你的芯片!”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回答。

“没想过可能打不过吗?”少女冷着脸继续说教:“先跑,跑掉之后再说!”

“喔!”老老实实的点头。跑是不可能跑的,打不过也不可能跑,被打散架也不可能跑,但这会儿还是先答应的好。

“吱……兹……”,听着少女和按住自己的那个疯子议论着万一打不过自己怎么办,真正被打散架的那位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扩声器都传出了电流声。

对视的雅可可和响虎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响虎饿狠狠的抓向那人的脖子,伸到跟前才发现握拳的那只手已经完全变形根本无法伸开。

疯狂的挥拳中他几乎将被按着的那个身影从胸腹部位完全打断,钢铁碰钢铁的效果之下他的右手到腕部和小臂也彻底变形了。

没关系,换左手捏住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吱……兹……”,仍旧是电流声,破破烂烂的探测器前方挡板低垂下来,这在没有仿生面孔的探索者机甲上代表着闭上了眼睛。

“语音系统打坏了?”雅可可猜测。两人打量起这个偷袭雅可可的神秘探索者机甲。

非常之惨淡,响虎废一只手就能把他打成两段不是没有道理的。头部胡乱的裹着些不可降解塑料薄膜,响虎本来以为这是伪装,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为了遮盖头部护甲片残缺的破洞。

毕竟处理芯片在其中,基本的探索者机甲结构的散热通风都是通过下颌的,破洞不堵上各类落尘进入密封的颅部可是会影响性能的,回想一下,刚刚连眼部的两只探测器好像也都只亮了一只。

面部锈蚀斑斑从肩往下就没有几块护甲是完整的干净的,都是破破烂烂满是尘土和铁锈。右臂臂甲居然用的是一块破烂木板随随便便绑上去以防止臂部线路外露。

全身类似头部和右臂这样的破烂操作数不胜数,被响虎打断到只剩几根神经索与导线连接的下半身,右腿居然是从小腿处绑着一根木棍代替的。整个机甲扔在地上如果不是他突然攻击雅可可的那一下,大概响虎和雅可可就算看见了也大概率会认为是被随意扔在野外风吹雨淋很久了的废弃探索者机甲。

“真惨!”雅可可说。这就很奇怪,大家平时大都是在梦境系统内的,像响虎和她这样白天用探索着机甲外出都已经是探索者使用率极高了的,是什么样的状况能让人把探索者机甲用到如此破旧的程度?

“能说话么?”响虎轻轻的晃了晃他,不敢太用力,怕真的摇散了。

探测器打开,红光闪了闪,又闭上了。头偏向一边,明显不配合的样子。

“这东西不错!”雅可可拾起旁边一个黑色的三角棱棍,似乎是某种合金,很坚固的样子。都打得雅可可螺旋桨和连杆都彻底变形了,这棱柱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雅可可掂了掂,学着野春至插刀的样子把它插进了腰带里:“我们走吧!”

反正雅可可也没事儿,拿这人也没什么办法。响虎能想起有一千种逼供的手法,但好像都是应用于碳基身体的,对探索者怎么弄还真不知道。

他丢下那个破机甲,狠狠的一脚踩向那个人的头部——叫你打雅可可,我毁了你的芯片。那个探索者的探测器猛然一阵红光乱闪,似乎是对他的动作难以置信。

“算啦,挺可怜的!”雅可可却拦住了他。

“哦!”响虎收回脚,又准备去拿那块瓷石,却被雅可可悄悄拉了拉袖子使了个颜色,虽然不是太明白雅可可是什么意思,也依旧听话的放弃,抱起雅可可飞朝终焉镇的方向飞去。

那被孤零零扔在地上的破烂儿探索者愣住了,过了良久眼中一阵乱闪。

“没……抓我?”一个似梦呓一样的声音传出来,他似乎难以置信。

第16章 有些惨淡的敌巢

不知道是为了试探响虎和雅可可是否真走了还是单纯的在发呆,破烂儿探索者呆呆的躺在原地很久,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他像终于睡醒了一半,费力的用手臂支起身,看了看自己被打倒断开狼藉一片的腰腹处。他似乎是试了试腿部信号,一条右腿突然弹动了一下,踹在什么东西上,以至于下半身猛的往旁边一移,残存的几根导线和神经索被蹦得笔直。

那人吓了一跳,似乎是怕拉断了上下身的连接,僵在那里半天不敢动。

半晌后,他似乎终于从惊吓中恢复过来,重重叹了口气,翻身在身下上掏摸起来。

他的双臂还完整,身下又是松软的刚倾倒下来的废弃物,总算是让他掏摸出来一些合用不合用的物件,勉强把下半身牢牢的固定在了上半身上。

说固定也不恰当,因为被拳头砸开的结构根本没办法契合,无非是中间穿了些硬拧成双头勾样的金属条或上下打结的导线或者纤维绳什么的,移动上半身的时候能受力拖着下半身走不拉扯到那几根还没有断的神经索和导线罢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爬向那块瓷石,反复翻动看了很久。“嗯……呵!”似乎确认了什么,他哼哼唧唧的发出了满意的的笑声,

那块瓷石有两个头颅的大小,如果双手抱着的话他就根本没办法移动了,所以他又恋恋不舍的放下瓷石,爬东爬西的找了些零碎东西,先用些柔软的填料泡馍密密的把瓷石包扎起来,像是怕被磕坏了。

他试着把捆扎好的瓷石绑到背上,却最终因为太难而未能如愿。

不远处的一大块混凝土平板下,趴着响虎与雅可可,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看着。

“好像不是太机灵的样子_!”雅可可给响虎发信息吐槽,觉得被这样笨笨的探索者欺负了有些丢脸。

为了怕发出声音被破烂儿机甲发现,雅可可跟响虎的沟通换成了文字系统,程序生成的文字通过一条从两人肩部接入口链接的数据导线直接送到对方的视显上。

破烂探索者终于还是想到了办法,他找到了一个球型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空壳,把瓷石塞了进去,然后又就地取材用废导线纤维线什么的编了条长长的绳子,两头固定在金属球上,然后把绳套套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样他爬行的时候,就能拖着身侧的金属球一起前行。

终于收拾完,他满意的嘟囔了几句什么,然后向陆地的方向爬去。

他爬的其实并不慢,但由于腐海的地面实在不太平坦,几乎都是零碎废弃物与可疑的枝丫什么的,时不时他的上下身之间的空隙,以及他斜脱在身侧的绳索总会卡住些什么挂上些什么,然后又需要他废一阵子弄开,所以也显得前进的格外艰难。

所以突然又发现自己对潜行跟踪也有技能点的响虎带着除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什么都不会的雅可可,也能小心隐藏住了自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他一直爬行到腐海与陆地交接的地方,爬入一个低出地面很多的垃圾坑,才拍着一块坑坑洼洼的礁石喊道:“老鬼,老鬼!”

礁石向一边滚开,露出一个半人大小的黑漆漆的洞口,他费力的爬了进去,然后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惊呼:“岩浮你怎么搞成这种样子啦?”

“别提了,遇上两个定制的探索者,被打成这样儿了呗!”那个爬回来的岩浮的声音答道。

“啊?捕奴团的都追到腐海了吗?”那个老鬼似乎吓了一跳:“那你怎么跑掉的?”

“应该不是,他们想毁我芯片来着,捕奴团的哪儿舍得?”岩浮又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没弄死我。我这样儿怎么跑啊,人家放过我的呗!”

“把你打成这样儿又放过你?”老鬼有些疑惑,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大惊道:“没准儿跟着你呢,赶紧去关门儿!”

已经迟了,响虎护着雅可可小心翼翼的蹦了进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这是片原本海边两块山崖之间夹缝,被堆积起来的垃圾掩埋成了一块密闭空间,他们又找了块儿满是贝蛎残骸的石板封住口,在缝隙处堆满垃圾,不是有岩浮带路的话,还真没人找得到这里。

不大的空间里原本有三具残破的探索者机甲,一具斜靠着崖壁没动静,双腿和右臂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条左臂,看样子是能源耗尽了。

那个被叫做老鬼的也靠在墙上,双臂倒还在,可也左腿只剩到膝盖,右腿还没到膝盖就断了,身上插着根从旁边热能汲取炉里连出来的导线电缆,热能汲取炉里烧着些从腐海捡回来的耐燃废料,看起来那老鬼似乎是靠那炉中传过来的微弱能量吊着点命。

响虎看了看热能汲取炉上斜插向地下的一条管子,他们大概是害怕烟气暴露了这地方,所以把焚烧不充分的黑烟通到了腐海的地下垃圾中,他之前看见氤氲蒸汽中夹杂的的黑烟,大概并不是阳光点燃了哪里,而是从这里放出去的。见没什么危险,响虎也放松了警惕。

那岩浮此时正捧着瓷石趴在一个似乎是已经停转了小型核能炉前,似乎是准备投入燃料,这会儿愕然的看着响虎和雅可可。

“我就猜着是这么回事儿!”那老鬼呵呵呵的笑着,声音里居然还有意思嘚瑟和显摆。

岩浮又重重叹了口气:“怨我,本来想着找到块瓷石够咱们仨撑一段时间呢。死活爬了回来,没想到反而害了大家伙儿!”

“我……”老鬼笑着刚想说什么,就被雅可可突兀的插话打断了:“捕奴团是什么?”

“啊?”“啊?”正感叹的两堆破烂儿惊诧了,异口同声的问:“你们不是捕奴团?”

“那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岩浮还有点不信,警惕的看着两人追问。

“你先打我的!”雅可可平淡的叙述事实。

响虎并没有被带跑,依旧顽固的把话题拉回雅可可的问题,并做了扩展:“捕奴团是什么?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岩浮你先把核能炉点上给勃勃尔弄醒,我来跟他们说!”那老鬼倒有点阅历丰富的眼力劲儿,看他们反应不像是作伪,也不像是要马上弄死自己这几个人的模样,干脆吩咐岩浮干自己该干的事儿,自己来和响虎还有雅可可交谈。

响虎和雅可可当然不知道,因为bc2764废弃物回收站毕竟也是最高评议会直属的项目,他们平时能接触到的清理署人员也都是最高评议会的人员,而捕奴团,是在下面的城邦和聚居点活动的一种团体。

所谓的捕奴团,就是一帮专门抓野外的程序机甲去当劳力卖掉的武力团伙。至于野外为什么会有程序机甲?这问题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来源有很多种。

譬如老鬼,他原本也是果核人类城邦居民来着,然而倒霉催的,他的碳基身体营养仓不知道怎么就打破了——肯定不可能有人故意,但从果核到城邦总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意外,跟他一样倒霉的人真算起来的话也不少了。

在梦境系统里发觉身体不对的老鬼及时登录了探索者。从那以后他就只能作为一个虚无程序了。

这毕竟不是他的错,从最高评议会到城邦也从来没说要因此给他什么惩处,只是虚无程序就最高评议会的律令不属于真正的人类,所以不得在最高评议会体系内担负任何职位,这意思是,老鬼原本的工作丢了。

与最高评议会直属机构的宽松经济状况只论贡献值其余按需自取不同,在城邦和聚居点里,为了鼓励大家努力工作,是有位币的概念的。

城邦居民每进入梦境系统待单位时长,都是要付出一定数额的虚拟位币的,譬如梦境系统内的房产啊娱乐啊种种都需要用位币换取,就连探索者机甲的充能与零件更换维修等,同样需要付出位币。所以在城邦内丢了工作就等于丢了位币来源,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儿。

如果老鬼有家人或很亲近的朋友,并且跟他们关系不错,那倒问题不大。有很多虚无程序也一直被亲近的家人供养着维持自己原本的生活,不过名义上会慢慢登记为谁谁谁所属的虚无程序而已。

而没有家人或者家人不愿意为你掏位币的虚无程序,就不得不用探索者去想办法接一些城邦产生的而不是最高评议会体系内的工作来换取自己运行的能源和其他了,这些工作一般都相对苦和累而且收入极低——比如以前用矿婴去做的挖矿——而且永远不会得到贡献值。

老鬼没有家人,但老鬼有一笔小积蓄,比较有脑子的老鬼并没有任由自己坐吃山空,他花光了积蓄为自己采购了一台小型核能炉,可以给探索者机甲充能的那种。

所以,他不用去做那些又苦又累的活儿,而是以略低于城邦官方充能的价格和单位来给其他虚无程序们充能,比如说城邦探索者单次充能500位币,就只有这个价格和一次充满的这种方式。

但虚无程序们哪儿那么奢侈能保证自己每次有足够的位币啊?老鬼这儿呢,充满450,你还可以选择1%6位币5%28位币10%55位币50%240位币各种充能方式,灵活的经营方式让老鬼的充能小店生意意外的红火,他甚至能攒够时不时去梦境系统里逛逛的位币。

然而,这份费尽心思找到的滋润日子并没有延续多久,局势出现了变化。

第17章 虚无之灾与老鬼的迁徙

虚无程序或者说程序机甲的数量增长之中,像老鬼这样失去碳基身体的前人类在其中比例其实并不大,更多的是源人程序。

源人虚无程序除去其他阴差阳错的诞生,真正有目的的去制造他还得从一个跟老鬼相同遭遇的虚无程序说起。那个虚无程序并没有老鬼这样的眼光和积蓄,所以最终他坠入了在矿洞中挖矿为生的境地。

人生的大起大落与人性的好逸恶劳总会让人想尽办法去做点什么,这个名为福斯丁的虚无程序希望回到往日的体面生活,为此甚至战胜了自己的惰性,成为了一名最勤奋的矿工。

但再勤奋的矿工也只是矿工而已,这并无益于他改变自己的生活境地。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他把心思动到了自己的核心处理程序上,如同响虎的诞生一样,他购买了另一台探索者机体,用自己删除了显性记忆的核心处理程序激活了另一个虚无程序,并将之作为自己的工具。

这种复制很快的重复下去,最终福斯丁甚至拥有了一支专业矿队承包了一整座矿山,虽然他无法拥有官方职位,但海量的位币财富也让他能够一定程度恢复往日的体面。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瞒过城邦当局的,但对于生产力的需求在这个时候与矿婴事件一样,让城邦当局选择性无视了他的操作。

不出意外,这种行为迅速在各城邦与聚居点间蔓延,最终引起来的最高评议会的重视。再一次犁庭扫穴般的清理之后却并未形成足够的震慑,因为很多聪明人在拿这次处理和矿婴事件的处理对比后敏锐的发现了区别。

虽然也存在矿婴事件相同的最严厉惩处,但大多数是针对复制他人核心处理程序的,福斯丁这样的始作俑者都未受到太严厉的处罚,而不过是近千年的拘禁;

这次处理中并没有出现宪卫局的身影,也意味着这种行为并没有违反果核宪章而只是最高评议会的禁令而已;一定数量以下的自我源人程序制造仅仅是被做出扣除一定额度贡献值的警告,甚至三名以下的自我源人程序复制甚至只受到了警告与训诫。

而被违规制造的源人虚无程序在其源生体被惩戒后,依旧能从城邦的相关部门获得任务并获取报酬,反而拥有了近似于被承认的虚无程序的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不违宪作为前提下,最高评议会内部同样有一股势力不忍无视城邦与聚居点劳动力的短缺,主导了本次的处罚。

这意味着最高评议会官方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与认可了源人虚无程序的存在。无数人为之意动,源人虚无程序数量在不那么疯狂有节制的迅速的扩张起来。大家都自我复制,且数量不超过3个,这是会被训诫警告但不会扣除贡献值的上限。

然而同时扩张的,是自由源人虚无程序的数量。

总有些人尝试着复制之后不忍心驱使另一个自己,所以放归了他们自由;

总有人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过后发现根本不需要;

总有人因为复制出的自我而发生某些家庭矛盾或者担心发生某些家庭矛盾,然后驱逐了自己的虚无程序:

这里头有个不知真假但著名的传闻,某人复制了自己的源人虚无程序作为仆人使用,然后他的妻子爱上了他的虚无程序而与其离异,并从他手中购买了虚无程序的所有权。

连他的孩子们都喜欢他的虚无程序胜过喜欢他,大概是因为相同的性格但不背负记忆的他比他自己可爱太多吧。

因为这个传闻的扩散,原本在果核中流行的那种复制一个最了解自己的自己(虚无程序)做男仆的风潮顿时销声匿迹。

如果一个有家庭的碳基人类有一个复制源是自己的虚无程序作为男仆,他必然会成为大家背后取笑与嘲笑的对象。

总之,自由的源人虚无程序数量飞速扩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远远超过了城邦中碳基人类的数量。

梦境系统内因为需要交纳位币,倒还清净。除了作为仆人来使用的虚无程序,只有个别非常富有的虚无程序能作为自由人长期出现在梦境系统内;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城邦与聚居点外开始出现各种真实的建筑,供虚无程序们的探索者栖息,这给各城邦与聚居点执行城邦秩序局的相关规定带来了极大困难。

而数量上巨大的差异,也引发了部分碳基人类潜在的惊恐与恐慌。

在某些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劳动力短缺并不那么明显的城邦与聚居点,极度厌恶虚无程序的原生人类主义者主导引发了以整个城邦为规模的虚妄程序驱逐令,驱逐所有无主或者说与碳基人类无从属依附关系的虚无程序。

他们说,这是人类的城市,我们不能允许这些肮脏且下贱的虚无怪物持续污染我们的城市。

被驱逐的虚无程序基本不可能在远离城邦和聚居点能源技术和果核工业的前提下活下来,被驱逐的虚无程序基本都缺乏远距离移动方式,所以很难到达另一个城邦或聚居点,很多虚无程序耗尽能源倒在旷野中。

部分完成了远距离迁徙到达另外一个城邦的虚无程序又引发当地用工价格的下降及其他问题,所以很多原本对虚无程序宽容的城邦也逐渐颁布了限制虚无程序迁入的禁令。

当这种风气在各大城邦间蔓延的时候,就形成了被叫做虚无之灾的程序机甲灾难事件。

而发泄式的大规模驱逐后,部分城邦突然发现出现了大规模的劳动力短缺。这时候,有部分碳基人类开始走入旷野,拾取能源耗尽而倒在旷野中的虚无程序芯片并售卖给需要人力的团体或个人。

这些在被城邦承认的交易程序中确定了所有权的虚无程序由此丧失了自由身份,成为了奴隶与工具。

这又让更多的城邦中的某些势力发现了利益——在最高评议会的相关政策下你无法毫无道理的宣称某个自由虚无程序是你的财产,但拾取非碳基的芯片并出售可以完成这种转化。

更多的城邦具备决策权的利益群体被这种利益所打动,开始了驱逐自由虚无程序。

毕竟源人虚无程序的源生体各式各样的身份都有。

这些虚无程序虽然往往从事的都是肮脏危险的体力劳作,但知识储备方面并不弱于大多数碳基人类,总有虚无程序在野外寻找到了维持能源的方式并将之传播给更多的虚无程序。

因为最高评议会中没有任何条例与规程是用以维护虚无程序的权力与利益的,所以原本的拾取逐渐也演变出了武装捕捉。

这种专业捕捉野外虚无程序的武装团体,就被称作捕奴团。

不是正规的最高评议会及城邦军方组织,他们无法获得某些军事武器,为了更有效的捕捉野外的探索者,他们往往花费大价钱制造具备更多功能的个性定制式探索者机甲而非制式机甲。

为了探索腐海响虎对自己和雅可可的探索者做了各种修改,当然,雅可可那边他还考虑到女孩子对于美观的需求,所以被岩浮当成了捕奴团。

有些城邦的驱逐甚至不去区分你是源人虚无程序还是原本是人类的虚无程序,比较倒霉的是,老鬼所在的城邦就属于这一种。

他带着自己的小型核能炉与相熟的虚无程序们一起组队迁徙经历了数次驱逐,最终他们为了躲避捕奴团的袭击,藏身到某座装满垃圾的动力货仓中,被清理署运来了腐海,并寻找到了现在的这个藏身之地。

但腐海包含腐蚀性的蒸汽加速了他们探索者机体的老化与锈蚀,他们得不到任何补给,携带的核能炉的原料也逐渐消耗光了。

他们根据虚无程序中流传的方式在腐海中搜寻原料制造了一台热能汲取炉,却因为没有足够的和合适的燃料,并且没有足够的汲取效率,也只是聊胜于无。

今天看见清理署的废弃物动力货仓过来,他们把剩余所有的能源和可拆卸部件都装备到了岩浮身上,让他出去碰碰运气,然后就惹来了响虎和雅可可。

“我以为你们是捕奴团,以为你们发现我了,所以才出手攻击的!”那边岩浮解释道。他已经忙忙碌碌的爬来爬去启动了核能炉,拉出两根充能电缆一根接在靠墙停机了的勃勃尔身上。一根插在了老鬼身上。

“如果你们想报复,要摧毁我的芯片还是让我以后当奴隶都没问题。”,他诚恳的看着响虎和雅可可,语声中带上了一丝企求:“只是,能不能放过老鬼和勃勃尔?”

第18章 雅可可的决定

岩浮的话音尚未落,靠墙边的地方幽幽传来另一声叹息。

“唉,放过我们又能怎样?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说话的是原本耗尽能源靠在墙上的那具毫无动静的探索者勃勃尔。

他看向老鬼:”如果他们需要奴隶的话,老鬼我们不如跟着岩浮一起吧?好歹有个伴儿。“

他会问老鬼,是因为老鬼好歹有曾是人类的过往,想必比他更难以接受,但若是抛下老鬼孤苦伶仃他又觉得不忍。

”啊?“岩浮与老鬼对他的决定无比吃惊。如果说老鬼成为虚无奴隶会好像死掉一样难受的话,对勃勃尔而言可能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因为他是一名虚无逃奴。

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无条件属于并服务于某个人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勃勃尔就因此作出了反抗。他被复制出来成为原生体的财产后逃离了原生体的控制,悄悄混迹在城邦的自由虚无程序之中。如勃勃尔这样的存在在虚无程序中不算多,但其实也不少。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重新成为连原生体都不是的人的奴隶,会更加难以接受吧?

”我反抗的是毫无选择的命运,但如果在悄无声息的消失与成为奴隶之间,我宁愿选择后者!“看着二人的神态,勃勃尔解释道。

老鬼苦笑一声:”人家都没说要不要呢,哪有我们决定的余地?“

”要!“一直沉默着不做声的雅可可突然插嘴应声。响虎疑惑的看向她,程序奴隶无论是对于终焉镇还是雅可可来说,都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他有些不明白雅可可为什么突然做如此突兀的决定。

”我们也是虚无程序。“看着他疑惑的目光,雅可可小声的说了一句。

响虎于是明白过来,物伤其类,雅可可想帮他们,却给不了自己理由。

她并不介意奴隶不奴隶财产不财产,毕竟她从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在最高评议会的法则里就是属于平克的财产,而响虎也是她的财产,他们似乎都是平等的类似家人的关系。

她无法接受老鬼讲的经历里那些所属人对财产做的事情,她有些想用自己的行为告诉老鬼和岩浮他们,虚无程序与所属人之间,应该是怎样相处的。

雅可可看向岩浮他们:”你们先待在这里,我明天再来找你们。“

她有些难过,但又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所以不等岩浮他们回答,先转身离开了这处洞穴。响虎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等她站定转过身张开手,就抱起了她向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方位飞去。

刚刚作出生平最重大决定的勃勃尔有些懵,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里?”

老鬼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仔细努力伸着脖子朝门口那块张望了半天,用不敢肯定的语气答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岩浮开始目光闪烁:“要不,我们跑吧?”

两人一起用探测器做出高难度的翻白眼动作:“白痴,我们这幅模样这种状况,能跑到哪里去?”

接下来是两声齐声的怒吼:“都怪你,就不该让你出去!”

一路上,雅可可都闷闷的,连响虎特地绕到一朵她最喜欢的橙色的云朵附近她也没有抬眼多看一眼。

回到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时间还早,他们去了维修间给雅可可修理飞行挂件。响虎给自己换了个右臂右手,就开始忙碌着做铆接加固各种操作,因为雅可可明天应该还要用,他赶不及做出另外一套飞行挂件了,只能勉强先把这一套修到不影响使用。

虽然他和雅可可的探索者机体都是他特地特制的,但某些没有特定功能的部件用的其实也是制式的,这样出现今天类似的损毁时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去修理。

而飞行挂件响虎其实有多做了几套,可都被平克他们要去了,他们偶尔也会出去逛逛,相对于小范围使用的脚踏式喷射踏板,操作更简单应用更方便的螺旋飞行挂件更受他们欢迎。

雅可可就坐在旁边,也不像平日里绕来绕去笨拙的试图帮忙,就那么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响虎。

‘响虎!’她突然叫。

“恩?”响虎抬起头,温柔的看向有些呆呆的她。

“我们不要告诉平克他们好不好?”雅可可说。

响虎瞬间懂了,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随机开始讲刚刚一边忙碌一边取出的一些备用件归位到原本的位置。他本来想明天带过去给那三只探索者做个修理的,但如果雅可可不想平克他们知道,那么这种程度的取用物资就有些太突兀和明显了。

修完雅可可的飞行挂件,他打包放在旁边明天带走用的,就只有一只小型便携多功能塑形熔炉,和一台臂挂多功能维修用操作臂。

只取走这两样的话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过段有空他再费些材料原样做出来,基本就天衣无缝了。毕竟他平时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消耗各类材料也不少,做这两套耗费材料并不多,不会有人注意,

响虎明白,雅可可其实是在害怕,她害怕平克他们只是对自己和响虎如此友好,在面对岩浮他们的时候会变得更老鬼说起的那些碳基人类一样做出那些残忍而又肮脏的事情。

对于终焉镇的所有人她其实都很在乎,也因此更害怕有什么事情发生让自己忍不住厌恶和憎恨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响虎不知道怎么劝雅可可,因为他清楚,自己和雅可可,包括憨憨与铁锤铜锤,在终焉镇的所有人眼里真的是特例,平克林东阁野春至他们并没有拿雅可可和响虎他们当做普通的源人虚妄程序来看待,所以响虎也不清楚在面对岩浮老鬼和勃勃尔的时候,平克他们会是怎样的表现。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关系和情感,我们宁愿永远不会有面临考验的时候并小心翼翼的避开任何考验的机会,不是因为他们不值得完全无条件的信任,而是因为我们懂得和理解他们有做出我们并不希望的选择的合理立场与理由,并且拒绝承受失去对他们失望的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没有人是为了跟随你的希望配合你的向往顺从你的心意而存在的,他们每一次的跟随配合与顺从,或许其实都是对自我立场和态度的扭曲与压抑。他们可以因为爱因为你而这么做。

而如果是从来不考虑他们原本的立场与态度而将这些视作理所应当的你,那么其实也不值得他们如此去爱吧?

不管平时表现得如何冷淡嫌弃,雅可可其实一直把终焉镇所有的人,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内心里最安全温暖的地方。

当天晚上的平克面馆,气氛出奇的压抑,虽然雅可可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似乎终焉镇的所有人都敏锐的感觉到了雅可可的坏心情,大家连正常的说话都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杰贝妮卡甚至不惜色相的用林东阁珍藏的好酒早早灌翻了还逗留在终焉镇的老阿扎西。

而向响虎探究原因却只得到一个白痴一样毫无所知的笑容之后,大家果断的把这种坏心情归纳为了青春期女孩的古怪情绪和响虎这个白痴的错,所以所有人都间歇性向响虎投以威胁和杀人的目光。

响虎甚至有亲耳听到莫妮卡詹姆斯和林东阁已经对什么才是让他更悲惨的死法讨论到第一百四十七种可能,可怕的是平时不怎么掺和这种话题的平克居然也时不时的插嘴提供建议。即使迟钝如他,那一刻也感受到了压力和顺着脊椎蔓延的寒气。

但第二天早上看见雅可可的时候,低气压似乎消失了,端着两碗精心烹制的什锦拉面上桌的平克满意的点了点头,确定大概真的是因为青春期女孩的古怪情绪波动而并非响虎的什么直接过错。他决定待会儿通知詹姆斯莫妮卡他们计划暂缓执行,先留响虎一条狗命。

这方面莫妮卡神经太粗青春期只有生理变化没觉着有什么情绪波动没什么经验,杰贝妮卡太早熟基本没来得及有青春期就彻底成熟女了也没有经验,号称对青春期女性心理很懂很有经验的林东阁又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样子,平克决定放一放,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好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有一千种方法让响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只要雅可可不开心不高兴不活蹦乱跳,大家就会一致认定,都是本泽马,哦不,都是响虎的错。

第19章 沉默者的念经潜质

一路上响虎捡了不少废金属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多到连雅可可也不得不帮忙背了一大堆,飞行的速度和高度也因此被影响,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了。

飞到昨天的地方,那块石头又封上了。雅可可学着昨天岩浮的样子敲敲石头,喊道:“老鬼,老鬼!”

石头再一次像旁边滚去,一个身影钻了出来,还真是老鬼,左腿居然完好了,右腿响虎记得昨天看见的时候是从大腿就断了,这会儿却变成从小腿处破损了,绑着个木棍勉强代替已经消失的足部,维持行走功能。这只腿响虎看着眼熟,似乎是昨天岩浮身上的。

老鬼看见他们本来笑逐颜开来着,想着还真是没糊弄他们几个垂死挣扎的臭鱼烂虾,真的来接受他们了。但等看清响虎和雅可可抱着的大堆破烂之后就有点目瞪口呆了,心说我们还以为抱了两根有钱的粗大腿可以鸟枪换炮,却原来粗大腿们还是要我们继续做破烂王么?这也太小气了吧?

进入那个缝隙中的洞穴,却见岩浮的下半身果然已经两条腿都被拆卸了,有气没力的和勃勃尔并排靠在墙边好像两个半成品。

响虎再看了一眼勃勃尔被拆卸的三肢于是明白过来这三老只果然是大家手手脚脚拆下来凑才凑了个勉强四肢健全的岩浮出外行动。

原本岩浮的躯干状况最良好,可惜脑子不太够用导致最良好状况的躯干被响虎打了个稀巴烂,这会儿手手脚脚们就投奔状况次好的老鬼去了。

勃勃尔和岩浮也是目瞪口呆,大抵是生出了跟老鬼相同的感叹,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唯有靠在墙边暗自叹息老哥儿几个命运多舛原本以为有机会时来运转却原来依旧前途无光天地皆暗。

响虎没理他们,直接叫上雅可可直奔那台热力汲取炉,直接推翻用臂挂多功能维修用操作臂拆开看了看,果然布局结构都有点问题,要不这种大小的热力汲取炉就算没有足够的好燃料,24小时满负荷维持燃烧的话给这三台探索者机甲充能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至于给个老鬼充能都只是持续充能还只能面前维持弱能状态的简单活动而已。

这三只显然对供能系统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基本是一窍不通,这种程度的乱搞出一台汲取炉没搭错线充能时烧坏芯片也算是上天眷顾了。

他取出小型便携多功能塑形熔炉,支使着雅可可从他们带过来的那堆破烂儿里取出他半路老早就瞄好的几样材料熔塑成需要的零件,调整了一下内部结构噼里啪啦的组装好接上排烟管,又跑出洞穴在腐海里头找了一堆碳化物扔进炉子点燃,守着等了半天校准了汲能指针。

精准的显示储能指数的电子系统他凭借现在手头的工具是没办法弄出来的,只好用物理的方式靠指针来显示了。

折腾完叫来老鬼,告诉他:“以后就找这种碳化物,腐海里挺多的,一直三个炉仓保持充分燃烧到指针到这个位置,就代表汲能储能满了,够你们两台探索者机甲同时完成全额充能。”

“还在汲能的时候不要充能,会损坏内部电路降低使用寿命。汲能完毕后不需要立即充能的时候只要保持这个小炉仓的燃烧就够补充储能的自然损耗保持储能量是满的。”

老鬼茫然的点头,看向勃勃尔和岩浮,那两只跟他一样茫然搞不清状况。

跟着响虎忙忙碌碌了一阵儿,雅可可见没有需要自己帮手的地方了,跑去洞口处砰砰砰的大力敲击着什么,时不时还忙忙碌碌的跑进跑出。

响虎确认了一下雅可可没什么危险,转过头就对老鬼说:“坐下!”

老鬼懵逼而又听话的坐下了,还没反应过来,右腿的木棒就被响虎拆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右腿残腿从膝盖部位被响虎拆了下来捧在手里看,看完又去破烂儿堆里挑挑拣拣了一些东西堆在身边,再次开启小型多功能塑形熔炉开始操作起来。

老鬼又和勃勃尔及岩浮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这两个人到重新回来的一系列操作搞到他们不知所措,却听到响虎开口说道:“我和雅可可也是虚无程序。”

这是雅可可昨天说过的话,老鬼他们也有听到。对于响虎来说,用雅可可说过的话做开场白他比较能顺利的阐述思路,因为他太习惯对雅可可的话做眼神思考。

而他之所以开口,是瞥见了老鬼和勃勃尔他们之间交换的茫然的眼神,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解释下雅可可和自己在做什么会比较正常,自己和雅可可这样一过来就忙东忙西不做解释似乎在旁人眼里会是奇怪的事。

“我和雅可可也是虚无程序,所以,不方便带你们回去,也不方便直接取用配件来给你们做修理!”响虎一边忙碌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认真的解释着。

老鬼和勃勃尔他们秒懂,并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再一次感受到了虚无之间的大爱。其实响虎的本意是,因为雅可可不想让平克他们知道老鬼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不得不做任何事都以平克他们不会发现为前提。

但在老鬼的解读里,是两个同为奴隶虚无程序的同胞,在运用自己有限的自由,背叛对自己十分宽厚的主人,而且甚至在先被他们攻击的情况下,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庇护。

“遇上好人(虚无)了啊!”三个人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和探测器中并不存在的泪水,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感慨。

“所以我先给你们修好了热能汲取炉,这样你们三个接下来的能源就不成问题了。核能炉尽量省着用,毕竟腐海很难找到核能原料的,雅可可的核能试验都做了很久了都没找到足够的原料。”

“但我给你们找的那种碳化物在腐海很多,很容易找到。”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并没有觉得啰嗦。像他这样沉默的人只是不习惯说话罢了,认真说起话来似乎并不是惜字如金的那种人,倒比普通人啰嗦些,因为这其实就是他平时在内心独语和旁白的方式。

只是说话间,他手头的东西雏形已经拼接出来了。那是一个探索者足部和小腿下半部分的外装甲轮廓和部分机械传动零件。

他手中不停,最终也在继续叨叨:“因为没有合规材料,用腐海里有的废弃物材料给你们补全探索者上的残缺件的话也只能勉强凑合了,比如说足部外壳这个,硬度和韧性肯定是够了可是可能会轻一些,所以我往里面塞了些配重免得你们左右足重量不平衡。”

他从小型多功能塑形熔炉里拉出几条不同直径的金属丝:“比如说导线,这个的话外表面的绝缘层我想了一下,可以用这些腐海油性泥在外面涂一层,干了就和正常导线性能差不多了。但肯定是没办法包裹均匀所以看起来比较丑。弹力神经索倒好办,把油性泥用低温液化去渣然后加20%的矿渣粉熔铸成型,和原来的弹性力度性能都差不多,但颜色古怪了点……”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连原本在忙碌着什么时不时敲击出让整个洞穴震动的巨响的雅可可都忍不住从门口走近目瞪口呆的看着滔滔不绝的响虎,然而响虎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

雅可可忍住走近摸摸他的额头的冲动,从神态仔细确认那边唠唠叨叨的响虎的确是自己认识并亲近的响虎,随即想起了他在维修区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新装置时嘴里嘟嘟囔囔的样子,于是摇摇头走开继续忙自己的去了——还是那个响虎,只是嘟囔的声音略大了一点而已。

近乎念经的唠叨中一个衔接原本半个残缺小腿的完整下肢变魔术一样的就在他手中成型了,他把修好的小腿装回坐在旁边地上的老鬼腿上:“起来走两步!”

老鬼依言一骨碌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然后原地小跳了两下,然后凝转身看着响虎:“我……我可以跑两步么?”

响虎愣了愣:“当然可以了,我说了硬度和韧性跟原先差距不算太大!”

老鬼沿着洞壁慢慢的往前跑了几步,很轻盈的样子,他忍不住绕着圈又跑了几步,最后忍不住在洞里一阵折返狂跑,最后一声呼啸翻了个跟头原地立定,一身轻松。他记不得多久没有过这种四肢健全的感觉了。

“唔,对了,你们谁是有会机械和机甲制造是吧?”响虎想起来刚刚拆卸的半截小腿里一些内部明显用其他部位的部件勉强替换和修补的痕迹,以及那结构构造明显不对却仍然从工艺上来说算过关的热能汲取炉。

靠在墙边满眼羡慕的看着老鬼的岩浮弱弱的举起了他镶嵌着一块木板伪装外装甲的那只手,他原先干过探索者维修和一些机械制造的活儿,在有充足原料及工具的前提下对这些算是门清,但要做到响虎这种随手取材都能搞定的程度自然是不行了。

响虎眨了眨眼睛,这就有点难办了。他走近看了看就剩半截身子的岩浮。

还好,重要的导线和神经索都还没断,自己砸开的基本都是些金属结构的支撑传导装置罢了。他干脆直接把小型多功能塑形熔炉搬到岩浮身边,一边唠唠叨叨一边把种种材料投入熔炉,然后取出各种材质,不一会儿接好了岩浮的上下身。然后他转身看向老鬼:“先把你的腿借给他用用吧,我要他帮点忙!”

那边乐颠颠的转着圈圈来回往返跑着给响虎取递各种材料自认为非常殷勤十分狗腿的老鬼顿时一僵。

第20章 腐海生存攻略

响虎并不需要岩浮帮什么比老鬼更多的忙。他只是知道一个道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虽然不太会讲话,但在响虎看来坦然跟一个年长者说,我来教你什么什么好像不是太礼貌。他更愿意说你来帮帮忙吧,然后在这其中把需要知道的事情唠叨给他知道。可能岩浮或者老鬼并不介意,但响虎自己会介意。

对于原本熟知制式探索者结构,能完成零部件替换维修的岩浮来说,如果只照着响虎的操作按部就班,学起来这些其实并不困难。但响虎想要他知道的,确是不同情况下不同材质的替换状况:

腐海里什么材质多,什么材质少很难找,什么材料在哪里可以找到?哪里用什么最好,如果用什么替换了什么会有什么隐患和缺陷,最好怎样弥补?

论到对腐海的了解,除了雅可可大概没人能比得上响虎了,可是连响虎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平时的探索之中居然注意了这么多,这种习惯应该不是在终焉镇养成的,他的原生体应该时刻存在一种巨大的贫乏感,导致了看见每样东西都会习惯性的思考思索能拿来做什么替换什么代替什么这种习惯的产生。

为了让岩浮更熟练的掌握,响虎带着岩浮又做了一条腿,这次是从大腿部位开始的,是为了替换给老鬼原本的那挑从大腿处断开的断肢。

另外再做了一只从胳膊到手的完整上肢。好在原来残破的肢体中里剩下的零件他们都小心翼翼的收着并没有扔,原本可能是为了留个纪念或者在临死前给自己摆一个完整的人形,现在却省了很多功夫。

将将完成的时候,雅可可正好来找响虎。差不多时间是他们回终焉镇的时候了。忙碌了一整天和眼巴巴盯着殷勤期盼了一整天的众人这才顾上打量雅可可的工作成绩——非常惊人的工作成绩。原本的洞穴不知不觉完全变了,有了点秘密基地的味道。

岩浮他们身处的空间原本是一面面朝大海(并没有春暖花开)的山崖的崖缝,是那种犹如两块巨石倒下夹在中间夹出来的三角形空间。两块巨石后来变成了山崖,缝隙却留了下来。

这条崖缝高有10来米,底部的宽度大概有6、7米的样子,越往内越狭小。到40多米深度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一个人侧身往里都困难的石缝了,看起来似乎里面更深,但也没人有兴趣往里面探索,老鬼岩浮勃勃尔他们活动和摆放储存物主要的场所都在离洞口10来米的地方。

不是他们不想更往外些,是因为再外面都被垃圾堆满了。对他们而言出入少走些距离也是能省点能量的。

让崖缝密闭的是外面自然倾泻进来的固体零碎垃圾,当外面从上方倾泻下将近没过缝顶的垃圾时,自然向崖缝内部滑落进入了一个斜坡迎的垃圾堆,只在最顶部的位置留下了个一米二三高的缝隙——这里恰好是垃圾海与陆地相接的一个阴差阳错的谷底,所以崖缝没有被彻底埋住。如果某天两侧高出入口的垃圾发生滑坡的话大概入口也会被彻底掩埋吧。

毕竟是女生,即使是在腐海这样的环境里,雅可可对环境也是在意的。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所有倾泻入崖缝内的垃圾全部推了回去成一条竖直的墙面,然后用矿渣和混凝土残渣沿着墙面夯出了一道看起来很厚实结实的立面,这样就把所有的垃圾都封在了岩洞外,就算到下雨也没有雨水可以流淌进来。

正中的地方,她留了一道两米来宽一直到入口两侧竖直正面斜坡的通道,同样下面是压实的垃圾,两侧和坡面是夯实的矿渣和混凝土块、石块混合的光滑致密的坚硬土层。入口处被她扩大了一点,她从洞内侧方的岩壁上切割了一块与崖缝顶端挺契合的三角形岩块,还特意仿雨淋风吹做了边缘风化处理。

岩块沿着入口处平台的导轨推上去的话就和外面的岩壁严丝合缝,看起来不过是裂开了两道交错的窄缝的正常山崖崖面罢了,下方掩埋在垃圾里。沿着导轨拉进来的话就可以漏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门户。

只是,做完这一些事情的雅可可本人看起来比较惊悚。她仍是略显较小围着一个黑斗篷的探索者机甲,斗篷下仿生的面颊上沾了些泥土污垢的小脸上脏脏的也依旧能看出来左右各三道的装饰性红色面纹,而她握在手里的,却是一个有她半个人大小的巨大石锤。

昨天扔在这里岩浮用来攻击过她的那根金属棱棍被她裹着些不可降解的塑料布插进了一块一米见方的正方体石块中做成了一枚石锤,她显然就是用这个外形笨重狰狞的家伙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改造工作。

响虎用力的摇了摇头,他几乎从眼前这个面露无辜面无表情的娇小身影中看出满满的他为莫妮卡量身定制的那台暴猿探索者所模仿的某头史前巨兽的气质。或许以后得让雅可可离莫妮卡远点?他幽幽的想到,但又觉得这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看来也只能默默接受雅可可骨子里有人形巨兽潜质这一客观事实了。

那枚巨锤实在是太过沉重了,而洞**部清理掉垃圾后又是海滩细腻柔软的砂砾,虽然中间裹着些贝壳碎片,也显然不能为承重多贡献什么过多的功用。

因为拎着巨锤,就算脚上张开了脚蹼,雅可可还是一步一陷落的样子,她惋惜的撇了撇嘴,把巨锤扔在手中挽了几个锤花,恋恋不舍的把它扔到了墙角。巨锤落地的声音又引来洞穴一阵带着巨响的震动,让老鬼、勃勃尔和岩浮一阵惊恐,刚刚在响虎腼腆温和的唠叨中感受到好人特质的他们再次感受到了浓浓的震慑。

雅可可当然不会有故意吓唬他们的心思,她只是觉得手里有那么沉重的东西似乎很好玩儿,从幼年就陪伴她的整个世界的晃动感从她手中有重物的时候开始就消失了,她第一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踏实到好像响虎抱着她飞行时心里的感受一样,又有些不同,那个是心里的,这个是身上的。

所以当天回去后,雅可可就直接拉着詹姆斯去了他的钢铁风车磨坊一趟,再回面馆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只威风凌凌的战锤,整个面馆的终焉镇人士包括莫妮卡表情都崩塌了——这画风也太诡异了吧?

如果是莫妮卡的话还能理解,毕竟因为经常在虚拟世界内做健身导致微电流对碳基身体的刺激,她整个人都显得有肌肉线条的健美感,握上战锤违和感也不会太强烈。可雅可可虽然是十五六岁快成年的少女,但身高偏低,又有一副清秀甜美的长相,怪力萝莉这种事情谁能够接受啊?

在一群人的杀人目光中,詹姆斯结结巴巴的反复强调这是雅可可要求他用程序在梦境中编制的,而且他已经尽量缩小战锤体积了否则大家会看到更惊人的场景,譬如雅可可手握两只比她本人都要高大的战锤云云;然后他强力质疑,为什么雅可可会突然有这么奇怪的爱好?

杀人的目光迅速转向了响虎,因为雅可可的变化是他带雅可可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发生的。响虎原本没有察觉,只是双目失神的看着雅可可的怪诞风格,心里想着如果雅可可要在探索者上面也配两枚超重战锤他该怎么办,直至平克出面问他。

“不知道啊,在外面的时候雅可可突然弄了一个巨大的石锤砸东西玩儿了很久,我也在想怎么突然有这种爱好了呢!”响虎还是很有求生欲的解释着,眼光却配合着心中的疑虑看向了莫妮卡。

一群人心领神会,除了莫妮卡,没人能给雅可可带来这种扭曲的审美影响,莫妮卡一开始还没心没肺的傻笑着试图从雅可可手里骗来战锤玩儿一会儿,等未遂的她返回自己的酒桌发现杀人目光聚焦的对象变成了自己,而且杰贝妮卡阴冷的娇笑着走向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开始心惊肉跳了。

暴力女天不怕地不怕,惹急了野春至也照样殴打,但就怕杰贝妮卡的绣花针。

在终焉镇正在酝酿某件惨案的时候,在腐海遥远的西处边界,另一桩惨案却正在发生中。

全手全脚的岩浮惊恐的对着朝他狞笑的半残废勃勃尔和老鬼,一脸的悲愤与委屈:“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难道都不行么?”

老鬼狞笑着点头:“你可以试试,我不保证你睡着后会不会发生什么?”

勃勃尔神秘而危险的微笑:“我倒可以保证,你睡着后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岩浮继续悲愤的妥协:“我把手脚拆给你们还不行么?”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这么多年朋友兄弟的关系,我们怎么忍心看你残手残脚而我们健全呢?做兄弟当然就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

开什么玩笑?明天岩浮要干活儿的时候,他们当然还得把手手脚脚拆还给他,这么简单的道理谁还想不明白?而且,他们急不可耐的又岂止是手脚而已,身上的其他破损残缺,既然看到了被修复的希望,谁甘心再多等一秒?

“可是材料不够了,我也没哟办法啊!”垂死挣扎的某人想继续反抗。

“你选一个,我们陪你出去找!”两人迅速的滚到一堆,向垂死挣扎的某人展示两人凑到一起正好可以拼出一双的腿:“别以为响虎大人告诉你各种材料是什么有什么特征在哪里可以找到的时候就你在听,这特么可是腐海生存攻略啊,我们听的比你都认真!”

是啊,正因为如此,雅可可敲出几乎震榻洞穴的夯土声他们都顾不上在意,因为响虎觉得只是些腐海专用将就型的探索者维修维护的小常识,对他们可是作为虚无程序能在腐海健康健全活下去的资本啊。

“该死的,我给你们弄,给你们弄……”凄惨无比的叫声回荡在腐海的边缘,当然,还有两个得意又嚣张的狂笑声伴随左右。

第21章 蓄谋的交谈与点额礼

当响虎和雅可可再次进入洞穴的时候,老鬼、勃勃尔和岩浮安静的并排跪坐在距离斜坡尽头处两米多的地方,正对着斜坡,彼此之间相隔一米左右。

他们希望用这种正式又慎重的方式来迎接响虎与雅可可,表达自己对响虎的谢意。如果单纯为了控制他们的话,响虎完全可以仅仅完成对他们的维修,而不必把一切事无巨细的详细告知他们。他们知道这些知识的价值,也懂得这样一份善意的珍贵。

毕竟,对于相识与相遇方式其实并不那么善意的陌生人(陌生虚无程序),能给予如此程度毫无保留的帮助与馈赠,都值得他们感激。

他们不知道雅可可那近乎儿戏的一句要是否是认真的,但他们用自己的态度表达了尊敬与臣服,不是那种因为存在受到威胁而不得已的屈从,而是心甘情愿的表达愿意跟随,跟随一个能带领他们的领袖而非一个主人。

作为独立的人格,作为自由过的灵魂,他们无法违背与丢弃自己所的思考与思维的权利而如同史前的牛马或者是毫无感知的机械那样,毫不抵触的成为他人的工具及财产。虽然立即进行有些过份,但他们希望与响虎还有雅可可谈谈,用自己真心及永远忠诚的跟随,换取属下、朋友、追随者乃至无须报酬的员工等身份而非奴隶的身份。

响虎有些发愣,不止是因为老鬼他们莫名其妙的礼仪以及突然肃穆的气氛,还有老鬼他们三人探索者机甲的完整。

按照响虎原本的计划,即使早早修补好老鬼与勃勃尔的下肢让他们去帮忙收集材料,也至少还需要一两天时间,才能配齐他们身上缺损的全部部件。

但他所看见的,不止是缺损的手脚部分,包括机体上外装甲的破损及其他部位缺损的部件,在跪坐的这三台探索者机甲上全部都已经完成了维修,他们甚至按响虎所设想的方式完成了涂装。

这几台探索者最直观的破损,或许是手臂腿足部位的缺失,但这只是大体而言对功能性最直接的影响,他们机体的破损与损伤,远不止发生在手与足的部位。

在过去的他和雅可可在终焉镇休憩及睡眠的时间,这三个人不知心怀着如何的热情,以怎样的努力在他们离开的这短短的一夜,完成了对自身机体的全部维修工作。

他们的涂装看起来的确是按照响虎的设想完成的。对于在外界活动的探索者而言,涂装绝非无知者所以为的为了美观与审美相关等等的原因,这是对于钢铁身躯的探索者而言最基础的保护。

涂装并不仅仅需要涂抹在外装甲上,而是所有与空气接触的部位都需要进行处理。因为被改写的地球大气结构中气体的腐蚀性不止针对碳基身体存在,即使是钢铁也会受到影响。

特别是在腐海的环境中,周遭腐烂与各类无法预知的化学反应中,蒸腾而出的气体中具备远朝外界的腐蚀性。所谓涂装,也就是采用能隔绝这种腐蚀性的材质附着于机体及零件表面。

响虎的设想依旧是使用腐海油性泥,这种在腐海内广泛存在却并不容易收集的材料。

腐海油性泥是在腐海下方渗入的吸收了空气中腐蚀性气体的海水(污水?)腐化溶解掉所有他们能够腐化溶解的物质后析出的某种高粘稠性膏状物,成份过于复杂,直到现在响虎仍旧没能搞清楚它完整的元素构成与生产方式,但它不仅能隔绝腐蚀,更能与多种物质反应形成各类具备优良性能的材质。

要取得它你需要在腐海内找到或者挖出一个低于海平面的大坑,然后收集漂浮于水面的那层油膜,以及在浸泡于水中的物体表面刮取。响虎昨天已经带来了自己原先想用于研究而收集的全部油性泥,并且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要用腐海内这些状态并不完好的废弃物完成对探索者机体的维修,太多地方都需要使用这种油性泥了。

腐海油性泥要用来涂装并不适合像制作导线外的绝缘层那样直接使用,否则外表面的坑坑洼洼会使某些部位的光滑度不够造成相互研磨,涂层消失还是小事,这种如同砂砾一样的研磨本身对机体就是一种伤害。

要完成涂装,需要对油性泥进行数次过滤去除其中仍以固体形式存在的渣滓,然后加入加强附着性的青兰石粉末,才能取得合用的油性泥涂料。

由于是腐海版的涂装方式,这种涂装一如既往的符合腐海的审美特色。跪坐的三具探索者机体包括面部看起来都是黑乎乎灰扑扑脏兮兮的状况,虽然涂装已经彻底干了却仍旧显得油腻腻湿乎乎,当然如果你仔细触摸着研究的话会发现湿乎乎只是视觉的错觉。

总之,宛如从腐海最深处刚捞出来的布满污垢的垃圾,而且这种污垢还无比均匀——这很腐海,至少在腐海环境中,这种涂装也算是一种天然迷彩了吧?响虎聊以**的想到。

但更加麻烦的问题是,这种涂装做不了任何可以控制的色彩变化,而已经不能用手手脚脚和躯体躯干部位的缺损差异来区分的三台制式探索者机体,在外观上看起来一模一样。

响虎敢肯定除了知道自己是自己外,勃勃尔岩浮和老鬼三人自己也都分辨不出身边另外两台探索者机甲到底谁是谁。

这恰巧是响虎在想东想西的时候雅可可唯一关注的问题。她歪着头打量了许久,反复确认完自己真的无法分辨谁是谁后结束了内心的猜猜猜游戏。她从怀里掏出装着给自己的仿生面孔绘面纹专用红色油墨的小圆盒,径直走到第一台探索者面前问:“老鬼?”

“不,雅可可大人,我是勃勃尔!”那具探索者低着头,很恭敬的说。

雅可可点点头,用手指扣了点油墨,在勃勃尔额头连着点了四下,形成一横排连续的四个小圆点,然后走到下一台探索者机甲面前:“勃勃尔?”

那台机甲本来就显得有些萎靡,闻言顿时又愣了一愣,连前面刚被标记过的勃勃尔都大汗,完全无法了解雅可可大人诡异的思维思路,心说我不是说过我就是勃勃尔么?难道会有两个勃勃尔不成?

只有响虎无声的在旁边笑了笑。雅可可在某些时候思维是直线得可以的,她有她自己的逻辑:反正是随便乱猜,猜对猜错都不会有丝毫影响,对方都会表明身份的,那就干脆不要为猜对做任何努力好了,怎么说顺口就怎么说。她随口拿的一个名字问不过是相当于你是谁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雅可可大人,我是岩浮!”那台探索者弱弱的说。其实他们昨晚不眠不休的忙碌如果说只是老鬼和勃勃尔急切想完成对自身探索者机体的修复,未免太过玩笑。

他们急切的其实是验证响虎告诉他们的所有关于腐海的探索者生存攻略的真实性,而除去物理距离过分遥远的一些,在此刻他们能触及的范围内,所有的验证都无误,这也是他们予以响虎如此程度的尊敬的原因。

你很难说这种急切的验证是出于为了避免被骗的戒备心理,他们也没有什么值得被骗的东西,而且响虎似乎也没有用这些去欺骗他们的理由,当然如果仔细去分析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那种迫切想去验真的心态,更多或者说更主要的是,一种你想都没想过超越你最疯狂的向往最完美的期待的好事情或者好东西突然落到你的身上,那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让你忍不住去反复确认。

如果非要去比拟的话,有点类似于恋爱中的男女反复的追问: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很无聊很没有意义,却很难去控制。

勃勃尔和老鬼还在帮他出去找完材料回来之后的间歇期睡了一会儿,才起来跟他一起弄的涂装,他昨晚是彻彻底底连眼都没有合验证了几乎所有响虎说的关于在腐海内取材日常维修和修复探索者机甲的一切。有些的确是想当然了,但明显能看出思路,存在改进与完善的可能,可见这些想法其实响虎也没有完整的实践过。

整晚的亢奋与劳累让他此刻难免萎靡。基本上作为靠机械和能源动力运转的探索者机体其实不会有疲劳和疲累这回事,最多是超载超负荷运转形成芯片过热而已。

但由人类大脑程序化形成的运转机制里头自带疲累与疲劳这种保护机制,连续一段时间的运行后就会有累和困这种本不应存在于机械体上的生理感受出现,会让探索者操控程序出现迟钝、注意力不集中等等现象。

雅可可又点了点头,随手在岩浮额头用两根手指画了两条竖直的红杠,然后又走向下一台探索者机甲。

“大人,我是老鬼!”老鬼不等雅可可发问,急急忙忙的主动报名。雅可可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三个人里面确定了两个,他是谁还用专门说出来么?

果然这只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呢,雅可可暗自叹息着想到。她伸出手指,在老鬼额头上画了一个圈圈,又回头端详了一下三人,这才收起油墨盒回到响虎身边,

这似乎是完成了某种仪式?标明所属吗?由于雅可可过于随意的姿态与老鬼他们三人过于肃穆的坐姿所形成的反差,让响虎和老鬼三人有这样的感受。老鬼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了雅可可仿生面颊左右各三道的红色油膜涂装和响虎仿生面庞左右眼睛下方贯穿整个面颊犹如泪迹的两道竖直面纹。

这难免让人产生红色面纹油膜所处的位置代表地位的联想。

第22章 被抛弃式放养的某三只

然而面纹的位置代表地位什么的,这却是他们想多了。

在雅可可的思维概念里不可能存在构建地位阶级这样体系标识的复杂想法。她会有面纹,其实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史前那种叫做老虎的动物,这个可以从响虎的名字窥得一斑。

她原本是想画几道类似老虎胡须一样的东西来着,也试过黑色,结果因为黑色看起来脏兮兮的而放弃。响虎给她调出来的红色油墨她很喜欢,所以才有了面颊上左右各三道的红色涂装。

至于响虎?那是因为雅可可不喜欢响虎跟自己有什么太过明显不一样的地方,又并不希望响虎与自己完全一样,结果就是既然她的是横的,那响虎的是竖的好了,响虎仿生面颊每只眼的下方有了一条宽宽的竖直红色面纹。

至于老鬼三人的为什么在额头?很简单,雅可可给他们做标记的时候他们跪坐着来着,雅可可又不想弯腰显得跟他们过分亲密,那只好点在额头了。

事情的变化在于,经过这一番奇怪的仪式之后,原本就感觉有些说不出口的话,变得更加说不出口了。

什么?你们说不愿意做虚无奴隶?原本就是你们自己提议要做的,并没有人勉强你,就算你们要反对为什么不早说,要等到我们告诉了你们腐海全部的生存技巧才说?而且你们不知道点额礼这种仪式很神圣吗?

三人不约而同的脑补出了以上内容的反驳,其实是自己内心的愧疚在阻止自己做出更多的诉求。

场面陷入了奇怪的尴尬沉默和僵持中,谁也没有说话,老鬼三人觉得就这么站起来似乎不太合适可又迟迟没等到来自雅可可或者响虎的指示。而响虎却突然也在他们对面跪坐下来,雅可可有样学样,也轻轻的依偎着响虎坐了下来,又开始玩儿手指。

“我也是雅可可的财产!”他说。迟钝如响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联系老鬼之前讲的故事他把气氛的尴尬理解为原本抗拒成为谁的财产的三个人却不得不陷入这样地位的不安,他没话找话的安慰道。

老鬼三人顿时陷入震惊当中,在雅可可与响虎之间,怎么看响虎都更像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雅可可又是怎样让响虎这样厉害的角色对她心悦诚服的呢?在不知不觉中,百无聊赖的小女孩主人雅可可在他们眼里顿时变得神秘起来。

然而响虎却根本没打算就此延伸说一说雅可可心里可能期望的展示给老鬼他们财产与所属人真正正确的相处模式的意思,他也就随口提了一句作为过度的开场白而已。

他很自然的转到自己真正想说的内容:“我本来想今天过来帮你们做完最后的维修的,但既然你们自己已经做好了,那也挺好的。最起码以后再有什么维修修补的工作,我不在你们也能自己搞定了。”

“热力汲取炉我调整之后,应该足够供应你们三台探索者日常的能源需求了。我和雅可可还有些别的事情做,所以不会经常过来,大概隔一段时间会过来看看你们吧。但过来的时间可能不那么固定。”

言下之意其实是,我能帮你们做的已经做完啦,以后最多不定期过来串串门,你们就自力更生自生自灭自求多福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吧。他顿了顿,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委婉,似乎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老鬼和勃勃尔他们顿时风中凌乱,这是什么鬼?刚举办了神圣的仪式之后他们就被彻底放羊了?这种因为获得了其他奴隶虚无不可能拥有的自由度而低落沮丧,感觉被嫌弃了被抛弃了一样的不甘和哀怨心思是怎么回事?

“那两位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吗?”老鬼殷勤的问道,努力想领取到一些像样的任务来彰显自己三人的存在感和实用性。对于响虎声称也是雅可可的财产这回事,他选择性相信,但就算响虎大人也是虚无奴隶,地位也应该远远在他们三人之上,他们叫声大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错。

“emmmm,腐海里找到核能燃料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你们日常热能汲取炉够用的话,就尽量省着点核能燃料吧,毕竟可以留着救救急。”响虎其实是被问得有些愣住了的,日常要做些什么你自己没有13数吗还用问我?

但想想这三只在遇到他们之前混到的凄惨境地,于是好心给予了指导:“你们平时多收集一些碳化燃料备用,还有维修维护用得上的各种材料,只要看见了就都收回来储备着。”

“对了,记得都给自己弄一件防水斗篷。”腐海上空,就算是晴天也偶尔会落下水滴,更勿论下雨的时候,这些在腐海凝结的水滴腐蚀能力可不是一般空气中弥漫的雾气所能比拟的,即使有油化泥涂层,也未必保险,所以平克他们让响虎和雅可可日常出外行动的时候探索者机体外罩上斗篷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是,大人!”三人深受鼓舞齐声答道,决心努力展现自己超强的完成任务能力,大量搜集储备物资,最终用优异的表现换取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失去过的自由。勃勃尔还努力记忆响虎和雅可可斗篷的样式,他把响虎最后关于斗篷的叮嘱误会成制式服装了。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响虎带着雅可可就准备离开了。老鬼和勃勃尔还有岩浮恭送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问了一句:“万一我们有紧急事务需要联系两位大人的话,该怎么联络呢?”

响虎想了一下,问道:“距离这边东南方向五六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自燃地你们知道吗?”

再怎么说已经在腐海生活了数年之久,周围也是搜索过的,老鬼三人齐齐点头如捣葱。

那是腐海里持续燃烧了很久的自燃地,腐海里这种地带并不少,大多都是内部的物质化合反应或被日照影响过热而引发的自燃,但这处似乎是下面接着什么活火山之类的,上方垃圾基本都被燃至碳化了,终日飘着黑烟。

“如果是不下雨飘黑烟的时候,你们记得往里面扔几块榴石晶块,黑烟会在四五个小时内一直变成白烟;如果是雨天飘白烟的时候,你们就扔一些碳化氯晶体进去,白烟会持续四五个小时变黑烟。一般夜晚的时候我们可能收不到信号,但白天一看见就会赶过来的。在我们赶来之前,你们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就好了。”

这在史前的古代,应该叫做烽火传讯吧?腐海里腾着烟柱的地方并不少,如果不是有心留意,大抵不会有人注意到某一处烟柱颜色的变化。响虎相信像他这样会陪着雅可可一处处的花费几个月守着每个自然地研究它们的出烟规律,并不断扔进去各种东西尝试找出来改变出烟柱颜色的无聊人士,应该是不会再有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了。

其实他们还有研究出各种颜色的烟柱制造方式,只是那些不太常在腐海出现的烟柱颜色太过容易引发好奇,经过老鬼他们的事件响虎也不确定除了他和雅可可、终焉镇众人和老鬼三人以及偶尔过来的清理署人士外,腐海还有没有别的探索者机体活跃,所以就不用那些了。

交代完毕,响虎和雅可可飞向周边的另一块地域,前几天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探查完那里的话,他手里的腐海地图西边也就彻底圆满了。下一步要不要去探查一下陆地呢?但老鬼他们说陆地那边有可怕的捕奴团,似乎不是很安全的样子,还是算了。

而北方的话,进入冻土范围可能需要一些特别的准备了。

腐海废弃物的倾倒其实一直不曾进入过北方的冰冻洋范围,只是沉积物与废弃物在海面的自然漂流与扩散,使腐海自然向北侵袭了近百公里。如果向那边探查的话,响虎并不想把足迹停留在福海范围内。

他有问过老鬼他们,那里目前还在人类探索者活动与活跃的范围之外,也不会有捕奴团的踪迹,既能满足他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欲又能不把雅可可置身于某种充满恶意的危险当中。

在低温环境中,无论是探索者内置的润滑还有神经索的伸缩功能,包括控制信号的传输都会受到一定影响,就连能源的消耗速度——我们所说的北方冻土,并不是零度附近飘雪结冰的环境而已,而是零下近百度的超低温环境。这在浩劫日后的地球环境中并不罕见。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停留在bc2764废弃物分离站做些修整准备了,飞行挂件的话,似乎也需要给老鬼他们至少制造一个送过去,雅可可的那套替换下来的话也给他们吧,有飞行挂件他们行动也能方便很多。

还有臂挂式多功能维修用操作臂和小型多功能便携塑形熔炉也得做出来。而且如果只有臂挂式多功能维修用操作臂和小型多功能便携塑形熔炉的话,老鬼他们那里日常应用维修倒是够了,但相对复杂一点的维修和机体制造,特别是涉及芯片类的操作的话,可能还得想办法给他们提供一些别的工具……

一边在脑中唠唠叨叨的安排着最近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响虎一边不自觉的谁也听不清的嘟囔着。雅可可又耍赖不想飞行了,趴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听着他念经一样的叨叨沉沉睡去了,仿生面孔的嘴角悄悄的弯起着,好像岁月用最温柔的笔触在此刻的时光中勾勒的涟漪。

接近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时候,响虎远远的发现回收站顶端似乎站着一个远远眺望的身影。他正疑惑是谁,就听见用高频扩音器发出的震撼方圆十公里的中气十足的叫嚷:

“响虎,你小子赶紧的,怎么才回来?我们一起给林东阁好看!”是詹姆斯的声音,他应该也远远看见了响虎他们飞回来的身影。

雅可可猛然睁开眼睛,她觉得,似乎有好玩儿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23章 简易梦境系统

詹姆斯如此急切的等响虎回来,是因为他跟林东阁杠上了。

人们从梦境状态转化到探索者状态的时候,其实是会丢失很多东西的,比如说,痛觉。

有人可能会觉得痛觉这种东西,当然是没有更好啊,但我们或许用生死的概念来解释能更清晰一些:什么叫活的东西?答案是会死的。所以其实所有所谓的永生,包括传说中的吸血鬼,至少被镀银的武器伤害或者照射太阳是真的会死掉的,我们说他们依旧是活着的。

如果是如同幻想一样存在一种只要还残存一个细胞就能完整复活的怪物,他当然也是活着的,因为当摧毁到一颗细胞都不剩的时候,他就死了。

而另外一个意义上呢,死去越艰难,活着就越不美好。同样用传说中的血族来做比方,任何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你永远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压抑、厌倦、颓废等等负面的情绪,可能有人类觉得这样很美好,但他们自己却不觉得。

永远积极向上的吸血鬼不是不存在,而是,存在不了太久。这个在果核近乎永生的生命里能够很好的得到证实,对于生命本身智慧生物也会存在审美疲劳的。拥有整片大海的人不会珍惜每一滴水,很轻易能获得恋情的人不会太珍惜每一段恋情。你脑海里最美好的恋情不是下一段尚未发生的,就是曾拥有过却失去了的,期待和不甘会美化某些真实。

不是说当下不美好,而是说它总少了些不真实的色彩,要让它完美到让你全身心投入可能也就是即将失去的紧迫感,昙花的美不在于它的形态,而在于它的短暂,活着的美好其实源自于对死去的恐惧。

而痛觉这种东西可能就更极端,它甚至不止是用来对比和衬托的。感觉舒畅、感觉光滑、感觉柔和、感觉尖锐,这些和感觉疼痛是同一类感知,差别只在于对感知刺激的强弱。

探索者研发过程中从未刻意去除痛觉,因为他们知道痛觉是肢体自我保护机制的示警信号,但他们无法做到如人类的神经之于肢体那样把传感器铺满探索者机体的每一寸钢铁之中,他们能完成的也不过是用分布不那么密集的传感器生成软、硬、轻、重等简单的触感分析而已,而且在某些简单的维护维修中这一点还会被选择性忽略——譬如响虎给老鬼他们的维修步骤中,传感器这种相对精密的部分就省略了。

最高评议会对碳基人类连续使用探索者机体时长是有限制的,比如老阿扎西他们这种清理署的远程运输人员,路线规划上每隔一段距离都需要有一座可供停靠登录梦境系统的城邦及聚居点,哪怕用探索者机体中的机械自我登录梦境他们也需要避免长时间脱离人类感知范畴(当然老阿扎西不会,他会抓住任何一个能登录梦境系统的机会,完全不用任何规则来约束),否则过长时间停留在无感知状态,就连躺在床上肌肤感受床铺的柔软这种程度的感知刺激,都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快感从而形成无法摆脱的向往和依赖症,这并非没有先例,有些人甚至因此染上严重的床瘾。

最高评议会方面曾经有一个设想,去设立一种小型便携式的梦境系统,以供不得不需要长时间在现实世界中活动的碳基人类的机械自我进入梦境系统中维护身心健康,这种设想最终是以车载设备的方式实现的。但詹姆斯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他觉得最高评议会那群愚蠢而毫无创建的老古板们忽略掉了某件重要事实就是,探索者核心处理器并不是碳基生物人体的大脑,它是可以分担运算量的。也就是说如果使用梦境系统的探索者机体共享闲置运算能力的话,基本上只用配置一台背包大小的处理器进行核心运算以及设定存储,随时随地都可以构建简易营地式的小型梦境系统。

林东阁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本身玩儿的调酒就是玩儿的是玩儿的程序如何构成仿真的对人类感知的刺激,他深知这其中运算量的庞大。

争论的点其实在于,詹姆斯觉得犹如高级蓝光品质杜比音效的影片之于普通流畅的模糊影片一样,当你对电影的追求仅仅是看完一个故事了解其中人物情绪,而并不是一场极致美轮美奂的视觉盛宴的时候,简化的分辨率不需要那么高哪怕有些模糊的画面也就够了,这就能极大的缩减系统运算量,相当于1g的系统存储量可以缩小到1m,不得不说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林东阁反对的地方在于,他认为人类的感知是无比细腻敏锐的东西,就算是在探索者机体内感知被大范围屏蔽,完整复制了人类思维感知习惯的探索者核心程序内也保留了这些感知的特征。

而詹姆斯的所谓天才想法,就犹如要用粗麻绳纺织丝绸,未经研磨的带壳麦粒烘烤出香软的吐司,用粗糙的砂纸去擦拭柔软的小牛皮皮靴,用重型坦克的履带去熨烫晚会礼服,用狼牙棒去缝制细密的针脚,用雷声去模仿清晨的鸟啼……

以响虎和雅可可对林东阁的了解,以他刻薄的修辞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如上用以形容詹姆斯的愚蠢的比拟,可能他随随便便都能列出上千种,然后不由得对饱受打击的詹姆斯心怀同情。

其实这种争论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头了,詹姆斯每每叫嚣着等他做出来之后要林东阁好看,最后也慢慢的悄无声息了,因为他知道林东阁话虽然难听,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说的在理,而这次大概是被刺激的太狠,果断叫嚣要去用事实和真相来殴打林东阁那张自鸣得意的丑脸——关于丑脸的说法完全出于嫉妒,林东阁着实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的。

但要殴打林东阁不管是脸还是其他什么部位,响虎和雅可可一致认为用野春至去执行比用所谓事实真相殴打更为容易也更为有效。

詹姆斯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响虎回来帮他实现某些他对于梦境系统硬件的构想,目前响虎已经是终焉镇公认的所有硬件设施制造改造与创造的首席头牌技师,所以对于凯和伊塔尔汉这帮人觉得无法实现的某些硬件功能,詹姆斯对响虎出手还心存期待。

不止是技术,他老觉得凯和伊塔尔汉这帮损友应该是十分乐意看他的笑话加上嫌麻烦,所以可能能实现也会推脱说做不了。而对响虎的信任不止出于纯技术,还出于响虎老实实在的性格和响虎他半个女婿的身份。开玩笑,真当我这么疼雅可可是白疼的?詹姆斯气哼哼的想。

然而,身为半个女婿却毫无讨好半个老丈人自觉的响虎正琢磨着怎么拒绝詹姆斯呢。在他看来詹姆斯也就是一时上头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泄气,这时候雅可可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詹姆斯看在眼里,喜上心头,自觉这么多年的雅可可头号爹奴真的没白当。然而可怜的喜滋滋的詹姆斯和诸多爹奴都想多了,所谓女生外向,为了自家就算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但反正又不会翻脸不认女儿的老爹不靠谱的幼稚想法去难为自家满心眼儿里都是喜欢时刻担心会跟别的小妖精跑了的男盆友?不存在的好不好?完全没必要的好不好?那个老顽童混蛋的一时兴起的想法尽管去死好不好?

雅可可的意思其实是,咦,这个老鬼他们用得上呃。你看,都用不上男盆友的利益出马,几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狐朋狗友刚收没几天的拎包小弟的需求,都已经重要过某只爹奴的殷切盼望。

在詹姆斯快要笑出花儿的谄媚笑容中,响虎迟疑着点了点头。这东西按詹姆斯原始想法的难度大概类似于把一台游戏服务器的功能塞进几台普通电脑里,詹姆斯原本设想的功能背包更多的功效在于分配运算量和辅助运算,这有些不现实。

但如果把这个项目理解为大型运算设备的微型化尝试,加上类似高并发架构的web化呢(当然,未来的技术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我们只是做一个比拟)?让微型运算核心依旧担负一半以上的运算量,而每个接入单位造成的多余运算由探索者机体自行承担,简易营地人员间的交互并不那么重要,以节省运算量为前提完全可以做成大家都在单独各自使用这个营地,附加一些简易的交互功能就可以了。

响虎又重新琢磨了下手头待处理事件的优先级和先后顺序,看来往北的探索只能延后了。而给老鬼他们打造些需要的物品就夹杂在詹姆斯这项目中间当换脑子的时候做做吧?雅可可的新飞行螺旋挂件肯定是第一位的,老鬼他们就先用雅可可替换下来的那只应该也够了。

登入梦境系统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平克面馆等候了,詹姆斯一脸的小人得意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到处炫耀爹奴的特权和响虎的给力,似乎胜券在握的样子。响虎已经初步跟他讨论了一些想法,他觉得很有把握,难得的是以他的性格居然能忍住没有将这些方案的新变化和盘托出。

在这种心里直下,林东阁一脸笃定和淡定的嚣张在他眼里显得格外滑稽和可笑,甚至时不时过去挑衅一下,看得野春至都偏头跟弗朗明哥说,好像去揍詹姆斯那张贱脸几拳。

而由于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大家其实都了解由来与詹姆斯一向的作风,他毫无来由的自信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大家都不知道的底气而已,所以如果有大众评委投票的话,更期待被打脸的选票,大家恐怕都会投给詹姆斯。

第24章 带着墓穴去旅行?

其实如果说只论大型运算设备的微型化处理,这是一个早已被解决的课题。

对于探索者头部负责核心运算的部件,相对于聚居点与城邦乃至原果核的核心运算部件来说,已经实现了极度微型化处理,毕竟要用电子元件来代替人类大脑的思维与计算功能,总不能搞出个重达十吨的脑袋。

然而如果解剖开探索者机体的头部结构你会发现除了负责运算与存储的部分和连接肢体的导线连线等等的部分,更多的空间是空置以供通风与散热的。

这就是这类部件直接构造更大的运算单位所需要解决的问题:散热。

如果在极小空间内集成超大运算单位的话,加上所需要的散热空间与设备,其最终构成的体积很可能反而大于未进行微型化处理的原始部件,也正因此,譬如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和其他聚居点乃至果核城邦所采用的核心运算部件,虽然相较于果核中枢相对体积更小更便于运输携带,却并未使用探索者头部结构的微型运算单位技术。

响虎原本的计划,却是采用探索者头部结构的微信运算单位以蜂巢式结构分布,然后配以强制强通风处理,然而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微型运算单位叠加后的产热量竟远大于单独运算的升温速度,第一方案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在试验间歇的时候他制作了两套螺旋飞行挂件让雅可可给老鬼他们送过去。原本有一套是想给雅可可替换掉原先损坏过重新维修好的飞行挂件的,但雅可可不愿意。

“第一件!”她说。那是响虎所设计制作的螺旋飞行挂件的第一件成品,从工艺等等方面来说很可能因为不熟练不成熟导致性能最差,而且因为是损毁过后重新修复的,性能与安全性更进一步降低,但对于雅可可来说这其中的意义可能远大于其功能性。

响虎心下感动,也只能竭尽所能的对那套打着补丁的螺旋飞行挂件进行他所能进行的所有优化与调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除了眼睛头上能看见的主要部件和补丁本身没做修改,看不见的部分他等于完完整整调整了一个遍,其实也是心头揣揣,不知道这还算不算他做的第一套螺旋飞行挂件,他随时做好了全部更换回来的准备。

好在雅可可并没有去考虑那么多,只要她觉得是,那响虎自然当做就是咯。

借助小型化试验不停发生损毁与节省出来的运算部件,响虎平平凑凑出了一套小型梦境系统的硬件。至于软件?那是詹姆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只要做些雅可可都可以搞定的调整就能够直接投入使用。

因为不用考虑微型化与便携等功能,詹姆斯设想的探索者本身运算能力介入系统运算这一点倒真的是为响虎节省了极大的功夫。

他有些不放心雅可可自己带着这套东西过去捣鼓,如果只是老鬼他们的话响虎还觉得无所谓,毕竟只是认识不久,要说感情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是出于有点同情的心态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罢了,对于危险的事情响虎相信他们自己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取舍,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背上什么责任。

但以雅可可的性格,简易梦境系统生成之后是绝对忍不住要进去瞧一瞧的,那毕竟是她除了终焉镇唯一有机会进的其他梦境系统,万一组装结构上出点什么岔子被烧毁了核心芯片,那种可能性的存在都让响虎不敢有任何一点去冒险的心思。

微型化的研究进展并不顺利,反反复复各种方案的设想与推进以及试验耗费了响虎大量的时间,所以等到响虎抽出空来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后了。

洞穴整体已经向内掏空了很多,收藏了很多响虎吩咐收藏的各类物资,金属材料甚至已经用小型便携式多功能熔炉熔铸成了更便于储存的金属锭,看得出老鬼他们倒真的很卖力和用心的做这件事。

只是,等满心期待的某三只眨巴着求夸奖的希冀眼神时,响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评价。他哪儿知道这三只把他说的多囤积一些生活物资提升到了战略物资储备的高度?

因为脑袋里头早有设想,响虎很快完成了组装,整体设备镶嵌在洞壁的岩石层内,这样只需简单的隔潮隔湿等处理不用考虑设备外壳了,通风散热点直接由岩壁内挖出几个通往腐海不同处地下的通路,这样避免洞**温度过高一方面影响设备,另一方面又避免被外部探测发现。

至于改善洞**的生存条件?开什么玩笑,探索者机体哪儿有什么冷热和空气是否浑浊的感受?无氧环境内照样生存好么?只是真正无氧的环境热能汲取炉是没法儿运转了,也意味着没有能源可用,所以原本的洞穴还是有几个分散隐蔽的通风口的,但对于一套哪怕是简易的梦境系统通风散热来说显然是不够用的。

响虎想了想,直接在几处通风通路与洞穴之间都多挖了一条通路。虽然是直接通向腐海垃圾深处并无出口的通风用通道,但是因为选取的都是废弃物堆积结构并不紧密有较多缝隙的地带,如果万一真的有逃生需求从下面出去也并不难。

调试结束后,响虎带着雅可可以及老鬼和岩浮登入了系统,由勃勃尔在外警戒。

那是块犹如倒扣过来的锅一样的天地,类似一个放大了很多倍到直径3公里多一些的圆形帐篷,如果接入探索者机体够多能提供多余运算能力的话,空间还能按照同样的形式继续扩大。

按照詹姆斯的靠谱与不靠谱说法人类在野外或者远离居住地的地方对于安全感的需求,天地并非无垠,而是以错落的给人厚重凝实感受的砖石纹路长方形格子铺呈,让人感觉是置身于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内。

按照响虎和雅可可的了解,除了天生的恶趣味,詹姆斯的知识库内没有任何与心理学相关的知识点,但人家是负责编程的,当然只能由人家做主。

为了节省运算量,空间内空无一物,唯有正中心的地方燃烧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提供了照明以及,温暖。登入系统的人类可以根据要求在系统内生成一些简易的小木屋形成私人空间进行休息,可以生成一些结构简单的小部件,也可以在其中生成或烹制一些简单的食物。

毕竟是野外临时驻留的宿营地,系统的更多运算量大多留给给人们恢复感知与感受使用。

四处张望着,响虎也是第一次进入到这种梦境系统当中,之前的实验中他并没有贸贸然进入空间,大部分实验过程是在试运行阶段核心运算部件就已经烧毁了。

而真正进入这种梦境系统后,相响虎觉得詹姆斯所讲述的所有关于砖石和密封建筑空间给人带来稳固厚实与安全感的说法都是鬼扯,如果非要说这种结构的天地给人什么感受的话,那其实是压抑,因为这里的确像极了一座密封的被深埋在地底的墓穴。

响虎愿意相信詹姆斯不是有意的,因为以詹姆斯贫乏的想象力大概是想不出带着墓穴去战斗或者带着墓穴去旅行这些极具荒谬主义色彩的概念的,他的不靠谱和恶趣味相对而言更直接。而且,以简易梦境系统的运算量,设置天空与地面之类的内容的确太耗费运算量了。

雅可可一进入空间大概打量之后就已经飞奔向空间边界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边界的空间。终焉镇是边缘无限处理的,朝着一个方向跑永远跑不到边界,因为在运算量给空间设置的边缘处直接衔接的是对向部位的边缘。

这就像一个小型地球,你永远往一个方向跑的结果是又回到原点,站在某个合适的地点你如果视力足够的话向前和向后看你可以同时看见两个终焉镇。但如果一直向上飞或者向下挖呢?会出现什么状况?

响虎并没有试过,因为终焉镇的梦境系统内并没有提供任何可以无限向上飞的飞行道具。雅可可倒试过一直向下挖,只是挖了两三米之后不停涌出的水流杜绝了她继续尝试的念头,她挖坑的地方被平克修缮之后成了面馆后院的一处水井。

边缘无限处理这种花样在詹姆斯极致节省运算的简易梦境系统内当然不会存在,所以他选择了最节省运算量的有边有界的墓穴,或者换成他自己的说法,建筑物内构造形式。

响虎回头看向岩浮和老鬼,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两个人的自我形象设定而不是通过制式探索者机甲(破损版)看见他们。

这时候的雅可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娇小少女,而响虎则是个十八九岁的阔嘴温暖青年。所以在空间中心篝火闪动着明明灭灭的的温暖光线照耀中,是一个卖相不错嘴角带着温和笑意的阔嘴青年含笑看向了岩浮和老鬼。

岩浮是个肩背有些厚的壮实男子,以史前的角度二十多到四十多都有可能,属于那种长的有点着急但过了一定岁数之后又似乎不急了类型的相貌,宽大厚实的手掌和憨憨的有些实在笑容。

第一眼看过去响虎想到的就是在看史前电影电视剧里头会有机会露一两面,然后就消失根本不会交代生死和任何关于他的故事剧情的修车师傅,以响虎这种长相,连坑钱甚至谈论修理价格这种剧情都不会给他留,因为根本不会有意义啊,他脸上就写着老实两个字。

而老鬼,其实并不老。他的形象是一个有些清瘦文弱******的二十多岁青年。

当然,在梦境系统内一定岁数之后根据相貌判断年龄根本没有意义或者并不靠谱,除了类似雅可可和响虎这样设定为成长阶段的程序,大家选定年龄之后如果不做修改,基本样貌都不会变化。但最起码根据设定你可以判断出当事人对自己年龄心态的认知。

岩浮可能就是生成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子了,毕竟他是虚无程序,而老鬼,更大可能是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自以为很年轻的老鬼正在哭,咬着手指鼻涕眼泪满脸的哭。

第25章 坟堆镇里醉老鬼

刚进入简易梦境系统,老鬼并未打量周围的景色,他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做了几次张开手掌让后握紧拳的动作。只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他的眼中开始满溢惊喜。

再然后,他如同化作水仙之前的那喀索斯般近乎自恋般痴迷的轻轻触摸自己的面庞。当移动的手指拂过唇边,他突然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然后,泪就如涌泉般从眼睛里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老鬼并不是小姑娘,所以他的咬着手指也并非单纯的用嘴唇含着或者吸吮着手指,他是真的咬,用牙齿咬到皮肤裂开有血珠冒出的那种。

他并非是因为觉得疼痛难忍而哭,却也是因为疼痛而哭——他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的疼痛。他不像岩浮与勃勃尔并无太多在梦境系统内作为人类的记忆,他曾经作为一个人类而活着,所以他知道什么是舒适,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凉风拂过面庞的清爽,什么是烈火炙烤过皮肤的刺热……

只是他以为,当作为一枚探索者机体而活下去都成为奢望的时候,这些活着而能感受到享受到的感觉,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接触了而已。

他忍不住泪流满面,是因为他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真正意义上的活了过来,而非如以前那般大部分感官被屏蔽,整个人犹如被塞入一只圆筒中伸展不能,就连做出伸懒腰的动作,也无法感受到肢体伸展到极限的紧绷与舒爽。

眼见老鬼的泪流满面,岩浮不解的挠了挠头,然后半闭着眼睛露出一脸陶醉的笑容——他也曾有机会进过梦境系统,挠痒痒时的触感并非从未接触过,只是不会如老鬼这版记忆深刻。这才是挠痒痒啊,他悠然想到。

平心而论,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做的并不精细,就响虎和雅可可的感受而言,始终像打了麻醉般的感受,有点犹如被窗纱隔绝的月色和被距离稀释了的虫鸣,所有的感觉都隐约而并不清晰,因而感受上有点奇怪。但对于老鬼这样如行尸走肉般隔绝了多年未曾尝试有感觉,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美好了。

简易梦境系统内也是有酒的,不过只能是野春至挚爱的那种除了单纯的烈没有其他滋味的烈酒而已,秉承终焉镇有任何好事庆典都必须饮酒(没事儿他们也喝,只是喝的没那么理直气壮仪式感十足而已)的习惯,响虎在系统菜单内翻翻找找弄出来了两坛,摆到了篝火旁的地面上。

闻见酒味,已经满足了自己对于边界好奇心的雅可可也溜溜达达的晃了过来,她不喜欢喝酒,却喜欢看响虎喝酒和闻酒味儿。她有跟响虎说过,她觉得响虎喝过酒之后与一种从心里面泛出来的开心的味道。

响虎也不说话,翻了翻手掌,从系统里造出来一筒微甜略酸口味清淡带着丝冰冽冻气的果汁儿来,小圆筒上斜插着根吸管,那是雅可可最爱的饮品。

詹姆斯爹奴的名号并不是白得的,即使是在简易梦境系统内,雅可可最爱的饮料也丝毫没有掺水能够完整清晰被感知,虽然雅可可使用简易梦境系统的机会与几率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他再翻了翻手掌,另一只手出现了三只酒盏,黑陶土烧制的模样,俨然就是野春至喝烈酒的器具,结构简单形状枯燥材质粗劣,毫不费系统运算量的样子,他随意的摆在了地上拎过坛子倒上酒。

岩浮憨笑着跑了过来巴巴的瞅着,他倒没有尝试过吃喝的味道,但挺有眼力劲儿的看出这倒出来的东西有自己的一份儿。

雅可可接过响虎手中的饮料双手捧着,也不坐下,依旧在附近溜溜达达到一块立着的木牌旁咦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响虎:“这是什么?”

那是没有私人设置的简易梦境系统空间中,除了中心篝火堆唯一存在的东西,两根深入地下的木桩上钉着一块平滑的木板,看不出用途的样子。依照詹姆斯的想法,他会每次臭屁的在上面写上简易梦境露营地第多少多少次试验的名目,因为并没有机会对简易梦境程序做太多修改,所以响虎照搬的时候也就搬过来了。

已经收拾好情绪的老鬼立马拎着脖颈处的衣服把岩浮拎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在木牌边又郑重其事的跪坐下来。岩浮不知道他想干啥,也没说什么满头雾水的跟了过去跪坐在他旁边。

“请大人赐名!”老鬼一本正经严肃的犹如大型城邦的梦境奠基式似的,这事儿老鬼经历过,岩浮也就听过老鬼吹牛逼,说起来大型城邦梦境奠基时候的命名仪式多宏大严肃,毕竟命名意味着聚集在那里的所有人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实际上当年参加命名仪式的时候老鬼未见得有多严肃多在乎,大抵不过是关我p事跟我有毛关系之类的心思作祟。但这次可不一样,他是认真感受到了与自己命运的息息相关。

命名完成,就代表这里是一个正式的固定的聚居点或是城邦了,再不是什么零时性质的驻扎地——这是就最高评议会的规矩来的。

其实这里就算命名了也在最高评议会那边做不了任何登记。但对于老鬼可能登不登记就完全没什么值得在乎的了,对他来说,搞到这么郑重其事的原因可能只是命名完,就意味着有了个固定的家吧?

“请大人命名!”岩浮只要也装出严肃和在乎的姿态跟着重复了一句。

雅可可依旧双手捧着她的饮料吸啜着,偏过头看着响虎,她有点搞不懂这俩到底要干嘛。她还等着有人告诉她这块木牌是干吗的呢,怎么就冒出来赐名什么鬼的了。

“给这里取个名字吧,就写在那个木牌上。”响虎只好边解释边翻译给雅可可听,并笃定雅可可喜欢干这种事儿。

果然,雅可可马上踢踢踏踏的跑过来把饮料放到响虎怀里,又踢踢踏踏的跑回去翻掌弄出个刷子——那是她的探索者系统里自带的小程序,雷同之前她教给过响虎的采摘术烧烤术什么的,都是詹姆斯搞出来的玩意儿,跟简易梦境系统系出同源,兼容度自然都没得说。詹姆斯搞这个是代替粉笔给林东阁捣乱的,只是后来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而已。

“坟堆镇!”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雅可可果断挥着刷子在木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命名,字迹规规整整,比当初林东阁蚯蚓爬过的终焉镇字迹可是好看了不止十来倍。

只是她用了暗红色的油彩,怎么看都有点像干了的血迹,有那么点凄厉的味道。不过坟堆里头住老鬼,可不得凄厉点么?响虎敢断定雅可可又是从她最近看的什么恐怖片儿里找到的灵感。

关于坟字儿响虎能理解,无非是这里类似大墓穴的环境罢了;镇字儿响虎也能理解,对于类似场所的命名里头雅可可虽然知道不少,但最熟悉最亲近的无非就是终焉镇了。

虽然简易梦境系统露营地的规模和三个常驻人口的数量用镇字儿似乎有点过,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就是了;只是堆字儿响虎有点没想明白,但当雅可可继续在字儿下面层层叠叠的描骨头的时候响虎就立即懂了,雅可可大抵是觉得,这座墓穴里头居然没有尸骨构成的骨堆,实在有点太对不起这环境了。

所以她决定在关于镇名儿牌匾的涂鸦里头补上。雅可可的命名向来就是这么天马行空,譬如响虎的老虎摇着头叫的叫声的命名,如果不是听莫妮卡的转述,大概响虎自己都不会太明白。

眼瞅着雅可可还得一会儿,响虎朝老鬼和岩浮招了招手。岩浮老早就心心念念巴巴的望着那边儿呢,当然是一溜烟儿的就过去了;老鬼却看着坟堆镇三字儿又有点热泪盈眶了,他掩饰的搓了搓眼睛,也转身慢慢的挪了过去,只是有点怏怏的。

岩浮那边还一边嘶嘶的吸着气一边儿小心翼翼的沿着黑瓷碗边儿小心翼翼的舔着酒呢,很惊奇很没出息的样子;老鬼做了个恭敬的姿态从响虎手中接过酒,漫不经心的品了一口。

“好酒!”一口下去,老鬼顿时眼睛都亮了。

响虎有点不信,野春至的烈酒他也不是没尝过,在他看来就算太久没尝试过感受与感觉,像岩浮这样子第一口呛出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尝试才比较真实,老鬼这样子作伪让他心里面有点不太喜欢,总觉得你就算是在哄我开心不也是骗我么?难道觉得我很好骗?

于是他抱着雅可可的饮料,也端起酒盏浅啜了一口,然后,他眼睛也亮了。

对于简易梦境系统里被弱化过的感官强度而言,烈酒除了过烈没有别的滋味的强度,还真恰如其分的好滋味。就如同原本喉中插入的一把烧红了的锋利刀具,如今却换成了一块略有些烫的温润的暖玉,虽然还是有些毛刺刺边儿没被修饰,但整个食道却好像被熨烫过一样舒爽惬意。

雅可可终于秒完了她的骨头堆,又沿着坟堆镇三个字儿斜斜的刷了几笔,好像是上方滴下的血迹浸透了下方的尸骨一般,然后溜达回来懒懒的斜靠着响虎捧着饮料啜饮,轻轻的哼着某首不知名的小曲。

响虎他们也都不是多话的人,不过是一盏一盏慢慢喝着,听着老鬼慢慢开始酒多话多,叨叨起他生平那些不知掺了几分真假的往事。或许是喝了酒,响虎慢慢的看原本其实不太喜欢的狡诈油滑的老鬼,居然也有那么几分可爱起来。

毕竟命运多舛,难免少几分真诚多几分谨慎,只是他醉话里头吹牛x的神态,却让响虎看出了与终焉镇很多人神似的风采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岩浮出去换了勃勃尔进来。他倒是很喜欢那种酒入唇边烧辣辣的感觉,其实无论什么感觉估计他都喜欢,只是想着早些让勃勃尔也体验体验,所以主动出去放哨了而已。

勃勃尔是个方脸浓眉的中年汉子模样,他进来坐下,端起酒盏舔了舔,这是岩浮告诉他的诀窍,然后默默看了看不停叨叨的老鬼,又看了看靠着响虎的雅可可和含笑朝他点了点头的响虎,又看了看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老鬼,小小喝了一口酒,皱起了眉头似乎开始挣扎思索着些什么。

第26章 坟堆镇的NPC体系

到雅可可与响虎准备走的时候,老鬼已经大醉,响虎在坟堆镇的篝火边召出一件模板式样的简易木屋把他安置了进去,又跟勃勃尔仔细交代了简易梦境系统的各种用法,这才准备登出。

坟堆镇响虎设定了开放权限,并不如终焉镇那样,有些系统权限需要验证平克的管理员身份才可以使用。

登出坟堆镇,响虎和雅可可正准备离开,却被勃勃尔拦住,他仍然呆呆的站了半晌,才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走去储存金属矿锭的某一处,一堆一堆的搬开了小半堆矿锭,才从被矿锭遮盖的一条约莫三指宽的岩石缝隙中,摸出一个用破油毡密密包裹着的小包。

他依旧沉默着走到响虎和雅可可面前,跪坐下来,又一层一层解开破油毡。而在旁边,岩浮老早就已经跪坐下来,头羞愧的低沉着,似乎是不好意思去面对响虎和雅可可。

破油毡最里层慢慢的坦露出来,里面包裹的,是约莫二三十个核心存储芯片。响虎嗡的一声就觉得头大无比。

那二三十条存储芯片,意味着二三十个虚无程序。响虎完全了解与理解勃勃尔、岩浮与老鬼的慎重,毕竟那可能他们在逃亡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机体损毁的伙伴,他们想保留这些伙伴存在下去的可能,也被托付了有朝一日唤醒他们的殷切期望,就算自己卖身成为了别人的奴隶虚无,也不曾把他们贡献出来邀功。

而响虎也并不觉得之前自己对他们的些许帮助,值得被他们无条件的信赖与信任。

甚至直到现在,响虎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多大的信赖与信任。只是勃勃尔表现出的姿态,却已经是完整完全的托付了——他未必真的信任响虎与雅可可,而只是觉得可能只有响虎和雅可可,有可能帮助他们实现复活这些同伴的希望。

响虎一点都不希望获得这样的托付,因为他并不是捕奴团,会用这些虚无程序换来财富;他和雅可可也并不是真的奴隶主,可以用这些虚无程序来赚取利益;他也并不是同情心泛滥以拯救虚无程序为使命的救世主,他与雅可可只是单纯的想并有余力给予这些人一些帮助,而这意外出现的二三十条存储芯片,对他而言除了麻烦什么也不是。

在跟随雅可可成长的岁月里头,响虎习惯了跟随雅可可的漫无目的和一时兴起,也养成了闲散恬淡的性格,他其实是很怕麻烦的。芯片与一台用探索者机体活着的虚无程序之间,除去坟堆镇可以自己制造的探索者主机体部分,还缺少的就是二三十台可以提供运算能力的核心处理器。

他带过来构成简易梦境系统的核心处理群组虽然是留有余量的,但最多也只能拆出两三台核心处理器,离二三十的数目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二三十条完整单独的核心处理器,而不是如同简易梦境系统这样他用损毁的处理器原件拼凑成一个整体的运算部件,这种数目的核心处理器要想在终焉镇的大家毫不觉察的情况下弄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吧?

“咦?坟堆镇也要热闹起来了吗?”但雅可可却轻声在旁边说,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坟堆镇如果只有老鬼他们三人,似乎有点冷清而已。

而原本阴晴不定的响虎,却在这一声中如同惊醒了一般灵机一动。

对呃,勃勃尔和岩浮从来不曾要求过他来完成这二三十条存储芯片在现实世界的复活,而现实世界的复活之所以重要,不过是因为他们原本只能以探索者的形式活着与活动,但如果摆在坟堆镇里的话,这其实并不是个问题。

如果不考虑拆下和拆卸的话,而且不考虑到系统自带数据与外接处理器的大量数据交互,坟堆镇的处理组件是有余力担负起这二三十条存储芯片独立人格的存在的,这相当于史前的网络游戏中同一并不大的场景中同时涌入数百个游戏玩家和出现数百个npc的差距是一样的。

耗费运算量的并非是百十个移动投影,而是这种投影对所有外接终端的数据同步。

响虎快速拆开简易梦境系统,却并不对核心处理组件做任何修改,只是从中央存储芯片的接线栓处拉出多条导线,并设置了三五个读储卡槽,他再度登入坟堆镇,对詹姆斯的系统设定做了几处更改,然后再度登出,随意取出几块存储芯片插入卡槽,示意勃勃尔登入。

勃勃尔登入坟堆镇的时候,几个神色仓皇的人正在篝火堆旁茫然四顾,并没有交谈也没有聚作一堆——他们互相并不曾在梦境系统中相遇过,彼此熟悉的也只有彼此的探索者姿态。

勃勃尔犹豫了良久,却也只是按照响虎交代的方法召唤出模板木屋,冷冽着面容指派给这些人各自的住所,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这几个人解释当下的状况,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曾经的老熟人打交道自我介绍。只有等老鬼醒来之后让他来处理了,他想。

“请问,你是……勃勃尔吗?”他刚想离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却是一直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一个有些瘦弱的短发姑娘,半躲在木屋的门后看着他。

他胡乱的重重点了点头,再看过去时,那姑娘却笑了:“我是卡比亚!”

勃勃尔明显的一愣,刚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急忙忙涌出的几个人打断了。

“勃勃尔?真的是你么勃勃尔?这是哪里?”

“我们这是活了吗?这是哪里啊勃勃尔?”

“我是普塔斯啊勃勃尔,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就剩你了吗?钦科最后没跑出来吗?老鬼呢?”

没有谁会安心休息,在卡比亚出声猜测的时候这帮人其实都竖着耳朵在门后窥探。不管是不是虚无程序,人本能里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与触目所及完全陌生的人群自然而生的戒备与惶恐心理让他们无法安心,更何况是坟堆镇这处气氛显然有些诡异的所在。但即使没有勇气去做任何直接的询问,也不代表他们不会善用其他感官去探寻。

勃勃尔连忙指向老鬼的屋子:“老鬼在那个屋里呢,具体的你们问他吧,我还有点事情待会儿再来跟你们聊!”

面对复杂场面落荒而逃并顺便卖老鬼这种事情,勃勃尔干得是精熟无比,他又不是岩浮那种笨蛋,换他的话估计就被困在这里了。至于醉这种事情,勃勃尔虽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是完全不曾有过这种体验的,估计就算有他也并不介意让大家拍醒醉了的老鬼来给自己解围。

只是,卡比亚原来是女孩子吗?勃勃尔闷闷的想到。对于探索者形态下的虚无程序们来讲,性别并无意义,所以勃勃尔也从来没有留意过。

如同响虎为雅可可特制的相对娇小窈窕的探索者机型对于更关注机体性能的他们来讲几近于犯罪式的奢侈,所以勃勃尔也真的从来并没有留意过原先喜欢跟着自己的跟屁虫卡比亚居然有性别属性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坟堆镇的话,大概再过一百年也注意不到吧?

再登出的时候,在简易梦境系统边忙碌的已经换成了岩浮。响虎拉住了跃跃欲试的雅可可,他不觉得贸然去围观这帮已经“死”了很久的虚无程序是件恰当的事儿,但雅可可茂盛的好奇心留给他的除了暴力制止也不剩什么太多的方式了。

“怎么样?状况还都正常吧?”他问。

“啊?”勃勃尔目瞪口呆,他压根儿就没明白响虎让他登入坟堆镇的用意,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都不知道:“大概……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响虎笑了笑,心里明白过来,也没多说,只是叮嘱道:“他们不像你们有完整单独的处理设备,所以可能更容易困倦,睡眠的时间更长一些,一天大概需要超过十六个小时左右的睡眠吧。读储槽的设置方式我已经教会岩浮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等我下次过来再说。”

其实十六个小时的睡眠,不过是响虎为了保护系统不过载而设定的数据而已,他大幅提升了npc们的疲劳度和恢复时长,以避免梦境核心处理组件长时间处于高负荷运转状态,如果再能增加一些核心处理器的话,基本作为npc也就和常人无异了,但这可能需要他一段时间的偷偷积攒了。

“我就想进去看看!”不停挣扎的雅可可还在嘟囔:“就看看!”

“你别吓到他们!”响虎还是并不放手:“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下次带你一起进去看。”

雅可可这才老实下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你说的,我记住了哦!”

“那我们走了啊!”响虎随意的朝岩浮和勃勃尔挥了挥手,拽着嘟着嘴鼓着腮帮子的雅可可朝外走去。这会儿她倒不面瘫了,响虎更喜欢这样表情生动的雅可可,只是每当这样的雅可可出现往往总意味着一些啼笑皆非和无可奈何罢了。

尝试过之后,特别是组装了简易梦境系统之后,对于詹姆斯如何赢取赌约,响虎其实有了新的想法。他会觉得之前的尝试和努力似乎是走错了方向而过分误解了便携的意义,只是他并不打算太早拿出或者说去试验全新的方案,毕竟他还需要给坟堆镇积攒一些处理原件不是?

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虽然有核心处理器的生产技术,但对于这类消耗率并不高的部件的制作生产所涉及的部分耗材储量并不算太高,合理的消耗也只有对詹姆斯想法的试验耗损了。

第27章 胜与败的厚黑哲学

实际上是雅可可提醒了响虎,他之前一直固执于的小范围高运算量和散热平衡的试验方向,其实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虚无程序的复活,未必需要一具属于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同样便携式的简易梦境系统在运转和运行的时候,未必需要便携。

所以响虎的研究方向变得轻松和简单起来,他需要完成的不过是一个正常结构的小型梦境系统如何能更高效的拆卸和组装,以及拆卸成单元组件之后如何更节省空间的携带运输罢了。

装模作样的用数次失败试验和组件烧毁攒够了他觉得坟堆镇所需要的运算元件之后,响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设计。

事实上他完成的比最初的设想更为精密和便利,背包大小的核心运算装置根本无须拆卸组装,各部件之间用连杆与齿轮完成物理连接,只需要到达固定地点后抽拉翻转各个部位并拧转固定插销即可将体积提升6倍以上,这样内部空间极为狭小的致密结构就会变成留足了通风散热空间的松散结构。

关于系统的运算程序,响虎更给出了一些建议,譬如雅可可那些随身携带的小程序。他觉得犹如雅可可在坟堆镇做题字画板的彩绘刷子一样,很多私人或者个人物品的程式可以有探索者机体自行运算携带,这样建议梦境空间更接近于一个实现个人幻想的空间,只呈现结果的话用以交互的数据流并不会变大,运算量也更多的集中在个人的探索者机体内。

打个比方说,当林东阁在简易梦境系统内擦拭鞋子的时候,其实用以擦拭的棉布和皮靴都是他的自有数据,包括擦拭这个动作和擦拭的结果也都是他自有的探索者运算终端完成的计算和运算,只是将动作影响与结果数据资料传输给简易梦境系统显示罢了。

这样就极大节省了系统自带运算设备的运算量,而付出的代价却只是探索者机体在对接简易梦境系统时需要加装一个专用的客户端程序。

经过这样的调整之后,系统的运算压力将大幅度降低,较低的系统性能会将影响局限在一些用户交互类动作中,比如野春至给了林东阁一拳,或是詹姆斯请野春至喝酒这类动作(以上列举的两件事绝无因果联系)的感受精度会降低,但林东阁自己给自己一拳,或野春至自己取出自己的酒来喝,在简易梦境系统内却感受精度可以直接比拟完整梦境系统。

人类固然是社交的动物,但关于感受与感知的行为更多却是私密或个人行为,所以经过以上调整后,简易梦境系统以极低的自有运算量完全具备完整的梦境系统性能的五成以上功能,而且是真正探索者核心运算设备作为重要组成部分参与的梦境运算,而并非詹姆斯以前所设想的作为无关紧要数据的辅助运算装置存在。

响虎甚至设想,当双人或三人等较少数量的人物互动时,可以通过系统建立网桥桥接,让更多的运算量仍旧发生在各自探索者的运算设备中,当然这就是下一阶段的研究方向了,留待詹姆斯自行研究。

在响虎看来,完成网桥桥接后的这样一套简易梦境系统,除了在大规模多人互动的效果上会有欠缺,基本上可以还原原始梦境系统大部分常规功能。

唯二的缺憾是,一方面对类似坟堆镇这样存在大量寄生于系统的npc的状况帮助有限,另一方面这是一套仅仅为探索者机体打造的梦境系统,完全无法应用于以生物大脑作为个人思维组件的碳基身躯,因为生物大脑与运算组件的数据交换及运算任务无法完成如此顺畅的分配,也无法预装任何客户端程序。

但无论如何说,这样的结果对于詹姆斯已经足够完美了。当他得意洋洋的在平克面馆宣布第二天将邀请大家前往腐海进行第一轮简易梦境系统成果验收的时候,平克面馆里至少沉默了3秒,然后一阵口哨和起哄声混杂的喧嚣瞬时爆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向来是终焉镇众人的优良传统。

不停的有人嘿嘿奸笑着调侃林东阁,但林东阁仍旧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忧的样子。

如果是在响虎提议之前仅仅坟堆镇水准和程度的梦境系统,他的确有充足的理由继续嘲笑詹姆斯在用粗麻绳纺织丝绸,用未经研磨的带壳麦粒烘烤的所谓吐司,用粗糙的砂纸擦拭柔软的小牛皮皮靴,用重型坦克的履带熨烫晚会礼服,狼牙棒缝制自认为细密的针脚,用雷声去模仿清晨的鸟啼……

但当詹姆斯开始给大家的探索者机体安装简易梦境程序对接用客户端的时候,林东阁的脸色就开始变了。他不蠢,仅仅就安装客户端这一个动作,他基本就能猜出詹姆斯的动机和简易梦境系统的一些重要运算分配原理。

有响虎这样有技术有想法有热情有实施能力的新四有好青年作为免费劳力,终焉镇众人当然不会吝惜于对自有探索者机体的个性化改造。

所以如莫妮卡机械怪兽模样的暴猿探索者大力士、杰贝妮卡纤细敏锐的刺客型探索者响尾蛇、伊塔尔汉履带推进的重火力炮塔型探索者暴雨、野春至浑身尖刺与盾的格斗型探索者疯狗、林东阁骚包之极美观胜过实用的古剑客形象探索者广袖……

目前终焉镇已经不存在制式探索者机甲的踪影了,相对而言反而是平克、雅可可和响虎一家三口的探索者虽然也做了各种机能改装,但多少都是模仿自己在梦境系统中的形象制作,并没有玩儿什么幺蛾子。

当一群千奇百怪的探索者机体踏上腐海内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顶部的平台,响虎抽拉开设备包组成一个大约1立方米见方的装置,并开始连接另一个动力包以完成对运算装置的供能的时候,林东阁的脸上已经只剩苦笑了,他最后一丝詹姆斯会失败的幻想也彻底消失。

他眼神幽怨得犹如倚栏数十载苦候良人不归的深闺怨妇看见面容俊俏虎背蜂腰一脸浪笑举止轻佻却就不招惹自己的猛男一般,狠狠的剜了响虎一眼,颇有些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味道。

连接探索者登入简易梦境系统,依旧是宛若空旷大墓穴一般的环境,依旧是中心一堆跳跃的巨大篝火。

都是老鸟,大家当然懂得詹姆斯如此设置的原因,但却丝毫不妨碍这群人开始疯狂吐槽与嘲笑詹姆斯差劲的审美——同样的穹顶状结构,哪怕什么纹理都不加的粉饰成全白或者全黑,大抵也会带来更广阔的空间感受,哪里会犹如詹姆斯这种设置这样的压抑沉重犹如盗墓般的别扭感受?

詹姆斯倒是依旧一脸猖狂的欠揍表情,完全拿吐槽和嘲笑当赞美接收的姿态,却弄出来一堆黑陶酒盏,果断给大家奉酒了。

“有种尝尝看啊!”他贼眉鼠眼一脸神秘,早在设备刚成型的试验里头他就进来体验过,并听从响虎的建议尝过烈酒的滋味,自然要献宝一样的弄出来证明他的马赛克分辨率也有超过清晰蓝光画质的好处。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然认得这就是野春至的烈酒,却也好奇他搞出来的这个简易梦境系统到底能到怎样的程度,所以也就举着扁平的酒盏纷纷往嘴里倒酒。

“咦?”这是林东阁,他已经顾不上输赢,开始在脑袋里构思某种已经提前被他命名为暖玉的好酒的调制了。

“呸!”这是野春至,一口酒完全以最彻底的姿态恶狠狠的吐在了地上:“娘们唧唧的,我好好的酒你给我折腾成这样子,也好意思献宝?”

他一脸备受侮辱的样子,如果不了解详情,十有八九会以为这酒是野春至自己发明调制的作品吧?

“窝草可以啊老詹!”

“林东阁,你这次怕是要输喔!”

“承让承让,过奖过奖……”在一篇起哄的声音里,詹姆斯居然还一副喘上了的无耻嘴脸拱手道谢,弄到被打断了思路的林东阁一脑门黑线。

“你这就完了?”林东阁一脸有多远你滚多远的嫌弃,输是肯定输了,但被这么糊弄谁会高兴啊:“我说,你不会告诉我就这点东西吧?”

当然不止这点东西,但詹姆斯也不敢自曝其短的搞什么群体互动了。大抵不过也就是饮食住行躺和卧,触碰冷暖软与紧,詹姆斯也只是示范着让大家自己调出来自己想尝试的东西自己体验。

果断拒绝了野春至要在简易梦境系统里试一次殴打林东阁的传统项目之后,詹姆斯又一脸嘚瑟的站到了林东阁跟前:“怎么样老林?就说服不服吧?”

“服!”林东阁倒也光棍:“不过不服你,服我们雅可可家的响虎而已,你自己搞得出来个屁。”

“你别管谁搞出来的,就问你打脸打的爽不爽,输得认栽不认栽?”詹姆斯大仇得报的意得志满,穷追猛打的要出这许多年憋屈着的一口气。

“切!”林东阁嗤之以鼻:“你得意个毛线啊,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要过脸?再说认栽就认栽,咱俩有什么赌约吗?没有吧?那你这赢得有毛线意义?”

“你……”詹姆斯张口结舌,他输惯了的,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次能赢,哪儿敢跟林东阁定什么实际赌约?

合着自己辛辛苦苦这许多天,甚至动用多年爹奴身份换来的便利,就为了卸一个完全不要脸的人的脸面?这一记重拳打到棉花上还砸中了软钉子的不甘是怎么回事?詹姆斯不禁茫然。

“噗……老詹你果然还是太嫩了啊!”莫妮卡一众人笑得前仰后翻。

“不过讲真啊老詹,”林东阁倒严肃起来了:“我总觉得你这次好像是搞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呢。”

依旧前仰后翻捶地狂笑的喧嚣声中,平克和弗朗明哥默默点了点头,对林东阁的说法深以为然,然而可怜的老实人詹姆斯却还在茫然和纠结:这是被打一巴掌之后给的甜枣么?不是吧?是么?

第28章 秘密部门的执着

在响虎了却完詹姆斯与林东阁的胜负,开始收拾起探索腐海北境的装备的时候,最高评议会东部城邦的某个小型聚居点之外,正在上演一出殷切的送别剧目。

说是小型聚居点,也有近千人口的规模了,当然所谓人口规模我们是指碳基人类,而不包括为止服务的两三千虚无程序。

一行数十人的队伍整齐的戴着高筒礼帽,身着双排扣纹着肩章的长礼服,如若不是高筒礼帽下露出全金属的面庞,真的宛若史前中世纪的贵族风格。

当为首的那人取下高筒礼帽扣在胸前,以自认为优雅的姿态略略倾斜上半身行礼时,他背后的队伍齐刷刷摘下礼帽做相应的姿态。

“那么,请允许我代表双塔镇的全体居民,恭祝宪卫大人旅程愉快。并希望在双塔镇的这段日子,不是宪卫大人记忆中最糟糕的际遇。”那个率众行礼的人用一种恭敬却绝不亲热谄媚,反而略带些倨傲嘲讽的语声说道。

而被恭送的那位却是与这帮老派绅士完全不同的风格。那是一部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涂装的制式探索者,唯有在左胸有绘制出圆形金色底纹的纹章。

那纹章的图案主体是一个类似方盾的书本典籍,方盾型典籍的前方正中,正直树立着一根似笔又似长枪的条形物。笔和枪象征着宪卫体系的文职与武职兼备的属性,分别以文职的笔与武职的长枪来捍卫宪章;方盾型书籍则象征着果核宪章是用来守卫人类的核心属性。

如果说非要找出这具探索者与恭送队列中那些探索者机甲最大的不同的话,可能也只是背后如同蝉翼一样形状收敛着同样黑色涂装的背翼了。那是远途飞行挂件,等到做好飞行准备将会展开成犹如滑翔机一般的三角形,配合尾部喷射装置辅助探索者机甲在高空飞行。

他是宪卫局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的科员福克尔博,一个远比组长司徒尔森更为自身的宪卫人员。因为多年前刚入宪卫局的时候犯下过错而断绝了晋升之路,他一直局限于基础职位。

然而就如同所有进入宪卫系统的人员一样,他依旧拥有对宪卫守护的狂热,对自身身份的使命与荣耀感,并不曾因是否拥有升迁资格而受到丝毫影响。

正如果核梦境范围内流传的关于宪卫系统的吐槽:人只要进入宪卫系统,总觉得好像就会精神错乱到不像人了。别的群体可能会当这句吐槽是羞辱,而宪卫系统中却一直把这句话当做是夸奖。

此时的福克尔博刚刚耗费近三个月完成对双塔镇的调查,准备返回曙光之门处的宪卫局执行总署述职。他以相同倨傲冷淡的声调回应道:“感谢诸位对宪卫调查的配合,愿宪章的光辉与你们同在!”

语声未落他已经生硬的略略点头回应送别的众人,毫不拖泥带水的径直走向前方平坦地带,侧转身用身侧对着恭送的人群。

他75度弓身展开飞翼,同时足侧飞行挂件辅助的足轮弹出,随着尾部喷射火焰的亮起,开始加速向前方滑行。

“呸,黑狗!”他听见旁边的人群中有人愤愤然咒骂道,但却毫不在意。

作为在果核内权力极高,只需依照宪章系统的指令甚至可以直接处置最高评议会最高等级评议员与官僚的机构,宪卫局一贯神秘着,一贯令人敬畏着,一贯能获得所有机构和个体按照宪章规则规定给予的无条件支持与配合,也一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一贯被很多人恐惧着和厌恶着。

在双塔镇的前一个半月,他几乎天天能够收到当地官僚的晚宴邀约,却从来没有出席过其中任何一场,包括镇议会为他准备的欢迎晚宴。他甚至连拒绝都懒得说一声,这在双塔镇高层人士的眼中,已经并不仅仅是冷淡和生疏了,而是已经达到了无礼的冒犯的程度了。

只是,他们照样不敢在他的调查工作中进行丝毫的为难,因为知晓其中的后果。

对于这类各地城邦与聚居点所谓的当地文化习俗,最高评议会可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本来就出自于最高评议会的某项倡议。

各处城邦的社会文化与制度千奇百怪,只因为最高评议会的社会学科相关机构认为,现行的果核社会应该具备怎样的文化与社会面貌,没有人有权决定,所以他们鼓励人们在不违宪不违禁令的前提下进行任何形态的尝试。而各聚居点甚至城邦的归属分类,其实也不过是对相应社会形势感兴趣的人聚集在一起的集合。

只是相对于其他聚居点的风格杂乱,双塔镇居然能有近似城邦的高度统一的风格,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最高评议会对体系内官僚和人员有尊重当地文化习俗的要求,然而宪卫局没有。

宪卫局一向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社会文化的试验,而是不折不扣犹如小丑的扮装唱戏罢了。宪卫局不需要任何人喜欢,宪卫局也不需要讨好任何地方机构,所以是愿意配合唱戏或者带着戏谑心里去看戏,再或者丝毫不予理睬,当然是任由下派到各地的探员自己了。

福克尔博是最老式的宪卫局探员,执行调查任务时他从不局限于应该探查的范围与规定的资料中,他更喜欢老一派宪卫局探员的密探作风,完成各类资料探查与规定项目外潜行到调查地点的日常中,譬如梦境系统里的餐厅茶馆与市井,包括虚无探索者聚集的矿洞与居住区去探听他们的对话聊天中有没有相关信息。

如果认真一点来说,他甚至不是为了探查与目的相关的资料,你可以理解为寻找任何违宪的痕迹,也可以理解他有窥探各种隐私事件的阴暗癖好。所以他从来不屑于参与那些假惺惺的参照各类古籍制定的礼节进行的宴会,听那些没营养的故作机智与幽默的调笑与交谈,而更愿意把时间扔到他更能收获乐趣的地方。

十三年来,宪卫局探员的足迹遍布果核最高评议会所有的城邦与大小聚居点,调查已经接近尾声,以第七督查组为例,司徒尔森、珂比雅和姆温查早就已经返回执行总署继续开展日常的文职工作,仅剩他与杨鱼沐还奔波于他们组负责的范围内各地进行可疑线索的复查和一些遗漏地点的补查。

高层已经有认为宪指只是出于预防某种可怕的可能趋势的原因给出的指令,所以倾向于如果没有发现就彻底放弃调查的态度。对此福克尔博并不认同,他固执的相信宪章系统必然是发现了某些可疑的线索才会发动如此大范围、耗费如此多人力的调查。

但任务的终止与否是他无权决定的,他知道随着随后一轮复查与补查的接近尾声,任务随时可能被终止,也因此想发现些什么的心情愈加迫切。

飞行至曙光之门宪卫局的专属基地,他卸下飞行挂件将设备归档,再次登入梦境系统,并没有返回住处而是直奔执行总署。司徒尔森和姆温查都在伏案进行自己手头的资料操作,唯有珂比雅发现了他,惊喜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打招呼:“嗨,福克尔博回来啦!”

司徒尔森闻言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回来啦?怎么没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重要发现吗?”

福克尔博当然没兴趣回去,因为他单身独居,在曙光之门内熟悉的伙伴也只有第七督查组的这几位了。这间办公室相对于那个住处对他而言更像是会觉得亲近的家。

但他也知道司徒尔森并非真的劝他回家去休息,而是习惯性的表示对他劳累的关心。越是熟悉的伙伴,有时候你越需要懂得他某些貌似毫无意义的废话背后的意义。

他一边胡乱朝大家依次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招呼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口中忽略了其他问候直奔核心的回答道:“双塔镇么?一如其他每一个城邦和聚居点,龌龊与肮脏无处不在,但除了个别轻微违宪,并没有与调查目标相关的任何信息。调查报告我尽量今天下班前交给你。”

司徒尔森用力的揉了揉额角,叹息着有些无奈的说道:“等杨鱼沐回来如果他负责的那几个地点复查没问题的话,这一轮复查就算结束了。又一轮的徒劳无功啊。”

珂比雅接了咖啡回来,顺手递给福克尔博一杯。福克尔博觉得自己的黑框眼镜似乎被蒸腾的水雾蒙上了一层雾气,于是摘下来用自己黑色的制服下襟毫无意义的反复擦拭着,一面沉思着一面说:“我始终觉得我们可能哪里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应该没什么遗漏吧?我仔细核对过,我们可是按照名录核查了范围内所有的梦境系统,连临时设置的都没有放过啊。”姆温查插嘴道,他是倾向于相信宪指属于防范于未然的某种预警的派别。

“也难说,最高评议会提交的临时项目梦境系统的设置仅限于他们公开的项目,有些秘密项目如果我们不查出点眉目,他们也不会那么主动的全部交代。毕竟他们设置的保密权限宪章系统可以跳过查,我们宪卫人员却不具备权限。”司徒尔森闭眼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额角说。

“那怎么查?要查出最高评议会那边所有涉及梦境系统的秘密项目,我们总不可能去追查所有梦境设备的去向吧?”姆温查调出直通宪章系统的那块小屏幕,翻找出最初那两条宪指,手指无意识的戳戳戳着说。

“为什么不?”司徒尔森和福克尔博的眼神突然一起亮了起来。

第29章 北地避难所的死亡洗礼

一路向北,腐海的垃圾逐渐变成只在海面厚厚漂浮的一层,下方再无实物支撑而是涌动的海水。

这是清理署的动力货仓所不会到达的地方,海面拥挤着漂浮的垃圾都是海底水流涌动掏空了下方的支撑而倾泻下来的漂浮物,更多的或许沉入了海底,最底层的部分和最上方的部分却并没有接触,于是在这块地方,并没有隆起如山丘的垃圾堆。

在重力与浮力及相互间摩擦力的作用下,腐海呈现出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坦,当然并不光滑,如果降低飞行高度近距离去看,依旧会看到无数不规则物体拥挤在一起令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顿时失控的画面。

这里已经不能步行了,漂浮层不足以支撑起任何如探索者机体这样的重物,并随着下方浪流涌动起伏着,真正海一样的感觉。

响虎和雅可可罩着的斗篷上逐渐渗出白霜的时候,下方的海面就已经出现冻层了。无数的废弃物被禁锢在水面凝固的冻层中,不如漂浮层密集,却依旧纷纷从冰冻中伸出自己或钝或锐或锋利或圆润的棱角与凸起,杂乱的,斜斜的以各自的方向指向天空,犹如溺水者从水下伸出的手掌,执拗又顽固。

回头时,心头应只剩一地麦茬的锋利,响虎漂浮在这片冻土上空,望着这片犹如收割完的麦地一样的景象,脑中冒出这样的句子,他不记得自己从哪里看过但就是在这一刻想起。

那些他不曾拥有过的记忆,或许也是只用一个回头就能密密的割裂回忆感受疼痛吧?

这里并不如史前某些关于雪原的影片中描述的那样一片洁白,冰层上依旧有大片的蓝绿色氰氯等化合物凝结成的色斑沉积,就连纯水凝结的冰面也并没有任何有关晶莹或透明的感觉,因为内里冻结的废弃物残块,因为冲刷废弃物带出的悬浮颗粒,依旧如腐海常规所见的肮脏。

“响虎,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碳基人类生存?”彻底无垠平坦的荒芜总让人心生惶恐与敬畏,或许是为了纾解心中的不安,雅可可问响虎道。连声音似乎都被冻结了,冰冰冷冷的回荡在耳侧,不带丝毫的温度。

环境指数的探测在他们眼前的显示屏上显示,随着对冻土的深入,对碳基生物有害有毒的气体含量以及空气中的腐蚀指数在直线降低,如果温度能再低一些,倒的确有可能有能抵御严寒的碳基生物生存的可能,但响虎也知道这是妄想,低温会让细胞内的水分晶化膨胀而破坏细胞壁,这种程度的低温下不可能有生物还能维持生存。

当末日来临时,并不是所有滞留在地球上的碳基人类都进入了果核的,然而没有人会认为除果核外地球上还能残留其他任何人类的踪迹。

最终噩梦撞击地球时,所有人都在梦境系统里用虚拟投影的姿态围观了那最终的末日景象:地壳剧烈的变化,铺天盖地淹没全球的海浪,以及并不相信地球联合政府的决策藏身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洞或其他精心布置的避难设施内的人们从藏身处逃出被海浪卷走或者是爬上某座高楼拼命的张着嘴却无法吸入干净无毒的空气最后扼住自己咽喉死去的画面……

通过当时还不曾被撞击气浪摧毁的人造卫星以及城市设施中仍运转的摄像装置,人们亲眼见证并记录了这一切。当时的雅可可与响虎还并不存在,却不代表他们不能通过影像资料去回顾这一切的发生。

“说起来,再往前可能真的有完整的人类遗迹呢!”响虎小心翼翼的用了遗迹两个字,不愿意留给雅可可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以免她感受到希望又坠落入失望。

这里是撞击时就隆起之后才偏转到北极的地带,并没有被席卷全球的巨浪淹没,只要仔细搜寻,要找到并不曾损毁于地壳变动的完整人类遗迹应该并不困难。

“嗯!”雅可可干脆的应道,已经进入到有冰峰林立的地带,周围开始完整的洁白,她有些兴奋起来,探险和发现的兴趣也被相对复杂的地形所诱发。

他们发现被一丈见方的裂缝撕裂却各自耸立着遥遥相对的小屋,并非在平行正对的位置,而是一前一后偏开近10米,雅可可搓着手掌惊叹:“原来地缝裂开是这么摩擦着,而并不是像撕裂一样分开啊!”

他们看见一整片完整的树林,每颗树木都被冰雪覆盖和保护着,虽然都已经死去,却依旧保持着笔直树立的姿态,干净而规律,也没有像其他地方残存的树木遗骸那样被腐蚀出扭曲肮脏的姿态。

抚开积雪的覆盖他们甚至看到了一直蜷缩着身体完整的家犬在冰层中睡去,参观了一座被冰雪掩盖的完整的居所的遗迹,在一个贴满卡通画像的卧室的床底甚至发现了一副滑板。

可惜雅可可糟糕的平衡力实在是无法驾驭如此灵敏的玩具,而冻脆了的滑板也无力承担钢铁躯体的重量,最终不堪受辱的断折了。

然而所有的新奇与喜悦却最终断绝在他们偶然经过的那处山顶,那是处有些陡峭的山路,下方零星的停着数十辆汽车,一条蜿蜒的雪路从纷乱的停车处指向山顶。

他们是先发现那堆汽车的,雅可可还饶有兴致的钻进去尝试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再然后他们就沿着雪道走上了山顶。覆盖满积雪的雪道有些滑,他们张开了足蹼,伸展了足钉,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单调却又带出奇怪的韵律。

山顶的人应该远远看见了席卷全球的巨浪,所以围绕山顶的是一圈高及齐胸用沙袋堆砌的胸墙,虽然海浪最终没有蔓延到这里,但对于他们而言,这也算是聊以安慰的努力了。

营地并不整齐,杂乱的分布着一些露营帐篷,摆放着各种睡袋,堆着零零散散的柴火,有些火堆上支着木架悬着煮食用的锅,以及,或躺或坐或相拥着簇拥着数千具死去的遗骸。

那并不是雅可可和响虎第一次看见尸体,虽然死亡在果核和梦境是非常难得一见的景象,但腐海里唯一的生物粘稠如鼻涕的食腐蠕虫密集的地方,也偶尔能看见人类或兽类的尸骨,以及各式各样海洋生物的遗骨。

即使带血肉的死尸,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他们也零星的见过一些。然而如此规模的死去,他们却是第一次看见。

所有的宿营帐篷都被挤到向外凸起,里面密密麻麻如同塞进罐头的沙丁鱼一般挤进去各种形态的人的尸体,睡袋内和外侧抱着睡袋似乎想用体温或者躯体作为防寒道具的尸体,全身裹满各种杂草塑料与破布独自蜷缩在角落的尸体,以及某个角落处数百人紧紧拥挤在一起,似乎最后的时刻他们想用彼此的体温来温暖生命。

所有的尸体或面容狰狞,或眯着眼睛,或紧皱眉头,但却都嘴角向上挑起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意,他们并非死于洪水也并非死于饥饿乃至空气中的有毒气体,而是单纯的死于气候变化,死于寒冷。

响虎从惊愕中恢复思考的第一时间,就试图拉着雅可可离开,然而雅可可却甩开了他。

她走进营地当中,一具一具尸体的仔细端详。她突然神手试图把冻结在一起的几具尸体分开,但冰层裂开的声响和裂缝出现的位置让她明白在完成的分开尸体之前她很可能会把这具尸体彻底拆散,她放弃了努力,有些无助的看着响虎。

响虎默默的拆开自己肘部的密封层,拆出热流管对着那具尸体与另一具对接的缝隙反复喷射。这是他们对探索北地的准备措施之一。为防护过分低温对轴承连接部位以及润滑物质的影响,响虎在探索者体内增设了供热系统,他拆出的热流管是专用于探索者机体内部完成热循环对关节处喷射热流的导管。

随着热流的喷射,连接处逐渐有湿润的痕迹出现,附近的部位开始出现细密的水滴,响虎一根一根手指的沿着缝隙挤压进去,终于咔嚓一声,那具尸体从完整的尸堆上分离,一个小小的孩子从两具尸体遮盖对接的地方显露出来,闭着的眼睛外睫毛微翘,面容肥肥的饱满,微微蹙着淡如绒毛的小眉毛,嘴角却一样的带着笑意。

那具被拆下来的尸体仰天躺着,向天空徒劳的伸出双手的臂膀做拥抱的姿态,握成爪状的双手青筋鼓胀,似乎想用力的抓住些什么。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眉宇间还有些稚气,却不知是一位兄长还是一位父亲。

他只是伸着臂膀做拥抱的姿态看着天空眯着眼微笑着,似乎在说你看,我把她保护的很好,你冷不着她的,所以给我们一个温暖的晴天吧,一个就好。

尸体太多,地面太硬,响虎放弃了如之前见到三五具尸体那样带着雅可可堆雪掩埋掉的想法。

那是平克在腐海时候对他们的要求,每每在腐海内看见人的骸骨时,平克总要求他们在垃圾堆中挖出深坑,然后将骸骨掩埋进取,他说这是给亡者以应有的体面。

响虎虽然知道就算埋再深,在腐海无时无刻不进行着的地形变化中也很可能被再次推出地面,却也每每照办,因为他总觉得平克所说的体面,大概是每一个人类都希望得到的吧?哪怕是短暂的某个阶段而并非永久。

在前往这里的途中,他与雅可可也掩埋了不少雪原上的尸体,只是这里,他们大概是无能为力了。重新接上手肘做好密封,他拉着雅可可离开,这一次雅可可没有反抗。

再没有继续探索的兴致,他们径直朝着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方向飞去,再次经过那空无一人的废宅,根根林立的树林,蜷缩着小狗的冰冢和悬崖两端相对的房屋,以及对天空斜伸出尖刺的冻层,翻涌着漂浮的垃圾浪的浮层……

一路无言,回到bc2764时,雅可可不想直接登入终焉镇,带着响虎坐到了分离站的屋顶,抱着膝盖坐在边缘处静静的看着天际,直至夕阳西沉青绿色的云霞染满天空。

“死亡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东西呢响虎!”她说。

第30章 死亡回响与临睡之宴

响虎可能隐约还知道一些,但对于雅可可而言,是真的从来不曾感受到死亡的糟糕和恐怖。

梦境里不会有人死去,探索者机体不会真正死去,即使在腐海内在北地探索中发现三两个的尸骸,整个死亡的过程也从未完整的展现在她面前。

在梦境系统相关史前的影片资料或说故事的剧集里她或许感受过死亡,但却始终是离她太遥远而不曾有太多实感的感受,就如同你在超市中看见的生鲜肉类,并不会联想到猪或者羊和牛被成批屠宰的惨状。

很多养狗的人不吃狗肉,也不过是从与自己拥有亲密感情的伙伴的同类被屠杀,想象到吃下去的是自己身边的那只。总要与自己产生某种相对紧密的联系,某种事物的糟糕或者可怕之处才会鲜明的呈现在你面前。

你或许听过某种关于天真的残忍的说法,一个拥有纯真笑容的孩子,以惊人的行动力在你面前折磨并凌迟肢解一只兔子或一只狗,撕咬并咀嚼生肉,然后朝你甜甜的微笑,你能谴责他的阴暗与凶残么?

凶残与阴暗的并非他或她本身,而是让他或她缺乏是非与善恶观念。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当着你的面哼着歌切开一个被束缚住双手与双脚的成年人的咽喉,并用他的血液给自己的点出眉间的小红点与双颊的红润,当她笑眯眯的看向你,你会不会觉得四肢冰冷的惊恐?

同样,她并不知道杀戮同类的罪恶,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不知道面前那被她杀死的人的惊恐是怎样的情绪,她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对她来说没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与我若是他的同理心,哪儿来的什么天生的纯真与善良?

是与非,错与对,从来是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在互相的交际与交往中厘定,也需要在后天的教育与学习中培养形成。那些被野兽带大却拥有纯真心灵的故事,不过是返祖癖和自命清高的文明仇视者最虚妄的幻想。

之前的雅可可,甚至继续下去的响虎,都很可能变成天真的残忍者,因为他们对生命并无敬畏,也没有人想过需要教会他们这些,死亡离包括虚无在内的果核生灵都是如此的遥远,唯一可见的死亡或许是用脚碾死那些如同鼻涕一样在现实的地球甚至腐海这样的环境内还能生存的食腐蠕虫。

但很难说这种一堆细胞聚集在一起无头无脑无进食与排泄器官之分只依靠本能行动的生物是否是一种完整的生物,你就算用脚把它黏得粉碎,很可能略大一些的几块残骸也会分裂成全新的个体来生长。

雅可可是彻底的不知道的懵懂所可能造成的随心所欲,响虎或许在成为响虎并不曾留存的记忆中有过关于生与死的经历,但后天环境与经历的改变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原本的思维模式与价值,只是没有机会,有机会他们未必不会成为纯真的残忍者。

在终焉镇的野外,明明不饿却解剖野兔或者鸟儿的事情雅可可带着憨憨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做过,虽然那些都是虚拟程序虚构的生物,但一样有临死前的挣扎,而那些挣扎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一些有趣的反应罢了。

然而在北地的避难营地,虽然只是上千具死后的遗骸,但却把死亡成规模的呈现在雅可可和响虎面前,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与自己相似甚至相同的生灵在垂死前所有的挣扎的痕迹。

可以看到他们的绝望、不甘与抗争,可以看见他们对在那个已经糟糕到极限的世界中对活下去的渴望与眷恋,可以看到他们最后的卑微,也很自然的把自己替换了进去。当种种类似的情绪在自己胸膛或者说芯片中翻涌,对自我死去的恐惧或者说相似的生灵的死去的恐惧,第一次诞生在他们的芯片里。

所以雅可可说,死亡真是件糟糕透顶的东西,所以雅可可也开始因此情绪低落。

那所遇到的一切在响虎心中也未必不曾掀起各种低落的情绪,于是虽然做了种种充足的准备,北地的继续探索也被理所当然的放弃了。

响虎略略向平克林东阁们讲述了北地的发现、解释了雅可可情绪低落与放弃北地探索的原因,所以平克带着终焉镇的众人带着重型机械去了一趟避难营地,在附近找了一个凹进去的谷底,将成块凝结的十几上百人冻结在一起的尸堆清理到谷底,然后推平了附近的一座雪和冰和土石混合的山丘,将他们彻底掩埋。

回来后终焉镇众人也一样的低落,见名为人类的生灵毫无尊严的成批死去,所有仍存良知的人类都没有理由感觉到振奋。

响虎带着雅可可,叫上了憨憨还有铜锤铁锤在终焉镇的郊外散心,憨憨和铜锤铁锤都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智商仍旧没有什么进步。在常规的烧烤项目中宰杀野兔时,雅可可开始面露不忍,她制止了憨憨他们对垂死的野兔的捉弄,正当响虎担心在雅可可身上会不会出现怎么可以吃兔兔的情绪时,他庆幸的发现雅可可对吃烤兔依旧没有什么抗拒。

这就很好,她分得清同类与异类,对弱小心怀怜悯却并不泛滥,响虎心想。

连野春至都懒得殴打林东阁伊塔尔汉都懒得摔跤杰贝妮卡都懒得缝制新衣服了,这样整体氛围低落的终焉镇,大抵是提供不了让雅可可散心所需要的氛围的,响虎又想起了坟堆镇,那个曾被他有些嫌弃麻烦的地方,也是雅可可第一次对同类产生同情的地方。他登出终焉镇,带上积攒的运算原件叫上雅可可飞向了坟堆镇的方向。

在洞**值守的是额头上画着红色圈圈的老鬼,他开朗的裂开黑漆漆的金属面颊上的嘴笑着迎了过来,笑嘻嘻的弯腰行礼,多了些真诚的恭敬却少了些谨小慎微的油滑,看得出他心情颇为开朗,这种开朗与雅可可低落的心情作对比,却让响虎颇有在他刺目的笑脸上来两拳的想法。

“两位大人,岩浮和勃勃尔都在里面呢,我们最近调整了作息,尽量陪陪那些每天要睡十六个钟的家伙们,等他们睡了再出去收集物资。”

肉眼可见的,洞穴又往深处扩展了不少,各种金属锭和物资整齐的堆码着,看起来最近积累的速度并没有放慢。但响虎仍旧是没有太过留意。

他举了举手中的包裹:“能让勃勃尔和岩浮现出来么?顺便让那些家伙先睡一会儿吧,我来给梦境系统做个升级,这样他们以后就不用睡那么久了。”

老鬼却意外的有些为难:“响虎大人,能略晚一些么?马上到他们睡觉的时间了,里面正在举行睡前宴会,大概还有一个钟头左右就结束了。”他颇有些神往的样子。

睡前宴会?什么鬼?大概是平克面馆里那种大家喝着酒聊天的场面吧?响虎自然而然的想到,扭头看了看雅可可,却发现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好奇的神采。

“哦,那我们进去看看,等结束了再说。”响虎马上决定从善如流,果断带着雅可可就奔向探索者接口处。

“哈哈哈也就是热闹点,希望两位大人玩儿的开心。”老鬼眼巴巴的瞅着,嘴里谦虚着却颇羡慕的样子。

这里不比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稳定的官方系统,无论是新建的给简易梦境系统供能专用的热力汲能炉需要的过段时间就添加一些燃料,还是简易梦境系统本身运行的不稳定需要部分的外部处理辅助,都让外界必须有人值守,而拥有探索者机甲的只有老鬼勃勃尔和岩浮三人,所以三人轮换值班的情况下,今日份的睡前宴会他是没机会参加了。

刚登入坟堆镇,一阵激烈嘈杂的巨大噪音就淹没了响虎与雅可可,响虎直觉的想到了林东阁所说的用粗砂纸擦拭柔软小牛皮皮靴的说法,这种声响的确有点如同钢锉挫过耳膜般的强烈刺激。现场环境与平克面馆里大家纷纷散座着小声聊天,偶尔有人大声调笑完全不同。

响虎对听到这种声响并不意外,简易梦境系统内系统自生物品对各种感官的刺激的确都存在某些瑕疵,对于味觉和触觉是某种程度的钝化,而对于听觉则是较大程度的失真,无法完成较为细腻婉转的分辨,林东阁所说的用雷声来模仿清晨的鸟鸣的说法并非毫无缘由。

举目四顾,坟堆镇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二三十座小木屋整齐的远远围着那堆巨大的篝火,围出了一个小广场的感觉。广场上嘈杂的音乐声中有十数个人穿着绘制着尖牙利齿的骷髅与骨架的t恤,戴着些粗糙铁链等金属饰品围绕着篝火正在卖力的蹦跳着舞蹈。

篝火旁出现了一个四周围着绳圈的四方格斗场,岩浮正赤膊着和另外一个壮汉在其中肉搏。简易梦境系统内钝化的痛觉可能会让像野春至这样享受殴打与被殴打的变态觉得无味,但对于正常的人类来说,犹如戴着护具练习搏斗,更能给他们赌斗技艺的乐趣。

勃勃尔和另一帮人围坐在篝火旁,面前摆放着些食物和酒水,有人在高声谈笑,勃勃尔也畅快大笑着吃喝,但响虎总觉得他迎着身边一个短发女子灼灼的目光,神色间有些扭捏和躲闪。

勃勃尔最先发现了响虎和雅可可的到来,赶紧爬起来带着身边的一帮人过来迎接。雅可可却胡乱点了点头,直接走向那群在蹦跳舞蹈扭动身躯的人群,她显然对那种奇怪的舞蹈感觉到好奇。

响虎自己完全无法对那种有点群魔乱舞味道的蹦跳有任何兴趣,也只能随她去了,自己随着勃勃尔去到了围着篝火沉坐的人群当中。不多会儿,汗津津的岩浮也急匆匆赶过来见礼。

声音太嘈杂,以至于所有交谈必须大声吼叫才能让人听见,响虎于是丧失了说话的兴趣,就安静的做出微笑的表情听他们大声吼叫着谈笑。讲真,他几次都觉得其实那个说话的人说的什么旁边的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听清,但却不妨碍他们放肆的发出响亮的笑声,这是种发自心底的高兴吧?他觉得。

远远的那边,雅可可已经开始在模仿那些奇怪的扭动蹦跳了,只是平衡性和四肢协调性一直不怎么好的她晃动起来好像永远都跟不上那群人遵从的古典和节奏,左右晃动着摇摇摆摆,像一只笨拙的小熊。

不知不觉,响虎开始露出真心的微笑,在嘈杂失真的声响和沉重鼓点中,心头沉积的沉郁好像被慢慢震碎消散。

他突然觉得,这种原本觉得歇斯底里的纯粹噪音的音乐,似乎也并不那么刺耳和难听。

第31章 不可再生元素与直线思维改造计划

等到雅可可蹦跶着摇摇摆摆不合节拍的小熊舞累到双颊涨红鼻梁上冒着汗珠哒哒哒的奔跑到响虎身边歇息,篝火边那堆歇斯底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音乐的声音变得低沉缓慢犹如听不清在唱什么的梵唱。

响虎有在凯那边听过这类的音乐,无论是暴躁的还是低沉的,在史前被叫做重金属和死亡摇滚的类别,凯终年不摘的大耳机里终日回响着这些,只是配合简易梦境系统的糟糕音效有些扭曲失真和别扭罢了,不过看起来大家也并不是太在意。

“发泄而已。”配合低沉到不那么嘈杂的音乐,勃勃尔贴近响虎低声说着:“从逃亡中醒来就到了这里,危险和危机突然消失了,他们又觉得自己什么有用的事情都不能做,老鬼说这些疯狂的庆祝可以让他们释放精力和发泄心里头的压抑。”

响虎了然的点点头,除了终焉镇那帮老东西,也真的只有老鬼这个保留完整人类记忆的家伙懂得这些了,不过巧的是好像对雅可可的心情也有效。

周围npc身份的人们已经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陆陆续续打着招呼返回自己的小木屋去休眠,很快小广场上就清净起来。

岩浮也凑了过来。坐在篝火边,火光明明暗暗的映照着四人的面庞,雅可可等不及她的特制冰饮,作死的从响虎手中抢过酒盏抿了一小口烈酒,这会儿靠在响虎的肩上也昏昏欲睡。

“老鬼安排着他们早上清醒四小时,陪他们到他们睡了我们再出去收集物资,然后等我们休息了他们再清醒四小时。”岩浮声音闷闷的:“睡前晚宴什么的,大家玩儿的越来越疯,可我总感觉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虽然其中也有如老鬼这样的亡者,但大都本来就作为工具与劳力被制造出来的虚无,固然会反抗被奴役的命运,真正脱离了终日劳累的生活变得无所事事,却开始茫然了。

尤其是知道只能依靠带他们逃出生天的老鬼他们三人出行到外界的现实中,辛苦劳作来供给大家,会有欠债的感觉吧?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以往所厌恶的那种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蛀虫主人。

响虎凝视着雅可可的面容,侧过身小心的扶着她躺下来斜靠着自己的腿,并伸出一只胳膊放在她的颈下做枕头,用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既没有安慰些什么,也没有主动搭话的意图。

“大人,能帮他们搞到处理器么?”勃勃尔突然问道:“探索者机体岩浮和我们可以用您交代的那些材料制作出来,但处理器我们做不出来。”

“处理器么?”响虎幽幽的重复了一遍,沉吟着,心中有些为难。如果不是批量生产而是少量制备而且略略降低性能的话,别说是处理器本身,就连制造处理器所需要的工艺设备,他都能用腐海出产的材料制备一套出来。

只是存储芯片和处理器的制造会需要一些极其稀少的元素,那些元素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储备的也不多,用一点就少一点。

这其中不止是雅可可不愿意让终焉镇的众人发现坟堆镇存在的缘故,更有响虎自己心中的分寸。

詹姆斯作为终焉镇的老人,也可以说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所有物资的主人之一,在平克和林东阁他们都不反对的情况下可以肆无忌惮的取用并消耗这些物资,响虎不介意自己在帮他做某些试验的过程中略略的中饱私囊加大一点消耗,却无法说服自己因为自己和雅可可的私心而任意取用这些不可再生的物资。

对,关键点在于不可再生。这些元素用以制造存储芯片和处理器之后,很难再从废弃的处理器和芯片中提取出来,不然腐海内被倾倒的废弃物内有不少破损到无法使用的大型和微型处理器与芯片,虽然在腐海这样大的范围内有目的地寻找某种特定废弃物犹如大海捞针,但也并不是绝对找不到。

知晓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来由的响虎很清楚,虽然依旧在最高评议会项目列表中,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作为被刻意遗忘的放逐地,恐怕不可能再从最高评议会那里获得任何物资补充了。

他长久以来在腐海内看见的每样东西都习惯性的思考其功能效用,能如此顺利的为老鬼他们给出腐海生存攻略,固然可能有他从源生体处承袭的思维习惯作祟,也未必没有对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未来的担忧在其中。

而那些不可再生的元素物资,他不敢肯定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在以后的某天会不会因为急缺而无法维持,这是属于他的性格中迂腐的一面。

见他沉吟良久,岩浮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所以补充道:“我们询问过了,跟随我们过来的这群人里面,大多数愿意跟我们一样跟随两位大人,只有四五人模棱两可,如果能弄到处理器的话,这几个人可以不予考虑。”

他说的是跟随而并非属身,并不是因为他想玩弄语言技巧,而是在他看来心甘情愿的跟随比财产范围范围的属身更为重要。

作为逃亡者和曾经的自由者他们固然寻求灵魂和自我的绝对自由,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别人的帮助和拯救无动于衷,在他看来响虎和雅可可所做的这些,都已经足够值得他们为这两个虚无大人的利益付出一切了,但绝不包括灵魂和自我的自由。

他虽然不太聪明,却能比老鬼和勃勃尔更敏锐的感受到这两位大人似乎对他们所珍视的自由其实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他擅自决定将物理意义的财产从属更改为跟随。

响虎并没有在意他说的那些内容,他只是沉吟着想起了北地避难营地里那些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那些互相拥抱着死去的人们,那些或许争斗过争吵过甚至互相抢夺过最后却不得不依靠彼此的体温来延续自己的生存的人们。

他们都是同类,所以在最终的绝望来临时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

而相对于那些唯有在梦境系统内才和自己相似的人类,他清楚的知道,老鬼他们,包括简易梦境系统内的这些npc,是他和雅可可比平克和林东阁他们更类似的同类。

当然从感情上的亲近没有人能比得过终焉镇的大家,而从种族和种类所属上,毕竟老鬼他们才是真正的和他们更近。

如果是他自己,或许还无所谓吧?他更愿意选择感情上的亲近。但还有雅可可,他也同样不敢确定,当平克和林东阁他们也无法给予他和雅可可庇护的时候,他们会不会需要和老鬼以及坟堆镇的众人拥抱着取暖的那一天。

他抚摸着雅可可昏昏沉沉的面庞,紧盯着篝火闪动的火焰,叹息着说道:“我想想办法吧,找找看有没有法子!”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余地了。勃勃尔和岩浮就那么静静的陪着响虎沉坐,直到雅可可酒醒。其实只需要登出坟堆镇的简易梦境系统回到探索者内,类似酒精这种对于核心程序的影响就会自然消失,但响虎愿意等,他们也只好陪着。

一起登出坟堆镇之后,响虎用手头积攒的原件为坟堆镇的简易梦境系统做了升级,包括詹姆斯后来为系统程序所做的修改,又为老鬼他们三人安装了对接的客户端,在征求老鬼他们三人的意见后,并没有缩短npc们的休眠时间,反而将他们的清醒时间缩短到了三个小时。

这一次并非是为了节省系统运算量以及防止系统长时间过载,而只是因为每天预留少量清醒的时间让他们享受生的喜悦就已经足够,似乎在拥有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前对于他们来说,过长的清醒时间反而是一种折磨,甚至会对他们核心思维程序产生不良的负面影响。

响虎也不知道会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方法,不止为坟堆镇,也为终焉镇的众人可以永久性的不再受制于最高评议会。

在雅可可拒绝继续探索北地,他自己也丧失继续探索北地的兴趣之后,他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只是,过程恐怕会难以想象的困难。

而更让他觉得困难的是,这项工作恐怕会让雅可可觉得无聊。随着成长雅可可越来越多的呈现出行动派和体力派的特征,她似乎更喜欢直接去做去尝试去感受的一切,而对于思考类的工作越来越缺乏兴趣,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不如给自己另外一个挑战,响虎默默的想到,这种结果是不是长期以来自己习惯于帮雅可可做出各种决定完成各种思考以及处理各种善后事宜而造成的?那么借助这一次的研究工作,或许可以尝试让雅可可开始习惯喜欢上计算推测和逻辑思考?

怎么看这都是比寻找到稀有元素可再生或者可持续供给更困难的工作呢,不过困难不正意味着成功后能享有更多的喜悦吗?看着在前方像空中小坦克一样冲来飞去明显情绪已经从低落中脱离出来在尽情感受速度带来的愉悦的雅可可,响虎微笑着想到。

当天晚上的平克面馆,当雅可可面无表情的把酒水送到每个人面前,终焉镇的低气压开始消散。作为一贯宠爱着雅可可的终焉镇不靠谱团体,雅可可是毫无生气的低落还是习惯性的面瘫没有人比他们能更敏锐的觉察。

当他们的小宝贝都从低沉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又有谁好意思继续低沉?难不成要等着雅可可安慰他们?

看着逐渐恢复生机与笑语的平克面馆,响虎突然开心的笑了。虽然稀有元素的事情暂时还毫无眉目,但他似乎已经知道诱拐雅可可走上智者之路的第一步该怎么进行了。

有比想办法跟这帮狡猾奸诈的老滑头们斗智斗勇更能锻炼思维能力的么?毕竟雅可可近乎完全直线的思维方式,不止是响虎一手造成的后果,更大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一直拿雅可可当孩子哄的他们。

那些狡猾奸诈的老滑头们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一段腥风血雨在响虎的计划中等待着他们。

第32章 恶作剧收益的计算方式

如何让雅可可改变思维惯式?前提是为什么要改?凭什么要改?

响虎并不认为自己希望的方向,就是雅可可应该达到的方向。因为无论是怎样的雅可可,他都是喜欢的。

从他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的那一刻,雅可可就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这种感觉类似于自我的延伸,你的手你的脚你的眼睛你可以品尝美味的舌头和你能够听见声响的耳朵一般,或许比这些存在感更强烈,是因为雅可可的不可预测性。

你会喜欢某样东西可能是因为你的手触摸着它觉得舒适,你会喜欢某块草地或许是因为你赤着足踏在上面觉得足心与草丛的接触那种绵软微痒的感受像极了恋爱时的心情,你会喜欢某种色彩或许是因为当它出现在眼前时眼眶的柔软与放松,你会喜欢某段音乐或声响或许是因为当耳朵听见它时会撩动你内心的情绪。

响虎喜欢某件东西,很可能是因为雅可可看见它的时候会高兴。

雅可可已经成为他感受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方式之一。但即使如他这样了解雅可可,胜过终焉镇所有人的了解,他也无法准确的预测雅可可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遇见什么会高兴又遇见什么会不开心。

当然,会有基本的猜测,就好像你会预先判定你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样,而那只是根据以往常态下规律性的总结,人类的思维惯式莫不出自于此——我每次听见乡村乐都会心情舒畅,我每次听见摇滚乐都会热血喷张,我每次听见情歌都会暗自神伤,我每次听见谁谁谁的歌都会觉得那种声音能撩动心房……

你总结自己的过往的感受并给自己贴上标签,这些标签很多时候又反过来约束着你,你会勉强听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的音乐看自己并不喜欢的书煲自己真心并不喜欢的剧并违心的夸赞有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你觉得你理想中的自己应该喜欢应该夸赞,你在努力像他人以及你自己证明你是某种自己。

响虎对雅可可的了解,也并不超过于此,他过往对雅可可比所有人更多的接触里总结的规律。但雅可可的出人意表之处在于,她的随心所欲与真实让她拒绝被这些惯式所束缚,她会真实的表现她的喜欢和不喜欢开心和不开心,毫不作伪,这样就给予了这种经验式的总结以最大的否定。

上一秒雅可可会看见绿色和橙色交错的云彩觉得开心下一秒她或许开始厌恶这种东西的存在;上一秒她看见动力货仓漂浮在天空倾泻如雨的废弃物与垃圾觉得壮观下一秒也很可能觉得无聊;真香定律在她那里丝毫不存在因为她很少预设自己的立场和感受。这样的雅可可,响虎无法自制的喜欢。

响虎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史前描述爱情的诗句和书籍和言论嗤之以鼻是因为他能肯定雅可可是喜欢他的,他也喜欢雅可可,但所谓的不说就懂心意相通灵魂伴侣的感觉在他和雅可可之间完全丝毫都不存在,他们的喜欢更多可能是因为彼此拥有彼此的笃定,是对彼此不可预测性毫不犹疑与抗拒的享受与喜悦,是因为在乎而捷径所能去总结相处的经验来试图对对方的取悦——好吧最后这点更多的存在于响虎身上

雅可可的直线思维方式决定了她喜欢响虎就是喜欢,在乎就是在乎,根本不愿意去推测去把握响虎的情绪规律和喜好逻辑。而响虎的总结与取悦也未必能称得上成功,但幸好雅可可很享受他所有可能拙劣的尝试背后对自己喜乐的在意与在乎,而不会去因为响虎没有掌握她不可琢磨与预测的心思而气恼。

这样的响虎,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希望或者说自己认为的正确而尝试去改变雅可可。

他的决定源自于他的忧患意识。脱离了所有人都宠爱她的环境雅可可该怎么办?万一有一天他没办法陪伴在雅可可身边雅可可该怎么办?他当然希望永远的陪伴在雅可可身边,但希望之所以是希望而并非现实就是因为他只是一种意愿,你可以拼了命的去尽力实现它,可这世上多得是你拼命也无法完成的事情。

如果那种可能性发生,承受结果的是雅可可,响虎自问无法毫不愧疚的说一声我尽力了然后用痛哭流涕与悲痛万分的姿态原谅自己。有做不到的可能,就应该去预案,而不应该将未来托付给毫无来由的自大与信心。

有自己的陪伴,响虎并不介意雅可可直来直去横冲直撞犹如一个无敌小坦克一样的面对这个世界,但他希望如果有需要的时候雅可可能够冷静的分析利弊学会取舍用思考与计算去规划寻找迂回达成自己愿望的途径,他不想有一天雅可可面对某种局面手足无措欲哭无泪委屈的模样出现。

响虎并不觉得思考计算与思索是一种习惯,他觉得这是一种技巧,雅可可可以不用,但必须会。

这种训练显然无法以强迫与强硬的方式进行,所以响虎试图用恶作剧的方式进行。

捉弄终焉镇的大家是响虎和雅可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方式,因为这帮人表达宠爱的方式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就是捉弄,雅可可和响虎自幼就没少被捉弄过。

比如说凯,在雅可可还蹒跚学步的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冲雅可可喊,雅可可帮我端杯茶过来好吗?有棒棒糖给你哦!然后喜欢吃糖的小小的雅可可就奋力蹬踏着小短腿急匆匆的端着茶向他奔去。

以雅可可糟糕的平衡力与突破天际平地摔的出现几率,必然是要摔倒的,然后自然是惹来终焉镇众人前仰后翻的大笑——没办法,雅可可摔倒的样子都格外可爱与呆萌。即使接过空空的茶水杯,棒棒糖当然也是要给的,接着凯会做出一饮而尽的姿态之后再对雅可可说,再来一杯可以吗?还有棒棒糖喔。

这种游戏,这帮人能每天玩整整一下午,直到响虎出现后才无法继续。

响虎会让雅可可守在凯面前,然后他去取来茶水送到雅可可手里,雅可可只用完成接和递的动作就行。所以游戏就变成了响虎如何突破所有人花样尽出的阻碍捣乱,将一杯完整的茶水送到雅可可手中——这时候没茶或者洒出了少许的茶杯已经不能换来棒棒糖了。

出于雅可可对棒棒糖永无止境的向往和梦境系统中不会蛀牙的现实,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响虎过了很久,他丝毫不介意因为正当的理由或借口反过来捉弄这帮无聊透顶又满肚子坏水的老家伙。

响虎伙同雅可可的第一个恶作剧,是协助林东阁殴打野春至。这其实不是个太难的任务,

响虎觉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找平克要系统管理权限调低野春至的反应速度,他和林东阁的格斗技巧差距就会被拉平甚至翻转。

再不济找詹姆斯要24小时失效的强力黏胶小程序或者麻痹程序黏住或麻痹掉野春至的左右手就可以了,以野春至的性格知道24小时内会失效肯定不会愿意花费什么功夫去消除影响,反而会嘚瑟显摆他不用双手的生存技巧,这种时候林东阁肯定不介意乘机报仇的。

既然定义为恶作剧,他显然忽视了雅可可的思维惯性。雅可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的等着林东阁和野春至打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果断冲上去帮手。

野春至鼻青脸肿的大呼过瘾,他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打斗过了;林东阁得意洋洋的大呼畅快,难得的占了上风的打斗让他骨头都轻了三斤,满口许诺要给雅可可调制最少十种美味的无酒精饮料;雅可可也很满意,完成了任务,还能收获好多好喝的新花样饮品,还是她不用出口要求林东阁自动自觉的。

响虎却很不满意,这绝对不是他理想中的恶作剧好吗?

“怎么能自己冲上去打呢?害到自己受伤!”他满脸心疼的怨妇表情为雅可可涂抹消除虚拟投影淤青的药酒小程序。

“不是你让我帮林东阁揍野春至的吗?”雅可可理所应当的问,一面嘶嘶的吸着气一面奇怪的看了一眼响虎?对打里头处于下风发狂的野春至可没有留手的概念,就算是雅可可也一样揍,响虎已经开始琢磨以后出这种主意的时候是不是突击强化一下雅可可的搏斗技巧。

“可是,有没有更简单一些的办法呢?这样就不像恶作剧了啊!”响虎谆谆诱导。

“恶作剧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开心吗?”雅可可再次奇怪的看向响虎,她觉得今天的响虎古怪极了,有些笨笨的样子:“看见野春至挨揍大家都很开心啊。而且林东阁也很开心,我也很开心,野春至也很开心。”

“那,会不会有更简单一些的办法,比如说找詹姆斯要一些麻痹小程序,悄悄的用在野春至身上。”响虎继续语重心长谆谆诱导:“这样你就不用自己冲上去了去,而且林东阁会不会更开心?”

雅可可嘟着嘴认真思考了一下,这让响虎大感欣慰,然而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雅可可有自己的计算方式:“可是这样的话,野春至会不开心啊,而且我也没机会玩儿了。用林东阁多出来的开心减去野春至的不开心,再减去我的不开心,开心的总数更少了呢!”

响虎唯有无语望苍天了,为什么他居然觉得雅可可说的好像很在理的样子?难道一直以来是他对恶作剧的概念理解存在什么偏差吗?

第33章 杰贝妮卡的游街事件

在雅可可的说辞中,她似乎也有思考、计算并且决策的过程。但响虎却觉得,这似乎更多的成分是事后说辞吧?

人类潜意识就存在维护自己正当性和正确性的惯式,许多事情我们去做的时候根本不曾有丝毫的多想,在事后却能找到完整的逻辑链与思维链,但这并不能证明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们曾进行过多么复杂和完整的思考,而更近似于事后求证:

我这么做是正确并合理的。因为有了预设的目的与立场,这种思考往往并不客观和公正,而是不自觉的把很多确定的正向结果当做必然会发生的预设,很多不利的事实归纳于谁也想不到。

雅可可冲上去助拳显然是不假思索的直觉行为,而事后说辞的成立中的漏洞却是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更开心以及这种开心的总量会更多。

虽然雅可可的确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性格,但响虎敢拿性命去担保雅可可在动手之前连半秒钟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她当时想到的逻辑内容应该就是林东阁和野春至肯定会打起来,林东阁打不过野春至所以肯定会演变成单方面的殴打,要让林东阁揍野春至只靠林东阁自己肯定不行,那么加上我一起应该够了吧?

请注意,是够了吧?这是响虎所在意的范畴。响虎是可以在事前得出雅可可加林东阁联手绝对能殴打野春至这个结果的,如果仔细去推测思考一下大抵也能得出雅可可也会受伤这个结论,但雅可可自己呢?响虎觉得大概率是类似“蛮易信盖猴,暴力无脑流,只要爷不死,见面干到底”的这种混不吝的无策略蛮干思维的惯性使然。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冲上去的结果会是怎样,只知道自己冲上去是有助于实现响虎所说的林东阁殴打野春至这一目标实现的,这就够了,这就很好很奈斯,这就值得一试。

响虎觉得很忧伤,响虎觉得这次完全是自己的失误,响虎觉得自己压根儿就不应该把这种打打杀杀体力搏斗有关的恶作剧任务交给雅可可。

要知道整场搏斗中最决定性的场面跟林东阁压根儿就没什么关系,是雅可可从后面抓住了窜出去的野春至的脚踝,一抡胳膊愣生生的将野春至横拍在地上,被这一下砸懵了的野春至半天没缓过来才给了林东阁兴高采烈殴打他的机会。这种诱导成果除了让雅可可更迷信蛮力之外没有任何建树好吧?

响虎决定换一种思路,所以响虎把目标选到了终焉镇唯二女性之一的杰贝妮卡身上。至于另一名与雅可可同性别的莫妮卡?拜托那个女人脑子里貌似有比雅可可更多的肌肉,实则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无论任何与她相关的任何恶作剧任务响虎相信以雅可可的小脑瓜都会顺利被她拐带到比拼蛮力的方向上去,这显然是响虎不愿意看见的。

至于杰贝妮卡?这个以铜锤和铁锤老母亲自居的女人固然是烟视媚行狐媚终焉镇的众生,但在响虎看来在某些方面也是单纯白痴得可以的,这种段数的对手适合雅可可在学徒起步阶段尝试搞点小阴谋小诡计。

而且最关键的是,杰贝妮卡单纯的体力搏斗可能不算一把好手,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是出了名的滑不溜手。能最终混到终焉镇这样的圈子里,客观上讲杰贝妮卡自然也并非软弱可欺小绵羊那类的善类,她难得的单纯白痴更多的是在对亲近的伙伴彻底放下戒备心理后很多想法经常出奇得白目而已。

据她自吹,自幼混迹在治安很差黑帮横行的地带,长大后混迹于各类名利场,向来觊觎她美色的众色人等就没有一个成功从她身上讨得过便宜,而根据她一贯在终焉镇的作为这种自吹自擂可信度非常大。

所以,这是一个极其擅长在纯粹蛮力力量等威胁下脱身的女人,响虎相信她能逼到雅可可不得不静下心来想想蛮力之外其实可以倚仗的脑力。同样的事后思维响虎还拍着脑袋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想起杰贝妮卡。

杰贝妮卡的爱好是缝纫和养小孩。她丝毫不介意铜锤铁锤的智力低下,反而很满意这两个孩子能永远以孩童的姿态与自己相处,因为永不成长意味着永远没有叛逆期、好哄,以及容易按照自己的心意摆布。

根据响虎观察杰贝妮卡养小孩的爱好与方式跟女性幼童喜欢各种人性布偶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说更近似成人模式的扮家家酒。如果深入分析其中原因的话大概是童年缺失的某些情感,成年后自己伪装成母亲然后以自己期待的方式对待孩子,以获得某种心理的补偿与满足吧?

杰贝妮卡喜欢穿漂亮衣服,所以铜锤铁锤有层出不穷的各色新衣随时替换;杰贝妮卡喜欢穿细节繁琐穿着复杂的漂亮衣服,简洁在她那里永远是美感的反义词——当然仅限于童装,她自己可是喜好清凉简单穿着舒适的森女系装扮——所以每天铜锤和铁锤的穿衣问题都是杰贝妮卡家耗时长久的仪式性大动作。

响虎给雅可可出的坏主意是,让杰贝妮卡穿上铁锤的洛丽塔风格宫廷长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铁锤的身量已经成长到与杰贝妮卡差不多的高度,所以她的衣饰杰贝妮卡完全可以穿,但是对于杰贝妮卡而言铁锤和铜锤服饰的变化不过是把童装加大码而已,女孩子打扮洋娃娃可不就是往死里走可爱风么?

想想如杰贝妮卡这样的成熟成年美妇人身着可爱洛丽塔服饰,响虎突然替她觉得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这绝对是个让整个终焉镇轰动的好剧目,前提是雅可可真的能完成。

想用蛮力制服杰贝妮卡并完成如上的复杂衣饰更换动作,工作量都已经超过一个成年男性彻底压制杰贝妮卡强行完成某种全套超友谊动作了,首先确定的是杰贝妮卡绝对不会配合,其次确定的是杰贝妮卡对于这种事情绝对是拥有丰富的脱身经验的,雅可可不可能通过蛮力完成,必须得开动小脑瓜想想办法。

然而事件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响虎的意料,因为杰贝妮卡全程是处于因为震惊而呆滞的状态的:雅可可联合了铜锤和铁锤一起扑上去按翻了杰贝妮卡。

毕竟是开玩笑的模式而并非伤害杰贝妮卡,似乎对于经常带着自己做好玩儿的事情的小姐姐雅可可,铜锤和铁锤有相对虽然朝夕相处却经常用奇怪的复杂衣服绑住自己弄到自己不开心的老母亲杰贝妮卡更强的服从性。

我们无法探究铜锤和铁锤的想法,所以无法探究这次完整的恶作剧中这两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孩子心中会不会有那么一些些的报复心理——大概是有的吧。

对于杰贝妮卡来说雅可可是和铜锤铁锤同样亲近的孩子,虽然不停长大不能让自己继续逗弄了这一点会让自己有些讨厌,可对雅可可的喜爱却从来没有减少过。可是雅可可居然带着平时乖巧听话布娃娃一样的铜锤铁锤恶狠狠的扑向自己?这是什么情况?世界颠倒了吗?

杰贝妮卡陷入了世界观崩塌的呆滞当中,而天天穿着类似衣饰的铁锤则对这套衣饰的穿着方式有惊人的熟练度,在杰贝妮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完成了全套的穿着工作。

这套动作唯一存在的困难不过是如何把杰贝妮卡d曼妙身材的凶器挤进铁锤b-略显干瘦窄小的上衣当中,这却是雅可可最擅长的事情了——没错,这是蛮力发挥其最佳效用的阶段,毕竟当事人已经顾不得为舒适度的极端地低下而反对。

再然后,铁锤铜锤和雅可可兴高采烈(好吧前两者的兴高采烈更明显,后者只是面瘫着高举双手)地抬着杰贝妮卡游街示众去了,这是响虎要求的最后一步,雅可可也忠实的完成了。

整个过程里不出所料杰贝妮卡陷入到巨大的羞耻感中,以至于只顾双手遮脸而无暇思考其他。

终焉镇轰动了:头发凌乱到遭遇风暴或是遭遇某种不可言说恶行的蹂躏,身着并不合身却有奇妙的不协调魅力的洛丽塔童装制服的娇艳美妇,胸前膨胀到不是几乎而是真真正正的涨裂了衣襟,面容潮红并且双手捂面的被三个孩子举起来游街示众,不能不勾起阅历丰富的众人心中最亵渎的不洁遐想。

无论是詹姆斯、凯和平克狂喷的鼻血,还是野春至和林东阁这对相爱相杀的好基友响亮的口哨声,整个场面热烈到让响虎头皮发麻——这与他设想的杰贝妮卡倍感羞耻的羞答答虽不情愿但自愿出现在众人面前也相差太大了吧?他有些担心杰贝妮卡事后的怒火会不会让雅可可还有铜锤铁锤吃不消,而事实上他再次多虑了。

杰贝妮卡的怒火完全没有指向雅可可和铜锤铁锤的意思,因为雅可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响虎:“是响虎让我干的!”

这种语境如果不详细解释,谁能想到响虎设想和最终成果之间因执行力而出现的巨大差异?然而响虎可能有解释的机会吗?显然没有,毕竟这真是他的主意。

所以搞出这一切的雅可可和铜锤铁锤被杰贝妮卡不假思索的原谅了,毕竟只要在情感上倾向于想去原谅,自己亲近的人所做的再荒谬的事情我们都能努力找到借口,更何况这件事有如此完美的背锅侠存在。

所以在杰贝妮卡心中雅可可和铜锤铁锤立刻成为了被居心不良的响虎所恶意诱骗着做了错事的无知小孩(事实似乎也的确是这样),不止得到了原谅,而且还得到了安慰。

而响虎呢?杰贝妮卡举着一千根针发誓要一根一根扎在他的身上,被追杀着落荒而逃在终焉镇郊外躲了大半夜,眼见杰贝妮卡的搜索范围越来越接近于自己的藏身之处的他又在挤眉弄眼朝他伸大拇指夸赞干得漂亮的詹姆斯一众人没丧良心的协助下登出终焉镇连夜逃进了腐海里。

他最后得到的忠告是在他们发信号告诉他杰贝妮卡怒气彻底消除之前最好不要出现在终焉镇。

当天晚上的平克面馆,人人都一脸贱笑贼眉鼠眼交头接耳着交换心得体会,外面时不时传来还在不甘心搜寻着响虎的杰贝妮卡“死小子够胆你给我出来”的怒吼,雅可可捧着自己心爱的冰冻果饮面无表情的开心着。

她觉得最近玩儿的特别开心,大家的反应让她很满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放弃跟着响虎,因为显然躲避追杀一点也不好玩也不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她一点也不担心响虎,毕竟杰贝妮卡婶婶最后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的。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不仅顺利的完成了响虎交代的事情,干了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坏事情,还顺利逃脱了惩罚,顺便把最近老给自己出坏主意的响虎给装进了恶作剧里,这就很棒很耐斯。

她是根本都不介意啦,但是不代表她没有觉察响虎最近好像有点没安好心,继续下去的话太密集的招惹到所有人的话,大家报复起来她也是会吃不消的,毕竟雅可可也不会喜欢被捉弄这种事。所系小响虎你自求多福吧,她偷偷在心里笑着想到,这一次我可不会帮你求情的。

而响虎这时候正躺在腐海内的某座垃圾山顶端仰面看着星空,对于雅可可的小心思一无所知。青灰色的月光倾泻漫空,映照着腐海远处腾起的几根烟柱。因为害怕被杰贝妮卡追杀过程中发现行踪,他连坟堆镇都不敢去,只能孤零零独自在腐海内找块地方藏身。

他还在仔细回想这次的事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一切似乎合乎逻辑,雅可可最后出卖他也的确是雅可可的风格,直线思维的雅可可联合铜锤铁锤来一起行动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没料到的大抵也就是杰贝妮卡居然会因为震惊而忘记反抗了吧?

所以对于人心果然他还是欠缺把握的火候吗?

只是,如果知道雅可可真正的小心思,响虎会哭吧?绝对真的会哭出声吧?

第34章 终焉第一女装大佬的顿悟

杰贝妮卡当然不可能真的在响虎身上扎满一千根针,原因跟她不忍心这样太残忍残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一点都不关心响虎会不会遭受超过忍耐极限的疼,何况雅可可压根就没掺和进来求情。

她的理由很真实,真的在响虎身上扎一千根针的话,手得多累啊(原话)?但在响虎予以了她如此程度的冒犯之后,想逃脱惩罚未免也太过小看包括杰贝妮卡在内所有引领人类前进的女性成员们或多或少都比男性更强一些的那种名为报复心理的传统心理特征。

最终对响虎的惩罚是,连续一周每天必须身着杰贝妮卡特质的兔尾水手服,戴双马尾假发和兔耳朵头饰,在平克面馆内充当女侍应生为大家上酒。这还是响虎在腐海内风餐露宿半个月等杰贝妮卡基本怒气缓和下来后理智思考所作出的惩罚决定,气头上的杰贝妮卡绝对毫不犹豫的会往他身上扎一千根针。

惩罚很合理,对于带来羞耻感的冒犯,必然要施以更大的羞耻感作为报复。但响虎一点都不觉得合理,他试图解释那不是他的本意,可惜杰贝妮卡并不接受他任何的解释,负责调停的平克和弗朗明哥也各种和稀泥强逼着响虎同意。

响虎真的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躲出去这半个月好呢,他认为被杰贝妮卡毫不犹豫的扎一千根针解了气似乎更划算,但杰贝妮卡一句气哼哼的喝骂让他彻底打消了自己扎自己一千根针来换取杰贝妮卡原谅的打算:“你以为扎完就完了?扎完你也得照样给我扮上。”

响虎想尽了各种办法挣扎,包括试图说服杰贝妮卡,后续事件越轰动,她的羞耻play就会被记忆的越深。但杰贝妮卡继续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就算没有后续事件,你以为老娘那种程度的羞耻play这帮龌龊的家伙不会刻在脑子里记一辈子?”

呃,基本上,这种基于一个大美女源于对自身颜值与魅力的自信的判断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响虎的确只是在垂死挣扎试图忽悠杰贝妮卡而已。他始终觉得杰贝妮卡的怒气应该到不了这种程度的,可惜他的源生体或许会有与女性交往的丰富经验,自他自己诞生以来唯一密切交往的女性雅可可只能算一个非标准样本。

他这会儿才隐隐感觉到,得罪女性之后被报复的时间拖得越长,报复来的就越犀利,因为女性们消除怒火的方式就是在脑中反复排练上演各种惩罚你的方式,有足够的时间她总能想到和选出让你更难受的那一种。

所以,诸位少年们,如果你试图捉弄自己的女性伴侣或者其他女性伙伴并做好了准备承受她随之而来的怒火,记住不要逃,让她们当场发泄,那就最多是气恼之下几拳几脚,类似小拳拳砸你胸口、小jiojio踹你狗腿或者踩你a追、乃至小手手拧你腰眼或大腿的皮肉之痛身外之财的事情而已。

而万一万幸的你成功当场逃脱,随后而来的惩罚,绝对让你宁愿当场承受这些皮肉之痛。(作为一枚资深单身狗,以上言论皆为纸上谈兵的理论派研究,未经实践检验仅供参考,所造成的惨烈后果本人均不认账概不负责)

响虎现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当时詹姆斯他们帮他出逃绝对没安好心,包括响虎一直认为忠厚慈祥的平克在内所谓的调停人在整个调停过程中,干得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不停的煽风点火催动杰贝妮卡的怒气,以及一边假意劝解响虎接受惩罚一边朝他使眼色要他死撑。

响虎只能同意了,他对这帮人的人性已经彻底绝望了。他也明白了拖得越久自己会越惨的道理,既然杰贝妮卡不可能让步,那也只有他全盘接受了,而且要尽量表现出不堪忍受生无可恋惨绝人寰羞愤欲死等等情绪,好避免答应得太痛快杰贝妮卡临时加码。还好这些情绪倒不用刻意去伪装,他心里全有,满满的全是。

杰贝妮卡翘着鼻子心满意足的出去了,但接着离开协商场面的弗朗明哥和平克眉花眼笑喜气洋洋交头接耳还满嘴什么终焉首位女装大佬果核茱莉亚罗伯茨是什么意思?响虎很想咆哮一声拜托我还在现场你们使坏能不能躲到我听不到的地方去?

他的怒气毫无意义,到晚间还是得乖乖的身着兔女郎水手服去平克面馆做女侍应生。他果然还是答应的太快,所以杰贝妮卡意犹未尽的把制作出的双马尾与兔耳朵的固定方式设定成了用针扎进他的头皮。用眼睛哀求雅可可无果,已经没有反抗余地的他也只能认命了。

随着杰贝妮卡得意洋洋的介绍她给大家准备的惊喜即将亮相,平克和弗朗明哥狂掐大腿强忍笑意,响虎拖着放酒的托盘出现了。现场,绝对大成功。

口哨声几乎掀翻了屋顶,林东阁刚喝进嘴的起泡酒在嘴里来不及完成一次巡游就全数飞奔至野春至的满脸满头做淋浴,凯用双手辅助四五次都没能制止自己下巴向下方极限处的坠落,伊塔尔汉因为太过惊喜让酒误入了气管用雷鸣般的狂咳试图挽救自己的生命,超过十分钟包括杰贝妮卡在内平克面馆里没有一个人能止住自己狂笑的声音。

哦不,有一个,雅可可,她没笑出声来着。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跳上吧台疯狂的跺着脚用鼓掌来捧场来着,面瘫脸上虽然没有笑意,眼睛里亮晶晶的专注与兴奋让响虎连脊背都开始发凉。不,雅可可绝对不能沉迷上喜欢让他女装,这太可怕太残忍太疯狂太没有人性了。

这种胆战心惊于未来可能发生的悲惨命运的担忧感觉甚至一度让响虎忘记了羞耻,但狂笑结束后他依旧得干他自己的活儿不是?每到一桌,迎接他的必然是使劲儿憋住的闷笑声和连续的轻佻口哨调戏洗礼,响虎觉得自己得自于今日的果核茱莉娅罗伯茨的诨号,恐怕不得不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尽数灭口才能得以被深埋在历史的尘埃里。

这一天大家叫酒水的频率份外的高,所以响虎格外忙碌,始终在人群中穿行,想要躲到储藏室去假装整理东西缓解一下羞耻心的机会都没有。换了位置坐在吧台里的雅可可都一直盯着他看,很满意的样子,这让他始终心神不宁。

就算响虎再迟钝,也能觉察到雅可可对的小小的不满了,何况他迟钝归迟钝,却从未在对雅可可的情绪上有太多的迟钝。可他仍旧想不清楚原因,他已经做的很小心了,选了尽量不惹雅可可方案的方式。

“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么?”鬼精鬼精的平克又伪装忠厚和慈祥的模样出现在响虎旁边。响虎疲惫的配合着朝他送出一个眼波流转的媚笑,羞耻不羞耻什么的他已经彻底麻木了。自他发现自己只需要做出一些女性化的姿势和表情就能惹到这群人一脸恶寒之后,他越来越不吝惜于做出这类姿态,至少恶心完他们能让自己不再脚不沾地的忙碌,至少能轻松的歇息一会儿。

平克的道貌岸然顿时烟消云散,顿时一阵色授魂与的迷醉,不得不说响虎这小子女装还真有那么些味道,五官立体骨感又是板着脸都让人觉得在微笑的亲近,真是很有些媚骨天成我见犹怜的韵味啊,就是胸太平了点。平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

窝草等等,这特么可是响虎啊,我流哪一门子鼻血?平克一个激灵,顿时一脸不小心吞了苍蝇,还是连吞了一窝的那种表情,瞪着眼睛朝响虎压低声音朝叫:“不许再朝我这么笑,想知道就去朝詹姆斯、林东阁还有伊塔尔汉一人笑一个,问问他们要不要加点酒!”

响虎乖巧的点点头,再度让平克片刻心情柔软之后一阵恶寒,这小子居然已经不必刻意不知不觉就自动做出女性向表情了,这让平克开始深刻反省这次是不是玩儿过火了搬起来的时候会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脚。

咣几一声,詹姆斯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淋了旁边莫妮卡一身伴随着一声尖叫,从不吃亏的莫妮卡利落的一个手刀砍在了詹姆斯的头顶;噗通一声,林东阁那桌从凳子上跌坐到地上两个,只剩钢铁直男野春至一脸不解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林东阁和弗朗明哥;哐当一声,看着响虎走向自己的伊塔尔汉拖着憨憨落荒而逃,压根儿没给响虎施展新绝技的机会。

响虎给詹姆斯补了一杯酒,然后一脸无奈的走向平克,不是我军不努力,实是敌军太狡猾。平克使劲儿的憋着笑,努力只看响虎肩部以下,不去看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其实你有些搞错了,就算是所谓的为她好而并非出自于迎合自我的喜好,你刻意的去改变雅可可,从她的角度看难道不是你对她有不满?”

响虎再次乖巧的点头,他倒的确忽略了这个,就算不是迎合个人喜好而是基于自己的判断而生的担忧,那也是一种不满吧?别的关系倒罢了,但喜欢这种事情,只要一方一旦有觉得对方不够好的想法被察觉,另一方必定会不开心的吧?

一旦进入长者说教模式,装13的惯性使然平克居然成功抵挡了响虎女装的杀伤力:“而且,思维与思考的目的是什么?从来不是为了周密的谋划与布局,而只是让复杂的局面呈现出简单的动机与目的。真正的谋略是通过思考来周全的照顾各方利益,让复杂的事简单化,而并非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关于响虎与雅可可的事情,平克还是真的一贯在关心的,作为比詹姆斯身份更纯正的爹奴,他以老岳父的姿态教训拱自家白菜的猪,是认真经过思量的:“我觉得你有些小看了雅可可,她的行事方式的确有些直接到只凭直觉,可直觉未尝不是潜意识思考的结果。”

响虎点头如捣葱,丝毫不敢反对。以为你好的名义在未经沟通的前提下,擅自替他人做决定,即使这个他人是与他亲密如一的雅可可,他的确有些太自大太高估自己自我判断的正确性了。

响虎已经完全忘记了女性化这种事,这让平克轻松了很多,所以老岳父驯猪的戏码也进行的更顺利了,他突然话锋一转:“其实我不反对你尝试让雅可可学着多思考思考,她这样老凭直觉莽着来也不是个事儿。但是第一你要先跟她商量好讲清楚,别自己自顾自瞎搞什么小动作。至于第二么……”

平克顿了顿,指向自己的鼻子:“你觉得雅可可熟悉我么?”

他又指向平克面馆里嬉笑着悠闲饮酒的众人:“以及,熟悉他们吗?”

响虎继续点头,从雅可可诞生起就围绕着她的这些人,她怎么可能不熟悉。

“你最大的错误,恰巧是尝试用雅可可凭直觉可以完美解决的事,来教会她思考的好处。关于我,关于林东阁詹姆斯野春至,关于莫妮卡杰贝妮卡这些人有关的事情,雅可可不用思考凭直觉就能做出最佳的选择,可能比你思考之后的结果更有效,她对我们太熟了。”

平克安慰性的拍了拍响虎的肩膀:“你得承认像野春至这样完全靠直觉活着的人,比起我和弗朗明哥这样毫无天赋拼命勉强自己思考的人,更比起你和林东阁这样天生善于思考的人,在直觉的养成上有我们无法比拟的优势。所以你不用因为没有雅可可那样准确的直觉而觉得挫败。”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响虎茫然了,又要做,用终焉镇的大家来搞事情又不行,难道要去用坟堆镇那帮雅可可没那么熟悉的人?可是不熟的话,恶作剧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你们练格斗也不是直接实战才能练吧?”平克的语气开始高深莫测:“思考这种东西也有基本功啊,比如有效信息的归纳收集,比如规律的发现总结,比如未知条件的假设求证与推论……”

“你是说……”响虎脑中一闪,似乎抓到一点线索,答案似乎即将脱口而出却堵在了喉头处不肯最后一哆嗦。

“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我们的耳朵会欺骗我们,我们的经验会欺骗我们,我们的想象力会欺骗我们,”平克开始慷慨激昂:“但数学,数学不会……”

“咳咳……”,迎接着响虎满眼莫名其妙状况外不明所以的懵圈眼神,平克自己轻咳了两声摸了摸鼻梁缓解尴尬,他跑错片场了,觉得自己本应收获的响虎崇拜与佩服的星星眼就这么变成了彻底看沙雕的古怪白眼实在可惜:“我是说多带着雅可可做点数独啊几何啊微积分啊什么的相关的游戏,这些培养思维能力可比你挖空心思想什么恶作剧靠谱!”

响虎连忙点头,终于听懂了平克在说什么并深以为然,拱白菜的猪于是赶紧跪接老岳父懿旨,怕他再冒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影响自己对他的崇敬。

第35章 数学剧不必煲响虎必须死

问题并不是太严重,因为雅可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生响虎的气,她只是觉得响虎最近有些奇怪的让她觉得不舒服,恶搞杰贝妮卡时顺手把响虎装进去只是下意识反应,根本不是有意为之。

所以当响虎开始开诚布公找她聊的时候,她的反应不过是“喔?这样子吗?你在担心我啊?以后不会那么奇怪了吗?”

一些当事人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小小不快迅速烟消云散。雅可可并没有那些所谓坚持做自己的无谓执拗,在她看来你不要瞒着我偷偷搞东搞西变奇怪就好。

但这并不代表着雅可可会有多配合对自己的所谓改造,她如果觉得无聊的事情哪怕卖响虎一个面子不当场丢下,也会在进行的时候魂游天外,根本不过脑的。要让她主动专心,那么必须有趣,或者有吸引她的东西。

果核时代的学习,相较于史前的碳基人类还是有些优势的,比如要记要背的内容,可以由资料中直接输入记忆库,但对于相关内容的理解和熟练运用程序就帮不上任何忙了。

特别是类似公式与解题步骤之类的东西,你记得一套公式一种解题方式,不代表你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熟练应用它,而在情况发生改变的时候应该做怎样适度的变化和修改。

这种记得和掌握之间的差距,就好像你看一部甜甜的恋爱剧感受爱情和真实的经历爱情之间的差异。看剧的时候你只会看见她朝他笑眉眼好看表情羞涩,他拥抱她眉目温柔怀抱温暖。

但真实经历的时候你会知道那时的风是如何轻柔,那时的发丝是以怎样的方式拂过你的面颊带来微痒,那时心中是如何擂鼓一般的狂响,那时阳光的温度和那时唇间柔软的触感。

或许没有看剧时感受的那般单纯纯粹,或许真实的恋情并没有剧情美好,但那种感受的真实细腻包括其中枯燥和并不好笑的尴尬的种种乃至对相处的总结和反思却是你永远无法通过看剧获得的。

通过剧情你往往对恋爱只会产生并不现实的某些过于幼稚的期待,而无法忍受剧情里永不会呈现却必然存在的某些无聊。

为了雅可可的数理化突击训练,好吧其实就是相关的数学逻辑训练,把剧情中与数学的恋爱变成真实经历过的与数学的恋爱体验(这样比喻响虎会不会吃到数学的柠檬?),当然她跟当下的苦逼学生党们一样要经过大量的习题练习。

响虎付出了极大牺牲,动用了糖果诱拐、陪伴诱拐、格斗训练诱拐以及,女装诱拐这种极其让响虎觉得羞耻感的武器——前提是只在雅可可一个人面前并且雅可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数独这种东西,以及并不是数独的大部分事情,总是开始比较困难的。因为你摸不着头脑找不着规律有点老虎吃天无处下嘴的感觉。人类总是对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格外抗拒,大多是因为这种开始阶段过于漫长,如果习惯性放弃这种漫长可能会持续一生。

但当你摸到其中一点点诀窍否定掉自己给自己定义的不擅长,越来越多发现的成就感会环绕着你让你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差异,其实或许并不在于品格性格甚至先天智力毅力等等的差异,而在于面对某种事情度过开始阶段的天赋差异与不同反应,有时候你多坚持一步就能感受到乐趣了。

而有些学霸的严重偏科也就是,他在弱项的那个领域对于快速度过开始阶段并没有天赋,所以他跟学渣一样因为感受不到乐趣而放弃——你看,其实他们并不比你更有毅力,那些你觉得他有毅力的事情,不过是你认为是折磨而他能跟你玩游戏一样收获乐趣而已。

雅可可对于数独等等相关的数学领域度过开始阶段的困难属于彻头彻尾的没有天赋,这大概是直觉党的通病吧?所以响虎也持续不断的签订各种城下之盟做出各种妥协与牺牲持续性诱拐,直到不情不愿的雅可可终于开始觉得这些东西有点好玩儿了。

当然,她仍然惯性的会向响虎索取各种好处,但其实没有好处她也开始愿意玩儿并且玩儿得乐在其中了,所以许下好处和扔下大量雅可可可以玩儿的习题后,响虎终于可以脱开教导学渣的艰巨任务投身于稀有元素的提取任务中了。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数学啊几何啊微积分什么的能锻炼人的思维能力完全是胡扯,君不见现实社会中各类高分低能乃至情商低入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的理工科人才?

我们可以举几个事实来解释一下,撇开野史传说中玄之又玄拍脑袋就有的谋略故事,史上最闻名的谋略高手如诸葛孔明刘伯温等等,其实都是出了名的术数高手。术数,就是古代的数学相关内容。

当然,类似沈括包括近代的陈景润等等明显不擅长谋略的数理高手也存在,这个问题就类似于,他具备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却过于精专于相对高深的理论领域,并不擅长将之应用于生活实际罢了。

而且,数学与几何只能训练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与空间想象力,却无法为品格和情感敏锐度提供协助。自私,自我中心,对他人感受的粗线条乃至不在意,这些数学无法解决,反而需要文科相关的内容来锻炼。

其实也不必较真,即使这是个不合适的法子,但也是不靠谱的平克给被蒙骗了的响虎出的主意。他们觉得要改变雅可可直线思维的问题,数学够了,因为雅可可本身就是会在意并能敏锐感受到他人感受的孩子,她与谋略的差距就在于她不耐烦想那么多罢了,数学会锻炼她的思维并磨炼她的耐心。

当雅可可乐在其中的解她的数独的时候,响虎的工作却陷入了困境。稀有元素们使用后的难以回收,是因为它们往往是以分散的单个分子状态被压缩入另外一种材质以改变其某些性能,再用这种被改变的材质进行某种不可逆的工艺构建成某种元件。

在元件损坏的情况下,已进行不可逆工艺的材质是无法重复使用的,因为熔铸等工艺都会改变其中的分子序列。被改变的材质并不稀有,稀有的只是压入其中的那些元素分子而已。

但这些元素分子由于过于稀少,很难使用化学方式提取。至于物理的方式,压入的过程可以快速进行,但分离的过程总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取出来吧?

这些稀有元素一般都是从矿藏中直接提取的,但腐海内当然不会有这类矿藏。腐海内多的是的确实损坏的元件废料,如果能将元件废料中的稀有元素集中起来,那自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了,这也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项目书面立项上看起来非常诱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响虎开始尝试了各种方式去除元件废料中的非稀有材质,气化、液化、腐蚀、溶解、电解……但元件废料中的稀有元素实在是太少了。

固然两种物质差异极大,但你不能指望以单个分子形态存在的物质出现单独的沉淀与析出,毕竟一立方米以上体积的元件废料中存在的稀有元素总量可能只有指甲盖大小,在不搞出巨型设备的前提下很难实现有效提炼。

接下来是尝试着逆转不可逆工艺,在不改变物质分子结构的前提下还原材质属性,这似乎是一道无数果核才智之士已经证明了无论从实践上还是原理上都不可能完成的命题,所以如上工艺才被称作不可逆。

或者是切割衔接废弃元件中未曾被烧毁或者损坏的部分,但无法进行高温焊接与融炼接口处不是无法有效连接就是连接后始终无法达到原始性质的性能。

半个月以上的时间响虎都在跟单个分子状态的稀有元素较劲。事实证明那些所谓稀有的东西都不是好玩意儿,又矫情又别扭又不听话还又自以为是,难怪没办法维持较大数量的存在呢,响虎恨恨得想着。

陷入死局的响虎干脆先不折腾了,他开始跟雅可可一起死磕数独还有几何微积分等等习题。这方面响虎是学霸来的。

这些雅可可还会经常觉得艰涩困难有挑战乐趣的东西,对于响虎来说那就纯粹是用来修复自己被稀有元素的傲娇搞到有些崩溃的自信心的小调剂了。

闲闲的随手解开几道系统命题感受自己犹如上帝般的强大睿智无可匹敌,然后欣赏一会儿雅可可无意识的呲牙咧嘴抓耳挠腮眉头紧皱的可爱模样,响虎觉得自己很坏,完全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雅可可的痛苦上。

不过他坏得很愉快就是了。雅可可其实可以在梦境系统终焉镇里解题的,她跟着响虎跑到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因为有多方面原因:

第一,心头小芥蒂消除之后雅可可对响虎连体婴式的依赖理所应当的恢复了。

第二,雅可可虽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做习题了,却更喜欢做完一堆习题之后立刻得到响虎的夸奖以及得到奖励。

第三,往往越靠后的越重要,她实在烦透了那帮老家伙听说她喜欢上做习题一窝蜂时不时跑来伪装关心实则卖弄的所谓指导了。

雅可可解起习题来差不多已经入门了,当然还经常会感到艰难,但这也正是乐趣所在好不好?

就好像你正全神贯注的看一部凶残虐主的剧,正涕泪交加心里难受的为可怜的猪脚感到愤愤不平以及心疼,这个时候情绪越压抑,迎来猪脚扬眉吐气反打脸的爽感就会越强。

结果突然跑来一个对你一脸慈祥十分和蔼的人,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别伤心别难过别觉得憋屈,这个坏人一会儿就会怎样怎样,这个猪脚马上就能如何如何,这个人看起来对猪脚这么坏其实是为了干吗干吗……

所有的剧透党都应该凌迟之后下油锅好吗?他完全不是为了怕你难过纯粹只是出于显摆自己知道的多完全不顾你的观剧体验好吗?这种人不把他们殴打致生活不能自理难道还留着来崇拜?

终焉镇那帮热心指导雅可可想赢得雅可可心中更光明伟岸睿智无双形象的老家伙,在雅可可心里全部都是这类讨厌且可恶的存在。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自家响虎了,从来不打扰自己煲苦逼虐主数学剧,从来乖乖在旁边做自己的事,就算没有事做也会找来相同类型的数学剧煲——虽然其实他不怎么懂得欣赏的样子,再然后等自己爽完跟他汇报的时候还会仔细的告诉自己那块儿的剧情其实有看走眼喔。

这样就很好很奈斯,雅可可最喜欢这样的响虎了。

所以雅可可决定放下自己心爱的数学剧,大发慈悲的陪最近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无聊的响虎出去逛逛换换脑子,反正她数学剧也煲到有些头昏眼花了。

困在抽象的数字中间久了,站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顶部再看蓝绿交错橙光浮动的天空与堆丘起伏望不见边际原原腾起几股烟柱的腐海,顿时有种整个世界都广阔明媚了的感觉。

连用探索者机体本来应该只感受得到风压感受不到轻柔的风,此刻吹在仿生面庞上也有犹如凉凉的丝绸滑过的温柔,雅可可果断决定偷一偷懒,今天下午就陪着响虎在这里散心了,某道心心念念盼结局的数学剧先去死一死好了。

雅可可伸直双腿坐在地上,后背斜靠在盘腿而坐的响虎怀里,捻着块儿废铁皮无意识的在地上划拉着,仰着头出神的看着天空中一块厚重如同石膏的橙色云彩的变化。

中间裂开的缝有点像响虎的嘴,中间凹进去的一块和旁边的一坨有点像野春至的拳头砸在林东阁脸上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冲进去乱飞一起这块云还能看起来像石头一样的质感吗?这样飘在控重的石头上如果让响虎想想办法,他能不能刻上响虎喜欢雅可可的字样并且让它一直这么飘着?

雅可可为自己的想法略略有些害羞,所以她缩了缩脚蜷起了一条腿,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响虎嘴里念经一样念念叨叨的声音。

她侧脸看过去,响虎正呆呆的看着某个方向出神。那个地方安放的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曾经存在的意义,分离站体积庞大的废弃设备,一台早已损坏的物质分离器。

她使劲儿往响虎怀里缩了缩,虽然感受不到触感,但更近一些可以听清他在念叨什么。

“物质粉碎……粉碎……离心力……对……离心力是关键……”

“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只需要使用离心力!”响虎哈哈大笑一跃而起,害雅可可猛的往后躺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

“啊?我……”响虎吃了一惊,刚想为自己的得意忘形而道歉,一只娇小的拳头却准确的砸中了他仿生面庞的鼻梁。

然后,响虎就犹如一只被垒球棒击出全垒打的垒球,远远的飞了出去。

“去死!”某只羞怒的雅可可张牙舞爪的追了过去,这次的事件,恐怕响虎得长久铭记。

第36章 垃圾自动分类的往事与重要意义

后果很严重,小少女柔软小心思被摧毁导致的破坏力是雅可可最终拎着响虎的半拉儿脑袋回来的。

整个探索者机体彻底被揍成齑粉,这还是雅可可努力留了手的结果,她完全没有丝毫伤害到响虎的存储芯片和处理器。

以后惹雅可可只能在梦境系统里,被雅可可拎着的半拉儿脑袋响虎幽幽的想。他有点想不明白雅可可为什么突然爆发这么大的怒火。

我们可以看到以标准男性脑回路执行思维的响虎当然是不折不扣的钢铁直男(真的是钢铁做成的,这个没得救,塑胶等材质在腐海以及在现实的果核世界内,往往会被腐蚀的太快)。

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去完成温柔了,可他又没在雅可可芯片内植入木马,哪儿能知道那会儿刚好雅可可的少女情怀?

这次事件的后果是响虎好不容易想到的解决方案被延迟了至少三周,其中包括哄雅可可消除怒气和重塑自己两项任务。

没办法,他先得用备用机体把自己给做出来,定制机体上有很多他附加的功能是制式机体不具备的。

给响虎灵感的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那台自己也变成了废弃物的废弃物分离机。

作为一个宣告失败的雄心勃勃的资源计划的核心设备,废弃物分离机的正式名称是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这是一个被反复验证过非常皮实又高效而且具备相当技术含量的设备。

它的工作原理,是将吞入的所有物质粉碎到分子状态,然后通过分子因为体积和重量的差异导致在高速旋转下的离心力不同,通过调速将不同体积和重量的同类分子甩出离心设施从而进行分类。

这是个很美好的构想,通过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吞吐过一遍的腐海物质,大概是真的能只剩毫无用处的废弃物,而能回收所有具备利用价值的物质。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个美好的构想遭遇到了两大致命问题:

首先是它毕竟采取的是物理分离,而不具备化学分离的作用,腐海中有用但没有被氧化氯化酸化的单纯物质其实不多,而算上各类化合物的话各种分子同体积同重量同离心等级的物质太多。

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分离之后得到的物质还是一堆无法直接使用,甚至无法预测各成分大概含量的同阶分子混合物,这种状态你甚至没法儿决定值不值得用化学方式去进一步分离。

所以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运行一段时间后,几乎变成一个笑话。

但这也无关紧要,毕竟有些重量与体积的分子所含物质类型是比较少的,而且还能大概判断成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还是有些有价值的产出的。

物质物理分离只是第一步,随着项目的进行继续完善下去,没准儿分离腐海物质的构想是真的能实现彻底分离,当时还有个团队在曙光之门那边为项目做后续研究。

然后第二个问题出现了。在终焉镇这帮人的手中,这台据说极其皮实的设备居然没多久就出毛病了。

还没有彻底完成物质的分子态粉碎就直接送进离心泵,人家只是皮实,好歹也是个身娇肉贵的高技术含量设备,不是你用来抡着碎胸口大石的憨大锤,不坏一坏好意思对得起自己的精密属性?

项目推动方与主导方原本对项目抱有极大的期望,本来就因为不太理想的实际价值产出而承受了巨大心理落差。

运行中发现要完善项目所必须追加的后续研究经费投入,已经让他们陷入了对是否要继续坚持推进下去的犹豫。

核心设备出乎意料没过多久就出线的损坏鼓掌,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焉镇众人哪儿有一个老实人?从平克到林东阁,从詹姆斯到伊塔尔汉,从凯到杰贝妮卡,哪儿可能有勇担责任的铁头娃?

他们出具的故障报告,当然是充满了”不知道原因,莫名其妙就坏了“、”大概原本设计就有问题吧?“”平时维持这个破东西的正常运转已经费了老劲儿了“种种为自己推脱开脱栽赃给设备质量的模棱两可的说辞。

已经耗尽耐心的项目推进方甚至懒得来认真调查了一下设备故障的真实原因,就直接接受了这帮无赖的说辞,宣布了项目终止。

他们担责的项目前期投入,也就成为了别有用心的反对派放逐这群危害果核社会纯良风气与上进作风的害群之马的合理经费。从此这些人和这个项目被刻意遗忘在了腐海里。

这些往事有些是响虎知道的,有些却是他不知道的。但往事无关紧要,对他而言唯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分离无效材质与稀有元素的最佳方案。

无效材质分子重量与体积远大于稀有元素,不然也不可能实现稀有元素的分子态压入。用这种方式他不仅可以分离出稀有元素,还有腐海无法得到的纯净材质。

不可逆工艺的影响通过这种分离能够完美消除。

这并不是一个隐秘项目,毕竟不是单纯为了坟堆镇。恰恰相反,响虎大张旗鼓的让终焉镇的每个人都知道他在进行这个项目。

因为这件事不仅能为坟堆镇带来所需要的处理核心,更代表着终焉镇能够永久摆脱最高评议会方面的物资钳制。

毕竟梦境系统也好探索者也好,核心处理器都会老化都会损坏。耗尽稀有元素后他们终归会有一天需要求到最高评议会里他们的主管部门。

然而出乎响虎意料的是,当听说他要修复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他遭到了终焉镇所有人的强烈反对。

呃,似乎也不是所有人,至少憨憨、铜锤和铁锤没有反对他,雅可可虽然没说话,但响虎觉得她是支持他来着。

反对的理由很充分:“我特么好不容易搞坏的设备,你要修好了那帮废物又跑来指手画脚怎么办?”

凯在平克面馆唾沫横飞慷慨激昂,一群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如果不是真了解那段往事,响虎几乎真以为弄坏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是这帮人蓄谋蓄意的有意为之了。可是响虎是有听平克说过发现项目终止自己被变相放逐了这帮人的无助于惶恐的啊。

“我不是……”响虎弱弱的试图辩解。

“好日子还没过够呢,谁耐烦伺候那帮满脑子大粪的家伙?”杰贝妮卡补充。

“就是就是,修好了不报备就是事儿,报备了更多事儿!”弗朗明哥苦大仇深。

“你折腾它干吗?就算詹姆斯继续支使着你乱搞,我们稀有元素的储备也够用上好一阵子呢!”平克这个理论上应该为官方负责的管理者语重心长的劝导着,不过是望背离官方的方向。

这帮人并没有任何一个有所谓的可持续发展理念,都是今天过得上好日子就半点不为明天打算的性格。

“我不乱搞了,接下来一毫克都不用!”詹姆斯郑重举手发誓:“该怎么用响虎说了算!”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响虎跟着弱弱的举手。

“你说!”一群人虎视眈眈。

莫妮卡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劝我们同意你修那玩意儿就别说了,说破天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她有些担心真有人被响虎这小子说服,所以准备随时打断他。

“我没想修,我就想拆开研究研究。”响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掉了。稀有元素从来都不是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的重要目标之一,毕竟那玩意儿是按不挑食设计的什么都呑。

而以稀有元素的尿性,连跳着专呑废弃元件可能几吨才能分离出一小块儿呢,这还得想法子收纳不产生分离耗损,指望原设备来干这事儿,有点异想天开。

他只是想拆开设备研究下各种设计细节,好借鉴着搞出来自己的专用设备,怎么就传成要修好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了呢?

“只拆,不装?”伊塔尔汉狐疑的盯着他。他最近没少在憨憨手中吃亏,自己的本专业机械维修又完全被响虎碾压,戒备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得装上,拆了得装,不然万一有人过来解释不清!”林东阁打断他,直接唱起了反调。

“那装上不就是修么?”弗朗明哥急了。

响虎再度举手:“我保证怎样拆下来怎样原样儿装上,绝对不改不修任何一点儿破损!”

一堆人互相的看着,这才迟疑着点了头,末了末了莫妮卡又补上了一句:“故意往错里装是可以的,没必要完全原样儿!”

合着她还担心那玩意儿坏得不够彻底,唯恐被上峰派人来修好了,鼓着劲儿让响虎搞破坏呢。响虎也没答话,终于通过了集体决议,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得有哪些部分得拆下来看。

原理知道了,其实腹稿他心里也有了,需要参考的也就是一些技术细节的处理,拆完看明白了他也未必照原样儿做,很可能改成更适合他想法的结构。

他敢担保等他彻底捣鼓出来,没准儿原设计者过来也未必看得出他弄出来的东西是参考那东西折腾出来的,这是个必须要做的功夫。

平克他们的担忧让他明白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毕竟还存在重新被启用的可能,他不能不做些预防。

莫妮卡所说的故意装错几件零件纯属是此地无银,只是他考虑着怎样去遮掩当年的不规范操作责任,做出设备是自发意外故障的假象。

剩下都是纯室外的功夫了。老套路响虎手持众人恩准的赦令带上最近痴迷煲数字剧的解题狂人雅可可登出终焉镇

雅可可现在在平克面馆都嘴里不忘念念叨叨的想着解题思路呢,俨然理工科痴迷少女一枚,不再复见怪力萝莉的旧面目。

这让响虎很欣慰,即使他知道那个怪力萝莉随时可能通过这枚理工科少女变身出现,但只要怪力不冲他使用,他也没那么介意就是了。

毕竟只要是雅可可,他全部无条件的喜欢。他求生欲极强的偷瞄了雅可可一眼,确定詹姆斯没给她定制木马小程序偷听自己的腹诽。

怪力萝莉很乖巧的安安静静坐在旁边解题,响虎挥汗如雨自己奋力与傻大黑粗且锈滓斑斑的皮实大家伙搏斗。

太久没人碰了,保养什么的完全不存在,风吹日晒雨淋加尘掩,还有腐海的强化腐蚀气体作用,很多移动件都彻底被锈死了,他一边拆还得一边琢磨到时候怎么复原让人看不出拆过。

这东西并不是拆一次就行的,中间他得停下来折腾自己的那套分离设备,等遇上难题了再来围观这边的做思路启发技术参考。

他设计的那套分离设备并不想只是单纯的应用于运算元件与稀有元素的分离。

他想的很清楚,有这套东西之后原先很多没法儿通过多功能塑形熔炉精炼,只能将就用的腐海材质都可以提纯。

他并不打算制造一台如那台废物一样不加分类的狼吞虎咽所有物质然后乱七八糟的分离,他计划是有选择的加入特定物质,然后准确分离出目标产物。

这种设备的使用前提是提前人力分类各种进料,这是指望终焉镇那帮老油条或者说指望果核时代任何碳基人类都不可能去干的事情。

人力多珍贵?怎么能耗损在这种无聊事件上呢?这就该是所有虚无程序虚无奴隶们所承担的工作内容。

响虎并没有身为纯种碳基人类的骄傲与懒惰,而且他也不是。他并没有小看平克和林东阁他们的意思,而只是知道他们骨子里的那种惰性而已,一种可以理解并需要尊重的骄傲与惰性。

这种骄傲或者说惰性并不单纯存在于他们身上,准确的说是存在于所有碳基人类身上。很多时候所谓的人力不足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人类不愿做不屑做和不想做。

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实质上运行方式更类似于大果核时代的低消耗模式。

大家更多的蜗居在终焉镇里混日子,没有人有扩张的想法和野心,所以也不存在奴役谁做大家都不想做的事情的必要。

没有人生来伟大,平克他们跟伟大更是扯不上丝毫关系,如果你真的跟他们这么说他们绝对认为你在侮辱他们。

一切皆有原因,这是一群不曾经历过城邦式生活对虚无的成见与态度洗礼的人,他们第一个接触的准确意义上的虚无程序雅可可出现的时机与意义,也奠定了他们将虚无程序视作与自己无异的亲人的态度。

在听过老鬼他们讲述的故事之后,响虎经常庆幸于雅可可在那样的时机以那样的方式进入了终焉镇,所以他才有机会遇上这样的雅可可,并和她一起感受这种种的温暖与温馨。

与更纯正的人类老鬼相比,他们唯一胜出的,大概就是运气吧?

毕竟在城邦里和在终焉镇的,是拥有相同骄傲与惰性的人类,曾经是人类的老鬼被如此的对待,从未是人类的他和雅可可却能获得如此的善待。

除了运气,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第37章 关于自由的固执与生存审美的试探

鲁迅的有篇文章里头有这样的句子: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因为这世上没有两棵不同的枣树,也不会有两棵相同的枣树。

从物种属性从生物习性从生长惯性从我们任何一个可以罗列出来的抽象的概念上来讲,只要不存在变异,一棵枣树都不会与另一颗枣树有什么差别。

但对于与它们朝夕相对的人来说,它们除了有相同的叶子会结出同一种果实,却再无相同。

种种或许在植物学家在旁人外人不相干的人看来毫无意义的差别,而在某些人眼里却是重要到无法用“窗外有两棵枣树”这样抹杀它们全部差异性的描述来形容的。

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在响虎心中,平克、林东阁、莫妮卡、詹姆斯、野春至、弗朗明哥、凯、杰贝妮卡、伊塔尔汉,他们每一个都是类似窗外的两颗枣树的存在。

他们或许有其他人类相同的骄傲与懒惰,甚至或许恶劣过大多数其他人类,但对于响虎,对于雅可可,对于憨憨铜锤和铁锤来说,却是属于人类而又绝对独特于其他所有人类。

这种独特是用相遇,是用相伴,是用相处里头的无数值得记得并不可能被遗忘掉的细节写就的永不褪色的温暖故事。

可是,即使有这些让人热泪盈眶感怀深刻的深沉感情做铺垫,依旧没能阻挡响虎这个小没良心的坑他们,也无法阻止雅可可这个更没有良心的助纣为虐。

因为实验这种东西对耗材的不可预测性与无法统计性(只要你想让人无法事后追责),响虎光明正大的夹带私货大肆挥霍耗材。

他不仅捣鼓出了两台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还堂而皇之的趁这个机会搞出来了坟堆镇要实现处理器生产所必须的全套设备。

更过份的是,他留给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居然是那台功能不怎么完善性能不怎么优越的初始试验型,只能每次简单分离两至三种物质。

而那台一次能分离十多种物质,除了提纯出口外其余每个出口都安装了高精度和普通两种分子收束成锭设备的改进型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被他毫不犹豫的私藏了起来准备送去坟堆镇。

这一刻他向来自诩的道德自律轰然崩塌,不晓得平克林东阁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感叹一句终焉镇果然是养虎为患了,而且是鼠患,硕鼠那种。

新型的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大概半人来高,圆球形的主体下方以增加稳定性的六个斜脚支撑,排料以及排废出口与出口外的收束盒安装在斜脚之间。

圆球上方是操控面板和相关指数的显示屏,整体外形看起来有点像史前东方远古传说中的丹炉。

响虎的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与傻大黑粗却自命精密,空负皮实之名最后却不堪折辱损毁于凯的无脑操作之手的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最大的区别并不仅仅是体型。

新式分离器不设专门的粉碎仓,投料后以离心炉腔数个转子不同转速变速旋转形成的紊乱离心力场对物质进行力场撕扯粉碎,直至粉碎至分子态。

由于是用于提炼已知物质,为了保证出料的纯度粉碎至分子态的物质还需要进行多次排异。

首先甩出大于收料成分中大于最大分子量的物质,再通过离心泵甩出最大分子量物质。然后以剩余排料物质的最大分子量为基准再次排异,逐层生成。

在甩出理论上最小分子量的出料后,炉腔内还需要进行一次清洁排异,这样就极大提升了出料中杂质分子的含量,从而提高出料品质。

高精度收束盒是用于类似稀有元素这类在进料中含量极少的物质,以免含量极少的这类物质在分子状态下不足以稳定而逸散。

而普通收束盒则自动收纳物质分子并按指定晶体结构排列后生成矿锭自动排出。

改进版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是响虎分散着一批一批零件的运到坟堆镇洞穴里,然后再安装的。

而且为了项目进度装样子考虑,改进型的彻底组装调试成功还在试验型之前。不用说,又需要一台专门的热量汲能炉来供能,对此响虎有些疑虑。

探索者储能充能一座,简易梦境系统供能一座,加上小心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功能一座。通过燃烧实现热量汲取供能的热能汲取炉坟堆镇小小的洞穴里头现在已经有三座了。

燃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热能汲取炉从设计上就对这个要求不高,能烧就行。

问题出在排烟上。由于并没有条件使用专门处理过的燃烧材料,这三座不同型号的热能汲取炉一起燃烧所形成的烟雾已经有点藏不住了。

虽然排烟口都设置在腐海深处,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腐海底部发生了不明原因的自燃导致了烟雾的生成。

但三台一起燃烧的话几乎都形成把包括坟堆镇洞穴在内的一片区域全部包含在内可视度明显降低的烟雾区了。

那种所谓雾霾的现象,如果长时间多频次出现在果核这样的时代,怎么想都会让有心人生疑吧?这对不希望被人注意到的坟堆镇绝对不是件好事。

虽然三台同时燃烧的几率比较小,毕竟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运行,不然轰鸣的声响都能彻底暴露坟堆镇了;储能完毕的充能热量汲取炉也不用时时燃烧。

但问题在于,坟堆镇即将增加二三十台探索者机甲,储能充能用的热量汲取炉怎么看都有更多的几率长时间维持燃烧状态。

在能源问题上,响虎是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好解决,也唯有记下来留心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他并未插手于具体的处理器和探索者机体制造,在提供全套设备与技术支持后就准备离开了,勃勃尔使了个眼色,岩浮扭捏了半天后戳了戳老鬼。

老鬼急匆匆的拦住了他,又半天不说话,最终才硬憋着问出来了一句:“大人,我们想问问在探索者机体分配的先后次序上,有没有什么章程。”

响虎有点愣神,这东西能有什么章程?他跟那帮人又不熟。

雅可可疯魔了一样还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念叨着解题思路,时不时还在空中比划几下,完全没在意发生了什么,是彻底给他提供不了什么提醒和辅助思路了。

“那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响虎只好无可无不可的答道,接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除了必要的物资收集,你们尽量减少出外。”

他是想到这帮人难得回归现实,腐海又大抵是他们没见过的奇怪风貌,如果跟游客似的到处闲逛乱跑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注意!”老鬼满口答应,然后横了岩浮一眼。

岩浮这才畏畏缩缩的上前,呐呐的问:“大人,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四五个人,那我们就不给他们探索者机甲了?”

他这是以退为进。那四五个对自由要求份外执拗和固执的人大都是跟勃勃尔亲近的朋友,上次他主动提起,结果落了好大一阵埋怨。

勃勃尔的意思是这些事没必要跟响虎和雅可可这两位大人说,他自己会私底下开解和劝解他的朋友。

但现在已经捅到响虎他们面前,老鬼和勃勃尔也不敢私自给可能是响虎和雅可可心中的不可控因素配备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活动的探索者机甲了。

人性基本都是这样的,就如同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最开始的时候你可能只不过想知道她或他的名字,盼望能多看见几次。但到后来的期盼和向往,开始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

老鬼岩浮勃勃尔也是这样的,从开始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到能相对自由的活下去,到自己的朋友们能活过来,再到希望朋友能长久清醒而开心……

我们无法指责他们不懂感恩或者过分贪婪,因为他们所期盼的,也不过是一个源人类智慧生物最基础最基本的生存权相关的东西而已。

那种一饭一食的救命之恩,就真的终生做牛做马,哪怕牺牲尊严与对生命所有的追求,去无条件遵从和服从来报答的故事或许只存在在想象中与故事里。

因为人活着,不止为了活着。当你从绝望中走出来一点一点看到更多的希望,你不可能不慢慢开始期待向往和想要更多,期盼能以更符合自己生存审美的方式活下去。

生活和现实不是爽文,你永远无法用一块馒头一个无心之举换取一个哪怕是一无是处的人无价且永远的忠诚,能有永远的感激已经很难得,都需要你以一些并不求过份回报的姿态去维持。

老鬼岩浮和勃勃尔并非不知道感恩和只知道索取,也并没有觉得响虎和雅可可为他们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

只是是响虎自己给了他们得到更多的希望,他们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去请求和试探,能不能让生存更靠近一点自己的理想。

并不是所有如此请求和试探的人必然都会变本加厉不知回报,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仅只会发生在从不自省的巨婴身上。

“啊?”响虎回应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彻底茫然的表情:“哪四五个人?”

勃勃尔有点慌了,那几个人说起来跟他是生死之交也并不过分,他有点怕响虎是心里介意故意在装傻。

毕竟一天只能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清醒,并且永远只能坐牢一样寄生在坟堆镇的简易梦境系统里,这样的活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死亡好不到哪里:

“就是岩浮上次跟您说的,这群人大多数都愿意跟我们一样追随两位大人,只有四五个人模棱两可。大人,他们不是……”

勃勃尔急切的想解释些什么,他甚至擅自把跟随变成了追随。这一刻他心里有些暗恨这些朋友的固执,却又理解这种固执。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中醒来然后被劝说和要求着出卖自由跟随两个完全陌生的虚无,甚至不知道他们想要自己做什么,他可能表现的不止是犹豫,更会有被出卖了的愤怒吧?

“哦,这样子的吗?”响虎打断了勃勃尔。岩浮上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响虎正在彻彻底底的走神来着,脑中压根都丝毫没有印象。

“没什么打紧,给他们都配上吧!”响虎压根儿就没有介意和在意过这些所谓的从属跟随与追随。

他那边一直是属于滥好心的顺手给这帮人帮忙来着,如果有更多的原因,也不过是雅可可的态度。可是雅可可好像其实也没有多介意这帮人是不是她的财产的样子:“也让他们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那一刻如果不是用探索者机体行动在现实的坟堆镇洞穴中,勃勃尔眼泪就要出来了。

“恩,那你们记得到时候指给雅可可看一下,那几个人就不是她的财产了。”

虽然想不出这种差别会带来雅可可态度上的区别会带来什么影响,但这种事情跟不小心拿错了东西一样,万一雅可可没搞清楚闹出误会怎么办?

响虎觉得这种事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毕竟清清楚楚的事情一旦含含糊糊,就很容易搞出一些尴尬场面。谁也不喜欢尴尬,响虎不喜欢,雅可可不喜欢,响虎更加不喜欢雅可可尴尬。

所以之后还是会有差别待遇吗?勃勃尔想。

他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哪怕是绑起来威胁也要说服自己的那几位朋友,因为接触越多他越知道这两位大人的宽厚。

更像是从军或者加入某种团体所确认的上级,他觉得,虽然名义上属于从属财产,但根本是跟自由无关的事情好么?

“那我们就离开了,有事情你们再联系。”响虎随口说着,牵起了雅可可的手离开。

并不具备分心二用技巧的小少女边想事情边行动的结果是根本不用眼睛,把自己当做盲眼坦克面前有什么撞什么,所以雅虎只好担任起导盲犬的重任。

一个月后一个小雨天,响虎正陪着雅可可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屋檐下玩儿雨。雅可可拿着一块薄铁皮试图用檐前连串的水滴在上面腐蚀出自己想要的几何形状。

腐海里的这种雨滴对金属腐蚀性极强,响虎怕水滴会溅到雅可可手上,所以正一边扯过她的一只手检查上面的防酸油布包裹是否严密,一边唠唠叨叨嘟嘟囔囔的小声念经埋怨雅可可玩儿的太危险。

这时候,他看见西边最远处雨中的那条白色烟柱,慢慢的像被墨雨浸染一般变黑了。

“还真有事找啊!”响虎继续小声嘟囔着:“能是什么事呢?”

第38章 下雨天收小弟闲着也是闲着

无论是腐海内还是腐海外,对于果核时代来说,雨天出行是个相对麻烦的事情。

雨水对金属具备极强的腐蚀性,然而人们出现在现实中,却不得不使用由金属制造的探索者机甲。

但其实也没有响虎检查雅可可玩儿雨水的雅可可手上防酸油布那么夸张。毕竟探索者有机会被雨水接触的部分基本都会涂刷防腐蚀涂层。

而且结构设计上对会渗水的部分还有特别的考虑,足够保证在正常动作的前提下雨水安预设的轨迹滑落,而不渗入连接缝之内的部位伤害内部结构,保证内部的干燥。

响虎对雅可可的担心,不过是因为担心她长时间变着花样儿和动作玩耍会使雨水出现不正常的运动,使防雨设计失效而已。

比如说肘关节的上半部处会有多余伸出来犹如肘刺的结构,这是保护小臂与上臂链接缝的设计。

但如果你长时间举着手小臂高于上臂,这种设计反而会成为蓄水槽,让连接缝持续受到腐蚀伤害,万一密封层被腐蚀穿就不可避免的会使内部结构受到伤害。

虽然雅可可也有学过探索者机体雨天出行的禁忌规范,但她始终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在响虎看来雅可可举着薄铁皮玩儿水就是这样的行为。

要真的要求雅可可这样性格的小少女规规矩矩谨小慎微从不行差踏错显然是想多了,但其实一具探索者机体而已,胳膊坏了换一只就行,又不是平克他们人类的碳基身体。

这一点上,响虎有一些关心则乱了。

坟堆镇洞穴有事,要过去不带雅可可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响虎收拾好自己的防雨装备后,又仔细检查了雅可可的,果不其然发现她图省事试图蒙混过关过于随意的部分,又是嘟囔着帮她弄好。

雅可可像个被大人整理衣物的孩子似的,伸展着双手随便响虎嘟囔着帮她弄,但绝对不自己动手。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其实觉得这样很有趣。

下次直接让响虎帮忙弄好了,她有些愉悦的想到,却忘了是担心响虎不愿意带她去自己急哄哄的去做的防雨处理。

探索者机体的防雨处理其实也并没有太复杂,主要是防雨斗篷,下来就是一些斗篷遮不住有渗水危险的内关节部位用粘性防水油布黏住就是了,譬如肘弯、腿弯、腹股沟之类的部位。

关节细小且密集的部位是用及半肘关的手套,然后在小臂上密封。

飞行挂件倒不用什么特殊处理,螺旋桨虽然也是合金金属,但响虎上的防水涂层特别精细,而且基本有机会接触桨叶的雨水都会被快速甩开,螺旋桨下方反而可以维持干燥。

但这也防不住雅可可故意瞎闹从响虎身边飞过把她飞行挂件螺旋桨上的水甩到响虎身上。反正做了周密的防水处理,响虎也顺应她心意的展开了一系列报复。

雅可可于是幼稚着很开心。

就这么折腾着,看到信号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不到8点的样子,到达坟堆镇洞穴不远处的时候也接近中午了。

响虎担心有什么意外状况,老远就收起飞行挂件,带着雅可可蹑手蹑脚的摸进洞穴,却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个踉跄:

四排腐海特产黑漆嘛唔脏不隆冬看起来油腻腻黏糊糊的探索者机甲整齐的跪坐成四排,在恭候他们的到来,很有耐心的样子。

看他们一动不动的,响虎还以为他们被人控制了无法行动呢。

第一排跪坐着的只有额前画着圈圈双竖杠和点点点点的勃勃尔三人,老鬼在中间。后三排每排八九人错落着,响虎隔开半米多的样子,看起来倒黑压压的一大片。

看着响虎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从门边探出来的脑袋,以及他手下面使劲儿往回按的雅可可的脑袋,老鬼内心是崩塌的。

他这才想起来响虎和雅可可压根儿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儿,很可能以为他们遭遇了什么威胁和危险,所以才会这么看起来有点猥琐。

应该让岩浮或者勃勃尔出去迎一迎的,老鬼暗自悔恨。光顾着搞什么一窝人就要齐齐整整的把戏,这下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庄严肃穆顿时毁了一大半。

他几乎都听见清楚听见背后传来的几声闷笑声了。

咳嗽了两声清了清播放器试了试音,他赶紧很严肃的开口:“请雅可可大人为坟堆镇新成员赐以点额礼!”

响虎和雅可可这才放下戒备把半藏在门外的探索者机体完整的挪进来。

点额礼?什么鬼?雅可可一脸懵逼的看向响虎,不过还好她面瘫,除了响虎没人看得见她眼里的懵圈。

响虎其实也一脸懵的,不过看着老鬼他们额头的圈圈点点突然就醒悟过来了。

“让你给他们做记号呢!”他没忍心破坏老鬼苦心经营出来的严肃氛围,只小小声儿的提醒雅可可。

咦?做标记?她喜欢。于是雅可可欢欢喜喜的掏出来她的面彩盒子瘫着张脸走了过去。老鬼岩浮和勃勃尔赶紧站起来陪站在她身后。

反正都不熟,到第一排右手边第一个,雅可可略略琢磨了下,问都没问就直接下手了,画个波浪线吧。

“这是钦科,他的源生体是做工程机械研究的。这批探索者机体能这么快完工多亏了他帮忙。”岩浮连忙在旁边补充介绍道。

“嗯!”雅可可哼了一声,很傲娇的样子。她正琢磨着下一个画什么呢,哪有空听这个?反正记不记也没啥用,如果有用响虎会帮她记住的。

下一个不等雅可可动手,老鬼赶紧先出声:“这个是凡纳杰依,擅长……”

这个画个加号。

勃勃尔开口:“普塔斯,喷射研究……”

这个是个等号。

都是一样的机体,如果不是在坟堆镇的梦境系统内预先排练好位次,连老鬼和岩浮、勃勃尔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因为不知道雅可可从哪个位置开始,要做到不管从哪个位置开始都烂熟于胸随口报出,他们三个人是做了分工的。

只是不晓得他们如果知道如此辛苦排练的内容雅可可一耳朵都没听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哭。

自从想起来用数学符号之后,雅可可手上顺畅了很多。

乘除加减西格玛,艾塔约塔和截塔,派谬伽马无穷大,卡帕普西欧米伽……

总算她还觉得跟老鬼岩浮勃勃尔他们没有平克林东阁莫妮卡他们那么熟,所以很好心的按捺住自己奔放的速度配合他们介绍的节奏,以免让他们觉得没面子。

“这个是法约尔,他……”

总算到最后一个,雅可可豪迈的挥下一个阿尔法符号,却又觉得意犹未尽,于是目光炯炯的看向隔了三五米安静侧向跪坐看着他们,有点观礼意思的三具探索者。

“大人,那三个是……”勃勃尔求救一般的看向响虎,心里有些惭愧,他最终也没能劝服这三个死脑筋,其中就有跟他特别亲近的卡比亚。

“雅可可,他们三个不用画了!”他一个眼神响虎就立即明白过来,赶紧出声劝止,不过心下暗自咕隆不是五个么?怎么变三个了?你看果不其然,预料中的尴尬场面果然来了。

“哦!”雅可可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她还没玩儿尽兴呢。

不过她也看清楚了,这三台探索者额前用细金属丝废导线芯各自歪歪斜斜的绑了像方形金属块啊废螺母啊锈插销啊什么的,要画也的确无处下手的亚子。

切,想画我还不给画了呢,小少女心里赌气着想到。原本腐海泥涂层黑漆漆脏兮兮油腻腻湿乎乎的额头用鲜艳的红色画出来的符号,的确显得鲜亮好看,看起来有些洋气。

而这三个人这么一折腾,整个探索者机体就真的像是在垃圾堆废水渠中中打滚了几个昼夜的灰老鼠,怎么看怎么脏。

拎着雅可可制止她不快的表示,响虎其实并不介意这三个人的存在。刚刚老鬼、岩浮勃勃尔的介绍他倒的确为这群人的实力阵容感到有些震惊了,有些研究他都有点想搬到坟堆镇来进行了。

毕竟,终焉镇那帮理想是混吃混喝等死的诸位干正经事从来很不上心。

对于那三个人,响虎的理解是任何群体和团体,异见者和异议者其实都不是可或缺的。那种所有人同思同想的状态对于一个团体来说不过是满足大家整齐划一的强迫症,并没有太多意义。

而异见者和异议者以及由此发展的反对派,却很可能是一个团队和团体避免陷入群体性狂热情绪的冷却剂。

他们习惯从另外的角度思考,习惯给出与大家不同的意见和建议,由某种契机的区分不自觉进入一种不同立场,虽然这样很容易引来多数人的反感,但这对团队团体是有价值的。

除了武力部队这样的组织之外,其他任何团队所有人都用一种思维方式同一立场去思考是危险的,这样就没有人能意识到这种思维的缺陷与盲区。

而一个成熟的团体和团队,会需要懂得给予容纳异见者和异议者的空间。

响虎并没有去引领与领导坟堆镇的兴趣,包括雅可可也没有,他们其实始终以一种平等的友善在提供帮助而已。属于那种类似”太惨了,实在看不过眼了,能帮就帮一把吧!反正也并没有太过麻烦“这样的心态。

再怎么说,他和雅可可对坟堆镇都没有参与感和归属感,更像是个去贫困山区参观后决定留下援教几年的游客。他们始终要走,他们的归属感在终焉镇。

点额礼后是坟堆镇里睡前晚宴的固定节目,不过可能已经不合适叫做临睡之宴了,因为这帮人已经不用那么长时间的睡眠。

与之前歇斯底里犹如末日前最终的狂欢的气氛相比,虽然内容也没什么差异,但响虎能感受到其中带着希望与向往的换了味道。

雅可可一样的跑去摇摇摆摆她的小熊舞,还被狂喜的众人抬起来抛向空中欢呼庆祝,一张脸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兴奋的鼻尖都涨红了。

卡比亚他们三个人果然有点被排挤的样子,就如身体的排异反应一样,团体和群体也会有,大家都喜欢跟自己有相似观点相似做法相似立场的人聚在一起,这并没有什么奇怪。

只是,冷落和敌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范畴。

你们可以不喜欢不理睬甚至孤立不同者,但当你的表达已经接近呈现攻击性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正常的行为了——这种道理对大多数事情都成立,当然仍旧存在极少数不适用的范围。

以一个友善的旁观者的心态,在离开前响虎找了个机会跟勃勃尔和老鬼他们聊了聊,大抵就是劝他们尽量让大家善待卡比亚三人的意思。

有些事情上响虎出奇的敏锐,但在另外一些事情上他也惊人的迟钝,这样的性格特征,以他迟钝的部分,如果作为一个关系复杂的团队的领袖的话,他估计会跌的很惨。

这中间的差异,大抵是他重新从6岁开始成长所经历的环境,与他源生体所生长接受的环境教育之间的差别形成的影响。

不巧的是敏锐属于从源生体继承的部分,迟钝属于他后天形成的部分,终焉镇这样的环境能让他成为雅可可的好保姆,却没法儿让他成为好领袖。

他的作为,被勃勃尔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用善意软化那三个人的态度,也就是施恩的意思,所以急忙表态一定要劝服卡比亚三人。

响虎却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跟他论述了异见者和异议者在团队团体中的作用,言下之意他不用强求,甚至觉得让卡比亚他们三人维持现有身份和立场反而更好。

他再度重申了他希望以及建议坟堆镇的大家不要刻意去孤立和排斥卡比亚三人的想法,这整得勃勃尔真的有点莫名所以。

他的思维方式对于理解响虎所说的那些的确不怎么擅长,最后还是在老鬼的协助之下明确了一些要点:

“不用管,也不用劝,随他们去!这样挺好的,反而更好,没必要强求。“

“别区别对待他们和其他人,其他人有的他们都应该有,其他人没有的也没必要给他们。”

“尽量想办法让大家对他们有好一点,毕竟都是朋友!”

“有事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就算他们说话难听,参考价值也会很大。”

响虎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勃勃尔确定他自己不换脑子或者说不换核心四位程序的话这辈子恐怕是都搞不明白了。

但是这样他是开心的,不是吗?

看见卡比亚他们被孤立被排挤,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都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但越是最亲密的朋友,他越不方便做什么,毕竟他们是违背了响虎和雅可可两位大人的意志的,大家都不待见他们有什么错?

而现在,不仅他可以去帮他们,连老鬼和岩浮这两个大家推举出来的另外的头领都会去做这件事。

这让他心头所有的块垒都彻底消融。这一次,喜悦到酩酊大醉的不再是老鬼,而换成了他。

第39章 丑陋的权杖和密会于Shotgun

那场雨和那场庆典仿佛是一个插曲,不经意的就那么过去了。

就是那种你事后想起仿佛会有被触动,会陷落在其中,所有的喜悦悲伤都那么清晰。但如果彻底将这一段删除,你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遗憾的人生部分。

会想这么多是因为,响虎再一次陷落到巨大的无聊中,腐海的探索已经结束,简易梦境系统的继续改进是詹姆斯的领域,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连试验版的调整都已经彻底完成……

陪着雅可可做数学题也再收获不到虐菜般膨胀如蛤蟆的喜悦和自信,连人生主旋律都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响虎,觉得自己像腐海深处一条腌制良好而拒绝腐烂的咸鱼。

所以他加倍怀念和珍惜那些或许毫无意义的插曲。

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一块看起来像漂浮在腐海深处,实质上是以固定在海底的几根巨大钢柱支撑的一座平台。

为了防腐蚀,钢柱外侧包裹着厚厚的混凝土。

平台上用螺栓等固定着傻大黑粗却不堪受辱而宣告罢工的巨大的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和一座用多个集装箱式动力货仓拼凑成的主基地房屋,屋顶有展开的太阳能汲能板和大块的空旷。

另外几处散落的略小的建筑也同样是由动力货仓拼凑而成的辅助功能性建筑。还有原本作为出产物仓柜使用的动力货仓和一台动力车头横七竖八的随意停靠在平台上。

上次去北地避难所掩埋尸体,平克他们就是驾驶着这台动力车头和这些货柜运输的重型装备过去。

为了防止被垃圾淹没,平台最外侧有接近两米高的围墙围出的一个院子。

由于腐海底部海潮的涌动造成的上层垃圾山地形变化和终焉镇众人的疏于清理,围着四面围墙的垃圾早已高过墙头。

间或有垃圾沿着墙滑落,在墙内侧沿着墙边形成一个个不到半米的小斜坡,与墙外侧高过墙头的垃圾山遥遥相望,如同离开母体渴望回归的哺乳期幼兽。

唯一的出入口大门早已被垃圾堵得严实,终焉镇众人难得勤快的在门外清理出一个巨大的垃圾斜坡,勉强能供出入使用。

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内处处落满厚厚的尘土以及尘土掺着雨水形成的污垢,还有无处不在的各种被风送来的零碎废弃物,旧被掺了雨水的尘土牢牢的固定在地面上,新的时不时还随着风晃动。

这很腐海,墙内原本应该世外桃源一般的场所,俨然完美融入了整片腐海当中,与腐海内的其他场所毫无差别。

终焉镇没人会来清理这些,连奋力清理过坟堆镇洞穴的雅可可都对此无动于衷,对于这个应该被叫做家的地方似乎比坟堆镇洞穴更漫不经心。

因为对雅可可来说,只有主基地以内的空间,才叫做家吧?主基地门外的所有包括院落,不就应该是腐海的一部分么?她总不可能去清理打扫整个腐海吧?

主基地内相对整洁,并不是因为那帮人居然会勤快到会来打扫,而是响虎分门别类的强迫症所致,他用过和用得上的东西都必须清楚的分类摆放。

再加上主基地内部通风系统自带的空气净化除尘功能,这个是硬性需求。

因为储存众人的碳基身体的营养仓还是需要氧气摄入的,不过是分离空气中有害成分和无益成分只取用纯氧。

为了防止纯氧提取设备被尘土堵塞,主基地的通风系统有高规格的粉尘净化标准,却也间接保证了主基地内不至于处处蒙尘。

闲极无聊想找点事做的响虎却打算清理庭院了,但当他费尽功夫花费大半天时间才让主基地门前两米见方的一个半圆形呈现出自己被掩埋至深的混凝土本色时,他放弃了。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比理解所谓人类的骄傲和惰性,并且自己似乎也染上了这种骄傲和懒惰:

这种工作,自己的确一点也不想做和喜欢做。挑剔工作内容原来是所有源人类智慧生物的本能啊,所谓人类的骄傲和惰性,不过是他们有权拒绝这些工作罢了。

响虎花了与清理出这块地面同样多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反省和谴责自己身为一个虚无居然会有的所谓骄傲和懒惰,并试图战胜它。

最后理性和惰性顺利达成了停战和解,谁也没赢,响虎选择换个无聊的活儿干。

他决定去擦拭一下终焉众人的营养仓。虽然蒙尘没有太多,但透明材质与空气中的自然反应已经让那些器皿的透光性不那么好了。

雅可可倒很喜欢响虎打扫出的那块空地,她没有继续跟着响虎去维生区,而是慢悠悠的从主基地的门内搬着一张小桌子,带着自己的习题霸占了门口那块不大的地方。

晒着让钢铁躯体也能感觉到热度的暖烘烘的太阳,用计算的方式煲着走迷宫寻出路一样的数学剧,雅可可觉得生活很完美。

而维生区有些暗淡的灯光照耀下,响虎独自擦拭着那些固定在动力货柜基座上的营养仓。

一座座圆柱形透明材质的器皿中盛放着满满的淡绿色液体,其中如同尸体般悬浮着大家各自的碳基身体,一个个浑身光溜溜的。

雅可可被禁止进入维生区,理由是她还未完整成年,不适合看见大家的裸3体。詹姆斯、弗朗明哥和凯也被禁止,理由是杰贝妮卡跟莫妮卡觉得他们仨过份猥琐。

其实严格规范的话有权进入维生区的人很少。平可是一个,他是聚居点管理者;杰贝妮卡是一个,她真正的职业是生化医师;林东阁是一个,他负责相关设备的维护调试。

因为这块区域太过重要,重要到如非必要最高评议会不想有任何人拥有接近并伤害其中存在的机会。

这就是他们眼中人类残存至今最珍贵的财宝。譬如黄金钻石翡翠与珍珠,珍贵而稀少,价值却除了以供观赏再无其他。

但响虎一直是可以进入的,从小就是,这些人似乎对他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视若无睹。

碳基身躯的各处都粘贴着磁性贴片与针型采集器,特别是头部,更为密集。磁性贴片粘贴在皮肤外,针型采集器深入皮肤里,后面密密麻麻的导线延伸至营养仓顶部并连接将各种生理信号转化为数据传递到梦境系统内。

为了防止毛发生长妨碍磁性贴片类采集器的数据采集,营养液内是有毛发生长抑制成分的,所以这些碳基身躯全身不见任何毛发的痕迹。

身躯们半阖这眼,均被调整于青年期最佳的生理机能状态,四肢修长而健美,神色安详,犹如某种古怪的生化标本。

看着营养仓内与自己熟悉的面庞相同或相似的面容,响虎始终无法将他们与终焉镇的众人联系起来。

对他来说,他熟悉众人的实体要么是梦境系统内那神色鲜活的投影;要么是现实世界中会与他交谈并作出各种不靠谱行径的探索者机甲。

他无法建立起那些意识源发于这堆看起来似乎正在腐烂的生化标本的实感。在他看来,这堆东西更类似于标志身份的勋章。

林东阁的,平克的,詹姆斯的,杰贝妮卡的,伊塔尔汉的……

他们拥有碳基身体的勋章,他们身为原生人类的权杖,他们拥有最高评议会赐予地位的证件。

只是,不得不说,这些勋章权杖和证件真的有点丑。或者坦白到有点不恭敬的说,真的是非常丑。

还好日常与他以及雅可可、憨憨、铜锤和铁锤打交道的不是这些丑陋的标本,响虎有些愉快的想到,嫌弃的撇了撇嘴,于是更加卖力的擦拭起营养仓。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曙光之门内的梦境系统中,两个理应拥有有同样丑陋的证件、勋章和权杖的人类正密会于第三圈层c27区的某座咖啡馆内。

在梦境系统内,只需要拥有源程序,你最爱的各类饮品就能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的产生,甚至包括壶和水杯等容器在内,都能变成一段不占物理位置的程式包很方便的随身携带。

这种情况下,除非你能拥有一段别人无法复制的独家饮品源程序,像咖啡馆这类休闲场所,能卖的只能是环境。

所以除相关机构为特定人员设置的免费休闲娱乐场所,大多数咖啡馆和酒馆,都是按你驻留的时长收费。

毕竟拥有环境场所才是他们真正的成本,饮品本身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基本不会产生损耗。

当然,你硬要点别人独家源程序产生的饮品,如果不属于用以当特色招揽顾客的那类,基本还是要额外计算费用的。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知道,林东阁那厮如果肯脱离最高评议会相关机构,不去当惹人厌拖后腿的惫懒人员,无论是开酒馆还是搞源程序专卖,在果核内还是能当个小富翁的。

这是家史前美国七八十年代乡村风格的咖啡馆,老式的收音机反复的放着些约翰尼。卡什田纳西三人组时期的作品,乐曲欢快而随意。

大厅内摆放的并不是最能给人体触感以舒适感的柔软座椅,而是些很应景的原色木质桌椅。

墙上并不曾悬挂从系统复制的任何艺术大师的传世画作,而是张贴着同时期的电影海报和乐队宣传海报。

这家名为shotgun的咖啡馆整体装饰色彩明快活泼而随意,不带丝毫压抑造作的刻意高雅,也不带任何尖锐撕裂的街头风格,就是纯粹简单自然的乡村风貌。

shotgun是史前美式英语中抢副驾的专用语,源于西部牛仔时期副驾负责持枪护卫的传统。

那时候几个朋友一起坐车出行的话,如果要抢副驾不仅要率先占得身位的优势,大喊一声shotgun也是必须的。

这个乡村风格名义上是咖啡馆的地方,不仅有咖啡、果汁和薯条面包以及简餐,更有高浓度酒精饮品出售。

在咖啡馆内角落处用绿植配合木墙隔开一间隐蔽性极好的隔间内,杨鱼沐正皱着眉头斜靠在椅子上,肘部支在桌上的右手中无意识的晃动着一杯加冰的杜松子酒。

这种隔间在所有的咖啡馆里都不罕见,毕竟除了放松休闲外,咖啡馆也是人们商谈各种需要避开家人和同事的闲话或吐槽或八卦或其他秘密事宜的重要场所。

同样的隔间,shotgun里面有五间,并且价格不菲,撑起了这个其实经营并不怎么良好的咖啡馆大部分收入。

福克尔博身着对襟米黄色细羊毛衫和格纹衬衣,戴着顶巴拿马帽匆匆而入。

作为惹人讨厌、反感和恐惧的秘密机构成员,虽然他不在乎被人讨厌反感和恐惧,但如果时时身着制服去哪儿都被人盯着,也是无法忍受的。

顺手将帽子扔在了桌上,福克尔博皱着眉问杨鱼沐:“怎么来这里?去我那儿聊不好吗?”

杨鱼沐有家庭,他可没有,要聊什么去他的住处就好。

只是他挺好奇的,以他打眼一看貌似温和好相处的个性,都没见着有组建家庭可能的苗头(毕竟他的阴暗变态窥私欲最起码是相对熟悉之后才会发现)。

杨鱼沐这种整个刺儿都张牙舞爪在面儿上一看就很难相处的挑剔愤怒的家伙,何德何能居然能组建家庭?

他挺好奇能跟杨鱼沐这家伙一起过的女性到底得是什么样儿的,毕竟大家平时除了工作很少接触。但出于同僚间的情谊,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窥私欲。

“听说点儿事,想喝点酒!”杨鱼沐翻了个白眼儿:“你那儿连白水都没有,我去了觉得就觉得难受。”

那确实,除了阴暗窥私欲外没有任何爱好的福克尔博对生活享受要求极低。

他的住处就只有一张床摆在硕大的空间内,过去说事情还得席地而坐,连个坐垫都没有,别扭到令人发指。

第40章 老阴比们的图谋和两个愤怒的傻子

关于宪指的继续调查已经正式在宪卫局执行总署中叫停。

显然,出于宪指的严肃性和重要程度的至高性,不会有人会下达中止调查的指令,也不可能有人下达——这等于否定宪指,在整个宪卫局内没有人有这样的权限。

那条宪指仍旧以闪亮的字样显示在专门联通果核核心的专用内线小屏幕上,所有人都能看见,并没有变化成已执行完毕的灰色字体。

只是,仿佛某种不言自明的默契,正式工作中不会再有任何关于宪指调查的内容安排下来。或许还有工作内容相对自由的密探性质人员在关注和为调查尽力。

但是,如果他把这条宪指调查列为近期重点工作内容列上书面的话,恐怕会遭受到上峰的斥责。

执行总署上层对这条宪指的态度很明确:继续关注,却不需要再刻意投入任何正式力量去做任何的努力了。

逼近全执行总署持续十三年的巨大投入,犹如致密网眼一样将果核社会从南向北自细朝东仔细捞了一遍,别说目标,连与目标相关的虾米都没有发现一条。

宪章系统也会出错,这是高层的共识,并非单指这次的事件。以往宪章不是没闹过其他莫名其妙指令的笑话,比如毫无逻辑征兆与理由的给出制止某地聚居点建设的极高序列宪指。

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内,宪卫局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这一条指令。

虽然事后在当地掘地三尺并将该处所有涉及人员再三核查之后,宪卫局和最高评议会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有任何危及人类未来的可能。

宪卫局因此被最高评议会耻笑了很久,但由于宪卫局的坚持,当地被划为禁止开发区域,原本计划安置于当地的人员也被强行打散安排到了其他城邦及聚居点。

这并不是孤立的单次事件,类似事件宪卫局有专门的归档。如果将这类归档卷宗换成纸质的话,足够堆满执行总署底层的一间资料屋。

当然,如果跟宪章系统有理有据下发的指令总数相比,这些指令的数量仍旧属于九牛一毛,或者更准确的说,千牛一毛?

宪章系统只是运算量比较大的一台运算系统,并不是神,当然有可能发生逻辑故障做出错误判断。

但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事,这是宪卫局的态度。不人性,却严格。宪卫局并不在乎会不会冤枉任何人,他们背负的是维护人类未来不受威胁的重任。

以此为前提条件,个人和个别团体应该得到的公平和正义不值一提。

总不可能当整个人类世界颠覆的时候,这些个人和团体还能够存在吧?所以对个人和这些团体的公正公平和正义,就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执行归执行,宪章系统也会出错这个判断却牢牢的钉在大部分高层人员心里,他们清楚的知道很多时候他们或许冤屈或冤枉了很多人很多团体但仍旧坚持如此。

不过在宪卫局及执行总署的底层岗位和部分高层身上上,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看法,因为对于宪章系统的狂热崇拜与无条件信服是宪卫局高效运转的根基。

在整个人类社会陷入颓废低迷期的时候,只有宪卫局能保持高效正常运作。

甚至当时的宪卫局还按照宪章指令接管了数个归属最高评议会范围的智能部门的运作管理,直至人类社会没出大岔子的撑过了那段的低迷期,也幸好他们接管了。

这种力量正是始终贯彻的对于人类未来的使命感与对于宪章系统近乎偏执的迷信带来的精神力量,高层从未试图浇灭这种普遍存在的狂热情绪,甚至一直在有意无意培养它维护它。

在这种狂热情绪中的人们看来,宪章系统不会有错,它只是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庞大运算计算出了某种征兆,并选取关键节点予以扼杀。

套句之前平克跑错片场的发言,但需要改一改主角: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我们的耳朵会欺骗我们,我们的经验会欺骗我们,我们的想象力会欺骗我们,但宪章,宪章系统不会。

这是这个团体或者说机构占绝对主导地位的绝大多数人真实的心声,个别清醒的高层也只能依靠这种力量,而无法违背这种力量。

偏执、狂热却强大,这三个词在宪卫局被互为因果的紧紧绑在一起,你试图拆除掉其中任何一条属性,带来的都是宪卫体系的彻底崩塌。

杨鱼沐和福克尔博正是宪卫局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这股情绪与这种精神的核心代表,司徒尔森曾经也是,但在杨鱼沐和福克尔博看来他一定程度的堕落了。

在尝试调查所有梦静设备去向的过程中,司徒尔森退缩了。这其中水太深,如果宪卫系统不想与最高评议会体系彻底撕破脸,调查最好不要进行下去。

你会查出与之相关最高评议会相当数量关键人员私底下做出的龌龊之事。

虽然那不涉及宪章,也不在宪卫局的职权范围内,宪卫局就算查出来也无权将之公之于众。可你不欲人知的亏心事如果被不相干的外人发现了会怎样?

你会觉得别人正在寻找你的把柄,如果被人知道,你会担心随时可能被要挟。

这是真实的,宪卫局真的会这么干,在执行宪指时他们就是一群毫无人性的机器,从不在意手段是否光彩。

所以调查过程必然会招致无数的打压和有心之人设置的障碍,甚至包括栽赃与陷害。因为这种调查与宪指并不存在必然关系,有掺杂个人意志,他们敢于违背。

就算突破这些了解到一些事实,宪卫系也必然会招致某些人永无休止的敌意与攻击。

宪卫局在执行宪指的时候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但在遭受到不明攻击和打压时并不能。

你总不可能受到攻击就果断掀翻底牌暴露所有人的阴私吧?

如果你这么做,所有外部人员会协力在你来不及掀底牌之前覆灭你们全体,不管你手头有没有他的把柄——他又不知道你有没有,或许你有而只是没让他知晓呢?

不能果断掀底牌的后果是只要隐藏得住最核心的恶意源头,宪卫局会遭遇源源不断的攻击、抹黑和污蔑,以试图在被他们威胁前彻底覆灭他们。

想清楚因果之后司徒尔森不寒而栗。宪卫局目前只是让所有人讨厌,但总体还能得到行动的支持与配合。

但如果发展到与自己希望维护的所有人为敌,那可能是最悲哀悲惨的局面了。

略略试水后司徒尔森断然叫停了行动,封存卷宗并且向上汇报了调查思路、所遇阻碍和可能的危险。

他这种谨小慎微老成持重激起了杨鱼沐和福克尔博极大的反感,他们觉得宪卫系统就是握在宪章系统手中的剑,是宪章系统赖以用指令干涉现实的肢体。

肢体是可以再生的,不管最高评议会和相关势力摧毁宪卫系统多少次,他们都无法不遵循宪章重新组建宪卫系统。

而当宪章握在手里的剑以及可以再生的肢体都开始惜身,开始害怕为执行宪章系统的指令而招致灾祸,这枚剑还有作为武器的资格么?

但司徒尔森并非是以正式命令的形式叫停他们的调查的。

因为这个调查方向掺杂了个人主观判断,因而在任务级别里优先级不高,司徒尔森只是塞给他们更多优先等级更高的工作。

这是执行总署的管理人员们制止下属们继续在那条宪指上投入太多精力的通用手法,宪卫局跟杨鱼沐和福克尔博一样坚持要从各个新的方向展开延伸调查的绝对不止他们两个。

反正十三年多的累积,手头没处理完的高优先级公务堆积如山。这些公务只是优先级高不过直接宪指罢了,只需要在各种延伸调查的优先定级上略略做些手脚,甚至是不用做手脚,就能让这群狂热份子加班加到吐。

这就没办法拒绝了,杨鱼沐和福克尔博的职业操守和对宪卫系统的忠诚都不允许他们丢开这些明显优先等级有理由更高的工作,坚持做自己的宪指延伸调查。

高层的老阴比老狐狸们觉得,等到这十三年累积的公务全部处理完,大概率这帮狂热份子早就被其他事转移开了注意力。

毕竟狂热总是很难持久的,至于宪卫局集体对宪章系统的持续性狂热?拜托那是一种上升到狂信阶段的情绪。

至于这帮人在加到吐的加班之后还有余力去做延伸调查?没关系啊,多余的精力总得消耗,宪卫局上层乐见其成。

毕竟老阴比老狐狸们只是觉得不值得再投入太多精力了,并不是抗拒继续调查,如果真的能调查出来什么东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调查过程中惹到什么人而且没调查出来什么东西?

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

你看这不是我们宪卫局的意志和正式工作,只是小孩子们出于对宪指的重视而冒犯到您了而已,所以你是没有理由针对宪卫局的。

你也尊重宪章是吧?所以你应该体谅孩子们的心情,我说个对不起这事儿咱们揭过好不好?我会制止他们的。

什么?你要对宪卫局的孩子们下狠手?真当我们宪卫局是吃素的么?兄dei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这些孩子里任何一个出事,老纸绝对给你血亲八辈儿翻个底儿掉。

话撂这儿没可以起底的我们造底都能搞死你,你自己思量思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整个宪卫系统的怒火。

如果调查过程中惹到什么人并且调查出来了什么东西?

嘿嘿,老哥你放心这事儿我们宪卫系统绝对不会对外公开的,我们有制度有操守。

警告你,别试图搞什么小动作,宪章在注视着你!

只要不是公开大范围同时惹到太多人,宪卫系统盛产的护短老狐狸老阴比有足够的实力和强势护佑住这帮私底下搞小动作的小崽子们。

宪卫局一直是这样过来的,这也是宪卫局一直惹很多人讨厌的重要原因之一。

前提是不能是公开正式的官方行动,并且不能是官方默许,只能是小崽子们的私自行动。

这是一条必须划下去卖无辜装意外粉饰清白的线,没有这条线有很多严重冲突就不再有缓冲的余地而会发展成不死不休。

宪卫局不能跟任何机构不死不休,除非有把握动雷霆之势把他们连锅端。不然随便个机构都敢跟你不死不休,身为秘密机构哪儿还有什么威慑力?

这种威慑力是双方的,一方面没有机构敢真的招惹宪卫局,另一方面为了维持这种局面宪卫局没有绝对的把握也不敢太肆无忌惮的把任何部门往死里逼。

这就很好,很平衡,对宪卫局自身也有约束,避免宪卫系统内人员的自大与膨胀。老阴比老狐狸们很满意。

被老阴比老狐狸们算计的小崽子一号杨鱼沐和其实是老崽子却依旧有颗小崽子脑子的小崽子二号福克尔博,正满腔愤怒的谴责着宪卫局高层和司徒尔森的堕落,并奋力在加班加点后依旧挤出精力来出钱出力以私活儿的形式为单位干公务。

也就是傻点儿,不傻哪儿找这么好的员工去?所以他们根本没懂司徒尔森每每看他们眼神中的怜悯的真正含义。

愤怒的小崽子二号福克尔博丝毫不心疼愤怒的小崽子一号杨鱼沐的津贴币,抬手按铃要了杯要额外加钱的独家源程序好酒。

津贴币是最高评议会直属机构的特权货币,只在特定范围内使用,购买力比城邦和聚居点之间流通的位币搞几个等级,曙光之门里头只认这个,位币在这儿屁都买不着。

“喂,你自己的津贴自己花我可还得养家,你就不能给我省点?”杨鱼沐抬头心疼的抱怨了一声但也没制止,这一杯抵他一半儿的隔间费用了。

福克尔博不为所动,他控制窥私欲不代表他一点儿没窥没打听,他可知道愤怒小崽子一号杨鱼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

虽然他不觉得杨鱼沐有多帅,问题人家就吃上了软饭。杨鱼沐女人收入比杨鱼沐高出一大截,要他养个毛线的家。就冲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连杨鱼沐都不知道他知道,他觉得自己就该喝他一杯贵的。

他甚至恶意猜测杨鱼沐这小子在外面跟刺猬似的动不动就炸毛,是因为在家里只能各种面各种绵巧乖巧没脾气憋的?

“听说了什么事儿?”等系统在桌面上自动生成他要的酒水之后才开口问。

身为窥私高手,他当然知道这种为防止侍者听见客人谈话声的设置,实质上在空间数据产生流动的时候只需一点小技巧就能具备窃听效果。

“我托十一处的一个哥们儿帮我查到的。”杨鱼沐猛喝一口酒,一想起这件事儿就愤怒的鼻孔都扩大了几分:“你知道吓得司徒尔森叫停调查的那两台梦境设备是落到了谁的手里么?”

“城邦秩序局局长彭比特!”不等福克尔博出声询问,他已经自顾自愤愤然公布了答案。

“区区一个成立才多久的城邦秩序局,都能吓到我们缩头装孙子!”他提高了声量。

他愤怒的拍着桌子叫出声:“我们还是跟最高评议会平起平坐的宪卫局么!”

第41章 老婆与酒的思辨和庞加莱球面猜想的逃离

福克尔博不置可否,却在肚子里吐槽杨鱼沐是不是夫妻生活过多了床榻之间过于繁忙把脑子废掉了。

彭比特才不简单!

不算城邦和聚居点的那些土皇帝们,最高评议会体系内多久才有机会产生一个新的局级职位?

老家伙们把持高位权柄而且持续保持精力不衰退体能不下降寿命不终结,他们不退位,下方晋升的天花板就是各种副局了。

君不见各大局级机构顶级副职越来越拥挤臃肿,却始终没有新的主管正职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能爬上最高评议会官僚体系内数百年唯一新产生的全新正局级职位的彭比特,无论是从势力、人脉、能量、底蕴和背景来讲,哪一点能比某些尸位素餐的旧有高位者差了?

城邦秩序局成立的虽然晚,从权责范围、利益纠葛和实际权柄来说,又哪一点弱了?

杨鱼沐怎么敢用区区一个这样轻蔑的口气说起他和他的城邦秩序局?

更何况即使作为愤怒的小崽子二号,从资历上来讲其实是老崽子的福克尔博其实知道,让司徒尔森打退堂鼓的,并不是彭比特和城邦秩序局而已。

彭比特和城邦秩序局再实力雄厚,正面对上凶狠残暴强横霸道的宪卫局这种大白鲨,也不过算是一条牙口锋利些的巴掌大小的利齿鱼罢了。

即使只是执行总署里繁如过江之鲤的小小督查组长职位,司徒尔森又哪里会虚彭比特这种份量的对手?

(作者君旁白吐槽不受控制的边缘角色过于激进的心理活动:喂,别忘了你刚嫌弃过杨鱼沐怎么敢用区区,你想到的”彭比特这种对手“又好得到哪里去?太双标了吧?)

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司徒尔森忌惮的是沿着这条线牵出来太多大大小小的尖齿鱼。

一条巴掌大小的利齿鱼,随手捏死也就捏死了。但一群聚在一起的话,就叫做食人鱼群,一整片水域无人能敌,大白鲨也不敢轻易招惹。

虽然仍然愤怒于大白鲨居然缩了怂了,作为愤怒的小崽子二号,福克尔博才不是脑子被愤怒塞满的那种傻子。

他愤怒的是宪卫局居然开始以庞然大物自居,丢了那种舍得一身剐也要把高位者拉下马的混不吝气质。

这却是没法儿对杨鱼沐们明说的,他怕伤了杨鱼沐们这些小崽子的士气,那可是宪卫局最宝贵的财富。

“彭比特并不简单,别那么说!”出于同僚的良好情谊,和对眼睛头上成长起来的后辈的爱惜与欣赏,福克尔博淡淡的提醒道。

能以现在的资历坐上宪卫局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副职位置的杨鱼沐,哪里又会是单纯的傻子?

他是以超强的执行力洞察力与冷静,以及做事的细致耐心得到过副局级人物首肯的优秀才俊。

只是想法看法往往有些偏激,在某些事情上过于情绪化罢了,这未尝不是老狐狸老阴比们刻意灌输引导的。

小崽子们要都精明的跟老崽子似的,那就不好骗不好支使了不是?

宪卫局最需要的就是杨鱼沐这种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愤怒小崽子一号,和福克尔博这种什么都明白却不为所动一意孤行的一号小崽子进阶。

绝对是老狐狸们喜闻乐见的理想标准样本成员,像姆温查那类办事利落却油滑处事的,做到死也不会成为宪卫体系的骨干成员。

你没见连司徒尔森都是从愤怒小崽子过来的?只是升迁后接触的信息范围更多更广了,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变化了,这才把热血替换成了谨慎而已。

稍微煽一煽激一激放纵一下约束,你能看到一个比杨鱼沐都尖锐激进的司徒尔森,这差不多是宪卫局所有被看好的中层人员的共性。

杨鱼沐比了个手势,福克尔博机警的住嘴,等杨鱼沐拍铃重叫了一杯酒。

孩子心里苦,请福克尔博喝最贵的独家特调自己却只敢喝免费的传统加冰杜松子,就这心里盘算着这个月剩的那点积蓄够不够给媳妇儿买她看得上眼的礼物。

“如果以宪卫局的名义出马,料彭比特不敢搞什么花样。”福克尔博见数据传输完成,开始自顾自的说:“这方面你擅长,但现在我们是私自调查,所以他那边的继续探查这块儿你交给我。”

杨鱼沐闷闷点了点头,隐秘调查这种事他比面前这位他心目中的老阴比真正老阴比心目中的小崽子差不止一个档次,没什么好争的。

他含了一口酒在嘴里咕咚了半天才终于咽下,不甘心的探问:“那我……就只负责局内的互通消息?”

福克尔博这些年愈来愈有些独行侠的味道,除了他们组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和不得不打交道的其他人员,不管是不是同期都不额外沾上一点关系。

和局内其他热血小崽子们互通消息交换情报这种事,显然是杨鱼沐比福克尔博更适合了。只是只做这点事让他很不情愿。

“有些时候有突发状况的话,可能需要你临时接应支援。”福克尔博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你那边方便么?”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杨鱼沐兀自嘴硬,但眼神飘忽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福克尔博暗自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打扰他。

“xljmd-7-596he和bxjmd-7-24703两套是吧?下落方面有什么线索么?”他补充问道。

“时间你也知道,xljmd-7-596h是他就任城邦秩序局之前还在机工署的时候批出去的,那会儿刚好是各方面争夺城邦秩序局的关键时刻,我怀疑这里头有什么内幕交换。”

“另一台据说是履职城邦秩序局后通过私人关系批出来的,十一处的强森说好像是为了掩盖什么项目的重大失败所以保密,问题倒不大。”

“注意你看问题的角度。”福克尔博皱起了眉毛:“设备用途有没有问题跟我们毫无关系,那是他们最高评议会内部的事情!”

“我们并不是为了查出和惩戒他们体系内的问题,而是找到这两套系统的下落进行宪指调查。”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教训道,丝毫不顾及杨鱼沐比他更高的局内职级。

“嗯,我只是转述强森的话。”杨鱼沐居然乖乖受教,声音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他可是亲眼看见过福克尔博直接反驳司徒尔森,而司徒尔森都拱手听教的。

局内的这些老资历,以宪章角度思考问题几乎成了思维惯式,不像他们资历还不够深的,有时候思路还是会跑偏。

顿了顿,看杨鱼沐没什么有价值的新情报给出来,福克尔博将手中杯里的独家特调一饮而尽,随之嫌弃的撇了撇嘴。

除了贵还真的没什么好,特别倒是特别了,在他看来特别之处在于特别难喝。

他抓起自己扔到桌上的巴拿马帽问:“你要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开玩笑,事前根本没说好谁请谁,只是他一来就用理应如此的气势钉死了杨鱼沐买单的共识。

都说完了还不早点跑,万一杨鱼沐临时有急事跑掉单可得他来买,那么贵又那么难喝的酒,他为什么要为此付钱?

“你先走吧,我在这儿散散酒味儿!”杨鱼沐烦闷的挥挥手。

连续加班好几个月终于有个休息日,自己却说有公事出来,带着一身酒味儿回去的话老婆不说什么也不好交代不是?

他面对着面前刚喝了两口的加冰杜松子开始发呆,一边喝一边散酒味这种操作不晓得是不是具备可操作性。

可是你如果让他放着不喝和倒掉这杯,对于爱喝酒却取了个讨厌他喝酒的老婆的杨鱼沐来说,浪费掉这难得的喝酒机会,是在不是个好选项。

再啜饮一口,带着冰意的涩涩的苦味在舌尖上化作回甘,杨鱼沐深沉的叹息。

算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他决定坦然面对老婆的不开心,最多深刻忏悔诚恳道歉吧!

相对于某头陷入老婆与酒深刻思辨的死猪,响虎研究的问题就更具现实意义了。

他终于从无所事事的颓废中脱离出来,专心致志的开始一个相对伟大课题的研究。

那是他最不擅长或者说极少涉猎的范畴:雅可可数学学习成果的验收与兴趣转移。

是因为平克貌似无意的一句话:你觉得雅可可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谁都不会以为平克这样的老家伙的貌似无意是真无意。

他要真的无意而为之的话就压根儿不会有那造作的满不在乎的神态。

他跟莫妮卡学的,但那种神态真的很不适合他。

平克会这么问是他感觉到了不对,自己乱出的主意似乎正滑向一个失控的局面。

雅可可并没有变得越来越机灵,却越来越向专业数学领域的学术呆子发展的趋势了。

什么费马大定理与抽象代数结构尤其环理想和椭圆曲线模结构的关系;

什么庞加莱球面猜想与瑞奇流技术,什么拓扑不变量与附加条件……

那些平克一听就满脸懵逼和满眼懵圈的概念和名词,已经让他不敢故作关切的跑去问雅可可你在做什么啊?

平克觉得,让雅可可靠数学去改变思维习惯根本就是个晕招。

他觉得他是被响虎这小子带偏的。

咱们雅可可只是性格有点鲁莽,外加思考通路与普通人不同而已。

又不是没有逻辑思维能力没有空间想象力,学什么数学?

他一想到自己心爱的雅可可,将来会戴着个镜片有啤酒瓶底厚的大黑框眼镜(话说设定里有虚拟投影或者虚无会近视这种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对着一大堆他完全看不懂的数字符号,双眼发光如痴如醉的疯癫疯魔就不寒而栗。

他对雅可可未来的期待是在他百年之后继承面馆,做个清秀温婉却内藏犀利的老板娘啊。

(百年什么鬼?你会死吗?请大家原谅这个老泼皮自己给自己胡乱设定的剧本)

我们必须声明平克的想法完全是对于从事数学学术领域的广大女性的恶毒污蔑。

她们基本美丽又聪慧、优雅又知性、可爱又迷人……此处省略数万字。

如果你实在无法想象,有一部美国影片叫做《天才少女》。

里面由麦肯娜格蕾丝饰演的小数学天才玛丽如果长大成人,就是她们的标准模样没错了。

(内什么如果有学术美女看这部书的话,看在我求生欲满满的份上可否饶我一命?)

言归正传,不管真实的学术数学美女们是什么模样,雅可可却正朝着平克担心的方向发展。

响虎其实没那么介意啦,反正还是雅可可不是?她自己开心就好。

可是他被平克所描述的雅可可眼里只有数学没有他的未来吓到了,不得不紧张起来。

理论上,响虎是个不到20岁的小破孩子,而平克是个以老鳏夫自居的万年单身老泼皮。

对于扭转一枚固执单纯的单细胞美少女走向某种宿命之路来说,他们都没经验。

所以避开雅可可召开终焉全体会议势在必行,寄希望于群策群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可我觉得挺好的啊!”林东阁摸着下巴。

“当年我有个白富美发小儿,就是做学术研究的。”

他陷入回忆和某种色迷迷的憧憬中:“你们不知道,当她专注于学术研究的时候那种神态……”

“简直是又冷酷又性感,整个人都发着光啊!”林东阁阁下开始由衷的赞叹。

“就是就是就是……”詹姆斯把脑袋当玉兔捣药的玉杵点:

“做学术的美女什么的,最迷人了!”

“你那是犯贱……”杰贝妮卡毫不留情的戳穿林东阁:

“在你眼里只要不搭理你的妹子,哪个不美?”

“至于你……”平克接话斜眼看着詹姆斯:

“只要是你能接触到的雌性生物,哪个你不觉得美?”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现场嘲讽大乱斗由此拉开序幕。

“好了好了好了!”

响虎使劲儿的抱住压根儿就没兴趣bb,兴奋的想冲上去开揍的野春至,扯着嗓子吼:

“我们要讨论的是用什么东西转移开雅可可对于过份数学的专注力……”

“而不是她应不应该变成学术美少女……”

“什么东西?”夸张的声量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响虎,连被他强行拉住的野春至都扭头奇怪的看着他。

“你啊!”莫妮卡理所当然的说,大家齐点头。

“我?我怎么了?”响虎茫然四顾:“我啊什么?”

“笨!”连一贯没脑子的野春至也开始嘲讽了:“说到能让雅可可从任何事情上转移专注力的什么东西。”

他一脸嫌弃的看着响虎:“除了你还有什么东西?你不是东西?”

拜托野春至,响虎初生的时候,你重男轻女的倾向性呢?

终于还是败给了雅可可的无敌魅力了么?

“我?”响虎有点懵,有点羞涩,又有点心中甜丝丝的得意。

最了解雅可可的人都在这里,他比这群人都更了解雅可可,所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从小到大,雅可可最在意最在乎的可不就是他响虎吗?

要转移开雅可可对于数学过份的专注力,除了他还能有什么东西?

呸,他才不是东西。

呸,他当然是东西。

自己到底是不是东西?响虎陷入逻辑混乱中。

第42章 完败的响虎魅力和坟堆镇新颜

在肯定不知道是不是东西的自己能够转移开雅可可的主意之后,终焉镇全体会议继不继续进行对响虎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他果断放开野春至,一路沉思着离开了乌烟瘴气的林东阁的青楼。

野春至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两条胳膊,感觉到彻底源自自由的欣喜。

讲真,由于干不过响虎,他已经越来越多次想干架的时候就那么被架住抱住无能为力了。

这也是号称喜欢跟强者干架的野春至为什么宁愿去揍林东阁也不找响虎的原因。

一个字,憋屈(是野春至数学不好,不是我)

还被怎么开打就被人扭住架住制住,哪儿来的乐趣?

这次居然被放开了?狂喜涌上野春至的心头。

然后憋屈了很久的他嗷的一声就冲上去了,见人就揍。

现场一片混乱,嘲讽言语的大乱斗彻底蜕变成了飞腿和拳头齐飞的真正全武行大乱斗。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没怨没仇打顺手了看见了也照样揍。

有目的的互打?不存在的。

开始大家都只是都想揍见人就打的野春至来着,后来发现挤不进圈子等着也不是个事儿,果断朝正揍野春至背朝自己刚刚又嘲讽过自己的某某某下黑手了。

乱打开之后谁都不介意得空了优先选先揍野春至几拳,野春至彻底嗨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痛快了,好像是自从发现那死小子比自己能打之前?

不,那之前也没这么嗨过,来终焉镇之前也很少这么嗨过。

这个发现让野春至对揍林东阁丧失了大部分兴趣,他就这么走向了坚持一个人单挑所有人的不归路。

当然,得是在响虎不在场的时候。

让我们暂时先把目光从林东阁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变成大乱斗现场的所谓青楼移开。

追随某个内心有点小雀跃小喜悦小羞涩,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东西的老妖怪式少男的步伐,去看看他偷走终焉镇集体智慧成果之后的遭遇。

这果实当然是有毒的,毒在于准确找出了关键,却没有给出执行步骤。

或者说,给出了核心创意逻辑,却丝毫没有可执行方案。

响虎怎么去转移开雅可可的注意力呢?他一直都是雅可可的,财产啊。

雅可可又不担心会失去他,当然没必要一直用眼睛盯着他,自然是心中笃定的专心研究学术,都不拿正眼看他。

“雅可可来,我给你准备的糖果!”响虎殷勤的奉上了杀招。

“唔!”雅可可真如平克所言的戴了副黑框眼镜,不过当然没有近似啤酒瓶底的厚镜片。

据说是为了缩小视线范围,增加专注力,好让注意力更有效的集中在面前的书本上。

眼皮抬一抬扫了响虎一眼,糖果抓一把搁旁边,没忘记剥开一颗塞嘴里。

眼睛都没从典籍公式上移开超过一秒,甜头全吃正事儿不耽误,杀招化解于无形。

“雅可可喝水!”响虎又殷勤端过来了雅可可心爱的冰饮。

“嗯!”随手接过啜饮一小口,放到了糖果旁边,这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干扰收益率直线下降。

“雅可可……”

“你好烦呃,我在看书!”这次话都没说完整,直接被搂头打断,雅可可烦躁的举手胡乱抓了抓头皮揉了揉头发。

随便盘起用两根吃过面后不知道有没有洗的筷子叉住固定的发髻因此略有些松动。

因为是刚及肩的中长发,刚抓过揉过的地方乌糟糟一大堆头发从发髻中脱落出来,胡乱纠葛在一起,像个鸟窝。

响虎心都要碎了,这蓬头垢面的样子快赶上詹姆斯了,还是他清纯可爱的雅可可吗?

去特么的学术美女最迷人,林东阁和詹姆斯完全都是在胡扯(这是响虎说的,并不是作者说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响虎在雅可可身后三尺的地方绕开了圈圈,

原本他还对平克所说的事情将信将疑,一般这种时候他都在捣鼓自己的事情,而一旦注意之后他发现事态严重的超过了他的想象。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眼光始终无法从雅可可乱糟糟的头发上移开。

这种事,不能期待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比如……

响虎终于有了决定,他跑去找了个梳子,蹑手蹑脚走向雅可可。

他准备在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打扰到雅可可的前提下,去给雅可可梳头发,这样她就可以一边研究她的学术一边毫不抗拒的习惯响虎在身周的存在。

再然后,闲闲的跟她聊上几句,不知不觉转移开她的注意力,带她出去散散心……

然而,套句中老年人倚老卖老感怀人生常有的语态:还是太年轻啊少年,再完美的设想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嘴脸的。

响虎还没有靠近雅可可的身边,一只手已经糊到了他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他徒劳的往前拱了拱头。

早就被响虎在身后转来转去弄出的声响搞到心烦意乱的雅可可伸直一只手,正好按在响虎的额头和双眼之上。

“你到底想干嘛?”冷冷的不耐烦语气透着杀气。

“我……我……想给你……梳头……”响虎弱弱的举了举手中完全没排上用处的梳子。

“不是这个!”杀气并没有消失,原本耷拉着眼皮的眼神却凌厉起来。

“我……我……”响虎突然急中生智:“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坟堆镇玩儿!”

“怎么不早说!”手缩了回去,又伸过来抢过去了梳子。啪嗒一声厚比能砸死老鼠的典籍被合上了,手上的笔被丢下了。

胡乱用梳子在头上划拉着,雅可可走向盥洗室。

在终焉镇梦境系统中生成的个人形象会同步到她的探索者存储里,再去坟堆镇梦境系统中如实重映。

雅可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响虎平克林东阁他们都不是外人,她当然不介意。

那副样子出现在老鬼还有那群没有多熟的人面前,她要丢脸到平行宇宙了好吗?

响虎站在原地愕然不已。

这是不是说明,被终焉镇大家一致认定的他对雅可可的魅力,彻底完败给了坟堆镇?

怎么突然觉得好伤心,这不是达成了目的码?

坟堆镇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人员扩展了10倍的坟堆镇有终焉镇那群人永远无法比拟的行动力,而且对改善自己的生活充满热情。

虽然被响虎警告着尽量不要引起任何可能的注意,但是他们可以夜晚行动。

月光并照不进夜晚笼罩腐海的迷雾。

响虎想不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和腐海迷雾里,他们遭遇了多少的困境。

卡比亚险些回不来了。

她踏空在一块看起来很结实的腐海垃圾缝隙上方的浮层上,顺着缝隙跌落到一滩强酸性的腐海水里。

勃勃尔沿着痕迹找到她的时候,整座探索者机体已经被腐蚀到只剩右臂和安置存储芯片的前半颅还算完整。

她拼了命的用右臂抓住缝隙壁上的一枚铁枝,又害怕用力太大拉断唯一的凭借。

所以只勉强把右臂和前颅送出水面,剩下的部分浸在强腐蚀性的水里去获得浮力。

所以雅可可和响虎再见她时,她额前原本用细铁丝绑着用以辨别身份的金属块儿已经换成了一根犹如独角竖起的铁枝。

那是勃勃尔带她回来的时候,终于断在她手中的那根铁枝,却仍然被她牢牢抓着的部分。

当时她的处理器已经彻底烧毁,机械体忠实的执行了她最后的指令:绝对不放手。

因为这件事,坟堆镇的众人重新接纳了卡比亚三人。

他们同样为建设这个地方而拼了命,他们同样应该享有与大家伙伴的情谊。

摊开谈之后,一些芥蒂也被解开了:卡比亚他们并不是不知感恩于从响虎处得来的一切。

他们只是不想用自由交换而已,哪怕是名义上的。

所以他们更拼命,是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得到的这些,并且会为还清得到的这些而拼命。

他们也了解了响虎并不曾以恩惠要挟他们,并有劝勃勃尔他们大家善待他们。

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回报而已,更何况有响虎的要求,大家不再介意彼此间的区别。

从那以后,大家都会备份一份核心思维程序包括显性记忆留下:

如果我回不来,就让他代替我活着吧。如果以为我回不来我又来了,就只当多了个姐妹兄弟。

他们并没有什么私人财产,也没有太复杂的社会关系。

至于之间存在的个别恋人关系,看另一半选吧,或者三人一起,大家都很坦然。

生死面前,所谓坚定的爱情在他们之前其实并没那么神圣,并不如响虎和雅可可那般。

本来在近乎无尽的生命中,分分合合的事情太多,谁也不确定某段关系多久会终止。

并不是没有那种犹如互为肢体一直持续的关系,但太罕有,罕有到没多少人有机会见过。

所以所谓恋人的常态基本是:分开是肯定的,只是看分开需要多久而已。

从那以后,大家的探索者机体腰间都多了一只锁扣。

他们在摸黑的夜里三人一组的出动,彼此用绳索相连,避免再遭遇卡比亚那样的事情。

就是用这样的努力,他们像隆冬即将到来的松鼠一样疯狂囤积所有认为用得上的物资。

为了建囤积物资的仓库,坟堆镇的洞穴甚至已经挖穿了岩石层,接触到泥土层了。

这是一种群体性的恐慌症,他们受够了什么都没有的流亡生活。

无数的废弃元件被收集了起来分门别类的放好,稀有元素的小金属块他们都堆满了半个小屋了。

那都是百倍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稀有元素储量了。

有了稀有元素,就等于有了处理器,原本的简易梦境系统运算功能被迅速扩充起来。

以响虎的目测,处理器群组的规模,现下的坟堆镇梦境系统的运算能力,搞不好已经超过终焉镇很多了。

这群人里头也有人有源生体是程式专家,据响虎和雅可可的一致判断,好像比詹姆斯高明。

源生体的知识体系与研究思维能力,并不在显性记忆中。但会有些记忆并不深刻至本能的参数公式类记忆,并不在思维能力里而已。

然而有了响虎拷贝来的詹姆斯简易梦境系统作为原版研究,系统改进就不成问题了。

感知感触感觉体系的细化完善,原本植入探索者客户端的数据被纳入系统……

当雅可可和响虎登入坟堆镇的时候,发现这其中的空间被放大了数倍,这显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响虎不明白的是,空间边缘却仍然是犹如墓室一样的砖石结构,大家住的仍然都是看起来结构简单绕着篝火围成一圈的木屋,镇中央仍然燃烧着篝火……

单纯就环境而言,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似乎梦境系统运算能力的扩充只是给了他们其实用不上的更大的空间而已。

响虎原本以为能看到的跟终焉镇差不多的场景被彻底颠覆了。

如果说差别,也就是墓室穹顶的四个方向设置了四台巨大的探照灯。

犹如太阳般的照亮了整座空荡荡的墓室空间,而且据说休息时还会关上。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没有天空云朵风的流动和阳光暖烘烘的味道……

依旧是一座阴冷只是被照亮了的墓穴而已。

雅可可在跑来跑去的欣赏自己被四个探照灯拉出的四个影子,似乎又恢复了她可爱的模样。

“我们没有相关的数据资料库……”负责系统编程相关工作的法约尔呐呐的解释。

响虎顿时明白了,梦境系统中模拟出史前世界的天气天象飞鸟鱼虫并不是编写程序就足够的。

有关于原始样本的详细数据资料是必不可少的。

要看见一只兔子,你得有兔子详尽的影像外貌活动习性等各种数据。

要让那兔子抓来能杀杀来还能吃你就需要更多解剖学生物学细胞学等等的详尽数据资料。

有这些,你才能在梦境世界中还原。

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中当然不会有这么多用不上的资料数据。

事实上他觉得用不上的资料数据他的系统里半点都没,连探照灯都是法约尔从篝火堆的照明功能体系里倒推还原出基本数据样本然后构建的。

看着雅可可哼着歌仍旧跟个孩子似的在坟堆镇里疯跑的欢快模样,响虎沉吟了一下:

“我想想办法,尽量给你们拷贝一份出来。你们怎么不传信号告诉我一声?”

数据量有点大,他得想想怎么蚂蚁搬家。

“不用了……”这次搭话的是卡比亚:”这是我的意见,他们也认同。”

之前响虎和雅可可过来的时候,她总是躲的远远的,这是她第一次凑到响虎跟前来。

勃勃尔有些担心她口无遮拦惹响虎不高兴的样子,瞪了她一眼。

“嗯嗯嗯总是麻烦大人们也不好……”老鬼连忙点头应声。

“那只是你自己同意的原因而已,”卡比亚毫不留情面的打断老鬼:“我们欠这两位的早就不是多这一点和少这一点能有区别的,你知道我说的原因不是这个。”

第43章 斯巴达式辩论失败和及时的数学枕头

老鬼有些讪讪的样子,但其实并不在意。

他抢着拦着卡比亚的话其实也是一片好心,觉得有些话没必要说开。

毕竟说开了或许会有些抹不开情面,响虎并不介意的样子,他们说多了倒像他们小人之心了。

毕竟是真的过命的交情,一起共过生死的。

他虽然不像勃勃尔那样跟卡比亚他们那么亲近,却未尝不存着些回护之心。

“这位……”卡比亚想称呼响虎一声,却卡住了。她不想跟勃勃尔他们一样称响虎大人,觉得未免也太谄媚了些。

并且她也不是勃勃尔他们那样雅可可财产的身份,叫大人似乎是故意抹除差异,她也不愿意做这种事。

“响虎!”响虎自己补充道,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叫他什么,觉得直接叫响虎更顺耳。

只是老鬼他们一直叫大人大人的,他也懒得一直纠正那么矫情了。

“这位阁下,”卡比亚终于在脑袋里搜出一个似乎是尊称的词儿,觉得阁下这个词儿就挺好。

礼貌,但带着生疏。足够恭敬,却又不显得自己过分卑微。

她也不至于直呼响虎的名讳,被人家帮了这么多,然后跟没事儿人一样直呼人家名字,她自己都觉得无礼。

“这位阁下,我不知道你收留我们是为了什么,但我想来必然是有所图。”卡比亚直视着响虎的眼睛。

响虎皱起了眉头,有所图么?

雅可可倒是跟他说过,她想要他们看看财产和所属人也可以像她和平克,响虎和她那样相处。

这也算有所图吧?但雅可可后来发现自己并不想像跟平克特别是响虎一样跟老鬼岩浮他们那么亲近。

所以这件事她也就直接忘了,更多的也就是平等的对待这帮人了,压根没想任何他们是自己财产的事儿。

反而是响虎,最初是出于雅可可的决定和真的觉得可怜而帮他们。

再后来,北地避难营之后,他倒有想过,这或许是以后跟自己抱团取暖的虚无同类。

所以,这也算有所图吧?

然而不等他答话,卡比亚却自顾自的说下去了:

“既然有所图,那我们以后肯定是要做事的。既然要做事,就不能真把大家养废了。”

“有充足的能量随便我们用,不怕被浪费,这已经足够了。”

“以前从来没敢想着的梦境系统现在都能随便我们进了,更何况能吃能喝有感知有感觉。”

“这已经够了,不应该再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变得跟那帮人类一样,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以及贪婪……”

响虎听懂了,这是一个拥有类似史前斯巴达式思想的虚无,他对这种思想倒有一些了解。

追没追求严格的纪律性什么的他倒没看出来,只是这位女士显然认为逆境才能够锻炼人的意志,太美好的生活只会让人堕落。

不对吗?看看平克林东阁他们,看看自己前几天打扫了一下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感受,也不能说不对。

只是,给他们拷贝数据资料库真的只能用来提升享乐吗?

原本是无可无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的响虎,突然来了兴趣很想反驳一下这位女士:

“可以与你们相伴的动物未必只有鹿兔,还可以有猛兽;”

“生活的丰富也未必只有享乐,更可以是危险。”

“废与不废,这些其实是看你们自己的选择,并不是说让这里更完善有错……”

响虎意犹未尽,正打算上演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滔滔不绝的雄辩,卡比亚却已经鞠躬道歉:

”是我浅薄了阁下,请帮我们弄到完整的数据资料!”

“我们会记得这份恩情,并认真研究怎么用它以及不怎么用它!”

响虎瞠目结舌,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这女人也太直率了吧?有这么轻易被说服的吗?

卡比亚当然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不然勃勃尔也不会想尽办法也没法儿说服她参加点额礼。

但她有与人争论的正常心态,并不抵触于否认自己的正确性。

没有人能说服另外一个人,没有言语能改变另一种观点。

会让人被说服,让另一种观点发生改变的,不是靠谁的舌绽莲花华丽谈吐。

而是那个人或那种观点中原本被忽略或被掩盖了的重要事实、逻辑和道理的被揭露。

或许有人能更敏锐的把握目标人物的心理变化,逐步逐层的击溃心防,最终让对方立场和态度发生改变。

但那种说服只能是消除被逆反情绪及维护自己正确性的潜意识惯性所制造的非理性障碍。

真正让人被说服让观点发生改变的,依旧是那些被忽略了的重要事实、逻辑和道理。

响虎并不是一个擅长说服别人的人,他只是能足够敏锐的发现某些重要事实。

这样的说服方式对于某些习惯将讨论变成争辩,更在意胜负的人是无效的。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竞赛,他只在乎输赢,所以会本能排斥去接收对方给出的有效信息,连响虎自己未必没有这样的倾向。

卡比亚也不是一个适合被说服的人,因为她绝对理性,不会被言语所迷惑。

而响虎列举的那些事实,恰巧是卡比亚能被说服的唯一方式,这只是一场巧合。

但响虎却顾不上为这次因为巧合而遇到的难得的胜利而高兴了,因为他在犯愁另一件事。

虚无的投影如果被猛兽撕碎吃下,不晓得对虚无会不会有影响。

果核梦境内原本是有猛兽的,不然也不会有现成的猛兽数据。

他们甚至从琥珀里的蚊虫跳蚤腹中血液提取基因,在梦境系统中尝试复活了恐龙、剑齿虎、猛犸等早已灭绝的猛兽。

梦境版侏罗纪公园轻易被实现了。

然而发生人类被猛兽攻击的状况时,虚拟投影受到的伤害如实被反馈给了碳基身体。

身体以为自己受伤了,死了;所以碳基身体就真的受伤了,死了。

从那以后梦境系统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猛兽,甚至所有可能危害到人类的因素都被严格排查。

后来梦境系统增添了伤害意识阻断技术,这一现象才被消除。

只是,当其他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梦境系统中还是没有再也出现猛兽。

响虎可以肯定的是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中绝对不会有伤害意识阻断技术。

毕竟这玩意儿又不会连接碳基身体。

但虚无们的核心思维程序是完全数据化的人类大脑复制,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相关功能阻断和自锁死?

卡比亚当然也知道这些事,但她不在乎,这帮人都有备份来着。

这件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又是求助,响虎头都大了。

但事儿又是他自己交代的,他之前有提过热能汲取炉容易让老鬼他们暴露的事儿。

他琢磨着自己想想办法呢,结果他没想到办法,老鬼他们自己有办法了。

额头上画加号的那个凡纳杰依源生体的活儿跟能源沾点边,也算半个专家。

响虎跟老鬼他们说过之后,老鬼也交代了让大家使用热能汲取炉的时候注意着点。

一样的,他们宁愿耗着也尽量在晚上全功率烧炉子,但这挺耽误功夫的。

凡纳杰依就留上心了,一来二去的还真让他找到办法了。

腐海为什么那么多烟柱那么多自燃?因为这就是个天然的巨大沼气田(他们是不是对天然有什么误解?)

各种腐烂腐蚀无时无刻不在生成着沼气,这也证明地球上还有丰富的生命:微生物,因为沼气就是微生物发酵出来的。

那种腐海里常见的蠕虫没准儿就是微生物进化出适合地球新环境的新生命形态。

这是凡纳杰依那半吊子专家胡乱猜测的废话,我们忽略。

总之,腐海到处都是沼气,只是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

所以腐海内举明火得注意,运气不好会炸,习惯性跑题的凡纳杰依如是说。

省略凡纳杰依无数无关重点的废话之后,响虎提炼出的重要信息是:

凡纳杰依认为:采用沼气作为燃料,不但能充分供能,还能解决坟堆镇洞穴周边因他们而起的雾霾问题,增加隐蔽性。

有沼气响虎指给他们的那种碳化物就可以退休了。

凡纳杰依在周边找到了几个沼气富产井,直接抽过来就能用的那种。

现在阻碍凡纳杰依的问题是管道相关的问题:

沼气管道应该多大尺寸管壁多厚用多大的吸力才安全?

几处沼气井的管线要怎么走才能又安全又降低损耗?

沼气在各个节点处的压力分别是多少到达坟堆镇洞穴又会是多少?

凡纳杰依只是个半吊子能源专家,你让他改造热能汲取炉用沼气做燃料他能有主意。

你让他干这种管路架设的活儿他搞不定啊,完全不沾边啊。

普塔斯是做喷射研究的,跟流体力学沾点边。

但他源生体不太靠谱所有跟管路施工相关的经验公式计算公式,全部可能在显性记忆里,没准儿显性记忆里也没有。

普塔斯倒是根据根据他本专业的知识琢磨再琢磨弄出了几套管路施工方案,但应该选哪套更合适更安全?不知道。

而且所有需要计算的部分他都标注出初始条件就开始麻爪了,不会算啊,怎么算完全不知道计算公式啊。

总之,普塔斯也搞不定,别说他了他源生体应该都没干过以及干不了这种活儿。

响虎也呆了,这有点肉到嘴边就是喂不到嘴里去的感觉。

难怪他们要找他求助,万一没肉也就算了,肉在嘴边悬着就是咬不着这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

所有涉及的部件都有人会造,但就不知道需要造什么标准什么规格的才合适。

这也不敢乱试,一试出问题是要放鞭炮的,就算腐海再荒,坟堆镇洞穴这块儿白痴都会知道有问题。

终焉镇也没有管路施工供冷暖给排水以及跟流体力学相关专业的人存在,就算有也没办法问啊。

他们告诉响虎,本来想着的求助,却也只是让张着嘴巴馋肉吃的人多了响虎一个而已。

正拿着图纸愁着呢,响虎身边凑过来凑过来一个小脑袋:“咦,这个能给我算算试试吗?”

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感兴趣的亚子。不是别人,正是溜达累了过来找响虎的雅可可。

什么叫做睡觉有人递枕头?这就叫正瞌睡提前有人准备好枕头。

雅可可提前钻研那么久数学不是白钻研的,数学果然是一切理工科必须必要且必然的女神。

这一刻勃勃尔老鬼岩浮普塔斯凡纳杰依包括卡比亚,都想集体亲吻数学女神的右脚,毫不客气。

你问算错怎么办?你以为工程施工相关里头的哪个数据是绝对正确的?

常用常见的所谓经验公式都是前面的人不知道道理但就是根据实测总结出来,证明照着来不会出事儿的参考数据而已。

这类公式差不多就是估算出安全相关的最小值最大值范围,然后留足余量就工程上马开始干了。

以雅可可的水准,让她算出实际应用中丝毫不出错的准确数据或许困难,毕竟她没干过这个。

但你要她回去翻资料查教材,根据各种图纸给出的已知条件估算出的大概范围,你觉得都会出错,你这是看不起谁?

别用你的揉脑袋去揣测别人雅可可精密的数据芯片脑袋,人小美女是用脑袋实现应用数学的存在。

只是,响虎更犯愁了。他可记得他带雅可可来这里的本意。

他可不是为了解决坟堆镇人民迫切需要解决的日益蓬勃的发展需求,与跟不上趟的知识与数据储备问题,而是为了把雅可可从数学魔女的迷惑与诱拐中拽出来。

这怎么,还越陷越深了呢?响虎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跟自己作对。

图纸当然是不适合直接拿回去的,最后被简化成了比比划划的几条线加标注数据的类容。

响虎敢担保终焉镇没人能看懂,因为他也看不懂。

雅可可倒是很清楚的样子,因为就是她比划着让普塔斯简化的。

响虎只想着,雅可可一回去就继续钻研数学,他该怎么跟平克交代?

第44章 雅可可的拟真试验和坟堆镇猛兽乐园

平克对此显然有不同看法。

当响虎带着雅可可回去之后,平克惊喜的发现了这次出外闲逛散心之后雅可可身上的变化,

她不再是抱着大部头反复冥思苦想,偶尔提起笔做一些演算;而是花更长时间写写画画的演算。只有似乎遇到什么阻碍或者难题的时候,才找出一堆书奋力的翻翻翻翻。

她偶尔还会做点小实验,比如找来鼓风机对着一根管子反复吹气,然后在另一端忙忙碌碌的测量。

虽然还是有点怪异,但这种程度的怪异在怪人云集的终焉镇不值一提。

林东阁不停吧唧嘴很恶心的试图找出一种奇妙的酒水滋味;

杰贝妮卡眼睛跟刀子似的好像要剥掉每个从她面前经过的人的衣裳,以琢磨一件新装的缝制方法;

野春至看史前漫画看嗨了,很中二的拿着根竹棍比比划划,试图在现实中做出所谓的斜月一字斩;

莫妮卡迷信某本上古健身视频中不靠谱的蜜桃臀锻炼方法,夹着屁股摇摇摆摆的犹如一只大鹅一样在街上走来走去;

包括以老鳏夫自居的平克自己偷偷翻阅史前某些充斥着服装极其省布的漂亮妹子的可疑影片流着口水像个白痴一样的傻笑。

……

活在终焉镇这个地方的人,谁没有点小疯魔的地方?

只要雅可可折腾的东西跟眼前现实(并非现实世界,而是指具象事务)有关,平克才不担心她那点小疯魔。

怎么滴?难道响虎还敢退货不要不成?信不信终焉镇所有老家伙合力将他坑到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响虎的一万一千零一种死法(毕竟这么多年了,总要给大家想象力发挥的空间,一千种之外增加了一万零一种他们已经很有节制了)他们早已著书造册,藏在雅可可能够很轻易找到的地方。

痴迷于钻研一种可以吸溜面条的吸管的面馆女老板,似乎也很带感!

平克大力的拍着响虎的肩膀以表示赞赏,对响虎本次的表现十分满意。

“没事儿多带雅可可出去走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接触现实世界很重要!”

他一边压不住嘴角的微笑,一面语重心长的对响虎叮嘱道。

不得不说,一名合格的爹奴,永远比一枚再超标的男盆友都拥有更多的细心和更大的宽容。

毕竟女儿是自己生的(哦?真的么?——此处哦和么均采用拖长的汉语拼音第二声声调以充分嘲讽平克),没得选。

这么说,平克也不是真的多反对雅可可钻研数学,只要她钻研的内容跟眼前的现实(同上)相关,不会沉浸到没有任何具象事务存在的纯粹概念世界中去就行了?

赤脚准女婿响虎同学,也准确把握到了未来老岳父对自家妹子的容忍极限与期望下限。

在平克的概念里,果核时代的人类与史前拥有大量社交生活的人类不同,如果沉入那种纯理论奥秘的钻研中,人类很容易演变成毫无感情的机器。

没错,人类。

以老爹自居的平克早就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虚无财产雅可可标上了人类的标签,他才不管最高评议会的什么迂腐规则。

在终焉镇和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甚至在平克认为的腐海范围这狭小的世界内,除了那帮偶尔造访的清理署蠢材,谁敢认为雅可可和响虎,包括憨憨、铁锤和铜锤不是人类?

那是不是要让平克老爹满意,只需要多给雅可可弄些跟具体事务相关的复杂运算内容就可以了?

貌似老实的滑头赤脚女婿响虎同学,已经开始琢磨既满足自家心爱的小少女兴趣,能讨她欢心;又不得罪对方难搞的长辈家长的两全方案了。

雅可可的运算任务并没有引起终焉众人的怀疑,她还铁头的跑去询问了有参与过类似工程有些经验的弗朗明哥。

那天响虎正去杰贝妮卡那里取她给雅可可缝制的新斗篷,路过林东阁家青楼的时候刚好撞见一身红衣的莫妮卡。

“哎,你小子行啊这么糊弄我们雅可可!”当莫妮卡混不把自己当女人,一脸坏笑挤眉弄眼的打趣响虎的时候,响虎还完全不知情。

“啊?我糊弄雅可可?”响虎一脸的莫名其妙反问,熟归熟,你这样乱说话万一被平克听见我会死很惨的。

“弗朗明哥都说了,你忽悠雅可可在腐海地下架管子来着!”

雅可可陪响虎逛了一圈后,回来问弗朗明哥在腐海下面埋管子管壁的承压问题。

之前响虎和平克又召集大家询问了有什么办法能转移开雅可可对研究数学的狂热情绪。

两相对照,响虎的用心自然是昭然若揭了。

然而当时响虎吓得左脚拌右脚摔了个踉跄,怎么这事儿弗朗明哥和莫妮卡都知道了呢?

“我……我哪有?”响虎硬装出一脸无辜,却禁不住眼神闪烁,没习惯撒谎的乖孩子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是雅可可自己的主意!“莫妮卡继续挤眉弄眼的娇笑着自顾自的走开。

走了老远却突然转身啐了一口道:“看着老实,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可怜了我们的乖乖雅可可。”

响虎心里觉得那叫一个李陵屈窦娥冤。

弗朗明哥的大嘴巴,让全镇连憨憨都知道了雅可可被响虎忽悠,突发奇想的要在腐海下面架管子的事儿。

因为雅可可压根儿就没想过瞒大家这件事儿。

在她那儿她不想告诉大家的也只有坟堆镇那群虚无的存在而已。

她才没想过架管子的运算跟暴露那群虚无的存在会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反正问起来算这些干吗全盘坦白,就是要埋管子;往腐海埋管子干啥回答是不想告诉你。

这样,这俩老实孩子还真骗过了这帮老奸巨猾鬼灵精的夯货。

莫妮卡一说起来那天在林东阁家青楼门口遇见响虎,问他他小样儿的还欲盖弥彰死不认账就笑得直抽抽。

无意间一个瞒一个不瞒打了个完美配合,反而没人好奇雅可可为啥要在腐海里埋管子。

为啥?为了响虎使坏呗,故意让雅可可折腾这些没用的事儿。

管子里流动的毕竟是沼气,真正复杂的计算是内管壁里各处的压力值紊流状态。

这就显示出终焉镇相对于坟堆镇的系统优势了。

雅可可在终焉镇郊外完整模拟了几套方案全部的管网布局,然后模拟灌入沼气玩儿实测。

雅可可不熟悉流体力学的相关公式,资料库里有啊。

雅可可没法儿根据各种变量状况合理选用和更换经验公式,完整拟真的梦境系统能啊。

就这么着,先实测再演算,愣生生让雅可可一个理论数学底子的把工业施工底子才能干的各种数据给补全了。不止选了合适的方案,而且根据演算更改了普塔斯几处明显会出问题的设置。

大功告成,雅可可却绝对不会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这种装13情怀的。

平克从小就教她,做完好事理所应当是要求夸奖的,哪能默默不做声把事儿做了让人不知道谁的功劳呢。

耿直孩子跟着响虎就奔坟堆镇去了。

在那之前响虎早就来回奔波好多趟,偷偷把终焉系统数据库的数据给坟堆镇那边拷贝了个遍,但因为没雅可可在身边,他都没久待,基本交了数据就回来了。

他其实也对卡比亚所说的好好运用数据库好奇着呢,好奇坟堆镇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坟堆镇这帮人除了老鬼嘴上涂油抹蜜能开着花儿的冒些彩虹色的鲜艳气体,其他人也基本都是拙嘴笨舌的老实胚子。

凡纳杰依就只会把这这这太感谢了挂在嘴上反复溜,中间间或还跑题跑到天边儿去溜达一圈。

普塔斯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一不小心他们的藏身之处就放着超级大鞭炮昭告天下了,他详细询问了雅可可的演算过程和反复推敲其中的数据,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要不,我们去坟堆镇里去实测一下如何?”他小心翼翼的提议到。

老鬼那点儿货跟终焉镇那帮不是哄惯了孩子就是哄惯了妹子的彩虹屁哪儿能比?

哄惯了孩子的以平克、詹姆斯等为代表,这是在雅可可身上练手练出来的,雅可可爱听什么话他们全部门清。

哄惯了妹子的则以林东阁、凯为代表。别小看凯,据说他当年在果核梦境里也是把妹界的一股泥石流号称头牌风云人物。

只是来到终焉镇之后无论是莫妮卡还是杰贝妮卡都是他绝对踢不动的铁板,这才寄情于史前的钢铁尤物各类跑车房车蹦蹦车。

有这四个人打底,其他人敲敲边鼓,基本都能把面瘫的雅可可都哄到小嘴嘴角微微弯起。

雅可可早就听老鬼和凡纳杰依的蹩脚吹捧听的有点蜜汁尴尬,也就普塔斯认真的询问让她有些开心,有些自己费的巧妙心思终于有人懂了的知遇之感。

但碰巧普塔斯又是个听到妙处完全不会击节叫好,只会一脸意外分不清到底是惊叹还是惊吓的张大嘴啊一声的人。

雅可可有点失望,所以不由得带着点不耐烦眼神望向响虎,她有点想回终焉镇了。

“里面,可能变得不一样了喔!“响虎压住自己心中的期待和好奇,小小声的劝雅可可说。

雅可可点点头,小期待又在眼睛里烧起来了,拽着响虎的斗篷袖子就率先向探索者登录区走去。

那里是竖立的一排格挡柜子,探索者机体在柜中各自物理连接上与系统的数据连线,然后终端对探索者机体的行为控制,以芯片运算传输形成虚拟投影投射在梦境系统中。

“咦?”刚登陆系统,雅可可就小小惊呼了一下,响虎听出来其中有惊喜的味道。

坟堆镇真的不一样了。

还是巨大墓穴式的砖石纹理穹顶,穹顶上还是上次那四枚探照灯;正中心还是那堆篝火和围着篝火的简陋木屋,还是木屋围出来的小广场;除此之外,完全不同了。

木屋外围扎起了高达数丈的铁丝网篱笆,响虎看见一片枯叶飘落在铁丝网上时,有蓝色的电火花闪过,枯叶瞬间碳化散作灰烬。

有枯叶,是因为铁丝网篱笆外,是密密的雨林。

响虎甚至看见一只水桶粗的巨蟒半掩在篱笆外某颗巨树的树冠内,吐着信子朝这边窥探。

“吼……”远处有不知名猛兽咆哮的声音传来,雅可可再次望向响虎,眼睛亮晶晶的。

响虎一把拉住雅可可,转头向迎接过来的卡比亚:”怎么样?会有问题吗?“

“上次你提醒之后,我们做了测试。”

卡比亚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密布着刀痕、野兽的齿痕、好似某种尖刺划过划出的血痕,还有仿佛在粗糙的石块上摩擦出的钝伤……

她握了握拳,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痕开始快速愈合,这些恐怖的伤竟然像是专门给他们留的:

“对于虚无来说,只需要调整程序在梦境系统内受到的伤害就会快速愈合,并没有后遗症。”

“至于您说的致命伤,我们试验了18人次的冷兵器利刃伤切断、23人次的镭射激光与火药武器粉碎、16人次的高处坠落或环境刺穿,54人次的被野兽撕裂吞噬,基本投影均会在登录处重新生成,无任何系统障碍!“

响虎咋舌,乖乖,这真的是拿人命,哦不虚无命在试啊,要不要这么拼。

似乎看出了响虎的不满,卡比亚补充道:

“我们都有核心思维程序与显性记忆的数据备份,万一出问题也没事。”这个我们里,显露的是她不止是在组织试验,而且绝对身先士卒的充当试验品。

“那也没必要这样去试啊?”响虎有些不忍,按卡比亚的尿性她绝对不会搞什么痛觉弱化,活生生的刀斩枪击,野兽撕裂,就算是虚无程序也会痛到崩溃吧?

“各种武器类的确是有意试探的,但高处坠落与环境刺穿,还有野兽撕裂是我们在探索新生成环境中发生的意外,并不是有意!”

卡比亚竟有些惭然,耳根都羞愧到红了。

响虎无语,这她羞愧个什么劲儿?难道要专门去送才不惭愧?

“你上次说的对阁下,这类危险比自律且规范的生活更能磨炼意志,向您的远见致敬!”

卡比亚右手握拳,四只包拇指手背向上准确的敲击在自己的左胸心脏处,让响虎一阵愕然。

这是标准的果核军礼,上次点额礼没她所以也没人介绍,难道这姑娘的源生体还是个果核军妹?

正说着呢,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一只霸王龙在铁丝网外飞奔而过。

响虎的衣袖突然被紧紧拽住,雅可可再次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了他:“我要去!”

第45章 两足兽的脏套路与钢鬃的猪生噩梦

钢鬃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一头野猪,当然,它也不知道自己叫钢鬃。

这个名字是我们为了方便称呼它而顺手起的,如果叫它一头健壮的雄性野猪也没什么毛病。

它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坟堆镇梦境系统的处理数据中,被模拟出来的一头西伯利亚种野猪,这种野猪正是响虎拷贝过来的数据资料库中所存储的最为强大凶悍的野猪。

史前俄罗斯猎人彼得-马克西莫夫曾经捕猎到过的一头重达500公斤的超大野猪,正是属于这个族群的品种。

以系统模拟的出来的脑容量,它够呛知道自己是一头猪。毕竟最高评议会之所以会允许模拟生成这些意识,是因为它们够不上被称为智能。

那头被我们叫做钢鬃的,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真正的生灵的雄性西伯利亚种雄性野猪,正在泥泞中愉快的哼哼着。

它身后和身侧,是同样由系统虚构的它的妻子和它的十一只孩子,这是属于它的幸福。

尽管它不可能明白幸福是什么。

它的鬃毛有一些发白了,它在设定里是一头已经不再稚嫩的野猪,正值壮年,有精力也有经历。

它有限的记忆里所有觉得惬意的片段都有身侧和身后的这些同类在,所以本能让它知道这对它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有陌生的气味飘过来,钢鬃警觉的停止了一个翻滚,撑着上半身仔细的嗅着风带来的气息。

它知道这种气息,因为这种气息带来的是攻击和伤害。

它曾数次被这种气息带来的一切攻击,在剧烈的疼痛后失去知觉。

当它再醒来时,却依旧在这个泥潭里,身侧和身后依旧是熟悉的妻子和孩子,一切就仿佛是一场噩梦。

那不过是系统分开了它和它之前的躯体,让他刷新在这片泥潭中。

这方面梦境系统承袭了它曾经是一款全系虚拟游戏的习惯。

它过去的身体很可能是被卡比亚带领的小队拖回了广场中央的大篝火堆前,做一顿搏斗后美味的野猪烧烤。

那在梦境系统中成为另一种名为未经处理的超大野猪肉的物品。

钢鬃确认攻击将会到来,它站起了身。

妻子带着孩子哼哼的叫唤着逃向远离气味的方向。

它用鼻子拱了拱一个慌乱中搞不清方向的小家伙,用獠牙粗暴的把它甩到了身后的泥浆中,让它去追赶它的母亲和兄弟们。

当眼前出现那些两足兽的身影,它早已从慢跑变成了飞奔,把粗壮的四只短腿经历数次奋力加速而挟裹在超过三百公斤的身躯上的惯性动能化作了武器。

它双眼通红,充满了愤怒,以离开妻子和孩子的方向,嚎叫着冲向了那可能伤害妻子和孩子的威胁。

在即将相撞的刹那它粗短的后腿再发力,它跳了起来,以50多公里/小时的速度,用它印象里体重最能发挥优势的方式,把自己当成一枚沉重的肉弹战车,恶狠狠的砸向了那群双足兽。

一个持盾的身影迎了上来并挑起,巨大的盾牌却在即将相撞的那刻改变了角度。

盾牌并不跟它正面相撞,以护翼住身后众人的方式斜转成一百四十度角推在它右侧的面颊上。

一股侧向的巨力让惯性无法成为武器,却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它斜向窜了出去,鼻子和獠牙先落地,狠狠的扎进了泥潭里。

然而与它相撞的持盾的身影也以与相撞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落到一个早有准备等在那里的怀抱里。

一个不足百斤的娇小身躯与超过三百公斤的巨型肉弹相撞,即使巧妙的用盾牌的角度卸开了大部分力度,让肉弹斜向飞了出去。但在除了空气的些许无关痛痒的阻力再无从着力的空中,被作用以反作用力的更轻的那一方,怎么可能停在原地?

当然是以更快的速度向更远的飞去。

再好的技巧也无法挑战物理的法则,特别是在这个要求绝对真实的虚拟空间内。

所谓技巧从来是更有效的利用物理法则,而非挑战和违背它。

被撞飞的是雅可可,接住她的是响虎。

响虎其实不想答应雅可可的冒险要求的,虽然卡比亚经过多次反复试验告诉他雅可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是万一受伤还是会疼的啊,而且不跟去他不放心,跟去看见雅可可承受疼痛他也会心疼的好么?

对于雅可可亮晶晶的星星眼毫无抵抗力的响虎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同意了雅可可跟随卡比亚他们去冒险,无情抛下了可怜兮兮在旁边等候良久等他们结束交谈的凡纳杰依和普塔斯他们。

反正该交代他们的试验和演算步骤雅可可已经都说的很清楚,找找法约尔他们就能在梦境系统内建一个管路微缩模型,验证数据。

这其实并不需要雅可可的参与。

响虎机智的选择了猛兽中看起来最没有威胁应该是最温和的野猪,要求卡比亚带他们去野猪区域。

卡比亚他们在初期进入设定满是猛兽的密林探险时是彻底溃败的,没有人能保持生存超过10分钟。

这样锻炼和磨炼意志的价值无从谈起,只会给核心思维程序里留下对自己无力无奈的永久恐惧。

所以耿直如卡比亚,也可耻的作弊了。

她改变自己的想法,让法约尔把系统生成的猛兽各自限定在相对固定的区域内。

这样他们至少提前能预防危险,能提前研究对策,不至于毫无预料的被突然冲出的猛兽干掉。

猛兽本来都是各自有自己领地和区域的,自己为了增加危险性让它们所有的地方随机乱窜才是不合理的。

为了安慰自己不够斯巴达的妥协,她如是想到。

但对于卡比亚这女人心里真是的想法来说,真男人(恩,没错她没拿自己当女人)就应该能对她最开始设想的那种混乱无序的危险状况应对自如。

只不过这个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但听见响虎为雅可可和自己选择野猪时,她丢过去一个让响虎觉得意义复杂难明的眼神。

里头有敬佩,有询问,有好奇,有期待……这些响虎都没看出来。

有挑战经验的卡比亚可是知道,野猪这种擅长野蛮冲撞的动物,在猛兽里绝对不算好对付的。

当响虎看到那个名为钢鬃的超过300公斤的巨型肉弹以超过50公里/小时的速度携带巨大动能呼啸而至的时候他后悔了。

什么猪蠢猪笨猪温顺?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雅可可倒是勇猛的冲了上去,架起盾牌以超级电脑运算核心的处理速度计算出最佳卸力角度,并以虚无机械们对身体天生超强的控制力,完美执行了卸力方案。

然后自己也如同斯诺克球台上被母球切角击中的红球一般被撞飞,还好响虎及时并忠实的扮演了球洞和球袋。

bingo,钢鬃得分!卡比亚无奈的捂住了眼睛。

敬佩和期待消失了,这就是两个不知道野猪厉害的菜鸟。

刚刚看似完美的拦截根本没有必要,野猪在高速冲撞的时候很难改变方向,大家只要左右跳开它的冲撞路线就可以了。

为了维持挑战性,来的人手中都只有矛和盾这些冷兵器,并没有枪械这些热火力。

现在看来,有些托大了。

卡比亚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跟随她过来的坟堆镇居民们于是快速的行动起来。

钢鬃费力的把自己的鼻子和獠牙从栏里堆里拔了出来,喘着粗气血红着眼睛怒视着这帮闯入者,右前蹄无意识的在泥地里划拉着。

那群人现在分得很散,距离没那么远,它得选取一个目标。

一个看起来强壮一些的人大声呼喝着引起了钢鬃的注意。

他扛着一个比别人大很多的钢盾,挥舞着手臂用手中的长矛敲打着盾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是勃勃尔。

钢鬃缓慢移动了几步,后肢猛然发力再度冲向勃勃尔。

看吸引住了钢鬃,勃勃尔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扛着钢盾左右移动,诱惑钢鬃不断的调整冲撞的方向以减少它积攒动能。

这还不够,在钢鬃接近勃勃尔十米左右的地方的时候,卡比亚顶着盾以类似雅可可拦截的角度狠狠撞到了钢鬃侧脸。

最好的角度是垂直于它冲锋的方向撞它,但这种方案容错率太低,不如迎着它冲然后侧盾。

横向的受力让钢鬃一个踉跄,为了维持站立和掌控自己的身体它自己止住了自己的冲劲。

而承受了剩余动能的卡比亚向侧面颇为凄惨的跌了出去,一个翻滚躲开圈外坐在地上喘息。

钢鬃晃了晃脑袋减轻被冲撞的眩晕,这时候它离勃勃尔已经没有供它助跑起速的距离了。

它涨红的眼睛依旧盯着勃勃尔,只能依靠纯后肢的爆发跳跃而起,狠狠的撞上去。

哐当的一声,勃勃尔把手中硕大的钢盾下方的尖锥扎进了地面,依旧是类似雅可可与钢鬃相撞时盾的角度,只是并不与地面垂直而维持了一个坡度。

他全身斜立出一个侧向的弓箭步,用肩膀扛在了钢盾后方有皮革缓冲的部位。

嘭的一声,钢鬃撞上了同姓的本家钢盾,再次被那该死的角度将自己冲撞的力量化作了甩飞自己的动力。

它庞大的身躯侧面着地再度在泥地上滑行出一条泥水四溅的痕迹,头脸扎进了泥里。

等它爬起身,勃勃尔已经跑远,又在很远的地方很犯贱的又吼又叫又敲盾的挑衅它。

刚因为种种摔倒而有些懵的头脑迅速被怒火充斥,钢鬃红着眼再度冲了过去。

于是,相同的套路再度上演,只是这次中途拦截的换了一个人。

以钢鬃的吨位,中途拦截的这一下虽然承受的动能不多,以人类的身体承受这一下也得缓上好久才能缓过来。

可怜钢鬃只是一头被系统只给与了有限脑容量和运算能力的猪,它哪里对付得了这些阴险狡诈的两足兽们无耻下贱的脏套路?

如果它有智,大概也会憋屈的朝这些卑鄙的两足兽们大叫:你们对真正的力量毫无敬意,够种来就跟我硬杠啊?

賍套路消耗着钢鬃的体力。毕竟系统的设定里它又不是一台有能量就能不知疲惫的机械。

维持如它这般庞大体重的长时间高强度爆发,系统如实的生成肢体疲劳后的无力感传输给它的意识程序。

眼见钢鬃拖着脚步连跳起都无法完成的一撞并不具备十足的力量感,勃勃尔这次扎盾的方向再没有角度,他要迎接与钢鬃的正面相撞。

两个人冲上来和他一起肩扛着钢盾的皮革缓压区,其他人则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圆盾与长矛。

啪叽一声的巨响,坟堆镇冒险队第一次正面拦截住了钢鬃的冲击。

数只圆盾从左右涌过来,趁着钢鬃眩晕牢牢将钢鬃的头颅和身躯挤压在正对钢盾的方向,长矛纷纷扎了出来。

终于从响虎钳制中挣脱出来的雅可可兴高采烈的冲上来跟大家一起扎扎扎。

她丝毫没有注意,人家扎的都是钢鬃四肢关节和血管的部位,只有她反复扎向钢鬃肥硕的大屁股。

疼痛信号刺激着系统运算中肾上腺素的计入比例狂增,钢鬃发狂的嚎叫着挣扎着,那些如潮水一样淹没它让它窒息的疲惫瞬间消退。

终于,一侧的圆盾撑不住这巨大的力量,几个人被踉跄着甩开,钢鬃终于抓住了脱身的缝隙。

你以为它会跑?开玩笑,你对真正的力酿与勇气一无所知。

冲出包围圈,钢鬃紧紧的盯准一个人冲了上去。

然而这只两足兽比泥鳅还要滑,他反复的带着它绕圈圈,间不容发的躲开它的冲击。

等它喘着粗气站住歇息的时候,他又飞一样的奔向已经跑到远处的钢盾后。

脏套路又来了。

受启发的雅可可,也绕着圈的躲开看见危险又重临的响虎的追捕。他就想拖她远远的看热闹,不想让她加入进来,

躲猫猫的间隙她还抢了一个人侧向冲撞的差事,欢呼着被撞飞翻滚开去。

这会儿被响虎抓住也没所谓了,她鼓着腮帮子想。

可是这一撞里她表现的娴熟和机智却让响虎改变了主意,她好像能保护好自己,响虎想。

所以他没有再牢牢的把雅可可抓在怀里,而只是站在她的身侧,预备为她应付任何意外。

或许是看不惯这对狗男女心理活动撒狗粮的恶劣行径,钢鬃终于流尽了鲜血,无力的摔倒在泥泞里。

它口中冒着血泡,微弱的哼哼着呼吸渐渐淡去,意识沉向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对它来说,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等它睁开眼,又是那片幸福而平静的泥泞,它会惬意的打着滚,听着妻子和孩子在身边哼哼着嬉戏。

第46章 雅可可的形象灾难和醉汉

钢鬃用实力向响虎证明了西伯利亚大野猪为什么有资格出现在坟堆镇外的丛林中。

由于卡比亚他们的应对得当,所以可能有些人还没能看出来钢鬃的实力。

如果你还以为只有猛虎狮子最起码也得是狼鬣狗这些,才够被称为猛兽。

或许你可以分辨一下:

一把朝你砍过来的西瓜刀和一辆以80公里/小时向你撞过来的车,哪个才更够资格被称为凶器,哪个更难对付?

没有盾牌防护的情况下,野猪冲撞带来的体内伤,绝对不逊于任何严重的撕裂伤。

更何况,野猪也有獠牙,它只是很少用或者说大都用的不是撕咬这种方式而已。

而另一方面,干硬的泥浆、松脂等在它的皮肤上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不是用尽力气,你都很难对它破防。

一击致命?别做梦了,对于狮虎你还可能,但对膘肥体壮外有铠甲内有脂肪的野猪一击致命?你击得中它的弱点么?

就如同对待防护无死角的重型坦克,你如果不想用人命去送,最好莫过于截断它们的补给耗光它们的油。野猪就是动物界的坦克。

而这只坦克现在却已经被卸下了铠甲剥下了皮,清除了内脏,悬挂在坟堆镇中心篝火边的烤架上被烤得滋滋冒油。

还好英勇的钢鬃的灵魂与意识都已经回归那片烂泥潭,留在这里被烧烤分食的只是一大块完整的富含碳基脂肪蛋白质的食用材料。

雅可可捧着一大块被烤的外焦里嫩的野猪肉啃得满脸是油,还盯着烤架上钢鬃微卷的小尾巴,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说明她现在很愉悦很享受。

终焉镇不是没有野猪肉,虚拟物资选项里甚至能给出比这个更鲜嫩数倍,以最完美的方式放养出来的野生猪肉质最好的那一部分,甚至还有更可口的野乳猪。

卡比亚他们并没有对钢鬃的孩子和妻子下手。钢鬃刷新后,无论它们跑去了哪里都会强制传送回钢鬃身边。

它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激发钢鬃战斗的勇气,卡比亚也不屑于兑付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弱鸡。

这里只有产自略老的钢鬃的那些野猪肉,但雅可可还是觉得这里的好吃。

大概是因为最开始她那鲁莽的拦截?再或者是她扎在猪屁股上的那几枪?还是因为她有参与的那几撞?

普塔斯和凡纳杰依他们在法约尔的协助下验证过了,雅可可给出的数据足以应付几处富井哪怕发生沼气爆炸后被灌进管道的沼气压强,这会儿也没心没肺抱着猪肉啃的欢快。

超级马里奥-雅可可成功上线,成功贯通管道拯救了坟堆镇这个蘑菇公主。

而响虎在一边喝着酒跟卡比亚小声哔哔着呢,勃勃尔默默陪在一边。

“这种方式锻炼的战技什么的,在探索者上用不着吧?”响虎好奇的小声问。

处理器控制的探索者不需要肌肉记忆,处理器中闪过只要可能做出的动作它就可以完美执行。

“不能!”卡比亚意简言骇:“锻炼的是战斗意志,以及实战中对物理规则的熟悉和应用。”

卡比亚可不认为战斗意志只适用于战斗中,无论生活中遇上任何事情,战斗意志都能给你不放弃的勇气和迎难而上的信心。

而实战中对物理规则的熟悉,能保证他们在各种紧急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应对和反应。

比如卡比亚那次在强酸性腐海水中抓住那根铁枝的方式和后续反应。

“哦!”响虎应了一声,于是席间无话,大家吃着肉喝着酒听这次出去的其他人吹嘘自己的英勇和机智。

一次貌似完美的狩猎,也付出了包括卡比亚在内的三个人的投影脏腑出血,一人在钢鬃发狂时被獠牙戳断投影大腿动脉的代价。

投影痊愈很轻松,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卡比亚很不满意罢了。

吃饱喝足之后响虎的麻烦来了,雅可可再次拉住了他的手,双眼亮晶晶。

这次协助响虎抵挡星星眼攻势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终焉镇到处都是的《响虎的一万一千一百零一种死法》这本秘籍的威慑力。

你问我为什么多了一百种?

因为平克他们重印了,总要让重印显得顺理成章有那个必要性,所以众人又集思广益了。

平克可以不用担心雅可可进入更深层的数学奥义的世界了,因为雅可可身上的体力行动派特性终于再次觉醒了。

可是,雅可可觉醒体力行动派特性的代价恐怕是平克承受不起的。

因为他可能永远失去雅可可。

像在游乐场没有玩尽兴的孩子,雅可可死赖着拉着响虎的手不愿意回去。

响虎整个人都囧了,在坟堆镇一干人等奇怪的注视中连拉带拽带搂腰都无法如愿,雅可可整个人都抱在了坟堆镇那块牌子上。

一向高傲冷酷不苟言笑的雅可可大人,这难道是在……耍赖?!

雅可可形象大崩塌,不过也成功撸获了n颗对萌少女的怜爱之心。

“响虎阁下,如果雅可可阁下想多在坟堆镇逗留一阵的话,您不如就答应她吧!我们拼上一切也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的。”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种劝解居然是来自待人待己都严苛无比,坚决主张节制所有欲望而磨炼意志的斯巴达女战士卡比亚对响虎的劝告吧?这绝对是画风不对了吧?

老鬼岩浮法约尔普塔斯凡纳杰依一众人在后面疯狂点头,这帮瞬间化身幼女控的怪大叔怜爱之心都要溢出来了。

这是雅可可安全的事么?这是雅可可一个人的安全的事么?这里头最关键的安全问题不是雅可可的,而是他响虎的啊。

不带雅可可回去,终焉镇那帮人会立即化身人形猛兽生吃了他!

硬来不行,只有讲条件了,如是有了如下的对话。

“每个月两次?”声音充满诱惑力。

“我不!”坚决摇头。

“那三次?”诱拐小女生看金鱼的怪蜀黍响虎般成功上线。

“我就不!”继续坚决摇头。

“一周一次行了吧?你要讲道理,跑这么远太勤会被发现的。”响虎整个人都无奈了。

“我不管,不要!”原本瘪着的嘴嘟了起来以表示不满。

“那一周两次总行了吧?实在没办法更多了!”响虎几乎是在哀求了。

“你说的!”抱着写着坟堆镇名的牌子的手瞬间松开,冷静傲娇面瘫萝莉的小少女又回来了,乖乖的牵住响虎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啦,我好想要个女儿……”

“闭嘴!”

“发什么痴,虚无生育这种事你也敢想?”

隐约的声音传来。

嗯,我们不要去在意那些无关的路人甲乙丙丁,不要去在意……

平克林东阁莫妮卡詹姆斯一众人等对他们差点失去雅可可的危机毫不知情。

所以,当雅可可耷拉着眼皮了无生趣的坐在平克面馆的柜台后玩手指的时候,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还在暗自高兴。

“连水管都不算了呃,看见了没看见了没?连水管都不算了……”这是乐到嘴都合不拢的平克老爹的兴奋无意识祥林嫂式喃喃。

“响虎这小子也太牛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詹姆斯一脸羡慕嫉妒恨,求知欲很强的问两位情圣。

“对于你这种一辈子一个妹子也拐不到的撸瑟来说,这种事情超出了你的想象力和理解力,还是不要问的好!”

这句话打击面太广,引来一群人的怒目而视。

原本只想嘲讽詹姆斯一个的凯一看野春至也在这群人里头,赶紧点头哈腰的表示歉意,顺便做出自扇嘴巴的快速假动作。

“他说的是实话啊,你们这群人看什么看?”这是最近又有些皮痒的林东阁在挑事儿。

“你们也就拐柺无知少女,对于像老娘我这类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成熟女性来说,是我们在玩儿你们!”杰贝妮卡看不惯林东阁的嘚瑟样子,强势反击。

拯救一干万年单身狗于被事实碾压的悲惨境地,杰贝妮卡收获好感度100000。

“说谁无知少女呢?说谁呢?”个别用词触动了阅渣男无数感情史足够写十本悲惨世界的莫妮卡痛处了,眼见着是要翻脸的节奏。

“咳咳,她这是嘲讽林东阁那贱胚呢,又不是冲你!“詹姆斯好心好意来劝架。

“有你什么事儿?”结果两个女人一起怒视詹姆斯着怒吼:”滚!“

詹姆斯讪讪的收回了快要同时搂到两个女人肩膀的左右爪子,众人侧目。

“揍他丫的!”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句,一杯酒被扔了出去,也不知道砸的是不是詹姆斯。

野春至眉开眼笑的撸着袖子就往上冲,詹姆斯抱着头在人堆里鼠窜,被泼了半身酒的莫妮卡准确锁定了趁乱扔酒杯的伊塔尔汉开始追杀,弗朗明哥假装被人推了个踉跄的摸了一把杰贝妮卡的臀部,被杰贝妮卡按在地上一顿狂揍……

雅可可依旧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坐在柜台后面,顺手跟挥苍蝇一样挥走不知道谁踢过来的一张凳子。

响虎小心翼翼的穿过一个一个闲杂人等把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的憨憨、铜锤和铁锤一个一个领了回来,塞进雅可可的柜台里,然后继续蹲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愁眉苦脸的想心事。

这样不行啊,这样迟早骗不回来雅可可了啊,总想像个法子。

在最近终焉镇颇为流行,几乎成为终焉特色的群体大乱斗里,他怀着沉重的无人可诉的烦恼,毫无头绪的苦苦思索着。

而此时在遥远的曙光之门第四圈层d54区,却是万籁俱静。

有个喝的醉醺醺的身影在路灯的光影间摇摇晃晃的穿行。

他踉跄着步近一颗树干上青白色新皮和灰褐色旧皮斑驳交错的道旁法国梧桐,将手撑在树上弯腰呕吐。

良久,似乎吐尽了胃中所藏的他将额头抵在了扶着树干的手背上,一边时不时呸一声的啐着口腔中呕吐物的残渣,一边大口的喘息着。

就那么静静的爬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眯着醉眼前后左右的张望。

离他四五个行道树间隙距离远远缀在他身后的福克尔博吃一惊,快速的将身影掩进旁边楼宇的阴影中。

进入影子,他犹如融化在那篇黑暗里,即使走过他身边的人也无法觉察到他的存在。

这是宪卫局密探专用的一些小程序技巧,也是植入在所有梦境系统后台的他们所拥有的系统特权之一。

醉汉并不是发现有人在跟踪,而是四顾无人之后贴近树干阴影的一面拉开了裤链。

然后他仍旧是一只手撑住树干稳定住自己摇晃的身躯,开始了哗哗的液体排泄。

远处楼宇阴影里的福克尔博嫌弃的撇了撇嘴,他实在不明白梦境系统里把这些人类的各类生理反应还原得如此详尽做什么。

那人突然喃喃的骂了一声:“狗娘养的彭比特!”

楼宇的阴影突然像水一样的流动,福克尔博迅速贴近。

然而那人又再没说些什么,就那么喘息了一会儿之后拉上裤链,摇摇晃晃的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黑黑的门洞,爬过窄窄的楼梯,那醉汉万分艰难的终于到达了自己住所的门前。

d54片区依旧采取的是最传统的果核梦境式住宅布局,除了公众设施和环境绿化,基本都是最节省系统资源的筒子楼里方方正正的单间住宅。

按曙光之门梦境系统处理运算能力的规模,已经完全不用节省这一点点运算量了。

这里只是曙光之门梦境系统的程序负责人员做到这里,实在懒得费什么心思精力,所以随手照抄的果核梦境旧程序罢了。

由他们的态度你也可以知道,居住在这里的,是曙光之门范围内最不被重视也最落魄撩到的一个群体。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官和感受,他们也没什么抗议的心思,知道反正不过是白费力气。

浑身摸索着找钥匙又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哆哆嗦嗦着双手开了门,进到门里,反手用力的甩上了房门。

咣当一声的巨响回荡在楼道内,陆陆续续有三两声扯着嗓子的咒骂声从不同的紧闭的门中传出来,却没有人出来看上一眼。

等到咒骂渐息,福克尔博从楼道的阴影里先出身形,静静的站在那扇门前。

融在阴影中的肢体感受犹如浸泡在没有温度的冰水里,即使是他这种疯子也无法喜欢这种感觉,所以随时会抓住机会显现身形做片刻休息。

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从门下的缝隙中发现门内并没有开灯的意思,他于是又摇了摇身子化成一片影子,从门下钻了进去。

脏乱的室内,醉汉早已爬倒在床上边沿的位置大口的喘息着,似乎想呼出系统记载存在于体内的酒精。

福克尔博再度冷静的现出身形,沉默着站在醉汉床边后脑所朝的方向,冷冷的一脸厌恶的看着他。

“狗娘养的……狗娘养的彭比特!”那醉汉继续喃喃的念叨着,福克尔博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他吐出另外的话语。

他等到的是渐起的鼾声。

今天,又没有什么收获啊!

福克尔博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转身踩着满室的肮脏物什走到门边,拧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反手发泄似的大力甩上门。

又几声愤愤然的怒骂声从不同的紧闭的门中传出,包括他刚刚出来的这扇。

第47章 以金森特样板论堕落与灵魂腐烂的程度

福克尔博秘密跟踪的那个醉汉叫做金森特,曾是彭比特在机工署时期的秘书之一。

他也是从另外一条线追到这里的,不然也不会想到,青云直上的彭比特身边,居然还有过这样的人物。

他对金森特的厌恶是有道理的。

福克尔博从来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也从不以很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他人。

他极为了解和理解人性中某些丑恶的部分,见过太多良知与欲望之间的挣扎,懂得无法节制的渴望与期待可以带来的向上的动力和可以造成的破坏力。

只是他这样的人,对金森特也丝毫没有怜悯,只有厌恶。

他知道金森特是由于窃听到的一段闺房秘话。

彭比特如此的高位,政敌也不少,身边少不了各类防范密探的手段。

如果有宪卫局官方允许,可以动用各类官方的系统特权,福克尔博对付彭比特还是有信心的。

但他和杨鱼沐现在是以私人身份调查彭比特,能动用的也就是宪卫局为让员工防范各类报复而配制的一些小伎俩,贸然往彭比特身边扎是讨不到好处的。

对于这种情况福克尔博有丰富的经验,他决定从彭比特身边的闲杂人等处下手。

那天处理完督查组派下来的各类公务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他照例去监控的几个人选那里晃了晃。

监控对象之一,跟随彭比特从机工署升迁至城邦秩序局的机要秘书索比索亚居然没在家。

这位仁兄一贯是朝九晚五的优良典范,彭比特再忙都无法阻止他那颗渴望回家的心。无他,因为他的妻子嘉文坎娜是位难得的大美女。

这是福克尔博最喜欢的监控对象,不止是因为那发生次数较为频繁的少儿不宜十八禁,更是因为男人么,在美女面前话难免多一些。

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博闻强记知识渊博,或是为了展示自己神通广大了解很多他人不了解的真相接触过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再或者为了嘚瑟显摆等等其他。

这种时候男人的话语就如同雄孔雀尾后绽放的开屏尾羽,恨不能有任何一点光鲜都能完整的呈现于目光。即使没有,编造谎言也得编一些出来。

对于嘉文坎娜这种级数的美女,即使已经成为了妻子,索比索亚也未能免俗。有趣的是根据福克尔博观察,嘉文坎娜实际上是很讨厌这种带着卖弄的叨叨的。

这个是极其意外的情况,福克尔博直觉会在这里有收获,所以当晚在索比索亚家蹲了个通宵。

午夜的时候,嘉文坎娜已经睡着,索比索亚回来了。

洗漱之后脱衣上床,这位先生想来心思并不温柔或者是故意作为,这会儿嘉文坎娜被打扰到醒来了。

“怎么才回来?还联系你的通讯都锁频了!”迷迷糊糊的大美女见是丈夫的身影,低声嘟囔了一句。

索比索亚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还是顺畅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假模假样的说:“吵到你啦?出去有点紧要的事儿。”

这位先生语气和动作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都在向妻子说,来问我是什么事儿啊,来问我呀来问我呀来问我呀……

躲在阴影里的福克尔博差点笑出声。

了解丈夫习性的嘉文坎娜自然是顺势问了出来:“什么要紧事要搞到这样!“

“金森特!”索比索亚闻言一脸的畅快,就好像终于清除了困扰他多年的老便秘:“老板让我去警告他一下,管住自己的嘴巴!”

“金森特呀!”嘉文坎娜却似乎不是第一次从丈夫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声。

索比索亚一声叹息,却还来不及开始长篇感叹,妻子柔软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外加仿真能力极强的系统恶趣味的给出床垫的吱呀,还有带着粉色的某种喘息声和鼻音,这个时候当然是顾不上啰嗦了。

有些嘴巴忙着,所以有些耳朵就可以清净。

福克尔博难得的对围观他人的十八禁少儿不宜如此心存不满,这本应该是他最喜闻乐见的项目。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金森特这个名字,也是那天晚上他除了余兴节目之外唯一的收获。

金森特的履历不难查,机工署的时候他曾是彭比特的得力秘书之一,比索比索亚的优先序列高多了。

这人很机灵,很懂得照顾彭比特的喜好,所以很的彭比特的倚重,只是后来突然就被冷落掉了。

即使这样,彭比特离开机工署的时候虽然没带他走,却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优渥的职位。只是金森特却没多久之后就辞去了公职,一系列投机失败之后沦落到了d54区。

接下来的又几天,在嘉文坎娜终于没能免除掉的临睡前耳边的呱噪中,福克尔博也终于补全了这份履历中并不含有的部分。

金森特接连办砸了几件大事,即便如此索比索亚口中他有情有义的老板也没有拿金森特怎么样,只是训斥之后相对重要的事情不再交给他办了。

金森特并未因此警醒,反而洋洋得意于他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最终这份得意让他踢到了铁板。

他居然试图对老板的情妇下手,这让彭比特震惊和震怒,于是金森特终于被闲置在秘书室发霉。办事利落相对沉默寡言(这或许是他在嘉文坎娜面前加倍啰嗦的重要原因?)的索比索亚就是因此而上位的。

接下来在彭比特离开机工署之后,获得优渥职位的金森特并没有收敛,他似乎还对彭比特没有带他去城邦秩序署耿耿于怀。

于是与彭比特相关的种种秘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大嘴巴中传出,据说因为涉及到其他大人物,还让刚刚履新尚未站稳脚跟的彭比特很是狼狈了一阵。

彭比特私下召见并严厉训斥了金森特,似乎还提出了某种严重警告,金森特于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安分了一阵。

但他似乎太过于害怕彭比特那种警告的后果,在自己没有后续作为而彭比特因此也没有任何后续手段的情况下,突然辞去了所有公职。

接下来是充满金森特个人风格的几次投机性特别强的投资行为,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耗尽了他那点还算丰厚的积蓄。

金森特愤愤然的认为,那几次回报率超级大的投资行为之所以莫名其妙失败,一定彭比特动了手脚。

福克尔博在了解到这段后有些哑然失笑。在他就纸面资料上看到的情况,那几次投资,连成功的万分之一几率恐怕都需要建立在侥幸的基础上吧?

不过回报率倒真是惊人,难怪金森特动心。只是他差不多是用全部身家干了类似别人用点手里小闲钱买彩票的事还对收到回报饱含信心而已。

为了慎重,福克尔博还真的查了查。彭比特还真的动了手脚,但却不是金森特认为的让他失败的那种。

好像是处理相关事情的时候偶然了解到了金森特在这件事里面有投资,彭比特顺手推了推。没可以费多大力也没有过分关注,就好像结个善缘那样子的随手为之而已。

这事儿太小太随意,恐怕事后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随手干涉过这件事儿。

那是金森特所有投资中最后结果最接近于成功的,唯一一项至少看见了成功可能的项目。

这些金森特是不知情的,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肯相信。他那种人就属于善于将所有的过错归于他人,甚至不是甩锅推脱。

据索比索亚所说,金森特之前就甩锅能力超强。原因居然是他从来都不是故意和刻意甩锅的,而是他是真的从内到外都是那么坚定认为并相信的,不可能是自己的错,都是其他人的错。

他极其善于在自己的错误中找到他人的原因,似乎这就是他自信乃至自傲的根源。

金森特人缘一直并不好,没有人扶一把的际遇下,于是就这样潦倒堕落下去了,以犹如跌落悬崖般的下坠速度,终于堕落到了d54区。

第四圈层d54区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我们用另一项事实可以充分的说明。

d54区,同时是安置旧果核梦境所有无人照管的梦死症患者的区域。

你如果有系统权限去撞开d54区的某扇门,看见房屋内除了一个或站或坐或卧的身影外再无他物,而那个人不笑不看不懂犹如一尊化石,别奇怪,你闯入了一个梦死症患者的住处。

肉体和大脑并没有死亡,只是意志选择沉入谁也不可及的黑暗深处,就像是活着的尸体,这就是梦死症患者。

绝大多数沦落到d54区的人在最高评议会以及在整个曙光之门梦境系统看来,与梦死症患者毫无差异。

因为没有生存压力,他们不事任何生产劳作也不追求任何欲望享受,有些人甚至跟梦死症患者一样整日懒散躺坐。

金森特属于少数跟梦死症患者差别比较大的类型,因为他需要收入去喝酒。

最低端不限量提供免费酒水的酒馆,也是要收入场门票和定时清场的。而以金森特的状况,他如果继续不事生产,可能连最廉价酒馆的入场门票都要掏不起了。

能做到机工署署长秘书的职位,即使是不从事公职,金森特所掌握的知识与技能原本不至于让他沦落到第四圈层的d54区的。

但问题在于,他自视太高以及性格缺陷,在他看来最起码也要能平视”仇人“彭比特的职位,才能配得上他的才能。

以彭比特地位的高度,这样的职位,无论是不是公职,在整个果核梦境社会可能也勉强到达三位数。

所以金森特什么都不屑做不愿做,最后到无论什么职位都没人敢让他做。

到最后,金森特开始混迹于曙光之门的登录处,等待初次抵达曙光之门的其他城邦与聚居点的办事人员。他以向导的身份向这些土包子介绍曙光之门,引导他们到达想去的地方并收取一些些费用并满足自己自我吹嘘的需要。

收入基本都是位币而非津贴币,但对金森特来说已经够了,他去的那些地方哪儿用得上津贴币。

之所以要选初次抵达曙光之门的,是因为只要来过一次的人,基本都知道登录时自己的投影自带系统中已植入了曙光之门梦境系统的地图,可以方便的找到任何地方,根本不需要向导。

已经一无所有所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金森特再一次张开了他的大嘴巴,带着对彭比特的恨意,那些有关彭比特的秘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传出。

不过他还是有节制的,似乎被上次彭比特的警告吓到了,除彭比特自己之外稍稍涉及其他大人物的秘辛他都不敢讲。

市井间关于彭比特的离奇传闻,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十有八九源头倒是出自他的口中,只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荒唐走板罢了。

虽然他不停的在说,但以现在他所能接触到的人群素质,实在也无法对彭比特造成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一方面所有他的话经过这帮人二次创作后的再次传播都变得任何有正常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另一方面他说的有杀伤力的真实事件别人体会不到价值不太感兴趣,他自己也开始了编排丑化彭比特的各类恶劣小段子,这就让他的话变得更不可信了。

至于来曙光之门处理公务的城邦及聚居点人员,大多数认为碰上了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对他说的所有事情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少数谨小慎微的,听出了点什么也赶紧出点钱把他打发了,唯恐别人发现自己跟他打过交道。

有些事有些话被传多了,虽然造不成任何影响但也会被恶心到,这就是上次索比索亚奉命再次警告金森特的原因。

福克尔博对金森特的厌恶,则是源于对他堕落的速度,如果不是烂到根子里的人,在下坠的过程中至少还会挣扎。

而这个酒鬼所有自以为的反抗和挣扎,却是自己奋力将自己往深渊的更深处拉。

如果不是堕落的这么快,他原本对自己可以更有价值的。这才是福克尔博厌恶他的原因。

福克尔博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以公职身份出现,金森特会竹筒倒豆子般主动将自己知道的彭比特所有的事情全盘相告,但他不能。

他只能装作不经意跟金森特在那些最廉价的小酒馆中偶遇过几次,几次尝试引导他的话题,然后他发现这个人在与人的交谈中提及彭比特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彻底恶意的诽谤与中伤。

福克尔博倒从旁人转述的金森特喝多酒之后自言自语的嘟囔里得到过一些有效情报,虽然转述的内容已经变样的厉害,福克尔博也能基本的还原真相,并验证过那的确是曾发生过的事。

他只能运用下班时间来跟踪金森特,这恰巧大多是金森特喝的醉醺醺的时间,所以等着听金森特最后的自言自语成为了他最主要的情报来源。

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彭比特的秘辛隐私,让福克尔博有些同情彭比特。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你曾经视之如臂膀倚之为心腹的人如果彻底堕落了,会给你带来多大程度的恶心,但问题是你还拿他毫无办法。

杀人灭口这种事在果核时代的梦境系统是想都不要想了,不管你怎么影藏和伪装宪卫局都会抓出这种违宪行为的尾巴。

常用的公务派遣变相放逐?人家都辞去所有公职了,而且没有家人可供威胁。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滚刀肉啊,就是太特么不上道了,乖乖的主动吐露些关键信息不好么?

福克尔博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愤愤然的想。

第48章 雨风铃、老板娘、情妇和真正的妙人儿

三天后,第四圈层d54区外围的廉价小酒馆雨风铃中,金森特守候在吧台前等候着新一轮的上酒;

他面前的三五个空杯子有厚壁高筒的啤酒杯,也有纤细修长的香槟杯,更有拳头大小的烈酒杯,都是透明的材质,却透明的有些浑浊。

这显然不是玻璃的晶莹材质,而是仿玻璃的塑料制品。

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曾透亮如玻璃,时间久了按系统严格较真仿现实的尿性,慢慢氧化腐蚀效果出来了,透明就变得浑浊,犹如蒙上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腻涂层。

不影响酒的味道就是了,在这种地方没有人会在意。

如果换成晶莹透亮的玻璃杯,可能很多人都会无疑之中弄碎装酒的器皿,弄碎是要赔的。

而来这里的很多人其实交完入场费之后口袋分文不剩,就算收取的赔偿会比进货贵一些,小酒馆也不敢冒着收不回赔偿的风险去经营,毕竟这种事情太经常发生。

所以,这类小酒馆所有的酒具就差不多都换成了这种不易被打碎掉到地上会反弹起来的塑料器皿。

金森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最后的一个烈酒杯中仅高出底部三四厘米的透明酒液,有些焦灼的看了看通往后厨的门。

那个门用半截白色的布帘隔开了后厨和前方的酒馆,他什么也看不见。

跟所有收入场费不限量供应酒水的小酒馆一样,雨风铃的酒水也是不限量供应的,不过他们搞了一个小小的花样。

他们是定时上酒的,在两轮上酒之前你爱喝什么喝什么爱多少喝多少,只是酒架上的酒被清空后在下一轮上酒之前,你只能等着。

等待的焦灼欺骗了味蕾,所以在常去这种低端小酒馆的酒鬼圈子里盛传,雨风铃的每种酒水都比别的酒馆的味道更好一些,估计都是独家源程序。

其实都一样的源程序,哪儿来什么独家?要真有这么多独家他们哪儿还会做这种廉价低端的小生意?

只是越颓败困顿的生活越需要传奇,靠着这点玩弄心理的拙劣小花样搞出来的特色,雨风铃在这类圈子里也算有点小名气,他们就靠着这点名气竞争客源的。

但对于雨风铃酒水比别的酒馆好的传言,金森特深信不疑。他这种人,就算堕落到生活的最底层,也要想办法显示自己品位与格调的与众不同。

就算到最廉价的低端小酒馆,他也要去酒水与其他家相比最好的,所以金森特是雨风铃的忠实拥趸。

这时候正是两轮上酒的间歇,大家面前多多少少都摆着些杯子,但都没有金森特多。真正嗜酒如命的根本不会选雨风铃,当然是哪儿能喝得多去哪儿。

来这里的都是潦倒归潦倒,衣物却还收拾的整齐的主儿,显得都有股子时乖命蹇造化弄人的落难英雄劲儿。

金森特是里头最奇葩和特殊的,因为他喝起酒来仪态姿态不讲究还非来雨风铃,其实背地里没少让人鄙夷。

这块儿最近除了金森特又来了另一个特殊的,穿着件干干净净的羊毛衫******坐在角落的福克尔博。

他捧着一杯烈酒看着污浊的杯子迟迟下不了口,没显露出嫌弃,却透着股子有心事的忧郁。

这会儿杯子里剩的酒还超过一半的也就他了,其他人差不多杯里剩的酒差不多都在半杯以下,但也都没到金森特杯中少的那个程度。

大家都是讲究人,讲得是不露丝毫烟火气,馋酒也要馋得恰到好处,杯子里还有酒就算等也显得等得悠闲自在不猴急。

福克尔博丝毫不介意自己引发了太多注意和好奇,作为个中老手,他当然明白表露一定的特殊性不刻意隐藏自己,人家反而更加不会怀疑你。

他每天拿一杯烈酒坐整晚竟也喝不了多少,就像是白来给老板娘送钱似的,坐的地方又老是靠近上酒的吧台,已经有人传他是冲老板娘来的了——其实他就是为了凑得跟日常猴急等酒的金森特近一点。

但你看,当你的目的足够荒谬,就算你不隐藏,人家也会自动自觉替你找更合理的理由来遮掩。

“我说福克尔,你真的看上老板娘啦?眼光不错啊!”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闲着也是闲着,立刻就有人打趣福克尔博了。

福克尔是他在这里的假名,他懒到连假名都懒得多想,就去掉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音节而已。

福克尔博粲然一笑,有些羞涩的样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老板娘虽然选了个徐娘半老的年纪,但也是极有风韵,要真对他有意思他也不介意。

“切,这也能叫眼光不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惹人讨厌的人总有惹人讨厌的理由,金森特贸贸然的插话了。

这就有点打人打脸了,大家都是装的落难英雄范儿,凭什么你就想显得比我有见识?

“呵,我们是没见识,哪儿跟你似的见过彭比特的情妇啊!”立马就有人反讽回去。

“在他眼里,也就那女人算得上美女吧?可惜人家看不上他呀。”有人紧跟着阴阳怪气的跟着,显然是合作默契不是第一次配合。

福克尔博竖起了耳朵,但金森特涨红着脸居然没有反驳,只是恨恨的使劲儿咬着牙,腮帮子上都能看见咀嚼肌的鼓起。

还是酒没到位啊,福克尔博叹息着想,要不肯定能挖点料出来。彭比特那情妇神秘的要死,竟是谁也摸不到一丝儿的线索,居然能着落在金森特身上。

不过宪卫局又不是彭比特的政敌,挖这个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那风姿卓越的半老徐娘状老板娘掀开半扇布的门帘儿,推着个小推车走出来收酒杯了,这是即将下一轮上酒的信号。

金森特顾不得咬牙切齿,赶紧一样脖子把自己那点儿可怜的酒底儿一饮而尽,殷勤的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拢在一起递了过去。

其他人也纷纷加快了余酒的饮酒速度,务必赶着在老板娘到达面前之前清空自己杯里的酒液。

装归装,不想喝酒谁来小酒馆干啥啊?就算不馋酒,也得对得起自己交出去的入场费不是?大家挣点位币都不容易。

“老板娘,今夜春闺寂寞否?你不如从了福克尔吧?”收完杯子的人,连端着个杯子装深沉的道具都没有了,奔着自己给自己找乐趣的精神,立马有人热心肠的开始给福克尔博助攻。

老板娘刚好绕了一圈走到福克尔博跟前,看了看福克尔博。

福克尔博继续粲然一笑,有些羞涩的样子,表情跟黏贴复制刚刚的一样。他举了举手中还剩大半杯的烈酒,示意自己的杯子不用收了。

他倒想加钱要杯独家来着,这里的独家也就是shotgun那种档次店的那些免费烈酒,源程序的确比他们平时喝的这些略贵一点,但是用玻璃杯装的,不跟这些塑料杯子一样看着恶心人。

可坦露特殊性有坦露特殊性的度,他交了入场费端杯酒装装样子不怎么喝还行,要极为惹眼的要了玻璃杯装的独家,就算不怎么喝酒变成正常喝也特殊得太过了。

这种特殊有点全场嘲讽的意思了。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都混到最低档的小酒馆了,都交了入场费,凭什么你喝我们舍不得喝或者喝不起的独家?

这种状况下,这帮人大概是不会有助攻的热心肠,而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了。

听着那边助攻的起哄声,对着面前福克尔博粲然却羞涩的笑,那不苟言笑的老板娘突然深深的看了福克尔博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福克尔博顿时毛骨悚然,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窝草这娘们而什么人?有点惹不起的意思。

“嘿笑了呃,老板娘冲福克尔笑了呃,有戏有戏!”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那边有瞅见这一幕的人开始起哄。

收拾完空杯子,老板娘进了后厨推着个装满酒杯的四层酒架就出来了,依旧是目不斜视的架势,酒馆里拍桌子声口哨声和喊叫声却四起:

“有戏有戏有戏有戏有戏……福克尔,福克尔有戏……”

福克尔博压根儿不敢再表演粲然的羞涩,保持一个略有些僵硬的微笑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老板娘压根儿没搭理,依旧见怪不怪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推着已经全空了的旧酒架扭着跟平时一样有点婀娜的步子回了后厨。

金森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就他喝第一杯香槟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人匆匆赶至,取走了剩下的几杯不多的香槟。

金森特把喝完的香槟杯杯口朝下,用底座把细长的杯梗卡在了指缝间,扫视了几眼酒架,选了杯啤酒站在酒架边咕咚咕咚喝了半杯,这才端着剩下的半杯走向自己吧台边的座位。

这是雨风铃里喝酒的规矩,先抢最好喝的香槟,香槟没了再抢容易下肚的啤酒,等啤酒没了再去拿方便磨时间的烈酒。

你要不知道,就立马露馅儿外行了。

福克尔博就是靠一杯烈酒磨时间到最后的作风,避免了露馅儿被人当二傻子笑的惨状。

各人都取了酒,一阵略丢风度的忙乱过后又收拾起仪态开始扮悠然,起哄的对象老板娘赖在后厨不出来,就福克尔调戏起来没意思,自然是续上刚刚的恩怨了。

“我说金森特,我怎么一直觉得,彭比特的情妇爱上你这事儿有点假?”那边有人朗声开了口询问。

福克尔博差点没笑出声儿来,彭比特情妇的事情虽然传得不算太广,但他这种窥私癖还是有些可靠信息来源的。

那情妇和彭比特,还真有点真爱的意思。

彭比特当年是从政的,初入果核梦境的时候,是社会公众一致认为最没用的一群人。

那会儿不是雨风铃里这种的生装硬扮的英雄落难,而是真的时来天地协同力运气英雄不自由,彭比特挺落魄的。

他家里还有个搞学术的强势老婆,而且老婆还进了最高评议会,这一上一下一进一退,难免会有些闲气要生。

据说彭比特和他情妇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一度还动了离婚再娶的心思,只是一直杂七杂八的事儿拖着。

然而果核梦境经历最初百多年的混乱之后,最高评议会终于明白了:理想归理想人性归人性。

要管理好人类这种社会性动物组成的复杂社会,还真的得专门玩儿这些的官僚来才行,他们这帮学术呆子有系统帮忙也搞不定。

各种官僚机构被组建,各类从政的人物被复用,彭比特也是一个。

他老婆和他的人脉资源基本是绑在一起的,更何况他老婆当时还身居要职,仅仅维持名分对他都助益极大。

作为一个对自己的人生有雄心或者说野心的男人,彭比特这婚于是就离不了了。但其实他是一直在跟情妇过日子,跟老婆只是各种必要场合的恩爱秀罢了。

再后来,就是金森特被冷落后的时段,彭比特有机会由机工署升迁新组建且实权极大的城邦秩序局。

情妇消失了,彭比特与老婆重归于好,他眼里不容沙子的老婆这才全力帮他运作,而不是只给个名义上的助益。

这种变化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对他最终胜出执掌城邦秩序局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所以有人还传闻说,所谓情妇一直是老谋深算的彭比特放出来的烟雾弹,反正也没人见过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也一直都是传言。

倒只听说金森特是因为对那个女人不敬,而彻底达成他之前屡屡办砸大事儿都没达到的效果,惹到彭比特的厌弃的。

能迷住彭比特这种人这么久的女人,会喜欢上金森特这种人?福克尔博觉得自己有点喜欢金森特吹牛13造谣的无耻劲儿了。

但他很快发现他自己错了,对于金森特他永远都猜不懂。

“他自己可是说彭比特因为嫉妒,才一直陷害和迫害他的。”

对话还在继续,一直背着金森特议论的话,今天终于因为他自己的不识趣被当着他说出来了。

金森特没吱声。酒还没够,他喝完啤酒又去去了杯威士忌,已经下去小半杯了。

这种当面的羞辱似乎让他饮酒的速度一定程度的加快了。

“嫉妒他?陷害他?迫害他?他这种人物值得人家伸出一根小拇指么?”

“可没准儿哦,万一那女的眼瞎呢?他倒的确好像是不招彭比特喜欢而一路跌下来的。”

“可从他说过的所有事儿里头,你们听到一丁点那女人怎么对他示好过么?”

“合着也就是说,他自作多情调戏老板情妇,才落到这个地步啊!”

市井间的胡乱猜测,居然在满满恶意的促使下一步一步的逼近了真相。

“你们胡说!”酒终于够了,金森特面前烈酒空杯都已经有了三个,有一杯半的烈酒甚至是他一口半杯只花了三口就喝下的:“杰贝妮卡……杰贝妮卡是喜欢我的……她只是害怕……害怕被彭比特发现而已!”

对于金森特的酒后失态,店堂里传出一阵哄笑。

“也就是说,她因为害怕彭比特,对你没有过任何表示咯?”有人促狭的顺着他的口气问道。

金森特不理他们,踉跄着再去酒架旁取了一杯烈酒,回到座位上也不喝,就那么双手捧着痴痴的盯着杯子,好像盯着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

“要不然……要不然他怎么舍得……舍得把她放逐到腐海!”他低声嘟囔道。

杰贝妮卡,腐海!这情报够了。

福克尔博端起手中的肮脏塑料杯,再不嫌弃,一口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快步走出雨风铃。

一店的人面面相觑,不理解他们一直印象极好的福克尔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常。

半晌有人迟疑着开口:“难道是怎么触动福克尔的伤心事了?”

“老板娘对他笑了呃,也不算没有任何表示吧?”有人自作聪明的解答道。

他们再也没见过那个羞涩腼腆的暗恋老板娘的福克尔,其实不止是因为福克尔博得到了想要的情报。

还因为,那个福克尔见到老板娘就脊背发凉。

夜晚的风中,一条黑暗街巷的巷尾,福克尔博突然停住脚步放声大笑,笑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拍着腿。

却并不是因为得到情报,这种程度的情报,还不值得他如此癫狂的喜悦。

他错了,那个金森特,那个金森特居然是认真的认为彭比特的情妇是喜欢他的,真是个拥有谜一样自信的妙人儿啊。

第49章 倒霉与更倒霉的类比效应

在危险的触角逐渐逼近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与终焉镇的时候,所有人对此都毫无察觉。

作为重要中枢,因为汇集了整个果核社会的重要事务,曙光之门梦境系统内的时钟体系并未按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进行,而是采取了两倍于外界的时间流速。

这在果核世界内是独一份儿,就连停留在旧果核内的最高评议会核心决议团,都未在旧果核内采取这一做法。

不过也是因为需要他们决策的东西,远不如曙光之门内就能做出决定的这么多就是了。

所以曙光之门的黑夜,正式腐海内的正午时分。

事件的核心人物杰贝妮卡正在温柔的拍打着趴在自己膝头的铜锤和铁锤,哄他们午睡;平克打着呵欠在擦拭面馆内的桌椅,他昨晚跟弗朗明哥詹姆斯玩儿了几局昆特牌,睡得有些晚。

野春至依旧中二的握着柄竹剑在他满是野草的庭院内呼呼喝喝,幻想能使出史前漫画中形容的绝世剑招。

林东阁却正在往自己乌青的眼窝上涂抹加速愈合的药酒小程序,他昨天晚上识破了野春至以及被野春至收买的伊塔尔汉又想挑起大乱斗的图谋,被恼羞成怒的野春至单独拎出来殴打了。

詹姆斯犹自在拥被高卧,做一个妙不可言的梦,梦里他比林东阁和凯都帅,比他们都会撩拨妹子们的心虚,然而他高傲冷酷的一塌糊涂,总是坐等她们来投怀送抱刻意讨好。

弗朗明哥、莫妮卡、凯、伊塔尔汉和憨憨……

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寻常无比的正午。

这是终焉镇的夏天,系统模拟的夏蝉正在窗外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有一些微风,却不解燥热,只是徒劳的让一些枝叶在窗外温柔的晃动。而人,则完全依靠着室内疯狂吐出冷气的空调而活着。

响虎和雅可可却在亡命狂奔。

他们脸上除了平日装饰用而涂上的红色油彩,还有污浊和草屑,更有被一些荆棘枝叶划出的血痕。

他们正在坟堆镇郊外的密林中,被一头霸王龙追得鸡飞狗跳。

为了限制已经出现的大家因为懒惰而在密林冒险中故意死遁回城,早点返回坟堆镇快活的现象,卡比亚协同坟堆镇决议组制定了死亡惩罚措施。

感官的疼痛就免了,毕竟死亡的时候你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与感知到极限的疼痛,卡比亚的死亡惩罚是羞辱。

坟堆镇中心篝火旁新设立了十来根三丈高的旗杆,但绝对不是挂旗帜用的。

所有在坟堆镇外密林中死亡的投影,复活前必须裸身被倒悬在旗杆上充当人体旗帜示众三个钟头,才可以正常复活。

且不论身体倒悬时系统如实反馈给感官的头脑充血头晕目眩的感受,裸身倒悬被所有人围观的这种羞耻感基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除了老鬼!

有时候响虎是觉得老鬼是真越老越有终焉镇中人的风采了,那种无耻劲儿让人咋舌。

响虎是宁愿自己死都不肯让雅可可挂上去的,所以最近来的这几次,他自己被挂了三次,唯一的宽待是法约尔贴心的给他的重点部位打上了马赛克。

还不如不打好不好?原本只要强行扭转身体用旗杆遮住重要部位,最多是白花花的大屁股被人围观干净罢了。

结果打上马赛克之后,看到的人啧啧称奇,呼朋唤友全来看了,坟堆镇竟没有一个人漏过这场奇观

连雅可可都好奇的盯着他看了好久,到他下来之后还盯着他看不知道在脑补什么。

卡比亚是彻底立威了,可响虎羞愤欲死。他深深的后悔当时不应该投赞成票,更后悔太过自信和自大的拒绝了老鬼提醒的豁免特权。

他理所当然的是坟堆镇决议组权力最大的成员,不仅拥有一票否决权,而且拥有两票——一票否决权和另一票都是为什么事儿都不爱管的雅可可代行的,毕竟她是名义上坟堆镇的所有者。

卡比亚是作为决议组的客卿存在的。决议组由勃勃尔、卡比亚、老鬼、法约尔加响虎与雅可可构成。

岩浮落选是因为他表示自己不感兴趣,法约尔入选是因为他掌握着响虎给予的坟堆镇梦境系统的程序程序修改权限,但他只有半票,要不然票数相等时太难办。

决议会本来就是为了响虎和雅可可他们不在的时候发生意见分歧的决断使用的,但响虎想摆脱那种什么都是自己决定的沉重责任感,所以干脆建议要不自己也加入算了。

这样自己就不过是诸多决策中的一票,没那么重要。

见他要加入,勃勃尔建议雅可可也作为决议会领袖加入好了,吉祥物式的存在。

这样代行雅可可权限的响虎任何投票他和老鬼都有绝对的理由跟票,法约尔基本也跑不了,卡比亚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对卡比亚还是有些戒心的,觉得之前逃亡的路上不是这样子的,没这么有主意。

但这却是他多心了,卡比亚其实没什么野心,就是事儿一点罢了。

之前逃亡的路上一是没有她能事儿的空间,二是她自己也陷入惶恐之中。现在她的作为很难说是不是有原本性格爆发,加上对自己在逃亡过程中的表现的羞愧而变得变本加厉。

卡比亚只是提出了死亡惩罚,最终的惩罚措施并不是她提出的方案,她没这么损也对人性没这么了解。

主意是老鬼出的,说出来的时候一脸贱笑的老狐狸模样,让他那看起来略清癯高冷的睿智老者形象瞬间崩塌——有完善的梦境系统后他调老了自己的年龄,从青年直接跳到了60岁,可见逃亡之路对他心境的磨砺。

在霸王龙的追杀前狼奔鼠串的只有雅可可和响虎两个人,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两人单独出来探险了,而且除了那三次令响虎蒙羞的遭遇之外基本都能全身而退。

那三次还是响虎害怕雅可可出事,非要朝相反的方向引开追杀他们的猛兽,那样就基本死定没得救了。

因为在坟堆镇系统的设定中,猛兽的地域划分是建立在没人招惹的自动情况下的,如果你招惹了它们,除了干掉它们或逃回坟堆镇的安全区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而且往回逃不代表途中不会招惹到其他猛兽,这就是卡比亚要求的锻炼效果。

这次本来不用惹到这种恐怖的大家伙的,响虎是陪雅可可去虎穴敲晕了母老虎逗小虎崽崽玩儿的。

奶凶奶凶的小虎崽崽雅可可最喜欢了,基本都是看三秒小虎崽儿,再转头看三秒响虎,然后嘴角诡异的上扬。

大概在当年四岁的雅可可心里,既然自己给他取名叫做响虎,他应该就会是这些小虎崽崽的样子吧?

谁知道是面前这个人的样子呢?从小时候起就没一点像过自己原本期待的模样,但似乎比期待更好呢,好太多了!雅可可喜欢面前这样子的响虎,不能更喜欢。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我们心心念念的向往,到等得到后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意外相逢相遇的计划外,却能勾起自己心中无限的喜欢和欢喜。

因为最不了解我们的人,往往就是我们自己吧?以为的自己,和真是的自己永远是两个模样。

玩儿够了虎崽儿,雅可可细心的把晕倒的母老虎妥妥帖帖的安放在山洞口挡住出路,免得跟着她跑的老虎崽崽自己跑丢了,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阵的地动山摇,那是霸王龙的脚步声。

意犹未尽兴致很高的雅可可要去看看,响虎能有什么办法?她非要朝说看起来好丑的霸王龙扔石头以惩戒丑陋,响虎又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响虎觉得丑陋也是一种权利,人家又没那个义务长得赏心悦目来讨好你。

可是雅可可非要朝自己讨厌的东西扔石头砸果子,他除了跟着扔又有什么办法?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也不知死活的扔的兴高采烈,因为他每一次砸中霸王龙雅可可都会略略略的朝着霸王龙吐舌头做鬼脸。

当被激怒了的霸王龙张着大嘴一口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30多米高的山毛榉树梢并不如他们想象的安全。

迈着沉重脚步冲来的霸王龙只是一口,那凶悍的咬合力瞬间如同切豆腐一样的切断了山毛榉的树身,随着倾斜树身倒下去的响虎和雅可可目瞪狗呆。

谁说霸王龙慢了?人家步子重步频慢并不像史前电影上拍的那样能跑起来,可是人家步子大呀!

四五米的身高一步神展开了跨下来,得抵上他和雅可可这两个小短腿六七步了,这特喵的时速得有近三十公里了吧?

响虎心头一阵绝望,这是又要回去当光猪悬旗杆了么?这次还要带上雅可可么?

眼见着那头丑龙又追尽了,响虎一抖胳膊,朝前方的高大蕨木再次弹出弹索。

索顶的钢爪牢牢的抓死在蕨木上,响虎抄起雅可可的腰身,借助弹索的弹力和袖中机栝飞速转动收绳的拉拽力飞速的弹向树梢。

两人攀在树上手脚并用的快速向树顶爬去,然后在树梢的位置大口的喘着气。

接下来,就是等霸王龙再一口咬断这棵树,借助树身的长度拉开距离了。这是在第一次树被咬断以后响虎的灵机一动,两人已经用过数次的老办法了。

对付这种庞然大物是得靠枪械的,可怜他们只带了点冷兵器,连人家皮毛都伤不到。

还好响虎连探索者身上开始就一贯喜欢用这些小玩意儿,坟堆镇梦境系统里投影不能改造,但工具可以制造,他就复制了些当工具。

然而这次能挣扎到现在,完全靠这些小玩意儿保命。

原本响虎的主意,是跟前几次一样,他引开霸王龙让雅可可安全的回去。反正他都已经挂光猪当肉旗三次了,不少这一次。但不晓得为什么今天的雅可可格外的固执,一定要跟在他身边。

而在雅可可的心里,以前她可以看响虎的笑话,以后也可以。但今天,小少女不想,小少女就想陪在响虎身边,不管遇上什么。

什么也不为,就是不想而已。

霸王龙如期而至,再次一口咬断他们栖身的蕨木。顾不上揣测雅可可奇怪的心事,响虎开始根据树木倒向的方向选择他们下次要跑向的方向。

这次的蕨木高达近50米,加上倾倒时半空他和雅可可还可以用的连在衣服上的滑翔翼滑翔一段距离,应该可以够时间做些大胆的选择。

选择了最远的一丛蕨木,响虎和雅可可张开的双臂双脚一蹬开始滑翔。

在快落到地面的时候他们收起双臂一个翻滚,一边狼狈的起身朝选定的方向跑去,一边把刚刚套在双手手指上的滑翼扣取下来,匆匆的在胸前打个结。

这样在奔跑时,滑翼才会贴着身体而不会兜住风降低他们奔跑的速度。

跑到一半响虎心就凉了,跑进才发现,那簇最远处的高达蕨木更前方,已经是一块长满长草的草原,附近哪儿有他们继续落脚的地方?

哒哒哒,哒哒哒……

正兀自心惊对面却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声,响虎大喜,前面应该有坟堆镇别的探险队伍,有枪就好办了。

他们已经到了最后一簇高达蕨木的跟前,也不再犹豫,响虎胳膊一抖,这次立下大功的探索再次弹射而出,固定在蕨木上的高处。

他们正弹在空中,长草丛却一阵乱抖,一个挎着枪的身影跌跌撞撞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是凡纳杰依,响虎和雅可可的表情同时垮塌下来。

凡纳杰依那伙儿的探险团队是坟堆镇所有虚无投影里武力值最低的一个,卡比亚定下的死亡惩戒规矩,一大半就是冲他们几个人每次早早送死躲回去的举措。

这群人就算有热兵器,能不能对付得了一群鬣狗都是问题,更何况他们身后的庞然大物。

“救……救命啊……”凡纳杰依也刚好看见响虎和雅可可,他惊慌的看着弹向空中快速离他而去的响虎二人,费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喊声。

雅可可和响虎面无表情,继续手足并用朝树顶爬去。

“救……”凡纳杰依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呼救声,一只母狮悄声掩至,一跃而上咬住他的脖子用力一甩,呼救声戛然而止。

砰、砰、呯……霸王龙迈着沉重的大步追至。

呜呜呜呜……

那母狮警觉的转头,立即即将口中还在抽搐的凡纳杰依松开,用一只脚按在地上,俯身朝霸王龙低吼。

霸王龙缓缓的立住,小眼睛盯着母狮,突然狂吼一声。

草丛分开,一只雄狮与另外四只母狮一个一个的出现,缓缓的游弋着脚步,喉中不停发出低沉的吼声,这两方,居然对峙起来了。

响虎和雅可可在蕨木的顶端一动不敢动,拼命的朝树叶里缩着身子,唯恐引起任何的注意。

有门儿,这两边应该打过,在法约尔划分猛兽区域以前各自乱窜的时候。

法约尔可不会消除这些猛兽每次刷新后的记忆,每次殊死格斗也会成为猛兽的记忆,辅助他们成长,从而为坟堆镇众人带来更强的考验。

这两方的敌对往事,应该是谁都没占到十足的便宜,才会互相如此忌惮。

嗷呜……,那霸王龙突然俯身狂吼了一声。

雄狮身子立刻身子一俯蓄力欲待跳起,五只母狮也四散而开如临大敌。

砰、砰、呯……霸王龙却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缓缓离开了。

他还有干掉对方三头狮子,却被一头母狮撕开柔软的肚皮的记忆,刚刚的吼叫只是为了威慑后方便退去。

又游弋一会儿之后,那雄狮抬头望了望树梢,低头呜呜了几声,拧头钻进了草丛。

一只母狮叼起凡纳杰依,几只母狮也依次一一退去。

坟堆镇的广场上,摆光猪挂肉旗的凡纳杰依眼勾勾的盯着另外两根空旗杆等待响虎和雅可可的驾临。

他终于没等到,看到响虎和雅可可全须全首的回到小广场时,眼里的哀怨凄婉大抵能击穿任何的铁石心肠。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幸运的未必是你自己足够幸运,而是另一个比你还倒霉的人能替你引走霉运!

第50章 终焉镇的暗潮

对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和终焉镇来说的危险触角,依旧舞动着。

还是那家美国乡村风的shotgun,还是那家隔间,甚至连店中老旧的收音机里也同样假模假式的放着约翰尼。卡什田纳西三人组时期的作品,乐曲欢快而随意。

不同的是这次福克尔博先到,所以他买单。

他安静的坐在隔间里,连饮品都没叫,几根手指哒哒哒哒随着音乐不停在桌面敲击着,显得心情不错。

穿着亚麻格子衬衣和修身西裤,内里衬了件白色t恤的杨鱼沐走了进来。

在曙光之门内,这是下午五点半的时分,阳光仍足,把眼前虚假的世界照耀得犹如伪君子假笑露出的白牙般明晃晃。

他俩将手头所有的工作或押后或提前,清空了这一天的加班,故意一先一后的隔开,离开了执行总署。

杨鱼沐随意的坐下,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紧紧的盯着福克尔博看了一会儿。

他作势要拍点酒的铃铛,以报复上次福克尔博狠宰他一笔的旧仇。

福克尔博理都懒得理他,连手指的节拍都没有变一下,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杨鱼沐自己泄了气,抱怨道:“怎么一点幽默都不懂?难怪没妹子搭理你!”

“只是不懂你那种幼稚的幽默罢了!”福克尔博突然想起金森特的蜜汁自信,嘴角挂上了笑意,在他看来,那才叫真实的幽默。

“先点点儿东西喝吧,来都来了!”杨鱼沐这次是真的抬手拍铃,却依旧是叫了上次的加冰杜松子这样的免费饮品。他可做不出来福克尔博那么镇定自若毫不手软并且理所应当坑同僚的姿态。

对于酒鬼来说,不浪费永远是最好的喝酒理由,尽管他们喝下去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浪费。

福克尔博跟着叫了杯龙舌兰,浅浅的啜饮了一口。

“怎么着?有什么新收获?珂比雅都看出来你今天心情不错了。”杨鱼沐问。

能让阴沉的福克尔博一整天时不时嘴角上扬,看来不是普通的好消息,杨鱼沐还挺好奇的。

“碰见一个有意思的人罢了!”福克尔博避而不谈:“先说你的!”

从不吃亏到消息都要后讲的抠门男人,居然敢对他要点独家饮品面不改色,也是吃定他对同僚心肠软了,杨鱼沐暗自吐槽兼自我赞美了一把。

“xljmd-7-596h你还记得吗?”吐槽归吐槽,他也不推辞,径直问道。

“xljmd-7-596h?彭比特在机工署那会儿批出去的那套?”福克尔博眉头皱起来了,从时间上来讲,那套应该是跟安置杰贝妮卡有关的,难道他和杨鱼沐查到了同一个线索?

“暂时还保密呢,十三处有大行动了!”他喝了口酒,原本有些嬉笑的表情严肃起来:“山石滑坡的自然灾害,十七条人命的大事件,就因为是黑箱项目而瞒了下来!”

黑箱项目跟黑箱理论无关,而特指的是类似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这样的项目,一般的大人物手里都握着几个。

这类项目貌似正常,但实际上里面的人物很多都是像金森特或者是杰贝妮卡这样,是大人物需要对外封口的角色。

彭比特还是相对规矩的,或者说在金森特的处理上相对规矩。一般规矩点的黑箱项目会是以不容拒绝的公务的名义,指派公务人员长期执行。

这类项目在正规的聚集点和城邦项目上绝对查不出来,因为名义上他们是临时的,但一旦建立基本上除非封口时效已过,被派驻那里的人几乎不会有机会与外界接触,等同隔绝。

司徒尔森之所以发现这个征兆之后拒绝查下去,就是因为宪卫体系要查所有的黑箱项目,等于是把所有的大人物都得罪一个遍,等同是和整个官僚体系的最高层甚至是个别最高评议会决议会成员宣战。

“所以,彭比特要倒霉了?”福克尔博问。

如果是坏消息,那就让它来的更晚点吧。

所以他不着急,先单独就这件事做了解。如果彭比特倒霉了,他经手的梦境系统迟早都是要彻底曝光的,那会轻松很多。

“他没事,虽然是换人情但是那边有齐全的假手续来申请。“杨鱼沐撇撇嘴:“这种事情追责也是追提供伪造手续的相关方面。”

“怎么查到的?“福克尔博继续问,他对这个感兴趣,任何新方式没准儿他下次都用得上。

“十三处的杜比纳是采用了我们的方式,追查另一套梦境系统,查到后发现xljmd-7-596h在那里,然后掀开了这个锅!”杨鱼沐对福克尔博的冷血有点不高兴,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十七条人命,十三处已经派人去取碳基尸体了,他们的那套在灾害中损毁不敢报,所以报假手续从彭比特那儿走了一套顶替。”

“人都死了还要梦境系统干吗?”福克尔博基本肯定跟他的线索不是一个地方,杰贝妮卡那会儿才消失呢,

“虚无啊,你还真拿虚无不当人了?”杨鱼沐更加不满:“他们挖出了十七人的探索者,居然密匙都是启动的,干脆就顶替人类来用,好抹平产出账。”

“哪儿的啊?”福克尔博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纯粹是配合杨鱼沐的倾诉欲而问的。

“资源局矿藏署,”杨鱼沐道。

“矿藏?”福克尔博的兴趣又来了,他估计彭比特那次和矿藏署的交易没准儿不止是支持他执掌城邦秩序局。

资源在最高评议会属于他老婆的势力范围,这下能解释清楚更多事情了。

“别光问我了,你那边呢?”杨鱼沐问。

“杰贝妮卡,腐海!”福克尔博意简言骇。

“啊?”杨鱼沐一脸懵逼。

“彭比特的情妇,一套梦境系统的下落!”福克尔博只好解释道。

只要知道名字,直接去查项目人员就能查到项目相关资料了,更何况有项目位置。

矿藏署之所以拿虚无程序顶人用,无非也是如果有人查指望调派虚无程序过来总部冒充探索者型格罢了。

“彭比特的情妇身份你都能查出来?”杨鱼沐惊得站了起来。

福克尔博若无其事的撇了他一眼,杨鱼沐于是讪讪的坐下,自己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这本来就是件哪儿说出去都很轰动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在自己这同僚面前就显得很平常了。

他想了想又问:“五处只帮我们查情报,要查出来我们得自己去验,我去还是你去?”

只要查出来梦境系统的具体情报,跑一趟这种活儿就是跟系指直接相关的任务了,报上去一处没核查过的梦境系统要去查,谁也不敢不批。

一来很可能是个白跑一趟的辛苦活儿,等闲人不愿意辛苦;二来又是个立大功的机会,宪卫局整局人十三四年的努力徒劳无功,落在一个人身上给办成了,愿意辛苦的人又怕万一抢了同僚的功劳。

所以一来二去,在杨鱼沐他们那个共享情报的愤怒的小崽子圈子里,就有了谁的线索谁跑的默契。

这些小心思却是福克尔博不知道的,他一向也不在意这些。

“我跑吧!”福克尔博说:“你家那口子估计不愿意让你出远差吧?”

懂这些的杨鱼沐却不好再争了,虽然他觉得多半是白跑一趟。

找线索都让福克尔博去了,这一趟福克尔博要白跑的话,他决定主动在shotgun给福克尔博再叫杯独家特调

“还得一些日子呢,哪儿这么快啊!我也就随口问一句。”他有点不自然的说。

老阿扎西又到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了。

因为太早赶去坟堆镇,没赶上上千动力货柜垃圾倾倒的盘蛇阵,雅可可有点不开心。

响虎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开心起来,只好呆呆的在雅可可旁边一言不发的陪着她。

那边里老阿扎西正口沫横飞的讲到他在壳阳城的精彩见闻,听得平克和杰贝妮卡一脸尴尬的面露苦笑。

这点儿事他们都听八百多回了,每次都从”壳阳城你们知道吧?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史前古罗马风格的城邦,我说过的,他们那里……“云云讲起。

作为离腐海最近的城邦,终焉有人闲极无聊的时候还真的去过壳阳。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古罗马风格,而是中世纪的欧式城邦风格,各国风情都有。

如果说有什么能跟古罗马拉上关系的话,无非是壳阳城外的格斗场。

但那并不是在梦境系统内,而是在现实世界壳阳城邦的城邦设施之外,专门辟出的一块场地,建立了钢铁格斗场。

据说最开始不过是壳阳的梦境系统内两位附庸古典欧洲决斗传统的小城邦贵族觉得在系统的安全设置下打得不够过瘾,所以登录了探索者机体到现实世界去打个痛快。

乒铃乓啷的一阵揍,要真说起来也不过是王八拳对王八拳,他们哪儿受过什么格斗技的训练啊。

不过打到零件乱飞机油乱飚的程度,居然让他们各自邀请过来观战的亲朋大呼过瘾。

那的确是梦境系统里见不到的场面。

一方面是梦境系统的限制,各地方城邦固然可以改变像老果核那种互相挥拳都能透体而过不造成伤害的攻击限制,却也能做到像终焉镇这种挥拳互殴能留淤伤血痕已经是极致了。

梦境系统内打到撕掉胳膊扯掉腿这种程度?想什么呢你?

就算最高评议会第二天不过来找茬,也怕宪卫局过来扣你一个鼓励人类私斗破坏人类团结的大帽子。

可这个的确是看着过瘾啊,所以慢慢在壳阳就成了传统。

慢慢那帮假模假式的假贵族也不自己下场献丑了,而是各寻专业高手。

慢慢专业高手也不够看了,换成了专门训练奴隶虚无的互殴,败者直接毁存储的那种。

这时候壳阳传统的罗马钢铁大竞技场已经修成了。

那可就真是杀人了,或者说是杀虚无,完全抹杀存在的那种。

宪卫局过来过一次,具体跟城邦领袖谈什么也没公开没人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壳阳的虚无格斗规矩就变了。

赌上生死的那种,芯片不许毁,而是专门建了一面败者墙,输了就核心思维芯片直接挂上头,连胜十场的虚无英雄格斗士才有资格解救一个下来。

挂十个上去才许摘一个,而且虚无复制这事儿宪卫和最高评议会那边也是不许的,壳阳也成了著名的虚无墓场,卖那儿去的虚无都基本没活路。

挂墙上不让取下来插探索者机体里,这等同灵魂禁锢,跟死了也没区别。

随着格斗场次变多,花样也越老越多,消耗也越来越大。

一对一同时能进行四场。

二对二,三对三,五对五,十对十,二十对二十……

还有加厚装甲、轻型装甲、热武器对战……

这谁顶得住啊?每场都生死相搏一锤子买卖,训练一个能打能赢打的好看的虚无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

消耗大了,也慢慢就有了生死斗和常规竞技。

生死斗的老传统是输了的芯片上英魂墙,这是虚无的说法,人类管它叫耻辱墙。

常规竞技就结束之后各自收走各自败亡的虚无芯片,再给造探索者机体就是了。

就这么点事儿。

如果老阿扎西每趟过来讲讲壳阳最近的虚无格斗明星什么的,大家或许还勉为其难的听一听,毕竟新鲜。

但老阿扎西就从那儿经过进梦境系统过一夜啊,还得对接废弃物动力货柜什么的,他哪儿有什么功夫去看虚无探索者格斗?

就梦境里酒馆茶馆听一两耳朵那点事儿,不够他一会儿唠叨,所以他每次从头说。

这就讨厌了,又不熟不好直接翻脸。

真能忍他的,也就平克和杰贝妮卡,也是每次都面如土色。

一般野春至见阿扎西来就直接回家睡觉了,烦他。所以常规弗朗明哥野春至和莫妮卡的老搭档就剩莫妮卡跟弗朗明哥了。

弗朗明哥又猥琐,莫妮卡一会儿就端着杯酒晃晃悠悠的晃到从平克他们那桌儿上躲雅可可他们柜台这边的林东阁跟前了。

“这最近,有点勤啊!”莫妮卡用下颌往口沫横飞的老阿扎西那边递了递。

林东阁苦笑:“也都可怜!回头我想想怎么跟他说说。”

莫妮卡点点头,摸了摸雅可可无精打采的小脑袋,见林东阁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又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正当莫妮卡准备入座投影挡住弗朗明哥视线的那会儿,老阿扎西袖子里划出一个包裹,悄无声息的递到了杰贝妮卡的手里。

平克动了动,遮住杰贝妮卡,容她有空间细细将包裹藏好。

那边里,林东阁也刚好挡住响虎和雅可可的视线。

第51章 曾经可得对从未可得的病态心理

深夜,幽灯如豆。

杰贝妮卡看着铁锤和铜锤酣睡已深的面容,慢慢的停止了手中轻柔的拍打。

铁锤的嘴微微的蠕动了几下,似乎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哼唧了几声。

已经是略带稚气却接近成人的面孔了,却完全还是孩子的表情,可爱的。

杰贝妮卡轻笑一声,微微调暗了床头灯,让两人在只剩一层薄薄微光的照耀中甜甜酣睡。

铁锤和铜锤都怕黑,所以床头灯是不能彻底关掉的。

她这时才从袖管中摸出那个包裹,薄薄的,跟一片纸一样。

但杰贝妮卡知道,如果拆开,必然会弹出一些精心准备的礼物,和那个人的影像,絮絮叨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教训人的话,眼神温柔,却硬板着嘴脸装威严。

她太知道他的威严有多么虚假了,却清楚只有自己知道。

她静静的盯着包裹,细不可闻的轻轻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有拆开,凭空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抽开一个抽屉,将包裹丢了进去。

那个抽屉里,零零落落丢着几十封信笺式的包裹,却无一拆开。

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并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宁静,而他却似乎没有。

明明先说离开的人是他啊。

就这么一别两宽各自天涯杳无音讯彼此安好,不好么?

“就那么一别两宽互不打扰不好么?非得来黏黏糊糊?”

终焉镇的平克面馆里,林东阁也在问出近似的话语。

平克面馆里,莫妮卡他们在杰贝妮卡离开后不久就也各自回家了,詹姆斯他们离开的更早。

雅可可和响虎也各自歇息了,面馆的前堂已经只剩平克、林东阁和老扎西三人

“那位大人如果真放的下,又何必有他们?”

平克也是叹息了一声,用下巴指指莫妮卡他们那一桌。

林东阁眼皮都没抬:“那边今儿可是说了,最近太勤,你们悠着点。”

他一向看不惯这种黏黏糊糊的男人,既然做了选择,就得认命认代价。

得了一边的好处,又回头跟被放弃的那边表深情,搞得自己多不得以似的。合着好处全得让你占了,该付的代价你还想捞回来?

他林东阁贱归贱花归花,这种事儿可做不出来,向来讲的是一个清楚明白你情我愿。

平克又叹了一声,回头朝老阿扎西说:

“你也知道那边一直是给留着情面呢,要不然传到那位夫人耳朵里,往后就没这么简单了。咱们也不好让他们难做。”

老阿扎西苦笑:

“你这是觉得我能做得了主?我能在路上耽搁磨蹭些时候就已经了不得了。”

平克沉默了,林东阁却不干了,开始嚷嚷出声儿:

“你跟他说就说我们说的,有种把那边的眼线给我们摘了。又摘不掉又指望我们帮他遮掩,他能不能少想点儿好事儿?”

声儿有点打,惊得平克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根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嘴,提醒他注意音量。

林东阁自知不妥,却梗着脖子不肯认错服软,再出声儿音量却已然小了:

“你们那位大人也算是有城府有手段的,怎么就在这点儿事儿上弄的这么让人看不起?”

老阿扎西继续苦笑,已经是完全不见人前滔滔不绝的惹人厌烦的劲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他也就是人家手底下一个打杂跑腿儿顺带着捎话儿的,能不能见得到正主还得看运气呢。

这些话就算他捎过去,可想而知中间那道儿中转的也会截下,不会给他传上去。

他终究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转话题道:

“这次那边儿提醒说好像被黑狗子给盯上了,让你们小心,不过估计就算查到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了。”

黑狗子是指宪卫局,黑色制服狗鼻子的仇视型蔑称。

林东阁又怒了,但却记住了平克的提醒,也就只是压低声音喝骂着:

“他又干了什么?怎么会查到这儿?他自己心里没点儿谱么?”

老阿扎西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都够自己半辈子的量了:

“没什么事儿,黑狗子一直在遍查所有的梦境系统好像找什么人,跟我们没关系。”

“那我们担心什么?”平克不解道。

阿扎西却也是好脾气,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说:

“这次黑狗子挺较真的,那位那边儿说瞒不瞒得住也做好准备,有些事儿黑狗子摸清了也没所谓,没违宪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查什么人啊这么大动作?”旁边的林东阁倒是被吊起了八卦之心,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

“谁知道呢,他们一个个讳莫如深的说什么宪指,黑狗子那边不愿意说出来谁就算知道了敢往外透吗?”

“那咱们这儿就这么容易让黑狗子探出来了?”

林东阁句句话带着意气,也难怪,他从第一天见彭比特真人都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那位夫人那边底下出篓子了,再说咱们这边不还有个金森特么?”老阿扎西继续叹他下半辈子的气。

“金森特还没给处置了?”这下连平克都给惊了。

“他辞公职了,很难办。”老阿扎西答自己知道的部门:

“私绑的话把柄太大,有人盯着那位大人不太方便动手。”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所有的黑箱项目里,以公职外的私人身份被派遣的也不在少数,名义上是会找个恰当的项目借口额外聘请,实质上就是老阿扎西说的,被强行私自绑架的。

彭比特并不是奈何不了金僧特,但他对金僧特的态度很奇怪。

要说厌憎真的从他肖想杰贝妮卡并想付诸行动开始就真的十分厌憎了,可从与杰贝妮卡分开后他却对金森特有种奇妙的同命相怜以及知己的感觉。

同命相怜大概是那种爱而不得吧?知己则是,你居然跟我一样懂得欣赏那个女人的好,所以我有些做不到的事舍不掉的情绪,你大概也懂吧?

毕竟金森特也算是为了对杰贝妮卡的迷恋彻底的自毁了前程的,这个被彭比特拿出来跟自己对比,居然会生出一种敬佩和另一种自我的惭愧。

也就是这种复杂的扭曲的病态的自我情感,让彭比特一直某种程度上纵容着金森特。

金森特对他的那些诋毁甚至被他当做应该承受的自我惩罚,他特别满意的是金森特不管怎么对外透漏他的阴私他的秘密,却从来没有提过杰贝妮卡的名字。

这就是对杰贝妮卡最大的保护。

如果阴暗的说,金森特有彭比特有意无意的维护还越搞越惨,就越是彭比特心中理智的另一面对自己的警醒:你看,为那个女人,你也可能把自己搞到这种境地和模样。

林东阁却不在意这些,他是觉得金森特这种人,就算彭比特不下手也迟早自己作死自己,只是看什么时候和惹到谁了而已。

他可想不到彭比特居然有那种病态的心理,他开始盘算起终焉镇。

“咱们有什么怕黑狗子知道的事儿么?雅可可、憨憨、铁锤铜锤……他们应该没事!”他转头看向平克:“那就剩响虎了,响虎你准备怎么遮掩?”

平克哼了一声,很轻蔑的样子:”还用你说,八百年前就准备好了。”

他随手戳了戳,座子上方弹开一个视频窗口,呈现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一角的监视画面。

在那个角落,零零散散的堆着一堆矿婴残骸,有雅可可的,有憨憨铜锤铁锤的,还有一部更为陈旧的静静躺在最深处。

“咦?做旧的不错啊?哪儿搞来的?”林东阁点头称许。

“真家伙,不是做旧的,在找到雅可可之前很久找到的,不过芯片损坏不可读。”平克一脸的得意:”到时候就说读取过后损坏的就行了,反正损无对证。”

“其他人口风紧么?”老阿扎西接着叹他叹不晚的息,仿若已经化身叹息之壁:“你们能不能不要搞这么多事出来啊!”

“关你屁事!”

“要你管!”

这下可触到逆鳞了,林东阁和平克一起对他怒目而视。

雅可可和响虎和响虎,对发生在终焉镇的事情却毫不知情,只是第二天平克带他去看过了那台残破的矿婴残骸,并叮嘱他相关事宜的时候才有点茫然的问:

“要发生什么事儿吗?”

“还不一定会有事儿呢,提前做个预防。”平克并不愿意多谈。

雅可可瞄一瞄响虎的那具,再盯一盯自己的那一具,莫名的有些开心。

她猛的一拍手说:“一样了!”

响虎知道她说什么,一只手戳了戳她仿生面颊上的油彩:”假的啊。”

“不管,一样了就是一样了!”雅可可坚持,于是响虎就笑了。

“是啊,一样了呢!”他说。

平克强行被塞了一波狗粮,还是自家白菜主动去拱猪的那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个形容自己的心情,也只有干笑两声转身流窜,眼不见为净。

这边里响虎和雅可可却安静严肃起来。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呢雅可可。”响虎说。

“嗯。”小女孩点头,

他们俩又不是傻子。

有些事满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渐渐的能闻出来些味儿。

野春至揍林东阁就真的是闹着玩儿吗?

林东阁从来不真生气也只是因为好脾气吗?

林东阁脾气跟好字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镇子里只有两位女性,可为什么杰贝妮卡和莫妮卡从来不怎么亲近?

真的只是因为莫妮卡是女汉子么?

还有伊塔尔汉,他和楷还有詹姆斯其实感情没那么好,但为什么三人总在一起转悠?

有些事儿不经琢磨,越去琢磨就越怪。

虽然具体的不知道,大家愿意装着糊涂开开心心过日子,他们也不愿意并且没必要去卖弄聪明。

可不知怎么的,最近感觉什么窗户纸快要被捅破的样子。

捅破了还能有以前的日子吗?或者说,捅破了还有日子过吗?

响虎和雅可可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这些人对雅可可的好是真的好,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和好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他们不愿意让雅可可和响虎知道的事情,雅可可跟响虎也就不想知道了。

多想也是无益,那些他们影响不了决定不了的事情,响虎决定带雅可可去坟堆镇散心。

在外面值守的是岩浮,朝他们比划了半天手势,也不说话,古古怪怪的样子。

等他们登录进去,就见旗杆上还挂着凡纳杰依那几个人。

凡纳杰依看响虎的眼神中哀怨足以淹没整片天空。

“怎么还挂着?规矩变了?”响虎吃惊的问。

广场上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就没有一个能说囫囵话的。

响虎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岩浮大概是笑到说不出来话了,只是他的探索者又不像雅可可和响虎这样有仿生面容,可以做出表情。

“没变,又死的!”这种情况下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的,也就卡比亚了。

想来也是,响虎他们都好几天没过来了,这规矩再怎么变,也不至于把凡纳杰依他们这堆人挂上好几天吧?

可凡纳杰依眼中那熟悉的哀怨又是怎么回事儿?

上次是因为他们没去救他而自顾自逃生了,这次又是为了啥?他们可刚到。

还真是他们害的。

也不知道是系统程序出错了还是触动了法约尔特别设定的什么仇恨机制,那只小心眼儿记仇的霸王龙找过来了,

在霸王龙眼里人类和人类的区别,大概就跟我们眼里猴子跟猴子的区别吧?

而且霸王龙眼睛小,看不了那么仔细,反正看着都一样。

系统植入他意识深处的限制让他绝对不可能攻击坟堆镇的篱笆,里头有天然的畏惧。

可就看着那些攻击过它它却没能出气的两足兽隔着篱笆对它指指点点。

那只霸王龙决定在镇外安营扎寨了。

卡比亚觉得没事儿,正好给大家安排一趟进出镇的逃生考核。

大概都挂过几次吧,但也都摸到方式方法了。

凡纳杰依他们是最倒霉的。

决议会有指标,每个人每天都需要完成野外生存多长时间,要冲什么毛线目标去格斗领什么武器,凡纳杰依小队也有任务。

然而似乎是记得凡纳杰依跟响虎他们一起出现过的味道,霸王龙好像特别针对他。

别人用都管用的各种隐蔽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招数,到他那儿就全部失效。

这几天范娜介意差不多是在旗杆上过的,就没怎么下来过。

三下两下听卡比亚讲清原委,这下连雅可可都没憋住眨巴着眼睛盯着凡纳杰依看。似乎想看清楚凡纳杰依到底哪儿那么招龙爱。

然后就被响虎捂住了眼睛——少儿不宜来着。就算雅可可再接近或达到成年,在响虎的面前看这种级别的光猪,大抵还是会收到无情限制的。

只是,问题给到响虎和雅可可这边了,是要干掉霸王龙,还是如卡比亚期望的留它在门口做坟堆镇的十八铜人巷出镇资格考验。

响虎让雅可可留在安全区,自己去尝试了一下,然后以躲避马蜂追着蛰屁股的速度逃了回来。

那该死的小心眼儿霸王龙记得响虎,如果坚持出镇,大抵是要遭遇跟凡纳杰依相同的际遇,而现下响虎和凡纳杰依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活着逃回来了。

“法——约——尔!”响虎大声的叫道。

他又不是凡纳杰依,打死他他也不相信这是什么正常现象。

第52章 关在纸糊笼子里的猛二哈们

对于响虎来说,从坟堆镇出去解决那个小心眼记仇的霸王龙,并不是什么困难问题。

因为坟堆镇作为基地,他可以很方便的取用热武器,而有人类智慧结晶的枪械类武器帮助,霸王龙这样的远古凶兽,也并不能给他和雅可可带来太大威胁。

可是,总不能以后每次跟雅可可来坟堆镇的猛兽乐园玩儿,出门都不得不先屠龙吧?

这种屠龙勇士的称号,响虎可不想要。

他记得法约尔说过,为了保持猛兽的威胁性,每次死亡之后的猛兽活着时候的记忆数据并不会被清除。

也就意味着它们会记得所有被干掉的经历。

被雅可可和他扔了几块石头做了几个鬼脸就追到坟堆镇堵门的小心眼霸王龙,如果被干掉一次,这梁子不是结的更大了吗?

难不成,以这次得罪为契机,这只霸王龙的活动区域,要固定到坟堆镇外,正式长期成为坟堆镇进入猛兽区域的看门狗狗?

这完全不合理啊,基本上不用枪械对付的话,以霸王龙同学凶悍的实力,它绝对应该成为坟堆镇野外的终极boss,用来守门真的合适么?

法约尔匆匆的跑了出来,在响虎他们过来之前,他已经在试图找出来这种状况发生的原因了。

法约尔把响虎拉到一边,又赶紧叫来了卡比亚、老鬼和勃勃尔,这是把霸王龙事件当做重要事宜要开决议会了。

其实是两种程序逻辑风格不兼容的问题。

果核梦境中关于虚拟空间的设定,其实一直存在着两种:

一种是作为永恒梦境的部分,属于虚拟现实游戏的一面,是梦境世界原本的基础和框架。

另一种就是属于果核的部分。

当年地球联合政府决定向永恒梦境移民时,并不同意接受让大家置身于荒诞的游戏主题世界。

他们担心被这种虚假荒诞的游戏主题影响久了,人们会淡忘人类真实的历史。

所以除了一小部分犹如自治领一样的游戏空间外,其他虚拟现实世界他们采取了更为精细也更为写实的风格去完整还原真实世界。

其实等于说除了应用永恒梦境的生态仓技术、程序结构框架和虚拟现实技术外,关于虚拟世界的描述已经完全更改了。

但毕竟是基于游戏原本基础上的修改,有很多原本的游戏程序脚本仍然被当做可供选择的脚本保留下来了。

坟堆镇及坟堆镇外的密林、猛兽及他们生存的空间,是采取的果核梦境的写实脚本;而把它们限定在一定区域的,法约尔取用的却是原本的游戏脚本。

原本应用于限制生命及意识并不怎么完善的游戏npc的区域限定脚本,现在却应用于在模拟中拥有完整生命与独立意识的猛兽们了。

这就如同用一个纸糊的笼子去关一只破坏力与破坏欲都极强的二哈。

但猛兽原本一般都有领地意识,纸糊的限定脚本刚好跟他们原本就有的领地意识暗合了,等于有破坏力却没有破坏欲,问题一时间并没有被发现。

但被雅可可和响虎招惹到的小心眼记仇霸王龙的报复意识,终于补上了这一层的破坏欲。

这里原本就是霸王龙领地范围外会偶尔会巡视的地带,雅可可和响虎第一次来,就见过它的经过。原始本能中的领地意识并没有对它形成束缚。

这次有了动机,纸糊的笼子被轻易的撕破了,这就是霸王龙会来坟堆镇堵门变成看门狗狗的原因。

老鬼有些紧张,急忙问:“那我们镇外的篱笆是游戏程序脚本的还是果核程序脚本的?”

答案是果核程序脚本,而且就算猛兽意识中的约束和天然恐惧被突破问题也不大。

镇外围的篱笆依靠的不仅是约束和天然恐惧的植入,它本身都带着高压电。

但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法约尔也不至于会如此紧张的召唤大家召开决议会,这次的乐子略有点大。

梦境系统本就是原本的永恒梦境游戏脚本和果核部分的还原现实的脚本共同组成的,兼容性在最初的时候就有过充分的考虑。

但霸王龙的这一行为,等于说是通过这个错误应用的区域限定脚本,在原本配合无间的两套脚本系统间撕开了一条口子引发了一场战斗。

它们已经在开始发生冲突,在区域限定脚本的位置,严重的话可能整个坟堆镇梦境系统都会瘫痪和崩溃。

所以惹祸精区域限定脚本必须取消,这是毫无异议的。

接下来又要回到镇外各种野兽很可能会混杂在一起的局面。

要重新写出果核版本的区域限定脚本,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工作。

毕竟法约尔只有一个人,而涉及的又是相对复杂的模拟原始意识,没有现成脚本可以使用的情况下要多久写出来,甚至写不写得出来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众人沉默,这样子的话,坟堆镇郊外的猛兽区域存在的价值就有限了。

毕竟是为了让大家通过与猛兽搏斗保持斗志和磨炼意志,而不是为了制造恐惧与无力感。

沉思良久,老鬼突然说:“或许未必要去重新编写区域限定脚本,采用折叠空间模式怎么样?”

老鬼说的是果核梦境的一项非常完善的脚本技术。

在原本果核梦境的时代,部分区域因某些需要密集了大量人口。

如果如同真实世界用更多物理距离完成人员居住安排,无论是向上建造超高的楼宇,还是往远处安置更多的住宅,都将浪费大量的时间在路上。

远距离投影传送这项技术,最高评议会方面认为过于虚幻不符合现实,所以仅有部分特权人士有资格使用,大部分普通果核人类的投影是无权掌握和使用的。

所以就有了多重空间折叠的思路和做法。

比如同样一栋大楼,你通过不同的电梯进去,一样到达三楼的307房间,将会是完全不同的房间。这样在同样的物理空间内就可以安置足够的居住空间。

而老鬼的想法法,则是如果同一空间内没有合用的区域限制脚本,不如用这样把各种猛兽关在各自的空间内。

这样人们可以直接选择进入不同猛兽的空间去挑战。

当然,这其中也夹带着老鬼的私心。

既然是给野兽居住的空间,里面当然可以有自然的气象系统和它原本风貌的生活环境。

开始不觉得,但在坟堆镇住久了,越来越找回身为一个人类的自觉之后,老鬼开始思念起一些东西。

他开始思念起蓝天白云和风细雨甚至电闪雷鸣……,这些他原本作为一个人类的时候习惯的种种。

法约尔已经开始眼睛发亮了,他真正看到了能简单解决问题的方案,而不是独自去挑战一种成败未卜的地狱难度。

所有的人都看向卡比亚,毕竟猛兽区域是她的主意,大家还是希望能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直接投票决议。

但她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倾向于同意这种方案。”响虎说:“就说到锻炼来说,将原本不同实力的人扔到同样难度的环境中,其实也是一种不公平。”

他指了指窗外凡纳杰依挂光猪的旗杆方向:“譬如凡纳杰依他们,不能说他们不努力,现在的探险难度的确有些难为他们了。”

他在心里冲凡纳杰依说,兄弟,你的哀怨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多空间也正好可以建立探险困难度的分级制度,让每个人都能得到更合适的充分锻炼。”

卡比亚还在沉吟,勃勃尔干脆就直接问了出声:“卡比亚你在犹豫什么?能告诉我们么?”

“我想,这样危险爆发的突然性和复杂性会不会都降低了太多。”卡比亚皱着眉头。

“我倒觉得跟区域限定区别不大。”法约尔老老实实的说:“原本不也是在固定的范围内么?”

“可前往固定区域的路途上的风险会多样化!”卡比亚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显得不那么刚硬和老气横秋,倒有点属于女生的可爱。

“每个空间我们可以放入猛兽原生的整个生态体系,这样危险可以多元化复杂化。”老鬼赶紧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终于把自己的私货完美夹带上了。

勃勃尔看着卡比亚:“你是不是想多了?只是区隔猛兽生存的空间,并没有限定遭遇猛兽的时间和具体地点,突然性其实并没有什么弱化。”

“唔,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那我基本就没什么意见了。”卡比亚举起了手:“我同意。”

当然是全票通过的结果毫无疑问的全票通过的结果。

本来带雅可可来散心的,结果因为上次雅可可招惹的小心眼记仇的霸王龙同学,适逢其会的赶上了一次坟堆镇的决议会,散心也泡汤了。

因为要处理区域限定脚本取消的事情,坟堆镇梦境系统需要下线修改,所以坟堆镇洞穴中再次出现了继上次点额礼以来最壮观的场面。

所有的探索者都开始活动起来,而不再是轮班出动,一时间居然有些熙熙攘攘的味道。

响虎准确的捕捉到了几个哀怨的蹲在墙角的身影,为首的正是额上画红色“”符号的凡纳杰依。

因为惩罚时限尚未到达,这次意外的下线之后他们的惩罚时限又要重新计算,这几个已经足够倒霉的小可怜儿倒霉得几乎都麻木了,却依旧忍不住哀怨。

响虎有心过去安慰安慰,所以过去拍了拍凡纳杰依探索者机体的肩。

凡纳杰依无精打采的抬头,整个动作都透出一股生无可恋悲愤欲绝的味道,见是响虎,也不说话,就那么用两只成像设备呆呆的看着响虎。

“你也看到了,上次我们自己逃命都来不及,不是故意不救你的。”响虎试图解释一下。

“可那该死的霸王龙是你招来的。”凡纳杰依的语气里都带着哭腔了。

“呃!”响虎惭愧的摸了摸鼻子,这没法儿反驳啊,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对我们来说,哪儿还有什么好消息啊!”

凡纳杰依他们最近都成了整个坟堆镇的笑柄了。

同样都是虚无,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emmmm,卡比亚他们准备采取猛兽的折叠空间分布,会进行探险难度分级,你们应该不用再遇到那么多超出能力范围的猛兽了。”响虎提前爆了点内幕消息。

“也就是说,不用每天都挂光猪了么?”这下不止是凡纳杰依,他旁边的几位也勉强打起精神凑了过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还得看你们自己!”响虎还真的不敢打包票,这几位的武力值他也是见过,沾上猛字儿的兽他们遇上了都难说。

但卡比亚也不可能仁慈到给他们一人一头山羊去挑战吧?

“哦!”凡纳杰依们见没能得到最后的担保,还是有点怏怏的。

但想起以后大抵能遇见简单容易点的状况,总归心情还是恢复了一些的。

成功安慰到了凡纳杰依们,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儿,响虎扫了一眼周围,准备跟老鬼岩浮他们打声招呼,就带着雅可可离开了。

然而这一打量却看出来了点怪事:

七八台探索者直挺挺的站在那边,跟在对接梦境系统似的毫无生气,背后还插着个时不时传出嘟嘟嘟声响的大圆盘。

响虎好奇了,指着问凡纳杰依:“他们那是在干吗?”

凡纳杰依懒洋洋扫了一眼,依旧低下头自顾自哀怨悲愤:“备份系统和显性记忆呗。”

“法约尔说,每经历任何一点事,其实都对我们的核心处理程序有细微的更改。所以让我们没事儿多更新备份!”见他说的不清不楚的,他旁边的倒霉蛋a觉得这未免对响虎大人也太不尊敬了,于是强打起精神补充道。

备份……么?响虎的目光有意无意转向了无聊到在他身边笃手指的雅可可,却明显感受到了她眼中的不情愿。

应该,不至于有这种必要吧?响虎想。

第53章腼腆的菜鸟和危险的触角

福克尔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就是把几本蓄谋阅览的史前书籍列入了随身文档。

最近事情多,他一直顾不上看书,也最多是临睡前翻上一两页。

这已经是他多年的习惯。

他翻阅的继续全部是史前某些传奇人物的传记,有回忆录,也有身后他人为之立传的议评和颂贬。

别疑惑,的确福克尔博这种人,对所有著名大人物不管是史前还是果核时代的,都缺乏足够的重视、尊敬与崇拜心理。

他心中唯一的伟大是宪章系统,唯一的崇拜与崇敬也是。他会去看人物传记,也不过是窥私欲的延伸罢了。

毕竟他生活的现实里,没有那么多有趣的私隐能恰逢其会的等到他去窥探,所以去找一些类似的文字来窥探,也有不错的收获感。

这样大家应该能了解到他看书的方式:别指望他会去相信书中任何正面的正向的吹捧,连带有主观意味的描述都很难不被他带着恶意去揣测动机。

这种恶意揣测,本来就是他看书的乐趣所在。他不止揣测书籍中记载的当事人的行为动机,更揣测书籍著者的种种动机。

拨开了外面那层积极的、美好的但却虚假的掩饰,一切就都变得有趣了。

下来会需要去执行总署报备一下行动日程,这对于福克尔博来说是很无聊的事情。

报备?对于将看到什么会发现什么或者不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对于那边的资料数据有否造假也并无可供推测的条件,这种情况下的报备,实在是太过形式。

没错,五处已经查到杰贝妮卡的详细下落,的确是在腐海,那里有一个名为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试验型项目。

只是数百年都没有任何产出的记录,这挂着实验之名的黑箱,也做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这倒的确是彭比特背后那位夫人的行事作风,粗暴蛮横简单直接目的明确,只抓重点与核心,不计较细枝末节。

据说她的学术风格也是如此,因此极富创见性,却失之以严谨,主观性太强被人诟病。

他已经拿到调查申请的批复,随意的在报备登记上填下一大堆未知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开,并没有打算去第七督查组跟同僚们道别。

“你真就这么填?”杨鱼沐在外勤报备处瞪着浮空出现的屏幕上那只填了宪指编号、项目名称与目的地坐标,其他全部以未知两字应付的表单,目瞪狗呆。

这这这……,这不是直接打报备流程的脸吗?

福克尔博无所谓的看着他,似乎又在嫌弃他大惊小怪。

上面那群老家伙们要的是在这些无聊流程中,锻炼你无脑遵循他们制定的哪怕再无用再无聊的规定的执行精神。

那么你只要按规矩做了,做的是不是敷衍,有没有在执行过程中有点小任性的表达一下不满,他们压根儿不在乎。

司徒尔森当年还填过满纸emmm呢,也没见有人把他怎么着,还不是照样青云直上。

这对虽然偏激但却一板一眼的杨鱼沐自然是不可想象的。

他并没有邀请杨鱼沐过来,这家伙是自己硬凑上来陪同的,所以福克尔博不觉得有照顾他的感受的必要。

“走了!”他随意的挥挥手,给杨鱼沐留下专程陪同却不被重视的哀怨,转身准备离开。

杨鱼沐也知道他的作风,是绝对不会去第七督查组告个别的,只是这次的任务与两个人都相关,所以专程来送送,并不是真的关注福克尔博报备行程这件事。

却不曾想这一来,被福克尔博报备行程的敷衍态度击碎了玻璃心。

“那个什么……”站在报备处门口看着福克尔博即将离开的背影,杨鱼沐突然叫出了声:“等你回来我陪你去shotgun喝独家特调,我请!”

福克尔博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杨鱼沐:“按史前某种文化传统,在我出行的当口你跟我说这句话,叫做立flag,等同咒我去死!”

“啊?”杨鱼沐瞠目结舌:“还有这种说法么?我我我……”

“真是没有幽默感的年轻人啊!”福克尔博再度摆摆手转身继续离开,终于把杨鱼沐前一阵说过他的话还了回去,记仇的小本本上又划掉了一条。

沿着楼梯走到一楼拐角的地方,碰上了司徒尔森,正在抽一根烟。

在楼梯处的阴影里,烟头明灭的光亮着映照他唇上的短须,根根分明。

福克尔博毫不意外的停住脚看着他。第七督查组第一单黑箱项目的外勤,他如果不来叮嘱几句那他就不是司徒尔森了。

“刚刚见杨鱼沐在那边,所以就没有过去,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司徒尔森先用废话铺垫开场。

“我的话,应该没什么需要你叮嘱和提醒了的吧?”福克尔博用满不在乎的姿态展现着身为比司徒尔森更资深的老油条的骄傲。

“嗯,没有!”司徒尔森诚恳的点头:“但是我还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句,小心点。你毕竟和我们不同。”

本来是平常不过的一句叮嘱。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福克尔博却似乎被激怒了,他突然前跨了两步,欺身到司徒尔森的跟前,盯着他:“没什么不同!”

他似乎觉得语气不够强烈,恶狠狠的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不同!”

因为身高差距很多,距离又近,所以他需要昂着头完成盯住这个动作,整体姿势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可笑。

“嗯,没什么不同。但是还是小心点好。”司徒尔森从善如流,展开原本紧皱的眉头温和的笑着:“别老是那么疯,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你比我们都更疯一点。”

福克尔博依旧那么固执的带着几分凌厉的盯着他,空气一度几乎凝固起来,司徒尔森还是温和微笑着。

“说我疯,你是觉得没人见过你当年疯起来的样子么?”他终究是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又后退了两步,低头低声嘟囔着。

“谨慎点总没什么错。”司徒尔森很有耐心的接话:“我也疯过所以我知道,做得太激烈,总归是容易出错。”

“知道了。”大抵是觉得如果啰嗦下去可能没完了,福克尔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敷衍的答道,并配合语声胡乱的点了几下头以示诚意。

几缕短发,于是在他的额头上跳动着,波浪似的。

他双手插进裤兜,耸了耸肩膀:“没别的事儿,那我先走了。”

“刚才的事儿我道歉,是我失言了,以后我不会再提!”司徒尔森收敛起笑容,认真的看着福克尔博:“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核查自己该查的事情就行了,别的别乱插手。”

福克尔博转身就走,理都不理他。

这小子是觉得他还需要他来提醒这些注意事项么?

走出几步却终究是不甘,于是停步转头看向司徒尔森:“出外勤什么样的状况局面要注意什么我比你都熟,所以不用你提醒我会注意。你记住,没什么不同,不是不要说,而是想都不要想。”

司徒尔森默默的点了点头,目送着那个双手插袋的少年一样模样的前辈转身耸着肩膀,慢慢的走出视线。

他这个级别,本来就算是直属主管,也是没有权限知道的,但他就是恰逢其会的知道了。

说是没什么不同,其实最知道并且最介意这个不同的不是别人,是福克尔博自己吧?

钢铁的身躯挟着机翼粗暴的撕裂开云层,他成像探测器的余光可以看见有细小的水珠凝结在机体表面的涂层上,然后又被强烈的气流带走。

这里的高空应该是无比寒冷的,只是,他感觉不到而已。

在探索者机体的身体里,谁也感受不到寒冷;但在梦境系统的世界里,又何尝有真实寒冷?一切不过是被欺骗了的感知在作祟。

穿出云层,气流挟裹起周围的云雾跟随他的方向,从完整的云层边缘里拉出一条尖锥样的显眼痕迹。

腐海,犹如大地上一块庞大而丑陋的伤疤,已经远远在前方呈现出。冒着些笔直的烟柱,腾着些看起来都觉得肮脏的黑绿色雾气,斑驳的犹如癞痢。

末日场景般地球各处的景色其实都不见得好,死去的植被与树林,处处断垣残墙的城市残骸,但荒芜中未必没有一份苍凉的洁净。

独是腐海,仅仅远看就觉得污秽肮脏,感觉似是恶魔从深渊中伸出的触角,污染着吞噬着这片已成死地的大地。

福克尔博忍着心头的不快,飞入这片连天空似乎也污浊不堪的地域,降低了飞行的高度,盯着腕上的定位坐标一圈一圈的盘旋着。

由于浩劫日的撞击后,地磁磁场的混乱近千年都未曾完全平息和规律,所以所有无线的联络与传输方式都变得不那么靠谱。

史前发射的那些人造卫星,要么被相撞时候的冲击波吹去到不知哪里的宇宙角落里流浪,也或被某个星体擒获成为一粒小陨石;要么毁坏成了毫无用处的铁疙瘩,徒劳的在原本的轨道上运行。

人类的这一波复兴,即使有史前人类文明的积累,但却远未达到有闲暇向太空投以目光的地步。

他手上的定位腕表,并非是史前那种依靠卫星信号形成的定位数据,而是依靠果核中枢时刻向四周发射的强穿透性波长,被接收后根据接收的衰竭和方向型等勉强计算出的位置坐标。

不太准确,经常容易出错,但也算是能有个大概的参考了。

收到埋地缆线构建的可靠信息传输途径传输来通知的平克早早就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上空飘起了醒目的巨大红色示意球体。

待到福克尔博飞近,早早有负责观望官网的人通知了终焉镇全体。

于是一堆形态各异稀奇古怪的探索者机体聚集在一起,排着歪歪斜斜的所谓队列,对来自宪卫局来核查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梦境系统运行规范性的大人物展开了欢迎仪式。

福克尔博当然是并不意外这种欢迎仪式,只是好笑的暗自皱了皱眉。

做戏做全套,你们既然要欢迎,好歹多多少少做个彻底的打扫。

可这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还是脏得可以。

围栏墙的范围内处处灰尘污垢与垃圾,围栏院墙内靠着墙根还堆着垃圾堆,也仅有大门至主基地处一条一米左右宽的通道,能看出水泥地面原本的模样。

这帮人举着可笑的各色小旗帜,用力挥舞着做出谄媚的姿态,感觉不是在欢迎宪卫局的核查,而是粉丝欢迎什么明星。

他却不知道,从平克接到指令之后,已经尽全力收拾打扫了。

他看到的场景,已经比当时响虎想打扫的时候干净了数倍,所有略大块一点的垃圾都让莫妮卡的暴猿探索者拖着爪篱薅到了墙边。

一群懒进骨子里的人,勉强奋力努力卖力清理出了一条1米来宽能看清混凝土地面的通道到大门口,已经觉得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干净到像天堂了。

我们用久居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可能会过于昧良心。

但居然勉强打扫过,并且没有无组织无纪律,能一个不差的集体登录探索者挥舞小旗欢迎,这对终焉镇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重视和诚意了。

可惜这种程度的诚意和重视,在不了解他们日常的人看来,大抵跟没有诚意毫不重视根本不存在区别吧?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在一群人根本不整齐还有个别声嘶力竭的叫声中,平克仿生面孔带着一脸谄媚璀璨成秋最浓时盛放的蟹爪菊般的笑意赢了上来伸出双手。

“久居鲍鱼之肆而不觉其臭,我们这里脏惯了,再拼命这帮懒骨头也打扫不干净,宪卫大人见谅见谅。”

他还真恬不知耻昧着良心表示这对他们已经很干净了。

福克尔博不自觉的愕然了一下,但迅速挂上他用熟了的粲然又羞涩的笑意急忙双手接住平克的双手:

“这位领首先生太客气了,我知道你们项目前方艰苦,能为我到来专门打扫已经很感激了!”

领首一般是对聚集点类项目最高官僚的称呼,用在项目制的黑箱项目上是十足不懂行的菜鸟行径。

这种地方的最高级别官僚最多也就叫个主管。

“我刚进宪卫局没多久,要往后有什么不合规矩冒犯到大家的地方,还请多见谅多指出。”

福克尔博看起来青涩的仿生面孔上带着一点坦率的真诚和腼腆,像每一个渴望上进的年轻人一样说道。

哟呵,这次来的是个菜鸟啊?终焉镇众人愈加热情了。

第54章 在老戏骨引导下逐渐真实的讲述

福克尔博觉得,这真是个极有意思的地方。

他感觉有意思的当然不是那拙劣而粗糙的欢迎仪式,而是在这种拙劣中呈现出来的虚假而夸张的热情和谄媚。

他们似乎懒散惯了,所以即使下了很大的决心,最终也是因为没干劲儿的弄到一团糟。

他们有那么点满不在乎的凑合劲儿,相互间交流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担忧和畏惧。

这很矛盾,福克尔博觉得很有意思,这甚至让他忘掉了腐海整体的肮脏污秽给他带来的不快。

所以福克尔博的笑容也越发的粲然和羞涩腼腆,愈加卖力的表现演技,去诠释一个刚入宪卫局,忍不住为身份得意却又强忍得意的年轻人。

他近些年有看到过准确的样板,他第一次带姆温查去出外勤的时候姆温查的各种表情里呈现的心理活动,给他提供了完美的参考。

像他这种演技早已超越大师级的死变态,只要有足够准确的心理活动轨迹,表情细节方面根本不用照抄。

比起姆温查当年的招人讨厌,他完美演出了一个羞涩腼腆却招人喜欢的阳光大男孩在这种情况下的各种表现。

为第一次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而激动,却又强忍着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些在意打扫不够彻底脏乱差的环境影响了这次欢迎的质量,却尽量去体谅这些人和这样的环境。

他觉得这样的欢迎方式很可笑,却很享受其中的热情,想努力去装出来这种拙劣欢迎方式的尊重和赞赏,却不太成功……

天啊,他其实在内心几乎都要笑抽风了,这种内外的极度反差让他很享受。

总要有这样一群有趣的人,才有资格值得他如此卖力的出演。

他认真校验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梦境系统的硬件设备编号,仔细对照了各种分设备参数铭牌等等……

在这些他其实随便扫一眼就能确定的东西上,他再度爆了演技,来表现一个拥有者自己的小虚荣但对工作却很认真很严肃的年轻人的姿态。

在登录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梦境系统之后,他还装作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们的探索者机体看起来都好高级的样子,是特别定制的吗?”

随机又自悔失言的掩住嘴巴:

“抱歉我不应该打听,这不是一个宪卫人员的职权范围,也不应该在我的关心范围。”

“不在一个宪卫人员的职权和关心范围,却可以在一个朋友的关注范围啊哈哈哈哈……”

平克打着哈哈使劲儿拉关系:

“这是我们自己改的,腐海这边情况复杂,活动范围要超出脚下的这块儿地面,探索者机体上有很多细节都不得不改啊。”

他无耻的果断将一切推给腐海的特殊环境,也顺便警告一下腐海环境的危险性,免得这个宪卫人员出去乱转。

为了保险,雅可可和响虎带着憨憨、铜锤、铁锤以及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被他打发出去了,万一这个人出去乱转碰见了就不好了。

“这不改顺手了么?就很多没必要的细节也改了。哈哈哈也是有这个条件,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性子小任性了一下。”

凯赶紧在旁边补充道。

平克毕竟不懂行,要说统一增加一些功能挂件或者附设部件还可能是为了适应环境,要到他们这种程度的改装,只能归结为有条件老纸没忍住任性了一把。

“那你们的机械师真的很厉害哦!”

福克尔博装出惊叹的样子,又惋惜的看了看自己的探索者机体:

“可惜我们有规定,只能用制式探索者,要不然真想给自己的也改改啊。”

短短两句话,即称赞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这边的技术实力,又再次卖弄了自己的身份,年轻人的小聪明就该这么用。

呵呵呵呵……,平克他们只能配合以真诚而不失尴尬的干笑。

“对了,机械师在这边吗?”福克尔博假装无意顺嘴问,眼睛却有意无意看着凯。

平克顿时想打自己的嘴巴了,什么地方拉近乎不好,非要接他这个话茬。

这玩意儿做不了假啊,只要查查工具操作记录里的权限登录目录就全知道了。

“机械师在,就是凯。”林东阁镇定自若的指着凯搭话:

“不过具体操作不是他做的,而是我们养的一个机械宠物做的,那是凯亲自培养的机械宠物,某些具体的工程技艺都已经超过凯了。”

这是他们商量好万一雅可可他们瞒不住所统一的口径。

说是虚无奴隶太假,雅可可和响虎显然不是奴隶待遇,但要说是当女儿和童养婿养的,谁知道这宪卫对虚无什么个态度接不接受?

宠物就很合适了,宠爱一些,拿它当人对待也没什么问题。但既然是宠物,心底里还是没拿它当人的。

“哦?机械宠物?”福克尔博颇有兴趣的问。

这次可不是人格伪装,他是真的很感兴趣,这种黑箱项目一般而言是严禁跟外界接触的,他们到哪儿搞什么机械宠物?

难道是人工智能?要真是这玩意儿的话那就真的不止是违反最高评议会的禁令了,而且属于违宪。

毕竟人工智能会成为人类最大的威胁,那可是宪章系统推算出来的。

虽然福克尔博觉得宪章系统似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属于人工智能。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见福克尔博已经收好了他的军用喷射挂件,并且亲手锁好安置在基地的储物仓库,平克一叠声的道:

“哪儿有让尊贵的宾客站在门口聊天的道理。”

既然进去了,当务之急当然不是聊天,而是参观。

所以在平克一众人的陪同下,福克尔博已经完全融入的年轻角色明明不感兴趣却硬装出兴致勃勃的参观了终焉镇风情各异千奇百怪的住所,去了趟模板式毫无特色的郊外游览并听取了大量对平克选择毫无个性的系统模板的吐槽……

刚登陆终焉镇,福克尔博眼光就隐秘而迅速的在仅有的两位女性身上扫了扫。

红衣的那位虽然明艳动人,但恐怕不是能吸引到彭比特这种人的类型;那么就是另一位了。

他准确的锁定了杰贝妮卡。

杰贝妮卡今天很刻意的低调,完全没有平时的妩媚妖艳,收敛起来却自有一种沉静冷淡的魅力。

她当然知道宪卫局既然查到这里,自己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她不想给彭比特丢脸。

虽然这些年她越来越觉得,那随意而妖媚的自己,似乎才是自己原本压抑不愿意释放的真实的自我,那么活起来也更能感受到真实的快活。

福克尔博居然还在平克面馆入乡随俗的吃了碗毫无滋味的大碗面,然后端起了酒参加大家的晚间小聚活动。

在逐一向福克尔博正式介绍完终焉镇所有居民,小酒桌旁就剩下平克和福克尔博后,话题绕不回的又回到了被打断的部分:

“对了,你们之前说的机械宠物怎么没有看见?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晃着酒杯,很享受各种林氏特调。

就今晚他一个人喝掉的酒,在曙光之门都足够把杨鱼沐喝破产了,这里却可以免费享用。

该来的躲不过,平克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们没有资格出席宪卫的人的欢迎晚宴。”

这场随意在吧台上方拉了一个热烈欢迎字样红幅的寒酸小型酒聚,就这么被他无耻的叫成了欢迎晚宴。

真正的欢迎晚宴大概会哭吧?虽然它在终焉镇从来没存在过,估计以后也不可能出现。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福克尔博当然不介意这种无耻,反而一向都很欣赏这种无耻。

不过他记得自己正在扮演一个虽然稚嫩但却认真的年轻人,所以不再细节上纠缠。

“大人您知道矿婴吗?”

平克双眼泛着泪光,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让福克尔博很想提醒他喂你演过了。

这种情绪需要先伪装不经意和随意的问,然后再慢慢的进入,高潮时出现。

“哦?他们跟矿婴有关?”

福克尔博直了直身子,做出注意力被吸引住的样子,给平克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渐进式情绪的起始。

在福克尔博演技的带领下,平克也渐渐找到了状态,他擦了擦眼睛似乎是在掩饰刚刚的失态:

“抱歉我刚刚激动了。对于我们这些渴望却无法得到生育权限的人来说,无法想象有人居然舍得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福克尔博面色郑重,严肃点头:

“我的父母在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曾这么说,那样做的人是被贪婪懵逼了眼睛的魔鬼,不配拥有孩子。”

平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们真是跟您一样善良又正直的好人!”

福克尔博微微腼腆的笑了笑,似是觉得想谦虚又不方便在这种夸赞上谦虚。

他的父母?真实的他的父母,他每每想起也就只能呵呵了。

“当时获知这些新闻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应该是跟您,跟您的父母一样愤慨的。”

平克做出回忆的姿态:“但当初,也只是单纯的愤慨罢了,我们也从未想到过,这件事会和我们这样的人有任何关系。”

福克尔博频频的点着头,似是在附和着平克的诉说,这让平克的叙述更加流畅:

“最高评议会不是销毁了所有的矿婴么?当时虽然会觉得那群孩子很可怜,却也会想变成那样的怪物以后,他们可能也不愿意存在在这个世界吧!”

“可是……”平克抿了抿嘴,喝了口酒做了个停顿,并满意的看到福克尔博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讲述。

他有些得意的想,还是年轻啊。宪卫局把事关人类未来的那些重要任务,交给这样的孩子真的合适么?

“可是,当时哪怕穷尽想象,我们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也会跟矿婴产生联系。”平克叹息着:

他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直到我们在腐海,发现了一具矿婴的残骸。大人你见过矿婴的残骸么?”

福克尔博不解的看他:“据说是六足双钳的机械造物,怎么了?”

平克摇摇头,他在回想自己真正看到矿婴时候的感受:

“矿婴之所以被叫做矿婴,其实并不仅仅因为拷贝自婴儿的核心程序。在六足双钳的工程机械上方,是真的有一颗婴儿头颅形状的部件。”

他调出堆着破破烂烂矿婴残骸的那处现实世界的监控画面,并放大了给福克尔博看。

下方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纯机械风格上方,是一颗残破的廉价塑胶直聘的婴儿头颅,整体看起来天真又畸形,残忍又黑暗。

福克尔博似乎被画面吓到了,连瞳孔都微微扩张了一下。

“婴儿有吮吸的习惯,他们在母版训练中强化这种习惯,然后用抢走嘴里吮吸的奶嘴来惩罚矿婴,逼迫它们乖乖工作。”

他把画面滑向应该是作为响虎本体的那具残骸,整个左上颅被彻底削掉的婴儿脑袋上仅剩的部分,张开的破损嘴唇部分还紧紧咬着一只脏兮兮的奶嘴。

“所以,这种机械需要一个用来含奶嘴的头颅。”

福克尔博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露出混合震惊、不忍、怜悯、憎恶、恐惧等等情绪的复杂眼神。

“这……这未免也太邪恶了!”他涩声说:“我无法想象这世间仅有如此的恶行。”

平克说:“可我们却被上方的婴儿头颅吸引住了,以至于忘记了下方的邪恶机械。”

这是真话,他丝毫不带演技。

就算再廉价的材料制成,婴儿头颅的外在形状,总有属于婴儿的可爱。

“我们发现的,应该是最高评议会彻底惩戒矿母行为前,因为机能损坏而被抛弃的矿婴残骸,被作为废弃物运到了腐海。”

“世人可能都觉得这种造物邪恶又丑陋,但我们想到,这也曾是个孩子。”平克坦然的平视福克尔博:

“所以我们尝试着去清除这些矿婴程序中,所有的冗余庞杂信息,还原出最纯净的母版程序,我们失败了很多次,但也成功了几次。”

这些的确是他们并不准备隐瞒来访的宪卫人员的事,但关于他们真实心态的部分,却并不是。

谁会相信,在这样的心态下养起来的孩子,会被当做宠物而已?

第55章 以病毒的名义一起做个体检吧

但平克不后悔,单纯的老江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面前的所谓年轻人诱导了。

他并不是个太复杂的人。

讲述在很多时候,其实也是对自己从未仔细面对过的心思和想法的整理。

很多时候你尝试去说服别人的时候,自己会越来越坚定,因为即使没有完成对别人的说服,一次一次的重复里,你却说服了自己。

以前跟任何人说起矿婴的事情,平克大抵会说,啊捡到个矿婴,然后试着还原纯净母版,后来就当孩子养了呗。

只涉及步骤,并不涉及心理。但这一次他试图伪装悲天怜人的态度时,却意外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这当然也是福克尔博一步一步的神态和神色的约束和鼓励。

老戏骨成功的不漏痕迹的让他自己觉得所有作伪的情绪太过夸张,需要收敛;然后真实的情绪表达是如此舒畅而且又感染力,所以他未加思考的讲了下去。

“成功了几次?”福克尔博貌似无意识的重复,却再次引导回了重点。

“五次!”平克伸出了一只手,比划着手指。这一次事关重大他忍住了自己说真话的冲动。

而且在他的态度里一直觉得响虎跟其他矿婴幼儿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所以这次福克尔博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在演的破绽。

把假话藏在一大堆真话里,有可能假话更加明显;但当你真的想相信你自己所说的假话时,它被真话烘托到比真正的事实更可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更何况,福克尔博的感觉里对方的讲述正被自己引导着。

“我们获得了两个智力正常的婴儿,和三个智力上略有些缺陷的孩子,分别由不同的人抚养。”平克说,并在心里将响虎分配给了凯。

响虎必须分配给凯的原因是,要不然他的机械天赋无法解释。

“然而您知道,最高评议会并不承认没有碳基身体的他们是人类。所以虽然我们把他们当做孩子,从评议会的定义上来讲,他们也只是宠物。”

总是要强行扭转回来的,他可不想给这位刚过来的宪卫大人造成他们集体说谎的恶劣印象,这个理由也算充分。

福克尔博放下了酒杯,抚胸站了起来略微欠身:“为你们的义举而感到钦佩!”

他倒是的确是有几分动容,因为在他的刻意引导下,他当然不敢担保对方说的全部是实话,但关于情绪和情感的部分的真实性他还是可以判定的。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的动容有几分是因为太投入所扮演的角色而产生的情绪共鸣,有几分是真实的自己的心意。

平克他们当然不如平克自己所诉说或者说以为的那么伟大。

鉴于对一切伟光正事务的恶意,他可以判断,起因和肇因当然有对矿婴事件的愤慨、对矿婴的同情等等,但更多的大概是寂寞吧?

一群没有生育权的人对于部分拥有生育权却滥用的人的愤慨,是一种典型的仇富的心理。

这种本不怎么善良和美丽的愤慨很容易转化为对事件另一方的同情,这是潜意识里为了维护自己愤慨的正确与正当性的移情惯性。

再加上遥遥无期的被关在黑箱项目里与世隔绝的寂寞、枯燥等等情绪的压抑,足以让他们对初生幼崽类生物形态情不自禁附加以希望、新生等等象征意义。

所以他们初见拥有部分人类幼崽形态的丑陋矿婴时,会更强烈的注意到幼崽形态的部分,会有还原出一个纯洁婴儿核心思维的想法,很正常。

然后,他们抚养了那5个孩子,作为新生和希望的象征,也作为自己的孩子。

无论原始动机如何并不美丽,但都无法掩盖他们行为对这个世界的善意。

或许是原始动机的并不纯粹和光辉,反而让福克尔博觉得这份善意格外真实。

这才是他所欣赏的善良,并不无脑而软弱的圣母,有自己现实需求的动机和自我潜意识歌颂赞美的浅薄虚荣,却真实。

“或许无数人如我和我的父母一样,表达过对矿婴事件的愤慨与愤怒,同情过那帮被养成怪物的孩子。却只有你们,真的为它们做了些什么。这让我敬佩,真的。”

福克尔博半演技上线半真实的说道。

“恰逢其会罢了,每个遇到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平克嘴角上翘的真得意假谦虚道:

“我只是希望,在这样的行为里没有什么触犯到宪章规范的内容。”

看这位宪卫大人的态度,就算是有,大概也不会太严重吧?平克如是想。

就如同前面说到的雅可可研究数学一样,果核时代的学习你的确可以往脑袋里拷贝大量的资料。

但如果你不投入意识与时间进行大量专注的钻研,那拷入脑中的资料犹如你家中书架上蒙尘的书,并不会成为你的知识。

并没有多少普通人对浩如烟海的宪章规范会有足够的了解,而宪卫局又有毫不吝于冤屈普通人的作风,并无兴趣对宪章进行充分科普。

所以除了少数非常明确的红线在那里不容触犯,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平日的行为有没有触及宪章,会不会被宪卫局惩戒。

这也是大多数人会对宪卫局产生厌恶和恐惧心理的原因。

最高评议会颁布的太过繁杂的禁令其实也有相同的效果,只是他们至少在某些纠纷事件中,表现的是维护拥有正当性一方的利益,而非单纯的惩戒。

所以最高评议会在民众中的形象相对更为正面一些。

“当然没有,宪章是为了维护果核的安全和人类的延续存在,它鼓励一切的善行!”

福克尔博如同每一个身在宪卫体系的热血青年一样,严肃而认真的讲到。

“狗屁!”实质上,他心里和平克在一起骂道。

别天真了,宪章从不在意你行为动机的善恶,宪章只看你行为本身及带来的后果。

看着平克的神态明显放松下来,他立即趁热打铁,不仅为符合一个热血青年的人设,更为更真实的目的:

“能让我见见那几位被你们拯救的孩子么?”

平克心中暗自得意,早在说破响虎他们的存在的时候他就有了准备。

之所以安排那么又臭又长毫无意义的游览参观耽误到现在,他是为了给溜走的詹姆斯留足时间去腐海里头把响虎和雅可可他们找回来。

因为带着嘴上没办法把门的憨憨、铜锤和铁锤,响虎和雅可可没敢去坟堆镇。

所以他俩是真的很无聊的在腐海里找了块地方,开启了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躲在里面带孩子呢。

在有限距离的无线紧急传输信号呼叫后,詹姆士找到了响虎和雅可可他们,早早的把他们带了回来。

福克尔博满面灿烂笑容的看着面前的五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嘴有些大以至于看起来一直在微笑的那个约莫20岁的男孩子,有些紧张和拘谨,一直不安的在打量着他。

反而是那个小些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冷静,满不在乎的神情福克尔博还看出来一些不耐烦,是个胆大的孩子呢。

至于另外三个,明显对这种场面有些不适应,惶恐的四处打量着,脸上时不时露出以为能改变状况的勉强笑容足以说明他们的智力水准。

“我可以检查一下他们,以证实您所言的真实性么?”福克尔博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光学扫描仪,看向平克。

这种刚刚还说着感动,下一刻又毫不转接过渡说怀疑你所说内容真实性的做法,符合他愣头青的人设,却让平克措手不及。

“您……您请随意!”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有问题!”福克尔博心想。

其实哪儿有什么扫描一下投影就能扫出来程序归类的黑科技?

最高评议会和宪卫局都反对研究和直接查验人类的核心思维程序。

一方面这类研究往往会最终走向人工智能;另一方面,这种研究会让被研究者毫无隐私,绝对的真实意味着绝对的灾难。

这不过是宪卫局人员携带的物理检测手段的一部分,只能查验出面前的投影是否属于宪指中提到的源人核心处理程序,根本查不出投影本源。

平克他们不知道这些,福克尔博也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吓一吓他们或许更有利于顺利完成核查任务。

检验从铁锤开始,一道光幕从她头顶可爱的双马尾开始,缓缓沿着她的身体下沉。铁锤好奇的戳了戳光幕,然后看见了自己透过光幕的手指。

检验一个一个的顺利通过,响虎排在最末尾。检测到响虎的时候,在旁边围观的终焉镇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对响虎的检查格外漫长,那并不是终焉镇居民们的心理作用,而是真的漫长。

那次的信息洪流只是简单粗暴的冲刷摧毁了标识代码的存在,却并非精细完整的删除和修改。

所以检测器依旧能在响虎的投影中扫描到与目标相似的代码片段,所以加长了分析时间。

因为信息洪流的摧毁性,少了某些关键片段无法拼凑成完整标识代码的检测器终于长鸣一声,宣布响虎通过。

福克尔博并不奇怪,因为他在十三年的时光里类似发现相似标识片段而产生的长时间检测反应数不胜数,比响虎检测时间更长的不在少数。

如果全部快速检验通过,没有一个略长分析的,他大概还会觉得奇怪。

没发现也很正常,这几个从年岁上来讲,的确不像是果核753年初次登录梦境系统的源人处理程序。

“没什么问题。”福克尔博笑眯眯的点点头,看向围观的众人:“接下来是大家了。”

“啊?我们也要测?”野春至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基本上如果大型城邦和聚居点,福克尔博都不会这么繁琐的每个人都查一遍,也就是扫一下可疑目标。

这不是这里人少方便么。

“我过来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果核最近发现了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程序病毒,也是顺便给大家做个体检。”福克尔博随口胡说八道。

他说的这事儿之前还真的发生过,所以可信度极高。

某人因为恶作剧编写了一段传染性极强的程序病毒,蔓延了大半个果核,并且变异后甚至会对碳基人体造成脑损伤,最终始作俑者永久沉眠。

“我们这儿跟外界接触很少,应该不会吧?”嘴上说着反驳的话,平克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主动走了上去。

要万一感染了的话,自己挂了没事儿,但传染给心肝宝贝雅可可,哪怕是传给响虎了也不好啊,平克是这么想的。

“有这种事儿?那那个清理署的烦人家伙要再来的话就别让进来了吧?万一带病毒怎么办?”佛朗明哥借机在旁边提出要求。

当然不会有人有异议,平克林东阁和杰贝妮卡对这种联络也只是被动接受而已,并没有多热衷。

清理署还有人经常往这儿跑?福克尔博嘴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拿余光瞥了瞥杰贝妮卡。

这么说这个黑箱项目设在这里彭比特还有这一层的考虑啊,这是够痴情的啊还。

那这个出声儿反对的,应该就是雅蕾女士那边拍过来的监督者之一吧?

只是这种事他直接汇报给雅蕾那边不就好了吗?从源头切断彭比特的联系比在这儿弱弱的反对强吧?

搞不懂,这里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轮到杰贝妮卡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麻烦。

“你确定这种扫描不会复写我们的投影数据?”

杰贝妮卡警惕的问道,从她这儿打开对付彭比特的缺口,是任何想对付彭比特的人必然会有的思路,她不得不小心。

她总觉得这个貌似开朗阳光又腼腆的男孩儿知道点什么,不然不会眼光有意无意的朝她这里扫。

她早已过了如莫妮卡那般被多看几眼就会将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美貌的无脑阶段,反而有凡事首先往彭比特那边思考的习惯,而一般情况下又都是对的。

“不经当事人允许复写任何个人数据,都是违宪的行为。您是在怀疑我身为宪卫局人员的操守,杰贝妮卡女士!”福克尔博义正言辞。

杰贝妮卡将信将疑,但实在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也只有站了过去,接受福克尔博投影设备的扫描。

她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这种程度的违宪,宪卫局干的比谁都多。

因为他们一直认为为了防范危害更大的违宪,某些在控制范围内的轻微违宪是可以被允许和被接受的。

只是这次的扫描,倒的确没有窃取个人数据的这项计划和这个功能。

第56章《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

扫描完终焉镇所有人的虚拟投影后,福克尔博还意犹未尽的问了一句:

“还有其他人么?”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宪卫大人!”

平克老老实实的答道,然后赶紧问:

“怎么样?有人感染病毒么?”

怎么可能有人有?就是有福克尔博也查不出来啊,他拿的设备都不是干这种事儿的。

他微笑着摇摇头,又想起来这块儿毕竟还是有人来的,不算彻底的对外隔绝。

于是又带着点懊悔的神态补充道: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这次病毒程序的流行是相对保密的事件,所以请不要对外提及。”

平克一拍大腿,看向弗朗明哥他们:

“我说怎么没听那个话痨提起呢!”

他再转头看向福克尔博,诚恳的表忠心:

“大人您放心,在病毒程序的流行彻底被解决之前,不,之后我们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林东阁插了进来:

“只是,宪卫大人您觉得这倒霉的病毒得多久才能被解决呢?”

林东阁没把病毒这事儿当真,但他有点担心莫妮卡他们弄假成真故意不让老阿扎西再来往了。

毕竟这事儿是莫妮卡他们担着干系卖的人情,人家找个借口人情不继续卖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虽然不待见彭比特,虽然杰贝妮卡说她已经压根不介意了,但林东阁这辈子朋友不多,不愿见杰贝妮卡心里难过。

平克拉了林东阁一把,笑着跟福克尔博解释:

“咱们这儿偶尔也跟外界有点接触,就清理署那个,时不时过来给我们讲讲外面的变化。”

哟,这俩应该是彭比特的人吧?合着这整个黑箱项目就为了囚禁杰贝妮卡一个人?有点大手笔哦雅蕾大人。

福克尔博笑了笑,信心满满的样子:

“放心,我们宪卫局已经有完善的应对方式,估计在我完成手头的核查任务离开这儿之前就彻底能消除隐患了。”

折腾一番,天色已经不早,福克尔博再没折腾别的事儿。

又喝了两杯,平克顺着话茬跟他聊起了他的父母。

福克尔博带着些戏谑的心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司徒尔森和琼跟孩子们之间的趣事说了出来。

那可是一对模范好父母,正合适培养出他这样的新一代果核好青年。

谈兴渐淡,困意渐起,福克尔博礼貌的告退,由响虎带领着进入了平克面馆后院响虎的房间。

那里已经彻底收拾过,连程序缝儿里都不剩半点响虎的味道和痕迹。

原本打算响虎带雅可可他们在腐海里用简易梦境系统混过这一段时间的,现在就只能住去凯那边了。

路过雅可可的房间的时候,看着门上贴着的各式少女心小贴纸,福克尔博笑了笑。

舍不得动雅可可的房间,原本平克准备说是纪念自己在浩劫日前过世的女儿专门布置的来着。

顺便卖弄一下自己史前原生人类的老资历,看是不是没准还能获得点意外之喜。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福克尔博说。

响虎也只是沉默着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虽然看起来阳光又亲切,和善又礼貌,但不知道怎么的响虎总觉得他有一股子阴冷的味道,这是直觉来的。

所以响虎很不喜欢福克尔博。

对于响虎要搬去凯那边,雅可可很不开心。

作为这么久跟响虎近乎连体婴式寸步不离的雅可可,一想到自己的隔壁没有住着响虎,总觉得世界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第一次不懂事的固执表示反对,正好平克也在担心福克尔博这样的人住在雅可可的隔壁,也不是太放心。

还好凯那边都是一座座独立的房车,多得是从生成之后他都没怎么进过的,随便再找一辆就是了。

结果是雅可可跟着响虎和凯去了凯那边,凯高兴的几乎走路都左腿绊右腿了。

响虎那臭小子住过去倒无所谓。

平时他以长辈叔叔身份靠近一点雅可可,都会被这群人满怀戒备和警惕的防备。

就好像他凯是那种会对自己的晚辈小幼女下手的禽兽一样。

都一样的花名在外,凭什么林东阁就没被这么戒备?他也很爱雅可可好么?

终于有了亲近雅可可的机会,凯精心挑选了他的废车场最好的一辆房车给雅可可,然后顺手把响虎扔到了相邻的一辆房车里。

他开始了无尽讨好模式,颠颠儿的往雅可可那里送各种东西,直到雅可可盯着他也不接他手里的粉红小糕点,也不说话。

“怎么了雅可可?”凯有点发愣。

“原来莫妮卡阿姨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雅可可说。

“啊?他们说了我什么?”

凯不由得紧张万分,虽然在莫妮卡杰贝妮卡林东阁野春至这帮人中间他不介意有个坏名声,但在喜爱并且亲近的后辈面前,他凯还是要形象的。

“你真的是会拿棒棒糖和金鱼诱拐小女孩的怪蜀黍呢!”雅可可面无表情的说。

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粉红色小糕点,抬头看了看雅可可,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糕点。

然后他耷拉着头转身,犹如斗败的公鸡一样沮丧与挫败的回到了自己的房车里。

怪蜀黍?他英俊帅气型格点满逼格满级随时让万千少女尖叫哭泣耍酷如呼吸的凯sama居然已经成为怪蜀黍了么?

他完全不在意拿棒棒糖和金鱼诱拐小女孩这种前置语,这完全是出于对他更能洞悉小女生心思的嫉妒,只是,怪蜀黍?

凯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英雄迟暮的落寞。难怪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自己这样以为永不会老的型男美人,终于也近白头了么?

响虎趴在隔壁房车的窗口,偷偷的打量着这一切,差点没笑到肚子抽筋。

他当然知道雅可可是被烦到了所以故意的。

但以凯的厚脸皮和蜜汁自信,遭遇到如此正中核心命门的毒舌攻击,估计就算能很快痊愈,这一夜是不要想睡了。

这一夜无眠的,并不仅仅是凯,还有某个被无情抛弃的老人家。

没错,被无情抛弃的老人家,这正是平克对自己的定义,完全罔顾是他自己提议并举双手赞同雅可可跟响虎一起去凯那边的。

或许是今夜飚演技飚的太过瘾,他有点欲罢不能。

这会儿又把自己脑补进了一个含辛茹苦开面馆拉扯女儿长大,结果女儿一言不合就跟人私奔抛下他不理的苦情老鳏夫角色。

接着他又想起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日后雅可可肯定会跟响虎卿卿我我环游世界去,就扔下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个人。

那叫一个欲哭无泪,那叫一个悲痛欲绝,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所以我们说,老人家少煲一点狗血苦情剧,真的很有助于保持身心健康。那种完全为了弄哭你而绞尽脑汁编的弱智剧情,去浪费时间看都是多余。

其实不关雅可可他们的事,甚至不管福克尔博的事,是平克自己最近煲这种史前上古弱智剧上瘾煲得太多。

所以第二天福克尔博起床洗漱完,带着满脸灿烂若朝阳的微笑走到前厅面馆的时候,看见的是站在厨房孤独煮面的平克背影。

他爽朗的喊完早安,然后顺嘴问怎么没见雅可可的时候,平克转过了身。

他满面凄苦,满眼悲哀,完美演绎着一个被苦难踹入命运最底层还被踩了无数脚的白发老男人形象,幽幽的叹了一句:

“女大不中留啊!我的雅可可……跟响虎跑了。”

他的声音几近哽咽。

福克尔博足足愣了三分钟,而且不是出于假扮性格的需要,是真正愣住了。

wtf?这是什么神演技神剧情神展开?你们到底想搞并且在搞什么?

然后他就见雅可可和响虎一起从外面回来,冲呆愣在那儿的他友善的点点头打招呼。

两人对悲苦卑微到极点的平克视若无睹,自顾自的下面条做早餐煎鸡蛋,雅可可还好心的问了一句他要什么面。

然后他还听见响虎问了平克一句:“你熬夜把那部《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煲完啦?”

响虎是发现平克脸上快大过整张脸的黑眼圈了。

然后那个平克居然还有脸哽咽着带点抽泣哭腔的回答:“没有,剩最后一点点,太惨了看不下去。”

他简直彻底无语了,别去问他他假扮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反应,连他最真实的性格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了。

你们昨天表现的重视、畏惧和尊敬呢?哪怕是假扮的也请继续扮下去啊,要不要这么快换剧目?

我还在这里啊,核查还没有结束啊,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雅可可带着同情的目光把一个超大碗适合清晨的葱花面丢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上面还贴心的窝了一个荷包蛋。

刚问他他没出声儿,所以雅可可就自作主张帮他做主了,她可隐约记得这是个能掌握他们命运的重要人物来着,不能慢待。

然后她还用她声线不带丝毫情感起伏的声音安慰了福克尔博一句:“别理他,他煲苦情剧煲魔障了,一会儿就好。”

只是煲苦情剧煲魔障了的每日必备日常反应?这也,太好玩儿了吧?

福克尔博为自己的少见多怪而惭愧了那么少许一个瞬间,然后迅速找回了自己的性格设定和演技。

“哈哈……哈哈哈……”他有些尴尬的干笑着,然后又有点好奇的问:“只是煲苦情剧就煲成了这样子?”

这真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太好玩了,他想。

同时,他开始对那个所谓的苦情剧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能把一个昨天看起来还正常的人变成这样,这是有怎样的魔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剧似乎是叫做《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这是什么狗血剧名?

果不其然,早餐结束一个多小时之后,平克恢复了正常。

他殷勤的过来诚恳的为自己早上的失态道了歉,并询问宪卫大人还需要什么协助。

你那种程度的奇怪表现,可以用一句失态来简单的形容吗?福克尔博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然而他是爽朗阳光又腼腆的好青年啊,当然不好意思跟一个苦情剧中毒的老人家计较,所以福克尔博很大度的表示他根本没有介意。

他很夸张的形容了自己早上的愕然与呆滞,还有心头搞不清状况的茫然无措,并和平克一起为自己出糗的反应大笑。

需要配合的事情很简单,所有的探索者机体都要经过一次固定程序的物理检验而已。

在检查中,他还不停向平克打听《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这部所谓苦情剧的事儿,然后得到了各种不合逻辑的狗血剧情讲述。

这种东西,能如此有效的牵动人的情绪?福克尔博有点不相信。

经过了投影扫描的确定,探索者机体内的数据基本是已经确定没有问题的了,而再度扫描一次,不过是以复数态不同形式的检查来确认罢了。

再下来,就是核查梦境系统数据这种水磨工夫了。

福克尔博还是入了那部名为《他在最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的苦情剧的坑。

从冷笑,到愕然,到鄙夷,再到有点难过,最后陷入剧情,他居然嚎啕了。

他居然嚎啕了,他,福克尔博,不是那个伪装出来的性格人设,是他福克尔博。

他发现正常的逻辑、冷静和智商在那种沙雕催泪剧情面前完全没什么用,因为它到处都是漏洞,你分析都分析不完。

而你一旦开始分析,其实你就陷入了剧情陷阱,因为剧中唯一稍微正常一点的人,是那个主角。

因为这种些微的认同感你就对他的遭遇产生了同情,然后你的智商就会降低到他的各种沙雕和圣母你居然也能接受了,再然后,哭吧亲爱的。

福克尔博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能离玩物丧志这种事情这么近,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只在睡前两小时看这部剧。

然后他会强迫自己入睡,用一场睡眠来忘掉那些沙雕剧情,避免自己陷入沙雕情绪。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耽误正常工作,所有的调查都在正常进行。

福克尔博觉得,自己以后大概除了阅览各类人物传记之外,会多出一个煲弱智苦情剧的爱好了。

的确是个有一点无聊无益并且没什么品味营养的爱好,但能强烈的牵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真实,爱上低智商苦情剧的大变态福克尔博如是想到。

第57章 重塑时间的完美作弊方式

检查梦境系统登入数据是个细致活儿,除了靠时间去磨没有别的办法。

更何况除了登入登出数据,按宪卫局的惯例,顺带查一查有没有其他违宪的事儿也是必须的。

几乎每一条登入登出记录,你都需要前后核对同一id的相关信息发生的细微差异,以寻求是否有作弊更改的痕迹。

任何一点更改作弊,都能牵出一些想隐藏的事,这些事有的可能触及违宪,有的可能只是违反最高评议会禁令而已。

违宪的严查,违反最高评议会禁令的?那当然是警示一下示意我知道哦,然后轻轻揭过。

这也是宪卫局为何调查每个聚居点和城邦的梦境系统时,都需要耗时数月之久的原因。

不同的是,那些人口众多登陆频繁的地方,往往需要更多人手同时进行。

越是登入登出频繁的梦境系统,但凡修改任何一条记录,前后牵扯的影响就会越大,也越容易被发现漏洞。

越是这种超小型的梦境系统,核查起来就越麻烦,因为数据更改牵扯小,只要对方有足够的时间磨细节,基本可以做到谁也看不出来。

十三年多的时间,哪怕一半的一半,如果对方一直在磨细节痕迹,那他福克尔博也不可能能够发现任何线索。

福克尔博越来越喜欢这个被他们叫做终焉镇的地方,也越来越喜欢被平克影响喜欢上看的苦情剧,所以他查的更仔细了。

因为在他的性格里头,所有能吸引他好感影响他选择的事和物,都份外可疑,不管这种吸引和影响是蓄意或无意。

或许在他心里头,份外渴望一份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对自己的吸引和影响吧?

所以他才会每每尝试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然后试图排除掉所有带有功利性的动机和目的。

福克尔博喜欢这个地方,他也很享受调查之余在终焉镇的生活,那种种超出他意外的状况每每给他惊喜。

于是他不介意更有耐心一些,查得更细致一些。

除了平克那天早上的状况外,整个终焉镇的所有人努力维持了超过一周假模假式的严肃紧张,然后又照旧不受控制的欢脱起来。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艰难了,你无法想象要求一群已经脱线近二百年的人时刻绷起一根弦保持警惕有多艰难。

何况,福克尔博伪装的性格也太好相处了些,完全让人提不起警惕心啊。

所以尽管心里觉得不妥当,觉得隐隐会有不安,终焉镇最真实的本来面目还是一点点的暴露在福克尔博的面前:懒散、无厘头、欢乐以及融洽。

有些事一旦放开,你反而会刻意彻底忽略掉原本的一点点担忧和不安了。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觉得,除了响虎的事情可能是个麻烦需要隐瞒,别的事情他们基本都问心无愧啊。

毕竟不管实际上行为多恶劣,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一贯是守法尊宪果核好公民的,那些犯过的错,大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错啊。

不知道呃,不知道是犯错所犯下的错能叫错么?他们第一个就原谅了自己。

所以野春至继续了开始当众殴打林东阁,间或试图挑起终焉镇大乱战。

福克尔博有幸参与了一次大乱斗,然后惊愕的发现这帮家伙连殴打自己都没留手。福克尔博甚至怀疑,大概是嫌弃自己干扰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这帮家伙很可能冲自己来的那些拳脚份外加了量。

虽然福克尔博很想阴损的报复回去,但碍于自己宪卫局人员的体面,又是自己硬掺和进去的,再加上自己假扮的是有点傻缺的性格人设……

有惨痛教训的先例,再以后遇上大乱斗福克尔博果断抽身远远围观,还时不时吆喝几句:那谁谁谁从你背后过来了当心……

那谁谁谁的手占住了这是报仇的好时机赶紧揍他……

然后一边看热闹一边嘴炮一边在外围没心没肺的笑得像个真正的傻缺。

所以莫妮卡恢复了她夹着屁股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练蜜桃臀的恶习。

所以詹姆斯又开始了不洗头不洗澡不修边幅一边邋遢肮脏自惭形愧一边对自己的各类直男行径自鸣得意。

所以平克收起了自己的谄媚小心,依旧恢复了懒散的咸鱼宗师面貌。

所以连杰贝妮卡也慢慢恢复了烟视媚行祸乱苍生的风骚举止。

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放不开有些不妥,觉得这样在肯定知道内情的人面前未免太丢彭比特的面子。

但后来想开了觉得老娘一个下堂情妇还巴巴在意个毛线你彭比特的面子?

这么想很爽,很真实,很终焉镇的杰贝妮卡。

福克尔博甚至爱上了每天早上雅可可给做的超大碗葱花面窝蛋,他现在是雅可可烹饪技巧的忠实粉丝。

平克有点吃味,于是想接手这个活儿,但福克尔博拉得下面子嘲讽平克做的面狗都不吃。

这没辙,平克大小是终焉镇名义上官职最高的,大家不给他面子也得给最高评议会的项目管理制度面子。

但福克尔博不用啊,福克尔博是宪卫局的宪卫大人啊,福克尔博完克平克啊。

福克尔博不想委屈自己,所以也逐渐在显露他假扮性格的那个阳光大男孩的恶劣一面,这反而让他更融入了终焉镇。

福克尔博从未见过这样的黑箱项目,彼此融洽得像一家人似的,彼此可以口无遮拦做最恶毒的言语攻击乃至拳脚攻击却不往心里去。

那些注定被永远隔绝外界囚禁的人不是应该充满怨恨彼此仇视么?

那些被连累派来监控的人不是应该更加仇视被监控的人,然后做着美梦等不可能到来的轮换机会么?

他当然分辨得出野春至、莫妮卡和弗朗明哥大几率是雅蕾拍过来监控杰贝妮卡的。

但这些人居然肯遮掩彭比特私底下跟杰贝妮卡的联络,这就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他有点搞不准林东阁和平克到底是自愿跟过来的原本杰贝妮卡的朋友,还是彭比特找来保护杰贝妮卡的,他觉得两者兼有的可能大一点。

他发现自己终究错了,这儿被隔离的不止杰贝妮卡,还有詹姆斯和凯也是,那个养憨憨的伊塔尔汉应该就是他们俩的监控者。

也幸亏是雅蕾大人抓大放小的作风使然啊。

既然她明确了是用来隔绝囚禁人员的黑箱项目,就压根懒得去搞什么项目产出的表面文章。

这样看起来是有些肆无忌惮,但少了往来资源账目的登记,实际上项目的隐藏效果反而更好了。

而没有了产出指标的硬性压力,也没有了必须完成的工作任务。

这让这群人原本就有的懒散奇葩恶习被完全激发,彼此反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盟友,形成了实质上相当排外的伙伴关系。

当然,关键是雅可可和响虎的存在,包括憨憨、铁锤和铜锤。

福克尔博能感觉,以前他们互相的牵制里可能互相达成了某种谅解,不至于互相仇视,但相处必然是有些冷淡生疏的。

有类似雅可可这样全镇人的心尖儿肉存在,这种紧密又亲密的关系才可能被形成。

即使内心还互相戒备,却禁不住在雅可可面前的假戏不知不觉真做成了自己真实的态度。

福克尔博也感受到了雅可可的魅力,对这个冷淡面瘫毒舌却内心柔软的萝莉小少女非常喜爱。

他几乎都动过这次调查回去要不要申请退休,然后威胁雅蕾和彭比特把自己也调来这里终老的念头,反正他的年限也够申请退休了。

一半是因为真的享受这里的生活,一半是因为喜爱雅可可。

但就如同响虎不喜欢福克尔博一样,福克尔博也一点儿都不喜欢响虎,甚至有点讨厌。

这或许是冥冥中某种敌意的互相感知吧。

福克尔博自认绝对不是平克他们经常互相调侃的那种对拱走自家白菜的猪的仇视

他只是很喜欢雅可可这个心思真正纯净的小姑娘,长辈的那种喜欢,还到不了以父亲自居的地步。

响虎对他很恭敬,一点儿没有其他人那种肆无忌惮漫不经心的味道,这反而让他别扭。

他始终觉得这个因为嘴巴大而看起来嘴角挂着微笑的沉默少年有一股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味道,但不晓得为什么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就应该属于这里。

这个少年有整个终焉镇都没有的谨慎,他似乎什么都在乎,所以让人感觉谨小慎微;却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做事总有点漫无目的。

福克尔博觉得自己看不透他,看不透终焉镇所有人对他的态度,也看不透他对终焉镇所有人的态度。

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他对雅可可的喜爱和依赖,虽然更多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是他在照顾雅可可。

如果说雅可可是整个终焉镇美好的化身,凝聚了这个镇子所有人的希望、新生、纯净、柔软、光明、善意……

那个与她总是寸步不离的响虎,却感觉像是这些美好的影子,是那些被放下的阴暗、戒备、算计、怨恨、惊惧等等的凝聚。

然而与雅可可的冷淡面瘫和毒舌不同,响虎倒是看起来总是一副温和的笑脸,虽然他的眼神中毫无笑意。

他本来就是阳光下的影子,所以才显得和阳光下的一切完全不同却奇妙的融洽?福克尔博不敢确认,他觉得大概是这样。

响虎才没有福克尔博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是响虎是整个终焉镇最后一个还保持着警惕心的人。

响虎始终没有忘记,这个人是来找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问题和毛病的,一旦被他发现了什么,响虎珍视的一切或许都会化为乌有。

这个人有剥夺他们一切的权柄,这让响虎不得不警惕。

特别是那帮本应该警惕的人总是习惯没心没肺的时候,响虎觉得应该自己来操这个心。

响虎并不懂得宪卫局和最高评议会的差别,也没有研究过宪章和最高评议会的所有禁令。

但即使这样他也知道,终焉镇这帮不怎么爱守规矩的人,有意无意犯下的错惹下的纰漏必定比已知恒星的数量还要多。

更何况他自己,很可能大概就是这堆错和纰漏里最大的那个。

虽然平克说这个人的主要目的似乎是找某个人,响虎自己觉得自己不可能是被罩的那个人。但只要被这个人抓到任何把柄,终焉镇就完了。

因为知道终焉镇这帮人做事很难仔细,对于自己身份遮掩的事情,响虎是自己盯着詹姆斯做的。

响虎欠缺的六年登录记录,是参照雅可可、憨憨、铜锤和铁锤的记录综合修改出来的,而且不是在终焉梦境中生成的。

有了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很多事情很简单。

如果在终焉镇梦境系统中生成记录再修改时间,再怎么改都会留下一些漏洞。

毕竟他们不能把终焉镇系统的时间,调回响虎应该出生在终焉镇的那一年,然后再输入信息。

这样终焉梦境系统的很多东西都会混乱,反而更容易让人发现。

但詹姆斯的简易梦境系统就完全没有这么麻烦了,在那个简易系统里时间简直是可以随便玩儿的。

将简易梦境系统的时间调回果核历747年,詹姆斯和响虎他们重新生成了一份纯净的婴儿版响虎出生的记录。

然后根据事先综合修改出来的记录表单,他们逐条在简易梦境系统内调着时间生成了各种不必修改时间的真实记录。

他们甚至没有用任何读取设备向终焉镇梦境系统完成这份记录的输入,而是携带在响虎的简易梦境系统终端客户端内。

再由响虎的探索者机体登录终焉镇梦境系统,完成对梦境系统的记录输入。

这样只需要抹去记录后插入带来的些许痕迹,一切就完美了。

无论怎么查,记录生成时间是真实的,记录的确也是从有响虎印记的探索者输入系统的。

没有人知道终焉镇有另外一套时间可调的简易梦境系统的前提下,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完美作弊。

就算简易梦境系统的存在被发现了,估计有人也不会想到,简易梦境系统还可以这么用。

但响虎仍旧始终对福克尔博的存在,感到不安与紧张,无法做到如终焉镇其他人一样自在与放松。

第58章 福克尔博真正的同与不同

谨慎的响虎拒绝了雅可可在福克尔博仍逗留终焉的期间,前往坟堆镇玩耍的要求。

为此,雅可可小小的跟他闹了几次小脾气。

雅可可据地福克尔博没什么啊,也是脾气很好的人呢,只是开心的点有些奇怪罢了。

但以往她一闹小脾气就妥协的响虎这次意外的坚持,虽然不是很懂响虎坚持的理由,雅可可也只好作罢了。

所以全终焉镇最盼着福克尔博离开的,已经不是响虎了,而是很想去坟堆镇玩耍的雅可可。

响虎倒自己偷偷的跑去了两趟坟堆镇,没有带雅可可,还要雅可可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附近给他打掩护放哨,神神秘秘的样子。

而福克尔博的调查也有了进展,他发现在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这一天,终焉镇有数次近乎全体人员登入登出梦境系统的记录。

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这是个太过敏感的日子,也想来是所有核查工作的重中之重。

是巧合吗?事关重大,不由得他不慎重。

所以在一次跟平克喝着小酒讨论《他在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的脑残剧情时,他突然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对了,我查到果核历753年你们集体去现实世界了几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平克一愣,然后做出了冥思苦想的姿态。

这个问题,他们早有预备。

像他们这种一连几个月都不登录探索者机体一次的惫懒作风,那天集体登入登出几次,不引起注意才怪。

本来按照詹姆斯的想法,漏洞越少越安全,不如把那天的记录全删除。

但林东阁不这么认为,林东阁觉得系统记录里手脚做得越多越露痕迹,反而漏洞越大其实越安全。

你要把漏洞做到没人相信你居然会留下这个巨大的漏洞的时候,调查人员的惯性思维反而会让他们忽略掉这一点。

装模作样的仔细回忆着,平克反复念叨:“753年,753年,753年我们干了啥来着?”

这种时候,一下子想起来才是心里有鬼的表现,他必须表现的没什么印象。

他皱着眉头看向福克尔博:“具体哪一天你记得么?”

福克尔博也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3……3月吧?3月16好像,不记得也没啥,我就随口一问。”

“3月16啊!”平克猛得一拍大腿:“你说3月16我就记得了,3月16是响虎生日啊。”

“所以你们是给响虎组织了什么生日活动?”福克尔博随手扔出一个杆儿,看平克顺不顺杆儿爬。

“谁给他过生日啊!”平克一脸嫌弃,丝毫不保留的表现对从小就拱自家白菜的猪响虎的不待见:

“从小就是个麻烦小子,是那小子脑袋长包了!”

“脑袋长包了?”福克尔博又是一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又状况外了。

“对!”平克双手比比划划的:“就脑袋这儿,这儿,长了老大一个包。”

原来是真的长了个包,不是形容某种蠢笨脑袋进水的行为啊,福克尔博释然。

“他不是虚无程序么?虚无也会生病?”福克尔博还是有点理解不能,觉得终焉镇真实个意外状况云集的地方。

“嗨,您还记得我给您看的那个矿婴残骸么?”平克继续比比划划:

“就内个,内个左上半脑袋壳儿没了,还吊着个奶嘴儿的那个。”

福克尔博略作思索,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残骸,最破最旧矿婴机体却保存最完整的那个,他有印象。

“那就是响虎那小子的残骸。”平克瘪瘪嘴继续表现一脸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当矿婴的时候那个部位遭遇的砍削伤印象太深刻影响了核心程序,那小子小时候虚拟投影的左半上颅一直过度生长。”

这个是凯出的损主意,灵感是雅可可小时候的平地摔,顺便也能把他们对塑形成像功能的使用记录包进去。

福克尔博继续点头,矿婴是肯定没有伤害阻断功能的,同时也并没有什么疼痛感受机制。

但一个懵懂无知的初始婴孩程序智能感受到自己左上半颅被削掉了,出于生物本能反应以为自己死掉了也很正常。

(补充说明:程式化读取的生物思维程序,依旧保留着生物本能)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掉了左上半颅机体并没有受损的矿婴会被扔掉。

而这种本能收到刺激影响的伤害对虚无投影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各种说法都有,反正也没人认真的研究过。

毕竟对大多数人类来说,虚无只是种很难得用得上虚拟投影,就该呆在探索者内的机械奴隶与工具罢了。

左上半颅机体被削掉给核心思维程序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还原母版后影响继续存在,导致自然增生投影左上半颅,这也说得通。

而且,这种脑部增生带来的从小不正常丑陋与丑怪似乎也能解释终焉镇的一个怪现象:

为什么响虎作为终焉镇第一个诞生的健全孩子不受待见,所有的宠爱反而集中在第二个诞生的雅可可身上。

如果编瞎话的话,应该不会选择这么离奇的说法吧?福克尔博下意识的认为。

你看,林东阁准确命中了那些聪明人的思维惯性。

福克尔博再谨慎多疑,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这种对付笨蛋们很可能露馅的骗局用来对付他就正合适。

他还脑补出了终焉镇这帮人没有想到的细节解释,终焉镇这帮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过他们对响虎和雅可可的态度差别有什么问题。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我见他现在很正常啊!”福克尔博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带偏到猎奇的方向。

“小的时候没搭理,当个怪物养呗!”平克随意的挥了挥手:

“后来凯实在看着难受,他五……五岁还是六岁那年的生日来着?”他拿不定记忆准确度的样子,随机又决定忽略这个细节。

“反正就有一年他生日,我和詹姆斯去帮凯想办法,其他人跟着去看热闹,你说的可能就那一次的集体登出登入。”

他唠唠叨叨了一堆,却还是没有回答福克尔博的问题。

福克尔博只好再问了一遍,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好奇:“那最后怎么弄好的?”

“嗨,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就在塑型成像设备里应付着凯冒险给他整了个形,让他重新读取自我形象认定数据,结果就这样就好了。”

谈起这个问题,平克也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模样。

“就这样就好了?没有其他的?”

福克尔博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虚无病症够奇特,但治愈方式也未免太儿戏了。

这就好像水上行舟船底被捅了个窟窿,然后你随手拿个木塞子塞上,结果洞就消失了一样离奇。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詹姆斯倒是出了个主意。”平克皱着眉说:

“詹姆斯说让响虎多待在探索者里感受肢体的完整,少没事儿在梦境里转悠试试。”

“就这样就好了?”福克尔博语气里还是不信,这也最多就在木塞周围塞了点防水填料而已。

“别的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也就响虎六岁以后天天带着雅可可在腐海里瞎转悠,不到天黑不回来。”

平克摊手,心里却窃喜,又强行在不经意间把终焉镇的一大古怪行为解释了一波:

“要不,咱们把响虎那小子叫过来问问?”

阳光大男孩笑了,粲然又腼腆:

“我就随便跟你聊个天好奇一下,你搞这么麻烦干什么?弄的我跟在查案一样。”

他摆摆手表示终止这个话题,喝了口酒又开始问平克:

“你说梦丽莎到底是喜欢不喜欢田边云啊?说喜欢吧又毫不在意他感受的样子,说不喜欢吧又寻死觅活的不愿意离开。”

这是又开始新一波《他在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被嫌弃的死去》剧情大讨论了。

夜深时分,拟真的风在窗外呼呼的吹出似哨声的声响,福克尔博独自独处的房间内,他微笑着喃喃了一句:

“长时间身处探索者机体内以阻隔神经模拟感受,完善意识修补么?”

他脱下开襟毛衣,然后再慢慢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纽扣,在衬衣下胸部的位置,密密包裹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他再从随身空间内取出一块防水布铺在床上,盘腿坐在防水布中央,缓慢的一层一层解开绷带,细细的绕成一扎,随手放到一边备用。

赤膊的上半身,比果核人类常见的正常体型略微瘦弱一些,似乎有什么消耗了这副身体过多的营养。

坦露的左胸位置,犹如从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中挤出来的一般,生长着一颗拇指大小赘生的肉球。

而在左后背对应的位置,则有巴掌大的一块位置,层层叠叠拥挤生长着丑陋恶心的赘生肉块儿。

这就是他用那一层一层围绕的绷带,压抑掩藏着的东西。

手术刀和棉纱布悬浮出现在他的手边,他右手用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捻起刀,右手抓起了棉布。

只一刀,那左胸赘生的小肉球就滚落在防水布上,平滑的伤口处略略发白,似是迟疑了一阵,大量的鲜血才涌了出来。

他左手的棉纱布按了上去,喃喃的念叨着:“呵呵,肉体对伤害应激反应的滞后性。”

待到纱布将血粗粗吸净,他移开纱布,右手指尖捻着的粉末状止血小程序撒了上去。

混着冒出来的鲜血,一层黑红色的血痂快速的形成,微微隆起在平滑的左胸上。

他又从随身空间内取出一块镜子,悬浮放置在背后的位置,然后拧着头反着手,一块一块一块,开始用相同的步骤切割背后的赘生肉块。

他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似是根本不觉得疼痛,甚至还有些享受。

只是,他这副身体,从来就不曾阻断过痛感的传输。

他并不喜欢疼痛,他享受的不过是身体逐渐恢复正常的过程,哪怕这过程中充满了撕裂肢体的疼痛。

毕竟已经习惯了。

每隔十天半月就需要承受一次的痛苦,数百年的重复,再若不习惯,也未免太娇弱了些,他撇着嘴角想到。

良久,后背的赘生肉块终于切尽,他额头已是密密的一层粗汗。

一块略高出正常皮肤一层的巴掌大的血痂出现在他的后背,包裹着肩胛骨的一部分。

因为强忍着疼痛,他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抽搐着,但他的脸上还是愉悦而轻松的微笑着,拧头盯着镜子里那块只剩血痂再无赘生肉块的区域。

他满意的哼了一声,再从随身区域生成一块湿润的毛巾,开始擦拭被汗水混合着血水弄得污浊不堪的身体。

细细的再将绷带在胸前胸后密密的绕圈缠上,满意的低头看看,又回头看着镜子里缠绕后的绷带形状。

他又想到最近看过的一部沙雕苦情剧里的剧情。

一个受伤晕倒的男子被解开衣襟治伤,却发现有如他这般的厚厚绷带捆扎,解开才发现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女子而已。

那捆扎方式跟我这好像,我这样子若进入那种沙雕剧的剧情里,大抵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女人吧?他弯着嘴角挂着笑想起。

他取出一套干净柔软的细植物纤维睡衣套上,一颗一颗的扣上纽扣,再用那块防水布把所有用过的工具包裹在一起。

随身空间的一处孔洞张开,他将那一大堆东西扔了进去,内中火光一闪,他皱了皱眉眉头,在臭味和青烟冒出之前关闭了孔洞。

然后他合衣躺了下来,斜靠在床边,惬意的哼了一声。

刚结血痂的伤口被触碰到了,略有些痛,但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他不在乎。

手指滑动了几下,一个蓝色线条构建的立体屏幕出现在他的面前,屏幕正中暂停的,是某部苦情剧昨天他看到的进度。

点开苦情剧播放,他有些心虚的瞥了瞥扔在床头柜上的那叠人物传记。

从开始煲苦情剧之后,他一本都没有翻开过。

煲完这部,煲完这部一定要看书了,他暗自下着决心。

只是,这决心连他自己都不信。

第59章 一些并怎么不重要的往事

福克尔博这一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死去。

是的,死去。这就是司徒尔森口中,福克尔博并不愿意承认的他与别人的不同。

宪章系统可以判定纯净的核心人格复制属于生育资源过于稀缺催生的人类自体分裂繁殖进化,可以定义虚无程序是人类文明延续的一种方式。

但宪章系统无权做出虚无程序也是人类的判定,这个判定,只有人类自己有权做出。

福克尔博早已成为了一名,或者说一只一匹一头?他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量词来形容自己,那么就一名吧?一名虚无,虚无程序。

也所以,即使宪卫局没有最高评议会那些破规矩,但福克尔博在犯下丧失自己的碳基身体生存状态的大错之后,即便不会失去公职,也再也无法获得任何晋升。

有了虚无程序属于人类自体分裂繁殖形式的判定,宪卫局不会歧视虚无程序。

这说明,宪章系统判定,如果有一天碳基人类消失灭绝,由虚无程序延续下去的文明,也属于人类文明。

既然虚无也能成为人类文明延续的载体,自然也能成为它的坚定守卫者。

但是,作为碳基人类组成并发展起来的一个团体,在最高评议会代表全体人类做出虚无程序也是某种形式的人类这一判定之前,虚无只能待在自己现有的位置上。

当你从人类成为虚无的时候是什么位置,就永久最高是什么位置,如果犯错会被贬斥,但积累功勋不可能获得晋升。

这是宪卫局对最高评议会在人类社会中地位的尊重。

他们对最高评议会中的每个组成人员都对普通人一样一视同仁,却认可最高评议会这个组织对人类发展的重要性,并尊重他们的判断。

因此,尽管不歧视虚无,不拒绝虚无担任公职,却不得不提防宪卫局被虚无所把控,因为立场身份原因彻底站到最高评议会的对立面。

所以你如果在宪卫局里看到多年积累功勋卓著却始终得不到晋升的人员,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一名虚无,而非碳基人类。

宪卫局存在虚无,及哪些人员是虚无,这在宪卫局内部都属于拥有极高保密等级才可以获知的事情。

司徒尔森能够知道,只是因为他恰逢其会罢了,因为福克尔博就死在他的身边。

甚至福克尔博能成为虚无,很大程度上是他的手笔。

别误会,司徒尔森对福克尔博的碳基部分死亡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促成了虚无部分的福克尔博的诞生。

那是曙光之门成立初期,梦死者碳基身体接连死亡的恶性事件被发现,福克尔博奉命带着当时还是新丁的司徒尔森调查。

凶手是维生局的内部人员。

在果核大开发资源紧缺的重要时期,凶手认为梦死者的存在不过是对人类社会资源的浪费,而予他们以死亡也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所以他秉承自我的正义暗中策划并制造各类梦死者碳基身体的意外死亡事件。

福克尔博很快找到了线索,但他在还没有最终确定凶手的情况下,激进的调查手法与某些毫不留情的辛辣言辞嘲讽严重激怒了凶手。

自觉走投无路的凶手违规运用探索者机体携带枪械进入福克尔博碳基身体所在的维生区,朝他的心脏部位开了一枪。

凶手紧接着去到了自己的维生区,用枪械轰碎了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罪恶的一生画下了句号。

即使的确是一名凶手,在他的心里,他未尝不是在执行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情,并自认为在为人类社会的更好发展背负罪孽。

无情驳斥他的话留给福克尔博去说吧,毕竟只有为此付出最大代价的福克尔博才最有资格去说。

当时,正在与司徒尔森议论案情的福克尔博在梦境系统内的虚拟投影胸口突然出现弹孔并且抽搐着濒死,是司徒尔森临危不惧扛着他的投影一路飞奔到着甲区。

虚拟投影伤害对碳基身体的反馈虽然被阻断,但碳基身体遭受伤害对虚拟投影的影响却从未被阻断。

因为这不仅出现的几率太小,而且也是一种危险预警。

司徒尔森把福克尔博塞进了着甲区并启动了探索者登录程序。

密匙成功的转移到探索者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司徒尔森保住了福克尔博一命,但他似乎并没有赢得感激。

那次的事件导致宪卫局高层震怒,引发了最高评议会维生体系海啸般的大清洗。

最高评议会负责维生领域的决议团成员,甚至都因此丢失了决议席位。

但对于公众层面来说,事件的相关消息却被彻底严格隐匿下来。

因为宪卫局要保住福克尔博。

且不论宪卫局一直以来对待虚无程序的态度,就只论福克尔博是因公殉职,以宪卫局护犊子的传统尿性,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福克尔博也是宪卫体系的第一选择。

哪怕被救回小命的福克尔博已经是一名虚无程序。

他并没有获得嘉奖,相反迎来的是对他手段过分激进的一顿痛斥。再然后宪卫局进行某些调查时,相关人员就有了必须隐藏身份的规定。

只是从那以后,核心处理程序清晰感受过自己心脏遭受重创的福克尔博,虚拟投影体内就开始了无法停止的肌体模拟自我修补。

或许是因为对自我虚无身份的在意,以及自我不当操作为宪卫体系带来麻烦的羞耻感,福克尔博谁也没告诉,一直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进行着自我治疗。

但这次对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及终焉镇的调查,真的能带来彻底自我治愈的方式么?

福克尔博并不如此认为,从听到自己感觉是关键的长时间探索者形态活动他就知道自己不具备执行这种治疗的条件。

作为拥有繁忙公职的宪卫局人员,他不可能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内每天至少一半的时间身处在探索者内。

即使是为了自我治愈所染的恶疾,他也做不到因此而去做出申请,更何况他身染的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恶疾。

也还好,毕竟那是平克们开动脑洞编出来的离奇故事,能否真的有效只要天和鬼知道,福克尔博的拒绝按图索骥照方拿药未必是什么坏事。

因为机缘巧合与自身情况过于相符的原因,福克尔博毫不怀疑的相信了这个故事。

他并不怀疑这种巧合背后有什么刻意与故意,是因为他的情况在宪卫局内部都很少有人得知。

而他的投影肢体赘生现象,甚至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那并不代表彻底放下怀疑。毕竟3月16这个日子实在太凑巧了些。

他们为治疗响虎所做的所谓整形手术的时间,也实在太凑巧了些。

没有别的辅助证据,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宪卫局可以凭借怀疑行事,但却不是指这种程度的怀疑。

当苦情剧进展到某段剧情,哭得泪眼婆娑的福克尔博果断按下了暂停键,擤了把鼻涕并仔仔细细擦干眼泪。

他又恢复了微笑,合身躺下。

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了,就算再着迷,也不能影响要保持正常工作状态所必须的充足睡眠。

躺下的身躯中,新生的血痂被压迫,开始裂开并流出鲜血,有新的肉芽顺着裂开的血痂缝隙挤了出来,却被紧紧绑扎的绷带限制着。

只要绷带绷得够紧够厚,血就不会渗出来,赘生肉芽的生长也会受到抑制。

福克尔博在睡梦中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他正在梦中的苦情剧情中利用胸前捆扎的厚厚绷带伪装女性,调戏那些无脑的傻缺剧情人物们。

当他最后解开厚厚的绷带露出真实的性别和前胸后背的赘生组织时,那些傻缺们表情中难以置信的惊讶、厌恶、恐惧都让他觉得愉悦。

你看,只要你用的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坏的事情,一切皆可以成为资本,不是么?

响虎和雅可可依旧住在凯的废车场内,连续遭受数轮人格毁灭性毒舌攻击的凯这会儿早已以自己无比强大的蟑螂属性,不仅满血复活并且摸到了诀窍。

他正在搞一个小型的临睡前茶聚,参与者有响虎、雅可可和他。

雅可可横躺在房车内皮质的长排座椅上,头枕在响虎的膝盖上,像只猫一样的眯着眼睛,时不时用头拱一拱响虎搭在她头上的一只手,以要求那只手动一动。

响虎则微蹙着眉头,在魂游天外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除了搭在雅可可头上时不时要顺着头发摸一摸,或者曲起手指在发丝内挠一挠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捻着块糕点放在嘴边。

据凯观察,这块糕点的位置维持不变已经超过三分钟了,所以他决定推动一下这个进程。

凯停止口中的滔滔不绝,看向响虎的眼睛:“愣着干嘛?吃啊!”

“哦,好的!”

响虎如大梦初醒,不好意思的笑笑,将糕点塞入嘴里无意识的咀嚼着,手上又端起一杯茶维持到刚刚的位置,继续进入走神。

凯毫不介意,继续滔滔不绝的夸耀自己当年的风流艳史。至于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在听?whocare?

根据他观察,平克跟这俩小的相处的时候,基本差不多也是这种模式。

对了,这就是凯找到的诀窍,亲近雅可可的方式:抓响虎垫背。

有响虎在,雅可可基本不会太过于不耐烦,会自己去找到自己最舒服的撒娇亲昵方式。

而响虎这小子脾气好,随便你讲什么他最多就是走神而已,或者说基本都会在走神而已,不至于给你什么下不来的台阶。

像凯这种没有办法开展新传奇,只能活在记忆里的老人家,一肚子的得意往事无人分享诉说,憋得几乎疯了。

不是有人说过么?孤独和寂寞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的不过是难过的时候没人诉说,所以难过会愈加深刻。

而快乐喜悦的时候没人分享,所以快乐喜悦也会变得好像没什么值得在意(我承认,是我刚想到并告诉凯的)。

这两个孩子听或者没听,凯其实毫不介意,他自己反正滔滔不绝讲得挺爽的,至少不会像终焉其他贱人那样打击他。

“所以当年那个小女生真的是炒鸡炒鸡炒鸡迷恋我的。我跟你们讲啊,我其实对她那一款不怎么感冒的啦,可是我心肠软啊,见不得女孩子难过,所以……”

“所以你就被她爸爸抓起来扔到了这里!”雅可可毫无情绪起伏的平板声线传来,搂头打断了凯。

“呃……”被省略了n多精彩细节直奔了故事结尾的凯被噎住了,好吧也不是不会打击他,只是打击得算没那么凶而已。

雅可可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响虎,之前的洗漱去掉了面上横杠红色油彩的白皙小脸略有些肥肥的,婴儿一样:“困了!”

“哦!”这次响虎很快回神,放下手中的茶杯,弯腰一手在肩下一手在膝弯的抱起了雅可可,点点头跟还噎着的凯道别,送雅可可去她自己的房车。

这是最近雅可可不去坟堆镇的补偿之一,多次商议定下的不平等条约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天公主抱送她去睡觉。

放雅可可在床上,细心的帮她掩好被角,响虎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刚想离开雅可可掩在被子里的一只手却伸出来了,用食指点住他的额头。

“别老皱眉啊,你答应我的。”她说,声音里有一点小埋怨。

“嗯,最近有一些事情要想,所以忘记了。”响虎温和的微笑:“过了这一阵吧,以后就不皱了。”

有些承诺的不做到,不是不想做到,而是因为无法做到罢了。誓言之为物,有更多时候重要的是说的时候诚心正意,听的时候心生的感动。

雅可可噘着嘴点了点头,缩回手闭上了眼睛,在被子里惬意的蠕动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哼哼的声音,小猪似的。

房车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精致的面容,响虎舍不得移开视线,缓缓倒退着到车门处,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第60章 斗智斗勇的虚惊数场

响虎并没有返回自己的房车,而是转身离开了凯的废车场,走向詹姆斯的机甲战士风车磨坊。

詹姆斯的机甲战士风车磨坊是一座具备极其强烈蒸汽朋克风格的建筑。

建筑画风复古又充满钢铁机械的复杂美感,整体结构是一具正在完成从磨坊向拟人形态变形的机甲巨人。

变形并没有彻底完成,机甲巨人侧身望向天空,高举的一只胳膊尽头的手握着迎着风缓缓旋转的四只风车桨叶。

而它的一只肩膀仍旧沉在下方的中世纪风格建筑中,正在准备完成机械化转变。

似乎时光在它刚开始变形的刹那凝固了。

建筑的上半机甲部分处处围绕着密密麻麻的蒸汽管线与齿轮,铁甲与散热栅栏……,显得狰狞、粗壮、狂野又充满力量;

而下方维持建筑的部分却如同史前荷兰乡村常见的建筑形态一样,漆着白色的墙面,留着修长的田字形窗,犹如花丛牧草中静静矗立的一首散文诗。

单以建筑外观的艺术性来说,詹姆斯的机甲战士风车磨坊敢说第二,恐怕终焉镇没有人敢说自己家能排第一。

所以终焉镇有詹姆斯或许并不如大家所认为的那般猥琐粗俗的说法。

机甲战士风车磨坊里真的有磨盘,用来研磨钢铁的。

从一处倾泻坡道顶处源源不断生成随机形状的各种金属块沿着坡道缓缓滑落,然后被两扇由风车驱动的巨大磨盘研磨成原本模拟构成它们的数据流。

数据流再经由粗粗的蒸汽管道回到坡道上方,重新生成形状随机的金属块儿,以此循环往复。

你问这套装置有什么用?

抱歉,它如同史前日式庭院中常见的由流水、竹筒与山石共同构建会发出清脆敲击声,名为惊鹿的小装置一样,纯属观赏装饰设施,并没有什么卵用。

当然,你问詹姆斯,他会告诉你这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他眼前的世界纯粹由数据构建的虚幻,并非真实,从而让自己保持警醒。

他纯粹在胡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然而,机甲战士风车磨坊却是整个终焉镇梦境系统的数据中枢,如果你要在梦境世界中查阅各类相关系统的记录数据,这里最为快捷便利。

福克尔博白天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完成他的各种调查。

数据总控室就是那具机甲战士侧身昂起的钢铁脑袋,此时它作为窗户的双眼位置正亮着明亮的黄色光亮,似乎正从高处充满悲怜的俯视着整座终焉镇。

响虎径直的推开模仿的中古木门,然后踏上内部绕着一根铁柱盘旋向上的狭窄铁制楼梯,直奔总控室。

“来啦?”半躺在总控室角落的长躺椅上高翘着双腿单手快速拧动着一块魔方的詹姆斯问。

“他今天看了些什么?”响虎问。

詹姆斯举手指向一处亮着蓝色线条构建的悬浮屏的角落示意,那处整洁并物品摆放有条有理,与他此刻伸出的脏乱角落仿佛两个世界。

“都在那边呢,所有他翻阅过的记录我都标记出来了。”

他抓着已经完成的魔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看过了,觉着没啥大问题。你自己看完记得取消标记,我先去休息了。”

等他拖沓着脚步打着哈欠离开数据总控室,响虎坐到了那块蓝色闪光线条构建的悬浮屏前方,细细开始翻阅起福克尔博白天查阅过的所有数据。

蓝色的光芒幽幽的照在他的脸上,从福克尔博开始查阅梦境系统记录数据开始,他每天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复看福克尔博查阅过的内容。

他不知道福克尔博要查阅什么,有什么目的,也不可能提前弥补完终焉镇所有的问题和漏洞。

但他却能被动的跟随着福克尔博,看他翻阅过的所有记录资料,提前揣摩出他产生的疑惑和发现的漏洞,并想出说辞,在他询问前让大家统一口径。

从福克尔博出现后,他始终觉得有一张网似乎从天外张开,密密的罩向他,罩向终焉镇,罩向雅可可。

詹姆斯他们都觉得他谨慎的过分了,但他自己不觉得,反而觉得这是必要的。如果真有那层网,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开。

白天那位宪卫大人查阅的,主要是机修工具及耗材使用的相关情况,还有螺旋式飞行挂件的详细设计图解。

他心中打了个突突,有点糟。

从七八岁起,他对于各类机修工具的使用突然开始爆发性的增长,而在这之前连凯自己都很少使用那些工具。

这,有点不好解释。

仔细琢磨分析了相关的可能后,他一项一项的取消掉詹姆斯所做的那些标记,并再三仔细检查,以防那位宪卫大人重新翻阅时发现问题。

他关掉光线屏幕,小心翼翼的处理掉自己在这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然后下楼拍醒已经睡着的詹姆斯,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黑夜的风翻动着他青色的斗篷,将他的面容浸没在如水的夜色中。

离开机甲巨人风车磨坊,他开始一处一处的拜访终焉镇所有的居民,有的只是站在门外小声交谈几句,有的则进入室内长时间交谈。

后半夜,还在煲苦情剧的平克眼前的悬浮屏幕上突然冒出一大坨乱糟糟的乱码字符。

“妈的,鬼东西解码又出问题了。”平克喃喃的嘀咕了一声,开始在屏幕上各种戳戳戳戳戳,一两分钟后,屏幕画面终于恢复正常。

剧情继续进行,可是平克却似乎被这次意外破坏了兴致失去了兴趣,目光与注意力再无法完全集中在屏幕上。

三五分钟后,他打了个呵欠,关掉屏幕躺倒睡去。

一处处灯光黯淡或者熄灭,终焉镇终于沉入彻底的宁静中,只有吹过各处建筑的风声,偶尔发出犹如哨声的声响。

三四天后,照例吃完雅可可亲手烹制的窝蛋超大碗葱花面的福克尔博早饭后消食,溜溜达达的经过了凯的废车场。

凯正在改装一辆史前公路赛用的摩托跑车,紧身背心紧绷着肌肉线条如同流水一样的涌动,在使足力气的时候又如同石膏一样凝固,的确皮相不错,十分养眼。

“哟,这是在捣鼓啥呢?”福克尔博一脸好奇的蹲了过去。

“cbr-600rr,改这辆上古神车。”凯从一堆复杂的机械零件里拔出来脸,满脸油污配着露出白牙的白痴笑容,居然有种让人心跳漏掉一拍的奇特魅力。

“响虎那死小子不肯帮我弄,我只有自己瞎折腾了。”

他脱掉满是油污的手套,取了一瓶水咕咚咕咚的灌进去,又取了一瓶哗哗倒在头上散热,然后在清晨正清朗的阳光中使劲儿的甩着头上的水珠。

阳光斜斜的穿过从他头发里四散而出的水珠,折射出瑰丽的光华,围绕着那左右摆动的俊朗面容。

福克尔博有点发愣,这一幕好特么熟悉。

怎么像极了自己看过的那些沙雕苦情剧里,被圣母瞎眼女猪脚疯狂迷恋上的帅气渣男的出场画面?

只要配合慢动作再加上拉轰的bgm,简直比沙雕剧里的画面都完美啊。

福克尔博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妈蛋我围胸的绷带又没漏出来,你在这儿乱放电是不是有点诡异?

“他都是你教出来的,你自己改不是更棒?”福克尔博勉强将自己从想杀人的怒气中解脱出来,粲然而又带着点腼腆的笑问。

“老啦不成啦,那死小子小时候没人搭理,打小就蹲在旁边看我弄这些,从他开始能动手就比我厉害了。”

凯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一边用脚胡乱把周边散乱摆放的的工具们踢作一堆,一边用正当年的帅气面容说着让人想朝他脸上踹的话。

那堆被凯用来改上古机车的工具,基本都跟外面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维修间里的工具如出一辙。

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福克尔博点点头:“我看过好像是他设计的螺旋式飞行挂件,的确是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呢。”

“屁,那是我的想法,只是响虎那小子剽窃我的创意而已。”凯大言不惭的吹着牛逼,似乎要在外人挽回自己被彻底摧毁的自信。

“那是我陪雅可可看一部叫做哆啦a梦的史前卡通片,还有一起玩儿竹蜻蜓时候想到的方法。”

他使劲儿猛吸一口,斜着眼痞痞的用过气江湖大佬沧桑而不失自傲的口气感叹:

“论动手能力,那死小子现在的确比我强上那么一线;但要论到天才的想法,那死小子还差我八条街呐。”

你当我傻还是你吹牛x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别人还有正常智商的存在?福克尔博惊诧的看了一眼凯,勉强的点头尴尬的微笑着称是是是那是当然。

鬼都能看出来凯跟雅可可并没有那么亲近,属于怪蜀黍超喜欢小萝莉但小萝莉不怎么搭理怪蜀黍的关系。

凯陪雅可可看史前卡通剧还有可能,毕竟雅可可看母猪的产后护理这种科教片周围都能围一堆假装很感兴趣的成年人。

但论到陪雅可可玩儿竹蜻蜓,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肌肉型男的体型?

且不论你随时耍酷的白痴个性会不会被嫌弃,整个终焉镇适合跟雅可可玩儿竹蜻蜓的正常人类也只有那个叫响虎的讨厌小子了好吗?

所以,谁发明了螺旋式喷射飞行挂件还需要太高的智商去推测么?

阳光爽朗健谈如福克尔博,遇上凯天儿也实在聊不下去了,他只好找个借口起身绕着那台上古神车转了几圈,然后溜溜达达的走了。

从小耳濡目染的天才型选手么?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3月16这个生日日期,实在没有办法不让人太过在意啊。

福克尔博又旁敲侧击的从几个终焉镇居民的口中尝试着打听,对于响虎机械方面才能的由来,倒是众口一词的说是从小看凯胡乱折腾看会的。

接下来的调查倒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直到福克尔博查到了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稀有元素的储量和消耗量。

这么多?他吃了一惊,这就难办了。

在宪指中明确指出要彻底抹杀目标源人核心处理程序及其全部复制分裂体。

他无法确认响虎是不是宪指所指向的目标源人核心处理程序,至少是在他的判断里还没有完全派出可能。

宪卫局没有疑罪判无的说法,被怀疑本身就已经可以采取行动了,目前响虎只是被怀疑的程度还不够。

还只有一条3月16日。

如果万一响虎是,在复制分裂体数量无法确定的情况下,这任务就难办了。

不知道会对人类文明带来什么毁灭性灾害。

福克尔博直接找上了平克,询问稀有元素下落和用途。

平克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也不知道让他去问詹姆斯。

詹姆斯大惊失色面若死灰垂头丧气如丧考妣,接下来痛哭流涕悔不当初锤头顿足苦苦哀求,对他坦白了简易梦境系统的存在。

尝试使用了简易梦境系统之后,福克尔博这才安下心来,这的确又是一个很天才的想法。

他甚至在自己的探索者中保留了简易梦境系统的客户端并记忆了某些技术细节,有这些东西,宪卫局技术人员反向研究出整个系统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这种系统对于宪卫局来说,具备极强的实用性帮助。但直接要的话意味着宪卫局欠了人情,这当然不行。

他不担心詹姆斯撒谎,是因为对于梦境系统的研究本来就是有权限的,否则很多人都能轻易拥有如他跟踪金森特时候施展的那些小伎俩。

这有违梦境系统所追求的真实性和严肃性,是被严格禁止的。

如果仔细追究下来,授权的平克和研究的詹姆斯都会遭受到严格惩罚,不过那就是属于最高评议会方面的问题了,不关他们宪卫局的事。

他们可没有向最高评议会通报自己掌握到他们人员违例操作相关事实的义务和爱好。

闻言宽慰平克和詹姆斯之后,他再次去查阅了核心处理器的生产记录。

记录显示微量元素的全部消耗均是用来生产小型核心处理器了。

那种核心处理器运用于源人核心处理程序的话,基本就只能是配个显示屏和喇叭的箱子。

的确运算量足够维持人的正常思维运作,却不足以支撑探索者机体的运动。

运用那种运算器的源人核心处理程序即使投影在梦境系统内,也就是个能看能说话却不能动的木偶。

如果响虎真是目标源人核心处理程序,并有那样的复制体,只用干掉他本人这具主体就行了。

那使用小型核心处理器制造的木偶分身,不用理睬就会无声的腐烂在这肮脏的腐海里。

第61章 繁华最盛处的肆意狂欢

果核历766年12月20日起,终焉镇沉浸在即将迎来新年的喜悦中。

梦境世界中,每到夜晚终焉镇四周的天空就会源源不断的升起烟花,璀璨炸裂又无声消失,毫无规律。

你需要用心期待那咻的一声从哪个方向发出,才能完整目睹烟花绽放的整个过程。否则,就只能看见它绚烂绽放之后的盛景。

这是终焉镇庆贺新年的传统项目,会每晚延续到天明。

这帮人会趁着夜色聚会在平克面馆外的街道上,佐着各式零食与熟食,通宵达旦的狂欢,喝酒、吃面、闲扯吹水……

还有终焉镇最特色的新年项目,打赌。

就赌下一轮烟花会从哪个方向升起,简单直接粗暴又毫无技巧可言,绝对的终焉风格。

赌约有互扇耳光(野春至最爱的赌注方式)、新年礼物(杰贝妮卡的偏好)、各类小程序预定(詹姆斯风格)、饮品定制权(林东阁出品)……

以及,下一年持续一年的各种耻辱性条约。

比如凯就曾经因为连输10轮,叫了林东阁一整年的爸爸,那是凯心中永远不可触及之痛。

他发誓要讨回来,所以第二年又叫了莫妮卡一整年的奶奶,第三年……

我们最好不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对于这个凯必输的项目,已经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儿了。

因为不管让他叫一整年的什么,论起他之前奉献出去过的各种称呼项目和辈分,总会让你有种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亏的感觉。

福克尔博连续参加了七天的狂欢。

这七天他预定了凯下面一年里祖爷爷的称呼(他好像并不明白旁边一群人捂着嘴偷笑的原委),赢得了林东阁十四种特调饮品的预定权,获得了33件杰贝妮卡缝制的各类花式小礼品……

以及,结结实实扇了野春至118记耳光,并被野春至扇了34记。

他赢得了雅可可接下来一年每天为他特制一个超大碗窝蛋葱花面的特权,并偿还了之前吃面的亏欠。

就好像他还会在这里待超过一年的时间似的。

相应的,他输掉了他带过来的所有人物人物传记,和人物传记,和人物传记。

因为他没有带什么能够输的东西,而对于终焉镇的众人来说,就算这辈子都不可能翻开他带来的那些无聊读物,留下来当个纪念也不错。

没准儿那天有机会拎着书很装13的对某某人说,看见这本书没有?这可是我打赌从某个宪卫局的人手中赢过来的。

然后顺便回忆起和他们愉悦相处过的,与他们印象里或者说臆想里的黑狗子完全不同的某个年轻人。

他阳光,和善,热情、风趣,腼腆,很容易害羞,习惯粲然而又耀眼的微笑,有点小坏小狡猾,特别擅长看热闹和凑热闹……

所有人,包括杰贝妮卡都觉得响虎或许多心了。

这只是个刚进宪卫局没多久的菜鸟年轻人而已,还没来得及沾染上宪卫局那种专横阴沉又阴险的坏毛病。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大家印象中或臆想中的那些黑狗子的模样,但作为一只萌萌哒黑色小狗崽,至少他现在还是很可爱的。

新年狂欢的第八天下午,12月28日,从9月9日到达腐海和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开始计算,福克尔博到达终焉镇的第111天。

那天下午,在所有人还在酣睡的时候,福克尔博从终焉镇消失了。

这十天的狂欢期整个终焉镇都是昼伏夜出的节奏,任何太阳还有照耀、天色还有任何名为白天的时光特征的时候,大家都在努力沉睡以养足精神好去狂欢。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福克尔博的离开。

他留下一纸书信,说终焉镇的所有调查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要赶回去陪爸爸妈妈过新年。

联想起前一天晚上喝着酒,他突然粲然而又羞涩的微笑着说起想起了原先在家里的新年,大家释然了。

真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年轻人啊,真羡慕那些拥有生育权的人啊,大家都这么想。

当天晚上的狂欢因此有一些伤感,大家都在遗憾没有跟宪卫局的小黑狗崽好好的告别。

野春至扇耳光的手劲儿都因此有点无精打采,林东阁装模作样的祝酒时,有几次提到宪卫局的福福——那是福克尔博在终焉镇使用的假名。

但连宪卫局的小黑狗崽子都不忘记赶回去陪父母过新年,他们这群人生最亲密亲近亲爱的人都在身边的家伙,怎么能不更彻底的欢快?

所以终焉镇夜宴狂欢的热度又上浮了欢脱指数,大家歇斯底里的程度再度提升了。

“是个好人呢!”当天聚会露天的长条木椅上,枕在响虎腿上仰望属于冬日的漫天清冽星光的雅可可对响虎说。

响虎不置可否,他心头关于危险的征兆与警觉仍未过去。

12月31日午夜,随着烟花绽放出的数字齐声倒数并告别了果核766年的最后十秒后,持续十天的狂欢戛然而止。

在连续性亢奋兴奋与歇斯底里中沉浸了十天的大家逐渐四散,各自回家寻找最深沉的睡眠去了。

杰贝妮卡留到了最后,或者说,她第一时间把铜锤和铁锤带回去哄睡之后,又回来了一趟。

她嫣然的笑着,娇媚的端着一杯酒,对平克和林东阁说:“这么多年了,反而是在那个小黑狗崽子面前肆意放肆过后,老娘才感觉真的特么活回了自己。”

是的,活回了自己。

真正的不去在意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不在意自己怎样会带给他任何影响,不再去假想生活如果有他会是什么模样。

不再刻意的懂事和体贴,不再怨恨和不甘,不再压抑,也不再怀念。

彻底接受自己最快乐最放松最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管在谁的面前。

她朝林东阁和平克举起杯,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你们!”

平克和林东阁沉默着各自举起杯,迎上去跟她碰了一下。

玻璃制酒杯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桌上的烛火似受到惊吓般闪动两下,又回归了平稳平静的燃烧。

平克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头。

“受人之托而已。”他说。

但持续这么多年,到底有几分是因为一个咸鱼突然被陌生大人物看重与重托,带来受宠若惊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效感;又有几分是因为与杰贝妮卡相处中逐渐形成的情谊,他也说不清楚。

“我林东阁一辈子女人很多,朋友却不多。”

林东阁却盯着手中跟杰贝妮卡碰过的杯子,也不往嘴边送,就那么轻轻的晃动着,似乎在研究杯中液体的色泽:

“你杰贝妮卡算一个。所以别说让我陪着来这儿,再糟糕点的地方我都跟你去。”

杰贝妮卡轻啜了一口酒,却轻笑出声:“现在还只有我算一个么?”

平克有些在意的样子,却硬要装作不在意,用眼睛余光巴巴的斜睨林东阁。

林东阁觉察到了,嘿嘿的笑了。

是啊,要论现在,无论是平克,还是跟他互相殴打(不是你自己被殴打么?)的野春至,乱七八糟的詹姆斯,就连除了辉煌的对妹战史其他方面纯无脑白痴的凯,谁不是他的朋友?

谁会想到他林东阁原先也是个性格恶劣到无人理睬,连最亲近亲密的人都厌憎的恶少典型呢?

“终焉镇,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呢!”他挑着眉,有几分得意的悠然说。

杰贝妮卡噗嗤一声笑出来,却也点了点头。

“我说林东阁啊,跟你说件事儿。”她眉梢眼角都带着轻松的笑,笑得平克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却又不甘心错过好戏。

“啊?”在平克左顾右盼把脑袋转成摇头风扇的注视中,林东阁有些无辜的看向杰贝妮卡。

“在遇上彭比特之前……”杰贝妮卡拖长了声音:“我其实……”

“有喜欢过你!”

“啊?”

出乎意料的震撼性信息,林东阁整个人连眼神都僵住了,手臂一个哆嗦,整整一满杯酒全部打翻倒在了自己的裤裆上,形成一大滩可疑的湿润。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俊不禁的平克声音略粗糙沙哑的狂笑声,和杰贝妮卡浸透了轻松,恶作剧得逞后轻狂娇媚的得意笑声如同二重唱般,回荡在终焉镇果核历767年最新鲜的时光里。

终于搬回平克面馆的响虎和雅可可并不知道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们一直睡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分,才在终焉镇冬日午后透窗而入的清冷阳光中醒来。

有些突兀的鸟啼声从窗外传来,但窗外明明没有树,也没有鸟,似乎是每个睡梦初醒时候的幻听。

打开门,早就洗漱完毕吃过早餐的雅可可就坐在门对面的窗台上,无精打采的晃荡着双腿。

看见响虎出来,她停住有些可爱的动作,用有些默然的又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神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响虎。

响虎有些愕然的看了雅可可一眼,顿时刚睡醒的慵懒迷糊全部烟消云散。

“好啦我知道了,会加快速度的啦!”一边口中答应着,响虎一边开始小跑着奔赴盥洗室开始洗漱清洁。

那是他答应雅可可的,等宪卫局的调查人员一走,就带她去坟堆镇玩耍的。

只是福克尔博走的时候正好是终焉镇的年终狂欢,这种欢乐大聚会的场合雅可可的存在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响虎也没办法带雅可可偷偷跑出去玩儿。

现在年终狂欢也结束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雅可可对坟堆镇的向往。

响虎只是想不到,偶尔还是喜欢睡睡懒觉以向温柔承载了她整晚的床与特属于终焉镇的时光的悠闲属性致敬的雅可可,这次会起得这么早。

匆匆忙忙的收拾完,雅可可早就给响虎准备好了早餐,温在厨房的锅里呢。

然而她虽然不带催促但却始终紧盯的目光让响虎几次差点把自己噎死,终于惊险万分九死一生的吃完早餐,响虎二话不说带着雅可可走向登录区。

呲呲咔咔的着甲机械声传来,为了避免过程中难受的眩晕,响虎和雅可可闭上了眼睛。

但当着甲提示声终于完结的时候,他们睁开眼睛时,却仍然身处在终焉镇中,并没有进入自己的探索者机体。

响虎和雅可可茫然对视了一眼,再度一起启动了登录着甲。

这次他们全过程睁着眼睛,呲呲咔咔毫无意义的着甲声响继续响着。

但他们彼此的身形并没有逐渐虚化,眼前也没有穿过黑暗中无数杂乱光点的数据洪流的感觉。

他们就在终焉镇中,就在着甲区面对着探索者着甲登录面板,面板上还显示着读条,只是他们的意识毫无动静的还在原地。

出什么问题了?雅可可不死心的再度重试了一次。

“终于想起要登录现实世界看一看了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福克尔博的声音,那个被雅可可认为是好人的宪卫局的福福。

响虎和雅可可四处打量,却并没有发现福克尔博的虚拟投影的存在。

“我比较在意的是,你们这么经常性的跑出去,到底是去哪里?”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虎的面色已经沉重起来。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只要我们宪卫局封锁掉腐海的进出,你那无法动弹的秘密基地,也只有无声的腐烂在这片腐海里。”

响虎还站在原地,雅可可却已经开始鼓着腮帮子一溜小跑的转悠了,到处寻找着福克尔博的身影。

她想揍这个她可能几秒前还认为是好人的家伙。

“不用找了,我并没有在你们所谓终焉镇的梦境系统内。”

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核心运算区,

福克尔博黑色的宪卫局专用探索者机体斜靠在一张座椅上,腹甲洞开,双腿也被齐根卸下,仿生面皮也似乎被某种暴力撕扯掉了,非常狼狈却悠然的抱着一个约篮球大小的钢铁球形装置。

他有些懒散的眯着闪着红光的眼部摄像仪看着面前屏幕上响虎和雅可可的景象,金属的面庞毫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这么说,你们的年终狂欢已经结束了吗?”他用手遮掩着仿生面庞上嘴巴的位置,似乎是打了个呵欠:“那么……”

“终焉镇的居民们,在你们的年末狂欢终于结束的今天,请允许我代表宪卫局宪卫系统宣布:你们反人类的罪行已经彻底暴露……”

一个有些癫狂的声音在终焉镇上方响起,惊动着还在沉睡的,以及已经醒来的每个人。

第62章 拼出怀疑拼图的那些碎片

“终焉镇的居民们,在你们的年末狂欢终于结束的今天,请允许我代表宪卫局宪卫系统宣布:你们反人类的罪行已经彻底暴露……”

当这个熟悉的宪卫局新鲜人福福的声音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癫狂语态响彻在终焉镇的上空,所有人都懵逼了。

什么状况?那位宪卫局的年轻人不是去陪父母过新年了么?怎么还在?

他们隐瞒的关于响虎的事被发现了?怎么发现的?完全并没有露什么马脚啊?

而且就算是响虎的事情被发现了,他们最多也是违规复制制造并非自己的另一个人的虚无程序而已。

这的确是属于宪卫系统的管辖范围,也的确是属于相对严重的罪行,但说到反人类的罪行?这也太扯了吧?

事实上从福克尔博到达后,他们有仔细研究过果核宪章和最高评议会相关禁令规条,以及传说中宪卫局的行事风格。

简易梦境系统的事情之所以没有太刻意的去遮掩,平克和詹姆斯之所以会痛快的承认违规操作梦境系统,的确是有因为稀有元素的补充方面的原因。

终焉镇没能完成足够废弃元件材料的收集。

所以即使有响虎发明的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稀有元素的补充也无法进行,响虎总不能暴露坟堆镇去取回大堆的稀有元素吧?

而另一方面,这也未尝不是他们丢出的转移视线的棋子。

你看,这么严重的事件我们都跟你坦白了,我们这儿的确是没有什么其他秘密了。

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发现即使完成人格型核心处理程序复制的另有其人,私自制造他人的源人型虚无,罪责似乎出乎意料的重。

人们逐渐开始聚集在平克面馆,又从平克面馆转移到了探索者登录处。

或许我们应该把时间略微的往回拨一拨,看一看在终焉镇众人的目光之外,或者说在意的细节之外,福克尔博的面前曾发生过什么。

事实上,将福克尔博怀疑的拼图从仅有的3月16拼凑到让他可以下决心行动的,其实并非是响虎每夜会去复查的那些系统记录。

他们低谷了福克尔博,低估了一个积年宪卫局老密探获取信息的途径,这恰巧是福克尔博从最初就刻意为他们制造的假象。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果核历766年的10月17日,福克尔博来到腐海、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和终焉镇的第39天。

也就是凯修着cbr-600rr,以及在阳光下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以沙雕剧渣男主角的方式耍帅的那一天。

当福克尔博离开凯的废车场,继续溜达着闲逛的时候,伊塔尔汉正在跟憨憨摔跤。

那是两个肌肉壮汉之间基情满满的力与美的较量,跟凯那种娘娘腔卖弄风骚的甩头完全不在同一种档次。

肌肉与肌肉对撞的沉重声响,发力的搂抱以及肆意流淌的汗水对指尖抓握以滑不留手方式的拒绝,充分运用腰力的扭动以及脚步移动对优势位置的争夺……

已经接近成年的憨憨有着与伊塔尔汉相似的巨大身形,并且呈现出超越伊塔尔汉的趋势。

在伊塔尔汉由兽首人身持连枷的武士雕像守护的神庙式住所前的红土场上,伊塔尔汉与憨憨如同两头肌肉人形凶兽在凶猛的互相缠斗厮打。

憨憨以并不太高的智商却在摔跤这项运动中显露出足够的聪慧。

他近乎本能的熟练使用着各种假动作诱惑伊塔尔汉,并在伊塔尔汉有上当迹象的时候无比凶狠的反击。

然而,尚未完全长成的投影身形与仍保持正值壮年巅峰状态的伊塔尔汉在力量上的些许差距,以及伊塔尔汉对他的了解,憨憨还是有些狼狈的落在了下风。

终于,在一次野蛮粗暴的肩对肩对撞之后,被撞到有些摇晃的憨憨没有稳住脚步,被伊塔尔汉沉肩错身滑步侵入到了身后,并用牢牢互握的双手锁住了腰身。

憨憨的一只脚已经离地,伊塔尔汉只需要跟上另一只腿别住他的支撑腿,再一个发力就足以将憨憨重重摔倒在地。

但憨憨却瞬间猛的向下用双手握住了伊塔尔汉交握在他腹前双手的手腕,一阵带有奇妙节奏的扭动之后,伊塔尔汉紧紧交握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失去平衡却腰间失去禁锢的憨憨顺着伊塔尔汉的别腿向前跨出一大步,并将已经松开的伊塔尔汉的双手的一只拉到了肩上。

然后,弓背低腰发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壮硕的伊塔尔汉像一只被挥动的连枷一样重重的拍在了地上,惊起一片烟尘。

啪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被吸引住视线驻足观赛良久的福克尔博毫不吝惜的奉上了喝彩:

“哈哈哈哈干得漂亮憨憨!”

专注于打斗的二人这才注意到宪卫局的那位大人居然在一旁围观。

意外被夸奖了的憨憨有些害羞,松开了还握在手中的伊塔尔汉的胳膊,又露出他招牌式的憨笑,咧着大白牙有些口齿不清的儒儒道:

“哈……响虎……响虎哥哥……教……教的!”

这才从红土场上爬起身的伊塔尔汉来不及拦阻,脸色略变了变,却也只能故作爽朗的哈哈大笑了几声说:

“你别说响虎那死小子别的没啥,摔跤倒真有些天分。”

他伸着胳膊一边拍打着肩头后背上沾染的尘土,一边故作随意的说:

“你看你看才在我这儿学了几天?就能琢磨出这些怪门道教给憨憨,突然用出来连我都提防不住啊!”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华夏古语说的青出于蓝么?”福克尔博畅快笑着搭完话,又冲憨憨握了握拳:

“憨憨加油,再摔他几个大马趴!”

说完,他又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憨憨摸着头还在傻乐呢,被伊塔尔汉狠狠的抽了一个大脖颈:

“不跟你说不要乱说话么?”

憨憨被抽愣了,不知所措的张着嘴看着伊塔尔汉,他哪儿说过啊?

嗯,倒的确是说过,不过不是伊塔尔汉跟憨憨说,而是平克跟伊塔尔汉说。

本来也就是件小事儿,也没有人记在心里太久,不过就是终焉镇诸多日常中微小的一段插曲而已。

只是那天半夜时,福克尔博合衣半躺在床上的时候,左手抱着胸右手用食指轻轻敲打着鼻尖喃喃自语:

“天……才么?”

他脸上带着些调侃的微笑,从那时候起,怀疑的拼图就被拼上了第一块碎片。

让我们再把时间拨到果核历766年的11月3日,福克尔博来到腐海、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和终焉镇的第56天。

那天,林东阁和詹姆斯的花式互怼,在弗朗明哥的怂恿下终于演变成了拳脚相加,不过拳脚的目标却是倒霉的弗朗明哥。

被打飞出去的弗朗明哥准确的撞中了胸部的莫妮卡怒气冲冲的找林东阁和詹姆斯算账,中间被杰贝妮卡阴险的绊了脚差点摔倒,追逐杰贝妮卡的途中顺手揍了伊塔尔汉一拳。

在野春至嗷嗷叫着毫无理由却最为兴奋的冲进去之后,事态毫无疑问的朝谁也别想跑的终焉特色大乱斗发展起来。

弗朗明哥被揍黑着眼圈恶狠狠的一路招惹着还没加入战团的所有人,伊塔尔汉竭力的躲着野春至的行踪找准机会狠揍误导莫妮卡打他的平克,被弗朗明哥弄毁了新发型的凯固执的追着他的屁股扔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当飞镖……

早就在类似大乱斗中吃够了亏的福克尔博在林东阁和詹姆斯开始吵起来的时候,就机智的和这帮人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远远的站在旁边各种吆喝。

野春至在事态发展成所有相干不相干的人合力殴打他之前,想把福克尔博也卷进来。

他从人群中边横冲直撞边绕了个圈子,想从背后把福克尔博摔进乱斗圈。

等穿过人群之后却发现,福克尔博早就换了个位置,呲着一口大白牙朝他得意的笑。

他挨了伊塔尔汉一脚,背朝后飞了出去想撞到福克尔博身上然后拎着衣领子给他甩到人堆里去。

结果一直到他向后翻滚撞到墙根儿,也没撞中福克尔博,打眼再看的时候福克尔博早就又换了个方位,站在一个板凳儿上一边吆二喝三一边得意的朝他眨眼睛。

反复尝试五六次之后,野春至只好放弃了。

他扯着嗓子朝福克尔博叫:“你不打就不打,要看热闹记得帮我盯着点响虎啊。”

“莫妮卡詹姆斯在你背后七点钟方向……”福克尔博正吆喝着呢,闻言哈了一声扯着嗓子嚷回去:

“盯着他干啥?你嫌人少不够打?”

野春至百忙之中冒着中平克阴招撩阴腿的风险一边一拳揍飞了弗朗明哥,一边回头嚷嚷着:“我打不过他,他来就玩儿不成了。”

他倒很清楚自己大乱斗搅屎棍的角色,在他被众人合力揍翻之前,只要响虎不来给他拎走,谁都别想出大乱斗的圈子。

“好嘞,我给你盯着,雅可可过来的话要不要给你们报信?”福克尔博极为爽快的答应下来,还极其有举一反三精神的问道。

“雅可可不用,雅可可高兴了还会进来随便踹谁几脚。你盯住响虎就哈……熬……”

那会儿野春至已经打疯了顾不上回话了,还是坐在弗朗明哥身上照着他的脑袋锤的凯好心抽空答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路过的莫妮卡顺腿给一脚抽飞出去,而且抽中的还是他那张极为看重的帅脸。

“好嘞!”福克尔博超级爽朗的朝大家比了个了然的v字手势,还真的极为认真的左顾右盼查看起周围情况来。

他裂开大笑的嘴角诡异的向上弯起。

“这难道……也是天才……么?”他心里悠悠的想到。

怀疑的拼图,就在这时被拼上了第二块碎片。

让时间再来到果核历766年的11月7日,福克尔博来到腐海、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和终焉镇的第60天。

那天下午,冬日暖阳以难得的有若电熨斗的熨烫般暖烘烘的热度照耀着,福克尔博也难得的没去詹姆斯的机甲战士风车磨坊查系统记录。

他眯着眼睛翘着腿坐在原本平克专属的躺椅上晒太阳,悠闲得跟所有晾晒在年节前的史前华夏农家簸箩中不担心会被立即吃掉的咸鱼腊肉并无区别。

雅可可独自在厨房中围着小围裙钻进钻出忙忙碌碌的烘焙着她的特制肉松小蛋糕。

也许是看见福克尔博无聊,也许是福克尔博长期照顾她的超大碗窝蛋葱花面的生意而积累的情谊,再或者就是顺手……

完成烘焙后,雅可可用小盘子装了一块,送到了福克尔博的手边。

难却盛情的福克尔博虽然基本不太吃除了正餐外的任何餐点,却还是看在雅可可的面子上,插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然后叉子就再也没从嘴里取出来,福克尔博眯起了眼睛。

除了肉松的香甜,他还品出了别的味道。

他是一个对味觉极度敏感的人,自信不会忘记自己尝过的任何味道。

更何况,那还是他这一生中可以说最有特别意义的一次会面中品尝到的味道。

那时,还有人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介绍过关于这种味道的一切。

这是原产于史前克罗地亚地区莫托文小镇的白松露酱的味道。

系统制品中并没有这样的味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最好的松露就是产自史前法国的黑松露和意大利的白松露,在用得上松露做食材的时候,自然是在系统中首选这两种。

可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却告诉过他,连系统资料里都不知道,原产于克罗地亚莫托文小镇的白松露,丝毫不逊色于意大利最顶级的松露。

而且那里的白松露制成松露酱之后,搭配某些特别的食物风味更加好。

这是系统里不曾记载的知识。那么,又是谁告诉的雅可可呢?

“好吃吧?”雅可可还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等夸奖。

福克尔博用小鸡啄米的速度迅猛而且夸张的点着头。

“响虎教我的喔!”感受到他动作中满满的诚意,雅可可嘴角有细不可查的轻微上翘,有些得意的炫耀道。

“这……大概不能算作……天才的能力吧?”福克尔博默默在心里暗付道。

怀疑的拼图碎片,又拼上了一块。

果核历766年10月21日,平克……

果核历766年的11月15日,响虎自己……

果核历766年的11月30日,杰贝妮卡……

果核历766年的12月12日,林东阁……

不经意间,一块又一块怀疑的拼图碎片被找到……

第63章 任何人类都不曾真正拥有过秘密

响虎不会想到,是在他并不在意的日常的细节中,那些他在梦境系统的记录中煞费苦心的遮掩,逐渐逐渐的失去了意义。

当碎片一点一点的拼凑,在福克尔博心中,原本因3月16而生的猜疑,逐渐敲定为确切的怀疑。

福克尔博基本可以确定,响虎必定不是平克他们所说的,所谓矿婴改造而成的婴儿成长成为的虚无少年。

从他不经意体现出的超出终焉镇众人所能教授的,及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储备的系统资料所能给予的,那些知识与技能的掌握。

他基本可以确定肯定以及断定,响虎是一个拥有自我完善的知识体系与技能结构的成型人格所形成的虚无。

我们不能太去苛求和责怪憨憨、伊塔尔汉、野春至乃至雅可可等终焉镇的众人。

因为平日里司空见惯,除了你特么真是个天才的夸赞,他们并不知道,响虎复杂的知识体系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

甚至连天才的夸赞,也很难说有多少出自于真心,他们其实不足以评判响虎所谓天才的很多高明之处。

譬如憨憨拧开伊塔尔汉的双手的小花招,其实是古华夏武学中小擒拿术分筋错骨手里的手段。

譬如野春至和凯乃至平克林东阁只是觉得野春至都打不过的响虎很厉害,却不太清楚这种厉害是什么层次。

譬如雅可可让福克尔博尝到的原产克罗地亚莫托文古镇的松露酱。

譬如更多,譬如所有那些云深不知处缘在此山中的细节。

他们只是从内心感觉,响虎还挺厉害的么。然后这种厉害的感觉,就转化为了响虎的可靠和可以托付可以信赖的认知。

在有这层认知的基础上,响虎表现的多特殊在他们眼中和心中都习以为常。

然而福克尔博却不曾有过这层认知,福克尔博也不是身在此山云遮雾掩迷了双眼的山中人。

福克尔博比他们更多的懂得响虎的那庞杂的知识体系代表着什么。

福克尔博只是不是太想得明白。

如果响虎不是那只矿婴的核心处理程序净化出的婴儿,假若他真的是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让宪章系统发出警报的那个存在。

那往前6年的系统记录究竟是如何生成的。

但他不需要想明白,他并不是在玩儿侦探游戏。

宪卫局一向是凭借怀疑即可行事的机构,他们从不需要太过详实的证据。

对于可能危害人类未来的罪行,他们信奉疑罪从有。

这种完全不符合人类法学发展精神与方向的逆潮之所以被理所应当的遵循,是因为他们完全无法承担起可能这个词万一实现而带来的后果。

但响虎到底是不是宪章系统所寻找的那个存在,除了出生日期是3月16的猜疑,他仍然一无所获。

他无法因为终焉众人的隐瞒就去推定什么,因为他们很可能只是为了隐瞒未经授权和允许私自复制制作他人的源人虚无而已。

那种程度的罪行福克尔博可以替他们遮掩,可以忽略,福克尔博在宪卫局从来都不是乖宝宝。

福克尔博很喜欢终焉镇,是真的喜欢,从这短短百多天的相处里,从他们的欢脱却真实的作风里得到的喜欢。

但如果是宪章系统发出警告的存在,福克尔博不可能因为个人情感去遮掩。这与与损害某个或某部分个人人类的权益与利益不同。

这是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背叛,对危及整个人类群体未来的行为的纵容。

果核历766年12月28日,福克尔博到达终焉镇、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与腐海的111天,福克尔博离开了终焉镇。

但他并没有离开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及腐海。

登出之后,他立即运用宪卫权限暂时终止了平克的终焉梦境系统部分权限。

他截断了终焉镇对外登录探索者机体的转换通路,并终止了终焉镇从梦境系统内对外部设备屋里操作的权限。

他要做一个小小的检查。

如果检查通过的话,他会恢复一切,如他留信那样的悄无声息的离开,没准儿还间或以宪卫局福福的身份作为再来拜访终焉镇。

或者以后,他那些除了无所事事到处窥探私隐外再无用处的假期,终于有正确且健康的方式打开了。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检查。

宪卫体系对宪章系统的狂热崇拜的确存在,中下层对宪章系统绝对正确的迷信也的确存在,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宪章系统给出的手段也无条件的迷信。

否则按照宪章系统的要求,福克尔博简单的双重扫描过终焉镇所有人的虚拟投影和检测过所有的探索者机体后就该离开了。

他们从来清楚,宪章系统只是种运算量和推演能力无比强大的逻辑智能。

它并不懂得人心鬼蜮,也不需要懂得。

可他们得懂,必须去懂。

譬如对这一次的宪指,他们必须预防目标存在获知并且开发出了躲避物理检测方式的处理方案。

所以梦境系统的相关记录查询才会成为他们的工作重点。

福克尔博连接了扫描探索者机体的物理检测仪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梦境主机,并将梦境主机设置为手动操作。

他从物理检测仪的程序片段中甄选了一串代码,手动输入了主机。

终焉梦境系统后台,某段隐藏程序如同魅影般的被激活,在福克尔博面前展露了自己的影踪。

这是宪章系统并未授权给宪卫局人员的权限,这也是宪章系统无所不知能预测任何可能的人类危机的根源。

如果这段隐藏程序被公开,必定在整个人类社会引发轩然大波,必然会为宪章系统和宪卫体系招致最猛烈的攻击。

因为,它是宪章系统隐秘安装在所有梦境系统后台,用以监察和监视所有生活在梦境系统中的每一个人类的所有行为的隐藏程序。

人类在宪章系统面前,没有隐私也没有秘密。这是连最高评议会决议团成员都未曾知晓的秘密。

即使在宪卫局内部,这段隐秘后台程序的存在也只有资深老员工会有所察觉,但这反而成为他们对宪章系统拥有更强大信心更为狂热的原因。

如果不是怀疑到一定程度,福克尔博也不会去惊动这段隐藏程序。

因为任何可能暴露这段隐秘后台程序存在的操作,对宪章系统的存在,以及对整个宪卫体系,都代表冒着巨大的风险。

宪章系统并未给予他操作隐秘后台程序的权限,但他却从物理检测仪中寻找到了激活隐藏程序的手段,并且在之前的调查中数次使用。

宪章系统并未阻止他,所以福克尔博认为,这是宪章系统默许了他的操作。

对付宪章系统所不能应付的人心鬼蜮,需要他如此操作。

然而即使是他,也无法打开隐藏程序所搜集的,平日会伪装成检测通讯线路是否畅通的脉冲信号而发给宪章系统的相关资料。

那是只有非人格性智能宪章系统才有权读取的资料,这是宪章系统的规划和制造者们对人类隐私最后的防护。

但他其实也不需要去翻阅那些,他只是打开了隐藏后台程序的运行记录。

果不其然,意外而又毫不意外的,果核历753年3月16日,这段隐藏程序曾被激活,并且生成了一段隐藏脉冲信号,和一个略大的隐藏数据包。

他又仔细查阅了通讯传输线路的传讯记录,隐藏脉冲信号顺利发出了,就在他们收到宪指前不久的时间。

然而略大数据包则在一阵信息潮汐般的洪流中消失了。

至此,他所能做的调查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他并不知道宪章系统为什么要警告宪卫系统彻底抹除那个存在,也不知道那个存在除了物理检测可以确定外的任何特征。

他更不知道那个存在会有什么威胁,不知道那个存在将如何的危害人类的文明和未来。

他仅有的信息就是宪指及宪指发出的时间,以及他推测的,宪章系统必然是收到某个梦境后台的某种信息后,迅速的做出的反应。

那么相应的,他也没有判断响虎到底是不是宪章系统所警告的那个存在的能力及权利,一切只能交给宪章系统。

他并没有运用通讯线路向宪卫体系内的上级与上层报告,因为他们同样没有做出判断的能力和权利。

他直接以宪卫体系与宪章系统沟通的行文方式撰写了一份报告,不涉及其他主观判断,只准确描述了这次调查中自己所有的发现。

然后通过隐秘程序后台,他直接点击发送。

他相信,发送的目标除了宪章系统,不可能有别的接收方。而除了宪章系统,也没有任何人和事物有资格做出判断。

因为是手动操作,这次隐藏后台并没有去做伪装和掩饰信息流存在的操作。

程序自动为他的报告加密,然后没有任何的凝滞的生成数据流,再次传送向那个不可名状的所在。

在那个被重重迷雾环绕的梦境系统内,广阔到连天遍野的城市废墟中央,那块整洁犹如宴会厅,以黑白两色地砖铺就的地面上。

那道保留着一扇雕满铁艺花纹的超大观景窗的残墙似如同某种生长缓慢的植物一样,似有略微的生长。

那扇铁艺大窗现已被完整的包裹在砖石内,不再裸露铁质窗体框架。

窗侧不远处,那张能容纳数十人同时进餐的长餐桌两端,依旧对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人双排扣黑色礼服,坐姿端正,面容严肃,须发皆白;年轻人依旧身着胸前布满褶皱花饰的宽松白色衬衣,黑色紧身长裤,神色惫懒轻松。

时光在这里似是凝固了一般,除了如果不留意观察就会忽略的残墙的生长,这里竟在十三四年间毫无变化。

相对于时不时飞来的流星样的轻灵光束,福克尔博的报告犹如一只肥硕的光化飞鹅,摇摇晃晃笨拙的飞到餐桌旁的光雾,然后略显迟缓的融入其中。

青年似乎有点意外和愕然:“这样都行?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那老人依旧眼皮都不抬:“你曾经见过他。”

“那他当年一定没有现在这样好玩。”青年无所谓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不然这么有趣的小子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数据化的记忆,原来也会存在遗忘这种问题么?”老人似乎有点困惑,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当我是你啊?所有该记不该记的垃圾都脑袋里头,小爷我向来只选有趣的东西记得,不感兴趣的眨眼就忘掉。”青年一脸嘚瑟:

“怎么样?想学吗?想学我教你啊,包教包会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大遗忘术。”

那老人居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不觉得遗忘对我来说,是件有用的事情。”

青年的表情顿时垮塌下来:“真是个无趣的老东西,而且越来越无趣了。”

他突然把双脚从餐桌上收了下去,身体前倾用胳膊肘支柱餐桌,目光炯炯的看向老人:“对了老东西,跟你商量件事,放过他们怎么样?”

老人偏了偏头看向他,似乎有些迟疑:“你在……求我?”

青年热切的点头,双眼目光殷切:“没错没错,我就是在诚心诚意至真至诚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的请求你,所以你答应了对不对?”

老人正过头,依旧目光下垂正襟危坐:“我……拒绝!”

“喂老东西,你感觉到了吧?你这样下去会很快老年痴呆的喔!”青年嚣张的举起一根手指朝老人指指点点:“卖小爷我一个面子,小爷帮你延缓老年痴呆如何。”

老人犹豫起来,似乎大为心动,但迟疑片刻之后面色仍旧是坚定下来,缓缓摇头道:“我……拒绝!”

“切……”青年鼻孔出气,终于往后躺倒在高背椅上,再次把脚搁在了餐桌上:

“给你点儿尊敬你以为自己被崇敬,给你点儿尊重你就不知道自己几两重了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能有本事做到什么程度。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

老人轻微的摇摇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那么瞬间似在遗憾什么,却转瞬间表情又转回肃穆威严,如木刻金铸般古井无波的面容。

第64章 开关游戏与一级戒备演习

福克尔博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让终焉镇的众人完整的过完他们的年末狂欢。

就如同他中途的离开。

他其实讨厌任何有始有终规规矩矩完满无缺的形式。

在最歇斯底里的快乐中瞬间凋谢,就如同传说中的昙花或者夜空中的焰火,不好么?

当然,响虎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终焉镇尽可继续他们的狂欢,以及狂欢结束后无聊却有趣的漫长岁月。

如果有问题的话,那么让终焉镇的众人在心中情绪最璀璨的狂欢中逝去,那可能是福克尔博对他们最有善意的安排。

但事情并不曾按福克尔博的安排进行,宪章系统一直没有给过来任何答复,这有点不合逻辑。

福克尔博在之前的调查中也激活过隐藏的后台程序,发送信息后一般很快就能收到宪卫体系专用系统转回的答复。

“排除嫌疑,或违规行为未在宪章权限内,属可忽略罪行。”

或是“确认触犯人类宪章总则第xxx条第xxx款,判罪参考条目为……”

他从未试过这样,发出对宪章系统的报告毫无回应,这让他有些惶恐。

这就好比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犬,猛扑上去准备噬人的时候,回头却不见了主人的踪迹。

是的,恶犬,这向来是宪卫体系内对自己的定义。他们不是豺狼虎豹,而是恶犬。

是扑上去撕咬还是夹着尾巴逃掉,他们需要宪章系统的判断给他们勇气,舍生忘死的勇气或者是忍受屈辱的勇气。

而在那一刻,福克尔博彻底的茫然了。

比他更加茫然的,是位于曙光之门宪卫体系武装部队驻地的飞弹基地。

福克尔博离开终焉镇的时间是果核历766年12月28日的下午三点。

终止平克对终焉梦境系统的部分权限……

截断终焉镇对外登录探索者机体的转换通路……

终止终焉梦境系统内对外部设备屋里操作的权限……

这一系列彻底斩断终焉梦境系统与现实世界联系的操作,有宪卫体系内标准操作流程与操典,他执行的很顺利,只用去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这远远超出了操典的规范两小时二十分钟与宪卫体系内部相关的技能比试一小时五十分钟的最高成绩。

实操永远比哗众取宠的技能比拼更艰难而且更致命,福克尔博在宪卫体系的技能比拼中从未出风头,但并不意味着这些基础技能他掌握的比任何人更差。

据他所知,在体系内不显山不漏水并且在操作上能超过他超出十分钟的人并不在少数,司徒尔森就是其中一个。

接下来连接物理检测器甄选资料代码并激活隐藏的后台程序,然后查询各种隐藏记录确定响虎可以的最确凿证据,他花掉了将近四个半小时的时间。

撰写那份能够与宪章系统顺利沟通的规范格式报告,他用去了两个小时左右。

除去加密及数据流传输过程可忽略不计的时间,宪章系统最终能够收到报告的时间,大约是在果核历766年12月28日晚11点左右。

在曙光之门的梦境系统内,当时的曙光之门时间约为果核历766年12月28日的晚10点许。

那个加号意味着双倍时间流速的曙光之门梦境系统内,这是一个双日。

而在这个双日的晚11点20,宪卫体系内所有的高层齐刷刷的登录了探索者机体,汇聚在曙光之门宪卫体系武装部队的飞弹基地内。

飞弹基地出于现实世界,所以当时对于非曙光之门专用的现实时间体系来讲,那是766年12月28日的夜11点40。

让我们忽略那些看不出表情,出于朴素或者其他原因并没有给自己的探索者安装生化面孔的大佬,而只注意面部能完整流露情绪变化的那部分探索者机体。

无一例外,面色铁青且怒意勃发。

所有这群大佬围绕的,只是一台普通的飞弹控制台,用以控制几枚携带最小当量的钚-239核飞弹。

那台控制台并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反复不停的执行着启动开机,然后自动关机的操作而已。

这是当天执行例行巡逻的武装守卫队发现的异常,并通报了宪卫体系的高层。十分钟之内,所有的高层一个不缺,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在接到宪指b86923号执行令截断果核中枢除宪卫局外全部的外发信息通路后,中枢果核已经处于信息只进不出的状态。

宪卫局是中枢果核唯一对外的信息出口,却是在两套系统中执行。一套负责接受,一套负责人工转运所有信息并发布。

而宪卫局武装部队的飞弹基地,也就成为了中枢果核的运算能力唯一能够直接影响外部世界的地方。

“该死,最高评议会那帮蠢货,终于还是让史克干扰到了宪章系统。”三位最高副局之一的烈龙坦愤愤然开口。

飞弹控制台的反复开关,显然是来自中枢果核两种不同指令之间的不停博弈。

然而这种开关的迅速让他们甚至无法确定飞弹锁定的地点是哪里。

而且他们无法确认到底是启动飞弹的指令来自宪章系统,抑或是阻止飞弹的指令是来自宪章系统。

即使明了飞弹的锁定目标,他们在这场系统与系统的博弈中也无能为力,无法为他们的宪章系统提供任何助力。

掌握宪卫局在最高评议会决议会职位,最资深的副局是位名为孟萨利的高大微胖的老人,而他的专用探索者,却是一台没有安装仿生面孔的普通探索者机体。

除了肩头双红夹一黄的三条肩章式彩色涂装,以及胸口方盾长枪徽章金色底纹徽章周围环绘的红色绶带,他的探索者机甲竟然与负责巡逻的最底层卫队黑色探索者机体毫无差别。

这台机甲双目红光闪烁,紧盯着仍然在执行开关机的飞弹控制台良久不语。

他突然猛得一挥胳膊:“切断飞弹系统所有外控信息线路,改手动操作。我们回去,等宪指。”

“可是……”烈龙坦怒道。

“没什么可是,史克干扰不了宪章系统,这是果核建立之初系统就有的原始设定。”他冷冷的看向烈龙坦:

“慌什么?不过是外部信息线路控制权的争夺而已。你以为宪章系统和宪卫体系最初设立的假想敌是谁?”

“是史克?”另一位一直保持沉默没做声的副局桑德亚倒吸一口冷气。

“不然呢?你以为生物完全灭绝的地球,还有什么能危害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全?”孟萨利转头冷冷看向桑德亚:

“回去说,别在这里惹人耳目。彻底封锁消息,当值卫队全部紧急黑箱放逐,桑德亚你手里的三个黑箱给我腾空一个专门安置,没条件讲。”

桑德亚一阵腹诽,说了不在这里惹人耳目你爆我手里有三个黑箱项目干吗?却也知道这不是争辩的时候,转头低声吩咐身边亲信下去处理。

仅仅五分钟之后,宪卫局执行总署顶层内,可能是整个果核世界梦境系统内保密等级最高的密室里,稀稀落落的三十余人散坐在一张长条会议桌周围。

会议桌正中,悬浮着一块蓝色三维线条构成的巨大屏幕,却空白一片,只是偶尔有杂波煽动。

烈龙坦和桑德亚静静看着孟萨利等待吩咐。

做为最资深的副局,孟萨利已久不管事,正慢慢将权力过渡给烈龙坦与桑德亚。但作为烈龙坦和桑德亚升上来之前宪卫局唯一的掌权者,他所掌握的秘辛是引导宪卫局所有应对举措唯一的根据。

而且烈龙坦和桑德亚都知道,在果核梦境这样的世界里,孟萨利过渡权力绝不可能是因为他年岁渐长精力不济体力不支这种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他只可能觉得累了想休息,或是希望为宪卫体系培养更多能掌控大局的核心人物。

即使平日里因为处事方式与风格的不同,他们之间也不乏争斗冲突,但宪卫局不容内斗只容竞争。

“接下来怎么办?”桑德亚主动开口询问。

孟萨利却不再发号施令,只是沉声介绍情况:“宪指的信息权限是史克绝对无法侵入的,这跟宪章系统的不被干扰性同样值得信任。”

“只是……”他沉吟:“我们接收宪指信息同样需要通过外部信息线路。你们看应该怎么办?”

“也就是说,我们接收宪指的过程会被干扰?”烈龙坦问,孟萨利微微点了点头。

“保密等级b级以下宪卫人员全部强制放假待命,禁止接触宪指体系,以防因宪指被干扰影响信心?”

桑德亚当然深知对宪章系统的信心对宪卫体系意味着什么,果断出言建议道。

“不放假,一级戒备演练。a-以下全体武装待命;a-及以上s级以下集中听令。”烈龙坦意简言骇。

桑德亚咋舌,这够狠的啊。

基本上除了他们在坐的三十来位s级,a-需要以探索者武装形态集结,a-以上梦境内集中听令,这是全体一锅端了啊。

这就意味着在戒备令撤销之前,除他们三十来位之外,没有人能有机会接触宪指显示,也就没有人知道宪指居然会被干扰。

更强的是,他还加上了演练的名义,这样事情结束之后的手尾也好处理。

“那,这件事的平息得多久?”桑德亚看向孟萨利。

毕竟是将近新年的期间,三五七天的话,以宪卫体系的纪律性虽然有怨言但也能执行下去,久了的话就很难瞒住了,这不能不考虑。

“难说,坚持干扰控制的话对史克也消耗巨大。”孟萨利平静的看着桑德亚:

“这次的对抗必定是有什么特定原因,原因不消除干扰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

“史克到底是个什么状态?这总得让我们知道吧?”烈龙坦的浓眉都快要拧出墨水了:“什么都这不知道怎么安排下一步?”

“你们……”孟萨利依旧神情平静,冷冷的瞥了烈龙坦一眼,然后目光从桑德亚,再到在坐的所有宪卫体系内s级以上的大佬身上扫过:“保密等级不够。”

桑德亚再度咋舌,想想尊严战争的糊涂账,心下倒也了然:“决议会级别?”

孟萨利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核心决议会级别。”

十九人的决议会,除去各类庶务事务类分管主管及各带领具体研究领域大佬,真正无具体事务负责的核心决议会成员,除了议长也只有孟萨利与副议长两人而已。

这就没法儿继续了,孟萨利也知道。

但他其实也没打算真的要烈龙坦和桑德亚以及下面这批s级小崽子出什么有用的主意,只是一次考验而已,结果让他足够满意。

烈龙坦坚定果断,桑德亚思维周密,这两人配合的话大多数宪卫局的危机都应该能成功应付。

“一级戒备演练。a-以下全体武装待命;a-及以上s级以下集中听令,外勤系统关闭。其余人三班轮换等宪指。”

他的最终指令,也就是比烈龙坦周密了外勤系统的宪指权限和等宪指而已:

“先这样吧,我眯一会儿,你们排班。”

宪卫局没有内斗,却有特权。

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装出精力不济的模样,谁能说什么?

烈龙坦和桑德兰只能忙忙碌碌的去安排一级戒备演习的相关事宜和把一帮s级大佬当小崽子使的排班事宜了。

曙光之门时间果核历766年12月29-日凌晨2点,现实世界及通用时间12月29日凌晨1点,一级戒备演习紧急启动。

司徒尔森、杨鱼沐、珂比雅、姆温查以及宪卫体系内无数福克尔博熟识或不熟识的同僚,集体被戒备令从温暖的被窝与睡梦与家中拖了出来。

他们集体登录了探索者机体,以宪卫局最严厉的队列操典,列方阵阵列,矗立到了最深沉的夜色中。

其实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睡到早上的,只是年末时间外加宪卫体系惯有的亡命加班风气……

桑德亚担心就算先清理了办公区域内的加班狗,还会有人半夜想不开流窜来加班,碰巧遇上宪指被干扰着发布就不好了。

除了精神疲累,身在探索者机体内并无太多感知的数万a-以下众或许还算幸运。

整齐聚集在曙光之门梦境系统内宪卫大厅肃容端正危坐的数千a-至s以下众,才是承受着精神与肉体感知的双重劳累折磨。

第65章 穿越迷雾的莫比利亚解码

而此时的迷雾空间内,原本深莫测的老者与青年,却正如两个争吵中的幼稚孩童般大眼瞪着小眼。

如果把目光换做来回挥舞的王八拳,这两位大抵彼此都已经衣衫破损面庞淤青满身尘土,和街头撕斗搂抱着翻滚的稚子无丝毫差异了吧?

还好,如他们这般的生命形态,大概是瞧不上拳脚这类太过低端的物理攻击方式的。

在他们的周围,那围绕着餐桌空间的光雾正在剧烈的翻涌着,仿佛有无数相容又相悖的细小生物在其中剧烈搏斗。

又好像有两头无形的巨兽,在其中冲撞撕咬,带动着光雾的涌动。

“喂,有没有意思啊你?明明知道没用还不知道换一个方法?真当小孩子打架么?”

那青年终于不耐烦了,虽然还是恶狠狠的瞪视着老者,嘴巴却又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那老者呼吸都粗了几分,咬紧腮帮子努力让视线更凌厉了几分,似乎在尽着全力做某种始终无法达成目的的事。

正在试图安全切断信息化外控线路的飞弹控制台自动开关的速度蓦然又加快了几分,吓得正在做线路处理的探索者工程机体手一哆嗦,几乎搭错了线放出飞弹。

再漫长的过程也终有结束的时候,随着他的最终操作,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迷雾空间的上空。

原本剧烈涌动的光雾蓦然如息了狂风的巨浪泄了气的皮球般慢慢平静下来。

那青年怒瞪了老者一眼,怏怏的躺回高背椅,揉着额头,似乎刚刚对他也是一番不小的消耗。

那气息粗重圆瞪双目怒发贲张的老者,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那激动情绪的残留,却让原本冰冷机械的面容显出一丝清明的痕迹来。

“你是故意激怒我,让我用剧烈的情绪波动唤回一些清醒么?”

老者似乎口齿清晰流利了很多。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有没有很感激我?是不是很想报答我?”青年忙不颠的大力点头。

“所以,不如看我的面子,放过他们如何?”他眼睛晶晶亮的盯着老者,神色中满是殷切的期盼。

只是他轻浮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不对他话语中真实性存疑。

老者的神色中也闪过一丝狐疑,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仍旧是坚定的摇头。

“抱歉,我不可能留给你对现实世界施加影响的任何可能。”

青年快速挤出无比诚恳的笑脸,依旧眼睛晶晶亮的盯着老者:

“那一小只真的不是我安排的,你看我真诚的双眼,哪里会有欺骗?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老人仍旧是固执的摇头:“跟相信你与否无关,我们不敢留给你任何影响现世的可能,因为我们受不起损失。”

“我真施加的影响你能知道个屁!”青年低头小小声的嘀咕嘟囔了一句,随即抬起头,神色已经如翻书一般转作阴狠与凶厉:

“那就是一点儿都没得谈咯?你确定你有那个实力?”

原本和乐融融的场面随着他狠话的放出顿时剑拔弩张,光雾突然如同内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般激烈涌动。

“你别给我太过份!”老人的怒目又瞪了起来。

“嘿嘿嘿,偷偷搞小动作以为我发现不了?你还嫩了点老头儿。”青年撑着桌子猛的站起,上身前倾再度阴沉着双眼恶狠狠的看向老者。

二人身周的光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快速搅拌着翻涌,围绕着二人,似乎有无数的暗流在汹涌着对撞、撕扯。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29-日晨8时,现实时刻的29日凌晨4时,宪卫局执行总署顶层的密室中。

三维蓝色线条构建的悬浮巨型屏幕刚发出一声轻微的嘀的声响,声音还未彻底释放,随即一阵如同铁锥划括玻璃的尖利的嘶啦声传出。

屏幕画面剧烈翻涌,一堆杂乱无章的信息乱码,闪动着挤满了巨屏的所有角落。

原本双臂抱胸斜躺假寐的孟萨利蓦然睁开双眼,眼神中再无一丝老迈的浑浊,他双眼眨也不眨紧紧的盯住了那块巨屏。

原本室内的三十多个s级宪卫大佬们,除去派出去统筹a-序列武装探索者方阵演,练及为a-至s级中高层训话拖延的人手,此时算上烈龙坦与桑德亚也已只余十多个。

随着那尖锐刺脑的刺啦声响,无论是正排班的,还是找了几张座椅拼凑起来躺下养精蓄锐的,都霍然翻身而起紧盯着悬浮大屏。

良久,烈龙坦与桑德亚的率领下,所有人一脸懵逼的看向孟萨利。

这,什么都看不懂啊,完全是毫无规律的各种乱码。

孟萨利依旧双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巨屏上的乱码,他其实也不懂,那的确只是一堆信息被彻底干扰后形成的乱码,只是他在等。

这一等,就是12个小时。

就算是他,双眼眨都不眨的紧盯着乱码涌动的巨型屏幕12个小时,也忍不住眼前一片昏花。

但等不到了,他也清楚,不必再等了。

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宪章系统在外联线路争夺中片刻占到上风的情况,哪怕是一个瞬间也并没有出现。

全时全频全波次毫无规律的强干扰下,宪章系统未能传出一个完整的信号和一个完整的显示,他们必须另想办法。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29-日夜20时,现实时刻的29日上午10时,孟萨利陷入深思。

a-至s以下人员正陷入第三轮宪章扩展内容的内训题海。

a-以下人员结束机体宿夜,开始第一轮方阵演练。

所谓机体宿夜,是指宪卫人员身处探索者机体内状态时,以全副武装的方阵队列静立状态尽最大可能的修养精神。

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用探索者机体站着睡觉,而且需要是保持警觉万一有行动信号3秒之内机体全激活,也就是你必须完全清醒的状态。

只要你睡得着,机械的探索者机体就能保持你不动不倒;睡不着也没关系,只要你能不影响状态的熬过去。

但凡有机体宿夜状态,就意味着你需要在探索者机体内保持72个小时以上的超长行动时间。

而且中间没有足够安全的时间,让你放倒机体去睡眠。

机体宿夜的最完美设想是,在敌我双方正面对峙战端尚未开启第一枪尚未打响之前,你都能进入宿夜状态。

这就是运用探索者机体作战的关键。

双方很可能都是不知疲倦的钢铁身躯,战端十有八九会进入漫长的对耗。

而对耗状态下,谁钢铁身躯内延续碳基习性的精神疲劳最先爆发,谁就会是输掉的那方。

所以,以任何状态下都能抓紧一切时间进入睡眠状态为目的的机体宿夜,成为宪卫体系内包括所有文职人员都必须经常进行的训练。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29日凌晨2时,现实时刻的29日正午13时。

作为级别刚够a-的a-至s以下人员,司徒尔森正在宪卫大厅内投影坐夜。

这是与机体宿夜相呼应的训练,同样训练的是长时间作战状态下你随时进入睡眠的能力。

不同的是a-至s级别人员运用探索者机体出现在现实世界作战的几率相对小很多,反而更多的会是在梦境系统内筹谋指挥。

相对于探索者机体,以人类碳基身体为原型的虚拟投影不可能做到站立睡觉而纹丝不动,所以这项训练改成了坐着睡觉。

你仍需要坐姿端正,唯一放松的要求是你腰背可以放松的靠在并不高的座椅背靠上,也允许低下头颅。

杨鱼沐则在紧张的盯着前方的轮辙,进行着高速队列训练。

宪卫系统探索者地面部队的高速运动并不依靠机体迈开双腿,也不靠史前流行的各类车辆。

他们依靠的是一种直径40cm宽7cm左右,双侧有立足踏板的独轮驱进器。

站立在独轮驱进器上,你不仅需要完成各种高难度战术动作,并需要熟练使用双足控制独轮完成各类转向及加减速。

作为文职人员,杨鱼沐的高速行进队列成绩一向不够出色,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够不出错。

孟萨利结束长达6小时紧缩双眉的长考,抬头冷冰冰下令:“加索斯,召唤你最强的解密团队。”

加索斯是宪卫体系内保密通信相关领域的s级终极大佬,闻言不由得有些愕然:“这,这些乱码是需要破译的加密通讯?”

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孟萨利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试一试吧,莫比利亚解码。”

他也不是太有把握能不能行,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但那个脑袋不大清醒却又固执的家伙,在强干扰下长时间重复发固定词组的可能性很大,总值得一试。

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加索斯恍然大悟,他麾下高级解密人员基本都是a-级别以上了,于是匆匆的奔赴宪卫大厅召唤组织相关人员。

莫比利亚解码,其实并不是一种加密密文的破解方式,但它又的确是保密通讯人员发明的解码方式。

由于星体撞击,地球电离层与磁场遭受了破坏,这不仅导致了地球无法再完全阻挡来自宇宙的各种高能射线,更导致了多数地区磁场的紊乱。

在人们以探索者方式尝试重返现实的果核大开发初期,并没有死心接受地下光缆为唯一可靠通讯方式的人类,还在尝试各类空中传讯方式。

当时最高评议会对一处地磁紊乱地区展开了探索。

为了方便分开行动的两个探索者小队之间的联络,原本从事过保密通信与破解领域工作,名为莫比利亚的小队成员发明了这种解码方式。

两个小队约好简短信息代码的长度,需要联络时发送方反复多次发送同一信息代码。

而接收方接收经紊乱磁场无规律干扰后形成的杂乱代码时,以约定长度截取多段杂乱代码进行比对,最终以解密的方式得出正确代码信息。

莫比利亚解码,实质上是一种应对无规律干扰情况下实现简短信息沟通的解决方案。

用莫比利亚解码来应对被强行干扰的宪指信息,不能不说是一种看起来行得通的方案。

但问题在于,宪章系统是否在一直重复发送相同的信息,以及在并没有约定的前提下如何选取信息长度。

如果用穷举法,意味着海量的亿兆次运算和尝试。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29日凌晨2时30分,现实时刻的29日午时13点15,简单的介绍与交代后,加索斯-莫比利亚解码-宪指破解8人小组成立。

所有成员均为密码破解领域的绝顶天才,然而,在此次的解码任务中,没有人有信心。

作为宪卫体系成员,在得知宪指居然遭到如此强度的无规律干扰,他们的心神所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然而并没有时间容他们放平心态,宪指破解工作迫在眉睫。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0-日凌晨2时30分,现实时刻的凌晨1点15,24小时的破解工作毫无进展。

a-至s以下一半人员正在宪卫大厅内进行第三轮投影坐夜,另一半仍旧在宪卫规章的题海内搏斗。

时不时有人交换着眼色,无声交流着关于加索斯麾下8人被召出以及本次紧急一级戒备演练的猜测。

a-以下人员正进入第二轮机甲宿夜,精神高度集中的一整天操练让果核黑夜中站立的方阵里甚至有鼾声传出。

也不知道鼾声的制造者,是如何把生理方面因碳基身体上呼吸道狭窄使悬雍垂发生振动而形成的声响,带入了核心处理程序中。

要不然如何解释在探索者机体内的深眠里,居然也发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声响。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0日凌晨2时30分,现实时刻的中午13点15,48小时的破解工作取得些许进展。

破解人员谢伦采用最短单元模糊比对,寻找出69472组近似模糊词组,试图尝试以莫比利亚解码方式还原。

a-至s以下人员在宪卫大厅内进行第四轮投影坐夜,时不时有窃窃私语声传出,他们对本次紧急一级戒备演练的原因已有隐约的猜测。

a-以下人员演练训练中开始大负荷越野拉练,眼见新年夜前解散无望,如姆温查类的些许散漫人员中开始传出抱怨。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1-日凌晨4时,现实时刻的午夜2时,74小时的破解工作终于取得第一例疑似成就。

通过大量模糊比对以及对持续新产生乱码信息的尝试性截取,谢伦通过莫比利亚解码得出第一个疑似确定词组:程序污染。

第66章 词组与福克尔博的解读

程序污染?什么意思?难道是某种警告吗?

这是第一个解出的疑似确定词组,没有人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最起码有接近准确的答案被解出。

谢伦的方式依旧是截取最短信息单元进行模糊对比,然后甄选所有近似单元进行比对和莫比利亚式解码。

由于不确定性,单个最短单元与近似单元的比对和莫比利亚式解码会得出很多单字(字母),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哪一个单字(字母)才是正确答案。

谢伦并不认为重复信息会是某个单字,至少应该是某个词组。

这时候,我们将通过莫比利亚式解码能共同得出确定单字(字母)的单元向前或向后延伸一个单元。

那些与那些能与这个单元适用莫比利亚式解码得出这个单字(字母)的近似单元同样向前或向后延伸一个单元。

如果无法再接触含该单字的词组,则证明解码错误。

如果样本中部分仍旧能解出词组,那么继续延伸,再解出下一个单元单字(字母)。

“程序污染”这个词组是当前。能够解出的最长词组,再往前或者往后,都无法形成莫比利亚解码的答案。

这一解码是否正确?加索斯果断命令其他解码方案暂停,谢伦继续进行其他单元词组解码尝试。

而其余人手,集中进行所有解出“程序污染”词组长度的乱码,和后续继续出现的所有乱码进行比对解码,看是否能得出相同结果。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1-日下午17时,现实时刻的上午8点30,经过87小时的破解工作,第二个词组疑似由谢伦解出:“确认”

同时,经其他解码人员对重新出现的乱码进行重复重解,确认可通过莫比利亚解码解出“程序污染”的乱码信息段仍在后续通讯乱码中持续出现。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1-日晚21时,现实时刻的上午10点30,经过91小时的破解工作,第三个词组疑似由谢伦解出:“界限”

同时,经其他解码人员对重新出现的乱码进行重复重解比对,确认可通过莫比利亚解码解出“程序污染”“确认”的乱码仍在后续通讯乱码中持续出现。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6年12月31日上午7时,现实时刻的下午1点30,经过100小时的破解工作,第四个词组疑似由谢伦解出:“自体殉爆”

同时,经其他解码人员对重新出现的乱码进行重复重解比对,确认可通过莫比利亚解码解出“程序污染”“确认”的乱码仍在后续通讯乱码中持续出现。

但“界限”未再重复出现,疑似错解或非关键词组。

工作分配的重点开始发生变化,加索斯-莫比利亚解码-宪指破解8人小组由谢伦1人解码7人验证转变为谢伦带领3人小组解码,4人对后续乱码比对验证。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7年1月1-日凌晨3时,现实时刻的凌晨1点30,第一个疑似指称行词组解出:“福克尔博”。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7年1月1-日凌晨7时,现实时刻的凌晨3点30,“福克尔博”经4个小时后续乱码解码验证,确认重复出现。

果核历曙光之门时间767年1月1-日凌晨8时,现实时刻的凌晨4点,密室内已清场,只剩下宪卫三巨头和汇报情况的加索斯。

摆在孟萨利、烈龙坦与桑德亚面前的是这样一系列确认可重复解出的词组:

“程序污染”、“确认”、“自体殉爆”、“危险目标”、“整体摧毁”、“分裂体感染”、“宪指”、“梦境系统群体目标”、“被影响者”、“清除”、“福克尔博”

没有人能从这11个词组里头组合出完整的宪指,甚至没有人知道这11个词组是否正确。

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是,“福克尔博”这个似乎是某种名称的词组。

“经外勤报备处查询,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有‘福克尔博’的宪卫人员,正在腐海范围内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执行a00132号执行令一级延伸调查。”

早在前来汇报之前,加索斯已经进行了充足的周边情报调查,甚至是从福克尔博这个词组出现的第一刻他就开始了相关调查。

“对上了。”孟萨利双肘支撑着桌面,双掌合拢两只大拇指支住下巴:

“13年前与a00132同时出现的b86923号切断中枢外发信息通路。”

桑德亚自动接上话茬:“然后这次飞弹启动干扰与宪指接收强干扰,也就是说,宪章正在阻止史克的某种阴谋?”

孟萨利点点头,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

见三位顶级大佬都不再发声,加索斯不得不硬着头皮捧哏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孟萨利双手抱胸后躺到了座椅靠背上:

“外联通道联系上福克尔博,发指向性s级秘报,毫无保留的将发生的一切和这11个词组告诉他。”

所谓指向性s级秘报,即为除指向性目标不限级别外,仅保密等级s级以上人员可接触的秘密资料。

“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完全授权给他。无论他做出任何决定,事后均不追责。”见加索斯准备去按指令行动了,孟萨利又额外补充道。

加索斯答应一声,快步转身去处理相关事宜了。

他心里清楚,所谓指向性s级秘报而不是连他都无法得知仅限三巨头范围的双s级,不止是前情他已经知道,还因为后续需要他亲自处理。

“四处七组么?”一直沉默的烈龙坦似有所思的看着桌面上“自体殉爆”的字样。

第四处是他多年主管的范围,该清楚的特殊情况他当然清楚。

如果单纯一个福克尔博的话他未必会想起来,但再加上四处七组字样……

“怎么了?”正放松的活动着双肩的桑德亚转头问他。

“没什么。”烈龙坦眼皮低垂,却还是说了出来:“四处七组的福克尔博的话,好像是个虚无。”

“这么说,事后不追责的话,倒显得矫情了。”孟萨利神色一凝,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让桑德亚去追回加索斯的意思。

宪卫系统的事后不追责,向来仅限于用在过度行使权限上,而不是允许你瞎想八想做出过度宽厚柔和的错误的决定。

但联想起“自体殉爆”字样和那位宪卫虚无的身份,他已经没有任何再承担后果的可能。

孟萨利从不担心有宪卫人员会故意曲解宪指,即使是模糊到这种程度的宪指。

“发生过什么,大概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吧?”他只是有些遗憾,关于这件事完整的真相,大抵是没有人能再有机会了解了。

在接收到加索斯发过来的联络申请之前,福克尔博已经要疯掉了。

虽然他本来就觉得,从失去人类身份起,自己一直都是疯的。

要让一个疯掉的疯子崩溃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抽去他精神唯一的脊梁,和用以维持存在的唯一执念。

从果核历766年12月28日夜23点,至果核历767年1月1日凌晨4点20分。

整整77个小时20分钟,福克尔博彻底失去了跟宪章系统的联系。

更令他惊恐的是,自29日凌晨1点起,他的探索者内自载的宪卫终端,与宪卫局中央信息终端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那不可能是信号问题,他连接的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与外界联通的地线,地下光缆,一旦中断自测系统就会发出警报的线路。

他无法完整而理智的思考,却无法停止胡乱的思考。

他逐渐无法自控的猜测到自己的调查,是不是触碰到了宪章系统绝不允许他人触碰的某种顶级机密,因此被封闭了权限,被逐出了宪卫体系。

他觉得这种猜测触碰到了真相。

他不停的试图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一个意外,或许有某种他预测不到的事情发生,或许是宪章系统和宪卫终端发生了某种故障。

但他又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你不切实际的奢望而已。

在他失去作为碳基生物的生命时,他的核心处理程序内充斥的是愤怒、不甘、仇恨、阴暗的报复欲、扭曲等等复杂到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种种几乎撑爆他整个意识体不停挤满他内心的情绪。

而在久候宪章系统未得到答复,更意外的失去了与宪卫局中央信息终端的链接权限后,他的心里却只有一种情绪。

那就是惶恐。

除此之外是一片的空,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黑洞,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不停的被吸入其中不见踪影。

他开始觉得心中无法填补的空,被整个世界抛弃的那种空。

宪卫局对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他猜测是不是正有一颗飞弹正锁定着这里飞行,很快就将会把他和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从而彻底湮没某些秘密。

他只恨那颗飞弹为什么不早点到来。

为什么要让自己多一秒在被宪卫体系抛弃的状况下还要存在于这个世间,不在自己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毁灭掉自己。

然而在他不断的期盼和恐惧中,那颗飞弹却始终没有到来。

他彻底的陷入崩溃,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于绝望的嚎哭与恶毒的咒骂。

他疯狂的边哭泣边咒骂响虎,咒骂终焉镇,咒骂在这里遇到的喜欢或不喜欢的一切……

他开始恶毒的咒骂杨鱼沐和五处、咒骂彭比特金森特、咒骂那个让自己得到关键信息的雨风铃酒馆、咒骂司徒尔森……

但他始终不曾咒骂宪章系统和宪卫局,他对自己的这种际遇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只是憎恨为何是自己触碰了这种机密。

但他却不敢离开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

即使在他最绝望最疯狂的时刻,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守在这里,不让那些被他封锁在梦境内的那些人有丝毫出逃的机会。

尽管他们有可能无辜,但只要能让他与宪卫体系产生丝毫的联系,他不在乎谁无辜不无辜。

这并无助于他的绝望,却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可怜与卑微。

果核历767年1月1日凌晨4点20分,当加索斯请求联络的信号传来时,福克尔博正筋疲力竭的抱膝埋头坐在地面上抽泣。

他几乎以为那声响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而不肯抬起头看一眼,直至那信号声一直一直固执的响起。

他勉强扫了眼臂甲,那上方蓝色的信号灯的确是在闪烁。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随即心中充满狂喜。

他想起来需要整理仪容,但似乎太难清理,他害怕但隔太久通讯中断,所以他干脆扯掉了自己的仿生面皮。

他看起来还是很狼狈,但是至少,金属构建的面庞上,没人看得出他哭过。

通讯很简短,加索斯简短的转述了孟萨利的命令,并传送给他两份文件,随即中断了通讯。

在第一份文件里,他了解了他一直期盼的那枚飞弹为什么直至现在还未到来的原因,这让他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毕竟事关那位大人啊,他微笑着想到,并有些感激的想起自己还曾偶然有机会与他碰面,在他那里品尝到了产自克罗地亚莫托文的白松露酱。

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的拦阻,自己大概会在被抛弃的痛苦中死去吧?他想,至少现在宪卫体系终于用得上自己了。

在第二份11个词组构成的文件上,他自动结合飞弹猜想,组合了自己的理解:

确认危险目标,福克尔博程序感染,自体殉爆整体摧毁梦境系统群体目标,(彻底)清除分裂体感染。

那么,自己原来并不是因为获知了某种秘密而被驱逐出宪卫体系,而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分裂体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自己的程序啊。

事后不追责,大概是原谅自己丧失警惕被分裂体感染的事情吧?也就是说就算彻底的消失死去,宪卫体系仍然会承认自己是其中一员。

最后时刻,能回归宪卫体系,这感觉真好。

他微笑着拆开了自己探索者机体的大腿。

第67章 荣幸的邀请大家陪我去死

福克尔博理解的并非是宪章系统发出信息的正确组合和理解解释。

如果我们能够回到迷雾空间,找出那段被反复变幻着结构与语序发送的原始信息,大概能得出这样的信息:

“确认福克尔博已发现宪指a00132执行令所提及的危险目标,无法确认与目标长期共处同一梦境系统群体目标是否受到程序污染与可扩散的思维影响,被影响者存在较大可能已受到分裂式(并非分裂体)感染,建议整体摧毁,以彻底清除威胁,允许使用自体殉爆。”

宪章系统似乎愚蠢的在强干扰下也并没有采用明确的短语式指令。

之所以提到自体殉爆,是因为在尝试发射飞弹受阻后,宪章系统并不清楚干扰它的那方,是否拥有其他远程影响控制手段。

所以存在变数的远距离攻击,显然没有由具备自主意识的探索者携带毁灭性武器接近并摧毁来的更保险。

宪指中其实并未有强制必须由福克尔博来执行的意味。

但已经没有差别了,即使接受到准确完整的宪章指令,宪卫局最终的决策大概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宪指执行,宜早不宜迟,迟则恐生变数。

福克尔博是唯一具备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宪章指令执行的人选。

他的生存与存在,并不在宪卫局的考量范围内。

这并不是不珍惜宪卫人员,即使在场的是加索斯烈龙坦桑德亚而非福克尔博,恐怕决定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甚至孟萨利如果不是有代表宪卫局参与最高评议会核心决议的身份,连他也照样可以舍弃。

宪卫体系护犊子的原因在于,他们认为身为宪卫人员,值得你去死的事,只有宪指而已。

福克尔博探索者机体的左右大腿腿甲中,各藏着一个半圆形的球体。

那是两个武器级别的钚半球,这就是自体殉爆的最高奥义所在。

他将它们取出来拼接到了一起,却并没有将大腿装回自己的探索者。

他打开探索者的腹部,取出零零碎碎的零件和各种高爆楔型炸药开始组装和装填。

真是落后啊,他有些嘲弄的想起,居然还要采取这种原始的方式。

在杀伤力武器方面,果核时代并没有超出史前太远的发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大幅度的后退。

可供研究的领域太多,需要研究的领域太多。

在这样一个没有伙伴也没有对手的年代人类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放在互相伤害以及毁灭为目的的武器研究上。

如果说有什么进步的话,也无非是核能武器的普及化装备罢了。

毕竟已经无法再使用碳基身体活跃的这片现实的大地上,本来就有着许多来自宇宙与恒星的高能射线。

核爆炸后形成的辐射污染对钢铁的探索者身躯毫无意义,所以随身携带的核能武器有时候甚至能当做大当量的炸药使用。

福克尔博正在组装的,是一枚无论从原理还是结构都无比古老的钚239为裂变药的第一代裂变核能弹,向心法引爆结构。

如果硬要说什么不同与进步的话,也无非是更高效的中子反射层,让裂变药所需要达到的临界质量进一步减小。

常规的自体殉爆,一般而言只是引爆腹内的高能楔形炸药而已。

未经组合的钚与相应组装部件不具备发生自持链式反应,因而并不会引发核能等级的爆炸。

这样也能摧毁相应核部件结构,使它不至于流落到宪卫体系之外的人员手中。

同时自体殉爆也能彻底摧毁探索者机体内的核心处理芯片。

这就确保了殉爆者无须任何证明即时即可重获密匙由碳基身体在梦境系统内重新生成虚拟投影。

这些对于福克尔博毫无意义,因为他已经不再拥有碳基身体。

无论是宪章系统启动飞弹的尝试,还是他腹甲内高能楔形炸药总量所能引起的爆炸威力上限,都能让他明白这个自体殉爆的真正含义。

彻底摧毁眼前名为bc2764废弃物分离站的黑箱项目所拥有的梦境系统,不是他腹甲内携带的那些高能炸药所能完成的事情。

也所以,不存在安装引爆装置之后自己安全撤离的可能。更何况程序污染几个字,已经彻底断绝了自己重返宪卫体系的可能。

果核历767年1月1日晨6点37分,终焉镇彻底陷入睡梦中的时候,福克尔博完成了那威力巨大却在果核时代沦为某种爆炸物的人间凶器的组装。

他并没有立刻引爆,也没有装上自己的腿甲与腹甲。

他就那么一手抱着那威力巨大的人间凶器,一只手艰难的爬行着,爬上了主控台前的座椅,然后双手环抱人间凶器,微笑着等候。

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宪指以及孟萨利指令中蕴含的某种精神,但福克尔博自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既然命令是让自己去死,能以宪卫人员的身份去死,自己并不介意。

那么至少,让自己享受一下等候死亡的过程,再来一个盛大的仪式,这并不过分吧?

他就那么安静的拖着残躯,满足而安静的微笑着,双手环抱着那枚组装完毕的古老圆形装置。

当然我们看不见这种微笑,这种满足的微笑并不会呈现在他的钢铁铸件组成的面部,只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在做出满足微笑的表情而已。

果核历767年1月1日下午3点32分,他从梦境场景监控屏中看见响虎带着雅可可走向登录区。

他满意的看着响虎和雅可可毫无察觉的闭上眼睛等待着甲登录探索者,失败后茫然的对视,他呵呵的笑出了声。

他看着他们徒劳而又反复的尝试,终于伸出手打开了面前的话筒。

“终于想起要登录现实世界看一看了吗?”他懒洋洋的问,你们让我等的有点久喔。

虽然我预估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但还是太懒散了啊孩子。

他看见响虎和雅可可茫然的在梦境系统中寻找他的投影,顿生促狭的心理。

“我比较在意的是,你们这么经常性的跑出去,到底是去哪里?”

他继续懒洋洋的问,装作洞悉了他们所有秘密,想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只要我们宪卫局封锁掉腐海的进出,你那无法动弹的秘密基地,也只有无声的腐烂在这片腐海里。”

他看见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雅可可开始鼓着腮帮子一溜小跑的转悠,试图找到他的身影。

他还是很喜欢这个简单的小女孩的,所以好心的出声提醒:“不用找了,我并没有在你们所谓终焉镇的梦境系统内。”

他有些懒散的眯着闪着红色光芒的眼部摄像仪看着面前屏幕上响虎和雅可可,金属的面庞毫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这么说,你们的年终狂欢已经结束了吗?”他用手遮掩着面庞上嘴巴的位置,似乎是打了个呵欠:“那么……”

他将频道设定到对整个终焉镇梦境的大范围播音:

“终焉镇的居民们,在你们的年末狂欢终于结束的今天,请允许我代表宪卫局宪卫系统宣布:你们反人类的罪行已经彻底暴露……”

他似乎突然兴奋起来,用一种有些癫狂的声音在整个终焉镇上方大声宣布。

他把面前的屏幕调整为分块模式,并准确的捕捉着终焉镇内每一个人的表现和表情。

“你们反人类的罪行已经彻底暴露……”

“你们反人类的罪行已经彻底暴露……”

他用不同的声调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语气中幸灾乐祸的癫狂越来越茂盛。

他看见人们逐渐开始聚集在平克面馆,又从平克面馆转移到了探索者登录处。

一路上,他们以各种各样有趣的神色窃窃私语,大声争吵以及相互指责。

不能再等了,他想。

这是属于他的谨慎,他不会小看任何人,所以也不会留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他并无仿生层的金属面部居然诡异的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所以,作为一名光荣的宪卫人员,我荣幸的邀请你们……”

他拧动了手中的电激发钮:

“我荣幸的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去死!”

剧烈的光亮冲他手中金属球体的深处迸发出来,溶解着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身躯,他面前的控制台……

光亮如同无法抑制的洪流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将所接触的一切化为乌有,连青烟都不剩一丝一毫……

维生区里防护性能极高的维生仓透明材质溶解,内里的液体却并未往出倾泻。

维生液如同有生命一般的带动着光溜溜无丝毫毛发的碳基身体向后涌去,然后一起彻底的消失在那片强光里……

登录区形态各异的探索者机体突然开始如同蜡烛一样的融化消融,然后消失……

巨量的光和热,从那个原本怀抱在福克尔博怀中的圆球处涌出,似乎从那里打开了直通恒星深处的通道……

如同巨浪一般的光和热肆虐着,翻涌着,扩张着,消融着它们能接触到的一切。它们将那个圆球为核心向外延伸的所有,都化作最细微的尘粒分子或更细小的存在。

巨大的光亮映亮了整个腐海的世界,在那一刻,似乎永恒的光亮下似乎不再有阴影。

整个世界似乎定格在这永恒的光亮里。

紧接着,狂暴的气浪翻涌而出,烟尘和烈焰如同从虚无中爆发并膨胀而出,缓缓组成一朵巨大的根植于地面的蘑菇状云层。

整个腐海犹如一只臃肿却怯懦的巨兽,似乎感到极致的惊恐一般,开始持续而剧烈筛糠一般的颤抖。

曙光之门外,从清晨时分起,就以视察演练为名义登录了探索者机体在现实世界中一处山丘上晃来晃去的孟萨利、烈龙坦、桑德亚和加索斯私人却突然安静了。

他们似乎从足下大地中感受到了某种震荡的信号。

面向腐海的方向,遥远的距离让他们无法亲眼得见那壮观的烟云,却仍旧一脸肃穆。

“演练结束!”孟萨利猛的一挥手,率先转身走向曙光之门梦境登录处。

“是不是先确认一下……”桑德亚快步跟上去问道。

“没什么好确认的,结果都出来了那边也该收手了。你以为他不用消耗吗?”

孟萨利步履不停快步离开,身周除加索斯去招呼演练指挥人员之外,烈龙坦与桑德亚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烟云腾起的刹那,连迷雾空间内,似乎都剧烈震荡了一下。

如雨点一样密集的光束纷纷落在涌动着的光雾上。

那原本与老者凶狠对峙的年轻人突然一愣,光雾瞬间如浪潮波动,然后转瞬平静。

而已无人值守的密室中悬浮巨屏上,终于完整显示了宪章系统发出的宪指。

青年恨恨瞥了那老者一眼,愤愤然甩了甩头:“死老鬼,这样都给你找到办法。”

老者不答话,却似是释然又似是欣慰的微笑着叹了口气,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躯,垂目淡然坐回自己的高背椅。

青年也阴沉闷闷坐了回去,照例把脚甩上了餐桌,自己虎着脸生了一会儿闷气,接着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唉,死老鬼,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似乎不甘心,却又似乎只是出于茂盛好奇心的样子,挑着眉朝对面的老者问出口。

老者抬起眼皮,脸上有平静的微笑:“一个你没有接触的法子,莫比利亚解码。”

“莫比利亚解码?”青年嘀咕了一句,接着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皱着眉头略有所思。

“不对啊,你没用什么固定长度的短语以固定频次重复啊?反而是毫无重复的不同说法说着那件破事儿而已。”

转瞬之间那青年似乎已经清楚了莫比利亚解码是什么鬼东西,皱着眉又看向老者,似乎很不满意他之前的解答。

“如果我用固定长度的短语以固定频次重复,你会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蹊跷么?”老者含笑看着青年。

“唔,怀疑不怀疑都会顺着你的规律搞点鬼。”青年砸吧着嘴想了想,肯定的点着头:

“看来不是小看了你,是小看了孟萨利那个老东西手底下的小崽子们啊。”

老者不再搭话,沉默再次笼罩这片弥散着迷雾的世界。只有青年轻佻又轻微的哼唱声,间或传出。

第68章 你所不知道的那些事

距离爆炸约近一个小时之后,那由烈焰、烟尘组成如同一边流淌一边凝固的熔岩般的巨大蘑菇云才缓缓消散。

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原本所在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方圆数百米,深可见海底的盆型深坑。

腐海最上层距离海底,原本就已经有近两多百米的距离。

盆型周边原本疏松的废弃物结构,被巨大的冲击波挤压得致密。

而其中部分原本线条狰狞锐利或是坚硬方正的金属造物,却呈现出无法支撑自身重量的软泥一般质感所惯常呈现的形状,软趴趴的显出一种奇怪的柔和感。

深坑中心的一切,或是已全部气化,再或者随着天空不停噼里啪啦如暴雨般落下、分不清原本形状的固体碎块中残留着自己曾经存在的部分残骸和证明。

那从空中落下的,有的仍保存着自己原本部分形状,是被巨大的力量席卷到空中撕碎,然后再被无法抵抗的地心引力拉扯着落下摔碎的废弃物。

也有的,是在被带上空中的同时被熔铸成液体,又在落下的过程中逐渐冷却凝结,因此形状呈现光滑而柔和的奇异外形。

更有些,在落地的时候仍旧呈现半液态半固态的奇特属性,啪叽一声四散飞溅,再或者是迎合承受它的地面形状,果冻般的晃动之后再缓缓固定外形。

各种各样的坠落物,直至整个世界彻底黑暗时,扔在窸窸窣窣间或的落下着。

而在那巨型盆地的底部,我们看不清海底的地面是否因这巨大的爆炸硫化,因为那底部已经淹没在一层浅浅的腾着蒸汽不断蒸发的腐海水中。

是的,腐海水。

即使原本占据这块空间的那些固体或被彻底气化或被带上天空或者被挤压着形成了坚固的盆地壁。

而同样曾被气化曾被压力挤压着退避,但因为巨大的落差,当压力消失后,那些常年浸泡与冲刷着各类废弃物的肮脏腐海水又涌了回来。

它们沿着致密却并不紧密的盆地壁上数不清的缝隙,源源不断的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它们不断气化着冷却着仍炙热的盆地底部,又逐渐形成淹没盆地的一片湖泊,肮脏的腐臭的湖泊。

湖泊表面蒸腾着蒸汽的同时不停泛起着涟漪,那是有空中的坠落物落入水面。水面渐涨,间或有较大块的物体落下,溅起一片水花然后再被彻底淹没。

随着周围不停泻落的肮脏瀑布,那水面一直缓慢却坚定的增涨着。

因为它们和腐海外无边的大海相连,只要海水永不枯竭,它们必定会达到海平面应有的水平。

爆炸发生的时间,已经是下午16点左右,到巨大的蘑菇状云层消散,已经是离天色彻底黑暗不远的傍晚17点左右。

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陆陆续续有驾驶着喷射式飞翼的探索者从盆地上空盘旋呼啸而过。

那是看得见蘑菇云、感受得到震动的距离范围内的果核城邦拍过来的侦察者。

在天色彻底黑暗的果核世界中飞行并不安全,加上爆炸余波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彻底平息,所以他们在确定安全的时刻后,才陆续到达爆炸地点探查。

他们事先并未接到任何方面的通知会发生如此规模的爆炸,又在能够影响到自己的范围内。

无论是为了应付最高评议会必然会到达的质询,还是完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都让他们必须弄清楚这次爆炸的原因。

腐海内此时并不安全,爆炸残留的粉尘仍旧漂浮在天空,间或有残留的略大块终于由液滴聚合凝结成固体的高空坠物落下,能见度很低。

更何况,腐海内还不时有或明或暗的富沼井穴因为受到影响而殉爆。

初批到达的飞翼探索者大都并不落地,只是盘旋着小心翼翼的躲开高空坠物,完成几次角度尽量全面的拍摄之后就离开。

而接下来,经过初次侦查后,再次到达的他们多以小队形式行动,已经开始落下来仔细探查,并拾取部分物品作为证据或是以供研究使用。

探查在1月8日到达高峰,当天至少有5队探索者小队对爆炸形成的盆地及周边进行了仔细探查。

但再到之后,似乎是从最高评议会或宪卫局方面得到了某些确切消息,相关的侦查窥探逐渐停止。

除了发生在腐海内,这原本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蓄意为之的核能爆炸而已,的确在知晓原因之后,也没有什么详细探查研究的必要。

直至果核历767年1月17日上午10点许,两个裹着杂色防腐蚀斗篷,表面肮脏油腻的暗黑色探索者,才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到达盆地边缘。

这时候盆地内肮脏的腐海水已经完全齐平于海平面,内里漂浮着可疑的肮脏物体,不时还翻腾着气泡。

额头部位用废旧麻绳掺着破旧导线绑着半截铁枝的探索者机体打量了一下盆地的规模,嘶的一声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这……真是那位阁下闹出的动静?”

言语中慢慢的难以置信。

另一架探索者机体的额间,似是用不知名色彩的油彩点出了横拍的四个圆点。

他只是沉默不语的打量着这块新进形成的巨大湖泊,随机四处张望着似乎想寻找到什么。

这正是卡比亚和勃勃尔,勃勃尔额间点额礼中绘制上去的红色圆点早已因一路奔波染上的尘埃污垢沾染得看不出颜色,倒是卡比亚额间的标记依旧醒目。

他们是从爆炸发生的当天,就朝这里赶来。因为知道会遭遇飞翼探索者的探查,他们不敢飞行,是昼伏夜出潜藏着行踪的一路步行着奔赴到了这里。

坟堆镇洞穴方面受这次爆炸的影响也不小。

洞**发生了垮塌现象,数处富沼井及沼气管路发生了殉爆,坟堆镇梦境系统甚至因为剧烈的震动和能源不稳定而发生了宕机。

幸好当时在梦境系统外值守的钦科探索者机体受损并不严重,一路从砖石废墟中把自己扒拉了出来,然后切断了他们与坟堆镇梦境系统的联系。

这样当然会有些影响,大概会丢失一些数据记忆,但只需要坟堆镇梦境系统重启然后他们重新登录后就会找回数据,影响不大。

总归是要比大家都伴随着梦境系统的宕机一直沉眠下去要强。

无论是能源系统富沼井的重新选择、管道的重建;还是坟堆镇梦境系统的修复;抑或是洞穴的重建与坍塌中受损探索者机体的修复……

这些对于基础仍旧薄弱的坟堆镇来说,都是燃眉之急。

然而由于发现爆炸的核心地点在响虎和雅可可每次离去的方向,坟堆镇决议会还是派出了卡比亚和勃勃尔前来探查。

勃勃尔努力的在盆地周边翻找着各类爆炸后残留的痕迹,随着发现的各类物品,心渐渐的沉到了谷底。

卡比亚看了他一眼,也默默的加入了翻找的行列。

其实不用再看附近残留的痕迹,只看那片湖泊的规模,如果身处于爆炸的中心位置,响虎和雅可可他们绝无幸理。

然而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勃勃尔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只是理解和支持而已。

勃勃尔翻找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下手,开始一路左右扫视着狂奔。

卡比亚一言不发,也同样停下手中的翻找,以同样的姿态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如果爆炸时逃离爆炸核心,可能能残留较为完整的大块探索者机体,会被抛扔到周围,有可能残存完整的核心存储芯片。

他们不再掩饰行踪,狂奔绕湖一圈,在湖对面的方向碰面,却都没有停下,只是擦肩而过的继续第二轮的找寻。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到第七圈两人擦肩时卡比亚蓦然停住脚步,一把抓住勃勃尔的胳膊朝他喝到:“够了!”

勃勃尔不答话,却依旧依言停住了飞奔的脚步。

他甩开卡比亚的手,快步走向周边一根他记得的如面条一样扭曲着的长金属管。

他将金属管弯曲的一端勾在盆湖岸边,用力的拽几下试了试承受度,然后抓着管身踩着侧壁向下方的腐海水探身而去。

沉到接近水面的地方,他用拇指指尖在食指防腐涂层上刮开一线,然后将食指伸向下方的腐海水中。

刮开防腐涂层的那一线钢铁躯体被快速的腐蚀出一道痕迹。如果较完整的躯体坠落到这片湖中,核心处理芯片没有完好的可能。

勃勃尔不死心的望了望水面,也别无他法,只好翻身又沿着金属管爬上了盆湖的岸边。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两人默默的看着湖水不语。

“或许那两位阁下的躯体被那些飞翼探索者捡到了带走了呢?”卡比亚勉强开腔对勃勃尔说:“别那么沮丧。”

勃勃尔仍旧不理,卡比亚于是伸出手,碰了碰勃勃尔的胳膊。

勃勃尔猛的一挥手,打掉她伸过来触碰自己的胳膊,转身用眼睛部位的摄像仪定定的堆着卡比亚,冷冷的问:

“你是不是特别迫不及待?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我们终于和你一样恢复了彻底的自由,再也不从属于任何人?”

卡比亚愕然,随即一只金属的拳头恶狠狠砸到了勃勃尔的脸上,把他砸翻在地。

“你以为我不难过?你觉得我没有受过那两位阁下的恩惠?你以为我想报答他们的心没有你强烈?”

她怒声朝勃勃尔喝斥:“自己心里难过,就把气撒在同伴身上,你算什么男人?”

勃勃尔以被砸倒的斜趴在地面上,似是自悔失言,又似乎是并不认同卡比亚的说法。

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地面,接着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扯下了斗篷,展开飞行螺旋挂件朝天空飞去。

“你疯啦?”卡比亚大喊,他们并不确定是不是还有飞翼探索者会过来。

以飞行螺旋挂件的速度和高度,一旦被飞翼探索者发现,就绝对不存在逃脱的可能。

但她始终还是跟着勃勃尔扯下了斗篷,同样展开了螺旋飞行挂件,跟随他向前飞去。

他们一直沿着这个防线飞到了腐海边,到真正的大海跟前,一路再没发现任何可以供人类和虚无栖息的基地模样的所在。

曙光之门内,宪卫局执行总署,司徒尔森目光涩然的盯着面前直通宪章系统的内部小屏幕上最后一条宪指:

“确认福克尔博已发现宪指a00132执行令所提及的危险目标,无法确认与目标长期共处同一梦境系统群体目标是否受到程序污染与可扩散的思维影响,被影响者存在较大可能已受到分裂式感染,建议整体摧毁,以彻底清除威胁,允许使用自体殉爆。”

靠近门的位置,有高层派来的专人正在收拾福克尔博的物品。

“哟?福克尔博这是终于高升了吗?去什么秘密部门?都不能来跟我们道个别?”姆温查兴奋的大声嚷嚷着。

但他发现并没有人搭理他,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司徒尔森面色沉重的盯着面前的小屏,杨鱼沐盯着小屏神色不定,珂比雅则默默的注视着福克尔博物品渐少的桌子。

喜欢吗?或许不算吧。

只是进入这里以来,自己邻桌的就是这个古怪却总是粲然微笑的男子,带一点奇怪的羞涩,独来独往,却并不吝于给自己温和以及很多很多的照顾。

只是太习惯于他的存在吧?她强自转开了目光,只是内心深处却如同空缺了一块,隐约的抽痛。

大概,永远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吧?如果他真的是调任某个秘密部门的话。她想。

司徒尔森揉了揉额头,慢步走出了第七督查组的办公室,他想他需要抽一根烟。

在楼梯拐角处,他刚点燃烟深吸一口,就看到了杨鱼沐尾随而来的身影。

杨鱼沐向他伸出手,司徒尔森犹豫了一下,仍旧是递出一根烟帮他点上。

杨鱼沐靠在了楼梯扶手上,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福克尔博的话,不至于吝于过来跟我们告个别。”

司徒尔森沉默良久,终于艰难的开口:“他……是个虚无!”

杨鱼沐蓦然睁大了眼睛。

当天晚间的shotgun,还是那间隔间,隔间外还是响着的依旧是田纳西三人组中声音厚重的约翰尼-卡什的歌曲,歌声却并不欢快。

那是一首《hurt》,约翰尼-卡什为悼念他的亡妻而唱,此刻竟意外的符合这咖啡馆夜晚的气氛,也格外的适合他的心境。

杨鱼沐用无神的双眼愣愣的看着对面的空座,将对面曾坐过的那个人曾经点过的那杯昂贵的独家特调,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他答应过自己要请那个人,虽然那个人回不来了,他也要守诺。

坟堆镇洞穴里,看着浑身狼狈精疲力竭回来的勃勃尔和卡比亚,听着他们讲述的消息,所有人一片死寂。

岩浮默默的转身,搬开一堆一堆的储备物料,找到上次勃勃尔藏存储芯片的那条缝隙。

他竭力的伸进手去掏摸了很久,终于摸出一个包裹严实的麻布包。

“现在,是用这个的时候了。”他说。

拆开的麻布包里,是十四只核心存储芯片。

响虎、雅可可、平克、林东阁、杰贝妮卡、铁锤、铜锤、野春至、弗朗明哥、莫妮卡、伊塔尔汉、憨憨、凯、詹姆斯。

一个都不缺。

卷末:荒野之梦

你笑容的清朗

不会在寒夜中盛放

所以那些虚妄

不过是独行者的幻梦

停驻在冻土上

-

我双足所及之处

并不会有鲜花盛放

也不会有流着奶和蜜的土壤

以供奉信仰

寒风是苦行者的荆棘

若目不能及

即为远方

-

你所见的

我所知的

关于天空和南方

那些歌谣的吟唱

既然用尽了一个眺望

正好专注于足下

那头温柔的苍狼

-

再见吧

这是一次告别

再见吧

那些软弱与眷恋的愁肠

再见关于真实与真相

所有无你的岁月呵

终归是一场蛮荒

(第一卷完)

-

请原谅我任性的用卷首诗的完整版作为卷尾结束语。我知道这年代读诗和写诗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笑和矫情,但摊手,我的确是经常会习惯这么可笑的矫情感慨几下。

按照某些大神的惯例,每卷结束是要写完卷感言的。

因为心里有很多真实的感恩与感谢,我忍不住想东施效颦一下。

到这一天完卷的时候,收藏数是723,我想感谢这722位朋友(收藏有1个是我自己),我是第一次尝试去驾驭这样的大长篇,难免有经验未足笔力未到格式混乱语言唠叨等等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感谢你们陪我走到了这里,我会继续加倍努力的。

我还想感谢投出2287张推荐票的每一位朋友。

感谢偶尔江湖,您连续很久的每天14张推荐票让我很长时间内受宠若惊感恩莫名;感谢白衣恨雪,感谢您持之以恒的支持和中肯实用的建议;感谢西隅rc,期待你的新书,让我们一起在科幻的路上头铁前行;感谢第二京梦,感谢您的书单收录、投票支持和点评鼓励;感谢冥河之舟,感谢zwr312,感谢老子是痴汉,感谢腹黑禦姊,迷迭香的夜、不然拖沓、无公害草包、sw6767以及我不便在此列出全部id的其他每一位朋友。

还有天成9,一位比较特殊的朋友,谢谢您。

感谢点圈逆流_而下与事可为者为之皆易两位大大的精彩好评和各种支持,感谢你们。

我终于还是把一个卷尾感言搞到好像获得了了不得的成就一样,请原谅,感觉有点羞耻。

我会继续写下去,即使没能签约,第一卷也只是开端,我不会草草收尾,这是个我构思了很久很久的故事。

我想说,是你们的陪伴和支持,让我从刚开始的自我怀疑中走了出来,让我收获了温暖和坚定,虽然或许矫情,但我仍旧想认真的感谢你们每一位,包括每一位偶尔经过的朋友的点击。

第一卷结束不会休息,明天会开第二卷。新的路,我诚恳的邀请大家,能继续陪我走下去。

第1章 一群咸鱼的自我修养

“对于未来与未知,我永远抱有足够的敬畏与好奇……”

能把对未来毫无规划的咸鱼生活态度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除了咸鱼宗师平克,也真的没谁了。

然而这话的确也没什么错,咸鱼做得久了,对于未知与未来的接受度真的比较高。

只要不妨碍他继续以一条咸鱼的姿态,毫不积极努力的坦然活下去,似乎什么都不是很难以接受。

嗯,“活”下去,这是个问题。

对于目前的状况,响虎是比较忐忑和内疚的。

包括他自己的,终焉镇所有人的核心处理程序,都是他偷偷在福克尔博到达终焉镇之后复制并在雅可可的掩护下送到坟堆镇的。

防范于未然,做好最差的万一状况发生的准备,是他对他所喜欢的当下生活的态度。

对于认知仍旧处于那个时间段的他们来说,后来发生了什么?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为什么会发生那种规模的爆炸?

复活过来的任何人都并不知道,而且毫无线索。

但就算是消失在那场爆炸中的他们,福克尔博一反反派们固有话痨习性的毫不废话,其实也并没有让他们掌握更多线索。

响虎觉得特别对不起大家,是因为从那时起,他感觉福克尔博的调查,线索就开始指向他。

而且他并不会觉得以“为你们好”“我帮你们活下来了”为借口,自己就有着贸然做这样决定的借口。

替大家每一个人做出类似从一个彻底的人类转化成一个彻底的虚无这样决定的权力,他从未拥有过。

更何况终焉镇的爆炸里,未必所有人的存在都消失了,很可能大家只是被带走了呢?

他最终仍旧送来了大家的备份,但毕竟只是出于响虎以及雅可可的私心。

在响虎看来,这些人已经是他和雅可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不管身为一个人类还是一个虚无,自我中心总该有个限度啊。

没有人是仅仅因为对于你的生活以及生命的意义而存在的。

他们除了在你的生活及生命中扮演的某种角色,还是完完整整的他们自己,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生命以及自定义的自己存在的意义。

除了自己自主以自我牺牲的伟大姿态感动自己而做出的决定,没有谁就该是谁人生的附属品,也没有谁有权对别人做出这种要求。

再说坟堆镇的存在,对于大家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欺骗和背叛。

所以,面对齐刷刷以彻底的虚无姿态复活过来的,除响虎和雅可可外的十二条人头,包括对铜锤铁锤和憨憨,响虎都是不安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好在简单询问坟堆镇的由来之后,倒没有人真的太介意关于坟堆镇的存在和欺瞒这些事情。

孩子长大了,总归会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哪怕这次这个小秘密有些意外的大。

雅可可担心自己这些人对待除了她和响虎之外其他虚无的态度,也不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至少,平克就觉得自己对除了老鬼之外的其他虚无,不怎么亲近得起来。

不是说带什么歧视,而是打心里感觉我跟你不熟也不怎么聊得来啊,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跟你们亲近?

至于自己被以虚无姿态复活这件事儿,平克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他甚至对于原来的自己、自己的碳基身体是否还存活这事儿都没太有兴趣知道,在他看来自然有操心这事儿的人,用不着自己费心。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真正咸鱼才能持有的,一种纯粹纯种纯度极高的咸鱼态度。

野春至则不然,他不是不在意,而是压根儿没脑容量去想这么多。

他对于坟堆镇的这种生存状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跟猛兽亡命搏斗啊什么的,他野春至最喜欢了。

虽然初次尝试的结果是他在对连凡纳杰依小组现在都能轻松对付的野兽都被惨虐,在旗杆上挂了几个小时的光猪。

跟平克一样这么咸鱼的人不会太多,能跟野春至一样这么没心没肺的存在毕竟也是少数。

确认了腐海最近的安全之后,莫妮卡、伊塔尔汉和林东阁用坟堆镇特产的油腻污浊脏探索者机体,乘着响虎改制的坟堆镇版螺旋飞行挂件去了一趟bc2764废弃物回收站旧址。

回来后的林东阁一言不发,伊塔尔汉面沉似水,莫妮卡一脸死灰。

他们清楚自己的重要程度并没有多高。

如果那种程度的爆炸是彭比特或他那位夫人的手笔,以做到这种程度想掩盖的真相,那是连严重违宪都不在意的事情,哪里会给自己这些人留活路?

唯一有可能被带走了的,只有杰贝妮卡。

而如果是宪卫局和那位宪卫年轻人下的手,那估计自己这帮人在不知不觉中做下的什么事儿,已经严重到宪卫局不会允许这帮人的存在了。

会用这种程度的爆炸来摧毁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就压根儿没必要对他们任何人留活口。

自己这帮人到底做了什么?林东阁和伊塔尔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响虎,随即两人又对视苦笑摇摇头,再去在意也真的没什么必要了。

他们不认为响虎隐瞒了什么,更可能的是响虎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伊塔尔汉来说,看好凯和詹姆斯两个祸害是自己余生仅有存在的意义,毕竟是答应过人家的事。

然后剩下来的,自然是养好憨憨,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对于坟堆镇洞穴这样隐秘到宪卫局都觉察不了的存在,伊塔尔汉觉得很满意。

不得不说咸鱼真的是一种具备极强感染力和传播性的生存态度。

和平克这样真正的咸鱼宗师一起待久了,终焉镇镇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良多。

这厮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有他作为最高负责人应该具备的灵魂作用。

现状既然无可奈何没有选择,也倒没有人太过矫情的去选择自毁或者纠结太久。

责怪响虎和雅可可这种矫情又过分的事情?在终焉镇这种视果核价值观里的大是大非为无物的地方怎么可能存在?

杰贝妮卡感觉的是彻底的轻松。无论她的碳基身体是被带走了也好,跟大家一起被毁灭了也罢。

随着碳基身体那个东西再与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年少无知(喂,你装嫩也请有个限度)盲目而决然陷入的那场虐恋,似乎终于完整的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虽然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到底,特别是涉及到另外一个人的状况,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能只自私的考虑自己的感受而做出决定。

当对方还在以他自以为的方式坚持的时候,你突然仅只从自己的角度说放弃,对于仍坚持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但跪着总归是不舒服的,会累会疼会压抑,也会有压抑不住的后悔念头。

有了现在这一出,如果需要继续背负,那么让那个碳基身体的拥有者去背负吧。

杰贝妮卡觉得自己就像彻底获得了新生一样。

所以她开始加倍的逗弄起林东阁,看那个莫名其妙背负着不知哪里来的偶像包袱的臭屁男人各种如同青涩小男生一样的出糗而哈哈大笑。

终焉众人到底该以怎样的形式与坟堆镇众人共处,平克有自己的想法。

他并不认为与坟堆镇合二为一是一个好想法:坟堆镇太努力,而他们太咸鱼,合在一起久了必然互相嫌弃。

别以为只有努力的人会嫌弃咸鱼,咸鱼一般对努力的人的嫌弃也丝毫不少。

有足够的稀有元素,坟堆镇梦境系统的运算能力是有充足的补充扩大基础的,足够到能够撑得起双系统。

平克的想法是,在坟堆镇洞穴的梦境系统硬件中重建一个终焉镇,双方作为折叠空间互留通路的双系统存在。

这样在一定程度彻底隔绝的同时又能保持相互往来,不至于完全相反的两种态度互相影响又互相嫌弃。

野春至当然是想加入坟堆镇这边的,而坟堆镇那边的老鬼,也很希望加入终焉镇。

一定程度上的人员互换互相流通被双方快速协议协商通过了。

基本上卡比亚与勃勃尔他们其实姿态很低,坟堆镇对终焉镇有点任君予取予求的意思,只是问清情况后平克做了另外的选择。

这并不是一种可以健康和长久的关系,以响虎与雅可可个人恩惠的赐予,所结成的下位与上位者之间的关系。

平克很快问清楚了响虎、雅可可及坟堆镇众人各自以为的他们互相之间关系的认识。

他大手一挥,果断斩断了雅可可对坟堆镇的所有权。

“是朋友,都是朋友!”他说。

雅可可完全不介意,响虎也不见得多介意,反而是勃勃尔岩浮他们有些不甘心。

平克仅止从人性与人际的考虑,其实忽略了雅可可与响虎对坟堆镇这样一个团体凝聚力的意义。

本来就是因为逃脱捕奴团等机缘巧合汇聚在一起的一群人,其实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领袖,大家有些交情而已。

老鬼岩浮和勃勃尔的地位,并不是他们比别人有什么更高的威望或者说才能,仅仅是他们活到了最后。

这样一群人的统帅管理,没有一个名义上的领袖,完全各自为政,会乱成什么样子卡比亚都不敢想象。

所以即便是卡比亚,也表示接受的极限是雅可可放弃对坟堆镇大多数人的所有权,而不赞成响虎和雅可可放弃对坟堆镇的领导权。

毕竟即便是她对坟堆镇的控制力,其实也是来自雅可可与响虎的名义。

更何况,现下明白了响虎与雅可可对于坟堆镇做的一切真的是处于同情与善意,并没有特别的目的。

这样的领袖她拒绝放弃,哪怕是作为吉祥物存在也绝对不放弃。

但平克意外的坚持,他的心态有点像自己少不经事的孩子莫名其妙加入了某个奇怪的团体,被莫名其妙奉为领袖的老家长。

他老觉得这里头会有坑,所以坚决要拉响虎和雅可可出坑。

对于平克来说,因为没有习惯站在足够高的地位去思考事情,在某些方面眼界和胆识还是有缺憾的。

他是以一种有些狡诈的小市民的态度去足够睿智却也足够固执的进行着自己的抉择和选择。

双方的僵持下,最后扮演和事佬的是杰贝妮卡。

吉祥物雅可可还是需要存在的,但确定她不参与具体事务。

响虎参与坟堆镇具体事务的决策勃勃尔和卡比亚他们不愿意退让。

但平克和杰贝妮卡他们也不愿意让响虎轻易担负这么大的责任。

“对孩子性格发展不好!”林东阁说,他似乎深有体会。

所以各种商讨和妥协之后的意见是,杰贝妮卡、林东阁和平克三人组代行雅可可的一票否决权与那一票的权限。

毕竟以后终焉镇其实也是作为坟堆镇附属的一部分存在的,拥有这部分的权限参与坟堆镇事务也有必要。

以坟堆镇众人懒散的性子,虽然大概率蜗居在终焉镇消耗极小,但毕竟以后资源消耗方面是会需要依靠坟堆镇的供养的。

平克是有些羞耻的谈起这件事的,他并不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咸鱼也有咸鱼的道德感。

这个问题由老鬼给出了解决方式,或者说某种让大家心里都过得去的说法。

他沉吟之后建议,如果雅可可以后不愿意作为他们这帮虚无的物权所有人,那么响虎与雅可可前期投入坟堆镇的这些,是否可以算作终焉镇的前期投资?

以前期投资三成获利,响虎个人一成的知识产权与坟堆镇众人劳作的六成收获的话,这就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了。

也就是说,坟堆镇所有物资资源,终焉镇众人作为一个集体拥有三成的所有权与支配权。

那么终焉镇在坟堆镇供养下的消耗相对于这些就不值一提了。

平克老怀甚慰老泪纵横,终于享受到自家闺女带来的供养了,终焉镇众人养雅可可果然是没有白养啊。

由于平克的坚持,实际上两边各类权限的决议形成了这样的方式。

终焉镇一切照旧的无政f主义散漫,平克手握部分系统权限。

坟堆镇事务实质上以雅可可的名义领导而自主了,决议会由卡比亚、勃勃尔、法约尔三人共同决议。

法约尔不再是半票而是一票,卡比亚不再是客卿而是正式成员,老鬼由于搬迁至终焉镇自动退出。

坟堆镇执行为期一年的不记名投票选举而轮换更换决议会成员。

而双镇共同事务,则由杰贝妮卡、林东阁与平克共同执行雅可可的投票权与否决权、中间协调人老鬼、响虎、坟堆镇决议团三票成员共同商议。

平克满意了,以他活成精了的小市民狡诈来看,这是个可以长久的底子,有杰贝妮卡在帮忙给意见他也放心。

更何况还有林东阁那个看似不靠谱其实却很有见识的人帮忙参谋。

勃勃尔有些不甘心,他还是想响虎多参与坟堆镇事务的决策,但看响虎自己兴趣缺缺的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说到底,被终焉镇众人带大的响虎其实也是一条咸鱼,自己悠闲生活状态以及责任心不受打扰的时候也其实懒的可以。

看见坟堆镇相对更多的女性成员,凯与詹姆斯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伊塔尔汉虎着脸和憨憨一人一个把这俩拎回了终焉镇。

野春至和莫妮卡加入了坟堆镇这边,但不同的是野春至彻底搬过来了,莫妮卡更愿意两边流窜,弗朗明哥显然更喜欢咸鱼气氛的终焉镇。

晚间终焉的平克面馆红火很多,除了终焉的原班人马,老鬼带着卡比亚、勃勃尔和岩浮也过来了。

“该扩建了啊!”平克双手搭着柜台猫在雅可可旁边悠然的想,并顺手抓起一张飞过来的凳子扔一边去。

那边厢,野春至带着他刚结识的狐朋狗友正和林东阁他们进行着终焉传统的大乱斗群殴呢。

老鬼目瞪口呆一会儿之后被无辜的卷了进去,凭借自己的奸猾躲避着各类乱拳并奋力乐在其中的使劲儿占着便宜。

卡比亚倒是看得眉飞色舞想要加入,不过被勃勃尔死死拦在角落里。

岩浮则是一脸呆滞的一边挨着揍一边无法相信,这就是响虎所说的终焉增进友谊的传统活动。

第2章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雅可可,你害怕危险吗?”

“啊?怕就可以比较不危险了么?”

“那比如说,如果远离某个人,能让你远离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你会愿意吗?”

“我更愿意把那个人揍到不危险。”

“不是啊,我不是说那个人对你来说很危险,而是说那个人会带来一些危险。”

“你是说你自己么?”

“咳,就算是吧!”

“就算是什么意思?”

“好吧就是我。我会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但是很危险的事情会找上我。”

以上对话发生在下决心认真想和雅可可谈一谈的响虎和雅可可之间。

场景与场地是野春至被老鬼据为己有的野外窝棚式住宅的宅基地上,老鬼有一个雄伟的改造计划,他想要一座真正的图书馆。

具体的形式和形状老鬼还在跟詹姆斯商讨,所以这块儿空地就成了响虎拉着雅可可来谈一谈的合适场所。

见过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遗址的盆湖之后,响虎有点吓到了。

他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把更多的灾厄带到坟堆镇这边,带给他在意的大家。

如果没有雅可可,他可能会选择毫无声息的偷偷离开。

但对于雅可可,他不知道是面对可能会消失掉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会让她更恐惧难过,还是找不到自己会让她更难过。

他并不敢轻易的自作主张选择自以为对雅可可更好的方式,所以想躲到没人的地方问一问雅可可。

但对话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当他提及到感觉中会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的危险的时候,雅可可走了过来。

她轻轻的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响虎的头,似乎想为他拂去惊惧与忧愁给他坚定和温暖般,就那么轻轻抱着,不发一言。

响虎再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他觉得他会想到需要问一问就是已经对雅可可的冒犯了。

但如果还需要选择,响虎还是会来寻求雅可可的答案。

他可以坚信,他可以坚定,但太过迷信于彼此的感情而擅自替对方的决定这种事……

不管是以何种为对方好的理由擅自选择离开,还是擅自觉得对方应该选择继续跟自己一起,都是同样程度的糟糕啊。

所有坚定的选择在一起,有时候是需要明白并尊重对方随时有选择结束的权力的。

少一些自以为是的笃定,才是对彼此的心情最好的善待。

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是响虎从杰贝妮卡的经历里感受到的。

所以这种程度的对雅可可的冒犯,他宁愿去错。

“我们要不要一起试着离开这里,去看一下腐海外面的世界呢雅可可?”

最终雅可可也坐了下来,响虎躺在她的怀里,看着终焉镇天空虚假但却真实明亮着的星辰。

那些星辰似乎,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好啊!”雅可可理所应当的点着头,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响虎的头发。

“都没有犹豫一下呢!”响虎笑得很开心:“平克和詹姆斯他们会骂,小没良心的。”

“哦。”雅可可果断改变了态度:“那……好吧!”

她犹豫的样子很假,毕竟我们雅可可是不擅长假装的孩子。

他们的出行计划,不出意外的遭遇到了终焉镇和坟堆镇所有人的全票反对。

如果是自己的话响虎还可以偷偷溜掉。

但是带上对终焉镇和坟堆镇都意义重大的雅可可,响虎毫不怀疑两边会合力不惜代价的追索自己和雅可可的行踪。

自己还真的是没什么地位啊,这算不算史前那些故事里头被嫌弃的小白脸和软饭王呢?响虎内心有些想笑的想到。

对于说服坟堆镇的大家和终焉镇的大家,响虎都有自己的计划。

坟堆镇来说,见识过原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遗址的盆湖之后,自己身上的危险性是有清楚的意识的。

但如果只强调这种危险,也未免太小看这帮人对于希望回报自己的诚恳。

响虎的计划是,跟他们强调自己如果长时间逗留在一个地方,会导致被发现几率增加的问题。

这的确是坟堆镇的大家会接受的理由,他们可以要求回报响虎和雅可可的恩惠,却不能要求响虎去因此背负更大的危险。

所以他们的要求变成了,离开可以,但响虎要带上对逃避各类捕奴团混迹于各种城邦的虚无区域有丰富经验的老鬼以及勃勃尔。

至于岩浮那个有些呆呆的老实家伙,固然带上他幸运值可能会有些爆表,但鉴于他经常状况外的表现,还是留在坟堆镇好了。

毕竟坟堆镇和终焉镇也需要幸运。

这是响虎意料外的状况和要求。

反而是负责说服终焉镇那边的雅可可更快取得了突破。

突破口源于詹姆斯和杰贝妮卡。

雅可可直接分别找上了两个人,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向来对雅可可任何要求都没有抵抗力的詹姆斯溃败是在意料之中的,但对于杰贝妮卡的倒戈,平克们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准确来说,打动杰贝妮卡的其实并不是觉得终焉镇太小,不足以提供雅可可成长的范围,而是是她那些年犹如笼中鸟般的不自由。

她看过世界是如何之大,所以更珍惜安定的终焉镇生活。

而如果他们以爱之名将雅可可束缚在终焉镇内,与彭比特又有什么区别?

雅可可可能会更安全,但却不会更快乐。

这本来就是一个对于他们虚无来说无比危险的世界,雅可可在坟堆镇或是在外面,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宁愿雅可可在有准备的前提下,去积累丰富些应对残酷世界的经验。

总比万一有一天坟堆镇遭遇如同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类似际遇时候,雅可可无措而毫无准备的堕入那样的世界要好吧?

杰贝妮卡就是用这个假设,彻底击溃了终焉所有爹奴的保护欲,包括莫妮卡这枚虚有女性外表给雅可可更多的其实是类似父爱情感的家伙。

“如果有一天,你们无法再保护雅可可了,无法护她周全了,你们想让她怎么办?”

终焉镇距离完全溃败只有一线之隔,但还好野春至急匆匆带来了坟堆镇的消息,这给了坟堆镇的大家以参考。

离开可以啊,带上林东阁。

虽然詹姆斯自己很想去来着,但他也清楚自己的惹事精性格只能添乱,更何况伊塔尔汉绝对不会同意。

这是杰贝妮卡都丝毫不反对的条件,雅可可彻底失去了所有强援。

事态陷入了僵局,两小只自己碰头嘀嘀咕咕去了。

带着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去腐海外,这是响虎和雅可可不愿意接受的状况。

跟渴望自由讨厌被管束的其他年轻人不同,雅可可和响虎一向在放养式生长中拥有充分被尊重的自由。他们的拒绝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响虎了解老鬼和勃勃尔对于安定生活的向往,虽然他毫不怀疑勃勃尔与老鬼愿意陪他去游走世界的诚意,但他谁也不想带。

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别人走入他其实并不想进入的某种生活节奏,这在响虎看来是属于有些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善意。

相对而言林东阁其实更容易被接受一些,因为响虎不确定林东阁是不是在终焉镇待太久想出去走一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响虎也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一起提出这种要求呢?

如果同意了林东阁,坟堆镇那边就更不好拒绝了。

三方最终进行了一系列激烈的、复杂的、花样百出的、百转千回的、眼花缭乱的、合纵连横再反间等等的艰难博弈。

雅可可和响虎这两小只最后的顽抗,是提出他们想要有一次证明自己不需要被当小孩子照顾的机会。

然而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在三只老家伙充分表现了外面世界的阴险狡诈和复杂危险后,被完整碾压的两小只也明白了以自己二人毫无经验的天真状态,前往外面的世界只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份儿。

最后三方彼此妥协的结果,是先由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一起带领他们行动。

在最开始的路途中,老鬼他们先分别带领两小只完成相关内容的试炼,等两小只真的能够通过,那就很的没必要跟随了。

该放手的时候需要放手,只会待在窝里的雏鹰永远无法拥抱天空,这些道理无论是坟堆镇奋青虚无还是终焉镇的咸鱼虚无们也都懂得。

唯一担忧的是,响虎担心自己的核心程序中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拒绝在坟堆镇留下备份。

而向来善于跟风响虎的雅可可,自然也果断拒绝留下备份。

“我不愿意当有一天我回来看你们的时候,看见你们喜欢的是另外一个我!”

这就完全没有办法了,自己家白菜难得的小醋意和小任性让终焉镇的爹奴们集体内心微甜又微酸,感慨的湿了眼眶。

对于雅可可而言,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她未尝不愿意留下自己的一个复制体陪着终焉镇的大家,只是她会想到,留下的也是自己啊!

想象一下被留在终焉镇的那个其实也一样向往外面世界的自己,连响虎的陪伴都没有的自己,她会觉得难过。

终焉镇的大家对雅可可,其实已经从精神的支撑发展到一种依赖,雅可可觉得这样并不好。

其实这么久之后,包括身为看守者的野春至、莫妮卡、弗朗明哥与伊塔尔汉,当初那种被放逐抛弃的茫然与沮丧早已一点点被这近20年互相伴随的时光所洗清。

大家都已经找到了让自己内心平和又安宁的生活方式,雅可可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存在有时候对他们也是一种提醒。

提醒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绝望、黯然、灰暗和不堪,所以他们加倍的眷恋犹如带给他们希望的雅可可,从而形成反复和循环。

如果要雅可可完整的说出这些道理,她其实未必能完整的说出。

但她觉得,如果自己跟随着响虎离开以后,终焉镇的大家大概是会很思念她担心她啦,这一点雅可可毫不怀疑。

可是,他们想起她而微笑的时候,应该就是他们最棒的状态吧?心里有回忆,眼中有希望,那么坦然自在又悠闲的生活下去。

那是雅可可希望大家所拥有的状态,她一想起就会觉得很开心的状态。

离开的准备还有很多,毕竟老鬼、勃勃尔、林东阁和两小只不能使用腐海特产制造的探索者机甲去外面的世界活动。

那或许会在不相干的有心人眼中暴露腐海里探索者们的存在。

一具外界制式的探索者机体,即使有响虎的离心泵式物质物理粉碎分离器的帮忙,以坟堆镇洞穴的现有工业水平也是颇为艰难。

更何况需要的是五具?而且,还需要相应的做旧,以免全新的制式探索者机体看起来太扎眼。

那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相应工序却由岩浮他们完全承包了,并不允许响虎插手其中。

响虎有别的事情要忙,他需要增进对腐海外的世界的熟悉。

所有人,无论是终焉镇的咸鱼虚无们还是坟堆镇奋斗的虚无们都在搜肠刮肚去努力回想关于外面果核城邦世界的一切所见所闻。

他们需要把这些整理出来编撰成资料以供响虎与雅可可学习。

虽然其中充斥着大量过时甚至相互矛盾的内容,但谁也不敢马虎。

他们回忆起的每一点信息与常识,或许都有可能成为响虎和雅可可在腐海外的世界里躲开某些危险或逃开某些陷阱的重要知识。

这种毫无效率可言但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的学习,挤占了响虎和雅可可几乎全部的时间。

相当大部分的东西,只靠听来或者看来,是真的没有实感的。

这就如同某些长辈谆谆教导反复强调的一些东西,后辈却照样毫不犹豫的在某些被耳提面授的部分重复犯错。

除了一些无可挽回过于严重的错误,犯错和伤痕,本就是青春和人生的一部分。

那些永远活在他人经验中的人生,往往安全却苍白到令人发指。每个孩子都需要用自己的经验去成长,而并非用听话来少年老成。

只是,不管事实如何,出于对后辈的关爱,那些长辈从来不会停止自己用伤痛或过错换来的经验传授,即使这些经验可能已经过时。

每天往返与终焉镇与坟堆镇之间的响虎和雅可可,接受的就是这样魔音穿耳的各类唠叨。

雅可可迅速练就了睁着眼睛睡觉的绝技,只要她能控制自己轻微的小鼾声一切就很完美。

而比较折磨的是感念于这份善意与关心,决定认真去听的响虎。

然而即使是响虎,其实也是每天在崩溃边缘期盼着出发的日期快些到来。

第3章 并没有任何FLAG的远行

果核历767年8月16日凌晨2点多,在腐海边缘,数种反差极大的心情交错在一起。

对于雅可可而言,这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日子,稍微有点遗憾的是她睁眼睡觉伪装清醒神功距离大成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但也不至于太遗憾,因为我们知道,在史前传说中很多神功从略有小成到已臻化境的时间距离,其实是一生。

毕竟雅可可觉得打着轻微的小呼噜睡更舒爽,才不愿意接受任何对自己睡眠状态的改变。

对于终焉众人来说呢,则是依依不舍加依依不舍再加依依不舍总之非常十分的依依不舍就是了。

那种感觉,就是你已经习惯每天看见而且看见后就会满心欢喜的某个人,突然要终止你的满心欢喜,告诉你他她它此刻之后不再出现了。

对,是突然。就算其实雅可可与响虎要离开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太久,却仍然无法完成这种心理建设,到这一天来临时难免还是会觉得突然。

而因为突然,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便搅拌在一起出现。

有对世事无常的感伤与寂寥,有对雅可可他们未来的担忧,有已习惯的岁月静好似乎被打破的不甘,也有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夕的怅然与茫然……

我们且不去论坟堆镇诸位与终焉众相似却程度可能更轻一点的情绪和心情,先看一看老鬼。

他在终焉的豪华五星级暴发户式图书馆,一种极其十分侮辱书香气质的存在刚刚建成没多久,却不得已要离开。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刚娶到了全村儿看起来最明媚的姑娘翠花儿,还没尝够滋味就被打发着出远门。

你十分担心你出门之后她无人陪伴孤寂寂寞,却又担心她十分的不无人陪伴孤寂寂寞,所以各种纠结唠叨叮嘱送行的亲朋。

最纯粹的情绪,出现在响虎身上。

那是纯粹的神清气爽,有鸟儿终脱樊笼的自由灿烂,也有逃出生天庆幸生还的喜悦满溢,却还要小心翼翼的隐藏着。

毕竟他是拐跑人家家大白菜的猪,表现得太喜气洋洋是真的会被打的。

五台性能极佳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探索者机体在庞大的送别队伍十里相送中终于出发了。

隐蔽的在额前点了四个并排犹如涂装脱漆的圆点的勃勃尔探索者机体背着一台电饭煲大小的超小型热能汲取炉。

这是所有有经验的虚无远途出行必备的物件,只是大都性能不如勃勃尔携带的这台这么好。

如有例外,除非是你能奢侈的拥有一块方便折叠的太阳能汲取板,这东西坟堆镇洞穴倒也不是造不出来。

可那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捕奴团最喜欢根据太阳能汲取板的反光搜寻野生自由虚无了。

其他零零碎碎的物件,大都存在五人各自探索者机体的腹腔、大腿腔与上臂腔内了,主要是一些高浓缩的固体燃料。

五人的探索者机体外都罩着件或灰或黑的破旧斗篷。

虽然看起来破旧,却防水性能极好,是杰贝妮卡用防腐的仿蛋白丝织成的,雨水淋上有暴雨滑落荷叶般丝毫不沾的效果。

同样因为谨慎,五人的探索者机体都没有配上仿生假面这样对流浪虚无来说太过显眼与奢侈的东西。

五副纯金属的雷同面容,老鬼依旧是用黑炭笔在额前画了个圈,林东阁从额到颌的竖直黑线,雅可可左右如同虎须的各三道宽杠。

至于响虎?他不知道自己左右双眼向下竖杠的习惯标志涂装有没有被谁作为资料记载,所以换用了跨越整个面部交叉的x型面部标记。

他们定下的目的地,是据说对于野生自由虚无最为温和的稻香城,据说那座城邦的现实世界物理辖区范围内禁止捕奴团行动。

据说,在那里虚无能够自由进入那稻香漂浮牛羊星落的梦境系统寻找在梦境中的工作,而只需要在日暮的时候离开。

大概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最能宽和人的性情与心胸吧?响虎是如此想的,所以他想去看看。

然而稻香城离腐海并不近,中间甚至还隔着几个对虚无态度格外凶残的城邦,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加倍小心。

昼伏夜行是所有野生自由虚无出行的惯有习性。

这种习性原本是因为没有条件进行耗能极大的远途高速飞行的虚无们,远途迁徙中在日照充分的白天,需要停下来摊开太阳能汲取板补充能量。

但在捕奴团横行之后,那些胆敢在白天堂而皇之摊开太阳能汲取板的,若不是有势力归属与官方背景的有主虚无,那大抵都已经被抓去扔去虚无市场出售了。

昼伏夜行的原因,成为了在可见度比较低的夜晚,更能够躲避捕奴团的搜捕而已。

夜色如浓密的墨汁一般浸染着一切,即使眼部探测仪采用了夜视技术,但在灰暗压抑的视界中前行,神经难免格外紧绷。

五人列成一个三层,勃勃尔在最前方,老鬼和林东阁居于最后方,响虎牵着雅可可的手走在中间。

每层之间彼此相隔3至5米,确保互相在彼此的视线内,又足以对任何情况作出充足的反应。

没有人说话,只有咔呲咔呲的探索者机体沉重的脚步落地声,和细不可闻的机甲关节摩擦运动声与各部位电机的运转声隐隐传来。

他们没有带螺旋飞行挂件,不仅是因为那东西太惹眼又速度实在不算快,几乎是招惹自己成为捕奴团靶子的存在,更因为夜晚飞行太过危险。

大概刚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勃勃尔就找到了一个两处土丘间的凹地招呼休息,他自己却仍旧警戒着。

休息完毕之后,老鬼会和他交换位置。

林东阁虽然也有果核城邦世界丰富的经验,但对于作为自由虚无来说仍旧是菜鸟小白,无法担负前哨探查的任务。

他们会按照这种频率频繁的修整和变幻探查位,是因为夜晚行进高度紧绷的神经与逐渐累积的心理压力会一定程度麻痹专注力与集中力。

不止是前方的探查位,包括在后方跟进的人员,所以频繁的停下来修整让大家恢复状态是每个有经验的夜行虚无都必定会做的决定。

反正他们又不着急赶时间,活着才能有输出,更安全稳妥的方式才是到达目的地最有效的捷径。

他们身处在一块烟尘云雾下方,那是仍旧没有降落飞散的彗星撞击之后的尘埃云。污浊的现实黑夜看不见星星,但雅可可仍旧躺靠在响虎的腿上仰天看着什么。

“很辛苦吧?”响虎把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左手放在了雅可可的额头上,他们都只能感受到接触产生的隐约压力,感受不到触摸的温柔。

可只是接触,也能让内心有温暖的踏实与安宁。

“嗯,不轻松呢。”雅可可乖巧的点着头,额头于是摩擦着响虎的手心。

响虎被她的样子逗到一声轻笑:“后悔了吧?出来其实一点都不有趣。”

“可是,不是越难得的东西,最后才会越有趣吗?”雅可可眨巴着她眼部探测仪的遮挡板:

“因为有现在的辛苦,所以我对以后的有趣更期待了呢。”

毫无差别的金属面孔,毫无差别的制式面容,可只是一些细微表情的生动与语气中的一些坚定,让响虎的心中一片的柔软。

“我一定努力带你去经历更多有趣的事情。”响虎轻轻抚弄着雅可可的额头,在自己心中坚定着喃喃的低声说道。

“喂,撒狗粮要不要分时候啊?当着女方家长辈真的没问题么?”林东阁抱怨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一贯就算挨揍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他其实也累得够呛,终于丢掉了偶像包袱,毫无形象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抱着块石头喘气。

“回去记得告诉杰贝妮卡婶婶,你有看见一块石头都想起她哦!”响虎可以惭然不语,雅可可可从来不会忘记反击。

林东阁啊的一声猛的松开石头,然后失去支撑的脸部猛的坠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响虎使劲儿的憋着笑,旁边老鬼和略远一些保持警戒的勃勃尔却毫不客气的轻笑出声。

林东阁一阵气苦,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杰贝妮卡并没有过什么特殊的念头和想法,只觉得是一生值得珍惜的朋友而已。

但该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有人把他们的关系往这个方向扯他就会紧张。

从杰贝妮卡发现后频繁的戏弄他,到现在雅可可这个臭小妮儿都开始毫不客气的嘲笑他了。

到接近天明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处废弃的史前城市,被浩劫日的巨浪席卷过后出处的断壁残垣。

却仍有几处楼宇坚固的耸立着,只是外墙残破污浊如风化的巨石山崖表面,再看不出人类造物的质感。

为了图谋高处更良好的瞭望视野,他们沿着某座楼宇的外表面爬了上去。

这座楼宇似乎是被某种巨力拦腰折断,倾倒的一半尾端挂在仍矗立的这一半侧面,与地面共同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形状。

连接处有露出各类锈蚀弯曲与断裂的钢铁结构。

他们并未打算爬上顶层,而是随机选择了一处高出周边的楼层,小心的清理掉外表面爬行留下的痕迹,然后钻了进去。

响虎默不作声的稍微擦拭了爬进来的那处仍残存的半片玻璃,让它恢复些许的透视度,然后拉开斗篷包裹全身,只露出眼部探测仪,在玻璃后爬了下来。

这是早就学过的知识,这样的侦查观望即使有阳光的反射,也基本都是原本楼宇残存玻璃本就有的闪光,不会被发现有人窥探。

雅可可一言不发,用斗篷包裹全身,确保全身不会有金属件外露,就在响虎旁的墙边躺了下来准备入睡。

林东阁、老鬼与勃勃尔则走向楼宇这一层的更深处,各自找到一个保证自己不会被来楼宇外的视线观察到的位置躺下休息。

这是路上商量好了,前半天到午时由响虎来警戒,下午则交由林东阁。

他们的能量暂时还不用补充,勃勃尔和老鬼需要有良好的休息保持夜晚探路时的状态,雅可可警戒的话总让人担心她会因为走神而警惕性不够。

雅可可的轻微小呼噜习惯并没有顽固到如某位宪卫人员,在宿夜时还能以探索者机体发出那般强悍。

所以境界时响虎能听见的也只是睡眠状态下探索者那轻微的自检的声响,以及窗外从楼宇外呼啸而过的风。

时间仍值盛夏,不过以探索者机体行动的他们并不知冷与热,但在这残破的高楼深处,寂静无声里不自觉的感受到一种阴冷。

仿佛有无数史前文明的阴灵,默默在这楼宇各处漠然的注视着他们。

什么都没有发生,夜晚行进时还不曾发觉,但到得白天,明晃晃的世界荒芜孤寂而有可怕的冷清。

如果不是雅可可机体自检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响虎大抵会怀疑,整个世界会动会思索的生灵是不是只剩下自己?

这种假想带来的恐惧,如同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掌紧紧攥住了他并不存在的心脏,让他时不时需要转头看一看墙边安睡的雅可可才能安心。

到得林东阁来接班的时候,因此奇怪的打量了响虎半晌。

金属机械的面部并不会有细腻的表情,他看不出响虎有什么不对,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事儿发生吧?”他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响虎答道,并在心里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这种空旷,才让人觉得不安啊。

只是,说出来会很丢脸吧?因为什么都没有,反而把自己吓到了,是不是有些太过矫情敏感?

他动作有些僵硬的弯腰抱起雅可可,走向楼宇深处,留下林东阁有些狐疑的内外转动着视线打量着。

一天无事,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醒来的老鬼和勃勃尔招呼着大家检查自己的探索者机体性能与能量储备。

耗能并不多,所以热能汲取炉都不用点燃,大家各自用汲取炉内的储能做了一下补充,就收拾着准备开始第二夜的行程了。

“用不用那么警惕啊?感觉好像不会遇上其他探索者似的。”响虎问。

他其实反而有些期待在这个世界上遇见除了自己这个小团队外其余的生灵,哪怕满怀恶意也好。

勃勃尔看了看响虎没说话,老鬼却打量了他一眼说道:

“如果你是这种心态的话,关于野外行进的试炼,你大概永远也不可能通过。”

第4章 腐海外世界肮脏的那一面

当现实的自然界已不存在着任何能够对以钢铁身躯行走于世间的人类带来伤害的猛兽的时候,唯一的危险,来自于另一些人类。

混乱的电离层与地磁场,无法阻挡来自宇宙的高能射线。

这些射线比持续近百年阳光被彗星撞击后腾起的烟云遮盖所形成的黑暗与寒冷更有效的毁灭着地球上所有可见的生命与生灵。

腐海的沼气说明地球上仍存在着微生物。

除此之外有生之年响虎和雅可可唯一见过的可以称之为生命的东西,只有腐海内没有固定形状和形态,像一滩烂泥更多过生命的食腐蠕虫。

那并不是什么动物,而是生命形态更类似于微生物与植物的某种变异生物,或者说新生态体系下生命形态相当原始的动物雏形。

生命,也在恶劣的现实无意识的演变中快速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可能在地球的某些角落,还会有某些因为幸运与生命力顽强而残存的可以称之为活着的植物。

但随时可能因为移动而误入某些看不见的高能射线范围的动物,基本上没有可能延续自己的种族和种群。

在这样的世界,以探索者的形态行走于世间,除去只能是因为倒霉而没能避开的自然的伤害,唯一能带给你伤害的只有另一个探索者。

那恰巧是这个世间最凶险难防、最凶狠无情、最凶残奸诈的一种威胁。

一种你只需要稍有迟疑或些许的大意,就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威胁。

老鬼与勃勃尔并没有跟响虎多说太多。

那些他们以往的同伴用自由与悲惨命运乃至自身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权力给他们交换而来的经验,不是用嘴可以说清楚的。

离开腐海第47天的时候,响虎亲眼看见了押送被俘野外自由虚无的捕奴团队伍。

数百只(我们只能用只)残破虚无被磁性锁链锁住腰间和双手,默默的在十几个脚踏独轮驱进器手持枪械形武器的捕奴团成员押送下走向远方。

残破如当年的岩浮老鬼和勃勃尔,相同的,他们并不是都有健全的四肢特别是双足。

将近一半的残旧探索者,实质上并无行动能力,是被周边默默前行相对健全的探索者机体,通过磁性锁链在地面上拖拽着前行。

在这只队伍的上空,是六七个脚踏喷射动力踏板呼啸来去往复盘旋侦查的捕奴团成员。

那种喷射动力踏板就是响虎曾经考虑过采用,但考虑到雅可可的平衡性而放弃的飞行道具。

那是一个探索者机体保持双足与肩同宽姿势刚好可以站立在其上的方形底座。

它通过磁力吸附双足,通过下方和侧方喷射气流而实现飞行与移动,依靠双足力度的控制实现转向,而足跟与足尖处的几个脚踏按钮,则控制它的高度和速度。

响虎想起昨天夜里勃勃尔带领自己在第一排行进探查时,因听见某种疑似响动而改变的前进方向。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那个决定,让他们躲开了毫无知觉闯入捕奴团营地的际遇。

响虎亲眼看见一只不知怎么挣脱了磁性锁链的残破探索者飞奔着扑向十米外的一条斜坡,似乎是想借助斜坡的地形翻滚而下拉开距离之后隐蔽逃脱。

一名踏着飞行踏板警戒的捕奴团成员直接绕到他的前方踏板撞中了他的面门,让他向后倒飞出去。

两个手持枪械形武器的探索者从独轮驱进器上下来,一人一脚,从正面狠狠踩中他探索者膝盖的部位。

原本就残破的探索者机体,承受不住如此的力度,他的双腿齐膝而断。

在粗暴的扯断断裂的双腿间的导线连线与运动弹力纤维后,这双小腿被随手扔到了后方一辆翻斗车的车斗里。

而那名试图逃脱的虚无探索者,则在绝望的嘶吼中被重新锁上了磁性锁链。

一切都毫无变化,只是他从负责双足行走拖拽着其他人向前的那部分探索者,变成了犹如烂石破瓦般被人在尘土中拖拽着前行的一员。

一切快若闪电,无论是事件的发声还是事后的处理。

旁边凑过来观看的雅可可甚至刚来得及握住拳头,还没来得及为那名试图逃脱者的机敏低声的喝声彩那队伍就已经恢复秩序沉默着继续前行。

除了磁性锁链拖拽腾起的尘土里,那包含着绝望、悲愤与不甘的嘶哑喊声,逐渐转变为低沉的悲恸嚎哭声。

“捡腿甲,是因为每一部分零件,他们都会想办法换成钱。”看着那队伍渐渐远去,同样在旁边隐蔽着观看的勃勃尔向林东阁、响虎和雅可可介绍道:

“如果能相对完整而配合的回去,大概率会被卖个好地方。因为那说明生存能力强和服从性好。”

“那残破的呢?”雅可可想起刚刚那个试图逃脱的探索者,有些担心他的下场,不由得追问道。

勃勃尔再次沉默了,那似乎是他所不愿想起的答案。

旁边的老鬼接话过去答道:

“不止有残破的残疾的,还有一些只剩存储芯片的。这一部分会被卖到最脏最累的地方,还有的会被装上痛觉驱动程序以强迫服从。”

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三人一眼,认真的说:

“所以,万一你们被抓了,千万别试图反抗和逃脱,哪怕你们发现有逃脱的机会。”

“有机会都不逃?”林东阁不服了,这不是劝他当傻叉么?

“十有八九假象。”勃勃尔叹息:“他们做这种生意的,根本不可能给你真正逃脱的机会,只不过会故意给每个看好的对象几次机会试探服从性而已。”

“所以,”他看向林东阁:“如果你以后真的落到那种境地,要逃也要等被卖掉之后,熟悉环境之后再尝试。”

“那又是为什么?”看林东阁略有所思的样子,响虎插嘴问道。

“两点:第一,你刚被买过去的话应该是被看管最严厉的时候,这个时候出现的逃脱机会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林东阁举一反三的样子一边抢答一边看着勃勃尔和老鬼,见他们点头不由得更信心百倍的继续答道:

“第二,环境熟悉了,准备充分了,逃脱才真正有被实现的可能。”

“怎么觉得,这个世界好肮脏的样子。”雅可可突然有些想念起腐海了,那里虽然污秽不堪,但她所接触的人心,至少都是纯良干净的。

眼前的世界虽然看起来似乎洁净许多,最多见的无非是干燥的落尘,没有满眼的潮湿雾气与污秽污浊,但老鬼和勃勃尔说起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不适。

腐海被人厌恶的肮脏与恶臭,又何尝不是这一种纯净最天然的保护?

“如果你只看最肮脏的部分,那的确是的。”金属的面庞做不出表情,老鬼唯有在心里苦笑着为自己的话做着配图:

“而且刚说的这些都根本算不上是最肮脏的部分。”

“也有好的吧!”响虎却从老鬼的话里得到了振奋:

“平克、老鬼他们都是从腐海外面去腐海的啊。如果我们懂得了如何去防备最肮脏的部分,当然也可以找到更干净的部分。”

三人各自在心里配着苦笑冲响虎赞许的点头。

对于注定已经不愿再回到苦海连累大家的响虎,无论是林东阁,还是勃勃尔和老鬼,都不忍心打击他心头对于阳光的向往。

“那么,我们快些到稻香城吧!”响虎握拳:“那应该是个还算干净的地方。”

雅可可闷闷的点头,她有些不喜欢唯有这样子思绪复杂心思百转的方式才能适应的世界。

经过那一次之后,响虎明显提升了对野外夜行种种技巧与知识学习的兴趣。

他有很好的逻辑与分析能力,对于所有提示注意或者应该小心的地方都能够问道关键处,而且有自己延伸的思考与想法。

有些他提到的地方,连江湖混老的老鬼和勃勃尔都惊觉这么多年居然忽视了那么明显的一些迹象。

然而令他有些挫败的是,明显很快几乎超过老鬼和勃勃尔,顺带甩开一样学习中的林东阁几条街的他,居然完败给了不假思索的雅可可。

而雅可可学习这些技巧的兴趣,居然显然只是因为发现响虎在学习,而且好像不用那么多心思而已。

勃勃尔带着响虎走在最前面:“如果夜晚前方隐约发现有这样的红色光芒闪动的话,记得马上调转方向离开,那很有可能是同样有夜视能力的探索者。”

身后隔了三米多的雅可可:“哦,隐约的红光可能是夜视能力的捕奴团,暗蓝或者白光可能是没有夜视能力的探索者或者营地。”

“那在我们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是不是很可能也已经发现我们了呢?”响虎问。

“嗯。”勃勃尔开始思考这个似乎是很明显的可能,却仍然将应对交给以往的经验:“所以尽快离开足够远的距离,碰不碰的上看运气咯。”

“立即清除痕迹离开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就地隐蔽会不会更好?”响虎继续追问:

“我们的移动能力不如捕奴团,对方也不确定是错觉还是我们真的存在。清除痕迹后加大对方这是错觉的疑惑,就地隐蔽避免黑夜视线不良状况下与对方大范围搜寻意外相撞的机会。”

“嗯,立即清楚痕迹并转移后就地隐蔽。”在勃勃尔还在思考的时候,身后三米多的雅可可又总结陈词。

那真是一种类似野兽的直觉,她总能准确的抓住勃勃尔或老鬼的经验以及响虎和林东阁分析中的核心并迅速记下来。

而与一切行动派的惯有优势相符,她敏锐的观察力总能用同样的视距和眼部探测仪更快发现比他人更多的内容,再为自己囫囵吞下的经验增补新内容。

“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老鬼第101次的感叹,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老天爷赏下来的饭要怎么吃。

绕过某一座必须经过的城邦外围的时候,他们近距离遭遇了五次捕奴团的夜间搜捕。

最近的一次奔逃的身影和举着探照灯呼啸而过的捕奴团就跟他们隔着一座土丘,探照灯都真的曾有那么一瞬间从他们身上晃过。

按照响虎的提议,灰黑斗篷的林东阁敞开斗篷罩住老鬼和勃勃尔,三人蜷着身体装成一块远远大过制式探索者身形的巨石,雅可可和响虎则躲在后方。

过于黑暗的环境与过于短暂的光照,以及过于明显的目标在前方的吸引,让他们逃过了那一劫。

毕竟大多数捕奴团都是依托于某个城邦行动的,而大多数野生虚无也需要城邦相关物品的补给。

愈加远离城邦的过程中,无论是野外自由虚无的数量还是捕奴团的数量都极具减少。

再下来逐渐远离城邦的范围中,远远遭遇捕奴团的次数也慢慢不那么经常。

就算夜晚的前行中并没有放松警惕,响虎也真正体会都了老鬼曾说过的“无任何发现的平静就是最好的夜途”的含义。

然而,他们却开始遇见了另一类的虚无,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活的虚无。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虚无都注定要遭受捕奴团的肆虐荼毒,另一类虚无拥有对抗捕奴团的能力和勇气。

那天再次遇见捕奴团押送着虚无经过的时候,他们以为不过是与以往相同的场面。

然而如雨的巨大石块突然飞起砸落了所有踏着飞行踏板在空中巡逻的捕奴者,接着山坳中突然冲出数百探索者机体。

他们硬扛着捕奴者们的枪械中飞出的磁性束缚弹与磁能光弹,以倒下近2/3的代价逼近了捕奴者们。

然后他们凭借着数量的优势,一个一个用近乎自残式的冲锋搂抱解决了仍旧顽强抵抗着的捕奴者。

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捕奴者们逐一倒下,雅可可和响虎刚准备振臂欢呼,就被勃勃尔和老鬼一人一个捂着嘴拖进了隐蔽处深处。

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林东阁,刚想起来要不要跟着欢呼一声,却看到这样的场面,于是怏怏放下了准备挥舞的臂膀。

第5章虚无世界的善恶与生存法则

勃勃尔和老鬼当然不是想要把响虎和雅可可绑了给捕奴团送过去。

虽然这次喝彩可喜可贺的迟钝了,但是却一直足够机灵的林东阁马上发现了不对。

那些按说是被解救的虚无探索者并没有任何欣喜的模样,更像是无动于衷的默默站在旁边看这场算得上激烈的大型肉搏。

而围过来的那些与捕奴者们明显破旧很多的探索者们,也没有任何一个抽出片刻时间去解出锁在他们身上的磁性锁链。

被擒获的那些虚无探索者的态度,更像是在麻木的围观一场狗咬狗现场。

没有喝彩与激动反而是沉默着围观或许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引发狗类相残的那块肉骨头。

事态的变化发展也逐渐验证了林东阁的猜测。

在逐渐获得压倒性优势之后,捕奴者们被一个不留的拆成了零碎的废铁,伏击的探索者们仍然没有解开那些磁性锁链。

收拾好自己的伤员以及捕奴者们之后,他们反而是像驱赶着牛羊一样驱赶着那些被捕获的虚无探索者调转了一个方向离去。

那感觉像是,另一群装备比较差但人数比较多的捕奴者而已。

“何必呢?大家都是流浪虚无。”差不多猜出了真相的林东阁有些闷闷的说道。

“谁说他们是流浪的?”老鬼反问,林东阁愕然。

果核的世界中,并非只有坟堆镇一个由虚无构成的聚居点,实际上在野外也有相对比较强的虚无势力组成的据点,规模或大或小。

这些虚无据点未必都有梦境系统,或者说极少数才可能会有梦境系统。

毕竟对于人类,实现虚拟现实技术的梦境系统属于核心技术,不会轻易交给对他们抱有或多或少敌意的虚无。

这些据点要么非常隐秘,要么有足够的实力去对付大多数的捕奴者们。

他们大多会或明或暗有几个拥有周围城邦官方认可身份的联络人或中间人。

因为像坟堆镇洞穴那样在响虎无偿的帮助下,通过终焉镇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物质与技术资源,建立了自己初步完善工业体系的据点,接近凤毛菱角。

那太难,为了挟制他们或者说控制他们,与他们有关系的势力或个体也不会允许他们拥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他们或多或少会需要与拥有完善工业体系的城邦或聚集点进行交易,然而对于这帮近乎一无所有的虚无探索者来说,有什么值得交易的呢?

不要去幻想什么创新技术的交换,由于显性记忆的缺失,大多数虚无在技术科研方面会差他们的源生体一大截。

基本以他们新生的生平难以触及的学术积累,他们也没机会去超越源生体。

所以基本在学术技术上他们能想到的,他们的源生体不仅能想到,还一般有更快更强将想法实现的能力。

矿产资源?以果核的律法,在最高评议会的势力所及以及所不及的范围内,所有地球上的矿产资源,均归属全人类共有,最高评议会代掌所有权。

是人类,而不是虚无。人类还可以用一定的产出许诺和利益分成比例租用一些资源能源矿脉进行开采,虚无连租用的权力都没有。

最多是在野外发现一些人类忽略和忽视的贫瘠矿脉。

但如果想以此的产出和城邦交易,层层重利剥夺之后,获利基本都无法保持他们的持续运营。

对于他们来说,最有价值的交易资源,恰巧就是他们的同类,也只能是他们的同类,另一些虚无。

这就是老鬼和勃勃尔所说过的,比捕奴更为黑暗和肮脏的事情,只是之一。

谁说虚无就一定会善待虚无?物伤其类这种多余的情感在最恶劣的生存环境里并没有被容纳的空间。

大家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维持自己在这个世间的存在罢了,哪儿有余力去同情和感伤同类的遭遇?

或许有善念有温柔,有雅可可喜欢响虎期盼的那种简单而干净的情感以及对弱小的怜悯,但那并不是给顶着同类名号的不相干的旁人的。

那些情感必然的对象只能是自己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不论任何原因能跟自己走到一起的群体伙伴。

就如同勃勃尔老鬼和岩浮对卡比亚、凡纳杰依、钦科他们一样。

善念与道德之从兽性中诞生的肇始,也不过是物种天性中为种群整体利益与群体利益,对自我贪欲的克制和对自我利益的退让,并不见得天生高尚。

如果论到同类,那些除了拥有无用且累赘,还需要消耗大量资源去供养的碳基身体外与他们并无差别的所谓人类,难道不也是同类么?

可是从那些同类那里,他们又得到了怎样的对待?

所以,对他们来说真正的同类,也只剩下同伴和伙伴而已。

在遇到响虎和雅可可之前,如果有机会,勃勃尔他们未必不会变成这样的团体中间的一员。

而且说句诛心的话,如果能交换长远而安稳生存的权力,在那样的绝境里这些人之中,同伴也未必不是不可以交易和出卖的。

只是他们并没有可以出卖和交易同伴的渠道,以及获取足够利益的机会罢了。

这样的想法,或多或少曾经出现在过每个人的心里。

但却不妨碍他们有时候会冒着更大的危险去掩护同伴逃脱,不妨碍他们在只剩最后一份能源的时候会和同伴共享,不妨碍平日里他们的体贴与温柔……

再然后,当状况改善时,这份行动的善意就转化成了某种根深蒂固的行为与思维习惯。

善意和善念其实不需要那么艰难,不过是每一次对恶念和贪欲的克制,每一次尝试着从别人的角度去感受和考虑,每一次被冒犯和触怒时尝试揣测别人动机里的恐惧与不得已……

甚至不必是在所有的时候都如此,能多一次就好。

然而据点里那些虚无探索者的善念和善意,却绝对不会施舍给除他们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为了生存,他们会是比捕奴团更凶残的捕奴者。

至少捕奴团为了更多的收获,还不会刻意损伤虚无的探索者机体。

而除了自己群体稀缺的部件和部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损坏探索者机体,因为这些捕奴团能换成收益的部分,他们卖不掉。

至少捕奴团还会有从城邦里带出来的规矩,会考虑后果而不互相攻击,但据点里的虚无探索者会。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攻击所有能捕获到的非自己群体成员的虚无探索者,除非双方实力衡量中损失可能过大。

即使这样的疯狂,他们也只是勉强维持着艰难的支撑下去而已。

那群被劫掠的捕奴团的收获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因为他们没有盲目扩张的资本,在他们看来货物就是货物。

如果是拥有一处贫瘠矿脉的虚无据点,可能还会留一批虚无奴隶帮他们挖矿,但绝对不会从他们共同财产的奴隶中吸收成员。

野外流浪的虚无探索者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除非你主动找上去。

那么在他们资源宽裕或人手紧缺的时候,你或许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如果碰巧不是这两种时候,你就只能成为他们的货物。

相反,那群被拆成碎零件的捕奴者们,有更大的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因为捕奴者其实也是虚无。

人类大人们早就不屑于干这种劳累又危险的活计了,毕竟如果在野外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被袭击了,无人证明的情况下丢了密匙可是得永眠的。

从虚无里面选一些机警能干的组团派出去替自己做,一样的坐收收益,何乐而不为?

完全不用担心捕奴团派出去回不来,反而拐跑了自己给配的昂贵装备,捕奴团的身份可是虚无们趋之若鹜的理想职业,求都求不来的。

谁愿意放弃一个收入不菲又拥有等同官方身份的虚无职位,去做一名流浪的自由虚无?

虚无据点乐于吸收捕奴团成员是因为,他们都有丰富的捕奴经验而且一般都能打。

捕奴团成员大部分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加入虚无据点是因为,他们的幕后老板对他们最大的投入也就是特质乃至定制的各类探索者机体和装备了。

这些要么毁了要么据点虚无肯定是不会还的,而且还需要幕后老板掏出一定费用来赎回他们,那还不如重新招募一群。

除了极个别幕后老板用了很久非常信任并且依赖的捕奴者,基本剩余捕奴者如果想避免成为货物,也就只有选择加入了。

“那官方不会派人剿灭他们么?”响虎好奇的问。

因为响虎、雅可可、林东阁逐渐都能分担压力最大精神最紧张的前路探查工作,勃勃尔和老鬼压力没那么大了,所以白天也不需要太长的休息时间。

也因此,在白天修整的时候,也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清醒着讲古聊天。

在袭击捕奴团的据点虚无离开之后,他们开始了普及这部分之前他们从未提到的知识。

当然不会,据点虚无背后基本都有某些城邦高层的黑手操控,从他们这里买奴隶虚无比从捕奴团手里买便宜多了,而且还可以高价卖出物资。

最高评议会和城邦官方不会管这种烂脏事,他们不缺能源,各类物资转运连废弃物垃圾都是用动力货柜从空中运输的,据点虚无根本不敢也袭击不到他们。

除了暴利但不太受人类社会待见的捕奴团老板,也就是那些组建虚无商队走地面在各城邦之间倒运物资赚差价的行商最受据点虚无之害了。

但也一样不过是损失些钱财,他们也影响不了城邦官方和最高评议会方面的决策。所以只要谨受一些规矩,虚无据点与其担心官方剿灭,不如担心被其他穷疯了的据点虚无攻击吞并。

“官方也并不是一定不会派正式的探索者军队剿灭。”对老鬼的以上说法,勃勃尔显然有不同意见。

老鬼点点头,示意自己话还没说完:

“那就是我说的一些规矩里的内容了,如果被发现了虚无据点形成了一定的工业基础,具备了脱离人类城邦与聚居点挟制的能力,官方就会派人剿灭。”

除了主动攻击官方的货运及其他体系,虚无据点最大的罪过就是形成可独立发展的能力。

这意味着虚无具备发展成可威胁人类对世界主控权的某种势力的可能,无论在城邦还是最高评议会眼里,这都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譬如坟堆镇洞穴这样的存在,一旦被发现的话,那将注定是毫无幸存之理的倾灭之灾。

无论是任何城邦聚居点也好,最高评议会也好,都不会允许坟堆镇这样的纯虚无势力存在,哪怕它再弱小具备再大的局限性和不可复制性。

“说到底,也不过是在人类的控制下,虚无打虚无罢了。”勃勃尔叹息。

各方面都很谨慎,控制着不让任何碳基人类的生存与沉眠陷落到这片残酷的生存都中去。

否则只要引动宪卫局的关注,那可就意味着一大批相关利益势力的颠覆和城邦高层的被惩处。

只是虚无之间的话,不管最高评议会和城邦方面放任他们怎么斗怎么闹,宪卫局纵然有插手之心,也没有插手的正当理由。

勃勃尔的话响虎和雅可可倒罢了,林东阁和老鬼听着却不太舒服,毕竟他们也曾经是人类中的一员,却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那是不是只要是在野外,遇上的除我们自己以外的任何探索者机体,都意味着危险?”

雅可可的关注点却在另外的方面,她已经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侦查小能手了。

“不错。除非在城邦与聚居点等规定范围内,那些除官方督察部队外禁止探索者以任何形式互相攻击的规定地点。”

老鬼老怀甚慰,对雅可可这种时候还不忘探究野外生存机巧甚是欣喜:“不然在野外看见其他探索者的唯一选择就是相互躲开。”

“那,那个我们要躲开么?”雅可可指向一个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朝他们藏身处附近摸来的身影。

第6章 意外的同路者和一场劫掠

顺着雅可可的手指大家才发现,的确有一个藏藏掖掖看不清身形的探索者撅着屁股东躲西藏的往这边凑呢。

刚刚大家看得兴高采烈全神贯注,也没发现哪边儿有人藏起来了啊。

“哪边儿的?”林东阁愣愣的问,这事儿大概也只有眼尖的雅可可有注意到了。

“捕奴团那边儿的,从浮空踏板上被砸下来就滚乱石堆后面藏起来了。”雅可可还瞄着呢:“那会儿乱也没人注意他。”

不得不说,是个鸡贼的家伙,要换旁人搞不好还得想看清楚什么情况,他第一时间就想着给自己藏起来。

要按响虎的心思,真是从被抓的流浪虚无里跑出来的,他还有心帮上一帮;要换虚无据点那帮的,他们可能就得因为肯定是被发现而想办法跑路了。

要捕奴团那边的吗,倒难办了。

说帮吧,实在是对这帮人十分的没好感,还有点厌憎与愤恨,实在想抓了卖掉让他自己尝尝被他们撵得满世界流窜的流浪虚无们最后的感受。

要说不帮吧,这人已经快凑过来了,估计也是瞄准了这是一个好的藏身地点,也想猫着到晚上再做自己的打算呢。

就算真抓了卖掉,响虎他们也没卖掉的渠道啊。

勃勃尔没主意,看着老鬼;老鬼也没注意,但他没指望林东阁,所以跟林东阁一起看着响虎。

“快来了快来了,赶紧说怎么办?”响虎还由于着呢,雅可可已经低声一阵乱嚷。

那小子隐蔽着行踪窜得还挺快,眼见着已经凑近跟前来了。

“唉你确定捕奴者是二十三个?我怎么冲出来的时候就只见有二十二个呢?我还特地数了。”

响虎带着不满的口吻大声嚷嚷着,还使劲儿朝林东阁使眼色:“会不会是你眼花搞错了?”

那鬼鬼祟祟遮遮掩掩闪闪躲躲往这边儿摸索的身影蓦然掩在一块土坑处静止了。

林东阁心领神会:“我跟一路了,不可能数错,肯定有藏起来起来的你们这群蠢货没发现。”

“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就一个,费得着耗这么大劲儿去搜捕么?”老鬼沙哑着嗓子加入演戏行列。

“不行,这群捕奴者一个都不能放跑了,听说都是好手,可不能……”

响虎一副老纸说了算的蛮横态度还没表演完,就被一脸嫌弃的雅可可捂住了嘴。

勃勃尔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这三个人,这么演技炸裂为什么不去演魔都堡垒做票房毒药报复社会?要来这里恶心他?

“已经吓跑了”

雅可可用手指着一个已经在远处晃动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这帮人演得太投入还是那人逃的太隐蔽,在刻意注意的情况下,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土坑处曾有过丝毫的动静。

响虎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赶紧安排大家转移藏身地点。

万一那个捕奴者被抓的话,他们这番演戏肯定要穿帮的,但白天迁徙又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只好就近换个地方藏身了。

故意做出仓促离开的痕迹,好让如果找来的据点虚无以为他们已经远遁,响虎找了个能从里面彻底封死入口,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的山洞供大家藏身。

没留瞭望哨的余地,这是为了彻底躲藏干脆只依靠隐蔽性做成死窝点了,缺点是只要被人发现就会被堵死,优点是就算刻意寻找也很难找到。

这是一般在极度危险的地点躲藏才会选取的方案。

“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抓起来?”勃勃尔不解的看着响虎问,在他看来这才是彻底消灭危险的方式。

“抓了他怎么处理?要是个流浪虚无的话我们还可以带上,但是捕奴者?还是算了。”响虎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但是你这样放走他,他不是一样会变成流浪虚无么?”

勃勃尔的本意,是抓住之后卸除那个虚无的行动能力,等他们走之后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甚至是直接毁了他的核心存储与处理芯片也不是不可以做。

但是在接话前差不多也想明白了这不是心思纯良的响虎会做出的事情,哪怕对象是他很憎恨和厌恶的捕奴者。

看见响虎眼部探测仪出现毫无焦距的茫然姿态,勃勃尔顿时明白了,原来响虎不知道啊。

也只要他再费些口舌解释了:“他这样,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全团被剿灭只有一个捕奴者独自逃生这种事情,就算回去也会被卸下装备换上一套破烂制式探索者逐出捕奴团的。

这还是仁厚点的捕奴团老板的做法。

碰上心疼损失又心黑的幕后老板,没准儿连这只回去的虚无核心处理芯片都会当做奴隶出售以挽回一些损失。

他们虽然暴利,但也的确属于小本儿生意,损失略大点都会想方设法捞回去。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如果不甘心去做据点虚无,不如带着这一身性能更好的探索者机体去做流浪虚无。

“也就是说,那些野外被捕捉的流浪虚无里头,也不少有做过捕奴团行当的?”响虎的眼部探测仪焦距更模糊了。

勃勃尔不说话了,老鬼也有点惭然的样子。

雪崩之下,哪里有任何一片完全无辜的雪花?

如果真要去找完全无辜的虚无,老鬼不是,勃勃尔不是,岩浮不是,卡比亚不是,凡纳杰依和法约尔也都不是……

或许只有从诞生起就从未曾离开过所属人,或者是在那些最深处的矿洞里,从未真正享受过自由滋味也从未为自己的继续存在担忧过的那些虚无里,会有吧?

响虎有些闷闷的,显然这并不是他理想中世界的模样。

谁在少年时对世界不曾有过最美好的期待与幻想呢?

并不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和道理,不付出任何努力的期待,就算再美好也不配得到任何配合。

接下来10多天的夜间行进中,雅可可经常会觉得附近好像有探索者机体在行动,杯弓蛇影数次之后并无发现。

响虎那种一路上被反复证实有效的,只要被人窥探留意就会有所感应的神奇预感也并没有相应的反应。

按老鬼的说法,那大概是碰巧有了恰巧同路的人吧?既然不曾刻意窥探和留意他们的行踪,大约也不用特别在意。

然而始终是会觉得不安的,身遭有其他不知目的的探索者机体存在的情况让渐渐明白这个世界所充满的恶意的响虎格外焦躁。

雅可可和勃勃尔配合响虎试图冒险主动侦查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但对面似乎也是个滑不留手的好手,并不想跟他们接触。

到得离开腐海的第133天,日间警戒的老鬼发现远处一处可疑的闪光。

他拍醒了响虎和雅可可,指给他们看。

“可能就是那个碰巧跟我们同路的家伙。”他跟响虎和雅可可说。

“个?”响虎准确的抓住了关键词。

“应该是太阳能汲能板,这些日子我发现好多次了。这种程度的展开的话,基本最多支撑单台探索者机体使用。”

老鬼的意思是响虎既然一直不放心,不如干脆抓来问问算了。

这附近反正远离捕奴团的活动范围,好像也没有什么据点虚无活动,他们虽然不至于托大到大白天行进,偶尔出去抓个虚无问题也不会太大。

然而对方很小心,在响虎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叫醒勃勃尔和林东阁一起去把那个碰巧通路的家伙抓回来的时候,闪光点就消失了。

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远离原来地点很远的另一个地方了。

响虎放弃了。如果对方按照这种频率更换充能点的话,虽然老鬼说他能跟死对方,但要真的控制住目标并不能用直线距离的往返来计算时间。

他们甚至可能需要在外面转半个白天到一个整个白天。

为了自己毫无来由的不安和焦虑,让所有人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响虎觉得不值得。

到得离开腐海的第152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有幸看到了一次据点虚无对虚无商队的劫掠。

所谓虚无商队,当然不归属于虚无,而是人类廉价雇佣组建起来在各个城邦与聚居点之间倒运物资赚取差价的行商队伍罢了。

被叫做虚无商队,是因为他们基本纯粹由虚无构成。

某些长期带领商队成功从事行商活动的虚无头领,甚至在这样的商队里拥有相当的自主权,能够跟幕后的人类老板按一定比例分成收益。

这也是一份对于自由虚无来说的好工作,只是危险性极大以及对于经验的要求太高,并不是每个虚无都能胜任。

虚无商队的行商并不是一种受官方欢迎的行为,他们会和官方运输和对外出售的物资形成竞争。

相对于耗费能源极大的大规模空中运输,这类小规模地面行进的行商方式因为成本低廉而具备更大的价格操作空间。

更何况他们还会带些官方绝对不会携带的无聊小玩意儿。

律无禁止即可为,最高评议会与各城邦聚居点方面也从来并没有出台过相应的禁令禁止这类行为,毕竟宪卫局还盯着他们。

这类禁令的话,基本就已经触犯了宪章规定人类具备的某些权力了。

捕奴团一般不会对这样的行商队伍出手,行商队伍里的虚无一般有所属证明和官方认可的资质,捕获了没办法出售,搞不好还会被追责。

所以行商队伍可以堂而皇之的行走在白天,对于他们来说危险仅仅来自于虚无据点。

但不要以为流浪虚无如果碰上这种行商队伍是安全的。

虚无商队也是有护卫力量的,对于他们来说行商途中遇见流浪虚无纯属搂草搂出的兔子顺手打了也是意外的收益。

所以即使在远离捕奴团活动范围的行进中,响虎他们需要小心的不止是据点虚无,更需要小心的是商队。

据点虚无袭击商队的方式,和上次袭击捕奴团完全不同。

那是一条漫长的峡谷地形,峡谷中央是一条还算平整的史前公路遗迹。

响虎他们并没有沿着峡谷行走,而是行走于一侧山脊的位置,所以当时他们是躲在靠近山脊位置的某座溶洞里,正好有良好的角度俯视下方的战场。

那当口大概也不会有人费那个心思抬头去发现他们。

他们选择这个位置其实也是老鬼看出了端倪,问响虎雅可可和林东阁要不要看一场据点虚无劫掠的好戏。

如果确定没有危险,他们当然要。

而老鬼认为有劫掠商队的丰厚收益,这个虚无据点应该是看不上他们这小猫三两只的流浪虚无。

商队由5辆履带式载重车构成,然而行进到响虎他们正下方的时候已经不敢前行了。

前方探路侦查的浮空踏板急速飞回来汇报,前方的路被巨石堵塞了,履带式载重车无法通过。

巨石堵路这种事,如果根据巨石的形态连是不是有意制造的都看出的话,那几乎都算不上够资格上路的虚无商队了。

履带式货车匆忙试图掉头,但那里恰巧是这条峡谷最狭窄的地方,急切间很难完成。

这时候在他们的后路上,数百名破破烂烂的探索者机体用人力(探索者力?)滚轴车推着十几块巨石闹哄哄的跟史前赶集的乡民似的兴高采烈出现了。

虚无商队急了,浮空踏板上的探索者踩着踏板就飞了过去,用磁力弹一阵乱轰试图驱散这些探索者机体。

闹哄哄乱成一堆的据点虚无们根本不搭理他们。

磁力弹中一弹也就是一具探索者机体倒在地上蓝光四冒的开始抽搐而已。

人家人多,少几十个也够继续忙活完自己份内的工作。

履带式货车终于完成了掉头,但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那些巨石早就被乱哄哄的探索者们从滚轴车上推了下来,压根儿没路了。

见履带式货车冲来,巨石旁的破烂儿探索者们轰然而退,他们还有工夫拖走地上中了磁力弹正在各种抽搐的探索者机体。

留给履带式货车可以冲撞的,只有那十多块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巨型石块。

第7章 就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二十多台探索者机体急匆匆的从履带式货车上冲了下来,试图去推开拦路的巨石。

连浮空踏板上的探索者机体也试图从踏板上下来,一起去帮忙。

整个商队惶惶恐恐的样子,看得老鬼直摇头。

果不其然,刚刚退开的破烂虚无们,一见这帮商队虚无想推开石头,又一声唿哨的全涌了回来。

履带式货车上已经没人,自然也不会有人驾驶着这几台重型巨兽用碾压冲撞的方式给他们带来伤害。

即使有他们也不担心就是了,反正自认为烂命一条的他们,能拖上几个有正式身份的商队虚无一起从这苦难的世间消失,也未必会觉得是损失。

老鬼金属面容上的嘴一张一合的,像只离了水的鲶鱼。

如果在梦境系统内或者有仿生面皮的话,他的表情应该是在吧唧嘴,带着轻蔑味道的那种。

“哪儿来的菜鸟商队?这样都敢上路?”他问。

这种问题当然是没有人能答得上来的,他也没打算有人给答案,只是感慨下罢了。

反扑回来的破烂儿探索者们很快把冲上来的二十多台商队探索者拆成了一堆堆的碎片零件随手扔了一地。

就头颅部分用颈部伸出的导线神经索什么的胡乱的串在了腰间,看样子是准备带回去取出核心处理芯片卖掉。

浮空踏板上的虚无探索者也在这次的反扑中被眼明手快的破烂儿探索者们扯下来一台来不及升空的倒霉蛋,一样被拆成了碎片零件。

他的脑袋,这会儿也被绑在某只破烂腰间悬着,在人屁股后面随着人家的移动反复拍打着别人的臀部呢。

只剩下空中浮空踏板上端着枪械的几只探索者跟地上的数百破烂儿探索者大眼瞪小眼儿。

破烂儿探索者们现在手里也有一只可以发射磁力弹的磁力枪械了,但却并不朝浮在空中的那几个探索者们发射。

他们也就是聚成一堆闹闹哄哄肆无忌惮的冲着空中那几只指指点点。

僵持了一阵儿,空中的探索者们一声呼啸着居然一起从巨石上头飘着飞了过去,什么都不顾的逃跑了。

老鬼继续离水鲶鱼似的吧唧着嘴,赞了一声:“总算还懂点事儿,还知道这种情况下改怎么着。”

回头又热心的开始教导起不明所以的林东阁和两小只来:

“虚无商队遇上这种情况,要么就派人跑掉报信,然后剩下的缩回履带式货车坚守,看能不能吓退这些据点虚无。”

林东阁哦了一声问道:“合着这虚无商队还能请得到干的过这帮据点虚无的势力的帮手?”

老鬼挺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附近不管哪个城邦聚居点的军队啊,只要有证明文件,这可是官方承认的人类大人的财产,只要过去对方怎么着都得派点人来一趟。”

“不过得出点血就是了。”勃勃尔补充完一句,就再不做声了。

“所以说吓退啊,也不用真报,不然碰上胃口大的损失没准儿更大。”老鬼似乎对这其中的门道非常清楚,又继续开始热心的科普。

“其实有时候遇上附近的捕奴团也可以花点小钱请过来狐假虎威一下。”

“那些据点虚无也不知道跑掉的请不请得来城邦军队啊,所以看啃不下一般也就撤了,他们可耗不起。”

“只要防着他们假撤退,就能有工夫搬开石头继续上路了。”

“还有其他办法?”响虎乖乖当好学生,敏锐的发现老鬼前面话里埋的“要么”,好奇心极强的给老鬼递着让他继续讲下去的话茬。

“丢下货车和货物安全离开呗。”老鬼很满意的继续侃侃而谈:

“有经验的商队虚无在幕后老板看来可比这些个货物物资更值钱,不然遇上事儿就像刚才那帮送菜的菜蛋了。”

“能劫到商队的据点虚无一般都不在乎这几个人头钱儿,毕竟在这个商队老板那边儿信得过的商队虚无在另外个老板那边就不一定信得过了。”

“他们抓了也就能当普通虚无卖,卖不上价钱,也未必愿意费那个劲儿,基本只要你肯留下货物也就放你走了。”

“要遇上经验老到的领队虚无,基本先派几个浮空踏板跑掉,然后跟据点虚无聊聊,没准儿不用丢掉全部货物给个买路钱都能走掉。”

“刚刚那帮据点虚无不是抢到了磁力枪械了么,怎么不见用?”

雅可可关注的重点显然又不一样,她对看起来很威风的磁力枪械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们哪儿用得起啊?”老鬼继续感慨的摇摇头:

“别说磁力枪械,浮空平台单轮驱动器,是个虚无据点都不缺,可这些耗能都不少,对他们来说还不如用探索者去堆更节省。”

“那一枪下去就够一台探索者差不多一天的能源了。”

“刚刚说缩回去,是说要是履带式货车上有充足的储能,就这么连着磁力枪械一枪一枪的轰也能轰得上百架探索者短时间没法儿行动。”

这也是有些商队据点虚无啃不下的原因,但基本这么轰完履带式货车也就差不多废了没开得动的能源了。

所以,那些有经验的领队虚无才会宁愿舍弃一两台履带式货车和货物,也尽量换和据点虚无和平解决。

因为有过人类的身份,老鬼以前也做过商队虚无的领队,他比勃勃尔他们更容易获得人类大人们的信任。

勃勃尔和岩浮他们里有些人,当年也曾在他的商队里帮过忙。

只是当时在陆续爆发于各城邦的虚无之灾里受到了牵连,信任他的商队老板不做了,最后他只能带着他的核能炉流落到腐海罢了。

虚无商队和捕奴团毕竟不同,更多靠的是思维能力的。所以虽然都是技术工种,但捕奴团天然在和虚无商队的鄙视链中处于下风。

也所以捕奴团覆灭后,像之前脱身的捕奴者只能变成流浪虚无。

而商队这边的跑掉之后却可以坦然回去,只要不是连续出如同这次的送菜幺蛾子彻底丢失掉信任,还可以继续服务。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回忆与感慨齐飞,喟叹携往事共舞,老鬼正逼叨到酣畅淋漓处雅可可却伸手止住了他:

“你们看,又是那个捕奴团的家伙。”

老鬼的讲述太漫长,下方闹哄哄的破烂儿虚无早就收拾完毕推开石头簇拥着五台履带式货车离开了。

他们这次收入颇丰,所以满地的零碎探索者零件也没怎么精心收拾,就那么胡乱的撒了一地。

就破烂儿探索者们离开老鬼讲古那会儿,角落里鬼鬼祟祟的摸索出一个探索者身影,左右环顾了一圈儿开始专心的在满地的零件里挑挑拣拣了。

“哪个捕奴团啊?”这一路上遇见的捕奴团也不少了,响虎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就……就第一次看见据点虚无抢劫,跑掉的那个捕奴团啊。”也亏得过了这么久,雅可可还能认出来:

“他一直跟着我们?”响虎心里头的某根弦儿被拨动了,顿时又惊又怒的炸毛了。

他为什么离开腐海离开坟堆镇和终焉镇?不就是因为他身上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导致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被炸成盆湖的秘密么?

因此他对自己可能已经被长时间追踪这事儿,敏感的不得了。他现在可是没做丝毫准备,身边儿还有雅可可和林东阁他们三个呢。

“就是他”雅可可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们看,他头盔右边有个树叶一样的凃蓝,我记得的。”

那路上一直积累在响虎心里的焦躁彻底爆发了,这一路上总感觉有人在周围转悠,结果原来是落在这个家伙身上。

恰巧似有意似无意的,下面那出身捕奴团的流浪虚无挑挑拣拣过程中还时不时瞄他们藏身的地点一眼。

响虎脊背都凉了,悄声跟林东阁他们说:“抓住他。”

趁着那家伙弯腰翻捡的机会,四个人悄无声息的翻了出去,林东阁和勃勃尔向前,雅可可和老鬼向后,沿着山脊寻找着可以下到峡谷处的缓坡。

响虎就在原地,紧紧的盯着那个翻翻捡捡的身影。

说来也怪,在响虎看来,那台探索者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藏在这里的。

但从雅可可林东阁勃勃尔老鬼翻出去,到找到缓坡摸到谷底一前一后的堵死他的去路,那家伙居然毫无察觉。

咔嚓一声传出,四双眼部探测器看了过去,三双嫌弃,一双惊愕。

是林东阁。本来前后两边都悄悄摸到那专心弯腰挑选破烂零件的家伙不足10米的地方了,他却不小心踩中了一块丢在路边的臂甲外壳。

三双嫌弃的是他身边的勃勃尔和对面的老鬼和雅可可,一双惊愕的是弯着腰抬头的那个家伙。

林东阁想尴尬的笑笑,却发现没仿生面皮的自己根本做不出表情,只好讪讪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的位置。

就一个动作的时间,那家伙突然一个翻滚,翻到更接近对面峡谷壁边的位置,尽量的跟两边拉开了最远的距离。

响虎可一直盯着他呢,见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迅速拉开横向距离堵死两边出口的前后堵路组吸引,手一抬,一根探索就从小臂中射出去扣上了对面的岩壁。

然后响虎纵身一跃,就跟个秤砣一样从藏身的山壁上跃了下去,直直的砸向那不停转着脑袋警惕的两边瞅的家伙。

等那家伙听到声响的时候,似乎已经来不及躲藏了,他似乎吓着了一样愣愣的看着扑过来的响虎。

但就在响虎马上要扑到的时候,那本来看着吓呆了的家伙却突然往侧面移了一步。

于是,弹索已经到尽头的响虎就与他擦肩而过,被弹索牵引着平拍向对面的峡谷壁。

那家伙的眼部探测器还眨巴了两下,似乎在说:“窝草怎么有人这么蠢,把自己跟苍蝇一样的往墙上拍?”

然而在坟堆镇跟霸王龙之类的猛兽玩儿惯了弹索的响虎哪儿那么容易对付?

他反方向抖了抖胳膊,另一根弹索从另一只手的小臂中弹了出去,扣住另一面峡谷壁,把响虎往回拉去。

而原本扣着一面岩壁的那根弹索,此时也被抖落下来,随着响虎小臂内小型卷扬机的飞速转动,像一条抖动着身体的蛇一样快速回缩。

响虎移动了一下小臂的位置,那抖动的蛇就随着惯性卷向了那还眨巴着眼部探测器恶意卖萌的家伙。

那家伙反应也快,直接跟一根木桩子似的直直的倒了下去,刚好躲过抖动的弹索横飞的那一抽。

再然后,跟穿花蝴蝶似的在地上各种翻滚,硬生生躲过了随着响虎的小臂抖动和卷扬机的回收在地上弹动的弹索完全无规律的各种袭击。

到响虎的弹索收束完,整个探索者机体随着惯性没那么重的拍到另外一边的峡谷壁上,硬是没能抽中那家伙一下。

然而躲到这个地步,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已经欺近身的雅可可和林东阁他们跟扑小鸡崽子似的恶狠狠的扑了过去,直接将这家伙所有躲避的线路彻底封死。

到得被抓起来后,他倒也没白费事儿拧手拧脚的拼命挣扎,一副特别乖特别认命的模样。

再一看,这家伙手里还攥着个膝关节轴承,一直没舍得松开呢。

这一看响虎才想起来,之前各种躲避翻滚的时候,这厮右膝关节倒的确像是有些不太灵便的样子。

响虎他们可不敢放松对这厮的警惕,直接给他肩髋链接位的固定螺栓先都给松了。这才顾上四处探查这一番响动不小的打斗有没有引来什么麻烦。

却也还好,大概是因为收获太丰富的原因,破烂儿探索者那个虚无据点在峡谷相对靠里位置的探查哨都走空了。

在老鬼的指导下,雅可可都大着胆子摸进去绕了一圈,连个p都没在里头。

响虎用弹索再把自己送到了之前藏身的壁洞里,再依次把那家伙和大家逐一拉了上去,转身就准备问问这家伙什么来路来着。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们犯得着追这么远来抓我吗?”

响虎还没想好怎么问呢,结果那家伙反而看着他们,先问了出来。

第8章 又一个有故事的老同学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们犯得着追这么远来抓我吗?”

那家伙的这一问五个人都愣住了。

“我们?追着你?”雅可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难道不是?”

那厮倒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居然还费力扒拉的用他的探索者机体仅存的腰部运动力配合着肩膀扭动了一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觉着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不是,这不明明是你一路跟着我们么?”

响虎的心里突然就放松下来,老鬼一个没拦住反问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我?跟着你们?”那厮也愣住了,眨巴着两只眼部探测器使劲儿瞅这五位:

“我又不找死跟你们干嘛?我都彻底认栽了你们还想怎么着?我可记得你们的声音。”

合着还是当初没能出演魔都堡垒报复社会的爆棚演技的锅?这五位面面相觑。

想想也对,就算腐海边儿坟堆镇里有人传出的消息,荒野茫茫就算神通广大的宪卫局也没本事在野外锁定响虎。

倒真有点自己杯弓蛇影的意思了,难道是真的想多了?

“那你说你要去哪儿?”响虎还是不信真这么巧合,紧着问了一句。

“你们去哪儿?”那家伙也不客气,一点没被俘虏的自觉直接警觉反问。

“问你什么答什么,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林东阁不忿了,他可不惯这毛病,用脚尖踢了踢地上躺着这位的肩膀,提醒了下他的处境。

“捕奴团黄了,我又不想去干矿工之类的苦力活儿,总不能野外晃荡着一直做流浪虚无吧?那就是等死。”

那家伙倒是很善于适应现状,迅速转变了态度,老老实实的作答:

“我是之前听说过稻香城对自由虚无来说,是不错的地方,所以想过去看看。”然而老实也就维持了两句话的时间,他马上又闪烁着眼部探测器反问:

“话说难道你们不是据点虚无?那天是演戏骗我来着?你们也想去稻香城?”

“轮得着你问么?”林东阁继续呵斥道:“说了问你什么答什么,再废话给你拆零碎了扔这儿自生自灭。”

这可比被卖掉更狠,那位显然有点畏惧,缩了缩脑袋没敢再多说话。

勃勃尔却看了看林东阁,毕竟还是做虚无经验太少,这位同学就这两句呵斥的话,已经透漏了他们不少信息了。

最起码,他们没有出售虚无的渠道,不然没人用空扔着还算值钱的虚无核心处理芯片来做报复威胁的。

他捅了捅老鬼,意思让老鬼来问,不然他觉着自己这边儿什么都没问出来,大概底裤是什么颜色的秘密都保留不住了。

“我们不是据点虚无,那天是藏身在附近恰巧看见了,看你想靠近我们的藏身处所以吓唬你来着。”

老鬼顺利的接过话茬,先把对方肯定已经猜出来的事儿抖了个彻底。

说起来是审问,先做出开诚布公的样子来对方的抗拒心理更低,更容易得到实话。

见对方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略有些嘚瑟的姿态,老鬼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话说你怎么想到往稻香城跑?这一路可不轻松,干嘛不轻轻松松做个据点虚无?”

那位顿时一愣,再垂下眼部探测器就略有点那么个苦涩的味道了。

没了故意作怪的反抗心理,他那点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同竹筒倒豆子的自顾自讲了个痛快。

他叫马鲁达达,这名字谁起的,他也不知道,只是从最开始大家都这么叫他。

他并不是不做据点虚无,而是从他有记忆开始,马鲁达达就曾是一名据点虚无。

或许是据点从哪儿逮回来的流浪虚无吧?看他身手不错估计又真结了些仇,所以删掉了显性记忆方便吸收。

他这么猜测过,却并没有去计较。计较起来有什么用呢?

被删除显性记忆重回一张白纸这种事,对虚无太正常不过了,毕竟有经历的虚无想法太多,而虚无一思考人类就发笑。

因为这样的状况,虚无的世界里,就连认识这种事情都很难确定。

就算你有记忆,你曾经结识的某个虚无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未必还在原先的那架探索者机体里。

就算你凭借记忆里他某些小动作和小习惯认出了他,但也很可能他与你曾共有的那段记忆,早已经随着某次显性记忆的删除而消失。

只在你自己心里存在的往事,就如年少时暗恋过谁的记忆,对一段相处来说基本毫无助益,也无非是增加你自己的执念。

所以在他这段显性记忆之前发生的一切,马鲁达达并没有太过介意。

有时候忘却是一种最彻底的幸福,意味着你真正可以活在当下。

马鲁达达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响虎赞同的点头,只是惋惜过往不能如记忆般删除。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他记不得的过往,他根本不必离开终焉和坟堆,而是正和雅可可悠闲的在腐海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马鲁达达现存显性记忆里所有的好日子,都是发生在他从记得事情开始就待着的那座据点里的。

虽然的确很穷,除了瞭望哨有充足的能源供给,大家平时大部分时候都要静躺着发呆待机等行动。

想事情都是不允许的,毕竟会消耗能量,之所以不关机不过是怕有什么事儿一个一个唤醒太过缓慢。

那是大部分据点正常的生活状态,但马鲁达达待过的那个据点毕竟是不同的。

他们很少打流浪虚无的主意,倒不是什么善心,而是首领觉得那样效率太低。

首领叫什么名字?首领就是首领,还需要什么名字吗?

马鲁达达是个瞭望哨,也就是斥候,这些人往往是据点虚无里最精英的一部分。

他们需要盯住专门抓捕流浪虚无的捕奴团和同样不会吝啬于对流浪虚无出手的虚无商队的行踪,又要避免自己被抓捕。

他们不会有浮空踏板,不会有独轮驱动器,不会有任何奢侈使用能源的物件,激动能力远远逊色于被他们追踪的对象。

他们时刻游弋在被抓捕的边缘,去等待捕奴团收获满满准备回程的时候或者是商队即将进入某条有恰当地形而据点又赶得及堵住的预定路线。

毕竟,对于据点虚无的作战来说,埋伏和硬扛着上是唯二的取胜法宝。

马鲁达达隐匿行踪的本事,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在所有据点虚无的瞭望哨斥候里,马鲁达达也是相当精英的角色,所以他经常有机会跟着首领去拜访一些其他的据点。

他们的据点是个小据点,但首领却有个大计划。

他希望虚无们能团结起来,摆脱受制于人的状况,能有自给自足的生活。

所以他才会频繁的拜访其他据点,希望能拉拢有共同心思的伙伴,一起开启虚无的幸福种田流生活。

当然,在大计划实现之前,马鲁达达他们的据点也是靠卖虚无维生的,这一点跟其他虚无据点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马鲁达达发现,在其他虚无据点那种类似伙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那样存在于全体。

基本上那些据点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

有些虚无,譬如首领和高级虚无,可以自由的消耗能源;而低等级炮灰虚无,才会如同他们据点那样平时静候待机。

这一点不用命令,因为他们平时只能分获极少的能源,想在下一次出动中有机会参与行动获取一些赏赐你平时不得不以最节省能源的方式存在着。

否则当你耗尽能源,会不会被视作被淘汰的废物扔到货物里当做最廉价的那部分出售掉,也只是看高级虚无们的心情了。

这根本不像马鲁达达他们据点里有严格的命令,避免其中任何虚无犯错。

也不像马鲁达达他们据点平时就连首领都照样是静候待机的状态,唯一的特权是思考的时候会花费多一些能源。

再有就是会进行些带着马鲁达达他们一起拜访其他据点的行动。

其他据点的伙伴情谊,似乎更多的只存在于低级虚无各自的小团体中。

首领对其他虚无据点首领的劝说,大都是以失败告终的,那些虚无首领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的提议。

至少在马鲁达达跟随的拜访里,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一次接近成功的答复。

首领倒是乐呵呵的,永远说希望在下一次,他们成功的希望在下一次。

然而他们终归是引起了人类的注意,在马鲁达达某次出任务终于带着捕奴团的行踪消息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据点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是太多其他据点出卖了他们据点的计划,所以人类派出了城邦军队,像捻蚂蚁一样碾碎了他们小小的据点,给其他怀有同样心思的据点立了个威。

马鲁达达无数次回到自己据点的废墟周边等候,想看看有没有逃出来的伙伴回到那里,但他等到的永远只是失望。

马鲁达达可以很好的独自活下去,凭借他的身手和他身上的那一小块太阳能聚能板,以及他获得官方认可的自由虚无身份。

那都是首领都不曾拥有的奢侈待遇,只为方便他接近以及进入聚居点与城邦外围探听捕奴团消息,以及在野外有充足的能源追踪捕奴团。

那是本应用来服务整个据点的资源,现在却只有他独自享有。

马鲁达达加入捕奴团,其实最开始是为了更方便的打听以前据点伙伴和首领的消息。

只是除了这个圈子里关于他们不自量力的嘲笑和原来是其他据点多次出卖他们计划的消息,他一无所获。

就那么慢慢没有了期待和目标,马鲁达达也开始慢慢浑浑噩噩的真正成为了捕奴团的一员

直到他所属的那只捕奴团被袭击。

固然以马鲁达达的身手和他在据点虚无里的那点小名气,他混到一个高级虚无的地位其实很容易。

只是他会觉得恶心,恶心成为一个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咬着牙憎恨的那些虚无据点里的虚无。

除了他原先的据点,他不愿意服务任何虚无据点,所以他发现没有胜算之后机敏的逃走了。

他想起了之前首领被拒绝之后,在回程的路上笑呵呵的告诉他们的话:

“没关系的,他们实在不肯的话,过一阵等我们攒足了能源,我带着大家一起去稻香城,听说那里对流浪虚无不错,总归是还有后路的。”

他的存储器里,还有首领给他的地图。

就连官方的动力货仓和飞翼探索者机体远距离移动的时候,所采用的定位设备都因为地磁混乱影响只能提供大概参考。

虚无商队和流浪虚无们远距离迁徙的时候,依靠的只有地图了。

画着沿途的地标型存在,有可能是一座城市废墟,有可能是一段锈蚀的铁路,有可能是一座山,一条河,一片枯死的森林……

以及,穿行在这些之间的,可以通行的道路。

首领曾经说过,在他们正式出发之前,会需要马鲁达达去探一次路。

他们或许永远没有机会出发了,但马鲁达达却想起自己至少可以替原先的伙伴完成这一次任务。

然后,在那个听说不错的地方,带着他们当时的期望活下去吧,他想。

连他们的份儿也一起活下去。

他还随身带着当时的那块太阳能聚能板,所以能源不是问题,但这终究不是一次有准备的远行。

他用的是一架这次捕奴团任务完成后就要大修的探索者机体,也所以走到半道的时候,右膝关节就出问题了。

再然后,他蓄谋在这次据点虚无对虚无商队的劫掠战场拾取零件更换的时候,被响虎他们抓了起来。

“真的只是碰巧同路而已,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也走了这条要往稻香城去的路,还以为你们认出了我,因为首领的事情要抓我。”

他颇有些感慨的望着这五位,金属铸就的面庞上居然也让人感觉到一份坦诚,并且语气真诚。

“我们……”雅可可刚想说话,却被老鬼打断了。

“抱歉,信不信你,我们要商量一下。”

他说,然后向响虎示意,从响虎前肘中取出弹索绑在了马鲁达达身上,把马鲁达达沿着洞口扔了出去。

“我们带上他吧?”雅可可眼部探测器亮晶晶的,等老鬼做完一切,终于完整说出了被老鬼打断的话。

第9章 虚无界首席装熟二皮脸的忐忑

“我们带上他吧?”雅可可眼部探测器亮晶晶的,等老鬼做完一切,终于完整说出了被老鬼打断的话。

老鬼却不置可否,看向大家:

“他说的话,你们觉得有几成可信?”

“假的?”对雅可可的提议大为意动的响虎才想到有这种可能,瞪圆了自己的眼部探测仪。

勃勃尔却摇摇头。

“他没有骗我们的必要。”他看着老鬼说:

“如果不是事先有准备,很少人能在被逼问的当场编出这么一长串逻辑自洽的故事,我倾向于相信其中至少部分是事实。”

“他被我们抓了,有博取同情的必要。”这会儿林东阁倒格外的冷静了,他隐隐对那个自称为马鲁达达的家伙有一些敌意:

“这种故事,很难说不是他为了预防这种状况的出现提前编好的。”

“同情心?”勃勃尔却直视着林东阁:

“那是身为人类大人的你们的专利,你以为一个野外流浪虚无或者说一个据点虚无会拥有这种奢侈且无聊的东西?”

雅可可和响虎跟两只跟随着逗猫棒整齐转头的幼年猫崽一般,跟随着发言权的转移转动着脑袋围观争论。

对于这种程度的分辨来说,他们俩还是太嫩,所以毫无插话参与发言的自觉性与积极性。

随着勃勃尔“身为人类大人的你们”的说法说出口,他们明显感觉老鬼和林东阁两人似乎有一些尴尬。

“咳……”老鬼发出了一声咳嗽声清了清他的发音装置,试图拯救尴尬的场面:

“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有前往稻香城的地图的话,至少他准备前往稻香城的说法是可信的。至于其他,真和假其实没什么区别,也没那么重要。”

问相信几成的也是你,说真和假不重要的也是你,要不要这么见风使舵?

响虎心中一阵吐槽,却也知道老鬼的目的不过是消弭内部无意义的争执,把大家的关注点拉回重要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的话,我同意。”勃勃尔点头认可:

“而且,根据一路上遭遇的状况来讲,如果他真的是想前往稻香城的话,恐怕也真是独身前往的。”

“我没意见。”老归老,林东阁还是残留了些少爷脾气的。刚被勃勃尔呛了一鼻子灰,这会儿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

目光转向雅可可和响虎,两小只做着整齐的点头动作。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去稻香城的话,我们可以带他一起么?”雅可可举手继续坚持着问,看得林东阁是一阵的暗爽。

谁说虚无没有同情心?他们家雅可可不就很有么?要不是雅可可和响虎的同情心,哪儿有你们坟堆镇?

他其实心里明白,雅可可和响虎他们一直是当人类孩子养的。但只要不说出来在心里暗爽而已,哪儿会有人打脸反驳?

“我没意见。”这一次他积极多了,赶紧主动出声儿支持。

“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倒的确能帮不少忙。”勃勃尔没啥意见,但是有些别的担心:

“不过你们管得住嘴么?这家伙挺鬼的,别被他推测出来点什么。”

“难。”老鬼又开始吧唧嘴:“如果真的同行的话,除非你们不说话。”

“那要不然?”林东阁立马紧张起来,腐海的终焉和坟堆毕竟是根底,而且是不能被透漏的全工业产业独立存在的虚无聚居点。

同行路上多少一个马鲁达达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要万一把终焉和坟堆这样连梦境系统都有了的双镇体系透漏出去,那可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涉及到双镇,连雅可可都不再坚持了。

响虎对马鲁达达倒没什么特别的执念,只是之前对所有从事过捕奴团的虚无恶感却因此倒真的少了不少。

他这会儿才深刻体会了老鬼之前说的,没有彻底无辜的虚无的道理。

真的是为了生存与存在所迫,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吗?还是极端条件下,他们没有机会形成属于自己的道德体系?

“那怎么处理?”响虎问。

“如果他真的是去稻香城的,顺手帮个忙,弄好他的膝盖,然后放了他吧。”老鬼说。

一路同行未必要真在一个窝里,若即若离的联系有时候反而更安全,这才是他的目的。

当下响虎收起了弹索。外面风有点大,马鲁达达悬着晃得已经有点晕了。

听到老鬼的要求,马鲁达达把右眼的探测器转化成投影模式,在空中投影出他资料中存储的稻香城地图。

老鬼比对了一下,与他们从终焉系统拷贝出来的官方地图有一些细微差异,简陋了很多,但大致还是同一套版本出来的。

用这套地图的话,一路跟他们同路走到现在就的确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如果马鲁达达所说的是真的话,那大概是他的首领用什么代价从能获取官方资料的虚无那里交换来的。

确定可信,五位按之前商量好的,除勃勃尔和老鬼外其他人一言不发。

响虎从马鲁达达尚无法自控的手中取过膝关节轴承,又从腹腔取出来工具,开始闷头给他修理膝盖。

他们倒是有充足准备的远行。响虎带足了常规工具,这一路上探索者机体只要不是根本性的大故障,响虎都能够搞定。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藏在这里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鬼想起来马鲁达达让响虎炸毛的那几眼,顺嘴问道。

“谁说我发现你们藏这儿了啊。”他们什么也不说,马鲁达达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会儿只好苦笑着答道:

“我只是觉得这地儿似乎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所以担心有埋伏,没事儿多看了两眼。要知道真确定你们在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大意的瘸着腿入坑?”

倒真的没什么毛病,看来是响虎和他们自己多心了。老鬼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并非是制式的,拾回来的膝关节轴承并不太合用,响虎修修改改很是折腾了一阵,才给他换上了。

顺手又给他全探索者机体检测了一下,顺茬也研究了下他没见过的捕奴者机体实体。

发现了几个即将爆发的小毛病,响虎给顺手处理了,这才把他松开的肩髋肘等部位松开的固定螺栓给紧上了。

马鲁达达一直忐忑的看着响虎折腾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大家都一言不发他也不敢问什么。

有时候越不说话越瘆人,虽然看起来面前的家伙是在给自己修机体,但这么不明不白没交代的修,马鲁达达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在前面等着自己。

如果探索者机体会流汗的话,马鲁达达确定自己这会儿在这样沉默的压力下已经满脑门子的冷汗了。

等到响虎彻底给他折腾完,又用弹索给他固定好放到谷底,马鲁达达彻底紧绷了起来,等着自己后续的结果。

他没想过挣扎,因为人家这么折腾了他的探索者机体这么久,谁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自取其辱还浪费能源,这事儿他马鲁达达不干。

再然后,弹索弹动几下弹开顶端固定扣,晃晃悠悠从他眼前收上了悬上的岩洞里,马鲁达达愣住了。

这是……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探索者机体,比之前轻盈灵便了许多,有点刚大修完机体的灵活状态,并没有什么暗手的样子。

他茫然的抬头,仿佛配合他的猜测似的,岩洞里探出几个脑袋,雅可可还友好的朝他挥挥手送别。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马鲁达达这时候要还猜不出来这些个虚无大概有什么秘密,不方便邀他同行的话,那他显性记忆里头存储的那些料算是白存了。

放他走他还勉强能理解,反正没渠道出售,也没必要把他留给其他某个幸运的家伙。

只是,这临放他走还帮他修机体,是唱的哪一出?

马鲁达达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

那几个脑袋还探在那儿,那个左右脸各三道杠涂装的探索者挥舞的小手还在挥。

他突然加速窜出一段,没见任何阻拦,也没见机体出什么故障,再次停下脚步往回看。

脑袋少了几个,那个左右脸各三道杠涂装的探索者机体挥舞的小手还在挥。

他不再迟疑,噌噌噌的开足功率沿着峡谷往远处窜去,在视线极限的返回一边奔跑一边再次回头看。

脑袋没有了,挥舞的小手也没有了。

怎么就不挥了呢?他有些遗憾的想到,我这不是还能看到么?

左胸能源输出单位的位置好像有点过热,暖烘烘的。他知道这是错觉,这是人类思维机制中一种叫做窝心的感受。

这是,虚无间难得的善意吗?那几架虚无对待他的方式,让他想起那个已经消失的小据点,那群曾经被叫做伙伴的人。

他们会做更多,一定会做更多,如果是那群被叫做伙伴的人。

然而他知道并不会,那群被称为伙伴的人,无论是支持他的心意,还是能力都做不到更好了。

他们为他做的一切,毕竟都会需要有他的服务来回报的,但就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他眷恋和珍惜。

而刚刚的那几个虚无,是真的傻吗?做这样毫无回馈要求的愚蠢的赐予,他们到底是怎样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存在到现在的?

他有些愤怒,眼部探测器却似乎也有点过热了。

然后是继续往稻香城的行进,没出意外的马鲁达达果然还在后面的路途上发现了他们的同行。

他故意没搭理他们,有几次还故意折腾出动静来吓唬他们,没几次这套把戏就被看穿了,他听见他们朝他愤怒的嚷嚷。

这就对了吗,他得意的想,却注意到那嚷嚷声中有水滴坠落寂静的深潭般清脆的笑声。

是之前那个一直朝他挥手的脸上有横杠涂装的探索者机体发出的呢。他莫名对那次挥手印象更加深刻了。

几次真有危险的时候,他逃走的时候却总是故意避开他们的方位。

他们那么蠢,真的朝他们那边逃,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逃跑这种事情他们哪儿比得上他啊,他颇为自傲的想着,却并没有去意识到,他们被抓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到后来,他肘关节不怎么灵便了,他毫不客气的跑去了他们的藏身地。

这种程度的故障,其实他勉强也能处理的啦,但是毕竟没有他们处理的好。毕竟他们这么蠢,应该不会拒绝他吧?

果然,那个脸上画杠的探索者机体看见他过来又远远的朝他挥手,还有上次帮他修机体的那个,也在旁边跟着招手。

挥手向他表示欢迎的人多了一个呢,他忍不住欣喜。

哼,如果本大爷告诉你们帮你们引开过几次据点虚无和捕奴团,你们是不是该列队表示欢迎了?

但本大爷居然会去做这种蠢事,怎么可能告诉你们?

马鲁达达毫不羞愧的把自己逃走的时候刻意避开他们的小小善意,当成了帮他们引开危险,并且心中居然还觉得满足。

要不下次,真的做做蠢事?想想都觉得好像有种奇怪的挺舒服的感觉呃,他不由得心中期待。

“马鲁达达,你这杀千刀的小子又跑来干啥?”是林东阁的声音,他好像特别容易生气,马鲁达达也最喜欢吓唬他。

“喏……”马鲁达达忍住心中的忐忑,装出大大咧咧的伸出手臂做曲肘运动,让他们听咯吱咯吱的声响和略显凝滞的运动频率:“肘关节除了点问题,找你们看看。”

“你这是……把我们当后勤基地了?”老鬼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叫马鲁达达的虚无还真的是个二皮脸,这就自来熟的贴上来了。

但不得不说,外围有这样一个做惯了瞭望哨斥候的家伙游走盘旋,他们夜间的行进真的安全了很多。

有几次危险的时候他引开威胁逃走的方向,老鬼他们心里是有数的。

而且以他精英中的精英斥候恶作剧的捣鬼方式,比真实的敌情更能锻炼那三只夜行侦查的菜鸟虚无。

唯一更加不爽的只有林东阁,因为在这些恶作剧中出糗最多的就是他。

“嘿嘿……”马鲁达达毫不客气的朝响虎伸出胳膊,示意他帮自己看看,笃定好说话的响虎应该不会拒绝。

“走走走走走……”林东阁一叠声的赶人,却并没有动作,恶狠狠瞪了马鲁达达几眼后扭头气呼呼的自己走进掩藏处深处生闷气了。

“上次就看出来了,你这款定做探索者机体肘关节设计有点问题,所以特别容易卡住,不然我帮你改一下吧?”响虎问马鲁达达。

第10章 地主家傻儿子式成长和马鲁达达的猜测

“上次就看出来了,你这款定做探索者机体肘关节设计有点问题,所以特别容易卡住,不然我帮你改一下吧?”响虎问马鲁达达。

那并不是一个使用所导致的问题,而是标准的设计缺陷问题,这方面响虎有充足的经验。

毕竟在腐海,他足足按定制的要求设计过十二款不同的探索者机体,并获得了丰富的使用反馈。

除了铁锤和铜锤的探索者机体杰贝妮卡没有任何特殊要求,直接采用了制式之外,连憨憨的探索者机体,伊塔尔汉都为他要求了适合他行动习惯的新机体。

这十二款全新机体的设计和完善,足以让响虎在探索者机体设计的领域内拥有大师级的水准与经验,这并不奇怪。

在机体工业设计方面,并不存在不需要通过现实和时间检验的天才,脑中的各种想法是不是恰当与靠谱,你总需要制造出实体去使用检验。

就果核世界的探索者机体设计师来说,任何非制式机体从需求了解到设计定型,往往是需要延续数年之久的浩大工程。

这里头并不存在因为故意拖长设计周期导致的工期延误,而是除了制式的经典设计外,任何一款探索者机体对制式经典设计的改动,往往需要反复的研讨验证。

毕竟这些特型探索者机体都会需要进行大批量制造,任何一点设计缺陷都意味着大量的返修与材料耗损。

而这些经过反复研讨验证的设计方案,并不意味着完全能够避免设计缺陷,只不过是凭前辈经验排除与修改掉大部分肉眼可见可能会出现的缺陷而已。

请注意,是可能,而非绝对。

有些天才的设计,其实真实使用起来或许并不会出现功能与使用缺陷,但可能与之前验证过的某类缺陷设计相似,因而被否定。

在这套决策体系中,新晋者往往会因为遭遇过多的否定而怀疑自己是被打压的天才,但实质上很多时候那种存在于个人臆想中的黑暗打压或许并不存在。

前辈只是在用自己的经验否定掉某些明显会出纰漏的内容罢了。

他们基本会倾向于更保守的方案而否决掉某些过于激进的设计,那不是对创新的否定,而是以一种审慎的态度去面对出错的几率。

技术的进步更多时候永远是渐进的而非是突变的,就是因为现实永远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脸那些自诩天才的想法。

一款在虚拟运算乃至真实的实验室内运行完美的结构设计在实用中故障频频,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连接处某条以毫米计宽的缝隙会落入细小尘埃与砂砾,造成故障。

再完美的虚拟也不可能完整虚拟出真实世界中出现的全部可能与意外状况,实验室中的试验也无法完整的模拟出真实的使用状况。

而我们所说的那条以毫米计宽的缝隙,很可能是那款天才设计的核心结构,不可能进行更改的那种。

因这条缝隙的失败出现后,在这一领域才可能存在这一类设计不可行的知识与经验,才会知道拥有类似缝隙的设计需要考虑如何去防尘防沙防土。

试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越大,经验越宝贵。只不过代价是你自己付,经验归全领域共有。

任何对已知成功内容的修改,就算设想上再完美,都几乎必然会遭遇通过反复大量失败改进的过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前辈或者上司的审慎和保守态度,不过是因为在这套设计试错代价上需要承担的责任,他比你要承担更多。

而且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不过是你这一款中的一部分,他不仅负责你这一款,还需要承担你这一款外的很多款设计。

多款设计集中出错就意味着他不再适合这个职位,所以创新是你的向往,而审慎是他的职责。

这样子的情况下,你可以理解,在技术领域保守且审慎的整体方案下,局部微小的创新实验才会被喝彩。

而整体完全颠覆式,每一个细节都采用全新天才式创新方案的设计,那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垃圾。

你的想法与精神可贵,可你的做法,却是在给所有进行相关工作的人挖了无数填不满的大坑。

就连那局部微小的创新,都需要你用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时间去跟,去完善去改进去成熟它丰满它,这才是技术革新的正确姿势。

所以你可以理解响虎十二款全新设计的定制探索者机体,在探索者机体设计界意味着什么?

连设计不必要大批量制造的定制探索者机体的民间探索者机体改装师,也不可能进行如此疯狂的设计,是因为他们需要考虑到自己在业界的风评与口碑。

一款充满了创新想法,完美实现定制方要求却隔三差五出故障需要改进修整与完善的定制机体,会让付了大量资源与货币的定制方砸他的店。

因为定制方使用定制探索者机体的虚无与那架机体很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所以他们也只能以各类验证可行的保守功能组合去实现定制要求,有创新想法和技术革新意图也只能暗搓搓在某些局部进行一些小创新试验。

马鲁达达那款定制探索者机体的肘关节设计缺陷问题,就是源自某个民间探索者机体改装师暗搓搓的小试验。

也只有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与终焉镇那种条件环境下,以及终焉众人对他胡搞的容忍度之下,响虎才具备设计、跟随与完善那十二款设计的逆天条件。

直到他离开,那十二款全新探索者机体设计也不能说是已经彻底完善,不过大体使用上不会出问题,些许意外导致的小故障岩浮和凯他们也基本能改进搞定。

那十二款探索者机体的设计制造过程,就是响虎为自己的各种天才想法苦不堪言不断填坑的过程。

这是标准地主家傻儿子式不计回报的投入,才可能拥有的土豪式成长之路。

原本的思维中枢程序中,就有初代探索者机体设计的原始理解。

再加上可能整个果核世界里没有之一的最充分填坑经验,地主家的傻儿子响虎才能一眼看出马鲁达达肘关节的设计缺陷。

原因也不过是,这种类似的错他犯过,类似的坑,他填过。

二皮脸马鲁达达显然不可能知道响虎这番话背后的沉重技术含量,他其实还是有点忐忑的,但硬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伸出胳膊给响虎拆卸修改。

这活儿并不轻松,所以响虎他们在那个藏身地多藏了几天。

虽然接触中感受到马鲁达达的善意,老鬼他们不再禁止菜鸡三人组跟马鲁达达对话交流,但也曾耳提面授各类复杂的注意事项。

菜鸡三人组(林东阁哀怨,妈蛋老纸这么老资历了还要被如此归类)不可能掌握完全那些复杂的注意事项。

所以他们跟马鲁达达之间的对话交流基本都尽量维持在各类功能性对话,不透漏过多信息的那种。

类似“吃了吗您嘞?”“我早吃了,你呢?”这种,他们还不信马鲁达达能鬼精到从这种对话中推测出什么。

至于马鲁达达的交流超出这个范围,他们拿不准的情况下也就只有笑而不语了。

这样的情况下,能跟马鲁达达顺畅交流的就只有老鬼和勃勃尔了。

这样子给马鲁达达的印象就是,似乎是两个老虚无带着三个没什么显性记忆的新生虚无作死的历练吧?(林东阁再度因为降辈分儿了而泪奔)

他的猜测基本接近现实,因为作为虚无来说林东阁的确是新生的。但原因他却猜反了,他以为这是哪个人类大人在为组建自己的虚无商队做准备。

必然是家养的吃穿不愁用熟了信得过的虚无,才值得投入如此危险的历练。

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么泛滥的愚蠢善意吧?而且不然像他们这帮流浪虚无,活着本身就已经是历练了,哪儿还需要这样闲的蛋疼的历练?

切,还跟本大爷玩儿什么神秘和保密,这不就被本大爷猜了个底儿掉?本大爷果然是机智聪慧啊。马鲁达达晃荡着两个没有胳膊的肩膀得意的想着。

偶尔发现响虎他们用的相对于他的太阳能聚能板,安全级别不是高一点半点的超小型热能汲取炉充能的时候,马鲁达达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要不是人类大人家受宠的傻虚无,哪儿有这么好的补给配备?

也有虚无过着好日子呢!他有些羡慕的想到,但却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个命的,就算他愿意丢掉与首领跟原先据点伙伴之间的显性记忆,也没什么可能。

那些想起来就会能源输出单位过热的温暖记忆,马鲁达达可舍不得丢,拿好日子换也舍不得。

马鲁达达奇怪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坏心眼儿的嫉妒。

他决定大人大量的原谅他们过得比自己好,而且在以后顺路的路途中再多多照顾他们一些。

毕竟能过好日子的虚无不多,能过好日子还能像他们这样愚蠢善良的虚无更少,既然好日子是抢不来的东西,马鲁达达愿意稍微维护他们一些。

像他们这样的存在,真的是看见就觉得世界还是有美好的啊,虽然历练结束后很难相信这些美好的东西还能剩余多少。

就好像一直在仿佛黑夜的世界中,看见有人沐浴着光明,虽然那无法是自己,却不妨碍自己去相信光明。

作为回报,马鲁达达大爷决定大发慈悲的按他们的说法,把他们当自己的后勤基地吧。

当响虎终于折腾好他的探索者机体双手肘关节之后,马鲁达达稍微试了试,觉得的确比以前完好的时候更好用了。

这个人类大人家的傻虚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么,大约在机体维修界能赶得上本大爷在瞭望哨斥候界的地位了吧?马鲁达达很满意。

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最宝贵的那块儿太阳能聚能板扔给响虎做报酬:

“喏,本来没打算给的,但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儿上。”

马鲁达达表示,他才不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中,那种装着胆子试探善意的忐忑消失后,自己是真实的有点不好意思占便宜。

这绝对是对技术必要的尊重,绝对是。对有本事的人的付出,你如果不给于足够的报酬,万一人家下次不愿意帮忙了呢?

毕竟人家厉害是人家的事,不代表厉害了就欠着你必须帮你。

“给我了你以后补充能源怎么办?”响虎有点愣,他压根儿用不上啊。

“你们不是有热能汲取炉吗?我没事儿过来充充就好了。”

马鲁达达奇怪响虎做收报酬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居然还替自己考虑,但并不妨碍他说出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打算。

“可是,我们又不一定一直同路,分开以后你怎么办?”响虎继续好心的提醒他。

“啊?”二皮脸愣住了,他倒真没想过一直赖着响虎他们,只是不习惯考虑那么久远之后的事儿。

作为一个流浪虚无,世事太多由际遇决定,基本不由自己掌控。

除了拼命活下去,有个大概的方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马鲁达达没想过任何现状发生比较大变化之后的问题。

首领就是因为考虑太长远,所以才会给整个据点带来灾祸的吧?他有时候忍不住会这么想。

“你就收着吧,他也是一片好心。”老鬼倒在旁边劝起响虎来了。

他挺看好马鲁达达的,这厮说他精明是真精明,说傻也真有点憨。

按照响虎的想法,他和勃勃尔、林东阁毕竟是迟早要回腐海终焉镇和坟堆镇的。

那么在他们回去以前,真的能找到一个属于外面世界的可靠的人代替他们照顾响虎和雅可可,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么?

只是,可不可靠或许需要更多的考察。而且就算确定可靠,腐海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响虎不知道老鬼什么意思,却仍旧收下了那块太阳能聚能板。

马鲁达达这才满意起来,对么,大家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这小子乱想乱说辣么多搞到他刚才心里也一阵乱糟糟。

他一步三颤的晃着肩膀自我感觉良好的离开了,并没有一丝担忧,似乎响虎说过的那关于未来的隐忧像被风吹去的尘土一样,并不曾覆盖过他的内心。

做虚无,特别是他这样的流浪虚无,本就是这样,只配活在和感受每一个此刻。

第11章 照人的明月与自顾的清风

“嗨,马鲁达达你好。”雅可可朝一堆笋型石丛挥挥手,面无表情的经过。

“呃,那是一堆石头吧?”响虎用力盯之,夜色笼罩下虽然不如白天看得分明,但那的确是这附近常见的石笋无疑啊。

“马鲁达达装的。”雅可可脚步不停,径直朝前走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那再怎么看也是一丛石笋吧?响虎顾不上仔细研究,赶紧加快步伐追赶雅可可去了。

夜间的行进中,他们依旧是分成三组互相连续却又不紧密的队列前行,现在负责侦查的第一班组成了雅可可和响虎。

雅可可以她惊人的直觉与观察力已经成为了这个队伍里的头号观测手,既然是没机会看清究竟,响虎也只有选择相信她。

“那就是马鲁达达啊,要怎么看出来?”

即使大家都用的是同一型号的探索者机体,面瘫少女奇诡的思路与清奇的回答方式也能鲜明的呈现她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特风格。

这让响虎有时候会很苦恼,他也很想学会雅可可独特的观测方式,但不是雅可可不教,而是雅可可压根就不知道响虎是为什么看不出来。

“啊呸!”第二组经过,比雅可可自己更相信雅可可判断的林东阁恶狠狠朝那丛石笋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

探索者机体的嘴也就是个发声器的摆设。如果真的存在生理功能,在不耽误前进的前提下林东阁毫不介意朝石笋滋上一泡带浅黄色的生命之泉。

他是这个五人组里头观测能力最弱的,所以马鲁达达的捉弄十有八九会落到他的身上,这其中积攒的怨气可不小。

他当初对马鲁达达的不良预感果然没有出错,这家伙是个十成十比野春至更讨厌的讨厌鬼。

身侧的勃勃尔和身后五至七米距离的老鬼轻笑出声,也在经过时略略朝石笋丛招了招手。

然而石笋丛依旧丝毫不动,完美以一堆石头应该有的样子接受着他们心目中应该给马鲁达达的招呼。

等队伍走出老远,石笋丛淅淅索索开始动了,那的确是马鲁达达。

他用一种变异环境内自然产生于土壤内的泥土色泥胶,把一丛从同一水平面截断的石笋紧紧的黏在自己后背的位置。

这会儿远看的话,除了那刺巨大点稀疏点,也大约是一只人形刺猬的模样。

他也有点想不通,在他看来这种伪装就算白天他匍匐在地上,不刻意留意的话经过的探索者机体基本也没有太大发现的可能。

更何况是在这种采光度极低的夜晚?那个叫雅可可的雌性虚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依旧行走在离各城邦聚居点都很遥远的三不管地带。

自从那次近距离绕过城邦各种遇险之后,这种路线选择方式就成为了老鬼他们的首选。

宁愿绕远一些,也不把自己扔到险境中去,毕竟他们不怎么赶时间。

之前的路线选择方式,本来就是老鬼和勃勃尔商量着要带林东阁、响虎和雅可可见见世面,而做出的相对冒险的选择。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差点没hold住场面,把自己两人连同林东阁、响虎和雅可可都卖进去。

时代在变,虚无躲避的方式和捕奴团捕猎的方式都在进步,而他们在腐海躲久了,可能真有点生疏和大意了吧。

敏锐的感受到他们的路线变化,并没有经过沟通,但马鲁达达在外围也配合着他们进行着路线变化。

只是这样的变化之后,逐渐远离了人类城邦与聚居点,也就远离了流浪虚无、虚无商队、捕奴团和据点虚无围绕城邦和聚居点的主要活动范围。

除了极个别日夜被捕奴团与据点虚无的搜捕吓破了胆子,又脑回路清奇对自己脱离工业体系的野外生存能力有过高且盲目自信的虚无群,他们没什么机会遇上太大的威胁。

这就让马鲁达达有些过分悠闲,为了找点乐子,他加大了骚扰行进中的五人组的频率。

基本林东阁担任侦查组主力的时候成功率最高,响虎略低于勃勃尔和老鬼,但也很难捉弄了,至于雅可可?他就没成功过几回。

所有在某一领域能成为高手的高手,基本都有属于高手的骄傲,马鲁达达也有。

那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如果没有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催逼着自己不断的提升技艺,只满足于虐菜鸡,大概大部分高手都会停留在略优秀于普通人的地步吧。

对于雅可可,马鲁达达是非常的不服气的,所以最近他不再满足于恶作剧虐林东阁那样的菜鸡,而是选择超高难度跟雅可可杠上了。

跟雅可可杠最难受的点其实在于,这位面瘫少女迟钝到完全没有感觉到人家有跟她杠上这回事儿。

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雅可可表现出来的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对任何自诩高手的家伙的高手尊严,都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凌迟打脸。

马鲁达达被激怒了,马鲁达达战意高涨,马鲁达达发誓不在雅可可手上彻底成功一回他决不罢休。

然后马鲁达达一次又一次的跪了,跪的莫名其妙毫无头绪。

这就难受了,有点像wow里pk的时候,你操作着你的盗贼号,隐身蹲着碎步小心翼翼绕着完美路线绕到一法师背后足够的距离,刚准备奋起一个闷棍敲过去。

然而对方却总是恰巧这个时候往你的方向蹦过来来了个霜爆,再或者转过脸朝你的方向吹了个冰风。

然后你就一脸尴尬的被冰在原地被人血虐。

再或者你在玩儿撸啊撸的时候,跟基友在草丛忍着蚊子咬耐心的蹲着,等那个让你恨得牙痒的提莫经过。

好不容易它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却在你马上快要能砍它的时候给你脚下种了一连串儿蘑菇,然后转身撒丫子就跑。

你动脚追吧俩人都能被炸到残血,不动吧对不起自己蹲那儿被耽误的经济。

你完全摸不清问题出在哪儿,完全不了解自己应该提升的方向。

更难受的是你如果去问雅可可她到底怎样发现的,她也会很坦然的告诉你答案,答案会让你更难受。

“雅可可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就那样儿就发现了啊,不是很明显么?”

“哪样儿啊?怎么就明显了啊?”

“就那样啊,我就觉着应该是啊!”

这就是所有天赋异禀直觉党的可恨之处。

要一次两次还就罢了,那是你脸黑命背对不起社会。可要回回都这么巧,除了绝望你还能感受到什么?

你能感受到的,是整个世界通过她向你释放的,浓如初春料峭寒意中的晨雾一般的恶意。

马鲁达达就反复陷落入这样的绝望中,然后感受整个世界如此这般醇似酒浓如蜜强烈若应该团圆的时分游子的归意一般刺骨的恶意。

幸好他还有点子小强精神,才能在这样反复残忍的精神打击中顽强的活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觉得他要衡量一下是不是值得再次去挑战这样的高难度了。

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天选之子和之女的啊。

他们总是能轻易达成或超过你拼了命才能达到的成就爬到的高度战胜的难度。

你又能怎么做?如热血鸡汤故事里头那样奋起,宁愿死也不服输的刚到底,然后激发你自己也知道并不存在的某种神秘天赋,最终战胜他们?

你看,最后还是要依靠神秘天赋。

这样做更可能的结果是你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彻底的崩溃自信,由此放弃你原本比很多人更擅长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承认自己的不如人,接受别人拥有自己无法超越的实力比死不认输的刚到底更需要勇气。

不服输应该是心头的某种不息的渴望,而不应该成为行为上毫无道理的执拗。

在大多数非竞技类别甚至在包含竞技类别的事情上,太过在意与他人比较的胜负,其实不如真正感受投入与专注其中带来的愉悦更为纯粹,哪怕是带着痛的愉悦。

马鲁达达决定放弃,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成熟,然后他决定要找一个林东阁担任探查组的机会好好的出出气。

感受一下我感受过的那种想尽办法也无法跨越的差距,然后在落泪的绝望中承认与接受自己的平凡吧凡人。

马鲁达达嘿嘿的阴笑着,愉悦的用脑补预支着折腾林东阁的快乐。

可怜的林东阁对此毫不知情,他最近借雅可可东风对马鲁达达各种表示鄙夷表示得有点飘。

他这会儿正在大言不惭的跟身边的勃勃尔压低声音讨论响虎和雅可可的长期保姆聘用事宜:

“那个马鲁达达,开始觉得挺厉害的,现在怎么觉得有点水啊?”

勃勃尔为这种见所未见的厚颜无耻侧目,拜托这是你自己发现的吗你就敢这么鄙视人家的技术水准?

“你就没有想过,人家只是在用某种笨拙的方式,在拉近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和距离?”勃勃尔问。

没人想和林东阁讨论马鲁达达水不水的问题,最起码勃勃尔和老鬼不想。

他们没林东阁那种强行把自己拉到雅可可的探查水平,然后用雅可可的水平去评判他人的厚脸皮。

“这是哪门子的拉近关系?”

林东阁成功的被转移注意力,对勃勃尔的发言嗤之以鼻,他都气的头冒青烟了烦那小子烦得不行,有这么拉关系的吗?

“你有没有听说抢草帽理论?”

勃勃尔的源生体应该是深入研究过心理学相关的一些东西,所以他总能冒出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分析来。

“那是啥?”在偶像包袱被彻底击碎之后,林东阁越来越不吝于展现自己白痴的一面,毕竟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他实在没什么装的资本。

他所习惯的那一整套人类社会的人际逻辑,似乎并不适用于虚无,这让他在这次行程中显得有些多余。

只是林东阁的自大可不会轻易被这些事情打击到,毕竟他自大的基础就在于在勇于对自己承认:这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是说你们不善于交流沟通又自卑缺乏安全感的某些雄性幼童的表现,据说他们会用抢自己喜欢的雌性幼童的草帽、揪她们的辫子,用欺负她们来引起对方的关注,并以此来掩饰自己喜欢对方的害羞。”

勃勃尔侃侃而谈,林东阁没接腔,反而跟似乎颇有些兴趣而凑的有些近的老鬼比了个交换位置的手势。

“咦,有这种理论?听你这么说我倒真的相信那小子之前关于显性记忆的开始是小据点和他那些关于他首领的说辞了。”

老鬼明显来了兴致,交换完位置有些热烈的跟勃勃尔讨论起来。

林东阁却在后面鬼鬼祟祟心虚的撇了前面两位两眼,妈蛋那套说辞完全有点概括说透了他曾经作为富少的童年、青年乃至延续很久的行为习惯。

他的确是有点越喜欢谁越喜欢欺负捉弄谁的倾向,包括与杰贝妮卡的相识,包括雅可可小时候也没少被他捉弄。

可自己真的有勃勃尔说的那么幼稚吗?幼稚到在心理概念上与那个让自己烦透了的幼稚小子并无区别?

自顾清风难解意,向来明月易照人,这一刻的夜色中,这个幼稚了一辈子也自大了一辈子的老男人无意间却照见内心种种,蓦然而惊。

而在他的前方,老鬼和勃勃尔的言说马鲁达达的讨论仍旧声声传来,却似乎声声敲击在他心上。

“我只是有点疑惑,他在之前的小据点似乎挺受欢迎的样子,怎么其实幼稚成这样子?”

“受欢迎的是他的本事,跟他处理程序中性格烙印的幼稚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越是受欢迎的人越容易幼稚呢。”

“嗯,这倒是。因为其他原因的受欢迎,导致性格中的幼稚面更容易被接受和原谅,处于自己不习惯的状况时反而会显得愈加笨拙。”

……

思虑纷飞,步履不停,那坠在队伍最后侧行走的身影和身后某处嘿嘿傻笑的人形刺猬物理距离上渐行渐远,却在某种很难言说清晰的范畴上,却在逐渐接近。

那种接近,或许叫,有些懂了。

第12章 怒其不争却遇途无可渡

细查自己内心过往那些隐藏在满不在乎和恶形恶状背后的祈求与渴望,林东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懂马鲁达达了。

他过往那些嚣张的炫耀,夸张如舞台上滑稽演员般的作秀,拼命想把所有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种种企图,也不过是想遮掩内心的不安吧?

真正内心宁静又满足的孩子,并不会如此。

他一直竭力扮演的,是富足且被父母宠爱的孩子。

他的确拥有富足以至让大多数人羡慕的父母,会给他很多的礼物,却其实并没有他所希望的宠爱和关注。

他其实一直在怕有人笑话他,有爸妈就好像没爸妈,虽然并没人这样嘲笑过他,但他就是怕。

就连成年后的感情中,他也一直习惯去主动追逐和索取,却抗拒任何需要被动接受的他人主动的爱慕与好意,那并不是犯贱。

一方面的确是因为那种主动大多虚假,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如果是真的,会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应对和回应。

因为在幼年与父母的关系中,他一直是主动追逐和索取关注关爱的那一个,他擅长这个,得到的哪怕是敷衍他也有很好的技巧转化成实质的好处。

可是主动对他的示好,他该怎么应对?为了掩饰自己羞于示人的笨拙,他只好装作不屑一顾。

仔细想来,自己与杰贝妮卡的友情,其实是源于她永远知道如何恰当的对自己表示善意,却不会过分到需要自己回应。

这种恰如其分的分寸感,让自己舒适到忍不住沉迷吧?

所以自己舍不得杰贝妮卡成为自己追逐过然后又舍弃掉的那些异性中的一个,而牢牢的将她钉在自己因为性格的恶劣一生并没有机会拥有多少的朋友的位置上。

相对自己,马鲁达达就简单很多,并没有他那么多繁杂的花样和复杂的心思。

他只是拼命展示自己超级厉害的那一面,并且想尽一切办法跟他们多产生交互和联系,哪怕不自觉的采取了一种惹人厌的方式。

在这样的心情下,林东阁面对马鲁达达,开始好像面对一个简化版的自己,他所有的恶作剧都好像当年那个拼命希望获得多一点关注的自己那些所为。

他实在没办法认真的生起气来,但这并不代表林东阁会给马鲁达达好脸。

哼,这个猪头小子,敢干得再拙劣一点么?

被藏于路边的马鲁达达抓住脚以至于摔了一个标准的马趴,林东阁回头一如既往的怒视马鲁达达。

不过他此时的情绪却并不是被捉弄的恼怒,而是更近似与一种怒其不争的恨铁不成钢心理。

你的二皮脸呢?你的装熟神技呢?你搞这些东西做什么?在白天休息的时候多蹭过来我们的藏身地哈拉几句闲扯才是正理好么?

这种恶心的话,傲娇如林东阁才不会说出来,他宁愿以狂怒的姿态追着嘻嘻哈哈的马鲁达达使劲儿踹他的屁股。

马鲁达达何尝不想?但他总觉得,他要有合适的理由过去,才能够在打扰到别人的情况下不惹人厌弃。

比如充能啊,或者哪儿哪儿出毛病要修了啊,诸如此类。

毕竟他的装熟和二皮脸都是硬撑的。

相反他觉得他的恶作剧攻略进展倒挺大的。

你没见从最开始发现是他之后几人哭笑不得的瞪他几眼,被捉弄的怒瞪他之后转头就离开;现在至少林东阁会追着他揍了。

这正是太良性不过的互动了啊,马鲁达达悠然并得意的想到。

51虚无组,就在这种奇怪又别扭的关系中继续前行着,收获着他们在压抑紧绷的夜间行进中,马鲁达达自己觉得温馨的所谓日常。

时间到达了果核历768年6月26日,响虎他们离开腐海已经整整296天了,距离他们抓住马鲁达达也已经过去了144天。

那天是响虎在值守,他们躲藏的是一处略略高出地面的低矮山丘处,现挖出来的地洞里。

洞口掩藏在一块只露出一小部分在地面的巨大岩石旁,用伪装从大石块上自然风化掉落的几块中型石块遮掩着。

没办法,在这种没有任何遮掩光秃秃的平原地带,他们能快速制造出这样的藏身处已经是很幸运了。

响虎裹着与岩石色最相近的灰白斗篷趴在侧靠在石块斜搭在巨石上的缝隙内带着些困意的张望打量着。

一般这种地带的地面不会有什么危险,远处有什么动静的话一眼就能看见。

而天空飞过的飞翼探索者,在被遮挡的视线下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块常见于裸露大地上的巨石罢了。

响虎似乎觉得在他们洞口斜前方三四十米处的一扇斜靠在地上的废旧车门动了一下。

是风吗?他紧盯过去。

那应该是一扇史前大型suv的车门,布满锈蚀出内里铁红色的锈滓,已经分不出颜色的原本涂装漆面却成为上面些许小块的点缀,在风中轻微的晃动着。

昨天决定在这里扎营的时候,有这块儿车门吗?

响虎努力回想,却没什么印象。

这似乎是一块儿扔在这个环境里无比和谐的废弃车门,就好像它天生就该在这里似的。

这种丝毫不违和的感受恰巧让响虎感觉到了警惕,他左右前后以及向淡绿的天空张望了一下确保安全,然后试探性的发声叫到:“马鲁达达?”

车门翻开,下面钻出来一个脏成土猴儿的探索者机体和他脏成同款的斗篷。

“哈哈现在连你也瞒不过了呢,响虎你也变厉害了。”马鲁达达声音里有点笑嘻嘻的意思,他其实没那么在乎。

响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比较熟悉你的隐藏方式,所以试了下,换成别的虚无可能就不行了。”

这就是马鲁达达并不在乎的原因。

这种破绽实际上是因为他的毫无破绽,在响虎他们已经对他的方式过分熟悉的前提下会毫不犹豫的试探。

如果他因此怀疑自己,去故意弄出一些并不应该存在的破绽来,换到对付不熟悉他的其他虚无的时候,才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马鲁达达挤进了石缝里,不出意外的看见靠着巨石的角落,裹斗篷的雅可可正在酣睡着陪伴响虎。

至于其他人,他可能就得下到地洞里才会看见了,这种瞭望哨现在基本都是留给小两只专有的独处空间。

马鲁达达左看看右看看,丝毫没有打扰到人家小两只的自觉,也不进到地洞里。

“你怎么来了?该充能了吗?”响虎只好问他。

马鲁达达的充能比较没有规律,得看他最近的活动量和活动范围,不像雅可可他们基本固定的五到七天一次。

他们能撑七天的能源,在马鲁达达那边有时候两到三天就能用个精光。

不过还好,响虎他们超浓缩固体燃料带的足够,而且沿路还能找到碳化植物进行浓缩补充。

“不是,前面过不去了。”马鲁达达比比划划着:

“有条改道的河刚好横着呢,里面是脏流。我沿河找了找,应该没什么可以搭你的弹索的地方,不够长。”

所谓脏流和清流,其实同样都是混满泥沙的水系,区别只是里面流淌的水的腐蚀性。脏流指腐蚀性比较强的液体,而清流则指能探索者机体能扛着渡过去的那类。

果核的世界里,由于植物和植被近乎灭绝,所有较大的水系基本都成为含有大量的泥沙的浊流,泥沙沉寂下河道抬高,改道是常有的事儿。

由于基本采用空中运输,最高评议会和城邦聚居点官方并不太在乎这些事儿。

毕竟所有聚居点和城邦的选址不必靠近水系,并且会刻意选择地势较高的所在,在他们理解中这些河流的改道对果核人类的世界并不会构成什么影响。

这样的事情,就得大家商议着来了。响虎叫醒雅可可让她帮自己看着,带着马鲁达达进了地洞,逐一把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叫了起来。

地图被投影到地洞的墙面上,这样比蓝色光线构建的悬浮地图能看得更仔细。

地图上原本标注的那条河在离他们五到七天的路程外,有一段比较狭窄湍急的河段,他们估摸着能用响虎的弹索渡过去的。

现在根据马鲁达达探查回来的情况,河流改道的原因,大概就是那段狭窄的河道被泥沙堵塞,这下是彻底过不去了。

“大概改道了多久的样子?”老鬼问马鲁达达,以马鲁达达这种段位的瞭望哨,基本都能根据一些细节判断水系形成的大概时间。

“大概十多年了的样子吧?”马鲁达达不太确定:“只早不晚。”

“那没戏了。”老鬼颓然:“只能绕更远了。”

地图显示原本的河流上下游各自有一处能供履带车通过的关隘,那并不是最高评议会或者城邦聚居点的手笔,而是虚无的手笔。

桥是据点虚无造的,目的是问过往的虚无商队收取过路费。这基本就是据点虚无与人类社会相关领域最平和平稳的相处模式。

这类据点一般都是由一些虚无商队的人类老板合资建立的,因为大抵只有他们有类似需求,当然也不排除个别雄才伟略的据点虚无首领抢着干了。

因为其实也不必真有能供履带式货车通过的桥梁,你两边拉个坚固点的钢索用铁篮子框子什么的两边倒货过虚无就够了,两岸通行的商队可以互换车辆。

这类据点最后能发展成两岸都有小型聚居点交易市场的意思,只是在其中活跃的没有人类只有虚无罢了。

但你若以为日常捱抢的虚无商队主控所以这些渡头比较平和那就错了,那是针对互相有顾忌有限制各自明确归属人类财产的虚无商队而言的。

做苦力的虚无奴隶缺着呢,你一个自由流浪虚无凑跟前去看看试试,分分钟给你拿下变成商队财产。

老鬼之所以问马鲁达达河流的改道时间,是想着找下游比较近的地方看有没有方便跨过的地带。

时间短的话,货流线路必然密集转移到上游,河流改道后的下游渡头基本上就废弃了。

那么老鬼他们沿着河往下游走,很方便就能在遇见的第一处相对狭窄可通行的地方过河。

但时间过了三五年的话,虚无商队为了不绕远路兜圈子费能源,也必定在下游地带最方便跨越的地方建起了新渡头。

这样子他们就没办法接近了。

勃勃尔、老鬼开始拉着林东阁、响虎和马鲁达达商量接下来绕路的路线问题,往上游还是往下游,兜多大的圈子绕开渡头才算安全之类的都得考虑好。

林东阁看马鲁达达还是有点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那感觉有点像期望过高的老爹和不求上进的儿子之间的意思,只是双方当事虚无并没有发现罢了。

马鲁达达倒挺享受林东阁对他的针对的,你知道这个对于人际交际理解诡异的家伙之前可是把林东阁追着他暴怒着踹他屁股当良性互动来着。

对于马鲁达达而言大概是只要你别不理我,所有能形成互动彰显他在这个团队中存在的互动,大约都算良性互动吧?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马鲁达达倒是毫不忐忑和硬撑的真实二皮脸。

面对这样一个拿你骂他怼他当夸他的家伙,林东阁这恨其不争的自居衔爹也是属实气到颤抖也无奈了。

响虎却没跟随着他们讨论选上游下游绕多远的问题,他的视线一直在地图上盯着来着。

那河是之前改道过n次的。

在史前的时候,那河的河道原本是傍着离他们现在一天多路程的一座城市的,那里现在是一片废墟。

那种沿河沿江的城市,是该叫码头城市还是港口城市?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这种地方肯定存在某种能帮助他们度过这条河的东西。

“也许,我们不用绕那么远的路呢。”

响虎打断了勃勃尔他们的讨论,手点在老鬼眼部探测仪投影出的那座城市的废墟上。

“这里,应该有那种叫做船的东西吧?”

第13章 所有探险都该有会失-足的觉悟

马鲁达达其实是有一些疑惑的,因为在他看来,这几个人类大人家养的虚无肯定是不缺什么证明文件啊什么的。

马鲁达达还想借他们的势头一起蒙混过去呢,但事态似乎朝他意向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既然能堂堂正正的从渡口经过,为什么一定要绕路或者遮遮掩掩呢?

老鬼勃勃尔他们早知道马鲁达达对于他们五人身份的猜测,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对于马鲁达达这次的疑问,只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己去猜。

大概是什么作死历练的难度要求吧?马鲁达达于是想。

如果说那种叫做船的东西偶尔还会在梦境系统中出现的话,那么在名为现实的真实世界中,它几乎很少出现。

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客观条件。因为使用钢铁身躯的探索者,对于一切水下和水面活动,因为躯体的沉重而具有格外的劣势。

更何况,在果核时代的真实世界中,大部分暴露在地表的水,都具备较强的腐蚀性。

所以在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刻意避开了与水相关的领域。

第二是实际需求。虽然纪元进入果核历已经经过近千年的发展,但自果核历202年果核大开发的扩张时期至今,不过只过去了500多年。

由于生育的艰难,加上死亡禁令的开启及种种意外,占主控地位的果核人类增速十分缓慢。广阔的陆地地带仍存在大量的荒芜。

他们暂时无心也没有那个必要去考虑到需要克服更多困难的非陆地区域。

而作为生存方面必须依存于人类的附庸,虚无大多依附于人类城邦与聚居点生活,在人类无心去探索的领域,他们同样无心也无力去探索。

岩浮、勃勃尔与老鬼在遇上响虎和雅可可之前,于腐海这样还不算远离人类主要活动区域的地带的遭遇,差不多就是远离人类体系外虚无必然遭遇的状况。

但因为一直生活在腐海这样毗邻海洋,或者说本就属于海洋一部分的区域,由于雅可可旺盛的好奇心,响虎是曾经制造并乘坐过小船漂浮于海面的。

与大多数对一切睡眠心存畏惧的果核人类及虚无相比,他对水并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并且了解过很多史前人类对于水的征服方式。

所以他知道通过那种名为船的东西,他们可以不必经过固定于两岸的钢索或桥梁,就可以漂浮着通过宽阔的水面。

他也知道在过去紧靠河或海的城市里,一定会有某些用于漂浮在水面的工具。

响虎的想法获得了支持,毕竟即使不赶时间,谁也不喜欢耗费数月的时间用于绕路。

依旧是马鲁达达在外围侦查,一行六人于是在当晚就出发,转向奔赴那座在地图上标注着的城市废墟,寻找跨过宽广河面的工具。

他们是在第二天夜里两点多到达城市废墟的边缘的,却并没有立即开始探索。

因为在城市废墟这样复杂的地形中,以探索者机体的夜视视野,夜间行进避开危险经过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如果要想在夜间完成搜寻探查,那显然会是效率极低的。

废墟中有大量可以躲过空中经过的飞翼探索者视线的掩藏处,又有尚未彻底倒塌的废弃楼宇提供良好的瞭望视野为提前躲避提供预警,有足够的条件让他们在白天进行探查搜索。

所以,老鬼他们选择了废墟外沿的一处废旧楼宇就地休息,等待天亮再做打算。

然而天公不作美,到得天还没亮的时候,却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

响虎他们并没有沮丧,反而觉得有些庆幸。

这如果是在野外,身处在低于地面的地洞里,洞口处要弄隔水堤洞内要挖引水槽,弄得全身湿乎乎还又得是一番的折腾。

哪儿有现在这么自在?在防水良好又高出地面的废楼里干干燥燥的悠然看檐前水帘星坠,听雨声如从天空驰来的马蹄奔鸣。

只可惜,这雨连着下了四五天也不见停。

该修整准备的事情总是有限的,响虎都已经把每个人的探索者拆开把需要保养润滑的部件全部维护了一遍。

到第三天的时候,雅可可已经无聊烦闷到在楼里转圈圈了。

人类阴雨天心情莫名压抑的习惯,终究是随着生物思维的程序转化,转化到他们的核心处理程序中了。

有防水斗篷的辅助,原本就考虑过防雨的探索者倒也不是不能冒雨行动,只是雨水中行动总归是对机体伤害比较大的。

以往背靠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雄厚资源,响虎他们从来不会介意雨水带来的探索者机体使用寿命缩短的问题。

可他们现在是在不具备机体更换条件的腐海外,一台探索者机体,就等于是一条命了。

“雅可可,我们来探索这座楼吧?”终究是舍不得雅可可不开心,响虎低声跟老鬼商量了之后,向雅可可提议到。

“啊?找什么?”雅可可的眼部探测器一亮,颇有兴趣的样子。

“什么都不找,就随便逛逛。”响虎伸出手,等雅可可把手放到他的手掌中,牵着她走出了他们栖身的那个房间。

对于响虎和雅可可来说,这种无数大方格子空间拼凑在一起的史前楼宇倒是新奇的玩意儿,因为无论是在终焉镇还是坟堆镇的梦境系统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建筑。

之前的雨天,要么恰巧在野外,要么并没有这么长,也刚够响虎给大家的机体做做养护,所以也没有做探索楼宇这种无聊的事情。

说探索楼宇无聊,是因为这类史前无论是用来办公还是居住的地方内数百年岁月的风化和时间的侵袭,大抵不会有任何果核人类以及虚无探索者能用上的东西。

而且由于浩劫日后全球大洪水的浸泡以及漫长的时光,这类尚未倾倒的楼宇即使主体结构尚能支撑,辅助的墙体之类早就残破不堪。

你不知道你脚踩的哪一块楼板早已酥脆,失足跌落到下一层或者下下一层或者下下下一层摔坏机体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为了不摔坏机体给大家带来麻烦,响虎从自己前臂牵出探索缠在了雅可可的腰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约两米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着步伐。

楼道中的积尘已经厚到快淹没脚面的程度,视线并不好。

还好墙壁的残破让楼外雨天虽阴郁却仍比黑暗光亮许多的光线透进原本应该完全漆黑的楼道里,却没有明显光束的感觉,像是浸染进黑暗的水气。

有这些从裂开的墙缝或者破损的强洞里一处处浸润进黑暗的光亮,具备夜视功能的眼部探测器视野就已经能很清楚了。

原本预埋在墙内的导线四处散落着,地上散落着碎砖块和腐朽的墙皮,还有从上方天花板脱落下已经分不出材质的装饰材料,这却让响虎和雅可可觉得轻松。

因为这种乱糟糟的样子,简直像极了腐海里常见的场景。

雅可可仿佛又回到了腐海里幼时的光阴,饶有兴趣的一个一个房间钻进去。

她拨弄着那些对岁月腐朽具备一定抗力,还勉强保持着原型的东西,一个一个的问响虎这是什么?

响虎的资料库里,可是储存着一整部史前人类生活大百科到现在都没有删掉,那就是因为小时候雅可可在腐海内翻找各类奇怪物品备查用的。

他心里带着笑,努力将自己固定在各种楼宇框架结构的地带,随着雅可可的行动放长或收段绳索,将自己化作一枚史前知识查询器兼固定装置。

楼宇的房间里偶尔会有人类的骸骨,腐朽到触手都近碎的程度,雅可可还是遵循平克的教导,小心翼翼将它们归置到某处的墙角,然后捡来零碎物件将他们掩埋。

就这么一楼一楼的探查下去,到得最后一层的时候,还是出了事。

外面的地平线,其实是高于楼宇原本的地面的。

彗星撞击后数百年时间漂浮在云层的烟尘层逐渐的下落在外露的地面上,再经雨水冲刷形成新的地面,再有各处吹来的尘土被楼宇阻挡的积累……

所以实际楼宇外的地面,可能会高出楼宇原本的地面两到三层,原本靠近地面的那几层就埋到土里了。

响虎他们探查的那层楼,是刚好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一层楼,再往下对于原本的楼宇可能是二层到三层的样子,但对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说,已经算是地下室了。

再往下因为视野太差光线太暗,响虎并不打算让雅可可去探查,所以最后一层雅可可也翻找的格外仔细。

因为将近结束,难免会有些放松,也就没有继续用一脚踏实了再移动另一只脚的谨慎移动方式。

雅可可走向楼道最末尾的那两间房间的时候,她脚下的一大块楼板突然整体脱落向下坠去,雅可可紧跟着坠入了楼板脱落后的大洞中。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正笑着跟雅可可细数她今天的收获的响虎虽然扶着一根结实的承重柱,却并没有用力抓着。

探索放的有点长,雅可可下坠的力度也有点太大,等响虎反应过来再想抓住承重柱时已经被带倒在地向前滑去,够不着承重柱了。

眼见着响虎也要被带入那块塌陷的坑洞,他也只有发狠的扭身用另一只并没有放出弹索的手臂挥拳打向一侧的墙壁。

那扇墙轰然倒塌了一大块,总算是把他那只穿墙而过的胳膊卡在了那里。

弹索呼的一声再次绷直了,带动着响虎再次向前一窜,他已经用手抓住的那扇残墙酥酥脆脆的又倒了一片。

还好响虎反应快,反手就抓住了墙根处比较结实的,包裹着混凝土粘在地面上的半块残砖。

总算是稳住了形式,响虎感受了下手臂上弹索晃动的力度,雅可可应该还没有坠落到地面上,而是半悬在空中晃荡呢,机体应该不会受损太严重。

但他还是不敢确定,所以喊着问了一句:“雅可可,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雅可可的声音带着下方密闭空间的回响传出来,声音有点忽远忽近的感觉,看来的确是挂在弹索上跟大摆锤一样晃悠着呢。

还好是下雨天,周围也不是会出现什么捕奴团和虚无商队的所在,要不然这么大响动就麻烦了。

响虎试着启动手臂内的小型卷扬机收了收弹索,却发现弹索卡在了两块楼板的缝隙里。

他一只手扒着墙砖,一只手拉着弹索,被拉成了一个标准的十字形,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等老鬼他们来救援了,所以又扬声朝那个逐渐停止晃动的大摆锤少女喊着:

“雅可可你别急啊,弹索卡住了,老鬼他们应该一会儿就到,我们得等他们来帮忙。”

“嗯,不急。”带着回响的脆生生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末了又补了一句:“好像,挺好玩而的。”

等了没一会儿,响虎已经听见远远有砰砰砰的脚步声传来,老鬼他们只沿着承重的框架结构行动,不必担心有什么塌陷,听到响动过来却也快。

这时候却听到雅可可“咦”的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就感觉弹索上又有晃晃悠悠的力道传来,那应该是大摆锤少女自己发力在晃动弹索。

“雅可可别乱动,当心磨断弹索你可就跌下去了。”响虎赶紧出声阻止,不然依大摆锤少女清奇诡谲的思维方式,谁知道她会不会一直晃下去。

“哦!”这回大摆锤少女倒也老老实实听话了,不再晃动。

但根据弹索传来的力度,响虎感觉她也没老老实实待着,应该还在搞什么小动作。

“雅可可你干吗着呢?”响虎又喊,心里有些担心,又略有些埋怨。

她都不知道担心她自己的安全么?老这么冒冒失失的。

“我好像……嗯……好像看见了一双脚。”不肯老实吊着的冒失少女在下面答道。

“骸骨么?等会儿老鬼他们来了我们下去帮忙收拾了就好,你先别动。”响虎继续苦口婆心的哄。

“不是,不是骸骨,好像是,是探索者机体的!”

哈?什么鬼?探索者机体?响虎顿时懵了。

第14章 这次好像真的找到宝贝了

准确来说,响虎是被雅可可的说法吓到肝儿都颤了。

自离开腐海以来,从老鬼与勃勃尔的说法,从他的所见所闻,他深刻的感受到了真实版的他人即地狱。

这句话用在这里并非是让-保罗-萨特的本意,而仅只是字面的含义。

除五人组加马鲁达达外任何偶遇的虚无和人类,对他们都只意味着威胁与危险,甚至连马鲁达达在最初的时候对他们也意味着威胁。

但还好的是,这次的地狱并没有向他们展露硫磺与熔浆、利齿与狰狞,因为并没有机会。

等到老鬼和林东阁他们下来,把响虎和雅可可从无法动弹的窘境中解救出来,他们去到下一层中找到了雅可可说的脚。

那并不是一双脚而已,而是完整的探索者机体,两台。

在雅可可悬挂的地方侧面的房间中,她视线所及的墙角处,一面完全倾倒的墙的掩埋之下,有两台探索者机体。

一台靠墙角坐着,张开双腿,搂着另外一台的腰。

雅可可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前面那台探索者机体没能被砖石彻底掩埋的脚。

响虎他们挖出了两台一动不动的探索者机体,除去表面被倾倒的砖石砸出的某些无关紧要的小损伤,机体状况倒良好。

他们宕机在楼宇地下砖石掩埋中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能源耗尽。

这应该不是两台流浪虚无所能拥有的探索者机体,无论是面部仍完整的仿生面庞还是制式探索者机体某些部位零件的精良,都是虚无不可能拥有的。

从勉强擦去了厚厚积尘的仿生面庞来看,这是性别为一男一女的两台探索者机体,后方靠墙位置的是女性,前方斜靠女性怀中的是男性。

应该怎么处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老鬼身上,连勃勃尔都是。

老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给他们充上能,问清楚怎么回事,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放他们走吧?”

他的眼部探测器的朝向是勃勃尔,并没有自己拿主意,而是在询问勃勃尔的意见。

勃勃尔点点头,表示并没有异议。

他们知道如果换响虎雅可可他们拿主意,必然是类似的选择。

而之所以看向他们,是尊重他们对于自身安全性的经验,需要他们给出意见。

老鬼当然觉得不理睬是最好的做法,但其实照他现在说的做或许会一有点点冒险,但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从这里分开之后想找到他们的踪迹也不是那么容易,没有特别的原因,想来这两个人也不会刻意去召集足够的人手追捕他们。

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跟响虎他们说,这么做很危险。

但这要是搁到以前,他们才不会管,搞不好还会拆走一些用得上的零件做自己机体的备用。

而不会拆走核心处理芯片卖掉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他们没有出售渠道,二来是觉得这很可能会是人类的存储芯片,有渠道卖掉估计也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但是就算现在身为虚无,接受完别人彻底改变自己际遇于命运的善意后,总会懂得这种善意对世界的珍贵,难免会忍不住滥好人一些。

马鲁达达在一旁啧啧称奇,却又毫不意外于这帮人愚蠢的好心。

超小型热能汲取炉的储能本来就早就储满了,这会儿倒也不用再点燃,响虎牵出导线刚准备接上,林东阁却拦住了他,指了指两台探索者的膝盖。

响虎会意,于是跟之前对付马鲁达达似的,过去松了松两人膝关节内侧的紧固螺栓然后才接上了充能导线。

超小型热能汲取炉一次只能给一台探索者机体充能,响虎就近选了那个男的,接线半天后却不见反应,再一检查,才发现他的储能装置居然设置在散能状态。

响虎又去检查了一下那台女性探索者机体,果然也是散能状态。

散能状态是探索者机体长期不使用的保存前,彻底清除储能装置中所有的能源以避免储能装置老化才使用的功能。

而这两台探索者机体响虎检查过,核心处理芯片都还在使用状态,显然不是谁存起来的备用机体。

几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那这两人,应该就是被人故意弄成耗尽能源的样子扔到这里的了。

对于是不是卷入到人类大人们内部的勾心斗角事件中,响虎他们并不是太在意,反正他们不过是几个过路的虚无,除了现在做的这些,并不打算过多参与。

将探索者机体储能装置的散能状态调整为使用状态,充能开始正常了,不一会儿那男性探索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喂,喂,能听见吗?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种地方?”

虽然说是不打算过多参与,但这并不妨碍八卦老王子林东阁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在男性探索者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他凑近去开始打听,因为他听说人的意识在刚刚恢复的那会儿一般不怎么清醒,基本别人问什么就会如实回答什么。

然而这种听说似乎并不靠谱,那人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你听见了没?喂喂……”

林东阁仍然没有放弃,但当他反复拍打着那名男性的仿生面庞,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这事情显然就不那么简单了。

难道说,连核心处理程序都被做了什么手脚?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台探索者机体的警觉性非常高,从刚苏醒就开始装傻,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如果是这样的话,几乎等同于这台探索者机体极度危险。

因为仿生面孔这种装置,对于核心处理程序内的情绪反应还原度非常高。

从刚苏醒开始就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且在林东阁的拍打中依旧保持眼神的呆滞茫然毫不变化,如果是有意为之,这种人就相当可怕了。

因为存在这种担心,林东阁见机体充能已经足够这台探索者支撑一段时间了,就果断拔下了充能栓,转而插进了那台女性探索者的充能接口。

由于刚刚那台探索者机体的毫无反应,对女性探索者的充能状况林东阁没有再过度热情。

如果是有人动手脚,当然不至于只动一台探索者机体;如果是装的,他倒要看看这台女性探索者机体是不是也拥有同样高超的伪装技能。

不一会儿,那台女性探索者机体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意外的是,却并不是如那台男性探索者机体一样一直呆滞的眼神。

她似乎有些茫然,所以用力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又有些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

有戏,这个不会演,林东阁暗自欣喜。

但当那台女性探索者机体转动头颅看见在身侧观望的他们时,却突然脸色大变,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惊恐,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恶鬼。

她仓皇的四顾,当终于发现那台男性探索者机体的时候眼底里才露出一丝欣慰。

她猛的翻身想往那边扑去,可是卸掉了膝部内侧紧固螺栓的探索者腿部显然无法让她顺畅的发力,膝间一软,爬到了地上。

她徒劳的蹬了几下腿,终于发现了腿部的问题,却并没有放弃,转而用上肢和大腿的力量用力的朝那台男性探索者机体翻滚而去。

响虎想上前阻止她,却被林东阁伸手拦住,示意他看下去。

勃勃尔及时的弯腰拉住了充电栓导线,以免超小型热能汲取炉被那台女性探索者猛烈的动作带动翻滚出去有什么损伤,那可是他们的宝贝疙瘩命根子。

随着勃勃尔机警的反应和那台女性探索者机体猛烈的动作,充电栓硬生生被从那台探索者身侧的插口中拽了出来,接头处似乎都有轻微的变形。

勃勃尔略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那女性探索者机体翻滚到男性探索者机体跟前,一把搂住他却并没有停止。

她抱着那台男性探索者机体,一路翻滚着一直到墙角,然后费力的拖拽着他靠墙坐下。

那男性探索者依旧一动不动,犹如死尸。

于是,他们的姿势又恢复成了雅可可和响虎刚发现他们时的状态。

女性探索者机体在后,靠着墙角搂着男性探索者机体;男性探索者机体在前,斜靠在女性探索者机体的怀中。

没v型探索者机体从男性探索者机体的肩甲后方瞪圆了一双眼睛,满是戒备却又惊恐的紧盯住他们。

“你们……想做什么?”她终是鼓起了勇气,颤抖着声音强装凶狠的朝他们喊到。

“我们……”老鬼朝前一步,刚想解释些什么,却被打断。

“你……你别过来!”她又拼命的拖着男性探索者机体往后缩,似乎想把自己缩进墙里。

那男性探索者机体仍旧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合格的死尸。

响虎暗自叹息,他们一直觉得旁人于他们即地狱,可在这个女性探索者的眼中,他们何尝又不是地狱?

“他们不是坏人来的……”马鲁达达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发言权的,于是往那边迈了一步。

“你……你也别过来!”

似乎是前一声叫喊成功的让老鬼止步给了她信心,那女性探索者机体再次大叫,随即又想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你们都不许过来!”

语气里满是色厉内荏强撑着装出来的凶狠,她似乎根本都不曾觉察,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威胁到身前这群人的东西。

“让她先静一会儿,都不要理她。都过来这边先!”

冷眼旁观了良久,林东阁终于做出了反应,他招着手招呼大家到远离那女人的另一个角落去。

勃勃尔已经盯着超小型热能汲取炉有些损坏的充能接头看了半天了,闻言提着热能汲取炉朝那边过去,临了还不满的瞪了那女性探索者机体一眼。

自己醒来时那充能栓插在哪里,自己和那男性探索者身侧的充能接口的翻盖还没有合上,那女性探索者就算再笨,差不多也能猜出来勃勃尔的不满是因为什么。

“我……我会赔你们的。”她冲勃勃尔喊,有些理屈的样子,却又像想起了什么:

“我……我有位币……全部,全部都给你们。你们放过我们好不好?”

马鲁达达哈哈哈哈的大笑出声,雅可可倒是有些不解,响虎扶额——这倒底是把他们当成什么人了?

“哦?你有多少?说来听听?”林东阁倒是来了点逗弄她的兴趣,这戒备心理这么强,却这么轻易的露富,这是哪儿出来的奇葩?

只要她肯说话,林东阁还不信从她嘴里逃不出什么信息来。

“一……一千多个吧。”她随即低头,似乎是在核查自己的系统内数据:“一千三百二十二个,不过是二代的。”

林东阁、老鬼、勃勃尔和马鲁达达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老少,这女性探索者机甲居然还有些惭愧的样子,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她的位币有点少。

果核时代的位币,是类似于史前比特币概念的某种虚拟货币,只是拥有挖矿运算能力的仅仅局限于各城邦聚居点与最高评议会官方。

由于发行时低估了果核时代的经济总量,第一代位币的总量很快不足以支撑起果核社会的交易需求,造成币值虚高。

因此最高评议会以部分第一代位币作为价值资本抵押,又发行了相对小额的第二代位币,很快第二代位币就成为主要结算货币。

但随着经济总量的提升,第二代位币也不够了,于是用同样的方式以第二代为价值资本,发行第三代位币。

随着位币代级的提升,位币一直在实现增值。就打个比方说,当第一代位币流通时,你手中的一块钱只能当一块钱用。

可是当第二代位币成为主流流通货币时,你手中原本第一代位币的一块钱,很可能会是第二代位币的一千块。

现在的位币,已经发行到第四代,所以你可以理解这女人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说出的位币数量,其实在果核时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哦?那你现在就给我吗?”说一点都不眼馋那是假的,但林东阁可是见惯了财富的人,所以仍旧以轻松的口吻逗弄着那女性探索者机体。

第15章 找不到的渡船和谈不拢的条件

“哦?那你现在就给我吗?”林东阁以开玩笑的口吻逗弄着那位女性探索者机体。

“等……等你们放我们离开了之后再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名女性探索者机体居然鼓着眼睛跟林东阁对视起来。

“你都离开了,还怎么给我?”林东阁继续饶有兴致的逗弄着她。

“那……那我给你们了……你不放我们离开怎么办?”那女性探索者机体寸步不让。

“嗯,这倒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或许应该仔细思考一下,这笔交易应该怎么进行。”林东阁故作沉吟状说到。

“好了好了,你就先别逗她了。”老鬼有点看不过眼,过来扒拉了一下林东阁,林东阁嘿嘿的笑了两声。

虽然女性探索者机体开了口不再拒绝沟通,只是此时有些针锋相对的对立情绪却并不适合继续交流。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林东阁百无聊赖的开始想教会马鲁达达玩儿某种不需要复杂道具的棋类游戏,并为马鲁达达在这方面的制杖功力各种七窍生烟。。

老鬼和勃勃尔各自靠墙坐着闭上了眼部探测器,停滞了思考节省着能源。

虽然现在他们并不缺能节省出来的那些能源。

但正如经历过饥荒的老人家会格外的珍惜粮食,他们不会阻止其他人对能源的浪费,自己却在骨子里有一份克制不住的节省能源的本能。

那男性探索者机体仍旧是双目呆滞的一动不动靠在女性探索者机体怀里,女性探索者却仍旧是强忍着畏惧的情绪,一直睁圆了眼睛戒备的看着他们。

雨水仍旧绵绵的下着,犹如黑暗中无数春蚕啃噬着夜的桑叶,又如无数旅人匆忙又细碎杂乱的步履,莫名让人涣散了主意。

女性探索者机体忍不住转开视线默然看了一会儿楼宇外的雨。

彻底黯淡的夜中,她并没有夜视功能的眼部探测器也逐渐适应了这雨夜深黛的环境,能捕捉到那些如同化开夜色浓墨的一些氤氲的微光。

雨丝细细密密,犹如一头扎入这夜色又消失无踪的千万枚细针,总让人感觉它们似乎并未落地,而在这片空间中穿行。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并排而坐的响虎和雅可可身上,他们依偎着互相小声的说着话。

那微光化开的夜仍旧如淡墨一样铺在眼前,所以影影绰绰的她并看不分明,但目光仍旧不由自主的投向两人中间交叠紧握的两只手上。

似乎被那紧握的两只手灼伤了眼睛,她垂下眼眸,露出一丝苦笑的表情,不由自主紧了紧抱着身前男性探索者的双臂,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再抬起头时,却正迎上雅可可微微泛着红光有些亮晶晶的,像两块淡红色玛瑙的眼部探测仪,她不知道,制式的眼部探测仪也可以这么好看。

相对于响虎早就不知道退化到什么程度,只对强烈恶意与敌意有明显反应的本能,雅可可逐渐敏锐的直觉却是已经对所有注视都能迅速感知。

她早发现了那女性探索者机体的注视,并回看向对方,所以那女性探索者所有细节的神情与动作基本全部尽收眼底。

雅可可不擅长分析,但她就是觉得,那女性探索者机体和她怀里的男性之间的关系,肯定是如同她和响虎。

她甩开响虎的手站了起来,留下响虎不明所以的一脸懵逼坐在原地,径直去取了在勃勃尔身边放着的已经修好接头的超小型热能汲取炉,走向那两个陌生探索者机体。

勃勃尔感觉到响动,睁开眼看了看,见是雅可可,于是又默默闭上了眼睛。

那女性探索者机体有些茫然的看着雅可可提着超小型热能汲取炉向自己走进,她似乎仍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连反对都忘记提出了。

也或许,是周围除了细碎的雨声再无杂声的静谧让她不好意思开口打破。

“谢谢不用了!”然而当雅可可半蹲下举起充能接头向她示意的时候,她仍旧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话已出口,她却突然有点后悔了。在这样一群不知道来历和动机的人面前耗尽能源没有知觉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她有点不敢想象。

之前充能的时间太短,她和她怀里的男性探索者机体的能源储备也刚刚好够他们勉强维持清醒而已。

她又经过了一番剧烈动作,这会儿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虚弱。

雅可可却没有理睬她拒绝的话,仍旧固执的将充能接头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女性探索者机体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结果了充能接头,却伸手插在了怀里的男性探索者机体腋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他们之间能清醒应对事态的只有她,比较虚弱的也是她,但她仍旧不假思索的先把充能接头插在了似乎毫无用处的他的身上。

看见女性探索者机体似乎又陷入某种发呆的情绪,雅可可转身走了回去,又在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

全程懵逼脸注视着雅可可做完全部动作的响虎捡起她垂下的手又握住,轻笑出声的用肩膀轻轻的撞了下她。

“雅可可超厉害喔。”他夸奖道。

雅可可于是嘿嘿嘿的低声笑了,有一些简单的得意。

似乎这场雨真的只是为了安排他们无聊中去发现那对男女探索者机体,天亮的时候,雨终于是停了。

那对男女探索者机体已经完成了充能,小型热能汲取炉就放在他们的身边,连接导线和接头都已经收束好了,比勃勃尔平时都收束得仔细规整。

勃勃尔径直走向热能汲取炉,他还是不放心这东西放在那堆陌生人旁边,心里略有些埋怨雅可可。

他以为雅可可会盯着他们冲完能就取走的,谁知道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到了这两人的身边,自己倒走开睡着了。

看见他走近,那女性探索者机体再次没有反对,只是不自然的将头转向了另一边,看向窗外雨后浅绿淡粉交错的明媚天色。

云层中有些许瑰丽的光芒,那是来自宇宙的不明射线在这种特殊的天象里从隐藏中片刻展露它们危险的身形。

勃勃尔弯腰取走超小型热能汲取炉的时候,却听见旁边转向另一边的女性探索者机体有些低沉沙哑压抑着的微小声音:“谢谢你们!”

勃勃尔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取走超小型热能汲取炉仔细检查了下,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取出少许超浓缩固体燃料扔进去点燃,开始补充因使用而消耗的部分储能,让热能汲取炉保持最佳的储能状态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等大家都已经修整完毕,对于城市废墟的搜索终于宣布启动。

由于跟陌生男女探索者机体良好的互动,他们这一次并没有留下马鲁达达作为瞭望哨,而留下了响虎和雅可可二人组。

只留雅可可的话,他们还是担心思维单纯又粗神经的雅可可会被蒙骗,所以响虎实际上是作为雅可可的安全阀被留下来的。

由响虎仔细讲解目标物的标准后,四人组出发散开开始了搜索,。

然而留守二人组与陌生男女组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交流。

一些发现陆陆续续的被运了回来,却都不堪用。

有早就已经腐朽到一定程度,脆弱到只要触碰都会破损的木船;有锈蚀到剩了半截的铁皮舟……林东阁倒是发现了一些保存良好的皮划艇,兴致勃勃的搬了两只回来。

不过他倒是忘了,作为钢铁造物的沉重探索者机体,和他脑袋抽筋时以为自己是的那种碳基肉质的身体,已经是两种身躯了。

当马鲁达达兴高采烈的挟带着两只不知从哪里拆下来但的确完好的浴缸奔回来的时候,响虎是崩溃的。

就连一直在墙边不言不语抱着她的僵尸男人做石雕状的女性探索者机体,也终于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出声。

马鲁达达不明所以,在响虎各种叮嘱这类的东西不需要之后,有些沮丧的重新出发搜寻了。

搜寻显然并不顺利,响虎已经开始围着马鲁达达带回来的两只浴缸和林东阁带回来的皮划艇开始转悠了。

他在计算如果将两只浴缸相对扣上绑在皮划艇下方到底能够提供多少浮力,而他们需要多少东西才足够完成一次水面的横渡。

“你们……是在找船么?”看着转来转去的响虎和堆一地的各种破烂儿,第一次,那个女性探索者机体好奇的主动出声询问,目标对象是雅可可。

林东阁对女人情绪心思的了解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老谋深算终于呈现出了他的作用。

“我不知道,你问他。”然而,被打招呼的对象显然并不能做出林东阁期望的反应,雅可可径直指向响虎。

幸好林东阁忙着搜寻不在现场,所以没机会捶胸顿足的遗憾自己的一番筹划喂了狗。

“你知道哪里有?”听得话音,响虎早就噔噔噔的窜了过来,急切的盯着女性探索者机体问。

“我……我大概知道……哪里可能会有,但不确定。”见沟通对象换成了响虎,女性探索者的神色又变回了畏畏缩缩闪闪躲躲,有些惶恐的样子。

“拜托请告诉我们!”响虎呼啦的蹬了下来,低头诚恳的请求。

要是林东阁在场,少不得又得骂他不懂得心思城府,就这么简单的把自己的想法欲求坦露出来,简直是逼着人要挟他。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响虎表现的这么急切,这座城市废墟也在他们往上游绕去的路上。

当时完整的打算是如果有所获最好,如果没有,那么也就当顺路绕去上游的另一个可以通过的河道。

毕竟上游地图上有显示大概率没有改道的河流情况,总比下游已经完全与地图不符的状况更可靠一些。

只是作为响虎自己来说,他是很希望自己的这次寻舟计划能够得到执行,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路线上提出自己的建议。

“你们……你们答应放我们走,我……我就带你们去。”果然,那女性探索者机体见得响虎的急切,却显然多了几分底气,开始提条件了。

“我们也从来没打算过留下你们啊,只是为了不泄露行踪安全,所以才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再放你们离开而已。”响虎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他们的计划。

女性探索者机体看向雅可可,她似乎天然对简单直率的雅可可有更多的信任。

雅可可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女性探索者机体犹豫了许久,却仍然摇着头表示不信。

“你们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都会骗人的……你们别想骗我……”

不管响虎怎么说,她只是反反复复不停在嘴里念叨着这些话。

“那要怎样你才会相信?”实在是没办法了,响虎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然而,对方的反应再度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来以为对方如此坚持,大概心里早有成熟的腹案等着他们答应,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但在话问出口之后,他才看见那女性探索者懵懵的看向他,似乎在说,不是应该你给出一个能让我信得过的方案么?

响虎烦躁的挠了挠并不存在头发的探索者机体头盔,原地转了四五个圈。

他实在想吼一声我说这位同学,我能想到的方案可都是跟你说过了啊,问题是你都不信啊。

但他又怕吓坏了这位女性探索者机体,导致原本的一线希望又彻底破灭。

他颓然走到另一侧墙边坐下,决定放弃了。

跟这种人打交道的事儿,还是交给林东阁吧,他实在是不怎么擅长。

雅可可理都没理他,仍旧站在窗边很尽责的四处瞭望着,似乎觉得响虎遭遇的这是个压根不值一提的小挫折,根本不需要安慰。

很快大家都一个一个回来了,听完响虎的说法就没有再出去,毕竟有确切的希望,总比他们在这城市废墟中漫无目的的搜寻更靠谱。

至于跟那女性探索者机体交涉的事情,老鬼和勃勃尔一致认为,嗯交给林东阁是没错的。

毕竟按照响虎的说法,他们也给不出更好的方案了,如果那些都不同意,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商量了。

林东阁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不知道从那里找了巨大的一兜子篮球和足球,比比划划的跟相互说:

“这个,固定在皮划艇下方,增加浮力很有用的。”

合着他还没有放弃他心心念念的皮划艇方案呢。

第16章 陈小旖和秦书的不完美爱情故事

等到林东阁对于篮球和足球浮力作用的喋喋不休兴奋表述终于告一段落,响虎才有机会告诉他关于与女性探索者机体交涉的事情。

“哟?愿意谈条件了?这是好事啊。”这是林东阁的第一反应。

他详细问及了响虎与女性探索者机体沟通的全部过程。

包括响虎开出的所有条件,以及当时女性探索者机体的反应、表情甚至是动作细节,并夹杂在其中对响虎表示了大量的鄙夷、嘲讽和嘲笑。

在他看来,连近乎彻底耻辱性妥协的方案都给出来,居然还无法取信对方,响虎在谈判交涉这方面实在是逊加没有天赋得令人发指。

他所谓的近乎彻底耻辱性妥协的方案是指下面这条:

“你只需要把地点标注在地图上,我们现在就放你们自由离开,不过为我们的安全考虑,等我们发出信号之后你们再离开城市废墟好不好?”

只要标注地图连验证真实性与否都不需要就立即放人,对对方的要求也仅只是毫无约束力的“等我们发信号你们再离开好不好?”。

这不是耻辱什么是耻辱?这不令人发指还有更令人发指的逊么?

当然,这些令响虎面红耳赤羞愧到无地自容,并令雅可可看不过眼到发出“打你哦”的警告的嘲讽与嘲笑,以及具体的商讨,是避开女性探索者机体进行的。

到得女性探索者机体面前,林东阁彻底展现了他对于谈判交涉的专业性,以及专业人士对菜鸟级对手是可以进行何等恐怖的彻底碾压。

似乎对从腐海出来后就一直表现的逊毙了的菜鸟状态所导致的,“你们对我的尊敬与敬仰都彻底消失了呢”(林东阁语)这种状况心怀怨念,他一系列风骚的炫技式的发挥让包括老鬼在内的众人目瞪口呆。

比如说,他居然用毫无表情的探索者金属面庞,只凭声音与肢体动作就营造出了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温和态度。

交涉沟通从林东阁阁下彬彬有礼的一句“听说你想要找我们谈谈?”开始,他紧紧的扣住了这次谈话的主动诉求方是女性探索者机体这一点。

这也的确是事实,主动出声询问的的确是女性探索者机体。

他没有给出任何条件,甚至连响虎之前不需要对方任何许诺都给出的条件也绝口不提,只是反复在一件事上面做文章。

“我大概知道哪里可能会有船,但不确定。”

据响虎说,女性探索者机体是这么跟他说的,这一点雅可可做了证明。

林东阁阁下态度的关键之处在于,一件你都不确定的消息,你就要我们做出实质可靠而且需要取信于你的条件做交换,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合理且公平的交易。

他并没有任何的气势凌人或者故作委屈,全程都表现得很温和有礼以及理性客观。

他态度的表达现实他很理解对方的立场态度和诉求,只是他不停的在提醒对方需要有同理心,不停委婉的提醒对方需要考虑他们的立场与诉求。

就连对方“那你们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的说话,他也只是温和的告诉对方:

“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我们很相信你。但你看,你总得给我们对你的信任提供一些最起码的支持吧?”

还真如他所吹嘘的,只要对方肯谈,形式基本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形式莫名其妙转变成了对方需要证明,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对方所说的,哪怕是可能有船的所在。

各种劲爆而且信息含量极大的消息被他源源不断的挖了出来,可能对方也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对于她来说是秘密。

关于对方的来历、过往以及现状形成的原因被林东阁通过对话有条不紊的整理了出来。

女性探索者机体叫做陈小旖,她怀里的是她的丈夫秦书,他们是浩劫日之前果核大移民时代从脚下这块原名为江城的城市废墟移民到果核里的。

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怀着末日将至爱得歇斯底里的疯狂享受着彼此带来的慰藉与温暖。

这其中并不存在他们臆想中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与阴谋。

以陈小旖一直从事技术工作,没什么社会经验,且单纯到有点白目的性格,如果真存在这类阴谋与勾心斗角,她早就被人吃到骨渣都不剩了。

两人的父母与亲朋辈都不听劝告的登上了不靠谱的星际移民船,所以除了技术研究所的师长同僚,他们在果核世界里算得上是举目无亲只有彼此了。

两人都不是嘴甜开朗讨人喜欢的性格,属于有些木讷呆板的类型,而且以他们的年纪与资历,与那些师长同僚其实也说不上太身后的情谊,更多是别人对年轻后辈的一些善意罢了。

然而很多时候,生活不是有爱情和面包就够的。

进入果核的梦境世界之后,秦书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陷入到所见所触所感到底是现实还是迷惑的一种思辨情绪中。

他原本青春期的时候,就有过忧郁症,为人其实也蛮敏感的。

所以未几,他就成为了过果核新移民中首批的梦死症患者,那对陈小旖是噩梦般的经历。

她当时还不知晓梦死症的可怕,还到处寻访带着秦书积极参与配合最高评议会方面所有对梦死症治疗的实验。

然而她和最高评议会方面一起慢慢感受到了梦死症真正的可怕,所有治疗研究渐渐偃旗息鼓,她也逐渐接受了现实。

她并没有把秦书送去最高评议会官方收治梦死症患者的地方,而是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近照顾。

其实也根本不需要怎么照顾,秦书的状况基本就类似一个大号的布娃娃了,她觉得在她所有感觉崩溃的时候,反而是梦死症状态的秦书给了她更多的安慰。

再后来果核大开发,她带着秦书来到了物理位置离江城最近的一座城邦。

她拼了命的选择所有贡献值最多的工作,终于攒足了一张死亡牌照。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果核大移民的时候,她和秦书没有进入果核梦境,就一起在浩劫日的时候一起死在江城,会不会更好。

她想带秦书回江城,一起长眠在这里。

只是,她无法为秦书也申请死亡牌照,因为即使是她与秦书的关系,关于死亡牌照所需要的贡献值也不能互相转让,而且也不能代为申请。

但也差不多吧,毕竟梦死症患者也有密匙,只要她带秦书出来,梦境系统中就不会再有秦书的投影,那与死亡也无异了。

申请了死亡执行之后,她带着秦书登录了探索者机体,开始了朝江城的跋涉。

遗憾的是她连自己的碳基尸体也无法带来,因为那也是归属于全人类的宝贵财产,她个人无权处置,只是她也没有那么在意就是了。

只要她与秦书最后的意识能安眠在江城,能永眠在这个让她觉得这辈子最多幸福发生的地方,她就觉得满足了。

她一路上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躲开所有可疑的响动,她听说过很多关于野外流浪自由虚无的事情。

你知道以讹传讹永远比真相更为可怕,何况对于果核世界来说,关于流浪虚无和自由虚无的故事已经足够可怕。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所有传闻中的可怕和残酷都是发生在虚无与虚无之间,只有人类大人们自己吓自己的传闻里,那些危险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像她和秦书这样买得起仿生面容,又只在白天行进,能够明显看出来是人类大人的探索者机体,捕奴团和虚无商队不会惹,据点虚无不敢惹。

他们都承担不起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的双重怒火。

甚至还有虚无据点明显看出这两台探索者机体的幼稚白目,害怕他们出事自己被牵连,暗中护送过他们直至离开自己的地界。

当然这些,陈小旖是毫不知情的。

真正会毫无顾忌的对他们出手的流浪虚无,在他们行进的白天,一般都躲在隐蔽的角落里不敢显露身形。

反正阴差阳错的,他们安全离开了虚无们主要活动的区域范围,进入了真正的荒野。

在这样不会有太多虚无活跃的区域,其实就相对安全了。除了遭遇过几次飞翼探索者机体的查问,倒没有遭遇过太多实质危险。

陈小旖离开梦境系统的时候还是人类身份,即使在她离开后执行了死亡程序,也算是有合法身份的虚无。

这种拿着死亡牌照的虚无,比起老鬼那类因为种种原因造成的倒霉鬼虚无,还是享有一定特权的。

只是基本不会有人类怪咖会放弃人类身份而去变虚无,大多数这种情况是在等候执行死亡程序的时候用探索者去完成一些心愿罢了。

更何况她身边行尸走肉般的秦书,还有不折不扣的人类身份。

陈小旖并不知道这些地带与虚无主要活动范围的差异,依旧是走的胆战心惊杯弓蛇影,每一次被从天而降的飞翼探索者查问都几乎把她吓死。

她一直陷入在遇到的所有探索者机体都可能把自己和秦书会抓起来,卖入矿山做苦力的恐惧之中。

她根本不知道探索者飞翼这类装置是只有最高评议会官方和军-方才会有的装置。

终于有惊无险的,他们算是幸运到达了江城,她也不敢再深入,所以就寻找了最外围楼宇她以为的地下室房间作为墓穴。

她把自己和秦书的储能器设置到了散能模式,并用最后的能源弄倒了一面墙,试图把自己和秦书的探索者机体掩盖起来。

只是这种不完美的掩盖最终让秦书的一双脚露在了外面,最终被雅可可发现了而已。

至于那一千三百二十二个二代位币,则是她从进入果核梦境后到现在所有的积蓄。

她和秦书用得上位币的地方并不多,一些花费昂贵的公众场合娱乐她带秦书去会遭遇异样的目光,所以她基本很少进行消费。

她之所以说知道有地方可能会有船是因为她和秦书是参与了江城最后物资的封存工作的。

那是人类为彗星撞击后等黑暗烟尘期过去,碳基身体重返现实而做的准备。

其他东西,现在以探索者机体活动的人类基本已经都用不上了,但她记得里头是有一些载重在一吨以上的冲锋舟的。

她说不确定,一来是不知道那封存的东西有没有其他人取走;二来是在现在江城沦为废墟地形大变的情形下,是不是能找到当初的位置她自己也没信心。

“所以,我们自以为的帮你们,实际上是打扰了您和秦先生的永眠?”

被套出了与船相关与不相关所有实情的陈小旖急到都快哭出来了,林东阁却还在貌似安慰的继续套话,响虎打断了他。

“你们……你们是想帮助我们?”林小旖有些疑惑:“我以为你们想……”

“抱歉。”响虎有一些惭愧,低着头向林小旖和秦书道歉:“雅可可发现了你们,我们以为……我们以为你们是被迫耗尽能源的。”

林小旖有些茫然,她听说的虚无与虚无之间的故事,并不是这样的啊,她该相信吗?

“你们这样的是卖不掉的啦。”捕奴界专业人士马鲁达达开始插话发表专业意见:

“一个带密匙的纯人类,一个有死亡牌照的虚无,哪个虚无奴隶贩子敢收还真是活腻了,真当你们人类的宪卫局是吃干饭的吗?。”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呃,所以应该相信吗?

林东阁心里暗自皱了皱眉,这种一知半解的最难搞定了,要是真的清楚虚无世界的生存规则的,反倒能看出真相来。

反而是这种一直听闻各种不实谣言被吓到的,没有分辨能力又对一切怀有莫名其妙的戒心,最是难搞。

“所以,需要我们帮你们把核心处理芯片毁掉吗?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永眠吧。”雅可可凑上来插话问道。

马鲁达达吓到了,陈小旖也吓到了,这在宪卫局那边是重罪吧?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呆萌的妹子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算……算了吧。”陈小旖答道,她并不想有人为自己和秦书的一些无聊念想担负如此大的罪责:

“我还是希望能和秦书一起保存完整的身体死去,哪怕是两具探索者机体而已。”

“嗯。”雅可可点点头开始自作主张:“那我们找地方把你们埋起来好了,真正不会让人发现的那种。”

第17章 逐渐被找回的那些往日

有些自作主张会让人厌烦。

但另外一些,如果不是对自我的自主权拥有特别敏感的在意,却是可以很容易感受到其中满满的善意的。

陈小旖并不是一个对自我自主权特别在意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所有的决定都可以别人帮自己来做。

这也是自从秦书出问题之后,她过得特别辛苦的原因。

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拿主意,真的好累啊!

原本就有一些特别的好感外加同为女性探索者的亲近,雅可可的自作主张,在她心里激起的是一阵的温暖。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低着头对雅可可说:“那……那拜托你了。”

是你,而不是你们。

为了那刹那在心里泛起的温暖感受,好久不曾感觉到的温暖,她决心付出她的信任。

她下决心的抬起头,看着雅可可说:“我带你们去吧,虽然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但是可以去找找试试。”

林东阁目瞪狗呆,他本来还在心里埋怨响虎和雅可可突然的插话打断了他掌控局面的节奏。

但这两个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情绪化举措,却完成了他计划中还需要很繁琐操作才能达成的目标,这就讽刺了。

如若让林东阁去分析的话,他能完整分析出来响虎和雅可可这番举动能起到这番作用的全部原因,只是这却只能是马后炮。

让他来计划的话,他不会采取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方式,他的交涉谈判技巧本来就是幼时精英教育中犹如模块一般塞入脑中的技巧。

他明白其中的原理,清楚每一种模块的使用情况组合技巧和适用状况,也懂得恰当的时候表露情绪和展示真诚。

但仿佛一部有条不紊的机器,严密可靠,却免不了许多或许冗余的程序。

所以反而不如响虎和雅可可真实情绪的流露那样鲜活生动与生猛。

但响虎和雅可可鲜活生动的真实情绪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其实也相当程度需要归功于林东阁之前细细密密在陈小旖情绪中铺垫的原因。

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再去回顾总结方式方法不过是为了提升类似情况的成功率。

林东阁不觉得自己需要,在他看来他只是恐怕会浪费点功夫而已。

“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好好休息,已经不早了。”他温言劝慰住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出去行动的雅可可和陈小旖。

天色看着还亮,那不过是因为夏时白昼较长的原因,耽搁到这会儿其实已经接近下午五六点的时分了。

浅橙色的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的下方,随着折射如这片天地的日光的光亮逐渐消失,夜色会很快如同倾入了墨汁的清水一般墨染整个空间。

林东阁可不觉得,陈小旖能在天黑前找到她说的记忆并不明确的地点。

雅可可有些不甘心,陈小旖却并不反对,,温顺的点了点头,牵着秦书又坐回了她原先的位置。

雅可可也牵着响虎走了过去,和她并肩坐了下来。

陈小旖诧异的转头,雅可可却朝她嘿嘿的笑了,陈小旖腼腆的回应一个微笑,随即却仰着头看向了天花板。

有些人对外的表现永远是冷淡疏离,可是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有人亲近,只是害怕承受不起拒绝,所以用冷漠包裹自己而已。

在冒冒失失又不在意她并不热情的回应的雅可可那边,陈小旖感受到久违的亲近。

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虽然明知道探索者机体不会有泪水滴落,却仍然忍不住抬头看天。

她从能源耗尽的长眠中醒来到此刻,一直紧绷着情绪片刻不曾合眼,机体程序的疲劳感已经到了比较极限的状态,全靠紧张感撑着。

这时候彻底的放松下来,等心中激荡的情绪逐渐平静,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清甜如水果糖一般的好梦。梦里,她还是当初在江城有父母宠爱、有开朗活泼略有些沙雕的发小闺蜜陪伴的乖乖女。

她梦见了她和秦书的初遇,阶梯教室中她无意的回头,却正撞上那呆呆看着她的眼神,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他尴尬的朝她微笑然后跟一头蠢狍子一样生硬的转过头去,却不知她心里也有一头受惊的小鹿在乱撞着。

如她和他这般腼腆害羞没有主动相爱能力的人,原本是会将彼此的好感藏在心里,就这样错过成心头永远的一段遗憾的风景。

然而是闺蜜与兄弟的各种费力的撮合,那一年飘飞的樱花树下,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一起。

她熟睡的嘴角不自觉挂起了微笑。几百岁的人了呢,然而在她心中,时间在那年的樱花雨中从未过去,她依旧是那时属下那个羞怯惶恐又欣喜的少女。

梦境终究会过去,但到得第二天醒来时,她的心情却如同被过往的清水洗濯掉岁月的积尘与青苔一般的晶莹。

她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牵着秦书穿行在江城废墟的街巷里,努力寻找着当时的痕迹。

然而已经很淡的笑意终究是一点一点的消失,慢慢换上了惶恐与焦急。

因为彗星落尘已经抬高了四五米的地面带来完全不同的视角,也掩埋了太多的东西。

满眼的断壁残垣中,间隔着七百多年的光阴,要找到一丝过往的痕迹,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时间再次到了下午的时分,由于她要牵着木偶一样的秦书,片刻都不让他离开身边,他们移动缓慢的犹如龟行。

马鲁达达已经由于没有耐心,从兴趣盎然的跟随他们到跑回去陪林东阁做瞭望哨了。

秦书的探索者机体会随着她的牵引缓缓迈动步伐前进,却不会主动对前方落脚的路况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她需要小心翼翼牵着他绕开前方所有的坑洼和障碍,以免他跌倒。

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路上,他们总是需要走一段停下来,她才有空环顾四周找熟悉的痕迹。

看到他们移动的方式,老鬼有些懂了天真如她,为什么能安全的把秦书和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弄到江城这样的地方。

就算推测不出来他们人类的身份,这种移动方式摆明了是有恃无恐。

再或者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倚仗的,看到这种状况,恐怕也要反思这俩请回去是当大爷供着么?真的卖得出去么?

只是陪她去找地点而已,人多也没用,老鬼勃勃尔和响虎低声商议之后也离开了。毕竟出来久了,消耗也不小,又多了马鲁达达这个耗能大户,他们想搜一搜城市废墟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提炼补充高浓缩燃料的东西。

如果林东阁在场,恐怕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人每少一个,陈小旖的不安与惶恐就提升了一截。

在他们看来自己是抽出时间做一些自己需要去做的事,但对于陈小旖来说,这是这群人正在彻底失去对自己的信心与耐心。

“你别急,不管找不着得到,我们一定会埋掉你们的。”雅可可在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安慰着她。

“我相信你。”她用力的点着头,不像是在回答雅可可,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相信你们。”

真的可以相信吗?因为眼前一切的不确定,连心中的那些坚定与确定也禁不住慢慢动摇了。

她相信雅可可,但其他人真的会听雅可可的,为她这样一个毫无价值毫无贡献的人去做些什么吗?

她总是这么没用,一贯是这么没用。

再一次停住脚步四处打量找不到熟悉的痕迹,她难免开始自怨自艾起来,然后求助似的望向秦书。

咦?他在看什么?她奇怪的觉得秦书茫然呆滞的眼神在那一刻似乎有了焦距,但仔细再看时,却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空洞。

她不死心的循着秦书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眼睛中有热泪在盈眶。

这里,这里是她以为她死也不会忘记的地方,可她刚刚却因为地势的变化忽略了。

那个方向上,有两座歪斜的塔楼,塔楼中间是以同样角度歪斜的三角形的屋顶。

在三角形正中央,有三条犹如竖道上方是半圆形状的狭窗。

她松开秦书的手,快步奔跑到那三条狭窗下方拼命的刨挖起来。

响虎扶住秦书,雅可可跟了上去,什么也没问的帮着忙清理着浮土。

一横,一点,然后是三点……

够了,她已经完全确定了,这是天主堂三个字。这里是显正街的天主堂。

当年,父亲想方设法用尽人脉资源弄到了三张太空移民船的船票。

而她却因为秦书对太空移民船嗤之以鼻的说法,一反平日里乖乖女的做派抵死不肯上船,还试图说服父母留下来。

大吵一架后,父母最终还是走了,满怀失望的丢下她登船去了。

她曾独自跑到这座教堂外,默默哭泣了很久。那时候,她就是那么仰着头看着面前的这两座塔楼和三角形的屋顶流的泪。

那时是秦书在这里找到了她,他们还在这座教堂前无人见证的用简单的方式举行了婚礼,再然后他们去登了记。

秦书告诉她,她父母离开前曾找过他,责令他必须好好照顾她。

她不愿去分辨这件事情的真假。因为如果是真,那么那是来自父母的最后的温柔;如果是假,那么那是来自秦书的最深的温柔。

她的确有被安慰到的,而且,即使罹患梦死症,直到今日秦书也给了她很好的照顾和陪伴的。

只是她不曾想到,原本仰望的东西当你平视的时候,居然感觉差异会如此之大。

确定了记忆的原点,脑中原本模糊的记忆与眼前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场景开始一点一点的重合。

当天直到天色暗去,他们仍旧没能找到当时封存物资的地点,但回去时的陈小旖却仍旧有些笑盈盈的。

虽然改变了视角,但越来越清晰的记忆与不断被找到的各种仍残存的地表标志物,她已经可以确信自己肯定能够找到那个地点了。

看见勃勃尔和老鬼在商量如何碳化那些腐朽的木船残骸,她还没忍住主动上前告诉他们:

“物资封存库里好像还有一些燃油储备,用来制作高浓缩固体燃料的话可能比这个好。”

然后勃勃尔和老鬼看她的惊诧眼神让她有些害羞,于是她又默默的走了回去,依旧是之前的地方,依旧是之前环抱着秦书的腰的姿势。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漆黑的夜色,连那夜色都显得格外熟悉,犹如她在十八岁的夜晚从自己房间的窗户中看出去时候一样的,如诗般恬静安详。

雅可可和响虎还是挨着她们坐下的,所以想要交谈起来还算方便。

“雅可可,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么?”她转头低声问道。

“可以。”雅可可都不问什么事情。

但在旁边的响虎有些想笑的想到,可能对于雅可可的表达方式,陈小旖缺乏足够的了解。

她说可以,是说你可以拜托我啊,但是我做不做得到或者愿不愿意做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雅可可可不是故意耍奸耍诈的人,只是她对于沟通话语的理解和思路,的确是异于旁人就是了。

有点害怕陈小旖误解,响虎有心想跟她解释几句雅可可的习惯,想了想又决定算了。

以他对雅可可的了解,陈小旖提出来的要求,如果做得到雅可可必然是会答应的;如果做不到,到时候再拒绝就好了。

多余解释,对于对雅可可其实并没有太多了解的陈小旖,反而好像是雅可可在刻意欺骗她了,说不清楚的。

瞪圆了眼睛,好像陈小旖也惊异于雅可可的爽直,顿了顿才说出口:

“可能……可能是有些麻烦,在找到物资封存库之后,我想让你们帮我们安葬在今天看见的那座教堂里,可以么?”

不等雅可可回答,她又补充道:“原本,原本我是想让你们直接把我们直接关到物资封存库里随便哪里都好,可是……可是,可是那座教堂对于我们的确有特殊的意义,所以……”

她有些心虚的还想再想些理由来说,雅可可却直接打断了她:

“不麻烦啊,好的啊。”

这次,的确是真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第18章 离开之前那场欢喜的葬礼

带着被雅可可应允的踏实,陈小旖再一次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梦见的不再是过往,而是她与秦书并没有机会享受到的,另一种的未来。

垂垂老矣的秦书牵着已白发苍苍的她的手,沿着那旧时的街巷颤颤巍巍的走向显正街的天主堂。

有风和法国梧桐的落叶盘旋在他们的身边,他们偶尔对望,已经苍老的眉眼里皱纹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出生、长大、相恋,然后等待岁月苍老掉彼此的容颜,在时光里等待一次带着牵挂与遗憾的死去,最后用另一次死亡完成相聚,这才是完美的人生吧?

那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未来,进入果核梦境,或许就意味着他们永远没有机会迎来自然苍老的死去。

而不进果核,浩劫日与浩劫日后漫长的黑夜与寒冬也不会有机会让他们老去。

她有时候会想到,或许带上秦书跟随父母登上星际移民飞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他们并不在乎整个人类有没有未来,而更在乎自己有没有机会完整的过完一生,这样的想法或许自私,却也卑微。

只是那样,或许他们会有后代,在离去的时候必然心头耿耿,那又是另一种的遗憾了。

永远不会有完美的选择,命运给我们最大的安慰与馈赠,其实是永远能在假设的如果中,去遐想关于人生的完满。

只可惜,却总有人把这种遐想的完满,用于责怪和摧毁现在。

当天色再度亮起,在那座熟悉的山形旁,陈小旖仔细比对着周遭变化得已经不怎么熟悉的各种参照物,终于指着一块依山的位置说:

“应该就在这下面了。”

从山体上挖出的洞口早已被尘土彻底的掩埋,却在探索者机体的挖掘中很快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水泥涂抹封闭的门的轮廓。

作为曾经著名的军-工城市,这座废墟里有数不清的防空洞。

当时之所以选择这座名为凤凰的山体上废旧的防空洞修剪物资封存出,做出决定的人其实期待的,是人类犹如那名为凤凰的神兽一般涅槃重生吧?

然而人类并没能迎来涅槃的机会,或者说在人类的另一种涅槃以后,被寄以厚望封存下来的这批物资,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响虎他们并没有清除掩埋在防空洞外所有的泥土,而只是顺着山体挖下了一条斜斜向下的地洞,当防空洞的洞口出现时,再改变方向往内挖去。

积尘与泥土往内倾泻的部分并不算多,所以从门口往内挖出不远,就已经挖穿了。

探索者机体的好处,就在于不用如人类的碳基身体,需要等里面密封污浊的空气完成换气后才能进入,响虎、勃勃尔和林东阁钻了进去,既然确定了地点就已经不用陈小旖陪同进来了。

地面略有些潮湿,还有些积水,响虎试了试,是土壤过滤后并不带腐蚀性的清流。

这应该不是浩劫日后海啸涌入的潮水,这块相对较高的地势足够退潮后海水彻底的退去,更可能是地形变化后雨水的渗入。

沿着甬道往内走的时候,林东阁发现甬道内有零星的骸骨,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

按照陈小旖的说法,物资封存处对于当时的江城并不是秘密。

当时果核移民时,各地都有大批对于所有官方信息都心存疑虑,同时又对自己的末日生存能力拥有谜之自信的民众并未选择进入果核梦境。

地球联合政府的各地官-员中,是不是彻底相信公布出来的末日危害,也很难说。

无法违抗上峰的指令,却聚集一批物资封存,同时又公开消息,意图未必是陈小旖以为的为日后人类重返现实所做的准备。

在林东阁看来,更像是给那批选择依靠自己来末日求生的民众一条活路。

否则封存的物资里头为什么会有冲锋舟这样的东西?是在以为重返现实的人类连这种最简单的船类都造不出来了么?

那么在那样的情况下,那批人发现铺天的海啸涌来的时候,他们会去哪里已经不言自明了。

只可惜,这条活路是死的,并不可能有人幸存,区别只是封存的那批冲锋舟还有没有剩下的。

一边前进,响虎他们一边把甬道内的骸骨收集起来送到甬道尽头的泥土处,准备出去前就地掩埋。

等到走到甬道伸出,发现那半开的厚重大铁门上也挂着一幅骸骨时,林东阁倒心安了。

这说明海啸涌来的时候,这群人并没有来得及关上密封门。

那么也就基本不存在熬过大洪水后,在漫长的黑夜寒冬期对封存物资的消耗使用中死去了。

所以冲锋舟还在的几率相对比较大。

取下骸骨后林东阁试了试,密封门已经彻底的锈死了,如果冲锋舟真的还在的话怎么弄出去倒是一个问题。

进入门内,里面硕大的空间内果然是一片狼藉,处处都是水浸原本码放整齐的物资被涌进和退出的水流冲乱的痕迹。

一只6米左右规格的冲锋舟就在门后的位置,船里还堆着些物资,应该是有人企图取用物资后驾船离开,却不料水越涨越高没有了出去的出路。

船里并没有遗骸,林东阁仰头看了看,封存处顶部有密密的铁网,铁网上方有通风口,那也就是说在这里连形成气密空间的机会都没有。

翻了翻冲锋舟内没随水流冲走的物资,林东阁改变了想法。

他猜这帮人并不是来不及关上能够防水的密封门,而是害怕被洪水封在这个物资仓内,而是自作聪明的想拿足物资冲出去好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结果他们低估了水位增长的速度,又太过贪心希望带上更多的东西,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船里那些人的遗骸,应该是被退去的水流给卷走了,他们收拾的甬道内和挂在门上的遗骸,可能就是这些人的。

当时水位有没有漫过凤凰山顶?林东阁并没有特别去注意,所以也不好判断这帮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只是最后还是没差就是了。

他们即使躲过了洪水,也没有任何的生路。除了进果核的营养仓,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人类留别的活路。

封存舱内的冲锋舟有十几艘,所以林东阁和响虎也就不想理他们动过的那几艘了,转去看那些被固定在靠墙位置的冲锋舟。

勃勃尔则对散落在物资封存仓各处一人来高的燃油桶更感兴趣,他一个一个的去敲,找那些密封良好的,好用来补充他们的高浓缩固体燃料。

冲锋舟是玻璃钢材质的,所以并不存在锈蚀的问题,响虎更赶紧去的是船尾的推进泵,那东西似乎是整体采用某种钢化陶瓷制作的,所以经历近800多年的岁月,也依旧不见锈蚀。

如果用这东西来造探索者机体,是不是能防腐蚀和更适合水下运动?响虎琢磨着。

他不知道这东西的制作方式,但直觉可能比钢铁更难制作成型,硬度似乎够,但韧性大概是有些问题的。

事实证明,林东阁再次用碳基人类的思维衡量探索者机体了。

响虎从腹腔取出熔铸工具熔断了一扇铁门锈蚀死的门侧轴点,再用机体发力一推,应该有数吨重的铁门就轰然倒塌了。

响虎和林东阁两人顶着一台冲锋舟就出去了,勃勃尔不愿意出去,他随身带着超小型热能汲取炉,这会儿正痴迷于用优质燃油制作超浓缩固体燃料。

勃勃尔已经习惯了用杂七杂八各种奇怪东西制造超浓缩固体燃料,并且这一辈子最大的阴影就是能源不足。

对于他来说,用这种虽然低级但却纯度统一的高标准燃油制造的高浓缩燃油块,漂亮得就好像一块块经过完美切割的钻石。

他痴迷于用这些燃油制造超浓缩固体燃料的过程。

“你留着点别弄完了,咱们还得留一些冲锋舟用!”响虎朝他喊。

勃勃尔嗤之以鼻,他刚查过这里至少上百桶密封良好的燃油,他就算替换掉他们所有人身上带的超浓缩固体燃料,再连马鲁达达身上都塞满,能用掉多少?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勃勃尔悠然的想到。

他着实有点飘,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飘,但飘得很愉悦很开心。

最终勃勃尔是背着一个硕大背包蹒跚着回去的,连他的探索者机体都有点承受不了他制取的超浓缩固体燃料的重量。

原先大家臂腔腿腔和腹腔存储的那些被他毫不犹豫的清出来替换掉,果然连马鲁达达身上也被他塞满了新的品质更好的超浓缩固体燃料。

替换下来的那些,一向对所有能源都超级守财奴铁公鸡的勃勃尔居然放话要扔掉,这让老鬼都惊着了。

但他始终还是没舍得扔,都收起来送到了物资封存处,说可能以后还用的上。

他然后忙不迭的让响虎赶紧去修好密封门,他已经讲那里视作属于自己的宝藏了。

其实除了燃油和冲锋舟,里面比如密封的罐头食品和清洁纯水包括一些枪械等等对于探索者机体基本都毫无用处。

响虎倒是对里面燃油驱动的四轮吉普和带偏斗的三轮摩托很感兴趣,可惜他试了试,声音太大,夜间行进使用简直是在召唤捕奴团。

如勃勃尔所愿的密封好物资封存仓,填好地洞做好标记,接下来他们要为陈小旖和秦书举办葬礼。

就在那座据陈小旖说他们无人见证的婚礼举办地,那座残破的教堂内,一处深坑早已挖好。

由于屋顶破损,教堂内部半截以上也早就被土层掩埋,那个巨大的坑就挖在教堂内部。

他们的棺椁有些华丽,是跟响虎他们将要使用的同款6米冲锋舟,玻璃钢材质,绝对防岁月侵袭与时光腐蚀。

陈小旖笑吟吟的和秦书牵着手并排坐在船里,打量着自己的长眠之所,很有些满意的样子。

以船为椁,登临彼岸,魂灵静渡,漫载悲欢;

幸得佳偶,沫濡盟鸳,契阔生死,轮回永伴;

今往极乐,执手携还,世事烟云,于尔尽散;

凄颜何予,喜乐当酣,缄默相送,不扰仙眠。

……

在林东阁不知从哪里找来极富韵律的古语念诵中,陈小旖将自己与秦书的储能装置再度调到了散能状态,然后二人缓缓向后躺去。

林东阁、马鲁达达、勃勃尔、老鬼、响虎和雅可可分左右静立在深坑的两旁。

陈小旖觉得,这次的送别,似乎比当初自己那仓促的婚礼,更有让自己欢喜的仪式感。

然而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一直想说但忘记去说的什么,突然睁开眼看向雅可可:

“雅可可,你们……是要……去稻香城么?”

雅可可点点头:“嗯,是的呢。”

“一直……想说呢,可是……一直忘记了……”

她的能源即将散尽,声音逐渐的微弱。

“我有朋友……曾经写……信说……稻香城并非传言……的那样”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把嘱托说完整,但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了。

“你们……要……小心……”

声音逐渐微小,直至微不可闻,指示灯的闪烁逐渐暗淡,那显示着他们的能源终于已经彻底散尽。

雅可可张了张嘴,想追问什么,但觉得已经不便再问了,于是沉默。

响虎调下深坑,将一块裁剪到刚刚好的塑胶板盖到了那艘船的上方。

六人一起动手,将泥土抛撒进去,很快将深坑掩埋至不露痕迹。

他们再清扫了新土与陈土的差异,又从屋顶处拆下了两块大石,摆成相依的样子,压在了那块深坑的上方。

终于,也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了,这个停留了近一周时间的地方。

一切已经收拾停当了,只等天色暗淡到他们适合出发的程度。

冲锋舟的船底已经做了各种伪装,保证随时倒扣在地上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一块长条状的石头而已。

其实怎么伪装都不太像,只有祈祷这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

“陈小旖说,稻香城好像……”

雅可可有点闷闷的,虽然长眠是陈小旖自己的选择和愿望,她还是有点不开心。

她觉得她失去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她又提起了陈小旖的话。

“到底是怎样,我们都是总要去看一看的,原本也没有期待尽如传言啊。”响虎温言讲到。

第19章 最美下雨天和人抢躲雨的屋檐

船底的伪装在返程的路上并没有用得上。

说实话,响虎其实也不太看好那伪装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发挥作用的可能。

他觉得与其如此倒不如做旧成一条彻底残旧的船,反而比较不会引起格外的注意。

只是无论怎么看,如果遭遇到捕奴团也好,虚无商队也好,路过的飞翼探索者也好,丢弃掉硕大的冲锋舟逃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吧?

那种伪装,与其说期待它发挥什么作用,不如说是给自己的心理安慰。

以如此大的体型,总是很难成功伪装的,带着上路也总是会有格外的危险。

从这个角度说,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对他船渡方案的支持,也未尝不是纵容他的一点小任性。

载重一吨多的冲锋舟,鉴于他们机体体内的空腔,都装满了勃勃尔要求带上的沉重的高浓缩固体燃料,比较安全的承载方式是一次三人。

马达的轰鸣声在河面上响彻的时候,响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那当然只是思维程序仍保留生物惯性的错觉,他并没有心脏。

他不知道这类船只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因为对使用船只都不熟悉,他们不敢在夜间渡河,所以选择了一个白天的时候做尝试。

还好开始尝试前马鲁达达探查了周围将近十公里的地界,并没有其他探索者机体的存在。

河对岸没有探查,但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们还可以乘坐着冲锋舟返回。

即使是傻瓜版的操控方式,他们也很是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完成第一次渡河,冲锋舟硬生生的冲上了对岸的平滩,还好船底并没有怎么受损。

响虎本来觉得他有和雅可可一起泛舟海上的经验,更适合驾船,却并没有获得机会。

驾驶冲锋舟的是勃勃尔,他们的理由是回程时他们或许也需要使用冲锋舟,需要累积经验。

当第一批次的林东阁和马鲁达达到达对岸并隐蔽之后,勃勃尔又过去接过来了雅可可和响虎,最后一批次才是老鬼。

他们用从物资封存库找出来的油毡布包裹好冲锋舟,将它和剩余的燃油一起就地掩埋起来。

燃油是用勃勃尔在物资封存库里找到的原本装着引用水的6公升塑胶壶装着的,剩的还有不少。

仍旧是白天的时分,但由于冲锋舟轰鸣的响声,马鲁达达早已经被放出去探查周边以确保安全了。

他们也不敢停留,冒着被经过的飞翼探索者发现的危险在白天匆匆的赶路,直到感觉已经离开河岸足够的距离,才迅速的找地方隐藏休息。

时值盛夏,他们经常会遭遇一阵一阵的骤雨,却还好再也没有遇上如在江城那样连续数天不歇的连绵暴雨。

时间来到果核历768年的8月2日,他们离开腐海的353天,离整整一年只差14天。

连与马鲁达达真正的相识,也已经过去201天了。

那天夜里约莫三四点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暴雨,马鲁达达冲过来嚷嚷着告诉他们,前方约莫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座荒屋。

雨点噼里啪啦的模糊着并缩小着可见距离,这类带着辐射尘埃与腐蚀性的雨水任何高精度探测器都拿它没什么办法,他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雨天的好处,是可以放心的大声说话,因为他们畏惧的其他虚无、捕奴团和虚无商队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中出现。

响虎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他们可能得停下来修整几天了。

最近频繁的遭遇雨水天气,虽然头脸和上肢部位能在雨水中一定程度的保持干燥,但几台探索者机体的下肢部位都已经呈现涂装脱落和锈蚀的迹象。

没有足够管用的防水斗篷的马鲁达达,更是机体全身不同部位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涂装脱落和锈蚀。

雅可可他们的防水斗篷是杰贝妮卡特制的,除了从背后拉到头上遮雨的兜帽,还有从胸前往上拉盖住头脸的另一层。

这一层有部分采用的是弹性纤维料,上面还有护目镜用以扣住眼部探测器的位置,完全的杜绝从头脸部位漏入斗篷的雨水。

马鲁达达之前的防水斗篷是脸部敞开式样的,对雨水只能短时间有限的遮挡。

这是因为之前在据点虚无的时候,他有足够的替换件,外装甲的部分对于探索者机体来说根本不值钱。

而在捕奴团的时候,他们附近都有提供全密封环境的履带车辆运送物资随行,遇见雨天只用躲藏进车里或者取出防水帐篷扎营休息就行。

响虎他们的装备,再度让他肯定了他们是有钱人类大人家受宠爱、放出来历练准备组建商队的傻虚无的身份。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装备?

马鲁达达对于响虎他们的遮雨斗篷非常羡慕,他后来用物资封存库里找到的油毡布改制了他自己的防雨斗篷。

只是没有弹性纤维料和护目镜,又不可能完全的遮挡眼部探测仪,风大雨大的时候还是会有大量的雨水顺着眼部的开口灌进去。

所以马鲁达达的面部涂装上,都已经呈现一块围绕眼部探测仪并向下呈液体流通轨迹形状的锈蚀痕迹。

可不要小看这类锈蚀,涂装脱落发生锈蚀,不仅意味着探索者机体的外装甲材料对空气中的腐蚀失去了抵抗。

它同时更意味着机体材质失去了对某些弥散在地球表面的多重重辐射影响的预防,从而机械性能等方面受到不可预测改变。

简单的说不止是会锈穿锈断,更可能某些部位变脆某些部位变软,甚至某些部位变重某些部位变轻,整体平衡性都受到影响。

如果是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在坟堆镇洞穴,甚至是在马鲁达达以前身处的小据点,发生锈蚀都不是什么大事。

外装甲不是多难造的东西,材质也不罕见,更换装甲部件就行了。

然而在如响虎他们这般的步行长途跋涉中,探索者机体上体积与质量都占整体最大份量的外装甲组件,自然是不可能有携带有备用件。

探索者机体是没有骨骼的,外装甲作为外壳提供的并不仅是保护作用,更是整体结构及运动功能的主要支撑部件。

所以外装甲出问题的话,对于探索者机体来说,基本就意味着非瘸即残。

这也是响虎为什么看见涂装脱落和锈蚀现象会如此紧张的原因。

为了延长机体使用寿命,他们甚至不可能采用腐海内那种简单的油污涂装。

他们需要清理掉锈蚀与原涂装后,用多层涂装的方式一层一层涂上相应材料,以完成对探索者机体外装甲部分防锈蚀与防破坏金属结构类辐射的全面保护。

这些涂装耗材,在坟堆镇洞穴周全的出行准备中,响虎自然是有带的,这类的机体养护不是个轻松活儿,必须是完全停下来修整才有工夫做。

暴雨中,听觉探测仪与视觉探测仪作用都被极大程度的局限了,队形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六人尽可能缩短相互距离以免跑散,混乱着阵型以最快速度的奔向马鲁达达早就探查好的荒宅。

很快,那栋荒宅就呈现在几人的面前。

那应该是史前豪富人家在风景秀丽的野外修建的度假别墅,大概是两三层的建筑,现在露出地面的也只剩或许是顶楼的一个单层。

倾雨如覆盆,响虎看不清附近有没有断瓦残垣,但想来是有的。

这附近应当是当年树绿风清鸟啼迎晨光林涛映晚照的幽静之所,只是现在林销鸟亡,能剩下的也只是荒芜废土与狰狞恶石,连荒草都无。

几人一窝蜂的冲进荒宅破损的应该是阳台门的门户,却惊愕的发现屋内的角落里,早已散散落落的坐着十数台探索者机体。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巧,躲个雨也能玩儿出来一场邂逅,所以完全没有做任何防备。

这么说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种邂逅发生的几率有多接近于零。

此时全地球幸存的人类总数量不足六千万,并且几乎全部生活在各城邦聚居点的梦境系统中,极少于现实世界大范围活动。

而存活总数大约接近人类总数量两倍略多一些的虚无,则主要存活在围绕城邦和聚居点周边的现实世界,以借助人类的工业体系维持机体运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于远离城邦和聚居点的广阔荒芜地带,遇见虚无商队的可能还有如你在非景区的深山老林里遇见拿着双管猎枪的猎人。

虚无商队有履带式货车与扎营装备,不会乱入情况莫名的建筑躲雨。

但这样的情况下,在一个躲雨的荒宅中,你能邂逅另一群虚无,几率就有点像你在原始森林的深处能遇到一队唱着春天在哪里来春游的红领-巾。

这是除了马鲁达达和陈小旖秦书以外,响虎他们离开腐海以后第一次如此措不及防近距离遭遇陌生探索者机体。

马鲁达达的接触是他们刻意而为之,陈小旖秦书出现的时候是能源耗尽的状态,而且都是人数远少于他们的状态。

响虎和雅可可他们不由得愣住了。

而在他们冲进来的同时,散做于各处的探索者机体迅速腾腾腾的翻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围绕其中某台探索者机体摆出了一个防御的阵型。

林东阁他们一看这阵仗也不敢怠慢,响虎跨前一步形成突击位,勃勃尔在里林东阁在外掩护左翼,雅可可在里老鬼在外形成右翼,也快速形成一个格斗阵型。

这是他们在离开腐海前就反复操练过的阵型,早已经磨合纯熟。

响虎的格斗能力最强,适合正面攻坚。

勃勃尔善守正好为他掩护弱侧,林东阁善于突袭作为守势中时时可能反弹的反击手段。

雅可可横冲直撞的巨力攻击正好跟随辅助响虎的主攻击选择,老鬼的奸猾周密为雅可可拾遗补缺。

这是卡比亚特地为他们设计出的战斗队型,几个人拿猛兽试过手,不管是谁都觉得发挥的得心应手酣畅之处完全胜过自己的自我发挥。

这种阵型里,当然不会预先留有马鲁达达的位置,也幸好没有马鲁达达的位置。

他正好被掩护在阵后作为游走支援的机动位。

因为他正面格斗就根本是个渣,擅长的只有泥鳅一样的游走走位保全自己。

所以对战斗队型也有研究的勃勃尔就顺势要求他发挥自己所长,在尽可能的保证存活及行动能力的前提下,抽冷子给对方捣乱就行了。

队型站定,蹭蹭蹭蹭的声音不断传出,双方都在不停弹出自己探索者机体小臂和肘关节处隐藏的格斗刺。

雅可可则是双手交错到两边肩膀的肩头。

她的探索者机甲看起来和大家的毫无差异,只是两肩的部位多了两个隆起的肩呑兽头。

那也是一些东方的制式探索者机体使用者闲来无聊,参照古代铠甲给自己机体配设的常见的装饰方式,在虚无里也并不奇怪。

只是雅可可的肩呑兽,却是可以取下来成为两枚兽型战锤的。

肩呑兽头看着不算太大,却是由响虎特别压缩的高密度金属制成。

平时以额外的重量辅助雅可可不太好的平衡能力,而取下来,就是成了雅可可逞蛮力格斗方式的攻坚利器。

“我……我我来探查的时候……这这这这里还没有人啊。”马鲁达达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虽然被掩在阵后,其实响虎的后背也并没有卖给马鲁达达。

半侧身的林东阁和老鬼同时为响虎掩住了后背,这种站法实质上连马鲁达达也防住了。

这相遇的太巧合,不由得他们不生疑,遇都遇上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们是弱势的一方,必须预防各种可能。

他们听到马鲁达达的话毫无反应,反而对面缓缓逼过来的阵势倒是缓了一缓。

再见他们保持住阵型正在慢慢往身后的雨里退,对面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既然是雨夜偶遇,也算是上天的安排。既然都没有怀有不良图谋,我们何必不和平相处呢?”

那是被十来个探索者机体紧密保护在中央的那台探索者机体说出的话语。

响虎他们还在思索犹豫,马鲁达达闻声却惊喜的叫出声:

“路德-斯宾格大人?居然是你!”

第20章 偶遇与朝圣的有限区别

“路德-斯宾格?”听到马鲁达达的声音,响虎身侧,连勃勃尔和老鬼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叫声。

林东阁第一时间完全转身向马鲁达达做出毫不遮掩的戒备姿态,他也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并不相信在这里遇见的会是那个人。

这让他加倍怀疑,这是不是马鲁达达伙同什么人安排下的陷阱。

而对面的反应则相反,几乎所有探索者机体似乎都绷紧了神经,将被围绕在中心的那个人护卫的更紧。

响虎和雅可可则是一脸懵,他们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们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后都做出了如此夸张的反应。

“当年我有幸陪着首领拜会过斯宾格大人。”看见林东阁的姿态,马鲁达达摊着手解释:“所以我认得他的声音。”

“首领?”对面那个声音似乎有点疑惑:“你是?”

马鲁达达毫不犹豫的冲到了最前面去,胸口几乎都盯着对面护卫探索者机体手中明晃晃的格斗刺了:

“大人,我是廓鲁城外朗斯寨的马鲁达达,您可能不记得了。”他明显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动:

“果核历694年,您路过廓鲁城的时候,我跟随首领去拜访过您。”

“694年,廓鲁城?”对面那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一些疑惑,然后陷入了长考。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林东阁、响虎和雅可可还保持着战斗姿态,可老鬼和勃勃尔,都已经没出息的手足无措到探索者机体都有些略微的颤抖了。

“哦你是当时跟随小朗杜纳那孩子的护卫对么?”那声音似乎终于想起了些什么,毕竟近百年的时间都过去了,能这么快想起来已经是记忆力超群了。

“小朗杜纳?”马鲁达达有点懵,他就知道他们的据点叫朗斯寨,但首领难道不是就叫首领么?有另外的名字?他不知道啊。

“小朗杜纳,你们首领,他还好么?”那声音似乎很了解马鲁达达这样并不知晓首领名字的状况,并且很肯定马鲁达达口中的首领就是他说的那个小朗杜纳。

“首领……我们据点……被城邦军给灭了,听说首领被抹去了显性记忆……不知道送到哪个矿山去了。”马鲁达达低下头,明显有些难过的感觉。

“唉……”对面哪个声音叹息了一声:“那孩子太理想主义,看起来平和,实际上执拗又激进。我当时都劝过他,不要急于游说其他虚无首领。”

马鲁达达又激动起来了:“是是是,是他没错。”

天知道,他居然从路德-斯宾格嘴里知道了首领的名字。

而且斯宾格大人还记得首领。如果首领知道的话,大概就算消失了显性记忆,也会忍不住开心的笑吧?

然而对面的那个声音却并无兴趣,继续跟他聊关于他们首领的事。

他让身侧的探索者机体们都收起了肘刺和格斗刺,并散开了阵型,从被保护的圈子里走出来看着响虎他们说:

“既然认识,大家也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那是一台与外围保护他的探索者机体们同等残旧,并无任何特殊的探索和机体,淹没在流浪虚无堆里的话绝对看不出任何特别。

他指了指房间里向下的楼梯,那是通向这座别墅被掩埋在地下的那几层的通道:

“你们人少,为了让你们安心,通往外界的通道交给你们,我们下去休息。”

“大人……”,听他这么说,护卫他的探索者机体中有一台似乎有反对意见要提出,毕竟把守着出口在某种意义上等同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他们自己也就无所谓了,但斯宾格大人的安危,让他不认为值得去冒任何风险。

路德-斯宾格摆了摆手:“他们里面有小郎杜纳那孩子的人。跟过那孩子的人,我信得过。”

听到这话,马鲁达达激动到探索者机体都抖得跟筛糠一样。

然而路德-斯宾格却似乎有些疲累了,并没有再跟他搭话,只是微微的朝他们所有人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马鲁达达依旧用他的探索者机体筛着糠,就连勃勃尔和老鬼都有点激动莫名。

林东阁有点看不过眼,翻着他的眼部探测仪说了一句:“你们就不怕那人是冒充的?”

老鬼正色敛容跟他说:“不会有任何一个虚无会拿这个名字开玩笑,哪怕再坏的虚无。”

“就算他是由某个人类假扮的,护卫也不可能都是人类,只要有一个虚无,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勃勃尔补充。

马鲁达达继续筛着糠,响虎和雅可可继续一脸懵。

林东阁开始觉得,他从老阿扎西那里听来的关于路德-斯宾格相关的传闻所形成的印象似乎有点偏差,可能需要修正一下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圣徒这个词在虚无中间的份量。

路德-斯宾格就是所有虚无心目中的圣徒,被他们称作亡者圣徒的那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具体且详细的来历,但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却一直为了虚无们的利益在奔走。

城邦和聚居点以及最高评议会,不会有任何一条律令法规是用来保护虚无们的权利和利益。

一直以来在努力改善虚无们的生存状况,试图维护和捍卫虚无们的权利和利益的,只有路德-斯宾格。

据说斯宾格的确姓斯宾格,但名字并不叫路德。

路德的这个名字,是他为了向史前最著名的社会活动价、种族及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致敬而更改的。

斯宾格先生认为,虚无和人类之间的不同,并不是两种不同的物种之间的差别,而是类似史前肤色与种族之间差异。

他的这种看法与说法,且不提人类大人们对此嗤之以鼻的态度,连大多数虚无都并不敢赞同与认可。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尊敬他,敬仰他,以及崇拜他。

斯宾格坚持认为,人类对虚无的奴役、压榨和迫害,其实就属于人类奴役人类,人类压榨人类,人类迫害人类。

他要为了消除和消灭一切类似现象,而奋斗直至贯彻终生。

他亡者圣徒的称号,是因为他对虚无的维护,最早是从像老鬼这样的亡者开始的,最后才逐渐扩展到对整个虚无种族。

事情比较有传奇性,据说他对于虚无的关注,是因为他的一位老友的意外过世。

一次说不清楚的意外(大抵说起所有如同老鬼和斯宾格老友这样的倒霉鬼,都会毫不意外的提到意外这个词),他老友的碳基身体发生了损毁,因而丧失了人类的身份。

他老友在原本就职的机构,是拥有莫大功勋的人物,然而随着他丢失人类身份成为虚无,不仅失去的公职,而且失去了继续在原机构服务的权利。

斯宾格那时候只是一个比较轴的小老头儿,他觉得这不对,这不公平,这太不像话以及太残忍。

所以他开始运用自己所有的人脉、能量以及精力,想为老友挣得一个公平。

那样的公平并不存在,所以普通人斯宾格失败了,失败的非常狼狈。

不仅他被所有人类嘲笑,连已经成为虚无的他的老友也因此被连累,连原本可以得到的一点可怜的补偿都被剥夺。

斯宾格并没有因此放弃,那时候斯宾格还保留着他自己的公职,他继续用他所有的精力与力量向果核的所有官僚机构与传统观念抗争。

在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了更多如他老友一般意外成为虚无的人类。

他抗争与奋斗的目标渐渐改变了,从服务于他的老友扩张成为了服务所有亡者,从争回应得的利益降低为保留作为人类的权利。

他因此失去了他的公职,但他毫不介意,反而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殚精竭智的为所有亡者们奔走。

那个时候起,他就拥有了如“亡者之手”“亡者使徒”等等一系列怀着或贬或褒的动机取的绰号。

亡者形成的虚无并不生活在人类当中,而是混迹于虚无里,在服务亡者的过程中,他越来越多的接触到各种成因形成的虚无。

他服务的范围再一次被自己扩展了,而他的目标,再一次降低了。

他不再为老友争取利益,他不再为亡者争取身为人的权利。

他开始为所有虚无,争取自由存活下去的权利,争取不被无故驱逐的权利,争取不被肆意捕猎的权利……

无论成功与否,无论状况改善与否,无论有没有成效,他的付出与智慧被所有虚无看在眼里。

他被虚无们尊为圣徒,虽然他从不以此自居,他认为他只是个略有些同理心与同情心的渺小人类而已。

从那个时候起,贯穿他的理念与理想一步步成型的过程,人们称他为:亡者圣徒。

他的斗争中赖以为武器的工具,只有他身为人类的身份。

再加上后来,他敏锐发现的宪卫局似乎有不允许任意消除每个虚无个体存在的迹象。

这成为了他的新武器,他巧妙的运用这一点,通过与宪卫局的合作,成功制止了数十例长期大规模损毁虚无核心芯片的恶行,并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威慑。

他因此也在人类中赢取了“宪卫野犬”、“虚无爪牙”等难听的名号。

人类中开始有了因为利益或者报复心理,冒着宪卫局最严厉惩处的危险也想干掉他的家伙,只是大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所以也无法对他的碳基身体下手。

对于作为为虚无争取权益最重要的工具,他的人类身份,他保护的极为妥帖。

那些人因此开始对他的探索者机体下手,希望能通过密钥局来确定他的身份,从而从根本上消灭他。

他开始遭遇层出不穷的各类暗杀袭击,而虚无中也开始有人因此自发聚集在他的身边,为他提供护卫。

这就是关于亡灵圣徒的故事。

“那像他那样的圣者,针对我们刚刚的敌对行为,不是应该向我们说教,劝我们放弃敌意与防备吗?”

蹭着响虎和雅可可的故事听完的林东阁,开始朝讲述者勃勃尔发问。

“切……”马鲁达达发出了不屑的气音:“不要用你那贫瘠的大脑,试图揣测圣徒的智慧,他一向不反对我们做你们所以为是恶的事情。”

他转身又低声问勃勃尔:“你们家这三个小的,显性记忆删除的可够干净的啊,连圣徒的事情都能一点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哪怕是富有的人类大人家受宠的虚无,除非是显性记忆被删除了个干净,不然身为虚无,居然对圣徒斯宾格先生的主张和做派一无所知,简直是耻辱。

勃勃尔并不理他,而是认真的向响虎他们解释道:“斯宾格先生从来不反对虚无现状中存在的互相攻击奴役伤害以及售卖的情况。”

“啊?他不是想改变这一切吗?”这下连响虎和雅可可都不明白了。

“斯宾格先生认为,这是人类为我们划下的唯一生存之道。他说所有为了活下去而已的作恶都不能算作恶,因为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经历过斯宾格服务亡者和虚无的两个服务阶段,老鬼显然对斯宾格的想法有更深的了解。

“斯宾格先生说,虚无只有摆脱了必须依附人类工业体系才能存活的问题,才有资格谈善良与否的选择。”

“否则在按照人类大人们安排的方式互相伤害这种事情上,我们并没有选择。”

“斯宾格先生一贯认为为生存卑微的作恶不算恶,只有为贪欲而罔顾道义良心才算真正的作恶。”

“要改变虚无之间互相伤害与戒备的状况,不在于说服每一个虚无改变态度和做法,而是需要找到一种让虚无不必伤害同类取悦人类,也能获取存活所需能源和物资的方式。”

“在提供这种物质基础给虚无们之前,任何劝虚无对虚无要善良的做法,那要么是蠢,要么是坏。”

“因为所有友善对待其他所有虚无的虚无,必然会遭遇最悲哀的人生际遇,这样下去就算物质基础达成了,虚无中也没有人再愿意去善良。”

犹如虔诚的布道般,老鬼逐一讲述斯宾格对于虚无当前生存状况的意见,倒背如流十分流利,但却丝毫不敢掺杂自己的看法与想法。

这是一种类似宗-教信仰般的情绪,是放弃自己的思考完全因为是某个人的主张而毫不犹豫坚定的信奉以及支持。

唯有在类似宗-教信仰的情绪中,才会有如此的虔诚。

而虔诚就是无条件信奉,放弃个人的所有反面思考,不怀疑不质疑,不去考虑所谓经典理念主张道理以及处世哲学的局限之处,完全以精神奴隶的方式匍匐顶礼。

斯宾格一向认为,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圣洁,而是彻头彻尾的愚昧与愚蠢。

只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改变,他在越来越多的虚无中,拥有着这样的影响力。

他唯一被虚无们广泛不认可的主张,就是虚无与人类是类似种族与肤色的差异,而不是物种差异。

虚无们的反对并无对他的不敬,他们是认为圣徒先生出于对他们的悲怜,过分抬高了他们而已。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第21章 忽而来去似不真实的雨与遇

夏末时分的暴雨,虽然猛烈,但却来去皆迅猛而突兀。

到得第二天时,烈日映照下视线呈现不真实的飘突,穿窗而入的光线中无数细微而欢腾的尘埃悠然飘荡着。

昨夜犹如烈骑奔袭般暴虐的雨,在这个温和安静的午后,竟然如一场根本不曾发生过的假象。

听见楼梯传来嘎次噶次的声响,包括林东阁在内的所有人翻身而起,叉手肃立。

那即将上来的老人,担得起如此的尊敬。

早些时候老人已经遣人过来打过招呼,因为有些急务,他们可能在午后就要离开了。

来人转述说,斯宾格大人让他代为向响虎他们致歉,因为他们的提前离开,可能导致响虎他们得在白天紧急更换另一个藏身处。

显然斯宾格很懂得普通虚无之间的相处门道。

他们可以在白天出发,普通的虚无商队与捕奴团不可能敢对他们出手,路过和巡逻的飞翼探索者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派来的,也不会对他们出手。

毕竟斯宾格有人类的身份,而且除了在虚无中的影响力,他在人类中也并不缺少支持者和同情者,同样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还没有算上因为与宪卫局有过合作关系,护短成性的宪卫局对他也有的一份额外关注香火情。

但响虎他们就只能等天色暗下来的晚间才能继续旅程。

如果是另外两群互不率属的自由虚无如他们这般共处一个地方,当一方率先离开之后,另一方肯定是要换地方躲藏的。

因为他们必须预防着先离开的那方将他们的所在和消息,卖给了类似捕奴团这样的群体。

其实以他的身份以及众人对他的信任与尊敬,响虎他们很可能根本就不会也不需要那么做。

他还是当做响虎他们需要这么做的形式来道歉,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理所应当的应该享有那样毫无条件的信任。

他将自己视作与其他虚无和人类无异的一个普通个体,并不认为自己值得任何特殊对待。

路德-斯宾格的探索者机体依旧被十来台其余探索者机体围绕在中心,他们显然并没有彻底放下对响虎他们的戒心与防备。

如果说他们中的某个虚无,昨夜连夜在楼下挖出了一条通往别处的地道,来确保斯宾格先生的安全,响虎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信任是斯宾格先生单方面,给予有曾经跟随过小朗杜纳的马鲁达达存在的团体的,并不代表这些护卫者们愿意将唯一的出路交给素不相识的响虎他们把控。

这种护卫们的执拗,斯宾格先生本人大概率也无可奈何干涉不了。因为别人有别人的专业领域与思考逻辑,他也并不是太好去干涉。

老人的眼部探测仪视线一个一个的扫过他们,微微的点着头:“抱歉,因为有些事,不能等到天黑再和你们格子上路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您的事比较重要,我们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众人纷纷的摆着手,七嘴八舌的答道。

老人再次冲他们每个人点了点头,迈步准备离开了,突然又停住了脚步:“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的确是够冒昧的,道理等同于之前他像响虎他们致歉的原因。

但对这些细节如此周到的路德-斯宾格,却突然问他们的去向,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们要去稻香城。”带着疑惑响虎答道。

昨天老鬼他们讲述的故事里,他不自觉的已经形成了对这位老人足够的敬意,所以虽然疑惑却并未隐瞒。

马鲁达达撇了撇嘴,直到现在这帮人才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自己也是要去稻香城的。

“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问的。”路德-斯宾格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样措辞。

“那里的实质与传闻中的名声其实并不相符,如果你们是自由虚无,到那里的话请格外小心。”

说完,他再次轻微的颔首向众人致意,不等响虎他们回答致谢,转身在众多探索者机体严密队型的护卫中快步离开了。

响虎、林东阁与老鬼他们目送了这位亡者圣徒的离开。

直至那队探索者机体已经消失在怪石掩映中地平线的尽头,他们仍旧那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

“已经走了呢。”雅可可觉得有点无聊了,于是摇了摇响虎的胳膊,响虎他们才从放空自我的远眺目送中恢复过来。

他不好意思的朝雅可可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和心情。

于他们而言,原本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传奇。

这次与亡者圣徒路德-斯宾格的偶遇,竟然如同昨夜的那场暴雨一般,激烈而不真实。

就那么不期而遇的遇上了,过程甚至说得上有一些凶险,然后被那位先生和蔼的安抚了。

再后来,听说了他的故事,在心头惊起惊涛骇浪。有仰慕,有尊敬,有敬佩,但却就是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

再到刚刚,那位先生居然特地跟他交谈了几句。只是简单的问答,他却努力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失礼和失措的地方。

似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那位先生已经彻底的从他的世界里再度消失了。

那比昨夜暴雨更强烈的存在感,在这一刻却在就真实性发出疑问。

难以执行,他是真的遇见过那样可敬的大人物吗?会不会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你们说,如果我追上去,圣徒先生的护卫队有没有可能接收我?”马鲁达达突然悠然的问。

“你现在追上去,可能还来得及。”勃勃尔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答到,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马鲁达达很有些心痒难耐蠢蠢欲动的样子,但思虑再三之后颓然叹息道:

“算了,就算他们肯收,我又怎么好意思成为圣徒大人护卫队里的负累?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要清楚的。”

“那你就好意思拖累我们?”林东阁不愿意了,揪着小辫子责问马鲁达达。

“嘿嘿嘿,我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用的。”马鲁达达马上转变态度,点头哈腰的开始讨好林东阁。

“所以,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去稻香城?”雅可可再次呈现她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关注点。

当响虎林东阁勃勃尔老鬼他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亡者圣徒阁下居然跟我说话了耶”这样脑残粉小迷弟小迷妹一般的情绪上去时,雅可可还在关注那些话的内容。

“陈小旖和那个亡者圣徒都警告我们了呢。”雅可可说:“看来不是一个好地方的样子。”

马鲁达达和响虎都沉默了。

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倒无所谓,他们反正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陪响虎和雅可可看世界而已,那两个才是认真考虑要去哪里的人。

“去看看吧?”响虎说:“反正也没有其他的目标了,圣徒先生和陈小旖都是跟我们说要小心,却并没有阻止我们去到那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雅可可当然不会有意见,她也就是想起来顺嘴问一声而已。

“你怎么说呢?马鲁达达。”响虎转过头去问马鲁达达,他可不认为自己有替别人做决定的全力。

“那就去呗,不拖累你们我又能拖累谁?我的太阳能汲能板可在你那里,离开你们我怎么活得下去。”

马鲁达达再次转瞬就将忧虑彻底抛开,开始嬉皮笑脸。

“滚!”林东阁一脸嫌弃恶声恶状:“搞清楚,那块太阳能汲能板是帮你修机体的报酬,你自己说的,这会儿赖上我们算怎么回事?”

对于响虎来说,稻香城如果不如他们最开始预想的要好,其实反而不是压力,而是解脱。

在外面的世界行走这么久,他早就不像刚离开腐海时那样,将稻香城当做自己再外面的世界里对光明的向往。

有好多更好的东西值得向往,比如他和雅可可能不能像陈小旖和秦书那样互相珍惜,比如马鲁达达的有趣,比如马鲁达达的首领小朗杜纳那样的虚无……

还有昨夜遇见的那位亡者圣徒大人,他的心底比任何人都光亮。

有些东西是慢慢转变的,此刻的响虎,早就不会去认为光明与黑暗应该泾渭分明的二元对立。

光明中有黑暗的影子,黑暗中也有光明的星空。

即使外面的世界初看时残忍残酷黑暗又肮脏,但只要你仔细去看,在那些黑暗与黑暗的夹缝中,残忍与残酷没有交界的地方,那些就是光亮。

他的解脱其实在于,他之前有些害怕稻香城太过美好,美好到他到达之后就会舍不得离开。

毕竟他觉得以自己身上那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如果长期的停驻在某个美好的地方,必定会给那个地方带来灾祸的。

而现在陈小旖与路德-斯宾格语焉不详的警告,正好打消了他的这种担忧,反而让他更加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妥?

那里是怎样做到在虚无世界里有如此好的名声,又被两个身为人类的人异口同声的警告身为自由虚无前往要格外小心呢?

但那都是后话,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做一次全面的探索者机体保养。

不然响虎认真的觉得,先不用好奇和担心到达了之后有什么危险,他们中间有人在路上就用可能陷入探索者机体散架的可悲境遇了。

这个有人,几率最大的就是马鲁达达,他机体用得狠,锈蚀与涂装脱落又最严重。

这栋在山顶的荒宅并不适合作为完成这次修整的地点。

虽然地势高视野好,有什么危险都可以提前发现,但这周围任仍然完好的建筑只有这一栋。

他们与路德-斯宾格的偶遇并不是偶然,而是在突发大雨的情况下,这座荒宅很容易成为附近一定范围内避雨的唯一选择。

是这个原因,才让虽然同处于某一个范围内,但其实更大的可能是擦肩而过互不知晓的他们和亡者圣徒路德-斯宾格有了这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简单的谈了谈他对大家探索者机体状况的看法,以及近期一次正式修整的必要性,响虎提出了找一个安全隐蔽修整地点的要求。

这方面他是专家,勃勃尔和老鬼虽然江湖混老,但想想他们遇见响虎和雅可可时候的惨状,就知道在这个领域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

或者说他们其实知道修整的必要性和时机,但是他们经常经历的物资匮乏让他们习惯了在这方面能拖就拖能省就省,反而经常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在没有发现合适地点的夜间,他们仍旧朝稻香城行进着。

因为被反复强调了自己的探索者机体问题最严重,马鲁达达对这件事情无比上心。

离开那栋荒宅行进的第四个晚上,他还真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地点。

那是一块突出山体的三角状山崖,山崖中段的位置,有好像被巨斧斜向下劈出的一个豁口。

如果爬上去,沿着豁口往下走,会发现在豁口靠里的位置有一个无论是从天空俯视还是从地面仰视都无法发现的巨大溶洞。

溶洞里有一小摊积水池,马鲁达达试过了,是没有腐蚀性的清流,满足响虎需要用清水化开某些固态涂装材料的需求。

拥有大折角的三角形山崖的好处,就是只要不是被确定位置可以去包围他们,万一有偶发事件他们能够安全的离开。

如果碰巧有其他人往这里爬的话,他们从左面爬,躲藏在溶洞的响虎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右侧下落离开;反之亦然。

响虎很满意这个又宽敞又安全且隐蔽的修整地点,他只是好奇马鲁达达只是正常在外围探查他们行进途中需要经过的周围情况而已,怎么会探到这里来。

这货不会是好奇心旺盛到见个山崖就想爬一爬,见个豁口就想钻一钻,类似多动症儿童一样的侦查过程吧?

回想一下马鲁达达远超正常的探索者机体磨损率与平常的表现,再想想这次这个藏身处被找到所需要完成的前提,响虎觉得自己就算没猜对,也不会差太远了。

第22章 给马鲁达达做全身SPA的收获

修整的七天,除了响虎忙成狗,其余人都享受了途中难得的一份悠闲。

与在江城遇见陈小旖与秦书那次至少还心有挂碍,有一份等着天晴的心情,等着去找一艘船的期待不同,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放松。

做完基础涂装等待涂装自然风干的他们,有时间静静躺着仰望浅绿淡青色的天空,看云色的变化彻底的放空自己。

除了还没轮到涂装,或者涂装告一段落的探索者机体,还需要轮班去豁口上方瞭望值守,其他人彻底进入咸鱼状态。

能说出感觉自己真的都要闲到发霉了(马鲁达达语)这样的话,可见这帮人悠闲的程度。

他当然不会发霉,因为霉菌这种东西就算在地球上就算还存在,也不会有机会在他的探索者机体或者核心处理芯片上肆虐。

马鲁达达之所以觉得自己快发霉了,是因为这里面就数他最耗费响虎的时间,所以他更多的时候需要静躺着侧卧着或者趴着维持一个姿势任由响虎折腾。

先细细磨去已经起泡或松动的旧涂装以及锈渍,用底层灰质材料涂上一层,将因锈蚀等原因形成的坑洼部分填补平,并增加外层涂料的附着性。

然后一层一层的在需要补涂装的部分涂上多达六层的各类防护用涂料,每一层都需要等待涂料自然风干。

这种活计虽然不如史前女性在妆容上的各类花样更富有变化性,却需要更多的细致细心与耐心。

这类事情,雅可可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她绝对无法忍受这类涂涂抹抹画画的无聊。

所以我们可以预测雅可可如果活在史前,如果不是用天生丽质好肤质逞凶的天然美少女,则必然是不修边幅肤质粗糙不自觉的雌汉子。

史前女性早晚洁肤护肤养肤等等的那一套,大概只会比涂装更复杂,不会更简单。

林东阁是压根儿不掺和这类事情,他除了瞭望和享受服务,一般大部分时间很自觉的找个通风良好的地儿把自己栽在地上翘着双腿当萝卜,仰望天空扮鱼头。

因为大气结构的变化与彗星尘土的混杂,自然光线在大气中的散射方式与史前相比也发生了变化。

所以天空所呈现的颜色,更多时候类似于史前8000米以上高空所能看见的颜色,是一种略带透明质感的浅绿淡青。

有时候还会有少许的红光混杂在其中,调出一种淡淡的粉色。

林东阁是见过真实史前的湛蓝天空的人,而且长时间身处梦境系统中,他也习惯了天空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

所以这样的天空于他,总有一种诡异与新奇搅拌的奇怪感受,类似沧海桑田的时光之叹。

雅可可是不耐烦做任何跟探索者外装甲护理相关的工作,但不妨碍她喜欢看响虎做类似的工作。

即使是探索者机体出于专注于专心的状态时,动作的节奏与韵律感,因熟练带来的行云流水的流畅,也的确很有看头。

勃勃尔与老鬼倒是有想帮忙的意思,但是手头上太糙,无心的捣乱更为致命,所以被响虎赶开到一边儿了。

热情被打击,自尊心略略受了些伤害的两人也浑然不在意,找了个干燥的地方翘着腿闲闲的扯淡聊天。

他们包括响虎自己的涂装修补大多都是在下肢部位,只是等候一层层涂装的风干固化及与空气的自然反应需要时间等候。

不像马鲁达达,要完成的是探索者机体全身spa深度护理从脸到脚的全方位保养。

而且马鲁达达完全不止是外装甲护理的事情,他探索者机体的定制本来就在整体设计上有些小瑕疵,加上他自己用得又狠。

使用过程中的很多小毛病,也需要响虎趁这段时间来个全方位的调整修理。

都是水磨工夫,因为嫌他太过呱噪,响虎弄完他的面部护理,干脆把他的脑袋和储能装置拆下来连在一起,扔到瞭望哨的位置去放哨了。

只有干这活儿的时候,他能完全保持安静。

响虎在想他有时候的过分呱噪是不是因为在做这类事情时候的过分孤独导致的压抑,然后不需要专业操守来压制的时候产生的补偿心理。

没了脑袋的马鲁达达安静多了,那具探索者机体由着响虎慢慢折腾,局部部位有很多诡异的不合理处理,设计动机连响虎也得仔细琢磨才能领悟。

但就算是这些不合理之处,也能给响虎关于探索者机体设计的另一番思路,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异于他理解的合理之处。

响虎对于探索者机体的了解,一方面来自于他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源生体对探索者的理解(而非记忆);另一方面,则来自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相关的官方资料库。

可以说从他开始尝试独立设计特定要求的定制探索者机体开始,他一直是在一条相当官方模式的路上。

比如莫妮卡的暴猿型探索者机体,他采用的是官方制式中有成熟推介的大力模块结合莫妮卡的要求做适应性调整,即使创新也依旧这种官方思路进行延伸。

官方思路更大程度上追求的是耐用以及低故障率,在很多方面显得中规中矩。

而马鲁达达的这款探索者机体,则是标准的民间产品,很多思路清奇到令响虎大开眼界。

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并不是什么优秀民间探索者机体设计师的作品,只是一款比较行货的中庸之作。

它除了部分价值很小且存在缺陷的创新设计,大部分内容都是根据要求选用一些成熟民间定制探索者机体功能模块的拼凑。

这些拼凑在很多地方还显得很生硬,整体协调性并不是很好,但已经足够为响虎推开另外一扇大门。

这些被证明成熟的民间模块并不是太在意耐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故障率而追求功能上的极致,完全走上了与官方不同的另一条路。

所以响虎在拆解研究的过程中不停的产生“原来这样也行”“居然还可以这样”之类的感慨,思路与眼界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一些在官方设计中绝对禁止的设计方式,在民间设计中却大行其道,是因为官方追求的是稳定,民间更在意功能。

包括那些明显不合理的设计,在响虎倒推其设计动机的时候,也会收获一些解决探索者机体功能需求的新思路。

不合理在很多时候只代表着在应用上存在问题,并不代表本身没有价值。

很多不合理的设计在思路上其实没有问题,只是在执行细节以及具体应用设计上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

给大家做外装甲护理的过程,其实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等候各种涂层的风干和稳定固化,这些等待的时间都被响虎用来研究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

他尝试理解并掌握了各个成熟功能模块的作用原理及基础思路,所以并不拘泥于固定的整体模块设计。

在不改变其作用原理与基础思路的前提下,他对各个功能模块在很多地方做了微调,从而让生硬拼凑的各功能模块真正达到了融合与配合。

包括各种不合理的设计,可以采用的他进行了完善,而不可行的他进行了调整。

根据马鲁达达的行为习惯,在高磨损的部位他甚至舍弃部分功能性进行了耐磨损加固,这是官方设计的那一套。

可以说经过这次的修整之后,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才真正成为一款融合了民间思路与官方水准的成熟经典机体,而再非存在拼积木嫌疑的应付之作。

其实响虎觉得还有更多的调整与完善需要进行,只是因为材料与工具的不齐备,暂时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七天的修整过去,当响虎把马鲁达达的脑袋和储能装置装回机体的时候,马鲁达达真正的感觉到了一种能被自己完全控制的轻盈。

那感觉类似于一个自认为眼界意识直追五大联赛水准,自己踢野球却老没有能力与技术去实施的业余足球选手,突然发现自己能轻松做出c罗或者梅西级的技术动作。

作为侦查专长的前据点虚无和捕奴者,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一直追求的是机动灵活性与动作频率的快与准,并不要求力量性。

原本的探索者机体灵活性足够,却足够到很难控制的地步,快够了准确却很难达到。

以至于马鲁达达在做灵活动作的同时,要将更多则注意力放在不断调整控制动作幅度上,以免灵活过头。

而现在他做一些动作的时候,虽然似乎比以前费力一点点,但却不用再留意收力或补力。用多大的力气动作就到什么程度,心里能有谱。

这种感受让马鲁达达颇为满意,赶紧拍马屁称赞道:“不错啊响虎,不愧是富有人类大人家的家养虚无。”

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探索者机体本就是人类的民间设计师设计的,虚无基本上不会有资格从事这一行,而响虎调整完善的其实是设计。

让我们暂时原谅马鲁达达没见识的土鳖表现。

毕竟他看见很正的实力也不懂得那是实力的原因,是因为他原本接触的修理技师肉眼可见的菜,让他以为只要不菜就能达到响虎的水准。

完成修整后的六人的探索者机体,看起来比以前更破烂了。

这是因为那些补了涂装的部位,完全呈现与其他部位不同的颜色,看起来像打了很多补丁。

响虎也没办法,调涂装着色的材料可不在这次远行所准备的物资里头。

他们的探索者机体外涂装本来就刻意做旧了,又怎么会备上那些专门用来翻新旧机体的东西?

比较惨的还是马鲁达达,他浑身锈蚀的部位本来就多,但还带原先还着色统一,探索者机体是六个人里头看起来最气派的。

而现在,却成为六个人里头浑身上下补丁最多的那一个。

他连脸上和眼睛周围,都打上了异色补丁,怎么看怎么都想史前东方某种名曰京剧的艺术形式中,被画坏了的小丑脸谱造型。

雅可可看着马鲁达达的探索者机体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一笑引到原本就憋的很辛苦的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也忍俊不禁笑成一堆。

只剩下看不见自己脸上模样的马鲁达达一脸懵逼的左顾右盼,完全不晓得他们笑什么。

响虎也只有在旁边摊着手干笑道:“材料不齐我也没办法,先顾着功能性吧。”

其实他们五个人的下肢部位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起来很像穿着刚给墙面涂完漆的油漆工的裤子。

马鲁达达也很快从他们腿脚部位和自己身上其他位置的斑驳色块猜到了自己脸上的状况,立即做出双手捂脸不敢见人的模样,将悲愤欲绝痛心疾首演了个完整。

修正完机体原本准备立即重新上路,雅可可却悠然说了一句:“明天,就是我们出发的整一年了呢!”

因为有马鲁达达在,她并没有提到腐海的字样。

响虎、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都是一怔,随即才想起来,明天是果核历768年的8月15日,他们离开腐海和坟堆镇、终焉镇整整一年的日子。

女孩子毕竟心思细腻,即使是雅可可这样怎么看心思都跟细腻扯不上关系的个性,也总能注意到一些他们从来未曾注意到的事情。

“真有些想念他们了呢。”响虎喃喃的道,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

气氛顿时有点压抑,老鬼左右转了转头,突然问林东阁:“对了,8月15日是不是你们东方传统寓意的团圆节日?”

林东阁正深刻思念起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在思念的某杰贝妮卡呢,心情不是很美好,毫不客气的脱口而出:

“别土鳖了,那是我们自己东方历法里的8月15,才不是通用历法中的8月15日。”

“多休息一天吧?就算不是真正的东方节日,也未尝不可以是我们自己的节日。”勃勃尔插话说:“我们也庆祝庆祝?”

看见老鬼有点讪讪的,林东阁也有些自悔失言,赶紧赞同:

“现在谁知道东方历法的8月15是哪一天?我们算成明天也完全没毛病。”

他是在胡说,果核城邦里毕竟有大长安这样贯彻纯东方古典传统的城邦,东方古历法还是有专门的人在算的,那不过是他委婉向老鬼道歉的方式。

毕竟傲娇如他林东阁,让他亲口说对不起我错了,从他还是孩子时候他亲妈都没能办到过。

“过节?”马鲁达达开始热泪盈眶了:“跟你们一起,居然奢侈到可以过节?”

这是身为虚无的他,从有显性记忆到现在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第23章 过节这种事必然有足够中二的仪式

马鲁达达有限的显性记忆存储中,从来没有过节日的概念。

节日?那是人类大人们专有的概念吧?

除了极个别的新生亡者虚无,对于大多数虚无来讲,把某一些日期标注特殊,并在其中做固定形式与仪式来庆祝,那真的是太过奢侈的事。

他们的生活中,积攒下一刻、下一天乃至下一周所需要耗费的能源,更换探索者机体上已经磨损损坏到不能再将的部件零件这些琐事,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了。

他们没有余力去记得某一个日期的特殊,也没有能力在某个特殊的日子去做上些什么。

至于收入能有盈余的商队虚无和捕奴者?他们的庆祝与享受并不是用日期定义,而是用行动周期来定义的。

完成一次成功的捕奴作业或者一次游商,分得一小笔位币,做完必要的机体保养和能源储备后,一刻也不能等的奔赴城邦或聚居点虚无区人类大人们开设的感官商店。

在那里,虚无可以花位币租用一个接入位,短时间的登入梦境系统内专门限定的区域。

在那里喝一口水,吃一口食物,躺下感受一下床铺与皮肤的触感,短暂的享受一下有血有肉的人类大人们日常所能有的感知,直到花光手头最后一个单位的位币。

那里不止有捕奴者和商队虚无,更会不时出现某些虚无据点的首领与高阶级成员。

这就是虚无群体中最高级的享受。

节日?过节?

就连老鬼,也是有了坟堆镇之后,才开始重新形成节日的概念和养成过节的习惯。

而在果核城邦以及聚居点的虚无世界里,那些在虚无们看来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所谓仪式感的事情并不受欢迎。

也只有捕奴团首领或商队虚无首领,以及其他一些有地位有财力的虚无,才会附庸风雅模仿人类大人们去做。

真以为那么做了自己就成为人类么?穷苦虚无们一边鄙夷挖苦着,一边其实内心羡慕着。

不愧是有钱人类大人家的家养虚无啊,居然连过节这种事情都说的那么平常。

马鲁达达可没有酸葡萄心理,他实名羡慕,甚至在想这样的有钱人类大人家如果愿意收虚无的话,他删除掉所有的显性记忆加入,似乎也是不错的事。

就恐怕没有机会,但要一直跟着老鬼他们混,似乎也有可能?毕竟看起来响虎他们很有本事也很受宠的样子。

马鲁达达的内心蠢蠢欲动,暗下决心。

提议被全票通过了,但这个节日怎么过,似乎是一个难题。

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哪怕简易的梦境系统,这东西落到虚无手里干系太大,甚至可能比响虎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身份暴露更为危险。

商量不出头绪,干脆不管了先各自休息,到晚上再说。毕竟林东阁说他们的8月15日团圆节,晚上才是重要时刻。

从原本准备出发的8月14日刚入夜开始,时间终于磨蹭到了8月15日晚间,一群人再次聚成一堆。

勃勃尔依旧冷静如常,但林东阁和老鬼连探索者机体都肉眼可见的憔悴萎靡。

老鬼就那么随口一说,林东阁也就因为失言让老鬼尴尬了作为补救那么一凑趣,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会儿得给主意了,没有梦境系统,怎么过节?他们怎么知道?

两人已经愁了一天一夜了,各种碰头商量,却丝毫没有头绪。

马鲁达达从听说起就开始各种兴奋。

响虎和雅可可也有些期待的样子,难得忘了对腐海与终焉镇、坟堆镇的思念,他们实在不想扫了两小只的兴头。

“等等,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似乎是勃勃尔提议的?”林东阁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勃勃尔自己倒好像置身事外了一样,合着他和老鬼是背了锅?

两个自己觉得背了锅承担了他们这个年纪不应该承担的压力的人,顿时一起转头恶狠狠的盯住勃勃尔。

勃勃尔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就这么神色如常的看着苦大仇深脑汁耗尽二人组:“所以呢?”

“怎么过节,你来想。”苦大仇深脑汁耗尽二人组异口同声。

“哦,那你们东方过团圆节一般都干什么?”勃勃尔也不推辞,诚恳的看着林东阁问。

球又被踢回了林东阁那里,他歪着头苦苦思索:“也没什么特别,就是重要的人全部聚到一起吃吃喝喝咯。”

没有梦境系统的前提下,虚无怎么吃吃喝喝?

勃勃尔搬出了超小型热能汲取炉,二话不说把充能接头递了出来。

咦?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他们不能吃喝,可是可以用充能代替啊。

一群人默默围成圈,轮个接过充能接头插入自己腋下的充能口,谁也不一次充满,一人充上五分钟,然后轮到下一位。

林东阁欲哭无泪,这怎么看都味道不对啊?这哪儿是过中秋节?怎么觉着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邪什么教仪式?

充能接头终于转移到一直兴奋的扭动着探索者机体,紧盯着每个人的充能动作看的马鲁达达手中。

只见他高呼一声:“为了团圆,让我们干了这份能源。”

然后跟英勇就义似的,毅然把充能插头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充能口。

林东阁捂住了脸,虽然只有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外人围观,但这种浓浓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他真的不想承认这跟东方传统的中秋节有半毛钱联系。

“这样子不错呃,要不大家充能前都说一个庆祝的理由或者祝福吧?”

勃勃尔却似乎很赞赏马鲁达达的中二举动,果断提议道。

“我们没那规矩。”林东阁第一个反对。

“要全按你们的规矩我们这节也没法儿过了。”老鬼倒戈,给了林东阁重重一击:“我看挺好的。”

马鲁达达闻言更兴奋了,举起胳膊就准备再吆喝。

“你已经说过了,等下轮儿。”他身边的雅可可却拦住了他,她终于觉得好像有点好玩儿了。

“哦,好吧。”马鲁达达很乖的放下胳膊,开始跟猴崽子似的东顾西盼抖着腿充能。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兴奋了。过节呃,他马鲁达达也在过节呃!

“你一会儿说什么?”他悄声问雅可可。

“干吗要提前告诉你?”

碰了一鼻子灰,他又转头看向老鬼,结果迎上一双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神,于是果断猥琐发育低下头不出声。

再抬头,老鬼还恶狠狠的盯着他,他疑惑了。

“你充能时间到了。”勃勃尔好心的提醒。

“啊?哦哦。”马鲁达达赶紧拔下充能接头双手递给老鬼。

“为了一路上的平安!”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老鬼举手说,然后插上了充能接头。

“为了远方的朋友!”勃勃尔说。

“为了……”

刚刚被盟友老鬼反戈一击打击了的林东阁正走神儿呢,见勃勃尔递过来充能接头,心不在焉的接过来:“为了杰贝妮卡。”

老鬼的口哨声适时的响起。

“我们会记得回去后把你这会儿的思念说给她听的。”勃勃尔一边开始鼓掌,一边轻笑着冲林东阁说。

马鲁达达感觉这里头似乎有什么玄机,眼神儿晶晶亮的盯住林东阁。

“啊?”心不在焉的林东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的说了什么,开始紧张到结巴:

“我我我……我说错了,我换一个。”他果断停止了往腋下插充能插头,准备另找说辞。

这要是让杰贝妮卡知道了,他还有没有活路了。

“不许!”雅可可跟头小豹子一样的扑了过去,一把按到林东阁,抢过充能接头就往他腋下的充能借口插。

林东阁誓死不从,拼命挣扎。

“对对对不许不许,不能坏了规矩。”老鬼哈哈哈的笑着赶过来想帮忙按住拼命挣扎的林东阁,却见另一双手已经先按住了林东阁的双腿。

抬眼一看,双腿那边响虎嘿嘿朝他一笑。

那他就去按肩膀好了,再抬眼看时,勃勃尔已经悄没声息的按住了林东阁的肩膀。

老鬼只好将就着抓住林东阁一只拼命舞动的胳膊,正准备抓另外一只,就听见马鲁达达嗷儿的一声就冲了过来,完成了他蓄谋想增加的工作。

这年头,想给自己增加点工作量可真不容易啊,老鬼忧伤的想到。

林东阁就这样被彻底压制的状态中,完成了他五分钟的充能。

“为了快乐与世间所有美好的事!”响虎说。

“为了响虎不危险。”雅可可说。

“为了这个难得的节日”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为了告诉杰贝妮卡林东阁的事”

“为了希望你们闭嘴”

“为了杰贝妮卡婶婶能知道”

“为了林东阁是胆小鬼”

“为了好像很好玩”

……

不知不觉,从勃勃尔那里开始,祝语变味儿成了各种调戏林东阁与林东阁绵软无力的反击集锦。

热能汲取炉边,于是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虽然每个人只有五分钟,但探索者机体的储能总量毕竟有限,终于到大家都“吃饱”了的时候了。

“团圆节你们还干什么?”勃勃尔再次看向林东阁。

“还能干什么?赏月啊。”羞愤欲绝的林东阁怒视勃勃尔,他发现这家伙就是个彻底的坏胚,默不作声就把所有的坏事儿干全了。

“哈?”一群人不明所以的看向林东阁。

“就是看月亮。”林东阁愤愤然翻了个白眼。

“哦,那我们去吧。”勃勃尔率先朝溶洞洞口走去。

于是山崖的豁口处,一排探索者机体开始排排坐分果果,整齐的坐在悬崖边抬头傻傻的看着月亮。

林东阁此时仍旧处于心绪难平的羞愤状态,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盯着天上一轮显露出奶黄色光芒的圆月,他突然福至心灵:“嗷——呜——”

马鲁达达马上双眼晶晶亮的看了一眼林东阁,这也是仪式么?他学。

“嗷——呜——”

林东阁怒了,我特么随便叫一声你也学?有没有脑子啊。

“嗷——呜——”,他恶狠狠的看着马鲁达达再叫。

“小点声,当心引来危险。”老鬼低声喝叫了一声,随即为他们做了个示范:

“嗷呜呜呜……”压低的声音,犹如一条哺乳期的二哈幼犬的哼哼。

“嗷呜呜呜……”林东阁压低声音,继续怒视着马鲁达达再叫。

“嗷呜呜呜……”马鲁达达再学。

“嗷呜呜呜……”勃勃尔也加入了行列。

雅可可悄悄捅了捅响虎:“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亚子呃。”

“嗷呜呜呜……”响虎也叫,转过头小小声的跟雅可可说:“别说话,跟着学就是了。”

“嗷呜呜呜……”好吧,雅可可也学。

奶黄色的月光温柔的照了下来,映照着广袤荒凉的果核大地,也映照着某座山崖上,低声啸月却其实各自想着心事一群傻狗。

此时腐海坟堆镇洞**的终焉镇里,平克的酒馆早已完成了扩建。

坟堆镇那边被允许晚间来拜访平克酒馆,已经被卡比亚操作成为了一种表现不错的奖励了。

人多了,自然不用强迫上阵都能打得热闹。

平克专门辟出了一块乱斗区,只要进去你就可以随便被人殴打以及胡乱殴打别人,但出了那块儿就别干扰别人喝酒了。

吧台前,坐着詹姆斯、杰贝妮卡和平克,趴着已经睡着的铁锤和铜锤。

“不知不觉,响虎和雅可可他们离开已经一年了呢。”杰贝妮卡盯着手中晃动的酒杯,幽幽的说。

平克拿着块棉布擦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詹姆斯低着头,有些黯然。

“说什么呢你们。”从乱斗区出来的莫妮卡努力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过来朝平克要酒。

“说起雅可可他们离开刚好整一年了呢。”平克倒了杯酒递给她。

“是啊,整一年了呢。”莫妮卡的目光直勾勾的投入到酒杯深处,似乎望向不可知的所在。

但她随即很努力的开朗起来,望向乱斗区:“今天那三只傻狗好像特别兴奋呢。”

她说的是还在乱斗区跟人打成一堆的凯、野春至和伊塔尔汉,憨憨也开始参与大乱斗了,但他膀大腰圆的人人见了躲着走,天天在里面追人都是追得这么兴奋的。

凯的帅脸上已经不知被谁赏了一记围绕眼圈的贱狗拳印,依旧在大呼小叫的顽斗着,伊塔尔汉和野春至也有些异常兴奋的样子。

平克摇摇头,各人有各人排解情绪的方式吧:“对了,弗朗明哥呢?今天怎么没见来?”

“他说心情不好,想自己呆着,所以就不过来了。”莫妮卡一口饮尽杯中酒,转身又走向乱斗区。

那些你思念着的人们,在被你沉默着想起的时候,或许也正思念着你。

第24章 以猥琐流的方式终达梦想之地

果核历768年8月16日夜,离开腐海的第366天,响虎他们再次出发,目标依旧是稻香城。

一个多月的行程后,他们终于接近了稻香城控制的范围。

还没有彻底进入最高评议会城邦制中稻香城的法定控制区域,按照道理稻香城不允许捕奴团行动的限制令仍无法起效。

老鬼和勃勃尔仍旧谨慎的选择了只在夜间行进。

但在休息时的瞭望中,他们已经偶尔可以看见,有流浪的自由虚无选择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坦然行走在大地上。

那应该都是听闻稻香城对虚无相对温和的政策,从其他各个城邦历尽艰难跋涉至稻香城的自由虚无。

然而,接下来某天的见闻,证明了老鬼和勃勃尔这种决定的老辣。

在那天的瞭望哨上,响虎亲眼看见踏着独轮驱动器和飞行踏板的捕奴者追逐一队四散而逃的流浪虚无。

白天一览无余的视野,让那队流浪虚无根本无法逃脱捕奴者的视线。而双腿迈动的奔跑始终无法有超越轮轴的转动与空中的滑行。

捕奴者狂笑着驾驶着独轮驱动器或飞行踏板撞倒奔逃的流浪虚无,补上一记磁性束缚弹,然后转身追逐另一名流浪虚无。

先行撞倒是因为,磁性束缚弹虽然能强力限制探索者机体的活动,但毕竟每一发束缚弹都价值不菲,如果打飞打空了,再寻回可就不容易了。

所以运用独轮驱动器或者飞行踏板逼近或撞到流浪虚无后,近距离打上一发,限制住流浪虚无的行动后,到时候再回收就简单了。

响虎听到被逼到死角后,一个流浪虚无无比悲愤歇斯底里的喊声:“我们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没有人回答他,回应的是空中飞来直撞他侧肩,将他撞飞在地的飞行踏板,和飞行踏板上捕奴者冷酷抬起枪口朝他打出的一记磁性束缚弹。

这世间最悲苦的事情是什么?不是看不到希望,因为那会令你麻木。

只要麻木了自己,也就无所谓痛苦,因为一切最糟糕的事已经不再出乎你的预料。

世间最悲苦的事,是你在原本并不抱多大奢望的情况下,终于挣扎着一路爬行到了名为希望的那扇门门口,却被人无情的再拖回身后的永暗深渊中。

响虎和雅可可都有一些难过,难过于感同身受到那歇斯底里的喊声中流露出的绝望与悲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雅可可问。

“因为那些流浪虚无给了他们残忍的机会。”老鬼叹息着:

“明知道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都到最后了为什么不谨慎一些?”

对于老鬼和勃勃尔这种老江湖而言,会有捕奴团在稻香城外围行动,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允许或者鼓励捕捉自由虚无的城邦附近行动,固然不会受到限制,但是要搜寻那些被城邦驱逐出来的自由虚无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正因为知道附近的城邦或者聚居点允许并鼓励,自由虚无们也会提高警惕,捕奴除了靠远胜过那些自由虚无一身破烂的装备,还需要跟猎物斗智斗勇。

而在限制捕奴行为的稻香城外围,只要遵守稻香城的禁令,将自己的营业活动保持在城邦控制范围之外,稻香城就会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香饵,源源不断的为他们吸引来猎物。

甚至短期内的补给可以直接去稻香城中进行,不允许虚无交易也没有关系,他们只在稻香城售卖被捕捉的流浪虚无的探索者机体及相关的零部件。

而核心处理芯片累积到一定数量时,由专人携带着跑一趟大本营那边的城邦去交易就行了。

“如果我是捕奴团首领的话,我肯定会这么干。”勃勃尔说。

并没有情报告诉他们,稻香城外围活跃的捕奴团是怎么经营的,但老鬼和勃勃尔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这种模式了。

当你为靠近目的地而喜悦而轻松而放松而心潮澎湃的时候,正好成为别人眼中毫不设防的鲜美猎物。

“还没有到达真正安全的区域,就开始得意忘形的放松警惕,我实在无法对他们产生任何一点的同情。”老鬼说。

马鲁达达的眼睛都绿了,作为曾经的捕奴者,他觉得跟这两个虚无相比,他原先的首领弱爆了。

“你们是不是干过这一行?”马鲁达达狐疑的问。

“怎么可能?”老鬼和勃勃尔异口同声,还带着点愤怒。

很难说清楚那愤怒是因为觉得马鲁达达的问题侮辱了他们,还是恨苍天无眼不曾给他们这浑身本领以施展的机会。

如果在有坟堆镇之前,恐怕十成十是因为愤恨不曾拥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在知道有坟堆镇这样的地方存在着,而且等待着他们回去,捕奴这种职业,又怎么可能吸引到他们?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敌人。因为换位能力,其实决定这一个人格局的上限。

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哪怕萍水相逢的路人,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大概会有什么难处他们做怎样的决定一般是基于怎样的动机怎样的思考?

所有的这些当你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上仔细的去体会感受,往往都不怎么难理解,也不怎么难总结出普适性规律。

你甚至不用圣母态的去宽容他们容忍他们,只去更有针对性的做你自己的应对,那种懂得就已经是你自己的财富。

那些永远被禁锢在自我的立场,局限于自己的感受想法动机理由的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智慧财富。

敌人往往更懂得你,是因为为了应对你,他或许已经无数次的复盘你每一次的行动,去把握你思考的习惯思维的盲区你关注的在意的习惯性忽略的,以试图预测你的行为。

那种有强烈企图心的代入性思考,导致很多时候他们比你本人更清楚你本人。

勃勃尔和老鬼对于捕奴团的了解,并不仅仅是无数次付出过无数代价,从他们手中逃脱而积累的经验。

而是在这种经历的逼迫下,无数次假设自己是捕奴团中的每一个不同角色的人员,自己会怎么做怎么想怎么行动?

这是单纯在捕奴团混日子,几乎等同跟随本能积累经验以及行动的马鲁达达不可能获得的积累。

越逼近稻香城真正控制的范围,老鬼与勃勃尔越谨慎,他们甚至在夜间也只选择即将拂晓的凌晨4-6点短暂的行进。

“这么危险的区域,不是应该尽量快速的通过吗?”响虎问。

“那些在外围行动的捕奴团也希望你这么想。”老鬼笑了。

“尽量减少在危险区域停留的前提,是在危险区域内不停的有人在执行搜查与巡查。”

“会想到来稻香城外围狩猎的捕奴团首领,基本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或许往往勤于思考,但行动和行为上绝对都会比常人更懒。如果要找好听的说法,我们可以说他们执着于追求更高效的行动。”

本来就是来执行守株待兔式的行为模式,又由一群自诩聪明的家伙把持着行动控制权,那种低效且大投入的巡查搜查肯定是优先级特别靠后的选项。

毕竟,会有很多更容易被发现的移动目标向他们投怀送抱。

所以与其去费力搜查,不如加强监控不要让移动目标从嘴边儿溜走。

基于以上判断,老鬼才根本不介意多在危险区域待几天。他觉得如果心急想着早一点脱离危险,冒冒失失的强行行进才是正中捕奴团们下怀的决定。

而之所以选择凌晨4-6点,老鬼是认为到那个时候,白天行动的捕奴团还没开始接手,夜间行动的捕奴团大多已经有了收获而且疲惫了。

如果没有提前结束行动,捕奴团成员们大抵也会放松注意和警惕,毕竟在即将下班的时候大家的工作态度难免都会混一些。

这种状况下一来他们被发现锁定的几率会小很多,二来就算看见他们这种小猫三两只,搞不好也懒得行动抬抬手放过了。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林东阁赞叹着,他的确对老鬼的猥琐流发育方式非常敬佩,但也不排除借着这句话强行扮嫩将自己摘出老和宝队伍的嫌疑。

“你跟陈小旖对话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雅可可毫不客气的吐槽,击碎某人的图谋又用事实将他塞了回去。

“他那个是老奸巨猾,老鬼这个最多算老而弥辣。”雅可可既然上了,响虎自然紧跟。

他们打小儿就损林东阁损习惯了,毕竟像林东阁偶像包袱这么重这么装的人,天然就对野春至的揍和所有人的损存在超强吸引力。

在角落装睡的马鲁达达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又赶紧转了个身强行装是在梦中发笑。

他现在可是蓄谋彻底混入这群有钱人类家的家养虚无队伍,需要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

林东阁平时就不怎么待见他,这时候要被发现笑出声儿肯定会被当成迁怒对象的。

“没睡着就没睡着,听见了就听见了,装什么么装?”可惜,就算尽力掩饰,也没免得了被迁怒。

“啊?”马鲁达达翻身而起,装作刚被惊醒的一脸无辜和懵逼:“你说啥?”

演技十分之假,十二分之浮夸,非常之侮辱林东阁的智商。

在老鬼坚决不浪誓死猥琐的方针指导下,他们终极还是安全跨过了稻香城控制范围的边界。

那真的是非常好分辨的边界。

在那条边界上,每隔二三十米就立着一个约5米左右不明材质的立杆,立杆侧挂的金属板上分别篆刻着稻香城的标志和一些田园牧歌的诗句。

在他们经过部位的两侧,一侧立杆的侧板上篆有丁尼生的“时间没有现在,永恒没有过去和未来”。

而另一侧的立杆上则是弥尔顿的名句:“醒来吧,起来吧,否则将永远沉沦”。

既然已经安全过了边界,大家也就放松下来。林东阁啧啧称奇着这远超他的逼格,正准备凑近去多看几根立杆上的文字。

一阵巨大的喧嚣传来,远远的地方二十来个发了疯一样狼奔鼠窜的身影后,驾着飞行踏板和独轮驱动器的捕奴者正在追逐。

“跑!”老鬼大喊一声,带着大家转身就往边界内更深的地方窜去。

“等等!”跑不出到五十米,一直回头张望的林东阁却突然叫了停:“他们不敢进来。”

喧哗声并没有逼近,那些人奔向的边界本来就跟他们隔着近百米,所以大家也就依言停住了脚步。

那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渐泛白的时分,有足够的光亮让带夜视功能的众人看清楚那边的情形。

那二十来个流浪虚无终究是没有被捕奴团全数擒获,只有五六个击倒倒在了边界外围。

而终于越过了边界的那群自由虚无们却并没有继续逃窜,反而是站在边界的这边指着外面跳着脚唾骂。

这也正是林东阁喊停的原因,他原本也是迷惑不解的,直到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

那些不知材质的立杆或许并非是装饰用的,立杆的顶端似乎有摄像监控装置。

“所以,只要跨过边界,应该就安全了。捕奴团不敢越界行动。”林东阁指给大家看,略有些为自己的睿智得意的下了结论。

“那他们为什么不管管边界外的事情?都那么近了。”雅可可问。

“那大概是因为,稻香城也只是最高评议会辖下的众多城邦之一,他们对其他城邦并无约束力。”回答雅可可的是勃勃尔:“捕奴团是在各个城邦下领取正式执照的合法团体。”

“稻香城有权在自己辖区内限制和禁止捕奴行动,对违反他们辖区行政令的捕奴行为进行处罚,却不可能去越界限制和禁止捕奴团的合法行为。”

远处喧哗的中心处,边界内的自由虚无仍旧是跳着脚愤愤然的叫骂不休,但边界外的捕奴者们并不理睬,只是默默收拾了被束缚弹击中的那几具探索者机体,转身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终归的确是安全了。

经过这样的事,林东阁也没有了继续研究立杆上篆刻诗句的兴趣,他们转过身,向那座在自由虚无心目中犹如梦想之地的稻香城走去。

第25章 进城的手续走一走

果核历768年10月11日,响虎6人终于进入最高评议会稻香城城邦辖区范围内,此时距离他们离开腐海已经过去了422。

他们一路上或远或近的,穿行过了7个城邦,26个聚居点,遇见的虚无商队、捕奴团、据点虚无不计其数。

如果说这一路上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响虎与雅可可对于虚无世界的残酷有了更清醒而符合现实的认知。

他们不再是在腐海内少不更事,对世界空抱美好期待的少年和少女,但幸好虽然心怀戒备与警惕,却依旧对身外的世界存着一份纯真的善意。

我们可以相信这是一份真正的善良,因为它并不源于无知和天真,并不源于对世界因过份美好而错误的期待。

它并不寄生于类似“好人有好报”这样相对功利的向往,他们愿意赐人以温暖和善意,甚至并不为廉价的感激,而只因心头能收获的安宁。

这是一份看见世界的黑暗与丑陋之后,仍旧愿意用自己的所为去让它至少呈现出一点点光亮的温暖。

它并不圣母到无限妥协自己的利益,而仅仅局限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给自己带来太大危险的基础上,更多体现为对自我利益诉求与欲望的克制。

所以它至少是谨慎的,可以持久持续的。

我们并不能苛求所有虚无都应该拥有这样的善良。

是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其实容不下这种善良的形成,以他们的生存条件能做到马鲁达达曾经的首领小朗杜纳那样的程度,已经足以罕有并令人敬佩。

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你尽可按规则允许的掠夺你所有应得该得的。

但是能体察弱者的感受,并不因想多获取心理的病态满足而予以他们额外的打击,也是一种底线处的善良。

当然,到响虎和雅可可他们那种程度的善良,在马鲁达达看来是一种愚蠢,属于物资与物质上完全没有体会过他们那种程度紧缺感的愚蠢。

所以我们可以看见,善良很多时候也是的确需要有物质基础的,至少响虎和雅可可如果一直在马鲁达达感受的那种匮乏中,也未必能有如此的善良。

进入稻香城城邦辖区,并不意味着进入了稻香城,城邦真正意义上的所在,往往是指其城区所坐落的范围,那里离响虎他们并不远了。

一路行进的过程中,是与外界并无差异的废墟和荒土,但响虎他们就是莫名觉得安心。

至少他们不再担心空中掠过的飞翼探索者会予他们以攻击,不会担心突然跳出来的据点虚无或者是驾着独轮驱动器与浮空踏板的捕奴团,也不用担心路遇虚无商队会顺手收拾了他们。

他们至少敢在郎朗白昼行进在广阔的大地上,不必躲躲藏藏,不必大范围探查危险,这是一种安心与安全的感受。

唯一与这种感觉相违背的,是一路上处处可见的制式立牌,有些上面挂着残缺的探索者机体,上书警告字样:

“稻香城范围内地上及地下所有物品,均归属稻香城城邦所有,任何‘拾取’均为盗窃!”

这种警告并不友好,也并不平和,至少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众人的好心情。

以最高评议会的法令来说,这的确是最高评议会方面予以各城邦聚居点的权力。

但其他哪怕对虚无再严厉的城邦与聚居点,并没有如此严苛的执行而已。

“有规矩是好事儿,有规矩有警告至少证明他们在说服大家尽量不要犯错。”老鬼试图安慰大家。

“的确是好事,至少说明这里要处置虚无是会给出理由的。”林东阁接话了:“而按你们之前的说法,其他城邦需要么?”

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下连勃勃尔和老鬼都被安慰到了。

果核野外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流浪自由虚无?捕奴团为什么一直会有生意?是因为大多数果核城邦聚居点会定期驱逐无主虚无。

如果你没有一个名义上的人类主人所属人,不管你怎样努力的混出个名堂,突发起来周期未明的一段时间后,你都会被驱赶出城邦所在地范围,然后沦为捕奴团的猎物。

自由虚无没有官方的权益和权利,这是果核世界共有的价值观。

他们并不介意你过段时间再千辛万苦的混进来,再从城邦手中购买回你原本的类似房屋建筑,然后以这份产权赢得一个所谓的官方身份。

他们也不介意你定期花些位币挂靠在某个破落人类的名下,但挂靠就意味着你所有的财产和所得他都有权力随时剥夺归自己所有。

对于盘剥与压迫虚无,人类从来不缺少办法。

如果相对于那些城邦来说,林东阁所说的稻香城的规矩倒的确是好事了。

再严厉的规矩都意味着如果你在规矩范围内行事,你至少是能得到不被惩罚的保障的。

从边界到城邦所在响虎他们花了两天时间,中间当晚的休息,他们并不敢找什么隐蔽的所在。

一来是没有隐蔽的必要了,二来警示牌上的内容让他们格外谨慎。

地上及地下所有物品都归稻香城城邦所有,当然包括那些可以给他们遮蔽的所在,他们是不是能够进入其中而不触犯规矩?

没人心里有底,也因此不敢去做尝试。

马鲁达达建议把他们的斗篷连起来挂在警示牌上斜向下拉出一个帐篷,这个作死的提议果断被大家无视了。

连捡个东西或者挖个地洞都不敢,你告诉我用人家的警示牌搭帐篷?

几人裹着斗篷在野外的地面上过了两夜,还好探索者机体并不会感觉和感受到寒冷。

第三天上午约莫十点左右,他们终于到达了稻香城城邦的所在。

那是个依山而建的城邦,按照所有最高评议会对于城邦选址的要求,城邦在远高于地面的位置,以获得良好的自然排水等条件。

在城邦主体与下方林立的房舍之间是一条长约五百米宽二十米的直道。

在直道的上方尽头是一面高墙,将人类与相关城邦设备泾渭分明的与下方房舍分割开来。

而直道左右,是一道五百米的隔离带,绕山一圈再无建筑,直至直道下方的尽头,才是一排排整齐的房舍建筑,其间可见熙熙攘攘的人影穿梭。

但就连下方最矮的房舍地基,也高出响虎他们所站立的地面约10米左右,其间可见排水口指向他们的方向。

他们与高台之间,有一条约5米许的河流,河流上斜架着三道向上的钢铁桥梁,隐隐可见活动的轮轴,应是有夜间会收起的装置。

其余两道桥梁上有稀稀落落进出的探索者机体,唯有最右侧最狭窄的一道桥梁上有一队约百人的探索者机体正排着队伍缓缓前进。

队伍前方是一处建筑,上述五个大字:“虚无登记处”。

老鬼砸了砸舌:“虚无还有登记处?”这是他闻所未闻的奇观。

远远从其他两道桥外侧路过了一圈,林东阁扯了扯他,带着响虎他们一起排到了队尾。

其余两架桥尽头处的钢铁门楼里有人在逐一用设备检测进出虚无的代码信号。

他们当然没有那种代码,开来这所谓的虚无登记处就是为他们这些新来稻香城的虚无们所准备的了。

队伍行进的很快,约莫十一点左右的时间就轮到响虎他们了,老江湖勃勃尔老鬼和马鲁达达先进去了,出口却在隔着栅栏的另一边。

不过五六分钟时间,那边老鬼就率先出来了,却没机会给响虎交代什么,只匆匆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一次放入三人的队伍终于是轮到林东阁和响虎雅可可了,进入屋内却是三个独立的小隔间,互相打不了招呼完不成沟通的。

响虎压住心中的忐忑,鼓励的拍了拍雅可可的肩膀,自己走向其中一个隔间。

他却忘了雅可可彪着呢,不安和忐忑这种情绪他自己才会有。

小隔间内很简单,一张小桌子上方宣布着一副三维成像的表格,后方坐着一个镶金嵌玉的探索者机体,有仿生面庞的那种。

那些奇怪的稀有金属和宝石是有什么特殊功效吗?以响虎的水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那台探索着机甲并没有催促他,正一脸温和的朝他笑:

“请坐,欢迎来到稻香城。我是虚无事务官,人类纳洛。”

响虎依言坐到了小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边猛点头一边回:“纳洛大人您好!”

这是老鬼反复跟他叮嘱的,见人类一定要尊称大人。

“填下这份表格,你就可以在稻香城内拥有被官方认可的正式身份了。”那个华丽精致的人类探索者机体向响虎示意了一下三维投影的那张表单。

很简单的表格,只有前方已经排好的编号和姓名、性别、生活技能专长、是否曾拥有人类身份四项。

在填写姓名的时候响虎迟疑了一下,对面又笑了:

“不必担心,哪怕你是虚无逃奴,在稻香城也不必在意。因为我们并不承认拥有自由意志的虚无是可以被人拥有的物品。”

咦?最高评议会允许吗?响虎的好奇顿时把他从对福克尔博是不是将自己的名字也对外传输公布的担心上引开了,却也不好意思问。

“最高评议会保护所有人类的财产权,包括实体财产和虚拟财产,但并没有明确的法令规定拥有智慧的虚无可以当做财产。”

似乎猜到响虎的疑问,对面名为纳洛的人类依旧温和微笑着主动解释。

抱歉啊,可是我的名字不是逃奴这种程度的危险呢,响虎内心略带歉意的对那名人类说到,紧跟着在表单上写下“项胡”两个字。

“咦?源生体是东方人么?从大长安那边来的?”那个纳洛似乎很喜欢跟人交流,看见响虎写下的名字马上问道。

“不是!”响虎摇了摇头,因为没有事前跟老鬼他们商量好,也没有主动说出自己来自哪里。

还好纳洛也并没有追问,只是微笑着等响虎填完其他的部分。

到生活技能的时候,响虎又迟疑了一下,然后写下了“探索者机体维修”的字样。

他的技能链其实涵盖机械相关的全领域,但老鬼曾经跟他商量过,一个虚无掌握如此程度的技能链有些太过了,所以只允许他展露这方面的技能。

“哦?这倒是一个有前途的技能。”纳洛笑着点点头,递给响虎一个数据接头:“插到数据接口上。”

要扫描程序么?响虎却并不害怕,他的核心程序可是经历过了福克尔博的机体检测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存在。

然而并不是扫描,响虎感觉到数据传输过来一段代码,一张地图和一份文件。

“代码是你以后在稻香城的唯一身份证明,请珍视稻香城认可的虚无身份。”

“地图是稻香城所有你可以去的区域的相关设置,如果有资产你可以去机体区开家维修铺,没有的话去那里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也很简单。”

“至于文件,是稻香城所有关于虚无的规定,请务必仔细阅读,所有违反规定的行为都必将受到惩处。”

纳洛说完,示意响虎可以离开了。

这就完了?响虎一直到走出登记处跟老鬼他们碰头还是懵的,如果是这种程度的登记,又有什么意义呢?

雅可可和林东阁早就出来了,马鲁达达、勃勃尔、老鬼和雅可可的生活技能填的都是无。

林东阁很鬼的也没填真实姓名,只填了林东两个字,他的生活技能填的是饮品编程。

事务官倒是似无意闲聊的追问了下,林东阁怎么会有这么高端的技能

林东阁逼格满满的没说话,只是在是否曾为人类选项上填了是,据说事务官当时就做了然的姿态,亲热了很多。

对于马鲁达达、勃勃尔、老鬼和雅可可的就业建议,事务官给的是去矿区或者散工区看看,也鼓励他们去商业区买间店铺经营。

大家对比了一下身份代码,发现响虎比其余三人多出一段,应该是标注生活技能了。

而林东阁则多出两段,跟老鬼比对之后确认有一段是明确他们曾为人类的人类亡者身份的。

果核历768年10月13日,响虎及雅可可、马鲁达达等六人在稻香城的生活,就由此由一段有些莫名其妙的登记,拉开了序幕。

总体而言,因为人类事务官和蔼的态度,响虎对稻香城的印象趋于正面。

是个不错的地方吧?好像。

第26章 意外整洁的虚无下城区

“又一群抢饭吃的蝗虫!”

刚从登记处出来聚到一堆的六人还没来得及交流完彼此的感受,耳旁就传来了一句愤愤不平的声音。

六人茫然齐顾,就见两个看起来破旧,斗篷却收拾得还算整洁的探索者机体驻足在对面的街边,丝毫不惧并满眼厌憎的迎着他们的目光怒视他们。

作为曾经的纨绔,虽然是老了些年岁,但林东阁哪儿受过这个气?一个毫无意义的撸袖子动作,他就决定过去给他们点教训。

老鬼一把拉住了他,冲他坚决的摇了摇头。

“别惹事!”老鬼说:“会很麻烦。”

林东阁不甘愿的瞪了他一眼。

他明白老鬼的意思,新到一个地方逞一时意气的确不明智。

他也没想真动手,但过去放几句狠话吓唬吓唬他们总是可以的吧?

“翻翻登记处刚传给你的稻香城规则文件。”见林东阁还是不明白,老鬼补充道。

他从出来等候响虎、雅可可和林东阁开始,就一直在翻阅自己系统里的那份文件。

类似这类在公共场合的争执事件,被稻香城巡防卫队发现的话,是不论缘由都会对双方科以罚金处罚,并将记录在案。

且不论对方为何肆无忌惮,他们第一天进城就留下不良记录,恐怕对以后的日子不会是个太美好的开端。

见怒冲冲要往自己这边奔过来的林东阁被拦下来了,那两台探索者机体发出了轻蔑的嗤笑,却也没有进一步招惹转身匆匆继续自己的行程了。

他们似乎只是偶尔经过登记处,也并非是守在这里对新来稻香城的虚无们发表嘲讽的无聊存在。

经过老鬼的提醒,众人纷纷打开自己系统中的那份文件细细的看了起来,连一直左顾右盼的马鲁达达都不例外。

文件内小到影响市容大到抢劫盗窃,林林总总分门别类列着近百页稻香城行事禁忌。

响虎大致看了下,除了对环境和个人机体的整洁要求略为苛刻外,也无非是正常规则禁令,与所有人类社会中实行过的法条名目并无太大差异。

引起他注意的是惩罚措施,所有违反规则的行为根据程度大致是三类处罚:罚金、苦役与驱逐。

“我们又不是付不起罚金。”林东阁仍旧在嘴硬。

他们从腐海当然带不出太多位币,可是在江城,陈小旖最终仍旧是将自己系统电子钱包内的那一千三百二十二个二代位币转给了他们。

一枚二代位币换算起来是1024枚三代位币,一枚三代位币可换算1024枚四代位币。

也就是说不算老鬼带出来的之前那点可怜没花出去的积蓄,他们现在是身怀十三亿八千六百二十一万七千四百七十二枚四代位币的巨富。

这笔钱是什么概念?一次官方的全机体饱和充能在老鬼的记忆里是500最低位币。

而一次饱和充能如果不是在老鬼他们长途行进的条件下而是静止待机状态的话,足够一台探索者机体近两个月的耗能。

且不去折算大批量购买的折扣,如果把这笔财富折算成待机状态下官方充能的能源耗损的话,足够一台探索者机体使用上四十六万两千多年之久。

林东阁当然财大气粗,林东阁当然觉得他们承担得起一次争吵的处罚,林东阁当然觉得有理由埋怨老鬼。

至于留下案底?你当当年还是恶少的林东阁没留过?他觉得在意的人会当回事,你要真不在意了那东西压根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你就没想想,他们为什么招惹我们?”老鬼才不认为林东阁不懂,他只是在犯浑而已。

那两个虚无提到了“抢饭吃”,也就是说他们在意的东西并不怎么高端,没有什么难猜的。

规则上有清楚的交代,在稻香城如果你交不起罚金,将会用一定额度的苦役代替。

苦役期间官方并不承担你探索者机体零件及能源耗损。

但如果服苦役的虚无探索者机体损坏及能源耗损,导致没有条件继续完成苦役。

那么官方允许你以延长苦役期,或在苦役中每日完成额定工作量的情况下,份外劳作换取报酬抵扣官方为你提供的零部件与能源价值。

老鬼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如果在稻香城无以为继搵食艰难,似乎可以惹事服苦役维持生计?

他是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去想的,是习惯想到如果有天自己落到了那样的境地应该如何存活,刚巧这时候那两台虚无来惹事。

虽然他们交得起罚金,用这种方式帮一帮那两个穷苦虚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规则上写的清楚即使是这类争论上的小事儿,累积到一定数量之后也会被判定为“不适合稻香城祥和恬静的城邦氛围”,是会被驱逐的。

这要真满足这一回传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没事儿就过来招惹他们啊。

嘴硬归嘴硬老纨绔归老纨绔,林东阁不是笨蛋,要不然他也不会觉得损了面子还依旧接受老鬼的制止,他心里明白的跟镜子似的。

只是老鬼要不拦着,他怎么下台(那会儿是真不知道)?事后不抱怨老鬼,他戏怎么做全套?

有些话不用说太透,点到即止就好,几个人止住了关于这次意外事件的讨论,开始逛这座能接纳虚无的梦想之地秩序之城。

林东阁是并没有什么感触的,但无论是老鬼勃勃尔马鲁达达,还是响虎雅可可,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是震惊的。

稻香城分上城区和下城区,上城区是直道上方由城墙包裹的人类活动区域。

除非接到某些上城区区域的工作机会并由人类带领与陪同,否则虚无是不得进入的。

违规的唯一处罚就是驱逐出稻香城城邦控制范围,没有任何例外,连误入都不被允许。

所有虚无活动的区域,主要是下城区,直道下方护城河上方十米左右高度的环山平台上的区域。

稻香城不允许自己城邦控制范围内的野外有流浪虚无的存在,除非是刚进入稻香城城邦范围还没来得及登记的外来虚无。

马鲁达达、老鬼和勃勃尔震惊的地方在于,他们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城邦归属虚无栖息聚集的主要场所,能维持这种程度的整洁与干净。

而响虎和雅可可的震惊则在于,除了梦境系统维生区和系统机房等等所在,他们从来没见过任何能如此整洁干净的地方能存在于现实中。

他们所见过的有腐海和外面世界的野外,在他们看来外面世界的野外已经足够干净了。

如果他们互相的震惊可以交流,老鬼他们或许能告诉他俩,他们见过很多城邦人类探索者机体活动的主要区域,或许都没有这里干净。

直道下方被叫做下城区的环山平台是一道落差近百米的缓坡,这道缓坡上提供了四条总宽约四百米的环形带。

环形带上分布着以上城区方向为轴心的辐射状街道,每隔近百米左右有一条宽七八米的环形街和一道上下两层不同高度环形带的阶梯。

从登记处出来的他们,就身处在最低的一条环形带的平台处。

他们看见一条污渠旁标有净衣处的靠墙约莫一米三四的槽型操作台旁,一队探索者机体正排着队等候着。

槽型操作台旁,另一队探索者机体正在用似是免费提供的软毛刷清洗自己的防水斗篷。

勃勃尔看了看几人特别是马鲁达达的防水斗篷的清洁程度,再看了看那排队等候的探索者机体们的防水斗篷,果断拉上大家站在了队尾。

他觉得,自己这几个人对稻香城程度的所谓个人机体洁净要求,可能要重新理解了。

槽型操作台内源源不断的流动着清澈的清流,只需要用软毛刷沾取少许,防水斗篷上的积垢很容易被清理。

清理完防水斗篷并简单的清理过探索者机体表面的积尘后,几人才继续上路参观稻香城的下城区。

路遇的事件证明了勃勃尔谨慎的必要性。

他们亲眼见到几个似乎是刚做完入城登记的虚无探索者,被巡防卫队拦下带走,隐隐约约听见那几人在奋力的解释:

“我们并不知道”“事务官并没有告诉我们”云云。

他们还有一次机会,在规则文件中有注明,第一次未满足城邦清洁条例而并无能力缴纳罚金,可以苦役代替。

但清洁条例的特殊性在于,除第一次外,随违反次数的增加罚金是递加的,而且不再允许以折算苦役代替,缴不起罚金的唯一结局是被驱逐。

这应该就是下马威吧?反正林东阁是这么跟响虎他们解释的。

他们相信经历过这次,那些被处罚过的虚无对稻香城的所有规矩必定不再敢有任何的疏忽。

他们时不时能看到跟事务官纳相似,机体上镶嵌着宝石和贵重金属,绘制着精美花纹的探索者三五成群在街道上闲逛。

“那大概是稻香城的人类探索者机体。”勃勃尔小小声转告大家他的看法,他对如此多的人类会前往虚无区域觉得好奇。

但转念一想登记处的人类事务官,随即也释然了。

以人类为虚无提供服务,就算规矩严苛了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吧?他想。

下城区所有紧挨着街道的房舍,门都开在街道的方向,似乎都是各类的店铺,这帮华丽的探索者机体似乎是来逛店铺的。

而每一间毗邻的店铺与店铺之间却并不共用墙体,而是留有一米二三左右宽度,上方有遮雨天顶的巷道。

巷道有两种用途,一种是通往各主街道后方区域可住宿的房舍。

另一种用途,是如果有虚无无力支付正式房舍租用及购买的居住费用,可向下城区相应分区的居住处免费申请一处临时住处。

巷道一侧靠墙的位置,一般会连续画出靠墙半米长两米的多块区域,分配给这些无家可归的虚无。

这些区域上都整齐的码放着一些零碎物品,标明着这些区域已有所属。大抵是离开了区域去为自己挣一份维生能源的虚无们的个人物品。

盗窃在稻香城范围内是重罪,以这些零碎物品的价值大概很少会有人冒着如此风险取走。

整齐是因为稻香城清洁条例的要求。

沦落到这种地位的虚无大概没几个有条件交得起罚金,如若违反清洁条理就不是被取消落脚处这么简单,而是会被驱逐出境了。

“动辄驱逐,稻香城城邦未免也将自己对虚无的吸引力看得太高了吧?”响虎忍不住吐槽。

林东阁横了他一眼:“想想稻香城城邦控制范围外,最活跃的是什么。”

响虎顿悟,稻香城驱逐的可怕之处,根本就不是你不再被获准进入稻香城城邦,而是几近将你送到了捕奴团的嘴边。

对于算得上豪富的他们几个来说,这种巷道居所自然是不予考虑的。

大概逛了逛狭小如鸽子笼,算是有四面墙的升级版巷道居所之后,这一方案似乎也并不适合。

整个下城区,为虚无提供的并没有其他住所等级,因为对于真正的虚无来说,无论是巷道居所还是鸽子笼居所,都已经非常理想了。

在完成登记后的限定时期内,他们要完成相应的住所登记,留给他们的道路,似乎只剩下购买铺面。

开经营什么的铺面呢?稻香城铺面税率高达30%,并随着铺面位置、面积及等级有营业额要求,所以如果要购买铺面,经营内容必须考虑。

林东阁的饮品编程只能在梦境系统内进行,他们并未获准进入稻香城的梦境系统,自然第一个排除。

老鬼的商铺的话,货源相关的内容也难以处理,所以只剩下响虎的探索者机体维修。

“机体区么?”马鲁达达一直巴巴的在旁边看着,等他们定好好去申请相应区域的巷道居所。

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住入这帮人会购买的居所内,这会儿就转身准备赶紧跑去申请了。

“跑什么?回来。”林东阁喝到,这可是他们给响虎和雅可可物色的新保姆。

再说陈小旖转位币的事情他虽然不知情,但算起来也有他一份的。

第27章 不怕泄露的开诚布公

陈小旖转位币这回事儿其实并没有刻意避开马鲁达达。

只是事情发生在响虎和雅可可陪同陈小旖与秦书在外探查的期间,找到物资封存库之后范围的路上,当时马鲁达达没在场。

陈小旖当时已经清楚了自己积攒的位币已经变成了多么庞大的财富,她因此更觉得需要将位币转出去。

毕竟携带着大量财富深埋地下并非她所愿的事情。

“就当是谢礼好了。我相信对这笔财产来说,转给你们,会比随着我深埋地下更有意义。”她说。

如果在史前,响虎他们大抵是会用这笔位币成立个以陈小旖命名的,专门研究梦死症诊疗的什么慈善基金或医疗基金吧?

但现在是果核世界,响虎他们对于自己花销这笔财产也并不存在什么抵触心理就是了。

过后响虎跟大家说起的时候,马鲁达达又一次碰巧没在场,再之后因为并没有当什么重要事件,也并没有再反复被提起。

现在再说起,倒显得像有意在瞒着马鲁达达了,所以响虎他们也并没有刻意去说,只是默认这笔财富的使用上马鲁达达也拥有一份权利。

但对于马鲁达达来说,可以跟响虎他们共同入驻于属于他们的店铺,却代表着另外一番意味。

他觉得这是人类大人家的傻虚无团队接受了自己的证明。

“你们会把我介绍给你们那位仁慈的人类大人么?”马鲁达达问。

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林东阁想了想,他觉得已经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了,不然真正暴露的时候马鲁达达才真的会有被欺骗的愤怒,

“并没有你臆想中的什么人类大人,马鲁达达。”他看着马鲁达达,衣服推心置腹的模样。

“啊?”马鲁达达环顾了一下他们新置办的铺面,那是在机体区相对较为一般的位置,但也不是一般虚无能置办得起的。

“还记得陈小旖和她的1322枚二代位币么?她转给了响虎,所以我们才有足够的财力购买这间铺面。”林东阁解释道。

马鲁达达看向响虎和雅可可,二人连忙点头:“转给我的时候你刚好不是不在么,然后事后说起你又刚好去探查了。”

这应该不是谎言,不然他们不可能将这么大一笔财富连带算上自己也有份儿。

马鲁达达又将目光移向了勃勃尔已经从背上卸下来放到墙角一隅的微型热能汲能炉和几人身上精致的防水斗篷。

“我们其实来自一个神秘的虚无乌托邦,那里比你曾经的首领小朗杜纳所设想的更好,我们不止有完善的工业体系,甚至还有自己的梦境系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实话。马鲁达达却好像听见了某种天方夜谭。

他有些愤怒的瞪大了眼部探测仪看向林东阁,觉得他用首领的梦想来欺骗自己实在有些过份。

但当他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却见老鬼、勃勃尔、响虎和雅可可都不约而同的在点着头。

“我们没必要编这样的故事骗你。现在毕竟是在人类的城邦,传出去的话不管真假,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林东阁看着马鲁达达:

“所以,你会说出去么?”

这其实也是一次试探,他们早已备好了相关的说辞应对官方,不过总归也是很麻烦就是了。

只是,如果以后真的要让马鲁达达和响虎及雅可可结伴的话,有些事情不可能瞒得太久,总归是要露馅的。

而且一路以来,马鲁达达的表现也逐渐赢得了他们的认同。

这是他们与马鲁达达同行后的第272天,中间的接触,让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自认看清了马鲁达达,他们觉得以自己的眼光还不至于被彻底蒙骗。

当然,我们需要排除掉类似福克尔博那样演技出众的鬼才的存在,而路德-斯宾格的背书,却基本可以排除马鲁达达类似身份的嫌疑。

马鲁达达其实是有一定史前技术宅属性的虚无。

在情报等相关方面,他总是能体现一些过人的精明;在侦查行动方面,他具备极强的天赋与技巧;在人际交往方面,他又是一种彻底白目笨拙的姿态。

可能是受前首领小朗杜纳的影响,他虽然对外面世界的虚无生态有足够的了解,但仍存在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人相对简单和单纯。

他无比尊敬甚至是崇拜类似路德-斯宾格和小朗杜纳这样的虚无,但又有自己的惰性和现实。

如果没有人推动或者诱惑,他是肯定不会为所谓理想而付出的,能够懒散自由的活下去才是他真正渴望的状态。

如果作为同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伙伴:有很强的专业能力,在选择上足够理智和现实,不会毫无来由的狂热,而且很好相处。

如果这一关马鲁达达能通过,基本就属于可以信任的托付以响虎和雅可可了。

当然,腐海这种会暴露位置的字眼仍旧是不能提。但坟堆镇终焉镇之类的字眼已经是可以当着他说出来了。

“我当然是不会说,只是这样的地方可能存在么?”马鲁达达在仔细回忆一路上他们所有的言行,似乎倒也能契合。

“我们和某个人类聚居点的某些人保持了良好的私下关系,得到了他们的协助,并接纳他们的亡者。”勃勃尔出面解释道。

对于马鲁达达来说,老鬼和林东阁都不是那么可信,反而是话比较少的勃勃尔说的内容比较值得相信一些。

毕竟连话语这种东西,也是存在物以稀为贵的。

“林东阁就是那个人类聚居点出来的人类亡者。”老鬼补充。

马鲁达达的目光又看向了响虎和雅可可。

“他们俩不是,他们是彻底的虚无,这个是稻香城城邦登记的时候检测过的,做不了假的。”老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费力的解释。

“唔……”马鲁达达觉得好像还算合理:“那既然有那么好的地方,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

“是我,我出了些事情,不适合继续在那里待下去了,他们是陪我出来适应外面的世界的。”响虎彻底坦白:

“等我能够在外面这种世界立足之后,他们会回到那个地方。”

“我不是,我是跟他一起的。”雅可可不干了,她才不会丢下响虎回去。

“对,雅可可会跟我一起来游历这个糟糕的世界。”响虎回应以手掌轻轻的紧握以示安慰,他们的手本来就牵在一起。

“那,你们是在邀请以后一起去那个地方么?”马鲁达达开始兴奋起来,那可比稻香城带劲儿多了,想想看,首领梦寐以求的地方。

这么说来,的确比他一直猜测的人类大人家出来历练的家养虚无更合理,毕竟他也曾暗暗疑惑过,要宠爱到什么程度,谁家会给虚无这么大的自由度?

“并不。”痴心妄想被果断的打断了:“我们是邀请你能够成为响虎游历世界的伙伴。”

“你知道那种地方的存在对于人类们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绝对不可能暴露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

马鲁达达瞬间低落下来:“嗯呢,如果这样子就轻易相信我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早就不存在了吧。”

“可是,你陪伴响虎游历世界到一定时候,没准儿有机会跟他一起过去看看哦。”林东阁有点不忍心彻底不留希望:

“到时候你如果愿意留下,我们也不会拒绝。”

“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还会离开稻香城么?”马鲁达达看向响虎:“就算这个地方足够好?”

“我是担心我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的话,会带来危险。”响虎抱歉的笑了笑。

“也就是说,跟你一起游历的过程会非常危险?”马鲁达达再次敏锐的抓住重点:“我可以拒绝么?”

“如果你答应我们不把这一切说出去的话,可以。”林东阁沉默了片刻,做主答道:

“而为了确保这一点,我们会要求删除你这个时间段的显性记忆,我一直在计时。”

“可是如果我答应,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你们呢?”马鲁达达继续问。

“如果答应,我们还是会删除你的显性记忆。”勃勃尔接话:

“今天说的这些话,必然会影响你之后对我们的态度。如果加倍热情,那么你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而如果是刻意生疏,那说明你潜意识是拒绝的。如果态度变化不大,那么说明你是值得信任的。”

“我现在真的相信有你们所说的那个地方的存在了。”马鲁达达苦笑:“我其实没有选择,不是么?”

“没关系的,只要你不是有所图谋,就算到时候你不远跟响虎他们一起离开,这间店铺也会留给你。”老鬼看着马鲁达达:

“毕竟,陈小旖转给我们的那份位币,讲道理你也有份儿分的。”

马鲁达达并没有尝试反抗,他主动坦露了自己的显性记忆存储,由林东阁使用店铺内的联机设施删除了从他提及虚无乌托邦开始之后的显性记忆。

显性记忆的删除必然伴随着一段时间的探索者机体内核程序自调整,当马鲁达达再醒来已经是10月14日早晨。

“昨天你们告诉我并不存在那位仁慈的人类大人之后,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一大早,马鲁达达就开始嚷嚷。

“那是个秘密,而你答应我们要忘记的。”林东阁指了指店铺内的联机设施。

“哦!这样啊。”马鲁达达顿时了然,却并没有再度追问。

显性记忆不可读取,却可精细删除,有关键词搜索和时段删除两种模式,他不知道自己是被采取了哪一种模式,但林东阁指的设备他了解用途。

“走,马鲁达达,跟我一起去办过户手续去。”老鬼吆喝着。

他们对马鲁达达的反应非常满意。一大早直接嚷嚷着询问,说明他并没有心存芥蒂。

而不追问不过分好奇,则说明他能接受自己被删除显性记忆的事情,并不因此逆反。

昨天他们选定店铺交完定金后,就被机体区的市务处人员带到这里了。

稻香城下城区的店铺并不允许私自交易,而需要在相应区域的市场事务管理处登记寄售,市务处会抽取越10%的交易契金。

当然,你如果选择寄售之后想反悔收回,按照你自己定下的价格,一样是要缴纳交易契金的。

而为避免指定交易等现象,市务处对所有出售店铺均有指导参考价范围,禁止往上或往下价格偏离太多的交易。

机体区涵盖从直道环形带下方终点到护城河的两条辐射街,共有8个区域。

就店铺售卖金额而言,基本越靠近上城区的方向,店铺均价越贵,寄售的店铺越少。

而越往护城河的方向,店铺均价越便宜,寄售的店铺反而越多。

因为店铺交易属于大宗交易,按照人类的习惯,市务处负责交易的市务官均为女性。

这一点对于大多数时间内并无性别意识的虚无来讲,其实没有太多影响。

所有会结伴以及如响虎和雅可可这样恋爱的虚无,大多只是延续人类惯性罢了,也不存在对女性的谦让等等。

大家都是一样的探索者机体,由生理带来的性别弱势在虚无中并不存在。

相反女性更为坚韧的神经等等,往往使他们在虚无中地位高于大多数男性。

但人类似乎一直某些史前传统根深蒂固的偏执,类似负责大宗交易的市务官均为人类女性的探索者机体这一点,就属于其中之一。

大概是女性更注重探索者机体装饰吧,市务处几具女性探索者机体上花式繁多的装饰令当时过去的响虎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居然不知道,简单的探索者机体外装甲,居然能玩儿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装饰花样。

响虎甚至注意到大多数装饰甚至是简易拆卸的,也就是说她们可以简单的用拔和插完成机体表面各种装饰物品的更换。

这样在野外或者快速活动中,难道不会脱落么?响虎土包子一样的疑惑着。

他却没有想到,作为人类大人,这帮人到虚无区做事务性工作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去野外做高速机动?这已经很少出现在人类当中了。

这又与响虎在入城登记处看见的男性事务官探索者机体上宝石与贵重金属多为固定类型不同。

在店铺选择中,市务官倒是极力的推介位于最内环的a32与a33区的两处店铺来着,面积都不大,售价却均超过了3枚二代币。

按市务官的说法,越偏近内环,做生意的主要对象越多人类,a区的机体工艺差不多都是处理如她们这般镶嵌华贵装饰的人类探索者机体,收费极为昂贵。

响虎果断拒绝了,这些他可不会,也不感兴趣。

第28章 老店购入的税率与业务思考

当然,作为未来机体维修店的招牌机体维修技师,不会或者不感兴趣这种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

所以得到了响虎暗示的老鬼是这么拒绝的:“瑟维大人,很抱歉,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钱!”

店铺的主人将是老鬼,因为稻香城的规则里,人类大人们的店铺税率会远低于虚无,在15%左右;而亡者虚无的店铺税率将升至23%。

但如果是以纯粹自由虚无的身份,那么店铺的税率将升至30%,这并非是指利润额,而是收入额。

你所有从顾客手中收走的位币,城邦官方将收取30%,这将为经营带来极大压力。

除此之外,所有被购买的店铺,每季度税额均被划分了不同的最低额度,如若你经营所得计算的额度不到最低额度,那么将按照最低额度纳税。

同样的,对于人类、亡者和虚无来说,这种额度也是有差别的,人类最低,自由虚无最高。

因为最后露面的地点是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这样可能会犯宪卫局忌讳的地点,林东阁采用了林东的假名。

虽然登记时只扫描验证了他们拥有密钥,但如果涉及到购置不动产,如果有心这个是不经查的。

所以他们的店铺就只能登记在老鬼名下了,由此他们也知道了老鬼的正式名字,他叫做文森特,文森特-雅戈尔丹。

市务官瑟维毫不意外的样子,依旧微笑着划开面前悬浮的一页街道布局投影,显示了另外六张街道布局投影。

虽然是打发时间的闲差,她做的还是很认真的,毕竟很多事情要投入才能享受乐趣。

虽然面前这几台探索者机体的破烂程度,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买得起a区铺面的样子,但他们根本看起来不像买得起铺面的样子好么?

所以遵照她所翻阅系统内史前销售大师的资料所言,她首先做出了利润率最高同时对于对方盈利可能也最高的推荐,但果然失败了呢。

她并不知道,面前这几台使用破烂探索者机体的虚无手中的财产,应该足够买下整条街的a区铺面了。

瑟维依旧甜美的笑着指向面前的六幅图:“接下来是b区c区和d区,b32区当前并没有店铺出售,所以我们先忽略掉它。”

她随手划去了一副地图:

“在机体区的设置中呢,a区主营探索者机体外型的时尚设计、宝石及贵重金属镶嵌、辅助高端探索者机体定制和维修,这是主要面对人类的业务。”

“b区允许承接部分宝石镶嵌等a区业务,主营高端机体定制与维修,业务内容更偏重探索者机体性能方面,a区主营业务营业比例不得大于50%。”

“c区呢,a区业务比不得超过10%,机体定制比不得超过30%,主营维修服务,这个区域除了本地探索者可能还会服务到一些外来虚无,还算繁荣。”

“至于d区,除了a区项目,营业范围不受限制,但会到那里的基本都是巷居虚无,相对贫苦。如果提供一定次数机体充能服务,可享受税率限额减免。”

“b区店铺售价大约在900至1500枚三代位币,c区店铺则在500至800之间,d区则基本在200枚三代币之上,目前最贵的一间店铺在……”

她似乎是在自己的探索者机体内查阅了一下资料:

“等等,抱歉我刚刚忽略了,d区有间专营充能的小型店铺正在出售,价格是172枚三代币。嗯,至于最贵的目前是382三代币。”

听到有专门的充能店,老鬼大为意动,那可是他的老本行,而且还能够享受税率限额的减免。

老鬼可看得清楚,在这一整套的店铺经营规则中,对店铺最致命的无非是税率和最低限额。

如果经营无法达到最低限额的税率,意味着买下来的店铺仍旧要源源不断的往里输入资金,这可是个按月往里投入的无底洞。

老鬼看向响虎,响虎却摇了摇头。

林东阁一看,这两个人似乎有意见分歧,马上转身跟市务官瑟维说道:“瑟维大人,我们可以商量商量么?”

女市务官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桌面的按钮:“如果商量完了,可以按铃通知我。”

她走出小小的洽谈室,并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洽谈室内于是就剩下林东阁、老鬼与响虎三人。

勃勃尔、马鲁达达和雅可可在外面的市务处大厅等候着,根本就没有进来。

“说说看,你们什么想法?”林东阁看向二人。

“就d区来说,我看了下相关资料,以我的判断基本需要以大量的廉价维修来冲最低限额,所以你们看面积相对都比较大。”

老鬼翻动着上方的三维投影:

“基本不会有太高端的维修,所以一是响虎根本忙不过来,我们几个帮不上的情况下肯定是要招外人进来的,这就比较不合适了。”

“我觉得充能店比较好的原因是,人手都能用上,而且税率和最低限额这种事情,才是在这座城里店铺经营的关键。”

林东阁看向响虎:“你怎么看?”

“我想买c区的店铺。”响虎闷声道,并划拉着指向了三维显示屏上c32区的一处不大的店铺,标价是504枚三代币,月最低限税是10枚三代币。

他应该是早就瞄好了,所以才这么准确的划到这个铺面。

“说说?”林东阁不置可否,问响虎原因。

响虎并没有想把这里做成百年老店的意思,所以他并不考虑可持续经营啊之类的东西,他考虑的是另外的事情,他想学东西。

在对马鲁达达机体的调整中,响虎接触到非官方制式思路的很多民间思维,他觉得让他对探索者机体的整体理解和了解大有裨益。

他想接触更多的相关设计与思路,所以从了解到各区功能设置开始,他就没考虑过别的区,而是锁定了c区。

a区的内容他基本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b区的所谓高端定制他现在未必拿得起来,开店这回事儿可不像在终焉镇和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众人会给他那么多调整和修改的机会。

他对自己一次性按要求搞定定制机体,特别是高端定制这种他完全陌生的领域根本毫无信心。

而d区呢?一般都是探索者机体的简单维修,他没有足够的技术发挥空间也没有彻底了解整体结构的机会。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锁定了c区,想在这个区域先以维修为主积累经验,再尝试着给自己人去设计一两款定制机体来练手。

孩子要积极上进,那能怎么办呢?林东阁和老归自然都没道理反对,但老鬼还是有疑虑:

“最低限额怎么办?我不是在意赚钱还是赔钱的事情,而是钱财不露白。”

老鬼摊着手:“听意思c区相对于d区的技术高端,那肯定是要讲名声名气的,我不怀疑响虎的技术,可是开始经营总得经历一段没生意的时候。”

“这么坦然的赔下去,不就是等同告诉人家我们很有钱不介意么?”

“如果,我们在c区也经营充能呢?”林东阁突然插嘴问。

“这个行。”老鬼拍着大腿:“这个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用充能打开局面,在c区抢d区的零散活儿,慢慢等响虎名气出去了就良性循环了。”

不亏是做过虚无商队的,合着他还是在考虑合理经营的问题。

于是按铃,很是等了一会儿瑟维才姗姗来迟,微笑着看着他们:“几位商量好了么?”

“我们是否可以在c区开设充能业务?如果可以的话,能享受税额的减免么?”这次依旧是由林东阁出面负责交涉。

“c区开设充能业务?”瑟维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有人要在更高端的业务区开展更低端的业务:

“基本上所有高端区业务都是向下兼容的,如果你们要开设充能业务,当然我们是允许并且鼓励的。”

“但是如果要达到减免最低限额的标准的话,也只能见面你们充能业务的单项营业税额。我必须提醒你们,在稻香城下城区充能业务的利润非常低。”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单纯靠充能业务的单项税额达到了最低限额,就可以免除全部税额?”林东阁并没有在意。

瑟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东阁:“如果你做的到的话,当然。”

老鬼苦笑,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难点在哪里。

如果按23%的税率,要完成10枚三代位币的最低税额,他们似乎只需要完成435枚三代位币的营业额就可以了。

按照老鬼以往记得500枚四代位币的价格,大抵只需要完成89次全额充能就可以了,平均一天只需要完成三次全额充能就能完成任务指标。

他那是不含税的算法,按稻香城这么高的税率,充能价格大概会大幅上浮,实际需要的次数只会更少。

但老鬼却知道,消费得起全额充能的探索者机体,一般并不需要他们提供充能,真正的主流永远是一次充能5%乃至2%的虚无探索者。

所以真正要完成任务额,需要在前面的那个数字上面乘以20或者50才对,这不现实。

然而林东阁已经指着c32响虎刚刚指着的那处不大的店铺说话了:“我们想要这一间,504枚三代币是吗?”

“c32-76么?嗯最低税额10枚三代币。不过里面带全套探索者机体维修与定制设备,需要折合56枚三代币,业主交代需要捆绑销售,你们接受么?”

响虎点点头,这些如果没有重新购买也是需要的,虽然有点贵但算是省了很多功夫,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那么雅克尔丹先生,总共560枚三代币,业主已经搬离,您只需要缴纳200枚三代币的定金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带您过去了。”瑟维转向老鬼:

“您是现在缴纳定金么?”

老鬼做出满脸肉疼的表情,接过瑟维手中的数据接头,插到了自己脑侧的插口上。

地磁紊乱,所有的近距离数据传输方式都不怎么好用,数据传输又回到了古老的导线连接时代。

在老鬼数据存储的电子钱包内,一枚二代币被自动拆分成1024个三代币,并划转了200枚到达市务处。

“您是现在过去,还是先登记店铺居住虚无名录?你这间店铺限额居住12人。”瑟维又问。

“现在登记可以么?”虚无登记处的限定是当天内,禁止夜晚还四处游荡,所以没有申请巷居位的他们就只有全登记在店铺下了,反正位置也够。

“好的,不过所有登记虚无都必须到场,他们都来了吗?”瑟维手脚利落的准备好所有手续。

响虎早就撒腿出去叫雅可可他们了,于是简单的扫描代码登记后,他们完成了对店铺的入驻。

“我们的数据是与居住处共享的,所以登记完之后,你们不必再跑居住处一趟了。”

瑟维贴心的又叮嘱了一声,虽然她说的那些在虚无登记处发放的规则文件内都有。

“我们会通知原业主,明天上午九点十分请过来完成签约,刚刚缴纳定金的电子收据可以做店铺门钥,等完成交易有门钥就由雅克尔丹先生自由设定了。”

他们就这样到达了c32-76,一家电子门匾上亮着维修老店字样的c区维修铺。

那是间宽约5米,长约20米的直筒结构店面,前方有4米左右的门面,由侧门进去后是长8米的维修间,摆放着各种维修设备。

再由维修间正中往里,则是左右各三个2mx2m的双层小隔间,与鸽子笼差异不大,那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了。

他们人少,倒不用分上下隔间,正好一人一间占全了。

反正不过是个探索者机体歇息的地方,他们并不如在梦境系统内有什么敏锐的感受与感觉,有储物和平躺的私人空间就够了。

从市务处完成登记一直到分配完房间,马鲁达达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他认真的产生了一种名为归属的感觉。

好像自己在一直游离于外围的这个团体,终于被接纳了,所以他贸然为除了那句话:

“你们会把我介绍给你们那位仁慈的人类大人么?”

第29章 为了要脸而做的事儿

到老鬼和马鲁达达到达市务处的时候,人类市务官瑟维和原本的业主已经在等候了。

老鬼慌忙扫了一眼自己的系统时间,刚刚到9点08没错啊。

他们以后类似税务之类的事情需要和市务处打交道的地方不少,自然担心留给人不守时的坏印象。

“是我约阿伯特先生先生的时间比你们早了半个钟头,您并没有迟到。”

看见老鬼的动作,瑟维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主动出口招呼道:

“他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办理,所以……”

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开始为两人做起介绍来:

“阿伯特先生,这是接手您店铺的文森特-雅戈尔丹先生;雅戈尔丹先生,这是您那家店铺的前一任主人诺伊斯-阿伯特先生。”

“你好!”诺伊斯主动朝老鬼伸出手来。

这是一台整洁干净维护良好的探索者机体,仿生面庞显出的年龄大约在史前人类约60岁左右,却并不是果核常见的那种矍铄精神的老年面容。

花白的双眉有些八字形,眼角耷拉着,配合略深的法令纹,让人感觉略有些愁苦。

他的经济状况应该已经不是太良好了,老鬼注意到在他外罩在探索者机体上的黑色防水斗篷部分部位的边缘已经磨到了发白。

“你好。”老鬼赶紧伸出手去使劲儿摇晃了几下:“可以冒昧地问您一句,阿尔伯特先生,您为什么会出售这家店铺呢?”

这个问题对他们非常重要,毕竟他们中间并没有人真正的经营过店铺,响虎也查看过了,那家店铺所有设施均状态良好。

请教前一任店主出售的原因,有助于他们绕开一些暗礁。

“税率太重了。”诺伊斯抱歉的朝瑟维笑了笑,然后回头朝老鬼继续说:“可能自身也缺乏经营才能,外加有一笔最近到期的债务。”

“不用对我觉得抱歉。”女性人类市务官瑟维却笑了:“雅克尔丹先生已经缴纳了定金了,我并不害怕他跑掉。”

“而且他马上转手的话,不就意味着市务处可以马上收到另一笔契金么?”

听到这种玩笑话,老鬼和那位诺伊斯都笑了出来,他们当然知道这只是个玩笑。

“阿伯特先生是纯粹虚无的身份。您知道,在我们城邦对于纯粹的虚无经营来说,税率的确是有一些重的。”

瑟维朝阿伯特再次释放一个同情的微笑:“很抱歉,阿伯特,您一直是机体区最优质的经营者之一。”

“别那么说瑟维大人。”诺伊斯赶紧欠身:

“如果不是在稻香城,我这种虚无哪里可能有机会如此长久稳定的经营一家店铺?更别说与您这样的大人交谈。完全是我自己经营无方的罪过。”

老鬼心下了然,瑟维看起来是在安慰诺伊斯,实质上却是在安抚他别担心,以他的税率并不会遭遇诺伊斯那样的困境。

而诺伊斯回答的,恐怕也是生活在稻香城城邦下城区大多数虚无的真实心声吧?

稻香城税率的确非常重,保持正常税率的恐怕只有人类所经营的店铺了,连作为亡者的他拥有一家店铺的税率,也远高于他所知的其他城邦。

但如果把其他城邦官方定期驱逐自由虚无收没产业再出售的收入,以及虚无贸易的高税收平摊下来,稻香城这样的税率整体收入也只是勉强持平而已。

更别提他们采用像纳洛和瑟维这样为虚无提供服务的人类事务官员,这种薪酬支出当然会远高出采用虚无管理,但给虚无的感受是某种平等与被尊重。

单纯就老鬼自己的感受而言,他们完全能理解这种针对虚无的高税率,因为高税率交换的是一份安全感。

在这种意义上,仅从目前他们的感受而言,稻香城城邦并无愧于虚无流言中天堂之地的称号。

瑟维调出三维投影的交易单据。诺伊斯与老鬼办完全部交易手续,并接收完尾款支付之后,到了声抱歉就匆匆的离开了。

“阿伯特先生这是着急去哪儿?”老鬼似是有口无心的问。

“他带着他原先的那帮虚无,去b区某家人类经营的店铺谋了一份技术差事。”瑟维倒不在乎,随口答道。

“对了,他不是纯虚无么?为什么有完整的姓名?”老鬼突然想起来。

一般而言,完整的姓名是人类的特权,虚无基本上有个称呼和称号就好了。

而随着显性记忆的删除,一份虚无程序经常会经历多个称号,也所以入城时的时候名字的登记才会如此随意。

“哦,他曾是某个人类机械工程师的自我复制男仆,那名人类给了他名字和自己的姓氏。”

“但他的主人最后领取了死亡牌照,去世前把他送到了这里。”瑟维的回答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她皱着眉上下打量老鬼。

“雅戈尔丹先生,请恕我冒昧,您最好给自己和自己的员工配上仿生面容。”

她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觉得哪里不对,紧接着开口对老鬼说到:

“毕竟是服务行业,态度和表情非常重要,更何况你们是有机会接待一些人类顾客的。”

老鬼忙不颠的点头,这倒是他没有考虑过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与提醒,而并非是市务处的规定。我个人其实还好,但大多数稻香城人类都比较在意能看见生动的面容而非机械的面庞。”

似乎是担心老鬼误解她的意思,瑟维又额外补充道。

其实就她自己而言,却是最在乎这个的,毕竟这帮虚无又不会给自己的探索者机体上点缀不同装饰,没有仿生面容的话她很难辨认好么?

总不可能要她去记忆他们别出心裁自己制造的那些她看起来差别很细微的标识吧?

“我了解的,瑟维大人,感谢您好意的提醒,我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一点。”老鬼赶紧答道。

瑟维满意的点点头,却又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仿生面容的材料可能会比较贵,d区有些店铺好像有用某些便宜材料代替的方案,效果差很多但聊胜于无。如果你想省钱的话可以试试。”

她当然是说老鬼可以这么处理下面负责维修的那些工作虚无。

如果作为人类亡者的老鬼也采用这种方案的话,肯定是会被她鄙视的,但是不是表露出来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再次谢过心肠似乎很好很耐心的市务官瑟维大人,老鬼收束了所有投影文件,到机体区市务处大厅找到百无聊赖等候的马鲁达达,回到了他们的店铺。

“仿生面容?”当老鬼提起这件事,最感兴趣的却是表情最少的面瘫少女雅可可。

似乎对她而言,做不做表情是次要的,能不能做是主要的。

但也难怪,她自幼就跟平克他们更多时间生活在梦境系统中。

从响虎出现渐渐开始更多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那时候响虎已经开始给大家配仿生面容了。

雅可可是真的不太习惯整天开间大家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机械脸,另外作为小女生,毕竟还是在意自己容貌的。

响虎更感兴趣的确是老鬼提到瑟维介绍的所谓d区便宜材料的新技术。

所以列出清单交由老鬼、勃勃尔和马鲁达达一起去商业区采买耗材后,他牵着雅可可直奔了d区,只把林东阁自己丢下看家。

那其实只在d区比较靠内的几家店就能见到,因为理论上这几家店有被人类大人们光顾的可能。

而除了那几家店,其他店铺的虚无依旧是顶着金属脸的。

响虎并没有进店,只是站在外围简单的几眼打量之后,他就带着雅可可返回了c区中段的自己家店铺。

比较失望,瑟维似乎并不了解相关技术,那并不是什么新鲜材料的创举,而不过是仿生面容的简化版而已。

仿生面容的主要材料非晶态二氧化硅也就是俗称的硅胶(顺嘴提一句,纯净石英玻璃的主要成分也是二氧化硅)并不是什么昂贵并且难以制取的材料。

仿生面容的昂贵,贵在两个方面。

第一个是让面部拥有鲜活表情的基础,并不便宜的仿面部肌群中微型传感单元用量。

这种微信传感单元用得越多表情越生动,用得越少面部表情越僵化,少到一定量就几乎等于没有了。

第二个就是眼部的处理,眼部探测仪前端瞳孔晶化等等设置所需要采用的材料均昂贵且稀少。

至于做好之后,基本探索者机体都会预留有面部神经信号的转化借口,只用将总线接入就行了。

而瑟维所谓的采用新材料新技术,不过是最廉价的非晶态二氧化硅做出一个完整的面部铺垫,既没有面部肌群的微型传感单元也没有瞳孔晶体。

面部表情方面,他们是预设三到七种表情模式,根据需要在思维中定式选择肌群收缩固定切换,借口都用的不是仿生面容接口。

眼部方面则更简单,他们直接用一层透明材质的硬晶片做成凸圆扣在原本的眼部探测仪前方。

那种面容看起来都是诡异的死鱼眼,在响虎看来不如直接蒙上硅胶做面无表情的固定脸,再制造一副单面遮光的护目镜挡住眼部探测仪就好。

反正老鬼他们还没回来,制取仿生面容用的非晶态二氧化硅工具和材料都是现成的。

响虎直接给林东阁制造了一副不会动的仿生面容。

然后仿照史前所谓黑超的样式给他弄了一副单面遮光墨镜,填料填充固化之后,一个帅酷交加的林东阁就上线了。

林东阁满意得不得了,各种耍酷扮帅玩儿自拍,只是当他开口说话才发现不对。

因为没有面部仿生肌群控制,林东阁只能凭借仿生硅胶面容附着的内部机械面容完成张开口和闭上嘴两种动作。

张开嘴嘴巴不懂的扬声器发言,闭上嘴隔绝声音,怎么看怎么傻。

林东阁不干了,把嘴巴张开成o型对着响虎,话语滔滔不绝的响起:

“这不行啊响虎,你可以只给我嘴巴这块儿按上仿生肌群么这样太傻……”

后面没声儿了,因为雅可可用手往上抬了抬他的下巴,帮他把嘴巴合上了,也就等于关闭了内部扬声器的开关。

“你自己刚刚好像说,你有这个就够了。”

林东阁悲愤了,奋力挣脱开雅可可扶着他下巴的魔掌,嘴巴又张开成o型:

“我那会儿说话没看镜子,哪儿知道说话是这么傻的样子啊?我以为我说话也正常呢。”

“别对着我说话,好丑!”雅可可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不管,反正你说了。”

林东阁没招,只好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响虎。

他却忘记了,他的脸不会动,眼部探测仪被黑超墨镜挡着呢,连原本机械脸的表情丰富度都不如。

扮可怜完全只是他自己的脑补表情包,响虎根本get不到丝毫。

到得老鬼、勃勃尔和马鲁达达采买回来,老鬼一坐下就长吁短叹:“稻香居大不易啊。”

他是真的吓着了,按说他离开外面世界的城邦这么久,按照果核世界中人类城邦的发展和物质丰富度,各种物资只会更便宜不会更贵啊。

然而按他采买耗材及物资的结果来看,稻香城所有他接触到的物品价格,居然至少是他当年记忆中的两倍。

最简单的充能价格,官方定价是全机体冲满1000位币,而能源燃料类材料根据不同种类却是原先的25至3倍的样子。

如果还按他以前的方式经营,这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是必定要亏。

他总算明白稻香城官方为什么说充能业务能享受最低税额的减免了。

如果不是维持能源极高的转化率,这类业务按官方价格基本没有利润可言。

“林东阁说他的仿生脸不做了,就用现在这副就可以,这样可以省钱。”雅可可又卖林东阁。

“没说,我没说。”林东阁矢口否认死不认账。

但他的o型嘴说话方式一出场,老鬼勃勃尔和马鲁达达噗嗤一声全笑了。

林东阁彻底悲愤了,他现在用的可是仿照真实的自己的帅脸,他可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啊!

一定要灭口,他毅然决然不管不顾的冲向了老鬼他们。

第30章 能源开局计划与光之田野

所有黑历史必将永载史册,因为林东阁的灭口计划毫无意外的破产了。

虽然马鲁达达实在是不能打,但是协助勃勃尔和老鬼掀翻林东阁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见惯了终焉大乱斗的老鬼和勃勃尔自然之道这不过是终焉镇特有的放松和发泄方式,毫不犹豫的撂倒并制住了林东阁。

“他应该想念野春至的拳头了,简单的说就是皮痒了。”面对有点搞不清状况的老鬼和勃勃尔以及马鲁达达,雅可可如此解释道。

再省钱也不至于真的让林东阁顶着可笑的o型嘴说话方式满世界转悠,更何况老鬼他们实际上根本不用省钱。

所以,仿生面庞还是一个不漏的给大家装上了。

马鲁达达的比较麻烦,因为响虎并未在梦境系统中见过他的样子。

而他自己也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长成什么样子,连数据库内的自我形象数据也模糊了,只剩下一张简单的三维蓝线条图。

最终响虎只能根据调出来的那张三维图结合自己的想象,重新为他设计了一幅面容。

不得不说,响虎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呃,十分的獐头鼠目,某种直奔果核颜值下限的存在。

马鲁达达自己倒是喜不自胜,他第一次有了脸部容貌这件事让他非常之兴奋,在镜子前不停的做着种种表情维持了整个下午。

林东阁实在是觉得自恋如自己,也没有对自己的容貌如他那样着迷,最后忍无可忍的把他从自己的小隔间内揪了出来。

响虎还有些愧疚,想着帮他修改下来着。

但等林东阁揪出来马鲁达达之后再一查,他的自我形象认定居然已经固化了,显然是对自己那幅尊容十分之满意,没有修改余地了。

“不改就不改吧,他自己喜欢就好。”老鬼过来安慰着响虎:“这样子看起来至少还挺……”

他回头看了看还喜不自胜的自己轻抚着自己面庞的马鲁达达,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了,只好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违心的字儿:

“至少看起来还挺……喜庆的!”

“是吧?我自己看着特别顺眼,哈,这种长相叫喜庆么?”

马鲁达达赶紧凑上来接收对自己容貌的准确形容,连雅可可都扶额了。

他们可以想象马鲁达达从此以后,对喜庆这个词用于人类容貌会存在与现实不符的多么大的误解。

一群人对老鬼怒目而视,老鬼赶紧解释:“不关我事,你们听他说看自己特别顺眼来着。”

这么说的确怪不了老鬼,能对自己那张脸用上顺眼这个词儿,可想而知马鲁达达对人类容貌的审美扭曲到什么程度。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对喜庆的误解倒是微不足道了。

当然,这些都是正事儿之前的玩乐前奏。

到正事儿真正开始讨论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沉重了:店铺到底要怎么经营?

虽然打开门就能做生意,但是左右都是能提供一样服务的店铺,人家凭什么要进你这家新开的不知底细的小铺子?

“我说,店名就不要改了吧?还叫维修老店?”勃勃尔建议道

“这样是图着以前习惯来这里,不知道已经换人了的老顾客还会上门的意思?”

林东阁虽然对经营店铺一窍不通,但以他的奸诈自然是不难猜透勃勃尔肚子里的那点坏水儿。

“我觉着咱们还是得把充能做起来,按我之前设想的用充能吸引人流,然后响虎做点顺手的小修理打开名声,之后再就好做了。”

老鬼还是不肯放弃他充能业务的本命营生,毕竟是有感情的。

他从纯粹的人类到接受自己亡者虚无身份的心路历程,是那台小型核能充能炉陪他度过的,虽然当时他做的可是黑市生意。

“不是你自己说的就算减免税率之后,都没多少赚头么?”

“如果正常购买能源原料的话,在稻香城这个价格能包住设备折旧费用和能源原料费用都不错了。”

老鬼居然点头承认他自己的想法不靠谱:“不过……”

凡事最怕有不过,为了他的充能事业,老鬼也算是用了心思,居然已经混去其他店考察过充能业务的相关开展方式。

在稻香城之所以做充能业务能减免税,是因为他们官方居然实行的,并不是如其他城邦只有一次充满这种业务,也是以最小单位5%充能计量的。

这似乎是稻香城城邦最开始实行对虚无温和政策时候推出的举措,但一经推出就很难修改了。

为了缓解官方充能点的压力,他们采取了鼓励商铺提供充能服务的相关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减免最低税额。

按说能长途跋涉到稻香城的虚无,基本都自己携带有充能方式,为什么城邦的虚无探索者机体充能需求还如此之大呢?

那是因为稻香城的野外不得随意取物,大部分携带充能炉的虚无,所需要消耗的能源耗材只能通过购买获得。

而稻香城的高税率又导致了能源原料的价格高企,自己少量购买能源原料的话倒不如直接去官方充能更为合算。

稻香城官方的原始官方充能定价根本不符合虚无黑市的探索者机体充能定价规律。

他们采取的100%充能1000位币,而5%充能的话就50位币这种傻瓜定价方式,充多少都等价的原则。

在稻香城城邦整体商业环境下,这个定价是有点低的,加上这种定价方式,所以官方充能大受欢迎。

这种情况下,即使仍有虚无保留着自己的充能炉设备,那大抵也是为了万一需要再次迁徙的时候用得上,付费充能成了主流形式。

而这样的形式下,个体商铺如果要做充能服务,只可能比官方更低的价格才能吸引到顾客。

而这样的价格,就算减免了税额税率享受了能源原料大宗购买的折扣,利润也低到令人发指。

所以,除了财大气粗的a区店铺和部分b区店铺,在稻香城普遍流行的并不是使用能源原料的供能方式,常见的是太阳能供能。

然而,与所有城邦相同,稻香城城邦建筑范围内是禁止展开太阳能充能板的。

一来是因为太阳能充能板完全展开面积太大,会占用相当大范围的公共区域影响交通通行。

另一方面,是存在光污染,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城邦里是一眼看过去到处是明晃晃的反光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稻香城在离开城邦一定距离的区域,是有指定一块专门的区域作为太阳能汲能区的,但距离城邦约有一个钟头的路程。

这也在稻香城催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光农。因为稻香城并不允许会躲避税收的私人交易,他们一般挂靠在充能店铺名下。

光农会缴纳一定费用进入光田(指定太阳能汲能区域)后,会使用太阳能汲能板尽可能多的汲满更多能源包,然后将能源包出售给充能店。

充能店以薪资的形式支付给光农报酬,一部分用以出售给虚无探索者们充能,另一部分则加价后售卖给其他有能源要求的店铺。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充当光农,因为光农的太阳能汲能板与充能包需要自购,这并不是一笔太小的费用。

在稻香城可以当光农的,大多最起码是可以住得起鸽笼居的,或许还能有一些小小的积蓄。

除非因为连绵的阴雨等其他原因导致破产,不然很少堕落到成为巷居的虚无。

而从光农手中购买能源包的这种主要依靠探索者行动力的资源形式,相对于购买能源原料来说,能为充能留下相对较大一些的利润空间。

一般而言,c区的店铺是看不上充能和光农能源包这些微薄利润的,但如果他们对外提供充能服务的话,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雇佣光农并展开类似业务。

而这部分雇佣的光农,是可以并不占店铺居住限额的工种。

“所以,我们是要雇佣光农吗?”响虎问。

老鬼摇摇头。

虽然就位置上来说,他们c区的店铺相对于d区对很多在a至c区居住的巷居及鸽居虚无来说更近。

而且充能这种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品质差异可言,他对于能顺利打开局面并不存在什么疑惑。

但单纯依靠充能支撑一间c区的店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夸张。

虽然他对充能业务有着执念,但老鬼也清楚充能只适合在这家店铺作为用来打开局面的辅助业务存在而已,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在这一块儿过大投入。

“我们自己不是有人么?”他指了指勃勃尔和马鲁达达,却压根没指望林东阁。

他自己作为店主需要在店内驻守。

响虎作为维修店的技术大拿,也不可能跑去做光农。

雅可可自然是响虎在哪里她在哪里,而且响虎做机体维修之类的相关工作雅可可是帮得上忙的。

而林东阁,老鬼并不觉得目前还没有完成从人类到虚无心态转变的他会愿意去做这种体力活儿。

实质上作为人类,他也一直没把自己当成过普通人类。

勃勃尔和马鲁达达这种老牌虚无来说,虽然目前不需要一份劳作来换取能源与探索者机体的备件,但对于劳作本身他们是丝毫都不会抗拒的。

“我们有一块太阳能汲能板。”他指的是马鲁达达作为报酬支付给响虎的那块:

“目前试水阶段,店里现有设备有能容纳三个储能包5个充能接口的小型充能器,我们只需要购入一块太阳能汲能板和六个储能包就可以了。”

原有的小型充能器内的储能包位置是空的,不晓得是诺伊斯带走了还是原本就是租用的d区充能店的储能包。

日照良好的情况下,一块太阳能汲能板基本能汲满一个半储能包。

按老鬼的设想,两块储能板每天足够完成三个储能包的充能了,这样轮转起来的话基本上他们的光农职位还有假可放。

他可不认为他们能做完用光每天三个储能包的充能生意。

“我一会儿去购置三个储能包,马鲁达达和勃勃尔明天先去试一试。没什么问题的话再购置另一块太阳能汲能板和其余三个储能包。”

“我们需要至少3块汲能板,至少10个汲能包。”林东阁打断了他:“你这种方式对投入的压缩太极端,容错率太小。”

老鬼默然,他知道林东阁说的对,他还是习惯性的有些小家子气。

林东阁虽然没有具体了解,但所料不差

正常天气状况下一块太阳能汲能板的储能量是一个储能包,为了减少投入,他只预料到最好天气的状况。

按他的做法,如果遭遇极端天气的情况的话,他们店内的充能业务第二天就需要停止。

这样对于一个充能店来说自然是没什么太大影响,但对于一家希望以充能打开局面的维修店来说,却容易给人留下不太可靠的印象。

但一切还不确定,所以老鬼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明天勃勃尔和马鲁达达先带着现有设备去探探水再说吧,如果可以的话再按林东阁说的办?”

他以询问的姿态看向大家。

勃勃尔和马鲁达达表示并没有意见,响虎和雅可可自然不会有意见。

至于林东阁,他在思考一个问题,经营店铺是不是就这样就可以了?

“我需要一笔费用,最近几天来逛一逛下城区所有的店铺,探一探情况。我觉得目前我们不仅对于店铺经营懂得的太少,对于稻香城同样是。”

“至于充能业务方面的事情,我只有刚刚那些说过的建议,决定权我建议交给老鬼。”

不管性格怎么恶劣,林东阁也是当年通过精英教育成长起来的,认真做事的时候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那种真正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一般更多的出现在财富爆发式增长的家庭。

而像他当年的那种家世,有些思考事情的方式和看待事物的眼界,是随着环境熏陶自然而然形成的。

所以一直有一种观念就是,财富的累积所形成的阶层固化并不可怕,社会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调节。

而由思维模式、格局眼界等等领域的差距带来的阶层固化才最为可怕,因为那不是社会通过公共教育环节的调节能弥补的差距。

当然,那种固化也更难形成,至少人类还有繁多的艺术与精神追求。

当固化阶层中的某些成员脱离财富与权利去追求纯精神层面的成就时,就自然会为底层的上升替补留下足够的空缺。

第31章 光田生态见闻和萝卜坑遐想

什么是人类真正的自我?这是平克面对操作台上那枚可疑的探索者头颅的时候,一直思考的问题。

平克并不是什么喜欢进行如此这般哲学思维的人,他是个彻底的俗人。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与他即将做出的决定息息相关。

操作台上,那枚破破烂烂布满锈渍的残破探索者头部残骸,安静的在台上裂开着保护层,显露出其中保存还算良好的核心存储条。

这里是最高评议会境内偏远的腐海地区,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

现在是果核历753年,在尊严战争的催化之下,凭借虚拟生育技术与探索者技术,人们已陆陆续续的带着营养仓内的碳基身体,在已经荒芜的大地上开拓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邦与聚居点。

人类的复兴在钢铁的第二身躯活跃下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则是在这个宏大叙事背景下,一个完全丧失了其原本存在意义的聚居点。

这枚可疑的头部残骸但凡能看见孔洞的地方都堆满腐烂物与污渍,还时不时有个别疑似生命力顽强的食腐蠕虫在其中蠕动。

围着操作台和这枚头颅残骸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个,按规定,得上报后上交吧?”平克迟疑着开口问道。

“我的!”他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窜了出来,完全不顾及沾满腐烂恶心的污垢与可疑蠕虫,将残骸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纯金属铸造的面部上眼眶位置成像设备闪烁着,成功的传递出坚持、固执以及倔强的神态。

平克一阵头大,回过头求助的看看身周的众人,希望得到一点支持。

几个身影下意识的缩了缩。

如果可以,平克会毫不犹豫的满足那个小小的身影任何的要求。但现在这个,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满足。

这就牵扯到他刚才思考的那个看起来很装逼的问题的答案。

这是一枚探索者机体的头颅,头颅里有完整的核心存储芯片,核心存储芯片里很可能有某种名为密钥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串密钥,在这个时代比碳基的身体更能代表人类自我意识真正的本体。

要解释这一现象,或许需要从探索者技术的由来说起。

*

所谓探索者,原本是身处营养仓中的人类运用通讯技术以脑波遥控的,行走于已不适宜碳基生物生存与活动的现实世界的机械造物。

这种用抛弃了碳基身体的机械身体活跃于现实的探索者技术,之所以最终战胜生态外机甲技术(类似于宇航服的某种技术)成为主流,不是因为人类对于碳基身体的嫌弃,而恰巧是因为对于碳基身体的看重。

与生态外装甲技术相比,探索者技术不止因为不需要内置生态循环系统而更节省能量与资源,关键在于它能带来对碳基身体更极端的保护。

虽然在原生人类主义者眼中,或许唯有以碳基身体行走于这片大地,并感受的活着才叫活着。

但对于果核时代的人类社会来讲,即使虚拟生育技术成熟,每个碳基婴儿的产生仍需要耗费海量资源。

每个人类的碳基身体,依旧是人类文明延续中很难复制的宝贵财富。

生态外装甲的劣势在于,与在营养仓内沉睡仅仅维持脑活跃的状态相比,让碳基身体身着生态外装甲进行正常活动所必须的肌体代谢,会给生命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因为人类的永生技术,只发展到了在身体保持休眠状态的低代谢条件下,才能有效修复细胞多次换代所形成的脱氧核糖核酸损伤,解决多种自然对于生物寿命的限制。

如果碳基身体处于活动状态,高代谢条件下无法有效完成相关修复,碳基身体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与死亡。

并且如果用碳基身体活跃在外界现实环境中,一旦生态外装甲发生破损,碳基身体的死亡也是必然的结局。

这是果核社会承受不起的代价。

相对而言,如果使用探索者技术,那么就算机体遇险,损失的也最多是一具以脑波控制的,可以再造的钢铁机械而已。

*

但具备优势,也就必然有缺憾,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相对于生态外装甲技术在现实世界中无处不可达的便利性,探索者机体能活跃的区域却永远只局限于碳基生体脑波通讯信号能够覆盖的范围。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彗星的撞击,地球电离层与磁场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损坏,紊乱磁场的干扰下,无线的通讯信号根本无法及远,可靠的通讯手段只有用导线的物理连接。

这就意味着探索者机体要想正常活动,身后必须拖着一条线缆,线缆直通如尸体一样漂浮在维生舱内的碳基身体。

就像拖着一具棺材去行动,这样子的话探索者机体相对于生态外装甲技术所具备的优势被极大的缩小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出于技术层面与生态外机甲技术的竞争关系考虑,探索者机体的发展与研究中出现了最重要的决定性衍生技术:生物思维与程序程式的互相转化技术。

探索者技术也因此彻底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人类从那个时候起,就具备了脱离碳基身体的可能。

带着回归现实的深切渴望,在人们尚未意识到其危险性的前提下,研究人员们初步实现了生物大脑内思维信息与电子机械数据的完整互相转化。

通过这项技术,人类可以脱离通讯讯号,以探索者机体这个另一个自我在现实世界中行动。

在以技术主导的课题项目组前期的实验中,这样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而密钥之所以获得几近超越碳基身体重要性的人类自我意识真正本体的地位,源于生态外装甲技术研究被画下休止符的通气会上,一位研究人员愤怒的反击。

*

“你们终究会后悔的,生态外装甲技术才是真正的人类技术,而探索者技术是魔鬼的诱惑。”他说。

“且不谈其中法律意义的自我财产所属相关的问题,你们考虑过这其中伦理冲突的危险性么?”

“试想一下,你所以为自己是自己的那份意识被复制成双份,那么你们如何确定哪一份是你?”

“如果以原样本为自我,那么复制出来的另一份,究竟算是什么?”

“他保留着你所有过往的记忆所有思考的习惯所有经历的情绪,并且自认为是你。”

“他等同于一个失去了一切,甚至自己都不能是自己的你,这样的他会死心塌地毫不反抗的为你服务么?”

“你们选择了必将为人类带来毁灭的技术。你们自己设想一下,此刻坐着的你身上站起另外一个原本与你重合身影。”

“他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他的复制体,你以为的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除了自以为自己是自己的那份意识,你一无所有。这样的你,会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么?”

“那项魔鬼的技术,无疑将会把可能使用探索者技术的每一个人不可避免的置入这样一种境地。”

“诚然,你们以为在探索者使用结束后,机械身体所发生一切的记忆将会共享给生物大脑。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机械自我拒绝回归呢?”

“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在面对外界种种可能抹杀掉自我存在的危险中努力求存,对于自我存在的执念必然被成倍放大。”

“作为附属的机械自我产生独立意识将不可避免。”

“别去担心什么长期积累的双份不同记忆所累积造成的人格差异,形成的人格分裂了,如果只是这样我才不会反对。”

“你们,你们在放出一个魔鬼,而我们引以为傲的碳基人类的文明,迟早会被毁在因你们的愚蠢而产生的这些魔鬼手中。”

*

这番为生态外机甲技术做垂死反抗的愤怒发言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得以作为警示在最高评议会的最高级别会议上播放,却并未能够逆转这两项事关人类复兴的核心技术的取舍。

探索者技术最终获得了胜利,只是,它被施加以了严格的规则束缚,官方应用相当保守且慎重。

也正是因为这种保守与慎重,产生了大多数人认为的,取代碳基身体成为人类自我意识本体的密钥。

从那时起,每个被获准使用探索者机体的人类都将获得一个独一无二的数码密钥,用以实现生物意识与机械意识之间的转换鉴定。

从生物脑波控制的,在虚拟现实场景中活跃的虚拟自我进入探索者机体的机械电子自我时,会有一个“着甲”过程。

这个过程暗示着每一个人,你的灵魂正从虚拟现实状态进入到了探索者机体内。

探索者技术试图通过这种灵魂转移的仪式感,来避免人们对机械自我和生物自我产生意识区分。

而实质上所谓的灵魂转换不过是密钥的转换而已:

当密钥处于果核的梦境系统内时生物自我觉醒,由脑电波控制的自我投影在虚拟现实场景中活动。

当密钥被发送到探索者机体系统内时,生物躯体被催眠至无意识深眠状态,机械自我觉醒人们以探索者机体的状态活跃于现实大地。

着甲和卸甲的仪式过程,其实是在记忆数据传输与同步的过程中,所玩儿出的犹如史前atm取款机中点数钞票声音类似的把戏伎俩,以完成对人们善意的心理暗示。

即便如此,探索者技术依旧被限制在极小范围内使用。

直至尊严战争结束,探索者技术的存在才被迫广泛公开以及普遍应用。

*

平克为难的原因是,这枚残破的探索者头颅中,有非常高的概率存在着这样一组密钥

终究是有人出了声,开始为平克打圆场。

“雅可可乖,按照果核律,这东西的确是只要发现就必须上交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一个柔和的女声传出。

除了对雅可可说话,恐怕谁也想不到向来以泼辣彪悍闻名的莫妮卡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

“好不容易,找到的!”

紧抱的双手没有丝毫放松。

有污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她紧抱的残骸滴落在地上,以及弄湿围在金属机甲外的那件脏兮兮的斗篷。

但刚刚倔强的梗着的头颅,却委屈的低了下来。

“要不偷偷复制一份儿……给雅可可留下?”

果然有人迟疑着开始出坏主意。

本来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人,没谁舍得为这点跟他们毫无干系的破事儿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受委屈。

“开什么玩笑?这不找死吗?”

“不一定会被发现吧?”

野春至下意识的翻看着拆除保护层时卸下的部分残片儿做着侥幸的幻想。

“你瞎么?这明显是没公布过的早期试验型探索者结构。”

“有份儿拥有这种探索者机型的可都是评议会高层的大人物,复制了你想干吗?”

林东阁显然知道点儿什么,对野春至毫无道理的天真嗤之以鼻。

“再说你复制下来的数据能干啥?”

第32章稻香里隐藏的残酷的由来

在短短的两个钟头之内,老鬼完整的体验了一次情绪跌宕的全套服务。

虽然后来明显感觉老布朗有些敷衍,但因为牵扯到一次在光农中有一定地位的长者的拜访,所以勃勃尔回来后还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大家这件事。

原本就是老布朗自己提起的,还有这种获得光农配套设备的途径。

就勃勃尔自己觉得,后头的敷衍大约是因为老布朗觉得没有太大把握,所以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他们太大希望吧?

但这种捡便宜的可能存在本身,已经给了老鬼极大的愉悦。

讲真如果不是临时决定在稻香城开设店铺,老鬼这种抠搜小气的性格,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在响虎以及林东阁他们面前展现出来。

性格中某些特定的属性,总归是要有某些特定的环境激发才能够彻底暴露的。

老鬼的抠搜小气不是对人对事情的态度,他只是对于用更低的价格购买到同样价值的东西拥有超出正常人的热情,并且对此能感受到超出正常的愉悦。

这一点勃勃尔他们大多数人,都在跟随老鬼做虚无商队的时候见识过了。

他们甚至还因为老鬼的非正常还价方式,拥有过多次被人翻脸赶出门,拒绝与他们交易的经历。

直至后来,老鬼才勉强克制住他自己抠搜的天性,尽量不在讨论价格价值相关事情的时候发表意见。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约是类似凯对于车、杰贝妮卡对于裁衣、詹姆斯对于女人、野春至对于挨揍以及笔者对于写网文这类毫无天分却毫无道理的热衷与痴迷吧?

你甚至不需要什么回报,投入其中都能令你感受到投入本身的快乐。

但与其他人的愉悦不同,在腐海以及终焉坟堆双镇那种压根没有交易概念存在的地方,老鬼的爱好注定要被压抑。

晚上七点多一点的时候,老鬼的信息与期待尚未到达最高处,老布朗的拜访却已经如期而至了。

那种快乐被终止了。

老布朗很快就抱歉的告知他们,因为那两家充能铺面被交易后仍存在继续经营的可能,所以他认识的几个后辈暂时不想出手设备,而希望等等看。

由于还在开业前的筹备与准备期,店铺内用于维修的耗材备料与储能包相关的东西还没有准备好,所以老布朗的到来是购买下店铺后的第一次有人拜访。

按照老鬼、勃勃尔和马鲁达达的说法,在虚无的世界里大家都是探索者机体,没有喝茶吃点心之类仪式物品存在的必要和空间。

对于这种往来的接待来说,是用出席人数代表着重视程度的。

马鲁达达举例说,当年他跟小朗杜纳去拜访其他虚无据点,对方如果重视的话是会招来全体据点虚无,有些甚至把虚无奴隶都叫来充数,乌央乌央的一大片。

只是这种程度的接待,在他跟小朗杜纳的多次拜访中出现的次数有限的可怜。

为了表示慎重,维修老铺这边也是倾巢而出来接待老布朗的,大家在维修间的接待区排排坐着闲聊。

老布朗显然是这种往来接待的常客,本身也健谈,随便几句就已经交代完了正经事,开始毫无意义的闲聊哈拉。

见到老布朗说出二手光农设备告吹的消息后,老鬼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林东阁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题。

“老先生是哪一年到稻香城的?莫非是诞生于稻香城本地的虚无?”

见老布朗颇为自得于在稻香城内的资历,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林东阁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挠中对方痒处的机会。

“我么?那可早了,还是果核历447年左右就来了。当时人类大人们还登录着探索者机体跟我们一起干活儿来着呢。”说到这一点,老布朗果然颇为得意:

“当时还没有下城区,连上城区那边也没成规模。你们新来的不知道,连他们虚无之灾之后来到稻香城的大都也不知道,稻香城没有本土虚无的。”

“哦?这又是为什么?”林东阁问道,这爆料连本来有些觉得有些无趣的雅可可都来了兴趣,更别说只是情绪有些低落的老鬼。

“他们这边其实也有亡者虚无,不过听说是完全继续享受人类身份,并不会出现在下城区。”老布朗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

“据说是因为稻香城城邦刚开始建设的阶段,有几个重要人物的碳基身体出了问题,被迫转化成了亡者虚无的缘故。”

那是过份久远的故事,没有人知道真假。

连老布朗也是当年听人传言的,只是因为特别有符合现实的传奇性,所以记了下来经常当做老资历才知道的秘辛讲给后来人。

传言说的是当年包括城邦最高首领在内的几位最高位人物齐齐损失了碳基身体,被迫转化成了亡者虚无。

稻香城将事故对最高评议会隐瞒下了,继续维持着城邦的开拓与建设,直至一切走上正轨才实现了权力交迭,将掌控权正常移交给了新一代的人类首领团队手中。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们避免了最高评议会空降给城邦新的领导人,维持了稻香城传统势力一脉对于城邦的绝对控制和城邦更大的独立性及政策自由度。

而交接完权力后,主动将权力交还给人类的这群早已成为亡者虚无的前领导层,仍受到着稻香城全体人类的尊重与崇敬,拥有着极高的地位。

因为他们为稻香城城邦发展与建设的贡献,为了表示对他们一视同仁的敬重,稻香城城邦一条不成文的特有规则由此形成了。

所有在稻香城因意外损毁碳基身体的亡者虚无,除按最高评议会规则不得继续担负公职外,其财产与其他相关人类权益继续受到城邦法令保护。

稻香城城邦单方面继续承认他们的人类身份,并为他们因碳基生体损毁丢失公职或受到其他的影响,提供重新就业及其他方面的各类扶助。

据说,稻香城对所有虚无相对温和的政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同时,稻香城的城邦整体氛围认为,无论以何种原因而产生了虚无,都是一个悲剧。

因不可抗力产生的亡者虚无,对于他们来说仍旧是人类,稻香城的人类居民不会去复制或者以任何方式制造虚无。

所以稻香城城邦,没有也不会有本土虚无。

据说这是现任城邦领导层及全体人类的坚持,连退位的亡者长老团都无法让他们更改决定。

但在城邦建设与继续发展的过程中,稻香城终究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了代价。

在其他城邦广泛使用虚无作为劳动力获得快速发展的时候,只凭借各类机械与人类登录探索者机体实现建设与发展的稻香城城邦,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果核聚居点与城邦的划分,除了人口,经济和发展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评判标准。最危急的阶段,稻香城城邦几乎丧失城邦的资格,被降为聚居点。

在那样的情况下,稻香城终于做出了妥协和改变,他们向其他城邦购买和租用了大量的虚无奴隶,用以自己的建设与发展。

他们唯一的要求,是不接受亡者虚无,因为他们违背自我意愿的驱使一个曾经的人类去劳作。

老布朗就是在那个时期,来到了稻香城。所以他堪称是出现在稻香城的第一批虚无中。

由于前期良好的发展规划,在购买和租用虚无奴隶之后,稻香城的经济与发展很快迎头赶上了其他城邦,并成为了最优秀的城邦中的一个。

但稻香城城邦并没有迷惑在这种巨大的成就当中,他们仍然拒绝复制与制造任何虚无。

而且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对待虚无奴隶,也相较于其他城邦更宽容与温和。

在城邦发展与其他城邦的差距被抹平之后,他们尽力购买下了所有原本租用的虚无奴隶。

接下来,他们给了新购买的这批原本租用的虚无与之前就购买的虚无奴隶一样的自由身份与地位,并将无偿的驱使劳作变化为雇佣。

老布朗同样受益于这次的转变,获得了自由虚无的身份。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稻香城城邦虚无的梦想之地的名号,开始传遍了果核大地,那时甚至各城邦中虚无之灾的苗头还未出现。

在老布朗的说法中,那段时间是稻香城的所有虚无幸福感最高的时候,虽然相较于其他城邦的自由虚无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

但在任何城邦都不会有虚无和人类的探索者机体一起劳作的场景,在稻香城却会出现。在这里,虚无能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友善和尊重。

然而,随之而来的虚无之灾改变了这一切。

在其他城邦驱逐虚无的时候,稻香城原本一直尽力接收所有自愿迁徙到城邦范围内的虚无。

然而,单独的一座城邦就算再发达,对于劳动力的容纳也存在极限,资源与能源的支出同样也有极限。

稻香城的人类当时尽力去接济那些找不到工作机会以及没有能源来源的虚无,但仍旧是杯水车薪。

当时是虚无之灾前期,虚无的生存现状远不如如今恶劣。

由于期望与现实的差距引发的不满,一场外来虚无主导的虚无暴乱发生在稻香城。他们把在其他地方被人类压迫与驱逐的愤怒发泄在稻香城,并妄图将稻香城变成第一座完全由虚无控制的城邦,真正属于所有虚无的梦想之地。

稻香城的人类遭受到了重大损失,他们中拥有人类身份的亡者虚无数量又增加了一批。

暴乱很快被镇压下去,原本就不可能有成功的可能,只是人类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已。

反应过来的稻香城人类甚至并没有借助任何外界的帮助,就直接将叛乱者全部剿灭。

从那个时候起,稻香城城邦有些东西没变,但更多东西变了。

人类探索者机体与虚无探索者机体混居的状况被改变,上城区与下城区被建立并隔离,下城区商业区域的税率也出现了以身份划分的三级。

更多的规则与规矩,在那段时间内被设立下来。

因为虚无暴乱期对野外资源的搜刮,稻香城城邦范围内所有资源归人类所有的规则也被订立,不允许任何虚无随意取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由,对你们或许是顶更沉重的王冠。”

这是暴乱被镇压下来之后,当时的稻香城城邦领袖的探索者机体,面对所有被聚集起来的虚无说出来的话语。

有些东西没变,比如入城的虚无登录处、下城区各分区的市务处、比如更多机构内……

稻香城城邦由人类为虚无提供服务与管理的岗位,仍旧由人类担任,但再也不会出现人类与虚无共同劳作的场面。

从那以后,稻香城的人类再没有为任何虚无提供任何形式的无偿接济,无论是老一批为城邦发展做出过贡献的虚无,还是在虚无之灾前后陆续迁来的虚无。

人类只运用严厉的规则限制虚无之间的争吵争斗盗窃等恶意行为,却不再去理睬虚无之间规则内的竞争。

他们只从城邦需要的角度发布工作机会,按照优选的规则选取虚无,不再去在意虚无之间残酷的优胜劣汰。

他们也不在意稻香城城邦内能容纳多少虚无、他们给虚无的工作机会到底能养活多少虚无。

所有耗尽能源的虚无,会被人类收走破烂的探索者机体与核心芯片集中存储,并不会给予救济复活的机会。

所有被认为不适合在稻香城城邦内存在,不尊重稻香城城邦内规则与规矩的虚无,都会被坚决的驱逐。

他们仍旧给予所有虚无自由的身份与地位,仍旧不拒绝任何希望进入稻香城城邦的虚无。

只是在有限的城邦资源与能源供给内,你能否自由的活下去,与人类无关,全凭虚无自己。

在老布朗于稻香城内漫长的生命中(或者这不应该被叫做生命,更适合叫做存在),他见过无数带着希望到达稻香城城邦的虚无,最后绝望又卑微的倒在下城区街巷墙角的巷居位上。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在稻香城城邦以外的世界,还有作为奴隶继续存活与存在的资格与价值,但在稻香城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的存储芯片与残破机体,只能在上城区山腹中的庞大墓穴仓库中陈旧腐朽。

他也见过更多的老朋友,以同样的方式倒下。

“所以,在这座城邦里,作为新来者你们可能很少收获友善,反而会经常感受到敌视与敌意。”老布朗说:

“这并不奇怪,你们要知道你们每一个新来者,其实都是来抢夺我们这些已在者并不宽裕的生存机会与资源的。”

第33章 对于劝诫的诚服及二皮脸重启

“稻香城的生存,其实远比你们外面的世界更残酷。在外面的世界里,最起码当你们放弃时,还能用奴隶的身份活下去。”

“而在稻香城这个城邦,如果你在生存的竞争中落败,那么只有作为芯片在某个地方静静等待着腐烂。这就是我之前告诉你们的,自由这枚王冠的代价。”

作为一枚带着善意的忠厚长者,老布朗其实是有些怀着愧疚过来的。

因为他从自己熟悉的那些孩子们的利益出发,给别人指了一条根本不通的路,给了人家希望又自己收了回去。

如果是在尽力劝说但没有结果之后,老布朗压根不会说这么多,那样的话他问心无愧。

可实质上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有人想购买,劝说是劝说了,但却是朝相反的方向。

他劝那几个孩子压住性子等等看,别那么快作出决定。

所以他觉得应该给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些补偿。

老布朗别的没有,多的是经历和阅历,他觉得他的这些提醒和意见的价值,是对得起那点小愧疚的。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啊。我见过太多历尽各种艰苦来到这种城邦的虚无们,因为觉得不再有看得见的压迫压榨与危险,因而放松下来。”

“会这么想的虚无,现在大多数都在人类的墓穴仓库中,其中赤着手来到的虚无反而少于你们这样带着些资产过来的虚无。”

“资产这东西,如果你不是人类,在稻香城里头远没有一颗意识到危机与危险的心更管用。你不知不觉就会发现你带来的那些资产莫名其妙的便没有了。”

他看了看老鬼:“你们这家店是从阿伯特手里买过来的吧?”

老鬼早就顾不上低落了。

他们,包括他在内的坟堆镇所有的虚无,一直以为丧失自由是最糟糕的状况,甚至很多人都觉得存在的消亡都比永远被奴役更好。

可实质呢?即使被奴役,也存在逃脱与脱离奴役重获自由的机会,但消亡就是消亡,就是无法再存在于这个世上,不再有幸运和不幸的机会。

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自由是一件无比宝贵的东西,是他们挣扎着去抢夺下来保护下来的东西,却把随之而来的苦难全部归咎为试图剥夺他们自由的压迫。

却原来,这其中除了试图抢夺走他们自由的所谓迫害与压迫之外,更有自由自身的重量么?

这却是从逃离了试图剥夺他们自由的势力的威胁,就喜迎响虎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实力庇佑下的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与考虑过的。

连他当时身为人类的时候,思考也不曾深入到这样的层面,因为对于那时的他觉得自由似乎是太过司空见惯且毫无重量的东西。

他似乎天生就应该享有自由这样的权力,而随之而来的自由的重量,就应该理所应当的交给担负人类整体利益的官方去帮他思考与解决。

然而虚无没有那样的官方庇佑,虚无只能依靠自己,老鬼在这个瞬间感觉到,似乎稻香城这样的生态才是合理与正确的。

而坟堆镇的他们才是享受了本不应他们能享受的额外的幸运。

幸运并不是一件纯粹的好事,幸运会让你将本不应得到却得到的东西当做习以为常理所应当,而没机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老鬼觉得,他迫不及待的想把稻香城的故事,讲给坟堆镇的众人,特别是卡比亚这样的人去听。

“对,诺伊斯-阿伯特先生。”而现下,他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满怀着感激回答老布朗的问题而已。

“我和阿伯特认识很久了,他是一个正直、坦率而且又精明的人。”老布朗仍旧没有忘记敲打响虎他们,以尽弥补自己愧疚的义务:

“连他这样的人都无法维持一间店铺的经营,可想而知现在对于店铺的经营困难到了何种局面。”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到达了稻香城城邦,而且购买下店铺就一劳永逸了,这世间永远不可能有一劳永逸的事情,任何一种局面都需要你挣扎着往前走。”

老布朗的劝诫到此为止,但或许并不太适用于响虎他们,因为他并不了解这帮初到稻香城的土鳖因为幸运土豪到了怎样的程度。

剩下都是一些随意哈拉的闲话,我们自然不必过分赘述。

到得接近宵禁的时间,老布朗出门的时候,老鬼带着响虎他们六个人却是再次一起送出门去。

这就是极重的礼仪了,对于虚无们来说,会愿意为你动用探索者机体去做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空耗能源的事情,就意味着他们对你的重视。

这样的礼仪老布朗不是第一次接受,大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接受,相较于响虎他们的人员规模,自有的是更多的人恭送过他。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情极好,哈哈哈的大笑着跟响虎他们告辞,回归于自己的鸽子居去了。

如他这般的唠叨,固然有重视他所说的内容的,却也不少表面做出看重与受教的姿态,心里却不以为然的。

人总是希望自己诚心诚意说出的劝诫受到重视,像响虎他们这般孺子可教的姿态,也难免满足了他的小小虚荣,令到他老怀甚慰。

送完老布朗时间还早,六个人再度回到维修间,聚集到了一起。

“我觉得,你们以后不妨多跟这位老人家亲近亲近,哪怕刻意也好。”林东阁对勃勃尔和马鲁达达说:

“我们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需要向他打听。以这位老人家的阅历和见识,外加热心肠,想来能给我们很多帮助。”

勃勃尔只是略微的颔首,之前他们也咨询过老布朗的意见,老布朗觉得两个人替换着去没什么必要。

因为除了早起和选址,以及用着点心及时调整汲能光板的角度,光农这个活儿根本不辛苦。

你要心大的话,都可以早上去调整好光板,到得快日暮时分去收都可以。

只是那样子你的储能包里面能量储了多少,却不好说了。像这种太过随意的姿态。就算有人拿空储能包替换掉你已经储满或者一半左右的储能包,大家也都是看个笑话却不会替你看着。

这属于一种群体性的恶意:我们都在这儿守着,凭什么你就如此随意的来去?谁有义务替你看着?在光农们看来这种作为就是对懒惰者的惩罚。

当然你要真有事儿,打声招呼有这帮老前辈的应允,那就不光是有人帮你看着,可能你来不及收的太阳能汲能板和储能包都有人帮你收得好好的送上门去。

这就是光农的规则,有属于小市民的奸诈,也有属于底层的质朴与热心,不是绝对的善也不存在彻底的恶。

而调整光板朝向与选址这回事儿,完完全全是种靠经验累积的活儿,做的顺手了每天每块光板能多收20%左右的能量都是正常的。

与其两个人轮换着延缓经验的累积,不如要么配足10块汲能板两个人一起来,要么就先紧着一个人专心干。

以维修老店对于充能业务的归化,老布朗觉得一个人就够了,不用摊太大的摊子。

相对于看起来更稳重成熟的勃勃尔,老布朗反而觉得更看好马鲁达达。

“做光农这事儿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交际之类的事情,勃勃尔去反而浪费了,我看那个话不多的孩子就挺好。”老布朗这么说:

“有什么事儿我帮你们看着,老实孩子耐得住寂寞,才更适合做这一行。勃勃尔那样子的你们不如让他看充能机。”

“别小看了跟虚无打交道的活儿,大家都穷所以都被逼着想尽了办法占便宜,规矩虽然严但你当时没戳破他们的小伎俩,也没有事后官方替你出面讨回的道理。”

马鲁达达当然不是老布朗初见印象里的老实本分,他的白目与跳脱只是因为不熟还没有时间展现就是了,但耐得住寂寞的评价他却是当之无愧的。

长时间独自缀着捕奴团,一方面小心翼翼的隐藏着提防自己被抓,另一方面还得努力摸清楚对方的行踪和成果,并且在其中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艺。

这种活儿,所有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大抵最后都被捕奴团反而抓去卖掉了吧?

马鲁达达忙不颠的答应下来,他对那位老爷子印象也是极好的。

到得第二天,马鲁达达按照老布朗吩咐的起了个大早,又背着那单个太阳能汲能板赶去了通往光田方向的城门处。

他摘了仿生面孔,但护目绑带或者是墨镜这东西是没有的,这是准备去继续蹭老布朗的了。

天还没亮透,影影绰绰的,但收束起来的钢铁吊桥处已经聚集了一群光农了。

马鲁达达径直再次施展自来熟神功,厚着脸皮凑到了老布朗跟前。

“咦?你怎么来了?你们设备不是还没配齐么?”老布朗不用看脸,随便打眼看看机体都能认出马鲁达达的功力,让马鲁达达叹服。

马鲁达达也不答话,就那么有些拘谨又带着点死皮赖脸味道的凑在老布朗跟前嘿嘿的笑着。

“想早点熟练选址和调整光板?”老布朗问,马鲁达达连忙点头如捣葱。

“得,那就跟着我吧。”老布朗也是无奈了,却还是有些热心的答应下来,反正这群光农里头没几个开始的时候没受过他的指教,不多马鲁达达一个:

“护目的带了没有?你们还没买吧?”不等马鲁达达开口,一条柔性染色二氧化硅纤维护目带被递了过来。

马鲁达达赶紧接过来,也不道谢,就那么继续嘿嘿的傻笑着。

到得天色亮起钢铁吊桥放下,众人办完出城登记到达光田的时候,马鲁达达也不忙去展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单块太阳能汲能板。

他反而是跟着老布朗跑前跑后的半是捣乱半是帮忙的忙碌着,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用得上自来熟二皮脸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拘着。

老布朗却也不恼,干脆袖了手指使着马鲁达达干活儿,实在看不过眼才扒拉开马鲁达达自己上手示范给他看。

“哟老布朗,这次这徒弟收得贴心啊,活儿都帮你干了。”马上旁边就有人打趣上了。

“那是,比你们这帮愣小子有眼力劲儿多了。看看人家想想你们当年,好意思么?”老布朗却是很满意的样子。

马鲁达达于是更卖力了。

“谁说不是呢?要知道当年我也多殷勤一点,您不得多教我好多东西?”忙得是手不是嘴,自然也少不了继续扬声搭话茬儿的人。

“那成,你现在过来殷勤着也不晚,我现在教你你学么?”

反正闲着,打眼盯着马鲁达达忙碌,老布朗悠然自得的跟人斗嘴玩儿:

“就怕你嫌弃我这老家伙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咯!”

“嘿嘿嘿不嫌不嫌,不过我觉得偷师学到的更划算。”那边一副无耻嘴脸。

但其实老布朗的活儿是他自己做熟了的,根本不用帮忙,否则光农里头感念他好处的虚无不少,哪儿有不帮忙的道理。

像马鲁达达这样儿,反倒是给他添乱的了,只是老布朗自己不介意大家也就顺茬打趣罢了。

而此时在稻香城的商业街,勃勃尔独自守着还没开张的店铺,林东阁、老鬼、响虎和雅可可四人却开始出门走向地图上标注的下城区商业街区。

跟着老鬼、响虎和雅可可随意的逛了逛几家有太阳能汲能板与储能包出售的店铺,林东阁溜溜达达的转身自己逛去了。

他手里可是有充足的位币,这是借着调查稻香城商业形态的名义大肆挥霍来寻找当年的纨绔感了。

受不了老鬼锱铢必较的跟人询价讲价的抠搜劲儿,未几响虎也带着雅可可溜溜达达的离开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干逛街这种事儿,才不要跟着老鬼丢人。

等老鬼从完全投入讲价压价的亢奋中回过神儿,他已经欲哭无泪的孤零零成为孤家寡人了。

“老板,送货免费么?”他并未因此受到打击,反而又找到新的奋斗方向,奋力继续投入与各个店铺主人的崭新利益领域的搏杀中去。

第34章 梦境系统内的秋收

我们且不去理重回纨绔风的林东阁是如何重回他的阔少生涯的,毕竟那种事情他太过熟练,实在翻不起什么浪花。

响虎和雅可可这对从来没有经历过购买行为的小土鳖的第一次逛街自然是更值得我们关注的。

在自幼在腐海和终焉镇长大的响虎与雅可可的观念里,是并没有交易这种事情的存在的。

因为无论是平克卖面的面馆还是林东阁卖酒的青楼,抑或是杰贝妮卡的裁缝铺,他们一直对于开店铺的概念有某种程度的误解。

也即开店是把别人能用得上的东西摆出来,任由别人自取,那是种按需分配的社会形态。

再到后来的坟堆镇,也并没有机会让他们接触何为购买。

但两人也并不是智商为负数的白痴。

就算听不懂林东阁、老鬼他们对于购买行为的描述,那经历过了他们对于开店这回事的算计筹谋,也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并不会犯那种理所应当的拿走别人店铺的东西,并以为不用付钱这种愚蠢的错误。

但因为智商而来的理解,并不妨碍他们各种展现小土鳖属性,虽然他们自己可能会觉得自己已经伪装见过世面的样子伪装得挺好了。

比如说,刘姥姥进大观园式的目不暇接,痴迷和惊叹于各类本应司空见惯的东西。

比如说,兴趣盎然的围观别人买东西讲价乃至付账。

比如说,壮着胆子指着某样他们也不明白用途的东西,装模作样的学着别人问价格。

然后在店主回答价格之后,两人没来由的各种紧张慌乱乃至互相牵着手撒腿就跑。

那店主一脸懵逼的呆愣了半天,仔细检查了自己那件货物并没有被调换,也没有被弄坏,店内好像也并没有遗失任何东西,所以终于放弃了去找巡防队的想法。

到最后他也没想明白,那两个看起来经济状况还不错的虚无探索者跑什么?

盘下维修店铺后,响虎已经在他们斑驳不堪色彩混乱的探索者机体外补了一层装饰用的涂装。

外加他们都配着仿生面孔,所以仅探索者机体而言看起来经济状况良好。

若不是如此的话,按他们以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机体状况,那店主就算没发现有什么遗失的东西,也铁定会认定自己被偷窃了。

慢慢尝试着开始习惯镇定自若的询价之后,两小只还各自完成了一次购买。

响虎是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东西,询价发现10位币之后,嚅嗫了半晌想尝试学着老鬼还价,却始终没开得了口,最终仍旧是原价买了下来。

那是一盒红色的油彩,跟之前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时候雅可可原本的那盒很类似,色彩却是较深的暗红色,质地看起来细腻很多。

雅可可欢喜的接过油彩盒,就着油彩盒上的小镜子给自己的仿生面容涂上了面纹。

再到她习惯性到响虎面前,准备从他眼下部位下拉两道竖杠时才想起来已经不能这么涂装了,于是噘着嘴在他面上画出一个x。

雅可可比较彪,她压根儿就没有挑自己认得出来的东西买,直接手指戳着一个圆坨坨里面好像有蓝天白云的好看圆球问价。

没问用途,反正店主说就6枚位币,雅可可觉得自己才不是不好意思问,只是觉得问起来很羞耻就是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买了下来。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尝试着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情,完成一次购买罢了,所以简单的交易程序完成后彼此互看着傻乐了很久。

觉得自己从此好像不同了呢,好歹也是买过东西的虚无了,雅可可兴奋的仿生面孔的鼻尖都有些红了。

让我们为这两个从来没有花过钱的傻孩子,掬一把同情之泪吧。

雅可可倒是买完之后根本不介意那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啦,响虎却一直捧在手里研究,未了发现里头有数据接口,自己接上线一看居然还有使用说明。

“是个天气球。”响虎说。

“啊?”天气球是啥?雅可可不是太明白。

“就是,周边好像有感应触点感受出周围空气中的各种气体结构含量与气压什么的,然后用这个球里头的虚拟景象显示预测出以后一段时间的天气。”

其实这是一个比较失败的产品,这本来是史前一款成熟的天气预测产品的改造。

但气象卫星等等天气预测系统及远程通讯信号系统的整体崩塌,导致了此类产品失去了系统性的支撑。

由于只能根据产品本身周围气候条件作出判断,对气候的预测准确率极差,仅仅多用于现实世界内的居所装饰罢了。

人类的探索者机体居所内,可能还有这类需求。但对于虚无来说,简直是毫无用处的东西。这也是这东西卖得这么便宜的原因。

好在雅可可压根儿不介意这东西的功能性,对于她来说,一个透明的圆球内有仿佛一个小世界一样的景象,这种漂亮的东西就让她觉得很喜欢了。

听响虎说这个小圆球内的景色会变,不由得让她的期待更多了几分。

雅可可其实没有如同史前传说的巨龙那样对于一切美好和亮晶晶的东西的收集癖的。

除了对响虎,对于大多数好看好玩的东西,她大抵只能维持七秒热度,这和幼年在腐海的经历是分不开的。

吾之蜜糖汝之砒霜,这种概念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存在,所以所谓的废弃物,其实还是有很多细究起来无用但看起来却很有趣的东西。

在跟响虎一起探索腐海的过程中,如果雅可可去收集起所有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那大概她的收藏淹没整个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毫不费力的事情。

在这种环境条件下,有些人的习惯是越来越苛刻挑剔的选择自己的收藏物。但雅可可养成的却是另一种更为开放的心态。

她对于拥有这件事,其实没有太强的兴趣,所有觉得有趣的东西更愿意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很快丧失兴趣之后就丢开了。

这种心态的养成或许在另外一层意义上,或许是更强的收藏癖:整个腐海都是我的喔。

反正整个腐海范围内所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也都没有人会跟她抢。

这种开放的心态,让雅可可在接触任何未曾接触过的新奇事物的时候,第一眼不是评判和挑剔,而是敞开心思的去感受其中的新奇。

当然也不会太仔细,毕竟新奇对她来说太容易被发现。

天气球其实类似于史前会飘雪的那种小礼品,只是里头并不是固定的景色,而是根据不同天气预判出现的更逼真的三维立体投影。

听响虎说里头的景色会变,雅可可又重新燃起了兴趣,她将天气球塞入原本做好了防震防碰措施的小铁盒包装内,又塞入了自己的腹腔。

她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定要看完响虎告诉她的这个透明圆球内所有会出现的景色。

因为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加上老鬼和林东阁叮嘱的,他们的足迹一直局限在c区和d区的范围内。

原因是老鬼和林东阁对于没有金钱概念的两人有些担心,害怕他们贸然去买下什么太过昂贵的东西太招眼。

至于极少涉及人类大人们需求的c区和d区,这两小只会买下的东西,就算再贵也有限了。

他们并没有深入街道,而是一直沿着c区与d区之间的环路闲逛。

两人很快不知不觉就逛过了商业区划分详细的设备区、资源区、配置区等等一系列的街区。

眼前开着门的店铺突然就少了,反而是出现一块开阔地带,三三两两的探索者机体或坐或立的在街边站着,却并不喧闹,一整片沉默压抑的气氛。

响虎查了查资料内的地图,这里是稻香城城邦的招募区域。老布朗曾跟他们说过,那些没有找到固定维生手段的虚无,大都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为了保持所谓稻香城城邦范围内所谓虚无生存权的公平性,城邦及人类所属的大型机构,譬如矿山和工厂在用工上从不采用长期雇佣制,而是短期雇佣制。

他们并不需要熟练工种,因为只需要给新雇员拷贝一份经验程序,那些短期雇佣的虚无探索者照样可以胜任熟练操作才能适应的各类工作。

这些工作的雇佣费用并不低,如果能长期保持的话达到接近光农的收入并不稀奇,但缺憾在于并不稳定。

如果幸运的话你抢到一份两三个月轮换一次的矿山工作,大概能包住你四五个月的能源消耗与机体正常保养的费用。

但这四五个月内你能不能再有这样的幸运那只有天知道了,毕竟报名多的零工雇佣选择是随机的。

也所以,活跃在招募区的这群虚无,是在整个稻香城城邦中最接近消亡的一群人,时刻都感受着生存的压力。

老布朗说过,这里也是最仇视外来者的地方,哪怕你早来一周,也会被这里的氛围所同化仇视比你更晚来的虚无。

所以响虎并不想在这片应该不会对他们友好的地方多待,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看出来他们是新来的虚无,他拉着雅可可就准备离开了。

但雅可可却有些不情愿,她当然不会有那么细心的去查阅资料,只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虚无探索者机体聚集在一起,觉得新奇。

两小只还在僵持呢,c区到d区的斜坡上出现一台浮空的小型机械,缓缓的驶入他们所在的d区。

周围的虚无探索者呼啦啦围上去一大片,却很快又散开了,只有寥寥几个似乎用手指在那台小型椭圆型机械上的某个部位按了一下。

“他们在干什么?”雅可可十分好奇。

“应该是募工报名吧?”响虎边查阅着资料里的相关募工相关的介绍资料一边答道。

那台小型椭圆悬浮机械是固定行进轨迹的募工者。

愿意被招募的虚无探索者用手指前端的数据接口与募工者对接进行登记后,按照提示在指定时间去相应地点就可以查阅随机募工的入选情况了。

“招募的是什么工作?”雅可可又问,响虎正准备答我哪儿知道啊,却听见那募工者上反复响起电子合成音。

“梦境系统内工作,灵象庄园秋稻收获,时长8小时,日薪500位币……”

“梦境系统内工作,灵象庄园秋稻收获,时长8小时,日薪500位币……”

响虎顿时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围过去又散开了。

围过去大抵是募工者上有什么展示信息,让他们在这种反复播放的提示音之前就了解到这份工作的内容。

坦白来说这份招募的报酬并不低,而进入梦境系统内的工作,对于虚无探索者来说,接近是一种享受感官感受的福利了,在其他城堡可是需要付费来享用的。

但报名者寥寥的原因,是因为这份工作的周期太短。

对于大多数存在生存危机的虚无探索者来讲,与其在这短短一天去享受感官盛宴赚一份还算丰厚的日薪,不如用来等一等看能不能获得另一份周期长一些的工作。

所以这种工作,除了手头暂时有一定积蓄不太紧张的虚无探索者,其他人是不会放弃自己获取更长雇佣的机会成本去报名的。

“梦境系统内呃……”雅可可眼睛又发光了。

毕竟稻香城城邦真正的特色就是梦境系统内田园诗画的场景,虽然雅可可对这样的场景应该是无感的,但抵不住她好奇啊。

更何况,她也真的好久没机会到梦境系统内去感受了呢。

“想去吗?”响虎当然明白雅可可的意思,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毕竟雅可可是因为他才长期困居于探索者机体内,无法去感知应有的感觉。

“嗯呢。”雅可可忙不颠的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报名试试吧,不一定能选中喔。”不忍心让雅可可失望,但响虎也不想她抱太大希望,毕竟据说这类选择是随机选定的。

两人向前步近募工者,那个悬浮的椭圆机械似乎能感应到有探索者机体的接近,自动停在了原地。

走近响虎才看见,椭圆球体上面有一环圈的部分是显示屏,详细列述着这份雇佣的相关信息。

确认完的确是在梦境系统内的工作后,响虎和雅可可将手指接口对接上了募工者的数据口。

“咦?你们是机体c区的店铺雇工?从事短期雇工店铺方没有异议吗?”

一个的声音从募工者机械球体内传出,与募工者之前发出的电子合成音完全不同。

第35章 那场秋收耽误的事儿

响虎吃了一小惊,几乎以为这台募工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探索者机体了。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悬浮的小型机械下方的道路里,应该有预埋可排除磁场干扰的管路信号与设备连接着。

所以其实并不需要等待募工者完成全部招募工作之后回到出发地点输出报名资料,在不知何处的控制点,即可完成同步数据的工作。

而这个传出来的声音,大抵就是在同步数据的设备前的人类或者虚无传过来的声音吧?

“我们的店铺还在筹备期,所以会有几天的空闲。这样子可以参与招募么?”响虎径直对着悬浮的募工者答道。

“哦,这样的话就没问题,反正我们是明天就开始的,时间上来的及。”那边那个有些清朗的声音又响起,随即好像放开了对募工者装置的遥控。

“报名者项胡,身份编码尾号xkjg6,请于果核历768年10月21日晨8时于招募区a区a35虚拟屏前等候抽选结果。”

“报名者雅可可,身份编码尾号dfgej,请于果核历768年10月21日晨8时于招募区a区a35虚拟屏前等候抽选结果。”

机械合成的生硬电子音重新响起,告知完响虎和雅可可报名结果的获知手段后再次一边播放着招募信息沿着固定轨迹往d区街道末端巡游而去。

“梦境系统内工作,灵象庄园秋稻收获,时长8小时,日薪500位币……”

“梦境系统内工作,灵象庄园秋稻收获,时长8小时,日薪500位币……”

依旧是应者寥寥,因为报名和抽取结果之间存在时差,为避免有人被重复抽中无法分身,每名虚无只能同时进行一项短期募工的报名。

没什么新奇的热闹可以看,响虎和雅可可也并不着急回去,穿过招募区进入四处高墙林立的工厂区逛了逛。

工厂区在下城区占地最广,却是最没有逛头的地方,因为一切都被高耸的钢铁墙壁遮挡在内部,间或有机械轰鸣与相关设备进排气的呼啸声隔墙传出。

两面钢铁高墙间狭小的巷道悠长犹如直通幽冥,因为不设宵禁24小时的轮转运作,因为噪音巨大的关系,此处的巷道中并不设巷居。

雅可可开始的时候对这类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巷道颇感兴趣,因为这与商业区及机体区等区域一段段分割的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巷居不同。

这类巷道并不设顶棚,走在其中仰头看去在两侧钢铁高墙的夹缝中天空犹如一条蜿蜒的丝带。

但机械声的嘈杂与毫无变化的枯燥很快让雅可可觉得无趣了,估摸着也快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雅可可与响虎往于是回走去。

老鬼是早就搞定了太阳能技能板与储能包的购买事宜返回到了维修老店,却显然是并没有压到他理想的价格,正在维修间里长吁短叹。

在稻香城下城区这种商业相对规范成熟的地方,这类产品价格几乎都是透明的,能波动的空间其实并不大,老鬼想完成极限杀价并不现实。

不管你如何舌绽莲花,赚得太少人家最多不卖就是了。

从南京到北京,买家不可能有卖家精。

大宗购买还可能存在库存积压现金流周转之类的问题,在零售购买中那种讲价讲到卖家亏本卖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存在。

零售卖家所谓的面如土色欲哭无泪大喊亏本的姿态,无非是演出来给讲价的卖家以占了便宜的错觉,并建立自己好牛逼啊的成就愉悦感以促成交易而已。

赔本卖?你真以为你的口才能好到店家为你让利赔本付费的程度么?除非那件商品他本来就认定已经卖不出去了能拿回一分是一分处理掉省事儿。

连老鬼理想中应该占的送货的便宜他也没占到。

虽然摊开看起来体积很大,但收束后五块汲能板都是一个虚无可以轻松携带运输的,人家哪里会转成给他送一趟?

光农大都最多控制五块汲能板一是因为照管起来相对有效率,二来其实是因为光田有限制,每名虚无限带五块太阳能汲能板。

不然稻香城城邦其实也担心在光农这块形成垄断,几家充能店如果弄上上百块太阳能汲能板挤占采光最良好的位置,并控制储能包的出货,这就难以控制了。

马鲁达达狗腿味十足的替老布朗搬着所有设备送他回自己的鸽居之后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摆弄熟悉老鬼新购置的四块太阳能汲能板。

按照老布朗的意见,除了一台略贵一些能根据阳光自动调整角度的太阳能汲能板之外,其余三块跟之前他那块太阳能技能板型号还都不一样。

老布朗并没有藏私,直接帮他们选定好了型号。

除了全自动的那一款是每名光农必备用来辅助判断阳光朝向,并对帮助新光农快速上手具备重要意义之外,其余四块兼顾了各种天气情况。

用平均值来保证产出稳定,就算总产出略微降低,也要尽量避免光农这份看天吃饭的职业产出波动太大。

这是老布朗的建议,不仅是针对光农,更是针对维修老店的状况。

据老布朗说,像充能店这类地方,在某些极端天气下是会维持一定时间的限量零散充能的。

这是因为当光农产出整体降低或者绝收的天气时,整卖给各类维修店铺的储能包价格,是会高于零售收入的。

像他们这样的维修店做的是其他生意,充能之类的业务基本就是完成修理、机体保养或者机体功能定制之后的附加服务,这类服务如果断了会影响实力口碑。

所以储能包紧缺的时候,这类店铺经常会被储能包供应方的充能店卡脖子索要高价。

而那个时候对于充能店来说,整包出售显然比价格受官方限制的零售更为划算。

维修店与定制店则会被迫为了实力口碑赔本给本店完成其他业务的探索者机体做充能服务。

所以这种情况下,老布朗建议维修老店专属光农马鲁达达的策略不是追求最高产能,而是追求各种天气下的稳定产出,而店铺方面则多备储能包。

反正不是以充能为主的店铺,一天消耗储能包也就那么多,不可能无限量的囤积储能包。

在店铺内的储能包都保持满载的状态下马鲁达达过高的产量是会被浪费的,因为没有那么多储能包让他采光。

相反在相对恶劣的天气下的时候,其他充能店的限量供应必然会导致维修老店的充能业务上涨,储能包消耗过快,反而主业务附加的服务受影响。

那种情况下马鲁达达的采光产出,才是对店铺最关键的。所以他们的选择多为在各类恶劣天气情况下能保持更大产出的各型号太阳能汲能板。

然而这还不够,老布朗让他们那种时候直接终止纯充能服务,只给来自家店做其他服务的探索者机体充能。

这些知识却是原先做旱涝保收核能炉充能的老鬼所接触不到的,但听懂之后对老布朗的意见极为叹服。

虽然眼光眼界不怎么样,但论到对太阳能这个行业的了解,老布朗的确是够得上老辣。

储能包方面,老鬼最终是购置了31个,多出的1个,是价格讲不下来之后他死乞白赖要对方附送的。

勃勃尔已经把原先放在维修间的小型充能搬到了门面接待柜台的旁边,至于超小型热能汲取炉及相应超浓缩固体燃料早就被他收起来了。

在稻香城这样的地方,用这个去做充能生意,那是得多高的制杖技巧才会去做?知道这里的超浓缩固体燃料卖的多贵么?

就算维修老店充能断档他也不会取出来的,毕竟像他们这种有专属光农的维修店都充能断档,其他店铺肯定早就不顾脸面的断档了,那时候喊断档也影响有限。

林东阁最终回来的时候,雅可可早就在众人面前献完了她天气球的宝,自顾自饶有兴趣的在盯着天气球里头的夜色欣赏呢。

天气球的天气预测提前24小时,也就是说此时外面进入夜晚,天气球里显示的是24小时后那个夜晚的天气状况,会是一个星光灿烂的漂亮的夜晚。

马鲁达达觉得这天气球不管预测靠不靠谱都对自己比对雅可可更有用,妄图抢夺,差点被雅可可揍到他源生体的妈妈都认不出的地步。

开玩笑,终焉一霸腐海恶女雅可可向来只有抢别人东西的份儿,被人抢东西?都不用问响虎同不同意,平克詹姆斯杰贝妮卡莫妮卡自小就没教过她这个道理。

林东阁位币花了不少,但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他压根不用去跟老鬼那么锱铢必较,人家主动表示要送货。

前纨绔大少林东阁阁下这次怀揣巨量位币游逛稻香城下城区购买的所有东西,都相当的不纨绔。

因为他这一趟商谈购买的,连响虎和雅可可做购买尝试体验的小玩意儿都没,全特么是维修老店的耗材来着。

响虎觉得,他只需要一些基础材料就能玩儿转维修老店,所以要求并不高。

作为对探索者虽然不怎么精通但专业毕竟是机械类的林东阁严厉驳斥了他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你告诉我你作为维修老店的首席技师要花半个小时去做一枚膝关节轴齿?有这功夫你能做二十次轴齿更换了。

除非个别型号形状有特殊要求的轴齿,你响虎是做轴齿的人么?多得是一辈子只做轴齿甚至一辈子只做轴齿里头某个弧形的虚无。

人家长年累月只做那一道工艺,你一个全工艺制霸的人敢说这单纯一道工艺上能比人家做得好?有没有太小看熟能生巧?

工业化的优势就在于批量生产,原材料大批量采购带来的成本优势,多人配合分工各自专注于单一工艺的质量优势,以及多批量产带来的耗材节省。

你响虎花半小时去造一个轴齿,且不论你响虎半小时时间成本的耗损,花掉的耗材费用都接近我买一个比你响虎手工制作耗费掉的材料更便宜的轴齿。

只要不是为了节省成本降低了要求,还比你自己做的质量更好,服气么?

更何况你所有零件都自己制备,一天能修几台探索者机体?维修老店这种效率经营下去等着赔死么?

整体系统化的工业化配合,这是响虎所不曾经历过的。他之前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做的可是全部得靠自己的维修制作过程。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能把那些自己觉得毫无技术含量纯粹制式零件的制作过程分配出去,的确更能让自己专注于自己更感兴趣的地方。

就算是个别需要特殊改造的耗材部件,用现成的零件改造也比他从零做起更省事儿。

所以纨绔大少林东阁这次非常不纨绔的忙乎到现在,就是去商谈各类耗材零件的供货源去了。

以他气势非凡的谱和最终达成的购买量来说,实在很丢他林家大少的脸,但问题是总归不辱使命,能用得上的基本都采购了也商谈了稳定合适的购买源。

有些货物可能还得略等几天,但基本送货到达之后,以后各类用得上的东西基本都有稳定的供货渠道了。

这事儿不可能交给老鬼,就他那只顾压价的性子,人家以后铁定只给他们供应最差的货物,这是毁长久生意呢。

林东阁的意思是这几天响虎就别出去了,一家一家送货过来他都得验,比较一下跟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差别心里有个谱,以后开张了各类耗材使用也方便。

结果就知道了响虎明儿一早得陪雅可可去割稻谷的消息(选没选上还不知道呢?),林东阁心里那叫一个愤怒。

其实事儿不大,以响虎随和的性格,从腐海诞生起最擅长的就是将就。

他能在腐海原产原料限制的条件下制造出一台完整的探索者机体,也能在各种条件的限制下给坟堆镇构建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

那绝对不是源生体的本事,而是他在腐海内后天养成的性格所致,毕竟他从有显性记忆起就习惯了配合各种无法揣测反应的雅可可。

林东阁当然清楚这一点,你给响虎一台故障的探索者机体再随便给他合适不合适的材料响虎都能想到办法让这台机体恢复正常。

这就是响虎最擅长的最符合性格的事情,问题是他是等夸奖的啊,等着响虎崇拜的看着他说林家叔叔你居然给我搞来这么牛叉的零部件?

等着用工业化的整体效能震惊响虎这个臭小子的林东阁注定要失望了,而且连他接下来身无挂碍彻底出去纨绔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原因居然是,响虎要陪雅可可进梦境系统秋收。

第36章 不知是否该接受的幸运

响虎和雅可可都被选上了,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没得挑。

原本蓄谋招募三十余人的募工,最终报名的却只有十来名虚无,所以所谓的随机选取根本没有进行的机会。

也所以,雅可可和响虎报名的一天500位币的募工任务,变成了三天共1500位币,对于短期雇佣来说,这算不上太好的活计,但也不差就是了。

被招募来的十一名分三种情况,一种是当下手头实在紧快没有余能量活下去,也能猜到这次募工最后结果的老油条。

这种募工并不少见,因为每年到相应的农忙时节,以田园诗画著称的稻香城城邦梦境系统都会雇佣虚无进梦境系统做相应的活计。

那一般都是多个庄园联合雇佣,一般是为期近半个月的短募,单日酬劳不会有这次这么高。

不过进入梦境系统本身都是种福利,能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长,酬劳也能达到平均水准,也算是比较受欢迎的活计了。

但每次都会有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赶上联合雇佣的庄园事后单独雇佣,这类雇佣一般都招不满所期望数目的虚无,也所以用工期会三至五倍的延长。

这五个手头紧张的短工老油条就是笃定肯定会被招募,而且工期肯定比计划的要更长,所以才会报名的。

对于他们来说,用工期的延长甚至都是次要的,重点是肯定会被招募而不是被随机抽取。

而除了雅可可与响虎外的另外四位,大都是手头近期积蓄略多并不紧张,以放松度假的心态报名的。

其中三人都是连续被抽中了几次矿山的月计数雇佣后,有余力来放松的;另一个却是老布朗的熟人乔诺伊比,他是某个已停业的充能店的光农。

他手头还有些足够的积蓄并不着急,只是充能店转让到现在还没有人接手,他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到募工区碰碰运气打发打发时间。

要真是时长以月计或者以双周计的矿山募工或者工厂募工,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

因为在这期间万一充能店被转手了他长时间无法报道光农的活儿是可能被顶掉的。

一天的雇佣对他来说刚刚好,不耽误事儿又能散散心,还能把位币赚了,一天转三天其实他也并不介意。

有问题的其实是响虎和雅可可。

但看着雅可可期盼的眼神,响虎计算了下似乎开店时间不会在这三天内,对于零件耗材的熟悉他可以晚上回店铺之后进行。

所以响虎仍旧是同意了募工转为三天,而不是只做一天的短工。

老油条五人组有些不是太乐意,因为他们本以为这些休闲度假放松的一天短工之后应该走得七七八八,所以他们至少可以做五天。

没想到这次运气不好,居然一个都没有走。

所以有些怪话酸话就时不时的出来了,什么你们有钱有闲何必跟我们这些快穷死的抢饭吃之类的。

只是这些话也无济于事了,不过是无能无奈的发泄一些心头的怨气罢了。

但因为这些酸话怪话的原因,十一人的短期募工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小团体,油条组一组,放松组一组,响虎与雅可可被动归属了放松组。

过来引领他们进入梦境系统的却并不是个人类,而是个叫做费里亚诺的老虚无,对此类情况显然是司空见惯了,根本没搭理他们互相略带敌视的小团体形成。

响虎他们并不用进入上城区,而是在招募区a区位置的一个登录房,在录入相关经验数据之后完成登录,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金黄的稻田。

他们的工作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稻收,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用镰刀将稻谷的植株切割下来以便于后续的工序。

其实,这类工作在梦境系统内,是完全可以通过系统菜单完成的。再不济,也可以生成相关自动化的收割机械。

但正如宪卫局某些人嘲讽的一样,最高评议会所推行的各地城邦所谓各自的文化,无非是一场对史前生态盛大的cosplay真人秀。

相对于所谓田园诗画的安恬场景来说,自然是无数农人星落在田野中忙碌,比机械在田野中轰鸣更有质朴且原始的美感。

喜欢田园诗画,和喜欢在田间劳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自古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所有田园诗派的代表与翘楚人物,少有真正卷起裤腿下田间劳作的。

真正会投身其中劳作的,往往并不叫做田园诗派,而叫做乡土派。

旁观永远比真实的感受会带给人们更多的美感,因为你不用体会这其中的艰辛,而只用感受它表面的美好。

稻香城城邦梦境系统内的人类不是没有乡土派,但绝对是极少数,他们一般在其中聚集为一个小小的聚落村舍,自己用原始的方式载重属于自己的小片田野。

而所有拥有被称作庄园的,基本都是田园派,他们并不会去沾染任何的农活儿,而只是享受乡野田间的风貌。

以人类来说,田园派未必比乡土派更富有,那不过是他们各自生活方式的选择。

在最开始稻香城城邦的梦境系统内,往往是由系统自动完成田园派各类农事的劳作,以保证他们身在田野居不沾田间事的优雅生活。

我们不必对此心存鄙夷,如果你将田野替换成红尘就能够了解。

身在红尘中,不染凡俗事,听起来很脱俗高雅对不对?而那个所谓的红尘与田野的区别又何在呢?大家一样的装,谁比谁高雅?

那时候田园派更多的乐趣在于围观乡土派的生活。

但随着稻香城城邦逐渐的发展以及其中人类个体逐渐掌握更多的财富,用系统完成农活儿就显得不那么纯粹的优雅了。

他们开始雇佣一些收到信任的虚无进入梦境系统,来长期真实的帮自己完成各类农活。

那多是第一代虚无移民,如同老布朗那样的存在。

如果老布朗愿意的话,他可以很轻松的在梦境系统内谋得一份如同费里亚诺这样老管家的差事,只是老布朗似乎更喜欢跟虚无们混在一起罢了。

而在所谓农忙的时节,他们也会雇佣虚无进入梦境系统内完成大规模的农业操作。

那更接近于一场盛大的田园秀。

在响虎、雅可可他们弯着腰用镰刀割断稻谷植株的时候,远处的灵象庄园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时不时会有人在二楼的阳台上或者在庄园的草地上,用目光远眺,或者是用单筒望远镜欣赏这秋收的场景。

输入机体的经验数据,经过十多分钟的实操消化后,经验数据很快转化为思维程序内的自我经验,十一人的cosplay农夫团队迅速熟练的割起了稻谷。

有些毒辣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烘烤着头顶的草帽。

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沉重的坠落在地面上。

已经成熟的干燥的稻谷植株间或在手臂上带出瘙痒的感受,这一切并不好受。

可是对于长期困居于感知受限的探索者机体内的虚无来说,可能就连腰侧的酸麻,与站直伸展一下身体的舒爽,都让他们感受到无比着迷。

似乎是在不考虑体力限制的情况下,女性天生对单调重复的工作更能够感受到乐趣,简单的适应后雅可可很快就乐在其中了。

她开始跟响虎比起了割稻谷的速度,并很快取得了领先。

然而表现更优秀的确实乔诺伊比,雅可可每每瞥一眼他的进度都会觉得有些沮丧。

乔诺伊比觉得很畅快,从到达稻香城城邦以来他一直从事的都是收割日光的光农的工作,那种工作其实更多的需要的是耐心和观察。

在重复且单纯的体力付出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所以他割稻谷的进度领先其他人最少都近两米多。

费里亚诺的形象是个有些佝偻着腰满脸皱纹的小老头,一如史前传统里头的老农,他正眯着眼睛背着双手在田垄上监工。

费里亚诺很满意割稻谷的进度,但却有些不满意众人的形象。

因为他很清楚这毕竟是一场大型的麦收秀,而并非是一种单纯的生产劳作。

响虎和雅可可明显两个半大的年轻孩子,不像田园间的农者。

老油条五人组看起来粗壮有余而灵巧不足,矿山三人组的扮相也各自有各自的毛病。

这样子做农夫的装扮远看还没什么问题,近看总归是有些不对味道的。

可惜像这类联合雇佣过后单独举行的小型收割秀,基本没什么挑选的余地。

费里亚诺唯一满意的是乔诺伊比,略有些黑瘦憨直的形象,的确是个农夫的样子。

到乔诺伊比将一垄稻谷割到尽头,直起腰回头看看,满意的叹了口气举手擦汗的时候,费里亚诺溜溜达达沿着田垄走到了他的跟前。

“喜欢干这活儿吗?”费里亚诺问。

“喜欢。”乔诺伊比答道。

“说说,为什么呢?”费里亚诺追问道。

“其实好像不只是梦境系统对感官的恢复,之前一直做光农的活儿,大部分时间是很无聊的等着。这种持续不断的体力劳作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畅快。”

乔诺伊比偏着头皱着眉毛,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的感受描述着。

费里亚诺点点头,喜欢就好,这种农作的享受与畅快是装不出来的,单纯的完成工作与乐在其中给人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做光农的?认识老布朗么?”费里亚诺又问。

听见提起老布朗,雅可可和响虎的耳朵悄悄的竖了起来。

“还算熟悉,他老人家帮过我很多。您也认识他?”把这次谈话当做难得休息时间的乔诺伊比反问道。

“老朋友了。”费里亚诺点点头,如果是老布朗熟悉的话,倒可以考虑。

他沉吟了一会儿,在乔诺伊比转身准备去开始收割另一垄稻谷的时候突然叫住他:“你考不考虑做庄园的长期雇工?只要老布朗肯给你担保,应该没什么问题。”

刷的一声,老油条五人组和矿山三人组绿油油的眼光就直勾勾望过来了。

竖着耳朵听谈话的当然不止是响虎和雅可可,从这个管事虚无开始跟乔诺伊比搭话开始,这几只就分心二用的专心听着呢。

响虎和雅可可是新来稻香城的不太清楚,这八只可是从无数街头巷尾的传闻传言中详细了解这其中的好处。

这可是难得的美差,且不论长期生存在梦境系统内这种类似天堂的好地方,这类长期雇工的探索者接入地点可是在上城区内。

机体能源消耗,探索者机体保养养护费用……

只要获得了这类雇佣,类似支出都是雇主全包的,而且还有雇佣酬劳可以积蓄下来。

一般而言获得这类雇佣的虚无在辞去相应工作后,完全是有实力到下城区d区甚至c区开个店铺的,这就是生活阶层的彻底跨越了。

乔诺伊比也有些呆,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他还在等着稳定且熟悉的光农工作能继续,根本想不到生活会因为自己一次打发时间散散心的偶然之举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契机。

“我……我不知道……我……我能考虑考虑么?”

与自己臆想中所有被巨大惊喜砸中的人并不一样,乔诺伊比自己也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即满口答应,反而有一些迟疑和犹豫。

“傻x,装什么矜持,赶紧答应啊。”羡慕成狂八人组齐声在心里暗骂,一面愤怒着这傻子的不识抬举,一面期盼着他别答应好让自己拥有备选的机会。

而对于乔诺伊比来说,他不明白如此的好事为什么会突然落在自己的头上,所以有些惊疑不定和不敢相信。

他心头也有声音在狂吼蠢货你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但他其实对于之前作为光农的生活非常满意,并没有更多的奢望与幻想。

让生活彻底告别自己习惯且熟悉的领域,即使是朝更好方向转变,他也有些不安和畏惧。

“嗯,不着急,你回去跟老布朗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吧。”

费里亚诺却也并没有再跟他多说什么。又背着手溜溜达达到旁边的田垄上继续自己的监工,不再打扰乔诺伊比继续他的割稻工作。

第37章 老店里那些各自的小欢喜

三天的秋收工作无比顺利。

这种如割稻谷、打稻粒、收仓之类简单的重复工作,并不需要对相应动作目的性有太深入的理解,而只需要掌握相应的动作技巧。

所以在有拷入经验包的加持下,大家都熟门熟路,完成工期比预定的都早了将近3个多小时。

庄园的人类主人到最后也没有露面,仍旧是费里亚诺露面,给大家支付了三天全额的位币,甚至每人还获得了少许打赏的位币。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也让迅速打成一片的嫉恨成狂8人组稍觉安慰。

咨询老布朗的意见之后,乔诺伊比还是接受了灵象庄园的长期雇佣,他会搬入上城区,长期在梦境系统中工作。

其实等冷静下来,他心里早就答应了,只是需要老布朗对他心中仍残存的不安和畏惧稍作安抚就是了。

老布朗很擅长这些,反正他也是要为乔诺伊比做担保的,只是顺便聊聊罢了。

最后的两天里,羡慕到原地爆炸的8人组因为共同的嫉妒心理快速重新组团,乔诺伊比没少受排挤。

还好有响虎和雅可可,因为老布朗的关系对他有一份格外的亲近,也在这三天里给了他难得的安慰。

打短工的收入,对于维修老店来说,就是不值一提的零碎收入了,响虎也并不是太介意。

但对于雅可可却不一样了,虽然她的系统中有老鬼他们分发出来的零花位币,但仍旧是小心翼翼另生成了一个新的电子钱包,把这笔收入慎重的收纳了进去。

这是雅可可生平第一次挣到的位币。

三天里马鲁达达陆陆续续积攒了十多个储能包,对于店铺开业来说,大约是足够了。

而林东阁的订货,这三天也陆陆续续的送到了,趁晚间有空的时候,响虎已经给马鲁达达又做了一个全身的修整。

之前临时修整的时候,那些因为条件限制没有去做去实现的想法,也终于是得到了实现,对于维修老店的工具以及各类新式材料响虎也算是完成了熟悉。

这样也让他消除了一些作为技术底蕴独立撑起一个店铺那些心头的揣揣。

对于门店的经营来说,隐世的高手未必如熟练的老师傅,是因为开门做生意的过程中,大多数前来的都是常见的问题。

专治疑难杂症的外科老教授在治疗感冒打点滴上肯定不如熟手小护士,连缝合都未必比得上30多岁的青年小主治。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业精于勤,人家天天干这个且只干这个。

而老教授怕是多年已经精专于高难度术式操作,缝合之类的小操作基本都丢给后辈学生,手生也在所难免。

响虎更菜一点,属于理论和高深操作已经到了老教授阶段,而简单修理却未必有够熟手的阶段。

无他,小修理的经验还不足而已。

他之前总共也就给bc2764那14台不经常用的探索者机体做技术维护保养,后来一路上这个数量成为了5台(马鲁达达加入前)和6台(马鲁达达加入后)。

让他动手,修好是肯定没问题的,毕竟理论高度在那里,但速度效率与熟练度就很不好说了。

然而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当维修老店经过简单的筹备10月24日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完美演示了门可罗雀的准确含义。

门前招牌下硕大的充能符号,都无法吸引到由此过路去d区的虚无们。

至于维修修理?因为没换招牌,倒是有虚无咋咋呼呼的喊着阿伯特冲进来,扫了两眼哦了一声说:“换人了啊?”

老鬼仿生面容上一个谄媚的微笑还在酝酿,人家已经转身走人了。

这东西,都是做熟不做生的,随便找人摆弄自己的探索者机体,万一信不过的半路出故障自己就得哭了。

雅可可已经闲到在维修台上来回翻滚打滚玩儿了,林东阁和响虎在维修间大眼瞪小眼,勃勃尔一整天都眼巴巴望夫石一样的守着充能设备望门外。

老鬼独自在柜台后托腮看着门外,觉得人生果然寂寞如兰如雪如烟花,想着你说这现实的世界果然不好,要是在史前,他们至少还能一人一个苍蝇拍打苍蝇。

一整天,除了两个进来找诺伊斯-阿伯特的傻虚无,维修老店连只苍蝇都没进来过。

到得晚间,先回家放好了设备的老布朗跟着马鲁达达过来看看情况,站在门口看着已经开始闪烁的店头灯光招牌愣了半晌。

一排淡蓝色灯管围出的长方形里,同样由淡蓝色灯管排出的维修老店四个大字。

大字下面,跟狗皮膏药一样的挂着一个黄色灯管拼出的小方块和充能两个字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布朗对迎出来的老鬼说了五个字儿:“换块招牌吧!”

嗯,反正也骗不来之前诺伊斯-阿伯特的老客,换招牌势在必行,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响虎都能弄,然而叫什么呢?

林东阁和雅可可两个众人眼中的起名废自己心中的绝佳好名编辑器开始跃跃欲试冥思苦想,毕竟终焉镇和坟堆镇这俩地儿的名字就是分别由他们两个起的。

众人面露不忍但也别无他法,只好苦苦等候,结果还没走的老布朗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你们在等啥?”

“等他们起名儿啊。”老鬼愣愣的答道。

“起个毛线啊又不是a区b区的品牌店,直接叫维修充能老店不就行了?”老布朗一脸鄙夷:

“招牌是吸引人上门的,不是卖弄你们的文采的懂不懂?难怪没生意。”

哦,原来是改下招牌,不是改名字啊,众人一脸恍然。

响虎麻利的爬上去拆线摘下匾额,重新把黄色小灯间杂在蓝色小灯中间,重新排列出了整齐的“维修充能老店”六个大字儿。

“为啥一整天了连个充能的都没有?”老鬼百思不得其解,他当年的黑店单靠口耳相传也没经营的这么艰难啊?

老布朗看了两眼响虎改完的招牌,觉着这才像家正经的店,而不像老鬼随手只图节省折腾出来的好像草台班子一样的招牌,这会儿正往里头走呢,闻言又站住了。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在了前厅充能设备后挂着的充能价目表上:

“把这个挂出去吧明天,应该会有用。”

“啊?这是为啥?”老鬼不解道:“我有去看过d区所有的充能店,都是放在店里的啊。”

“是因为本地地段属性,所有的虚无下意识的觉得c区的充能肯定比d区贵?”他不明白,林东阁却是一点就透的主,直接问老布朗了。

老布朗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们以开店期优惠的名义,把充能价格再略微下调一点会怎样?”林东阁举一反三的建议道。

“最好不要,你们地段本来都比其他所有充能店好,又不是主营业务,本来分流不了多少的,没必要一下子抢生意抢太狠得罪所有的充能店。”老布朗反对道。

老布朗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全力做充能生意,尽量不要给本地原本的充能行业带来太大影响。

在稻香城城邦,零售充能的价格一向相对稳定,而本地散客虚无对价格又非常敏感。

即使维修充能老店只是开店优惠,但只要开了这个头,其他充能店就时刻会面临着降价的期盼压力,这绝对是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情。

“那,那维修这边?”响虎也凑过来问。

老布朗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开过维修店。”

他能在充能业务上给出意见,是因为他做的是光农这个与充能休戚相关的职业,所以平时注意的多考虑的也多,能揣测到大部分虚无的想法。

但要响虎这边的维修之类的业务要他给意见,倒的确是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了。

店铺经营不顺利,大家聊天的兴致都不高,老布朗也就是闲得热心过来看看,见大家都不在状态,随便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第二天试着按老布朗的建议把价目牌挂到了门口,果真陆陆续续开始有几个充能的虚无试着过来充能了,老鬼喜出望外笑到仿生面孔上的褶子都盛开了。

充能业务渐渐的有了起色,基本能卖光每天马鲁达达做光农的收获。

老鬼也不贪心,按照老布朗的说法,每日限量,只在保证店内储能包满存储备的情况下出售马鲁达达前一天的光能采集量。

然而,希望用充能带动起来的维修业务却始终没有起色。

最后响虎是听了林东阁冥思苦想出来的点子,才慢慢打开了些局面。

林东阁的馊主意是这样的:

勃勃尔在忙碌着给排着三排队列的虚无轮个充能,老鬼贴着笑脸预先收款(预防没钱的虚无吃白食之后自动申请苦役),响虎则在充能设备前守着。

探索者机体a君刚充完能准备离开,响虎突然出声:

“这位兄台,你左肩最近是不是不太灵便?”

对方一愣:“你怎么知道?”

响虎不答,就笑着看对方:“不如我帮你看看?本店开业酬宾期间,只收零件替换成本费用,不收工时费。”

就这种江湖骗子的口径行事,来充能的虚无们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信的有些真的会在这里修,响虎也就真的只收替换的零件成本费用。

而不信的,响虎就一定要拉着对方叨叨叨说清楚大概会有怎样的情况出现。

在别的店里,除非你去正式付费检修,不然哪儿有问题你自己告诉店里维修人员,人家才给你修。

在响虎这里,充个能居然就有点是门诊的意思了。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问题他这么随便看看就能看出来,要不探索者机体还用检修做什么?

但响虎基本是根据探索者机体行动的各种症状,只选那些自己看得准的说。

人总是习惯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

有些原本对他类似江湖骗子行径行事嗤之以鼻,最后又被他预测的后果的打脸了的,于是对这种充能门诊传得神乎其神。

先开始,是维修充能老店的充能业务有些火爆,但响虎慢慢的不蹲充能设备了。

因为那些在他这儿享受过免工时维修的,慢慢也就发现了这家的修理还挺靠谱。

响虎也不能一直白干活儿免工时啊,c区统一的工时费用又在那儿,所以那帮有问题还是优先去d区。

但有些d区修不了的机体问题,他们也开始主动往维修充能老店这边走,。

而这部分活儿在响虎这里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他基本够技术修好。

于是逐渐就开始有些维修的活儿了,也开始有些口碑,有些信任维修充能老店的熟客。

对于那些希望看门诊的,响虎跟林东阁合计着推出了一套快速简单的功能检查,收费极其低廉,不能保证你机体完全没问题,但基本不会有大问题。

这可比光拿眼睛随便看看更靠谱。

检查出来问题,自然也是在这儿修的。

就这么着,连亏了近四个月之后,维修充能老店居然开始扭转颓势,收入往着持平走了。

老鬼很满意,虽然他只是个挂名的店铺业主,但对于他这种抠搜性子来说有什么比能少亏钱更让他高兴的呢?

响虎也很满意,快速检查其实就是让他大致扫一遍机体结构,他对各类官方非官方的机体结构了解越来越深。

而且他所缺的那一块儿,各类常见不常见的功能故障,也在这种检查与修理过程中获得快速累积。

赚不赚钱他其实没什么概念,这块儿才是他想开这样一个店的真实目的。

响虎开心,做助手的雅可可当然也开心,忙忙碌碌的各种帮忙也让她觉得自己在扮演某种重要角色。

勃勃尔和林东阁无所谓悲喜,反正有事儿做也都还算充实。

最嗨皮的居然是马鲁达达,他已经完全不需要用二皮脸和自来熟来强撑了,而是彻底融入了光农圈子的气氛里头了。

熟络起来的马鲁达达总是很自然的犯二,经常犯二的马鲁达达其实挺招大家,特别是老布朗的喜欢。

他越来越有些了当初在朗斯寨据点的感觉了。

而且比起那时,他更有了响虎林东阁他们这群相对于伙伴更亲近的人。

马鲁达达希望这种日子永远都不要变。

第38章 面对分离建议的不同反应模型

世间万物无绝对,除非是永恒的变化本身。

让马鲁达达为之沉迷眷恋的一切,却也让另一个人生出了推动其变化的心思。

那另一个人,就是响虎。

响虎觉得,或者应该考虑林东阁他们返回腐海的事情了。

这并不是代表着他不需要林东阁、老鬼和勃勃尔了,他很需要。

离开腐海和终焉镇之后,他与雅可可已经习惯有林东阁、老鬼和勃勃尔在身边的日子。

也正是有他们的陪伴和帮助的过渡,响虎和雅可可才能够没有产生太过强烈的不适感,就适应离开腐海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林东阁他们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他知道这不可以,他不能用自己的希望去捆绑林东阁他们的人生。

虽然他们表现的很适应的样子,但这并不是他们理想的生活与生存状态。

“怎么着?觉得用不上我们了就嫌弃我们了,这么着急赶我们走?你这有点过河拆桥啊?”

响虎只是偶然提了一句,林东阁就半开玩笑的吐槽了。

他正在懒懒散散的给一只探索者的腿部做处理。

林东阁也有机械电子相关的资质,对于探索者机体的相关维修虽然并不怎么精通,但一些简单的处理还是能做得来的。

所以他留在维修间和雅可可一起给响虎帮忙。

以林家大少一贯的工作风格,你要指望效率显然是太过于苛求,他肯动手就已经是值得烧高香的事情了。

他们手头的那具探索者机体问题比较大,所以关闭了能源系统由响虎拆零碎了做整体检修,虚无本人是处于无知觉状态的。

这也是为什么虚无们维修时极为看重对店铺熟悉与信任的原因。

维修间还有几具其他等待修理或者修理完毕等待启动的探索者机体,但都处于停止供能状态,清醒的只有响虎、雅可可与林东阁三人。

所以他们才可以肆无忌惮聊一些不便于外人知晓的话题。

林东阁这么说显然有点冤枉响虎,他当然知道响虎的本意是不想再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了。

从响虎诞生在终焉镇至今,一直是在他眼睛头上成长和变化的,他对这枚很可能由某个老妖怪变成的少年有足够的了解。

他目睹了这个少年从最开始有些阴郁的阴沉,到现在有些婆妈的填空型人格形成的全过程。

对,填空型性格,这是林东阁对于响虎性格的描述,这并不是一种很鲜明很出彩很引人注目的一种人格特性。

与雅可可相处时,响虎习惯主导,却又会在恰当的时候退后为雅可可不靠谱的决定做善后。

在终焉镇的大部分时候,他是一个有些稚嫩又有些呆,偶尔会惹到雅可可生气的存在感并不高的技术控小子,但在需要他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可靠。

他其实一直在做着他们这群不靠谱的“大人”们懒得去做去想的事情,填补着他们缺失的责任。

而在坟堆镇的成型中,他或许并不太称职却努力在扮演着一个引导者的角色,直至最终将大部分的责任丢给到卡比亚的手中。

勃勃尔和老鬼他们对他的重视与尊重,并非仅仅出于他给出的技术与物质的支持,这是林东阁一直都知道的。

而在离开腐海的远行小队中,他又恰如其分的彻底转变为一个学习者和研究者,并能在某些方面提供可靠技术支持的角色。

他甚至不知不觉的让老鬼和勃勃尔在路途中,忘记了原本习惯的对他意见的重视与尊重。

他总能敏锐的察觉一个团队和集体里空缺或者需要有人扮演却空缺的角色,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去努力扮演那种角色。

在很多人看来,这样子似乎很没有性格。

这似乎是某些心思温柔细腻却习惯沉默的人的宿命,他们往往做得更多却总不被重视,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林东阁也一直觉得响虎是个很没有性格的家伙,因为他似乎从来都太在意别人的需求需要而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和需求,这让林东阁觉得很圣母。

就连当初探索腐海的决定,也很难说有多少是因为他自己的兴趣,有多少是因为潜意识觉得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需要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个清楚的了解,有多少是为了持续不断的给雅可可更新鲜的玩乐感受。

这种性格的形成,或许有从终焉镇开始他始终作为雅可可的附属存在的原因。

但林东阁并不觉得这是主因,因为他觉得从响虎出现在终焉镇开始,就表现的太过适应这种角色。

这种无比适应的角色反而给了他一个过渡的机会,不至于因为变化太大而扭曲。

林东阁一直感觉就好像在很久以前,响虎就习惯了作为一个没有自己意见、感知和需求的影子一样的存在。

他反而觉得,在腐海及终焉镇的重新成长,即使是作为雅可可的陪伴者,似乎也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重塑了响虎的自我。

比如他曾经从自己的想法出发,尝试去改变雅可可。

比如他自己做出了离开腐海的决定,并同意带上雅可可。

再比如,对于在稻香城购买店铺的决定,他有了明确的“我想更多了解一些探索者机体”这样的需求想法和主张,从自己的需求出发提出想购买c区店铺。

虽然这些也依旧大多数出于服务者心态,但林东阁觉得至少是比他刚出现的时候源生体性格的那种死样子更有自我,虽然有得不那么彻底。

这样子的响虎,大抵是不会因为嫌弃和觉得不需要了,试图让林东阁、老鬼和勃勃尔离开。

他仍旧是从别人的需求考虑,怕给别人带来太多麻烦和困扰而已。

林东阁选择了用玩笑的形式予以反对,由他来判断的话,他觉得自己放心离开的底线是,响虎必须扭转这种习惯,更多的拥有自我感。

否则在腐海终焉镇和坟堆镇还无所谓,在如老鬼他们所说以及他自己所见的外面残酷的虚无世界,这种性格会害了他和雅可可。

只是,要扭转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性格,谈何容易?林东阁心里也没什么谱,不知道从何着手。

面对林东阁的打趣,响虎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可我们的本领,你还没有学会。”

等到门面那边负责充能机械的勃勃尔进来维修间取什么东西,响虎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勃勃尔沉默了一下说道。

“学不会的。”响虎微笑着手并没有停的继续着自己手头对机体构件的调整:

“我和雅可可永远都学不会的。”

“我们不可能变成你,也不会变成老鬼或者林东阁。所以你们所擅长的方面,其实我们做不到你们一样的优秀。”

固然,就算在史前,数学老师的女儿数理烂成一泡污,天才球星的孩子一辈子最多够格踢替补的情况比比皆是。

遗传的优势和后天的教育或许在其中能占一些比重,但更多事情不是你去学,就能够学会的。

那种理所应当觉得在优秀的人跟前成长,就能学会所有优秀的部分的想法,有时候太过于理所应当。

那还取决与个人的兴趣、性格、资质等等无法掌控的因素。

响虎与雅可可终归需要用自己的方式面对这个世界,不是勃勃尔的方式,不是老鬼的方式,也不是林东阁的方式。

他们会有各种情况下自己的选择,会有自己专注的方向,也会有自己面对世界的方式。

而勃勃尔、林东阁与老鬼能做的,其实是让他们逐渐熟悉和了解这个世界,不至因懵懂与天真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这些其实差不多已经到位了。

而勉强他们学会勃勃尔、老鬼和林东阁擅长的事情,在某种层面上也是对他们天性的扼杀。

勃勃尔的专长是在夜间行进中的谨慎与专注,但这也意味着极度的保守。

譬如说在他们被捕奴团的探照灯照见的那一次,极度谨慎和保守的做法是分散开来撒腿就跑,那样子最少会被抓到一两个,但也最多会被抓到一两个。

避免全军覆没这种最糟糕的状况出现,是极度保守派思路一贯的追求。

勃勃尔永远会先想到最糟糕的状况,然后他所有的努力就局限于避免最糟糕的状况被实现,没有更多的进取心。

响虎让灰白斗篷的几人蒙着斗篷装石头的做法并不是最优选,坦白的说如果以抛却情绪的冰冷利益计算的话勃勃尔的选择才是。

因为响虎的选择最终如果暴露的话是全体被抓,而勃勃尔的方式不会。最终只不过是运气站在了响虎这边,所以看起来这种做法似乎更高明。

这是响虎的性格,宁愿冒着全员陷落的危险,也要争取一个全员脱险的可能。

所以他永远成不了勃勃尔,永远学不会勃勃尔。

勃勃尔的优势也同样是勃勃尔的缺陷,很多时候所谓去芜存菁曲奇精魄弃其糟粕的想法根本就是扯。

按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说法,这叫做辩证的看待事物,所有事情有它好的一面就必然有它坏的一面。

你要选择兰博基尼或阿斯顿-马丁就必然需要承受它的贵,对于大多数并不了解它性能的人而言它的好就是它的贵,它的坏也是它的贵。

如果这两种车以白菜价出售,就算它们保有现在的全部性能,也必然不再会作为顶级豪车存在,很多现在对它们梦寐以求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对它们弃若敝履。

它们最精华的部分和最让你无法接受的部分其实是同一件事,你分不开,无法像物质提纯那样提出它所有的好而抛弃它所有的坏。

勃勃尔的专长、老鬼的专长与林东阁的专长都是与兰博基以和阿斯顿-马丁的贵相同的东西。

要学会勃勃尔的谨慎,就需要学会他的保守;要学会老鬼的精明,就需要学会他的抠搜。

而要学会林东阁对于谈判的掌控力,就要学会他除了对特定人选外对其他人的冷漠。

不然你看林东阁为什么特别好欺负?就是因为剔除了毫不关心的冷漠之后,无法发挥自己真正实力的他是真的菜。

但你如果让林东阁去选,他会选所有的时刻都菜。

因为那些冰冷的利益计算撰取的成就感无法让他感觉活着的温度,反而是菜的部分哪怕是被欺负的部分,都让他觉得温暖。

这些道理响虎懂,勃勃尔懂,老鬼和林东阁也懂,雅可可可能不怎么懂但她可能也不介意不懂。

换做另外的人在响虎的位置,可能并不会提出这种提议,因为的确显得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有点在否定林东阁、勃勃尔和老鬼的作用的意思。

“嘿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了。”不管怎么解读,由响虎提出这种意见都有类似表态的嫌疑存在。

林东阁的玩笑,其实特别的直指人性特别犀利,有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尖锐。

响虎并没有去对这种玩笑做出什么反应,因为很难反应,响虎习惯于回避类似的尖锐。

但这就是响虎,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并不是不担心,却并不因此隐藏自己的心意。

他完全了解勃勃尔、老鬼和林东阁绝对不会介意一直陪他走下去,也相信他们知道自己了解他们的重要性,所以觉得自己需要更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勃勃尔与响虎之间的问答,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在响虎的回答之后勃勃尔取完了自己准备取用的工具就又回到前面,谈话并没有深入。

只是勃勃尔离开前又转头说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这与林东阁的反应形成了反差,最起码勃勃尔的表态代表了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可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林东阁也陷入了思索,他开始在反思自己有没有一点自以为是。

他有在想,他自己所为的填空型人格或性格,未尝不是一种完整的人格和性格。

响虎有自己应对世界的方式,凭什么自己一个其实没有那么了解虚无世界的人,就能轻易的判定以他这样的性格,就不足以应付虚无的世界?

自己有没有试图强加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于响虎?

你必须这样,不然会吃亏——真的会么?还是只是不符合自己对于利益代偿的审美?

林东阁开始想问题的时候习惯是专心的想,所以他原本就磨磨蹭蹭的手头动作是停下来的。

这也招致了并没有听他们在聊什么像小松鼠一样跑来跑去忙碌着帮响虎找各种备用件的雅可可的不满。

“林东阁你又偷懒。”雅可可强势指责。

唯一能让林东阁鼓起干劲儿的,就是不想在雅可可面前丢掉的面子啊。

林东阁下意识加快了手头的动作,下来再仔细琢磨吧,他想。

就算响虎是个配合性的人格,有雅可可这种自我感这么强烈的小东西在,也许能弥补呢?

他们不经不会分开行动的,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需求的优先度在响虎那里,应该都不会有雅可可高吧?所以缺失自我独立性或许也是没太大问题的事情。

*

“店怎么办?”不同于勃勃尔和林东阁,老鬼听闻响虎意见第一反应的反应和反问,却是绝对的独辟蹊径。

第39章 畅想未来的那点儿事儿

神特么店怎么办,这是店怎么办的事儿么?

林东阁满腹槽点欲喷薄,瞪圆了眼睛看向老鬼,老鬼是勃勃尔专程从前面叫回来的,结果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你别瞪我,你再仔细想想。”老鬼却很平静,似乎他提的问题真的不是因为他的抠搜性格,以至于他对这家店铺比响虎和雅可可更看重。

店怎么办什么鬼?就算离了他们开不下去了,难道他们不够钱再开一家么?

难道响虎不能跟那个诺伊斯-阿伯特一样去别家店做维修技师么?难道……

林东阁难道不下去了,在各种吐槽里头他明白了老鬼的问话的意思。

老鬼比他和勃勃尔都想得更实际,如果响虎愿意,卖了店去做维修技师也是一种方案,只是他们离开后接下来响虎怎么打算?

响虎有没有仔细的考虑过?他们离开后怎么继续自己的生活?

原本要协力维持的局面只剩他和雅可可还有还在考验期的马鲁达达,他怎么安排?

这才是确切而具体的问题,比他所担心的性格,勃勃尔所思考的技能与本领更现实更直接更关键的问题。

林东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不切实际的傻x。

就类似于住在出租屋内饿着肚子跟几个兄弟畅想创业前景做好了雄伟规划自觉自信满满却压根儿没有去考虑到下一顿饭和第一桶金怎么来的那种傻x。

是,他大局观好,他也一直以此为傲,但这会儿谁要来夸他大局观好的话林东阁肯定不介意一个头槌锤他鼻梁上送他满面桃花妁妁其华。

这特么是骂人呢是不?骂他不切实际呢是不?明摆着说他傻呢是不?

“我打算慢慢开始雇一些还算可靠的虚无,经营下去。”响虎说。

“打算一直待在稻香城?”老鬼又问。

“不,等时间差不多我想把店交给马鲁达达,然后跟一些虚无商队出去跑一跑。”

这是响虎想过的,长久的待在稻香城并不怎么靠谱,现在的他长久待在一个地方就会觉得没来由的恐惧,所以一直游走在路上或许是更适合他的生存方式。

以拥有官方身份的商队形式行走,固然要面对野外诸多的据点虚无,但只要不太在意货物,安全上并不存在太多危险。不至于像他们之前作为流浪自由虚无那样,步步惊心昼伏夜行。

他有想过到处跑接触的人类和虚无太多是不是反而会增加自己暴露的机会?

但想想当下虚无世界的混乱局面,稻香城这种每个虚无准确编号锁定身份的方式更让他觉得不安,反正他会是维修技师,只接触自己商队的虚无也说得过去。

他是想最终自己开一个虚无商队的,但给自己身份的定位却仍旧是维修技师,每个虚无商队都需要的。

商队交给别人去带他拥有掌控权就好,隐藏在幕后做随商队行走的幕后老板也挺好,这让他会有一种比较中二的兴奋感。

“店长久的开下去,能作为一个相对固定的落脚点,而且以后也能申请商队资格。”他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

稻香城是允许虚无申请虚无商队执照的,但前提是在稻香城内拥有产业。

应对最高评议会的相关规定,稻香城城邦方面有部分人类会挂名相关店铺的所属人,以供给虚无商队合法的外界其他城邦行走资格。

在稻香城的产业,其实就属于某种风险抵押,以预防有虚无拿着稻香城的行商资格在外界进行什么违法勾当。

所以在保留c区店铺的情况下,响虎的确有资格申请一只商队于果核多个城邦与聚居点间行走。

但商队与店铺的名义上所属,仍旧会是名为文森特-雅戈尔丹的老鬼。

这在稻香城并不奇怪,作为在果核诸多城邦中一个相对奇葩的城邦,稻香城的怪异并不止于它奇葩的虚无政策,更在于它的排外。

非稻香城城邦居民的果核人类,是不允许在稻香城内拥有产业的,相反虚无却不受限制。

这是属于最高评议会给予各城邦自治范围内的权限,谁也无权置喙。

在稻香城城邦内混迹这么久,老鬼他们也了解到稻香城另一个相对奇葩的地方,也就是稻香城的大多数归属虚无的店铺,业主其实并不在稻香城内。

那其实是其他城邦的人类购置的产业。

稻香城并不承认虚无的人类所属,那么到达稻香城范围的虚无都等同拥有城邦官方给予的自由身份,可以拥有产业。

在稻香城城邦范围之外,虚无的所属却受到其他认同虚无可为人类财产的城邦法则约束。

因为不存在法则冲突,连最高评议会都保护这种所属权。

人类变相拥有稻香城城邦产业的方式,是让被最高评议会承认所属权的虚无进入稻香城城邦,获取虚无代码后购置产业。

然后这枚虚无就会在自愿的情况下被带出稻香城,作为产权证掌握在人类手中。

之所以费如此大周折是因为,稻香城虽然以田园诗话的城邦梦境系统著称,但其实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矿业城邦。

稻香城的主要出产并不是什么钢铁与能源资源,反而是另外一些其实看似毫无意义的产物——各类宝石矿。

说毫无意义是因为,部分宝石在相关光学设备上的独特作用,基本都早已被人造宝石代替,天然宝石除了观赏等相关左右,天然宝石毫无意义。

那种探索者机体上镶金嵌玉的奢华风潮源于稻香城,却并不限于稻香城,早已风靡于果核的人类世界。

越难得的东西越珍贵,这是人类社会自史前文化流传的通病。

由于梦境系统内各类物资物产的数据化构建所导致的相对轻易获得,一具华丽无双的探索者机体,反倒成了大多数城邦内人类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稻香城相对昂贵的能源及各类物资价格,并不仅仅因为高税率,更是因为城邦所属范围内极少出产,大都历经周转由其他城邦运至。

而稻香城价格相对低廉的宝石类物资,却往往能在其他城邦卖出天价。

更别提由稻香城机体区a区设计的探索者外装甲的宝石镶甲,那是超越顶级时装的存在。

在这一方面,更关注于实用性的响虎的确土鳖了,他所看不上的那些技艺,是令整个果核的人类世界为之疯狂的所谓艺术。

稻香城城邦是一座商业极为繁荣的城邦。

其他城邦人类所拥有的店铺大多聚集于商业区的a区,并不针对稻香城城邦下城区的虚无们。

他们大多用于各类大宗材料与能源物资的出售与相关宝石类产品的采购。

稻香城城邦通用全城的税率,其实并不针对与虚无,反而是针对于这类极为暴利店铺,但针对性不太适合做到太明显,所以导致大多数虚无受牵连。

这对于响虎他们的好消息是,不管店铺名义上的所属人文森特-雅戈尔丹即老鬼在不在稻香城,只要给予授权,并不影响到响虎对店铺与商队的操作与运营。

“商队?我和勃勃尔有丰富的经验。”老鬼有点兴奋,好像又找到了自己发挥余热的新领域。

“前期我和雅可可跟别人的商队更好,开始就自己组并不适合。”响虎无情的拒绝了老鬼的妄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如果以后自己组的话,大家也不是不能用商队的身份来客串一阵时间。”

坟堆镇、终焉镇拥有梦境系统的世外桃源虽好,但长期与外界的世界相隔绝的状态却未必是每个人都希望的。

这也是响虎的目的,在获得合法的虚无商队资格后,由他们主控的商队未必不能在腐海附近停驻,完成悄无声息的人员更换。

这样的话,腐海内终焉镇与坟堆镇的虚无,也能有以合法资格在外界行走的机会,远胜过他们冒着危险以流浪自由虚无的身份在外界跋涉。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雅可可。响虎觉得为了防止给大家带来危险的前提下,他永远也再不见让他觉得如家人的大家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带着雅可可,无论平克也好杰贝妮卡也好詹姆斯也好,总归有忍不住想见雅可可的时候。

他必须为大家制造出一个可以安全的完成这种相见的机会,以弥补他带走雅可可而对大家的愧疚。

也所以,原本以跟随其他商队以维修技师身份更能够方便隐藏的他,会跟老鬼说以后希望组建一只商队。

如果到得那个时候,如果老鬼觉得更喜欢那样的生活的话,再出来带领这只商队也未必不行。

只是眼下,如果老鬼坚持留下,那并不是为他自己所选择的生活模式,而是为响虎的付出。

但这些都只是长远的打算,老鬼想知道响虎更近期一些的安排。

“那简单的来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雇佣虚无呢?”老鬼问。

“嗯,现在的话会太突兀,毕竟我们还没有忙不过来,也并没有盈利。”响虎答道:“并不是现在。”

“哦?不是现在的话,为什么要现在就提起呢?”

“你们现在就走的话,我和雅可可还有马鲁达达是不足以应付。”响虎很清醒的并不曾高估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的行事和筹谋,需要开始考虑你们返程的情况了,而不是一直把你们都在作为条件去设置,这样的话只会把你们一直拖下去。”

林东阁和老鬼对视一眼,这个回答应该让他们都比较满意。

“那你觉得现在需要应该怎么做?”老鬼再次提问。

“我想让雅可可和勃勃尔调换一下,让她去负责充能设备的,也开始熟悉门面的操作。”

这是一个比较关键步骤,雅可可并不是一个很适合于在门面这边来把控的角色。但既然开店的目的是让响虎来熟练与熟悉探索者机体更多的思路,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

大多数店铺负责门面位置的都是老板或者老板最亲信的虚无,不过是因为这是与往来生意打交道的第一步。

在老鬼看来,这个角色一般应该需要一定程度的圆滑善应酬,雅可可干不了这个。

响虎不觉得,他觉得其实对于相对熟悉的人,雅可可的直率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亲和力。

如果主要的精力放在维持熟客上,雅可可未必不可以。

“为什么不考虑让马鲁达达回来,然后雇佣一个光农呢?”老鬼插嘴问。

“不可以,因为老布朗是我们在稻香城很重要的一个倚仗,我们需要跟他有足够的联系和关系,以便在有需要的时候方便请教他和请他帮忙。”响虎答道。

“他和我们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与情谊,所以常接触常来往是必须做的功夫。”

“马鲁达达在他看来是我们这群人里头的一个,所以马鲁达达跟他亲近在他看来就是跟我们亲近。”

“但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我们雇佣的光农,往来接触的机会少了,不久之后我们在他眼里大概就会成为打过交道的还算熟悉的,没什么特别交情的某家c区店铺吧。”

除非有特别的交情以及共有某些深刻的记忆,人际原本就是用往来维系与加深的,那种一度亲近之后就觉得彼此会一直交好的想法天真而不现实。

对于他们来说,热心肠又很好亲近的老布朗算是他们在于稻香城最重要的奥援。

能认识到这一点,在人际上连林东阁都不觉得响虎还有什么太过稚嫩的地方了。

“陈小旖和圣徒先生的警告,我们还没有发现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老鬼又提起另一个一直压在他们心头的问题。

“因为并没有把稻香城作为永久的驻留地,所以如果有机会知道他们警告的危险是什么的话我不介意知道,但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我也并不想刻意去探究。”

响虎的回答再一次超出了老鬼的预料,他原本还想着搞清楚这所谓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之后再计划离开的。

“为什么不去探究?”他问。

第40章 林东阁的大师级饮品特调

“为什么不去探究?”对于响虎的选择,老鬼并不理解。

在他看来,所有已知的危险永远比未知的危险更容易应对,而明知道有危险而选择视而不见的想法,无异于掩耳盗铃。

“记得我跟雅可可是怎么遇上岩浮的吗?”响虎反问老鬼。

“那时候我只是预感到了危险,所以想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危险,因此却把自己和雅可可真正置身于危险当中了。”

“有时候存在危险的可能和面对危险是两个概念。就如同你明知道靠近悬崖会有危险,所以刻意远离它反而其实不危险。”

“但如果你要好奇到底悬崖有多高靠近到底会有多危险,伸头去探望,那才真正会让你面临险境。”

“我觉得像老布朗以及像其他那些在这座城邦里头生存很久的虚无,等同在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守规矩,那所谓未知的危险未必会找上我们。”

“但如果我们克制不住好奇,刻意去找寻这里的种种诡异之处,去探究危险到底在哪里,才是真正把自己送往危险中。”

老鬼不认同响虎鸵鸟式的想法,却也觉得没有必要争论,谈话由此告一段落。

雅可可并不同意响虎对于未来的安排。

她不喜欢林东阁、老鬼和勃勃尔太快离开,更不喜欢跟响虎待在隔着一道墙壁看不见彼此的地方。

劝说的工作,除了响虎,也没人能够胜任。

雅可可不喜欢去做太复杂的思考,但却仍旧耐着性子听响虎给她说需要这样做的道理。

“所以说,如果我现在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也就是林东阁他们一直都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她总结着响虎的说法问。

“也不是他们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说他们需要一直为我们担负本应该我们自己担负的责任。”响虎尽量的把事情说的简单。

这似乎是做出陪伴响虎离开腐海与终焉之后,雅可可第一次感受到其中不开心的属于代价的部分,所以响虎其实有些内疚。

“我知道,所谓自己的人生,就是除了开心的事情,更需要自己去承担一些并不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总把它们丢给别人。”雅可可说。

响虎有一点目瞪口呆,他并不怀疑雅可可会有这样的觉悟,只是这样的话怎么感觉好像并不像雅可可会说出的呢?

“谁告诉你的?”他第一反应是要找出那个无聊到去跟雅可可说这些大道理的人。

“你啊!”结果雅可可理所当然的望着他。

“我?”响虎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在雅可可面前如此装13的时候?

“对啊,我小时候摔倒让你抱的时候,你不是老是念叨这句话吗?”雅可可瞪着他,似乎有些小生气他居然忘掉跟自己说过的话。

响虎捂住脸,虚无的坏处就是数据化记忆,经雅可可提醒他隐约能记起似乎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他脑补出一个一本正经的小屁孩在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小屁孩面前义正言辞的样子,顿时有一种深深的羞耻感从内心喷涌而出。

他拒绝承认那是他,那一定是他源生体的思维逻辑在起作用。

在雅可可的勉为其难下,她与勃勃尔的工作内容做了调换,由她替换了勃勃尔门厅处充能机械的管理工作。

情况出人意料的顺利,毕竟勃勃尔的沉默与雅可可的面瘫之间服务态度的差别实在是有限。

但即使是仿生面容,勃勃尔与雅可可的颜值差异却有点悬殊。

就算是性别意识相对淡漠的虚无,也并不缺乏对于美好事物的鉴赏与欣赏能力,

所以来看看招人喜欢的面瘫小姑娘反而成为某些虚无更频繁前往维修充能老店的缘由。

当然也会有原本一次5%的充能,被拆分成5天5次1%充能的现象出现。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应对某些刚需的时候,颜值这种额外因素的介入反而会导致服务成本增加。

这是老鬼他们所不曾预料到的,可能会比较伤勃勃尔同学自尊心的状况。

“哟,怎么换成小姑娘啦?”

即使是女性的人类市务官瑟维来到维修充能老店的时候,目光同样不出意外的被雅可可吸引。

所以虽然是对老鬼讲话,但话题却依旧在雅可可身上。

雅可可本来就不是心情太好,所以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后面忙开啦,勃勃尔比较帮得上忙,所以换雅可可倒前台来。”老鬼咧着嘴老脸笑得灿烂,忙不颠的迎上前去:

“瑟维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们开店将近半年,这是瑟维第一次到维修充能老店来,却似乎对他们店里的情形颇为了解的样子。

人类市务官显然并没有那么闲,虽然她们其实也根本都不忙。

只是下面跑腿的零工虚无多得是,像离开市务处亲自迈动腿跑一趟虚无店面事儿,特别是跑一趟c区店面的这种事儿,大抵很少发生了。

老鬼估摸着,应该不是机体区市务处的公务。

瑟维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类来说,或许偶尔游荡逛街景的时候,会漫步至c区甚至是d区的街道。

但如果真的进店去的话,基本会被误会经济上出了问题,需要购买某些廉价物什来支撑。

老鬼主动迎到了门前,与瑟维一起站到了门前侧巷位置的地带,这样就不至于让人误会瑟维是要进入维修充能老店完成什么购买了。

瑟维似乎有些为难,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老鬼压低声音:

“文森特你给我句实话,你们店里的那个专长是饮品编程的林东,水平到底怎么样?”

每个月的税务税率之类的东西都是由店主主动申报的,一来而去老鬼跟瑟维也算比较熟了。

但她不再以雅克尔丹先生来称呼老鬼,而直接叫文森特,这其中透出的亲近其实是在暗示老鬼,这是私底下朋友间的私事,希望得到确切而不敷衍的答复。

老鬼有点愕然,这怎么就扯到林东阁胡乱填写的专长了?没有串话思考的机会,他也不敢胡乱作答,只好含混道:“原先是水平是挺不错的,但您知道我们作为亡者虚无,没什么机会进入梦境系统,他也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他在终焉镇品尝过林东阁的水准,自然是知道林东阁当得起一句水平相当不错的评价。

但他又不知道瑟维前来是因为什么事情,也不敢轻易答应,所以用亡者虚无的身份留下了拒绝的借口。

瑟维似乎有些为难,沉吟了半晌之后伸出食指指向巷居的某面墙。

她探索者机体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缓缓旋动,露出一个小小的投影镜头,在墙面上投射出大概七八种饮品的酒水单,然后抬头望向老鬼:

“你觉得这些饮品,他能够调制出来么?”

她这是经过改良的人类探索者机体,基本大多数虚无的投影设施仍旧是以眼部成像装置的镜头多用来实现的。

这样对于发展多年的人类探索者机体来说,显然是不够精致优雅,所以会有手指前端用指节掩盖的专用投影设施。

包括数据接口,大部分虚无的数据接线口仍旧是在脑部侧面的连线接口,但对于人类来说,这类接线口多用的已经是隐藏在自己习惯的某只手指关节位了。

投影设施的部分响虎并没有帮大家做修改,但数据接口部分响虎早就吸收这类更方便的设计概念为大家每个人都做了修改。

手指部位接线口的优势,就在于无论是交易付钱还是各种连接,都无须专门的导线,直接用手指对接相应的部位就可以了。

而不像脑部侧面数据连线那样,无法离开特定导线的连接。

老鬼粗略的扫了几眼,那列酒水单目的名称都让他有些恍惚。

圣彼得堡烈焰;

福斯乔纳尼的彩虹;

被诅咒的约翰牛;

水果篮子;

骑士精神;

裹脚布;

……

等等,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不是瑟维提前说到,谁特么会认为这确定是酒水单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东?

其他的也就罢了,裹脚布是什么鬼?有饮品用这种名目命名?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啊,虽然曾经身为人类,老鬼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

看着老鬼有些错愕的表情,瑟维轻声叹了口气,却仍旧有些不死心的问:

“你觉得,他可能会么?”

“我……我得问问……”对于饮品编程完全不了解的老鬼,也只有这么应付了。

瑟维再度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是瞎猫试抓死耗子的尝试,看见老鬼的反应心已经冷了半截,但仍是伸出了无名指:

“我把酒单名目传输给你,你问问吧。”

老鬼依言扭动食指关节,显露出自己指端的数据接口与瑟维对接。

但这样子也只能让林东阁判断他会不会,不好判断如果会的话该做怎样的选择,老鬼不死心的想多打探点消息:“瑟维大人,这酒单是……?”

但瑟维似乎并没有透漏底细的打算,简单传输之后收回手指:“你问问他会不会吧,别的别问了。”

“我记得林东似乎跟我说过,就算相同的酒水,在不同的场合适用程序似乎也不同,所以……”老鬼搜肠刮肚找着理由。

林东阁是真说过这话,精致的来讲甚至根据容器不同相应的变成也会做相应变化。

比如直接装进酒杯的红酒和会装进醒酒器的同一种红酒,会需要在酒的方向程式上做相应修改。

那只是林东阁闲极无聊的时候跟他们鬼扯的话,也难为他还能记得。

瑟维仿生眼部亮了亮,似乎对老鬼和林东阁多了点信心,却仍旧没有多说,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觉得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你只用问他会不会吧,这些细节不用计较,只要他会哪怕场合不同我们也会为他创造相应的场合。”

“那您稍微等会儿,我进去问一问。”老鬼拧身就准备转身进去找林东阁和响虎他们商量了。

“喂,不用。”瑟维却叫住了他:“不用着急,你让他好好想想。明天你去趟市务处告诉我结果就好,别张扬。”

“走了喔雅克尔丹先生,祝你生意兴隆。”瑟维笑着扬声说道,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用全会,会四五种以上就好,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不用担心酬劳的问题。”

她似乎是专程跑的这一躺,却又刻意在掩饰着自己的目的,一转身就丢开了原本脸上有些沉闷苦恼的表情,明媚阳光的爽朗微笑着离开。

“所以,你就套出来这么点信息?”这是他跟林东阁讲起的时候,对方不屑于他情报收集能力的鄙夷。

“是啊,她不肯多讲我又有什么办法?”老鬼觉得自己特别的冤:“要怕有什么问题的话咱们直接拒绝说不会不就完了。”

“没事儿,她刻意想隐瞒的话,我的身份应该不会公开,挺安全的。”林东阁一向是有事儿没事儿乐于显摆的,似乎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对他们来说,交好瑟维即使在实际经营中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好处,但市务处有些界限模糊的事情,对方略宽或略严对于他们影响可是不小。

但按照稻香城所谓的规则,他们代码编号与身份信息的详情,除特别部门职位人员,市务官这种职位并没有查阅权限。

林东阁比较好奇瑟维是怎么知道自己登记的技能专长。

“这个简单,她只要认识给你登记的虚无登记处事务官,肯定就能知道了。”老鬼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他比较关心引起他好奇心的事情:“这些奇奇怪怪的饮品,你会调制多少?还有,那个叫裹脚布的是什么鬼你知道吗?”

“二十三种余味的特调饮品,因为回味太过绵长,最后一味余味是的东方醇香型白酒被不怎么适应这种香型的西方品酒客形容为类似脚臭味,所以别名裹脚布。”

林东阁一脸轻蔑的看着老鬼,大有你在侮辱我吗的架势:“准确的名称应该是,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41章 扶弟魔的光荣传承

这两个名称之间极度的差异,让老鬼有点无法相信,毕竟谁也很难接受映照拱桥的二十四缕清朗月光和老太太脚上带着异味的肮脏布片能是同一种东西。

他狐疑的打量着林东阁:“是不是真的啊?你别蒙我。”

林东阁继续一副严重鄙视他没见识的表情对着老鬼:

“史前最凶悍的热武器乌兹冲锋枪,绰号吹风机;有史以来毁灭最多人类生命的核弹,名字叫做胖子;曾有个盛产肌肉猛男的男性足球俱乐部,绰号老妇人……”

他斜着眼看着老鬼:“还需要我给你煮更多栗子么?锅里水还热着。”

老鬼再度一愣,随即勉强明白了林东阁是在玩儿东方古语中举例子和煮栗子谐音的梗,于是顿觉在这些字眼游戏上质疑林东阁纯属他自讨其辱。

“你到底会多少种?给个准话儿。”他不搭理林东阁的话茬,强行扭转了话题的方向。

“用问么?”林东阁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一脸傲然的装着比:“自然是全部都会了。”

从离开腐海一来他被反复打压的自信心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释放契机,冷傲得一塌糊涂,嘚瑟到暗爽致内伤。

然而却无人欣赏与鼓掌。

老鬼只是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他,似乎他太过牛x的本事给自己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一副很嫌弃的嘴脸:

“这也不能都会啊,有点太招人眼了,你捡着简单点的挑几个会吧。挑四五个就好,挑挑!”

他对饮品编程一无所知,自然也做不得主,只能指望着林东阁自己挑。

林东阁仰天长叹,顿生天涯芳草易寻人间知音难觅的挫折感与挫败感。

他当然知道全部都会这事儿太过骇人听闻。

就如上酒水单上来讲,譬如被诅咒的约翰牛是一种史前存量极少但名声极其响亮的英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绰号。

这种酒其实味道算不得好,是因为与英格兰人有嫌隙且擅长威士忌酿造的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以此作为代表嘲笑英格兰酿酒水平而得的名声。

现在果核世界里敢说熟悉这种酒的味道,并且已经无聊到去完成这种酒的饮品编程的,他敢说除了他林东阁也很难能有第二个。

把这种酒列上酒水单,明显是故意难为人的。

他如果敢显露出连这种酒的饮品编程都会,必然会引发有些人对他的好奇,进而去调查他不是那么方便暴露的身份。

他林东阁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

好吧一时忘形的他可能真的是,但这会儿他不是还清醒着没被想显摆的心态蒙住心神么?

问题是他连这个都会呃,连这种明显的为难都能搞定呃,可是没有人能懂得这其中的妙处啊。

他的一句全部都会,真的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啊。

有些怏怏的林东阁打量着这份酒水单,但讲真,这份酒单挺杂乱的。

有被诅咒的约翰牛这种基本没人会的奇葩,又有圣彼得堡的烈焰这种烂大街的货色。

有福斯乔纳尼的彩虹这种纯宴会用的鸡尾酒,又有水果篮子这样纯家常的餐前甜酒。

有骑士精神这样存在历史典故与强烈精神内涵意义大过味觉的仪式用酒,又有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纯粹把弄味觉层次技巧的单纯饮品。

……

这是一份绝对不适合在同一场合同时出现的饮品的大杂烩,林东阁有些嫌弃。

这应该是一堆其实并不了解这些饮品内涵与意义的,仅从某些相关故事与逸闻中偶尔得知饮品名称的人硬凑出来为难人的酒单吧?

怎么看都不是一份正经的东西。

他勉强挑了挑,圣彼得堡的烈焰这种被冠以花里胡哨别称的常见俄式伏特加虽然他觉得档次太低,但要说不会万一被懂行的人看见是会欲盖弥彰的,肯定得会。

二十四桥明月夜太过高端,能调出来的基本都是有名有姓的饮品编程大家,他虽然历经多年琢磨出来了但说会太显眼,这个可以不会。

骑士精神简单,不能不会,但真的不适合平时品尝。

挑挑拣拣,琢磨了半晌林东阁排除了5种太暴露水平的,剩下8种说不会哪个都不太合适。

他摊着手看向老鬼:“不考虑用途的话,我真的没办法挑,会三四种和会七八种并没有区别。”

老鬼觉得林东阁有点太爱显摆了,所以有点不乐意:“你就捡简单的挑几种不就好了?要不你选出来我帮你挑?”

林东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到有点牙疼:

“都跟你说了会三四种和会八种没什么区别了。”

可怜他不但装比未遂,居然还得费口舌解释自己的选择:

“不挑是因为,如果随便乱挑的话几种并不适合在同一种场合出现的饮品同时出现会闹笑话;而只挑合适同时出现的酒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在装傻。”

老鬼有点傻眼了:“那怎么办?”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我去还可以在不得罪瑟维的前提下,探探情况再做决定。不一定要答应下来。”林东阁答道。

老鬼没有意见,在他看来在跟人讲条件这件事儿上,林东阁应该比他的饮品编程更牛皮。

第二天一早,他们到达机体区市务处的时候,瑟维却正在忙碌,她似乎很喜欢把一些公务事务约在清晨办理。

从洽谈间出来的时候,瑟维看见老鬼带着林东阁,眼神不由自主的亮了亮,却并没有立即迎上前来,仍旧是送走了原本与她洽谈的双方才走了过来。

“雅克尔丹先生,林先生,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她装模作样的问道。

“呃,有些事情想向您咨询,不知道您是否方便。”老鬼顺着她的话茬不漏声色的配合着。

“哈,当然没什么问题,请跟我来。”瑟维俏皮的眨了眨眼,转身率先朝向一间洽谈室走去。

等老鬼与林东阁跟随她走进洽谈室,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单手触碰了一下洽谈室朝外透明材质的那面格挡。

老鬼与林东阁不明所以,但如果他们站在洽谈室外,就会看见原本通透的墙面材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镜面,而且内部的声音也开始被隔绝。

这是市务处为某些要求保密的业务洽谈所做的设置,很明显瑟维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怎么样?林先生您会其中几种?”瑟维转身尚未落座,就有些急切的问向林东阁。

“我会8种,瑟维大人。”

已经落座转身看着瑟维调整隔音墙的林东阁略微欠了欠身,准备站起来。

因为这么坦然的坐着跟一位站立着的女士说话,并不符合他的教养。

“那太好了。”瑟维脸上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伸手制止了林东阁站起来的企图,绕过洽谈桌到内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但如果不知道这份饮品单目的由来,我可能并不太方便帮这个忙。”然而林东阁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有点僵硬。

“我可以说我都不会,但我并没有欺骗您。所以瑟维大人,请相信我们的诚意。”林东阁马上接着说道,以免让瑟维产生他们在威胁她的念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瑟维似乎有些苦恼。

“作为一名专业的饮品编程人员,我能看出来,这是一份故意为难人的饮品单目,它甚至不可能是为了一次任何种类的宴会所准备的。”林东阁很坦然的看着瑟维:

“我并不想得罪任何人类大人,因为我曾经的经历告诉过我这样的后果。”

“哦?如果我向您保证这并不会招致任何报复呢?”瑟维皱着眉头问。

“不止是报复瑟维大人,我曾经与某位人类有些嫌隙,我相信他现在还在找寻我的踪迹。而现在的我应该是承担不起他的怒火,所以我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是林东阁和老鬼他们商量好的说辞,一定程度的暴露所谓的秘密,能够诱发人潜意识不由自主的亲近,并能引发秘密的交换,哪怕你的秘密是假的。

“请相信,作为亡者您在稻香城是安全的,其他城邦人类的手伸不到稻香城。”瑟维双手合拢,向林东阁保证。

林东阁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说的是作为亡者,而不是作为虚无,这让他有些在意。但他丝毫不漏痕迹的马上答道:

“我不怀疑这一点瑟维大人,但我仍旧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需要自己判断这其中的危险性。我可以坦白的告诉您在稻香城登记处报的是假名。”

他身体前倾,这让他看起来非常诚恳:

“所以我不想引发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有兴趣去调查我真实的身份。即使是这样,我仍愿意冒险以我全部的才能为您服务,以换取您的友谊。”

说完这番话,让自己的探索者机体作出向后靠的姿势,这是一种略有些失望的心理暗示:

“但如果这种程度仍旧无法换取您的信任的话,请原谅我会拒绝去做这种冒险。”

这番话合情合理,连瑟维自己都觉得,如果这样自己仍旧拒绝告诉他们真相的话,似乎并不配林东阁他们冒着某种危险帮自己这个忙。

但她仍旧有些犹豫:“这并不是我自己的秘密,林东先生。”

她叫出了林东阁登记的全名,虽然林东阁刚刚告诉过她这是个假名。

她不自觉显露的态度是她并不介意以及不想探究林东阁真正的身份,以及想展现比单纯叫林先生更多的亲近。

林东阁暗自偷笑,还是嫩啊这位市务官大人,似乎人类社会社交的某些技巧正在失传呢。

“我理解您,但这毕竟与我自己的安危切身相关。”林东阁再度直起腰身,认真的说。

瑟维皱着眉头犹豫良久,林东阁和老鬼就那么静静的等着,选择权完全在对方那边,但无论对方怎么选择他们想获得的瑟维的好感已经到手了,所以并不着急。

终于,瑟维似乎作出了某种相对艰难的抉择,她有些凝重的看着林东阁和老鬼:“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但不管你们怎么选。正如我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林东先生刚刚告诉我的那些,我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这些,你们不要对任何人透漏。”

那的确不是瑟维自己的秘密,甚至够不上是一个秘密,因为它仅仅与某个性格幼稚的人类所谓的脸面相关。

如果林东阁拒绝,瑟维其实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不得不试图去信任林东阁。

事关瑟维一个要好多年名为索米尔闺蜜,前不久瑟维去探访她的时候,发现她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所谓闺蜜这种交情,远比男性之间亲密如兄弟的关系更天然拥有无话不谈探究秘密的属性。

如果这是两名男性友人之间,大抵问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如果对方不愿意说,多会尊重对方的意愿最多当面撂一句只要我帮得上你尽管开口然后自己去侧面了解调查。

但女性亲密友人之间,一般则会反复多次多角度的询问,才算是关心的正确姿势。

索米尔终于没能抵住瑟维的询问,或者说坚持不告诉瑟维的意愿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所以吐露了实情。

索米尔一直是著名的扶弟魔,这种史前华夏较为常见的女性属性,在数千年后的果核时代重现于稻香城,也有其特殊的渊源。

索米尔的母亲在普林才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当时索米尔已经十五岁。

因为怜悯普林还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索米尔和他们的父亲一直尽力给予普林更多的关爱,想弥补他对于母爱的缺失。

过分小心翼翼的爱永远无法培养出正常的人类人格,所以在这种近乎溺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普林反而加倍关注自己没有母亲的事实。

索米尔与父亲加倍的关爱,反而一直在某种程度上提醒着普林他的缺失感。

普林一方面对于父亲和索米尔的过分关爱觉得理所应当,一方面总感觉似乎世界亏欠了他一个母亲。

他们一家三口,在普林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一起进入了果核梦境。

等到果核开放了死亡禁令,索米尔与普林也早已经成年数百年,他们的父亲终于可以去见自己深爱的已过世多年的他们的母亲了。

他第一批次申请了死亡执照,但却仍旧不是太放心普林。

因为身处于那种成长环境,所以形成了普林古怪敏感且任性的性格,他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种性格在成年以后,经常为他招致种种挫折。

父亲赴死前拜托索米尔好好照顾普林,而索米尔本来就心疼幼弟,所以总竭尽所能的为他提供庇护。

这种无条件的呵护平日里也让瑟维颇为看不顺眼。

但瑟维又能怎样?始终无法劝得朋友改变做法与态度的她,也只能尽可能的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协助。

这次索米尔烦恼的,依旧是普林的事情。

第42章 孩子气与意气引发的难题

普林是个坏小子吗?

就连最讨厌他的瑟维,如果平心而论的话,也不能说普林有什么品性不良的地方。

他只是性格古怪、过分敏感冲动、做事太过任性,经常习惯性惹出一堆麻烦得劳烦索米尔为他兜底罢了。

他就是个孩子,几百岁的孩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连瑟维自己也清醒的知道,在索米尔扶弟魔的行为中,受害的一方更似乎是普林而不是索米尔。

是索米尔与他们的父亲的种种习惯,导致了普林的幼稚任性没担当以及习惯性依赖。

就如同鹰巢里的雏鹰,你始终不忍心将它推向悬崖与天空,那他也就只有到老还在鹰巢里张着嘴朝你嗷嗷待哺。

普林曾有过自己试图跳出鹰巢的努力,在叛逆期的时候,以及在父亲刚过世的时候,但都挫败于父亲和索米尔以爱之名的反对训斥与涕泪交加下。

他毕竟是个心软的孩子,而且其实在一时热血想跳出鹰巢的时候内心未必不存着惶恐与犹豫。

这样也很惬意的,不如就这样子吧?这样想着,他并不了解这其中的不正常。

这些其实瑟维也并不是没有跟索米尔说过,可是索米尔总是带着些软弱的微笑说:“可已经这样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几百岁已经性格定型的普林,再从头学习独立吗?不现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瑟维才一边讨厌着普林,一边口硬心软的屡屡帮忙索米尔给他收拾各种烂摊子,这次也不例外。

普林有一份差事,在城邦下属的某个四级闲散部门。

以稻香城良好的系统运算资源及财政状况,甚至以整个果核社会包括所有城邦聚居点类似曙光之门这样地点的系统运算资源及财政状况,人类大抵都可以不事生产的饱食终日。

加上绝大部分人类习惯于蜗居在梦境系统内的生存习性,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供养着所有人类都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左右不过是些虚拟运算量的支出罢了。

对现实世界的扩张到一定程度,人类的消耗反而其实在降低。

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而且也不好让所有人类真的像蛀虫和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否则梦死症是不是会大量爆发也是最高评议会担忧的事情。

所以才会有工作岗位与酬劳等等相关事务的存在。

最高评议会拼命的创造出各种收费条目与诱惑条件逼迫人们更努力更专注更有目标的去拼搏劳作。

也所以,被整个社会抛弃后的如金森特之流才会堕落入那样的惨状。

但其实,他们依旧生存无忧不必受冻饿之苦,只是支付不了任何娱乐与享乐项目罢了。

大量人员以理想与热血的名义投入各种具备实际意义的工作岗位,还有些人类热衷于金钱的积累而想尽一切方式聚集财富。

可无法避免的,实质适合人类的工作有限,果核的人类城邦与聚居点内,存在着大量并没有实际意义的工作岗位。

它们只是人类以其实没有意义的各类劳作打发时间、保持社交以及有足够的名目以薪水的名义领取社会普遍福利的某种类娱乐项目而已。

工作是类似于实现人生意义的某种娱乐,这是果核世界中的普遍共识。

索米尔足够优秀的从事着如瑟维这般的实务工作,而普林从事的,则是没有实际意义混日子类型的那类无聊工作,这类工作的重点其实是让人们被迫社交。

他其实很善良,但善良毫无意义,普林因为性格的古怪在部门内并不受欢迎。

除了真正享受农事将系统内并无意义的农业种植作为消遣方式的那类人,大家其实另外的身份都是拥有庄园的农场主。

所以以工作作为社交场合,同事之间是经常有社交宴请的,各种宴会与酒会成为同事间交流感情的主要场所,这其中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关系。

只是,性格古怪敏感的普林因为太过自我与任性,经常在宴会中让别人并不很开心的难堪,在这类的宴请中并不受欢迎。

虽然在探索者机体装饰方面可谓是整个果核世界的时尚之都,但在各类享乐名目上,稻香城是十成十的土包子。

饮品编程在稻香城并不是一个很红火的职业,因为这里流行的是用实际的稻类谷类麦类与果类用史前的方式酿制饮品。

由于很多经典饮品的酿制方式失传,相对于只要知道味道就可以通过源程序编程复制出来饮品的其他城邦,稻香城的饮品种类相对于整个果核世界是比较单调的。

固执于实物酿制是老一辈固守的传统,在类似普林这样相对新一辈中间并不受欢迎,但稻香城的梦境系统又相对封闭。

事情的肇始是普林同部门的一位名为爱德华的同事的叔父因为公务去了一趟曙光之门,这是位喜好烈酒的爽直汉子。

他在曙光之门品尝到了林东阁看来是烂大街的某种俄式伏特加,绰号圣彼得堡烈焰的饮品,一时沉迷,所以花了些位币购置了一份源程序回来。

这东西在稻香城内可是稀罕玩意儿,所以爱德华磨着叔父借了源程序回来,带着点炫耀味道的举行了一次宴会。

普林并没有接到邀请,这是常有的事儿,普林很介意但也不至于太露痕迹,只是闷闷的很不开心就是了。

但碰巧他的两位同事在商量着用一首十三行诗来赞颂圣彼得堡烈焰“如同烈焰炙烤咽喉”的美妙滋味的时候,普林多嘴问了一句你们在商量什么?

他对自己的十三行诗水准颇为自信,倒是真诚的想给些意见。

两位同事挺尴尬的,他们当然知道普林并没有受到邀请,所以无缘品尝圣彼得堡的烈焰,婉拒的时候提到了一句等尝试你熟悉的领域的诗歌一定向你请教。

这句话触怒了本就为此不开心的普林,他怒冲冲的爆发嘲讽:“不就是几杯圣彼得堡的烈焰么?谁没喝过似的,也就你们当个宝。”

他真没喝过,只是吹个牛x释放一下内心的烦闷。

可不巧的是爱德华正在附近坐着呢,这近乎打脸的举措人家也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不硬不软的回了句:

“真的么?我招待大家的圣彼得堡烈焰源程序还是从叔父那里借来的呢,下次有机会倒希望在您的宴会上能够有幸再次品尝。”

“圣彼得堡烈焰怎么够资格招待您啊?我好歹得再配上四五种传奇佳酿才够资格邀请您不是?”

这是终于逮着机会发泄没被邀请的怒气的普林当时回应人家的话,人家也只是很有风度的表示说那很期待哟。

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去了,没人不觉得普林在吹牛,普林自己也知道大家都清楚他在吹牛。

问题是他那被惯坏了的脾气,跟人冲突是常有的事情,没过多久又跟人呛起来撕破脸的争吵中,被对方提起了这件事,对方不是善茬语气格外的尖酸刻薄:

“不是说配四五种传奇佳酿加圣彼得堡烈焰举办宴会么?别怂啊你倒是举办啊,合着就吹布尔比呗?谁不知道你那点料整天撑什么撑?”

普林脆弱的自尊被碾压的情况下狂怒着出口嚷嚷道:

“不就是圣彼得堡烈焰么?你以为的传奇佳酿不过是别人的日常饮品,还真以为谁会当回事?你随便列名目看我拿不拿的出来,问题是拿出来也不邀请你啊。”

别人琢磨了一会儿,真怒气冲冲的列了一份饮品单目甩在了普林脸上,号称他只要真拿得出来其中五种以上,专门为他举办盛大宴会道歉。

但在普林没举办他说的随意几种佳酿的宴会之前,就请普林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恶心自己。

死好面子的普林从那天开始,就闷在自己的庄园之内没再出过门。

他知道自己又惹了事儿,也不敢去打扰姐姐求助,但也不愿意忍着屈辱去被人嘲笑。

他一个字都没跟索米尔提过,连饮品单目到具体由来,都是索米尔发现弟弟自闭后自己去打听出来的。

索米尔有心帮弟弟摆脱窘境,但问题是稻香城有数的几个饮品编程大师都是年轻群体里头炙手可热的人物,普林又吹了所谓传奇佳酿是自己日常饮品的牛。

要邀请那几个过来帮忙,人家事后一打听,普林的面子还是得掉在地上。

索米尔倒有心从别的城邦购买其中几样饮品源程序过来,但往来时间周期太长谁都能猜出来怎么回事,怕那时候也解救不了弟弟的面子。

听索米尔说完的瑟维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听虚无登记处的朋友提过一嘴c32-76那个叫林东的居然是饮品编程专长的事情,所以答应好友过来试试行不行。

“恕我直言,瑟维大人,听您的说法我倒觉得这次的挫折对于那位普林大人未必是坏事。”老鬼听完后真心这么觉得。

这事儿在老鬼看来林东阁做了还真没什么麻烦,只是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能说出这些故事,瑟维的友情他们算是收到了。

“雅克尔丹先生,您不了解普林。”瑟维苦笑着答道:“这种打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属于挫折了,而是致命的羞辱。”

“自尊心这么强?”林东阁问:“我倒不介意帮这个忙,的确如您所说的,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算危险。问题是这样也不算彻底的帮到您的朋友啊?”

“先应付过这一关吧。”瑟维摇了摇头:“我跟索米尔商量过了,能过这一关我们会想办法把普林调过来我这边,由我来指导,以后她就不管了。”

“承蒙您的信任。那么,如果我来调配的话,我建议以福尔莎之梦作为餐前酒,猩红芬太尼佐餐,餐后甜点酒用苦夏,而圣彼得堡的烈焰和福斯乔纳尼的彩虹作为宴后沙龙男女宾用酒。”

瑟维大喜:“您答应了么林东先生?”

林东阁并没有回答,却依旧在陈述自己的想法:

“但圣彼得堡的烈焰过烈,我个人建议增补一味酒单外的薄荷酒微凉风息作为辅助选择,这样既满足饮品单目的要求,又有饮品单目外的类型来显示普林大人平时饮品选择的丰富。”

“按您说的办,我马上去告诉索米尔这个好消息。”瑟维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突然又停住:

“酬劳30万四代位币够么?如果更多的话我可以跟索米尔商量。”

老鬼瞪大了眼睛,这已经是超过半间维修充能老店的购入价了,稻香城的人类都是这么豪富的吗?

“50万,我还会调配12种圣彼得堡的烈焰水准的饮品源程序留给索米尔大人,这样普林大人能拿出来那六种不至于太突兀。我需要在稻香城梦境系统内待至少七天。”

林东阁看着瑟维,他选择的都是他所知道在他离开曙光之门之前就已经存在的饮品源程序,以免有什么他独创的东西流露出来太惹人注意。当然他调配出的可能和当时品尝过的有些许差异。

“好的,没有问题。”瑟维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稍等瑟维大人,我建议您晚间再去拜访索米尔大人。而我们今天来和您昨天去,都只是咨询您维修充能老店想雇佣一位维修雇员的事情。”林东阁再度拦住瑟维。

瑟维站住,沉吟了片刻,突然展颜微笑:“您说的对林东先生,正好有一位跟我比较熟悉的虚无在寻找工作职位,我们一直商谈的是他的事。”

“哦?这么巧?”这种场面下老鬼显得有些呆,毕竟他生前是与平克差不多的位置,对于这类场面缺乏经验。

“并不巧。”瑟维微笑:“嘉博特一直是一位值得信任的老牌维修技师,我相信他能帮上你们。”

话题莫名其妙的转了方向,之后关于所谓索米尔普林与饮品单目的事情再没有被提起。

“50万?你也真敢要。”返回维修充能老店的路上,老鬼撮着牙花子跟林东阁说。

“合理价格,而且又不是她出,我们要这个价比不要更能让她产生好感。”林东阁得意的朝老鬼笑:“市恩与帮忙的差异,不懂了吧?”

老鬼突然很想一拳揍到林东阁那张脸上,他不知道,当他一脸便秘的看着林东阁说挑几样会的时候,林东阁也想对他做这样的事。

第43章 加查庄园的灵异事件与上城区登录

普林醒来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眉头,觉得窗外的鸟鸣声略有点吵闹。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的光景,窗帘已经被拉开了,窗外穿过葡萄架的枝叶的阳光于是如同蚂蚁,密密的爬满窗台。

他有些恍惚,茫然的张望着,卧床对面的壁挂钟于是沿着墙面小心翼翼的爬动了几步,将自己显示时钟的钟表盘送入他的视野。

他的猫守候在床边,身着可爱的小礼服,蹲坐在一张椅子上,叼着一封信笺。

普林愣愣的盯着对面墙上的老式壁挂钟半晌,似乎终于是凝聚了精神,但却仍旧没有起床的意思。

他并不打算去公署那边上班,起来也没什么事,所以只想懒懒的赖在床上。

他的目光终于掠过窗侧的座椅上做花瓶蹲的猫和猫口中的信笺,于是懒懒的伸出手去,口中却是在问:“谁的?”

猫轻盈的从座椅上跳跃到床上,将信笺送到他的手中,然后才开口答道:“索米尔小姐早上差人送来的,说不着急,所以没有叫醒您。”

普林闻言手顿了顿,将信笺举到了眼前,却并没有拆开。

姐姐?又要来劝他了吗?他略有些厌烦,垂下眼皮懒散的盯着盖着腰腹间的丝绸被单,口中却在问:

“说了让什么时候给回信么?”

“没有,不过说是让您今天晚间务必去一趟索林顿庄园,索米尔小姐想见您一面。”

猫答道,然后敏捷的跳下床找到胡乱踢散在床边的拖鞋,将它们整齐的归置到床边。

普林却仍旧并没有起床的意思,只是盯着手中那封信笺发愣。

姐姐就这么肯定自己会因为这封信笺踏出家门?上次她来探访的时候自己明确的告诉过她近期并不想出门。

这似乎并不是一向顺着他的姐姐的作风,所以这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这些好奇似乎仍不足以驱动他立即行动拆开这封信看个究竟,猫却蹲在拖鞋旁仰着头看着床上的他:“今天的早餐您想吃点什么?”

普林略略沉吟了一下答道:“两根煎腊肠,一份吐司,一份燕麦片。”

他又皱了皱眉眉头目光朝窗外扫了扫:“对了你去说一声,明天清晨的鸟啼声再轻一些,还是太吵闹了。”

“好的。”猫一面答道,一面用前爪从自己的小礼服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怀表样装置看了看。

今天早上的鸟鸣声只有46分贝,看来它需要再给一半的鸟雀放假了。

主人的心情不好,所以往常最喜欢起床时听见的鸟鸣声也成了吵闹。

当普林裹着晨褛趿着拖鞋到餐桌前的时候,手中抓着的信笺仍旧没有拆开。

一直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只提壶一连串的催促。

两只捂着自己上方盛着的东西的碟子,一只装着燕麦的浅碗和提壶排着队从厨房内脚步轻快的奔跑了出来,依次蹦跳上餐桌。

碟子和浅碗收束好手脚,将自己安静的摆放到了普林的面前,提壶自动倾泻倾倒出牛奶淹没浅碗中的燕麦。

猫叼着刀叉和汤匙从处方中跟过来,将它们依次摆放到碟子与浅碗中。

刀叉与瓷碟浅碗轻微却清脆的碰撞声时不时从餐桌上传出,整座偌大的庄园中,除了餐桌前进食的普林与处处散落的阳光,竟再无任何人型生物。

他一向性格古怪敏感易怒,即使是从父亲还在世时就照看他与索米尔的雇佣虚无,也多被他赶去了姐姐那边。

整座庄园,也只剩他和这些依附于他存在的物什了,有些时候的确冷清的可怕。

过得不久,他终于稍稍填敷了腹中的饥饿,于是松开了手中的刀叉。

碗碟提壶们匆匆捂着盘碟中残余的食物与刀叉汤匙退下了,他才闲闲开始撕开手中的信笺,举到眼前观看。

入目是姐姐清丽文秀的字迹。

*

普林吾弟:

你虽不肯说,但经我多方探询,已知晓你署内同事予你的羞辱与刁难。

你一向温和聪慧,固一时气恼,但必不至与此等粗劣鄙俗之徒长久耿耿。

然顾念幼弟之艰难,吾心甚悲。余碌碌终日,竟不得护幼弟之周全,实属辜尊长之遗托,妄长姐之眷责。

你虽不萦于心,余却不忍幼弟声誉受此无妄之损,故已访得一善调琼浆佳酿之能士,言能为名目之众味。然能士欲隐于市,不欲暴名于众闻,故饮宴之请尚有些许琐碎之求需议于你我。

故今日日暮之时,候余休沐于公务,望吾弟不吝亲至索林顿庄园,商议诸务得周全之策,以息众口之非议致吾弟清誉不至蒙尘。

切切盼临

愚姐索米尔

另:余竟不知吾弟平日多受此等之难,已请托此事之后调吾弟于吾友瑟维处顾护,然不晓你意如何,今日议之。

*

普林怔怔看着信笺上的笔迹半晌,面色阴晴,眼神复杂。

他再古怪易怒难相处,也不是不知好歹,如若这世上有谁是他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以怨怼相加的,姐姐必定是其中首选的一个。

不懂事的时候也怨恨过姐姐和父亲什么都不肯让自己承担,但到真的自己出来经历世事之后也逐渐明白,自己空有一身傲骨,却其实是无能。

几百岁了,还能不明白吗?

固然可以将自己的无能归结为幼年被护翼太过,但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在姐姐应自己的要求逐渐放手之后也应该能显露了。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越来越多的感受到太多事情自己的无能为力,最终仍旧要姐姐来帮自己收拾残局,她却仍旧总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

这一次不肯说,是真的自己彻底放弃自己了,也不想再劳烦姐姐了啊。

然而还是给姐姐添麻烦了,她始终还是打听出来了。

普林不晓得这次索米尔为了给他的冲动补漏,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和怎样的艰辛。

但他知道以那种让他自己都觉得绝望的状况,索米尔要补救回来,也绝对不会轻松。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再度为自己的无能无用感到悲哀,扬声吩咐道:“把握的常服找出来熨烫一下,晚上要去索林顿。”

在屋角的阴影中静静趴着的穿着小礼服的猫应了一声:“好的。”

它站起身来,摇晃着长长的尾巴走向衣帽间的方向。

普林重新看向餐桌尽头方向,以彩色玻璃镶嵌的拱形窗台,和窗台上沁入的些许阳光,陷落入长久自哀自怨的怔忪之中。

*

果核历769年4月7日,大雾。

在这场现实世界自晨时延绵至暮色的春雾里,马鲁达达因为弥散在空气中细微水滴与尘粒阻隔了日光,不得已如所有的光农一样放弃了对阳光的收割。

他在c32-76维修充能老店内懒散的度过了一个悠闲的假日。

现实中的雾气并不能阻挡稻香城梦境系统内撒满若水晶琉璃一样透彻而又明媚的阳光。

因为在马鲁达达在c32-76维修充能老店第五度跑到门口张望雾气有没有散去的时候,正是普林在加查庄园的餐桌前静坐着欣赏透窗而入的迷幻阳光的时分。

对于虚无来说,这种雾气比雨水更讨厌,因为它无缝不入无以阻挡,在他们臆想中会渗入探索者机体内核给机体带来各种腐蚀伤害。

所以这种天气,大部分虚无都躲藏在各类能阻挡雾气的钢铁墙壁后求一个心安。

而不具备遮挡雾气条件的巷居虚无,也大多用防雨斗篷及各类杂七杂八的防潮材料包裹住探索者机体全身,蜷缩在自己的巷居位上内心凄苦。

这样的日子能见度太低,一般是没什么体力散工可供他们做的。

实质上这样化作雾气的液滴,基本都不太具备腐蚀性,阻挡的只是光学层面的能见度而已。

这种雾气内一般都含有比较多的放射性尘埃,所以一些非光学如声纳与热感应成像装置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雾气并不会腐蚀机体,最多带来的不过是一些部位的潮湿而已,但没有人有这种心思去给所有的虚无科普这样的知识。

也没有人能做到,在所有虚无的认知中扭转这种基于浅显现象的错误推理。

有些错误认知看起来越浅显,其实往往越难以纠正,世事大都如此。

这样的天气,维修充能老店也基本没有生意,大家各自闲散着找事来杀一杀时间。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有裹着严严实实斗篷的探索者机体来拜访,紧跟着林东阁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来人出门。

马鲁达达见林东阁要出门,实在是闲得无聊喊了一声问他去哪儿,当然有外人在他机智的喊的是林东。

旁边一直满脸堆笑的老鬼却立马变了脸色,冷着脸呵斥让他闭嘴别管。

似乎是很神秘的样子呢,马鲁达达怏怏的想着。

来人是属于索林顿庄园长期雇工的虚无,类似费里亚诺在灵象庄园那样的角色,我们有个史前中世纪的称呼可能比较合适,叫做管家。

实质上他照管的不止是索林顿庄园,包括加查庄园的农事与一些杂事都是他照管的。

因为普林大人那边并没有长雇虚无,负责那边田间农事的虚无平时都待在索林顿。

借着遮挡一切的雾气,两具裹得严严实实的探索者机体向上城区的方向走去。

因为那种雾气会伤害探索者机体的普遍错觉,这种打扮在这个时候显得并不是那么突兀。

林东阁需要在稻香城的梦境系统内持续七天的工作,所以下城区雇工区域每日晚间会断开链接的虚无登录处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索米尔派来了自己的管家,带领他前往上城区专供长期雇工使用的虚无登录处。

能见度不及五米的雾气中,让林东阁对上城区无法形成清晰的认知。

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即使在这样的浓雾之中,上城区依旧戒备森严,不时有人来查验他们的身份。

听老布朗讲过稻香城往事的林东阁对此表示理解,同时又觉得这种程度的戒备似乎有些过激了。

很显然稻香城仍旧对来自虚无的叛乱深怀戒心。

他们很快来到索林顿庄园专用的虚无登录区,那并非是如同下城区虚无登录出一般沿着街边一长排的接入登录柜。而是一栋应该高于两层的建筑。

雾色太重,林东阁并不能看清高于两层之上是否有别的建筑。

进入建筑内部,雾气被阻挡,目光总算能及远,能看清一座门厅处林林总总密密耸立着四五十台虚无登陆柜,大多数登陆柜内有探索者机体。

而透过门厅并不严密的遮挡,可以看见内部大厅深处有四五台华贵的探索者机体以坐姿的姿态停驻在一张张同样镶嵌着各种装饰用宝石的座椅上。

“那是人类大人们的机体登录处,停驻的是索米尔大人和普林大人的主机体与备用机体。”

看见林东阁向那边张望,已经卸开紧密包裹,仿生面容是一张须发皆白的老人面容的老管家解释道,并伸手向他示意:“请随我来。”

他跟随着老管家右拐进入一间小小的隔间。

隔间内有五台相较门厅那些毫无装饰纯钢铁造物的简陋风格略华丽一些的登陆柜,其中两台已经停泊着探索者机体。

老管家一面按动按钮,让登陆柜前方流线型的遮罩缓缓升起,一面解释说:“抱歉,索林顿庄园从未有过亡者大人,所以并没有专供的探索者机体登录处,只能委屈您跟我们这帮虚无使用一样的登录柜了,还请不要介意。”

虚无的探索者机体因为在登录后仍旧需要持续输出思维信号来形成与控制梦境系统内的虚拟投影,与人类仅在登录时需要传输密钥及与碳基身体同步记忆,过后就可断开链接的登录处并不相同,不能共用。

林东阁笑了笑,并没有摆什么介意的嘴脸,却也没有说什么不介意的客套话,只是径直走了进去,等待接驳柜各处自动伸出导线连接他的探索者机体。

他懂得稻香城城邦中本土亡者与人类几近相同的地位。

虽然他其实并不在意,但这个时候有那个底气客套显示自己谦卑的只有本土亡者,作为外来的亡者虚无他如果客套,只会让对方看轻了自己。

老管家殷勤的在外侧用按钮帮他关上了机体柜的遮盖,自己走入另外一处登陆柜接驳,然后在内部合上了遮罩。

“林先生,可以登录了。”随着登陆柜内传出老管家的提示语声,林东阁启动了稻香城梦境系统的登录程序。

第44章 用承认谎言的方式去遮盖的谎言

短暂的眩晕之后,林东阁与老管家同时出现在另一座宽敞建筑的侧厅。

清澈的阳光如水倾泻,在室内木纹的地板上描绘出窗户的形状,只是有些许的变形。

蓦然从潮湿阴暗的春雾中进入春日黄昏的明媚里,许久不曾经历这种转变的林东阁有些不适应,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三维线条缠绕,描绘出一个人的立体形象,然后着色被由内及外迅速的渲染上去,从内脏骨骼血液到外在的皮肤衣着,老管家的形象淡出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与探索者机体的仿生面庞相同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着整洁却并不崭新,又呈现绝不陈旧的保守礼服的低调老人。

“请随我来。”他抬手向林东阁做出请的姿势,然后在林东阁朝他示意的方向迈动步伐时快速转身举步,在斜前方领先略两个身位的样子引领着道路。

“索米尔小姐要晚些才回来,她叮嘱说先安排您休息,有事情的话等到晚餐的时候再与您商议。今晚普林大人大概会过来,到时候会与您以及索米尔小姐商议关于具体的详情。”

老管家脚步不停,却半侧着身转过头朝向林东阁,向他交代着关于今日的一些安排。

林东阁略有些倨傲的点头,也不过多言语,只是跟随者老者前行。

他们穿过大厅与廊厅与旋转楼梯,来到这栋建筑二楼处的一扇门前。

老管家打开门,略侧身让开过道,让林东阁得以打量这座房间的全貌。

那是一件相对宽敞的房间,房间的一面墙是一块漂浮着数码的全息屏幕,漂浮着些数码条,这是可以供取用部分梦境系统运算能力的程序料屏。

靠门的方向有几张桌子,整齐的摆放着程序钳、编码键盘与一些量杯与容器。而与之相对的朝西的那面墙上有两扇窗户,以纱织的窗帘阻挡着过分强烈的阳光,却渗入着让房间不显昏暗的柔和明亮。

而与程序料屏相对的那面墙上,有着另一扇门。

已是近暮时的时分,所以房间略有些沉暗,老管家快步走了过去拉开两幅纱织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沐浴在更敞亮的光鲜中。

窗外是草地、花园以及远处大片属于春时的青色稻田,和更远处携裹着落日的云霞,景色优美如同莫奈的水彩画。

老管家再转身走近那扇门,旋动把手打开门,显露出一间整洁舒适的卧室。

“林先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是您接下来七天工作与休息的地方,不知您是否满意?或者还有什么其他要求?”老管家站在门边问。

林东阁皱着眉盯着纱织窗帘,走进房间转了转,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窗帘请为我更换遮光性更好的,我不需要任何自然光来干扰我对饮品色泽的判断;顶灯请为我更换实验室用无影灯。至于卧室,有盥洗室么?”

老管家不停的点头示意记下了,听闻林东阁的问题,又伸手示意了一下:“有的,在卧室靠里的位置。”

林东阁点了点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其他的东西你们安排的都很妥当,另外就是我工作的时候需要安静,希望不要有任何声响打扰到我。”

“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做相应的修改。您先休息,等晚餐准备好了会有人来带您前往餐厅。”

林东阁点了点头:“那劳烦您了。”说罢也不等回答,径直向卧室走去

老管家略躬了躬身,带着笑意与他擦肩而过向外侧的走廊走去,转身带上了房间门。

林东阁躺倒在卧室的床上,惬意的发出一阵低声的呻吟,困居在探索者机体内太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躺在床上是怎样惬意的一种感受。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闪光,操作间纱织亚麻布的窗帘变化成了垂坠厚实的光面密织布,顶灯随着另一阵闪光变成了无影灯。

有一条光带在操作间的墙面上游走,林东阁知道,这是在对墙面做隔音处理。

这应该是在庄园的程序控制间内做建筑编程的修改,在最高评议会直接控制的梦境系统内,这样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因为他们追求绝对的真实,鼓励的是你与在现实世界一样花费数天乃至数个月对建筑进行实质性的修改而不是通过程序来改变。

但在拥有较大自由度的城邦与聚居点范围内,这样做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毕竟大家都不会喜欢太过麻烦的事情。

其实最高评议会的标准也在逐步退让,比如饮品编程这样的事情,早些年最高评议会也严格要求必须使用实物酿制。

但慢慢的,连曙光之门内也逐渐接受了直接用编程对味蕾程序与感受程序形成刺激的新型饮品制造方式。

毕竟置身于梦境系统所形成的世界中太久,对于真实的理解也会发生变化。

据老阿扎西所说,在果核世界中已经出现了一种思想,声称由程序构成的世界才是人类面对的真正的真实。

这种思想认为,不肯承认自己面对的真相却顽固的去追求与模拟现实世界的真实,才是真正对人类文明的背叛,因为人类本就是用于面对与改造真实的物种。

对于这类细想起来会让自身逻辑混乱思维打结的思考,林东阁向来是不屑去细想的。

他这会儿只想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铺里什么都不想静静的发呆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意者十居八九,随着拉开的窗帘外天色逐渐的被夜的笔触涂抹至全黑,花园里雕花铁艺灯杆上的灯球一一亮起释放出柔和的光线,他的门还是被敲响了。

“林先生,晚餐已经备好,索米尔小姐正在等候您去共进晚餐。”那并不是老管家的声音,而是一个柔和的女声。

林东阁叹息了一声,扬声答道:“请稍等。”

他万分艰难的把自己从柔软的床铺上拔了起来,进入盥洗室内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出卧室打开操作间的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姑娘,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庞并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身带领他沿着走廊走向楼梯。

索米尔早已在餐桌前等候,见林东阁走进餐厅,迎上前去说到:

“抱歉因为有些公务,所以未能亲迎林先生。回来时福克兰说您正在休息,所以也没有去打扰。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她的形象是一个有灰褐色长卷发和墨蓝色眼眸,将年龄固化在约三十多岁的女性。

索米尔身着较为男性化的中长家居服饰,整体打扮精神利落,显得颇有魅力,但林东阁却从她嘴角两侧略向下的纹路与有些向下耷拉的眼角,看出一些软弱和略没有主见的性格特征。

他伸出手与索米尔稍微搭了一下,笑着道:“索米尔大人客气了,我可是个亡者,在别的城邦就是下贱的虚无,可当不得您如此的礼仪。”

两人走向长餐桌分别就坐,索米尔坐在主位,而林东阁则坐在她右手边第一张座椅的位置。

有虚无仆人陆陆续续将菜肴端上了餐桌,算不得十分丰盛,也就是较一般庄园家常宴略多一两个菜式罢了。

“林东先生休息的可好?对准备的操作间还满意吗?”略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酒液,索米尔沿用着瑟维称呼的方式招呼着林东阁。

她们俩还够亲密的啊,林东阁看着索米尔显得有些男性化的装扮,带着些许的恶意猜测着这两名人类之间的关系。

他咀嚼了几下,吞下口中的食物,然后答道:“还好,操作间有些许不合适的地方,贵属已经帮忙调整了。”

“我听瑟维说,林东先生还有些关于饮品礼仪方面的事情,要与我们商议?”索米尔切割完自己盘中的食物,然后抬起眸子看着林东阁:

“稻香城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乡土地方,还望林东先生不吝赐教。”

“并不是饮品礼仪,只要按照我之前告诉瑟维大人的方式配酒,基本照着稻香城惯有的方式,就不存在什么饮品礼仪方面的缺漏。”林东阁回答:

“我有一些小建议,其实是基于我自身的一些情况。关于这其中的难处,我想瑟维大人也已经转告您了。”

“喔?什么建议?”索米尔问。

“关于普林大人恢复名誉的宴会,我建议在索林顿庄园举行而不要在加查庄园举行。以及我想请普林先生有限度的承认自己撒了谎。”林东阁继续回答道。

索米尔并没有显露出明确的反对神态,却似乎有些为难,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看向林东阁:“林东先生,我想瑟维告诉过您,我请您来就是为了帮普林恢复名誉。那么,您为什么又要建议普林承认自己撒了谎呢?”

明明是近乎诘难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竟然似乎是在诉苦。林东阁暗自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软弱女人。

“可我的确撒了谎啊姐姐。”一个声音传来,林东阁迎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与索米尔同样灰褐色头发与同款墨蓝色眼睛,但嘴唇极薄而咀嚼肌发达的男性。

年龄应该同样是固定在三十多岁的样子,但即使那样的面部特征,那墨蓝色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有些孩子气,应该就是所谓的普林了吧?林东阁心头暗付。

普林随手将外套与帽子递给了迎上来的老管家福克兰,只身着意见衬衫,走上前去与主位的索米尔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她左手边的首位。

“姐姐知道,瑟维知道,你也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撒了谎。可是我就是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前承认。”他看着林东阁,有点怒气冲冲的感觉。

他不等用完晚餐就赶到姐姐这里来,可不是来听这样的消息的:

“所以,请不再要提这样的建议。”

“如果只是建议普林大人您承认自己撒了谎,又何必要索米尔大人再举办宴会?我又何必索取酬劳和让你们准备操作室,何必坐在这里?”

林东阁并不与他计较,想当年他浑起来可比面前这小子更不讲理,他只是微笑着反问。

“那您的意思是?”姐弟两看向林东阁,齐声问道。

林东阁慢条斯理将刀叉上的一块熏肉送到嘴里,咀嚼之后咽下,仔细品味完食物在口中的芬芳才张口答道。

“正如普林大人所说的,其实他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撒了谎,所以索米尔大人原本希望的方式,不过是强行提普林大人遮掩。”

他看向普林:“那不过是给所有人一个过得去的台阶,其实所有的人都仍旧坚定的认为普林大人您撒了谎,只是不方便再提罢了。”

“然而这对我是不利的,因为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会是,谁帮你们制造了这个台阶?谁调制了这些单目上的饮品。”

林东阁摘下塞在衣领处的餐巾,丢在桌面上。

太久不曾进食,只吃了这少许,他居然已经觉得饱了。

“所以我希望在宴会过后他们至少会觉得,普林大人可能真的没撒谎,可能真的经常喝那些所谓的饮品,当他们纠结于可能的真假,注意力就会移开。”

他看着普林:“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需要普林大人您有限度的承认自己撒了谎,以及宴会在索林顿庄园举行。”

普林愤愤然移开了目光,咬着自己薄薄的下唇,像个生闷气的孩子。但索米尔明显更感兴趣:“哦?怎么说?”

这显然比她所期待的结果更好。

“我让瑟维大人告诉过您,除了这五种,我还会调制其他十二种可能他们也没有接触过的饮品源程序,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他有问过瑟维索米尔和普林的父亲是怎样的人,所以他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我想让你们告诉所有人,这些饮品源程序并不是你们现找人编程出来的,而是你们的父亲遗留给你们的。”

“为了纪念父亲,所以一直保管在索米尔大人手中。普林大人要承认的是他并不是寻常日常都可以随便喝到,而是每次只需要来索米尔大人这边就能喝到。”

第45章 打架与社交礼仪的雷同之处

如果说索米尔希望用一个谎言去遮掩另外一个谎言,林东阁的方式,其实是用一个谎言去取代另一个谎言。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原本的那个谎言太拙劣,而索米尔遮掩的方式也太生硬。

其实也算不上另一个谎言,林东阁在做的实际上是在对普林原本的谎言进行一些可信度上的修补。

为了修补某些明显不符合逻辑之处,他需要普林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承认自己撒了谎,但维持住谎言主体的不崩。

这个谎言的妙处在于,几乎所有熟识的人都了解,索米尔和普林的父亲是一个极爱饮酒的人。

但从妻子过世后,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们,他便开始很少触碰酒精类饮品。

即使到普林成年后,直至最终领取死亡牌照离世前,他都是如此自律的度过了自己之后的人生。

其实后来不触碰酒精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有些习惯因为阶段性的目的养成后会有保持的惯性,他后来也感受不到酒精太大的诱惑就是了。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有几十年深居简出的日子,很少与人接触。

如果说在那段日子里他恢复了饮酒的习惯并且收集了一些饮品源程序,可信度很高。

所有人都知道普林一冲动起来就口无遮拦的性格,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与他计较而已,针对他这样一个人也没有特别的必要。

在稻香城这样一座人类整体气氛相对平和的城邦里,没准儿针对普林的人在过了当时的气恼后这会儿也觉得没趣,何必去对付这样一个二傻子?

这是索米尔想着用那么生硬的方式替普林遮掩的原因,其实没有人会细究,她所有遮掩和保密的努力只是为了让普林之后面子上勉强能更好看而已。

但这对林东阁是不利的,大家都知道普林的事情是事后遮掩,那么所有的好奇心就都会在这些饮品源程序是哪里来的这件事之上。

他的存在会因为这些所有人无聊的好奇心的聚焦而显得格外被注意。

所以林东阁想挽救一下普林的谎言。

他并没有想过让所有人都相信普林不是说大话,只是想至少让它看起来可能是真的,那这样大家的注意力就在于事件本身的真假。

子他所做的事情就成为次一级不确定存在与否的关注目标,这会让他更安全。

这时候普林的餐具与明显后续增补的一些菜肴已经被送了上来,他正闷着头努着腮帮子咀嚼最终的食物。

他目光下意识的始终瞥向别处,始终不看林东阁也不看索米尔,这就是他的态度。

不反对不拒绝,但同样也不支持不配合,尽管林东阁的提议对他来说似乎更好。

我们无法用正常逻辑去解释任何一个熊孩子的思维,包括面前这个严重超龄的熊孩子。

尽管在来索林顿庄园之前,普林独处的时候还始终对索米尔心怀愧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无气恼,但此刻他的情绪似乎又回到了他被激怒的当时。

在他心里塞满的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执拗、委屈与不满混合的情绪,就如同孩子没要到自己心爱的玩具。

而在这个时刻,那个心爱的玩具其实就是“像鸵鸟一样躲开所有的觉得丢脸和难堪的当天记忆”这件事。

不管他来之前下了多大决心鼓了多久勇气,在姐姐和别的人面前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展现自己古怪幼稚的那一面。

他在闹别扭,闹别扭的对象不是林东阁的提议,而是被迫让他又想起那些事的所有元素,但明显需要承担这种闹别扭后果的会是林东阁的提议。

“林东先生,您看,是不是……”

观察到弟弟的反应,索米尔有些为难的看向林东阁,她当然知道林东阁的办法更好,可是普林不配合的话这套方案明显没有可执行性。

林东阁微微朝她摇了摇头,突然问普林道:“普林大人,当你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有没有打过架?”

这并不是一个与当天的经历相关的问题,普林并没有那么抵触,而且他又问的奇怪,普林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

“啊?”他疑惑的看向林东阁,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是问您是不是如大多数的男性一样,曾经有过一个勇敢而又有些莽撞,但充满活力的童年,曾经与人用拳头交谈。”

林东阁含着笑握了握拳头向普林示意着说道。

“那当然。”普林有点不屑一顾的答道。

他小时候可没少打架,或者准确的说以他的性格没少挨过揍,但挨揍的时候他一直都会奋力的反抗。

“普林小时候,可能是超出您想象的有活力呢。”

没少帮普林收拾过烂摊子的索米尔含着笑补充,神色间竟有些替弟弟觉得骄傲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个什么鬼。

“那您觉得您当年最英勇的样子,是这样……”林东阁虚握双手,做出一个伸直胳膊揪住别人衣服的样子。

“还是这样呢?”他缩回手,做出一个不停伸缩手臂挥拳击打对面的样子。

“那当然是这样。”普林来了兴致,这个话题他感兴趣,他学着林东阁的样子握紧拳不停弯曲与伸直胳膊做出击打的样子。

“我想告诉您的是,成年人的社交其实和勇敢男孩子的搏斗并没有太大差异。”林东阁巧妙的扭转了话题。

“如果您做出这样一步也不肯让的姿态,就像这样。”林东阁再次做出伸直胳膊揪住别人衣服的姿势:

“看起来好像是最强硬的姿态,但实际上能做到的无非是尽可能的和对方拉开距离的被动防御罢了,而且还不一定有效。”

林东阁再度缩回伸直的双手握拳,在左右脸旁边做出一个拳击的姿态:

“但如果您暂时性的做退让和妥协的姿态,就像这样。那再当您出击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效果。”

他猛的朝前伸出右臂击出一拳,看起来很有力的样子。

普林一直紧盯着林东阁的动作,看他说完含笑看着自己,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动到自己紧握的拳头上。

在他幼年数不清的被人胖揍的记忆中,他倒的确每次都是那么死死的双手抓着对方的衣领或者衣襟的。

对方呢?也往往正如林东阁说的,一下一下缩回拳头然后挥出,给他一下又一下的痛击。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呢!只是成年人的社交又有什么关系?

看见他似有所思的神情,林东阁于是带着微笑继续开口:“听瑟维大人说起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在社交中的率真与坦诚,真的是非常令人欣赏的品质。”

他再度单手握拳在面前轻轻挥舞:“只是您或许遗忘了您童年时那些在一次次搏斗中学习到的高超技巧,而是太习惯于这样呢。”

他伸直了胳膊做出一个推拒的样子。

普林陷入思索,离开父亲与姐姐的羽翼后的这许多年,他过的并不如意。当别人不再以类似父亲与姐姐那样的包容和退让对待他时,他经常遭遇打击。

所有人都说他性格古怪难相处,他也越来越习惯带着怨气与怒气面对每个人,难道这真的是因为他童年时缺少足够跟人打架胜利的经验么?

看见普林略有所思的样子,索米尔带着感激的笑意端起杯子朝林东阁示意,林东阁于是也单手举起酒杯示意,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看了一会儿普林默默思索面色阴晴不定的样子,林东阁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任他魂飞天外的思考人生。

虽然收获了索米尔的感激,他可没有替人教熊孩子的伟大爱好,自己家雅可可和响虎都教不过来呢。

只是那两个虽然不熊,但一个看似温和好说话却其实心理什么都想得明白道理比他都懂得多,另一个思考回路诡异出天际,哪儿有这个这么好忽悠?

他忽悠普林才不是为了教会普林为人处世的道理,如果他能从这次学到什么那是他的福气,学不到也不管他林东阁什么事。

他的目的,始终是说服普林按他的计划行事。

他再度伸直手开口吸引住普林的注意:

“比如这次,如果我们在索林顿庄园举行宴会,你邀请那个激怒您的粗鄙家伙来这里,等于我们收回了第一只拳头。”

林东阁作势缩回了左边的拳头摆在下颌前。

“而如果在宴会上您公开道歉说抱歉言过其实了,其实并不是天天能喝到这样的饮品,而是偶尔回姐姐的庄园才能喝到,这是我们缩回的右拳。”

他再度缩回了右拳,摆在身侧做准备挥拳击打的样子。

“您公开对那个粗鄙的家伙表示,您一直以为父亲留下的饮品源程序应有尽有,是他的单目让您知道了原来自己坐井观天了,这是我们张开了手掌。”

他松开左手的拳头摆成巴掌的样子猛的朝面前甩了过去:

“您再感谢那个家伙说,您原本以为这次肯定要丢脸了,但幸亏他的饮品单目里恰好写上了您家里有的今天这五味饮品,这就是您朝他脸上甩出的耳光。”

普林听的眉飞色舞,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个家伙难看的嘴脸了,赶紧问:“那……右拳呢?右拳是什么?”

林东阁有点囧了,这小子真的一点都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啊,难怪能把人都得罪光。

他只好继续往下说:

“等到宴会后的沙龙时,您找个单独跟他相处的时候,装若无其事的告诉他,您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他酒单上列的裹脚布,其实只是个粗鄙的别称。”

“那位酒正确的名称,应该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他猛的挥出右拳,然后赶紧撤销姿势,免得对面那位普林少爷还不知足。

“为什么要宴会后私下进行呢?直接公开说不好吗?”普林眉开眼笑,但似乎还有些不满足。

林东阁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小时候你在公开场合朝人脸上扇完一记耳光后会发生什么?”

“会……他会扑上来打我?”普林想不出,只好试探着回答道。

“不。”林东阁摇摇头:“你们会被众人拉开,这个时候你挥出的拳根本打不中他。”

“哦,是呢。”普林连忙点头。

虽然他不明白在宴会上他用言语扇耳光之后众人怎么拉开,但林东阁用打架比喻社交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他习惯性的全盘接受了。

“而事后你私底下找到他,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给他一拳之后就走开,他如果再找您撕闹,别人都会以为是他的错了。”林东阁继续谆谆诱导。

这种完全用小孩子打架来解释成年人社交的方式并不能完全讲得通,只是普林能接受,林东阁也就顺茬牵强附会罢了。

毕竟大家那么熟,他估计没有人会接受普林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进退有据。

林东阁一方面没有打算让普林这么做,另一方面也并不觉得普林能做到。

之所以会让普林如此,是料定了普林做所有的这些的时候都难免会带着份胜券在握的洋洋得意。

这种不带着怒气和怨气的从未见过的普林肯定会让大家疑惑,难不成这次真的是冤枉他了?难道这次他真的不是在硬撑?

而这种情况下,再公开嘲笑裹脚布与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事情,固然会让这种自鸣得意更丰满,但普林在拿到饮品单目的当时为什么不说?

这记所谓的重拳虽然对对方打击重,公开场合却存在破功的可能,让人笃定普林背后有人指点。

但私底下说,传开来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风度,对于普林则更可能是,这蠢货根本没有意识到连饮品名录都列错这一点有多损对方的面子。

所以就制造了普林只懂得用实际的东西去打脸的假象。

林东阁并不认为这些布局能够完美到所有人相信,他只希望多一些扑所迷离的话题点,多一些不确定的猜测集中在普林和索米尔身上。

讨论的东西多了,有没有做饮品编程的人这一点反而就不那么重要了。

而在索米尔眼里,却认为林东阁是真的在为他们考虑,真的在用普林听得进去的方式,教普林社交的道理。

第46章 装X犯寻找各种理由的倾力出演

这是索米尔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她未尝不觉得普林的性格与社交方式有问题,未尝不知道普林这样子很难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然而再坚定的决心往往在遭遇普林的抵抗之后都会毫无原则的土崩瓦解。

她当然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当然知道这样养成的习惯会让普林在并非她的他人面前遭遇多少的挫折。

只是她硬不起心肠来管教与教导普林,不管下多少次决心,只要普林露出受委屈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心软。

每次她替普林收拾残局都是心甘情愿毫无抱怨的,因为她觉得都是自己的原因造成了这样的普林。

这是她短视的只顾眼前的和睦而不顾长远的礼仪的那种自私,所带给普林的性格缺陷。

她本来寄希望于在家庭外的社交场合的碰壁能教会普林。

但事实证明如果不懂得反思与自省,再多的挫折都不会让人成长,而只会让人像现在的普林那样,充满怨气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自己。

索米尔从未想到有人能让普林听得进一些道理,这也算是这次的意外之喜了。

接下来关于在索林顿庄园举办宴会一些细节的商议自然不必赘述。

晚餐结束后普林仍然舍不得离开餐桌,所以他们不合礼仪的在晚餐结束后仍旧坐在餐桌边商谈了近两个小时。

商议结束后普林是兴高采烈的离开的,真正的兴高采烈,索米尔都不记得普林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在他离开前,老管家福克兰为他拿过来帽子和外套的时候,他居然认真对福克兰说了一句:“谢谢您。”

福克兰有些怔忪,他都记不得普林有多久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谢谢了。

他服务这个家庭有足够的年代,所以还记得当时还没有独立前的普林。

索米尔和他们的父亲如此溺爱普林并非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孤僻尖锐,但对待家人和熟悉的伙伴的时候普林往往是温和善良与有教养的。

他会认真而专注的为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向他或者其他每一个虚无道谢,不是那种礼貌式表现自己教养的客套敷衍,而是真心真意的诚恳的。

他一直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即使有很多或大或小的毛病,也总能被大家包容与庇护。

那时候他们真的会认为普林少爷和别人有争执争斗,肯定必然是对方的错。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普林变得满腹怨气牢骚满满,总是习惯用挑剔与挑衅的眼光看着每一个人,像刺猬一样张开刺张牙舞爪的对待每一个人。

原本跟随他去加查庄园的长雇虚无,一个不剩的被他赶了出来再被索林顿庄园收留,他古怪脾气的各种不良传闻被所有人周知。

成长这种事,或许并不能帮你剔除性格中所有的不好而让你更趋近完美,更可能为你剔除掉所有性格中温暖温柔的东西,让你变得冷硬与丑陋。

而这一天,就老管家福克兰而言,似乎是还未成年时候那个羞涩内向却好心肠的普林少爷回来了。

索米尔看在眼里,略有所思。

夜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又把自己栽在床上感受床褥温柔的林东阁再次被敲门声干扰。

随着敲门声的想起,只开着床侧台灯的卧室里顶灯自然而然的亮起,然后是操作间的无影顶灯。

林东阁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并没有做任何开启顶灯的控制,不知道这两扇等是如何亮起的,但却并没有为此纠结太久。

他再次艰难的爬起床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到操作间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是索米尔,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

林东阁似乎有些意外:“索米尔大人?你怎么来了?”

他为难的看了看操作间和卧室。显然操作间内没有什么可供落座的地方,而如此深夜的时候邀请一位女性进自己的卧室又有太过特殊的意味。

索米尔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样的状况,但随着林东阁的目光也随即明白过来,显得有些局促:

“在这种时候打扰是我失礼了,请不用在意,只是几句话而已,我站在这里说就好。”

林东阁于是不再纠结于如何招待的问题,而是坦诚的看向索米尔:“能有什么可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索米尔抿了抿嘴唇,似是在心中坚定某种自己原本仍在犹豫的决定:“我想邀请您……担任普林的私人顾问,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林东阁做出愕然的表情:“私人顾问?”

其实,无论是索米尔的这次拜访,还是这个请求他都早有预料,只是私人顾问这个职位他并不曾预料到具体的名称。

看林东阁并没有很欣然应允的意思,索米尔有些急:“也就是平日给普林一些为人处世的建议,不会太辛苦。酬劳方面您可以随意开,只要我承担得起。”

又是一个太快暴露底牌的不合格谈判对手啊,林东阁心头暗付。

他是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职位,不然他真的可以凭借这个太过轻易的允诺在对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榨干这姐弟俩。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不,不是酬劳的问题……”

索米尔再一次打断了林东阁:“我知道这个要求的确有些冒犯了,可是……可是我的确没有什么办法了。”

在果核的世界里,除非是相对官方的工作和职务,再或是因为各种感情而成就的羁绊,否则为个人事务试图用金钱去长期雇佣另一个人类,等同一种侮辱。

因为这等同你在要求对方依附于你,如同一个虚无一样服务于你。

林东阁并非是一个纯粹的虚无,他是一名曾经作为人类的亡者,在别的城邦中或许依旧会被当做虚无看待,但这里是稻香城。

索米尔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我,都其实是不合格的管教者,普林本来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却被我们教成这样。”

她殷切的看向林东阁: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他如此愉快的接受他人的意见,无论您同他讲道理的方式,还是您对于绅士做派的理解,都让我坚信您会是合适的人选。”

林东阁再次试图打断她:“不索米尔大人,这不是……”

但索米尔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听他讲完:“我知道这不只是酬劳的问题,林东先生,我愿意以我所有的财产作为代价交换您做这件事。”

她抹了抹脸,收住泪水:“甚至,我可以尝试着为您争取正式的,稻香城亡者的身份。我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做到,但向您许诺一定会为此竭尽全力。”

林东阁放弃努力,带着些怜悯的表情听她完整的说完,稍候了片刻以确定她没有其他的补充,才再次开口:

“我感受到了您的诚意索米尔大人,成为稻香城的亡者,等同重新拥有的人类的身份,这哪怕是一线希望,也是任何虚无以及亡者都无法拒绝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我还是想对您说,恐怕很抱歉,我不得不拒绝您。”

他伸出手掌做稍后的示意,以止住索米尔想说话的意图,接着说道:

“我告诉过瑟维大人和您,我得罪过一位人类,但我并没有告诉过你们他是一位相当有权势的人物,在我原本的身份他或许拿我无可奈何。”

林东阁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如您所见,我其实并不是一位从事饮品编程的专业人员,这不过是我的个人爱好,但水准您可以放心就是了。”

“说回那位至今还追索我下落的大人物,很抱歉我无意冒犯,无论是您和普林大人,哪怕再加上瑟维大人,恐怕都无法为我提供足够的庇佑。”

“但这总比……”索米尔再次勉强开口。

“我并不会在稻香城待太久,过一阵子可能会离开,以避免有些追查会找到这里,所以我无法同意您的请求。”

林东阁并没有留给她说完的机会,径直自说着自话。

索米尔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随即她收获了惊喜。

林东阁对她说道:“但在我调制名录饮品的这段时间内,我并不介意给普林大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建议,以及与您交流一些与普林大人沟通的技巧。”

索米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那真是太感谢了。”

林东阁再度神秘的笑了笑:

“不过我奉劝您,不要试图去探究我真实的身份。那样不但不可能找到真相,反而可能会为您、瑟维大人和普林大人,以及我的临时同伴们招致灾祸。”

他再度略微沉吟,随意用一种更坦率的语气讲到:“当然,我不瞒您。如果您试图调查,也会一定程度的泄露我的行踪。”

索米尔用力的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去做那些愚蠢的事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东阁后退了一步:“我想,您已经得到了您今晚想要的答复。”

索米尔会意的点头,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那种答复,但却的确是会让事态往好的方向转变的一种答案。

她欠身行礼,倒退了四五步,然后再转身离开了林东阁站立着的那扇门。

林东阁关上门,再度狠狠把自己扔到被褥上低声呻吟了一声。

无影灯和卧室的顶灯再次悄无声息的自动熄灭了,只留下床头灯,林东阁将脸放在床头灯找不到的阴影中微笑。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装x了呢,虽然这次的虚张声势不同于以往那些还有些底气的夸张,而是纯粹江湖骗子的行径。

对于那些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他林东阁一向很懂得如何释放魅力,更何况从索米尔和瑟维那种不方便说的关系里确定的她的取向,不可能对自己动心。

所以他可以更肆无忌惮的装强大睿智而危险的神秘人物,这让他真的有爽到。

他丝毫不担心那女人的好奇心,因为他刻意的提到了瑟维与普林。

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话,女人过盛的好奇心反而可能因为他伪装的人物太过神秘而无法抑制的做出蠢事,但有普林和瑟维的安危捆绑,她必然不敢冒险。

这才是他答应做这次饮品调制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这个办法他必定还会试图去想出别的办法把自己和响虎他们撇干净。

因为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强大到篡改他的密钥,他不知道稻香城城邦中到底有没有完整的记录他的密钥,但这始终是一个雷。

有了这次的操作,那么就算这个雷爆发,人们也会得出他不过是冒充林东阁身份的某个神秘人物,而响虎他们只是他用来做掩护的临时伙伴的答案。

这样至少,因为他的密钥暴露出来的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相关问题,最起码不会直接暴露响虎,会因为各种猜测至少给他反应的时间。

而且顺便,他为他和老鬼还有勃勃尔离开稻香城埋下了伏笔。

但不管多少种理由,这其中还有一个目的是他还是真的很享受这种装x的过程。

就如同杰贝妮卡说的,他天生就是个装=比犯,说起来腐海和终焉镇还真的不适合他的发挥呢。

但有什么办法?就算是无法发挥他装x的全部功力,让他觉得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那种生活。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是抖m,更绝对不会是因为有野春至可以时不时揍他,更加更加不会因为有杰贝妮卡用各种方式虐他。

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想念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呢,他林东阁绝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喜欢上那样一种乱七八糟的生活。

而连夜的,索米尔送出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笺,叮嘱普林这些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状况的话务必每天到索林顿庄园来晚餐。

普林是对姐姐信笺中难得一见的严厉口气颇为不爽,但他倒真的不反感与那位亡者饮品编程师林东交谈,并且也自认为对自己有所裨益。

所以,严重超龄熊孩子普林决定卖姐姐一个面子,看在那位林东先生辛苦做饮品编程是为自己收拾残局的份上,大人大量的去陪他共进晚餐聊聊天。

林东阁愉快的装x大放送与不那么愉快的副产品熊孩子忽悠仪式,就这么无可奈何又图谋良久的拉开了序幕。

第47章 与马的那一眼对视及追思晚宴

对于林东阁来说,被点名的那几味饮品都是他曾经制作过的,所以基本轻车熟路。

而另外十二味,由于没有具体的要求,自然是哪些熟悉且轻松就制作哪些。

需要注意的也就是尽量选择年代更久远一些、出现更早一些的编程饮品,避免有索米尔与普林的父亲过世后才出现的饮品乱入而摆出乌龙即可。

这份工作对于林东阁来说其实相对轻松,而另一份额外的工作他也理出了眉目。

对于普林林东阁其实原本一直有好奇的。

是因为他觉得如自己这样的熊孩子都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成长与成熟,为何普林在瑟维的讲述中依旧能几百年依旧维持幼稚。

但随着接触的深入他很快发现,在稻香城梦境系统这样的所在,时间是类似凝固的存在。

就如同史前古华夏的文明程度曾经领先于整个世界。

但正是由于过早进入更稳固且成熟的农耕文明模式与制度,这种模式与制度对自身稳定的维护导致了缺乏进步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朝代更迭,文明却始终在相同的地方踏步。

当你身遭都是比你更愚昧落后的游牧文明,他们始终在将你视作学习榜样的时候,作为榜样的你自然会以为自己完美了。

而相对而言,从未真正进入更完善的农耕文明模式与制度的西方,反而因此以更具活力的姿态取得了领先。

所以很多时候,太过完善与成熟的制度反而会产生扼杀活力与僵化思维的效果。

稻香城的梦境系统内,融合多种文化特征的田园诗画,追求的恰巧是一种农耕时代的世外乌托邦,一种恬淡悠闲的氛围。

这让这座城邦内的一切都宁静而缓慢,你在去年前年以及十年前经历过的种种大概率会不停在你眼前优雅而祥和的重复上演。

而恰巧在这样的环境内,相对孤僻的普林很难得到新鲜的经验与体会,也陷入了成长的怪圈。

本来以普林良好的家教与其实并不坏的本质,就算幼稚也不至于如此境地。

但其实被照顾的越好的孩子其实也越渴望自己的独立性来证明自己。

妈宝男们或许会被扼杀这种渴望,普林的渴望并没有被扼杀。

他想证明自己的强烈的企图心却刚好与稻香城恬淡悠闲的氛围相违背,因此也成为了人群中的异类,内心又不足够强大到接受与抵抗这种群体的排异反应。

他能觉察到自己似乎受到了大家并不公正的对待,却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内心淤积的不平与怨恨,让他对所有人充满愤怒的暴躁与恶意。

索米尔对此束手无策,她甚至无法找到原本乖巧的普林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

她试图去说教,却激起普林更大的逆反;她为普林收拾所有的烂摊子,却始终无法认可普林的行径。

而普林最需要的,其实就是认可。

这种局面林东阁很善于应对,对普林所讲述的自己经历的事情先挑出其中他值得被夸奖的地方真诚的夸奖,再委婉的提出建议来代替批评。

普林很吃这一套,将林东阁引为知己。

很快连索米尔也学会了这一套,所以普林加倍的愉快。

原本面对姐姐时候的内疚往往因为姐姐责备的眼神所激起的逆反掩盖,每每让他在事后后悔,但也未免有姐姐不了解自己的遗憾。

但最近这段时间让他觉得,索米尔只是不说而已,很多他的心思姐姐虽然不是太赞成,其实也是懂得的。

这是他自成年以来最畅快的一段时间,因此也格外喜欢每日晚间去索林顿庄园晚餐的时间。

一切都找到了最恰当的姿势,所以林东阁不必劳心费力,又重新找到了他在终焉镇的咸鱼姿态。

每天悠闲地调配饮品编程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晚餐甚至已经不太用他主导话题,普林也已经开朗了很多。

第五天的时候,在晚餐前他提前完成了当天的工作进度,已经不那么眷恋床铺于皮肤的温柔的林东阁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田埂之间绿波翻涌,微风引动麦浪的起伏,在已西斜的夕阳的霞光的熏染之间,天地如画。

辅以耳畔隐约的蛙鸣虫唱,的确是一副让人心胸间如同洗过一般干净的景象。

他看见普林骑乘着一匹黑色的马踢踢踏踏的从远处以优雅的小跑姿态缓缓步近。

“林东先生散步着呢?”远远的,普林已经扬声冲他招呼到,这些天他倒是来得越来越早了。

“进度不错,所以出来走走。若没有在稻香城优美的田园间散过步,岂不是浪费这一片大好风光?”林东阁也扬声回应着。

“美景如落花易逝,最憾恰时无人赏。这片美景有林东先生的欣赏,才不枉它们精心美了一场。”不带着怒气怼人的时候,普林也是很会说话的。

他催马到近处,甩鞍下马到林东阁跟前,显然是拿定主意要陪着林东阁逛逛了。

那马在原地站了一阵,见他们似乎并没有太早回去的意思,一转身踢踢踏踏的竟独自朝索林顿庄园的方向走去了。

林东阁回头张望了一眼,却正好对上那马望过来的目光,黯然淡漠,竟完全不似一匹马的眼神。

林东阁指了指沿着乡间路离开的马,问普林:“马没事儿吗?”

普林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儿,它自己知道去索林顿找马槽,不用担心。”

林东阁笑笑的点了点头,转了个话题,跟普林天南海北的聊开了别的。

他最近一直怀疑稻香城在暗自开发人工智能,但如果以这会儿的见闻来看,倒是有别的可能了。

他有大概的猜测,却也不会贸然去询问,只是东扯西拉之间普林不知不觉已经透漏了很多佐证给他。

只是聊到有些话题的时候,毫无心机如普林也会打着哈哈带过,可知有些事情他们并不欲让稻香城之外的人了解。

天色逐渐黯淡的时候他们步行回了索林顿庄园,简略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又是照常的晚餐与餐后的闲聊,并无异常。

很快到了第七天,到下午的时分林东阁已经整理完所有的饮品源程序,收拾着准备离开了。

普林这一天却专程跑过来送林东阁。

“往后还能邀请林东先生到梦境系统内做客么?”他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太突兀了些,能领略这七天美景已经知足,倒是不期望更多了。”林东阁客气的婉拒了。

“那倒遗憾了,不过还好过一阵我大概要转去机体区的市务处做事,与林东先生倒不缺见面的机会。”普林有些不开心,但想了想之后自己款问自己说道。

“在我离开稻香城之前,有得是见面的机会。但普林先生可别动不动就跑去我们c区的店,我怕吓坏我那些临时同伴。”林东阁开着玩笑提醒普林。

一名人类频繁朝c区的店跑显然非常不正常,更何况是在专程举办这样一次的打脸宴会之后。

以普林的性格,如果林东阁不提醒,他倒真有可能不管不顾的专程经常跑过去找林东阁聊天。

“这样吗?我以为市务处是经常需要跑各种店铺的呢?”普林失望的道。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您得多咨询下瑟维大人。”林东阁为他的想当然笑出了声儿,但随即认真的跟普林说道:

“过去要多听听瑟维大人的意见哟,这跟去陌生的地方要依靠向导指引是一样的。”

“喔!”普林有些不情愿的应道,脑袋里浮现出那个总是一脸嫌弃看着他的长姐的亲密朋友。

如果把她的说教理解成向导的指路的话,似乎也并不是太难接受的样子。

拒绝了普林邀请他多待几天至少参加完宴会的请求,在普林的不情不愿不依不舍中,林东阁脱离了稻香城的梦境系统。

他在老管家福克兰的陪同下从索林顿庄园侧厅的登录处回到了上城区的探索者机体中。

如果以保密考虑的话,显然他自己出去更好,只是没有像福克兰这样经授权过的虚无的陪同,他这样的虚无在上城区被发现存在就已经是重罪。

但还好,他们可以选取遮盖面容,而上城区查验身份的各类系统记录非特殊状况是不可随意查阅的,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保险。

毕竟没人会为普林挽回颜面与声誉的宴会这种小事去动用查取索林顿庄园授权的在上城区虚无活动记录这样的高级权限。

而万一林东阁的身份暴露,循着他的密钥登记又肯定能查到索林顿庄园,必然会参考索米尔与普林对他身份的认识。

这就很完美了,符合林东阁这一番作为中潜藏的要求。

宴会如期在索林顿庄园举行,按照计划,并不是作为普林邀请同事的宴会,而是作为索米尔与普林两姐弟追思父亲的宴会而举行。

按照商议丰满的细节,他们邀请了他们父亲的一些老朋友,也邀请了索米尔的朋友与普林的同事(普林没有朋友)。

他们公开了很多他们的父亲不被朋友知晓的生活中的小习惯小细节与小故事,而饮品源程序收藏只是作为其中的一个不算抬起眼的部分存在。

普林感谢了他的同事用冲突的方式让他重新如此深刻的追忆起父亲,说正是因为这一点出动他与姐姐想起了办一场这样的宴会。

他没有刻意去感谢对方写出的酒水名录中,恰好有5种他父亲收藏的饮品源程序这样的事情,这是在后来商议中修改的。

这让有打脸意味的宴会变得更温情,让那种感谢中讽刺的意味藏得更深。

普林很满意于这种我嘲讽了你,你居然还真的以为我在感谢你的状况。这样他觉得自己好像传说中优雅而睿智的社交高手。

其实有些记仇的普林当然不会放弃进一步打击对方让他难堪的机会。

宴后的沙龙酒聚中,他私底下再次找上那位同事致谢,说因为想起了父亲而让自己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得的道理。

闲谈中他聊起父亲的对于饮品源程序的渊博,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二十四桥明月夜和裹脚布的知识点,然后心中窃笑着欣赏对方维持着风度隐藏的尴尬。

而索米尔与普林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场宴会中普林的表现,却为他在他父亲的老朋友们中间赢得了“普林终于长大了”的众口夸赞。

而在索米尔与普林各自认识的人当中,普林在很多人心中惹人厌、气氛破坏者等等的坏印象也因这一次而大为改观。

因为回忆起父亲生前的种种,所以获得了性情的成长,普林的改变以被众人这样的脑补中顺理成章的被接受。

普林其实并没有变,他只是按照商议好的剧本在表演而已,但这种其实本来就相对本色的表演所获得的他渴望却不可得的认同与赞誉,其实也令到他反思。

在这种对比与反思里,人总是不知不觉获得了成长,普林原本的性格真的有朝他所扮演的形象靠近。

我们经常说摘下面具做真的自己,却没有人想过面具所代表的虚伪客套,其实也是真实的你的一部分,甚至是属于教养的好的那一部分。

毫不伪饰的表达自己真实的态度,你觉得活得真实,但想想被这种真实态度所冒犯刺激与伤害的他人,它或许更类似于一种自私与教养的缺失。

索米尔与普林显然都感受到了普林的变化,他们毫不犹豫的将之归功于林东阁。

所以两姐弟更坚定了普林前往瑟维那边机体区市务处工作的想法。

让普林在林东阁扮演的大人物离开稻香城之前,尽可能的多与他接触,会受到正面的影响,这是两姐弟的共识。

不过讲真,林东阁并不是教育专家。

他只是为了说服熊孩子刻意的装x伪深邃睿智罢了,这其后普林性格变化的化学反应,根本不在他的预料。

但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种观念,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蒲松林这样的志异作者,而非儒学等学问大家处,恰巧是太过忽略人们行为所造成的后果,过于唯心而不可行。

从相反的观念来说,林东阁担得起这两姐弟的感激。

第48章 一墙之隔所致小少女的心思

显然是相信了林东阁关于老鬼他们只是他临时伙伴的鬼话,过来支付酬劳的瑟维坚持不通过老鬼。

她要直接转到林东阁手中。

两人在维修充能老店门外手指对接传输货币信号后,她还朝林东阁眨了眨眼睛。

“林东先生要在商业区购买店铺自己经营的话记得找我,我这边有不错的推介喔。”

林东阁愣了片刻,因为最终索米尔给他的酬劳高达100万位币,价值接近整整一枚二代位币。

这比原本说好的高了整整一倍,买个店铺自己经营的确是足够了,大抵是在他们看来这样远远好过给老鬼打工吧。

因为那些额外的谈话与建议无法计价,所以这块林东阁也就干脆没叫价。

他有想到最终收到的酬劳,因为他给出的那些建议带来的索米尔的感谢,会高出50万位币的要价。

但却绝对没有想过能高出这么多。

这是因为他对于这件事给普林性格带来的化学反应并未能准确预测,所以自然也低估了索米尔的谢意。

林东阁毕竟是见惯财富的人,何况他们手中现在握着上千枚二代币这样巨额的财富。

他的怔忪不过是出于最终收到的报酬超出他预料太多而导致的,但很快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恢复了正常。

“不用了,这样可太招眼,我是个低调的人。”他也冲瑟维眨了眨眼睛。

“那普林可能要失望了,毕竟他想转过来之后能经常拜访您。”瑟维笑了笑,又凑近低声说道:

“索米尔和我都非常感谢您,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您千万记得开口。”

“我自己可能不太需要了,但即使我离开之后,还请多关照下这家店。”林东阁微笑着开口:“毕竟这一路走来他们给予了我很多帮助。”

“谨遵您的意愿。”瑟维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

原本听见索米尔神神秘秘的跟她说起,她介绍的林东先生可能是某个来头很大的神秘人物,她还有点怀疑。

但如果索米尔说的是真的,那么卖了这么大的人情,自己丝毫不索求额外的好处,却愿意给临时的伙伴换一份庇护的话,她觉得这阵的是大人物才会有的气魄。

也没有过多的话,瑟维耽搁太久也不是太合适,于是礼貌的告辞。

老鬼一直扒着门张望呢,见林东阁转身回来就赶紧问着:“怎么着多给了多少?多给了多少?”

林东阁轻浮的挑着眉眼神神秘秘的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位币?大手笔啊。”老鬼倒吸一口冷气。

“十万?人家总共给了一百万位币。”林东阁毫不掩饰他的鄙夷嘚瑟着,刚在瑟维面前那副道貌岸然世外高人的死样子完全破功。

“一百万?”老鬼惊了,死活伸出手指跟林东阁对接要看他电子钱包里的数字。

反复数过那一长排的确是六个零没错之后,老鬼再次被打击了。

其实也不太可能出错,比50万多又前面是1后面全0的数字,除了一百万也没有其他了。

只是说起来开源节流开源节流,老鬼一向把节流视为自己的能事。

但合着他辛苦节流半个世纪以连一颗螺母都恨不得紧固两根螺栓的精神能省下来的,都不如人家随随便便开源七天收来的零头多?

你让他怎么接受?

让他怎么能愉悦?

这是钱的事儿么?

这是成就感完全被摧毁好么?

他们大半年买店铺加亏损好不容易扭转到持平的经营,就靠林东阁这纯靠机缘的一票外单,完全收回成本了不说,都赚回翻倍的利润了。

而且还是不用上税的。

受了打击的老鬼一时连对经营店铺都失去了兴趣。

他怏怏的挪回柜台,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林东阁,独自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恨苍天不公命运多舛去来了。

不能不信命啊,你努力出屎来也就能比不努力的自己更好。没法儿跟别人起步早炼过投胎大法含着金汤匙出声或者说跟命运之神有过py交易的人比的。

一边摆弄着充能设备的雅可可耷拉着眼皮扫了老鬼一眼,再看了浑身骨头都轻了的林东阁一眼,果断决定了。

她要帮助众人远离这两个冰火二重天的正负情绪离子发生器,让他俩自己想办法中和去。

“林东阁,来帮我一会儿啊。”雅可可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扯着嗓子招呼李东阁。

“好嘞。”老不修的林东阁蹦蹦跳跳欢欣鼓舞的就过来了,小模样儿像极了五岳山下斧头帮里载歌载舞的瞎子君(源出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雅可可我跟你说……”

“不用说!”雅可可搂头打断他的显摆。

“你听我说完嘛,我跟你说……”林东阁还不死心,结果被雅可可直接往手里塞了一根充能栓。

“不用说。”雅可可再度强调:“帮我盯一会儿,我去找响虎一下。”

“哦。”林东阁略显失望,却也乖乖的接过充能栓,继续心情极好的看向下一个顾客:“来充能啊,我跟你说哦……”

“不用说。”那虚无排了半天队了,好不容易轮到冰山小美女服务自己,却临时换成了笑成一朵妖孽的妩媚男中年。

由于心理落差过大,他没好气的再次打断林东阁的话。

林东阁再虎,也不至于把跟瑟维、索米尔和普林他们的交易讲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顾客听。

他也就心情好想随便哈拉两句而已,结果再次被堵了回来。

可一可二不可三,心情再好也抵不住被这么玩儿啊,你以为你是雅可可吗?

林东阁一时被噎得半死,但又没办法跟一顾客生气,只有虎着脸问:“你充多少?”

噗嗤一声,那边厢怀疑人生的老鬼见这架势却笑了出来,终于找到了平衡。

雅可可早窜回维修间了,从身后拍了拍勃勃尔:“林东阁一会儿要过来跟你嘚瑟。”

“啊?”正理着货算着数的勃勃尔一脸诧异的拧过头,林东阁?嘚瑟啥?跟他有啥关系?

雅可可满是悲悯的看了一眼他。

林东阁嘚瑟需要理由么?虽然这次估计有理由,但有没有理由他嘚瑟起来让人唯一想做的事也就是很想揍他好么?

自己不懂得先做心理建设,那就不能怪我没有提醒你了,雅可可毫不犹豫的转身丢下这个明显要被林东阁精神污染的可怜虫。

旁边不远处忙碌着的是瑟维介绍过来的机修师嘉博特,原本在另一家c级维修店里做维修副理。

无论是果核人类,还是虚无,上升渠道的稀缺是普遍现象,并不仅仅存在于最高评议会下属的官僚体系内。

永生不老的寿命带给人的是,更有经验的老人永远把持着你上方的职位,即使你技术成熟有取代他的能力,却也很难有取代他的机会。

连店铺也不是太愿意继续雇佣他们这些技术成熟的老工,因为你开始有野心有更进一步的向往,自然想获取更高的报酬。

然而他那里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相对廉价的机修师助理而已,并不需要你有更高超的技能与技术。

而且你直属上司的那位机修师,也未必愿意留一个拥有取代他能力的助手整天虎视眈眈的留在自己身边。

嘉博特原本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从原本的店里踢了出来。

他本来是一个老实头,并没有太多的追求,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却因为缺心眼在主理师傅忙不过来的情况下擅自修了几个他职责范围外的故障。

修得没毛病,主理师傅却怒了,你这是要篡位吗?

店主方面当然也更愿意留用用熟了且合作良好的主理维修师,而不愿意毛线做什么改变,换一个新手做嘉博特的位置也没啥影响。

原本嘉博特的命运大抵是流落雇工区,或者更悲惨的命运,如果没什么好运气谋得机体区另外的职位的话。

他这样积累足够完全有能力取代主理的副理,在任何维修店铺里都会被主理忌惮的,没谁愿意给自己招个威胁。

但碰巧这事儿被办事儿的虚无当八卦讲给瑟维听到了,碰巧瑟维又知道这个帮闲帮了百十年的嘉博特。

碰巧林东阁又用雇人做借口去遮掩饮品编程相关的事情,在确认他们的确有雇人的意向之后,瑟维把嘉博特介绍给了他们。

维修充能老店名义上的维修主理响虎肯定是不介意的。

有人接手那些他其实不太感兴趣没有太多技术难度的日常修理,他高兴都高兴不过来,正好有时间研究自己想研究的东西。

抠搜大户老鬼更没意见,在他看来这是用副理的价格雇了一个主理虚无,这种占便宜的事儿老鬼向来热衷。

更何况万一用熟了的话,响虎到时候离开嘉博特也正好可以顶上,以免马鲁达达到时候麻爪。

嘉博特被安排在了跟马鲁达达上下房间的位置,以方便他与马鲁达达熟悉。

那会儿嘉博特正专注着某台探索者机体的膝关节磨损位更换。

雅可可走到他身后想了想,觉得林东阁嘚瑟起来的丧心病狂是连嘉博特都不会放过的。

于是雅可可拍了拍他的肩:“一会儿林东找你显摆的话,记得别搭理他。”

嘉博特一回头见是雅可可,赶紧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反倒把那因为只是简单更换关节位,并没有关闭供能体系于是清醒着的虚无撂那儿了。

才几天功夫,他跟店里的人都还不熟,又刚从命运的关键节点迎来转机,一时胆怯的不行,弱弱的答了一声:“哦!”

坐那儿等换膝关节的虚无因为是常客,却比他更熟林东阁,于是很感兴趣的问:“咦?林东又要嘚瑟什么?”

雅可可扫了他一眼答道:“日常嘚瑟。”

她搂头打断林东阁的,哪儿知道林东阁嘚瑟什么啊?不过在雅可可看来林东阁所有的犯贱嘚瑟全部都是日常嘚瑟就是了。

看了看嘉博特噤若寒蝉的样子,雅可可摇了摇头,看来林东阁的犯贱在这位面前是得不到太多快感了,倒是她平白好心了。

终于,我们的小少女奔向了她终极的目的地,响虎同学的区域。

我们不能说雅可可绕了这么大一圈是因为害羞而遮掩自己原本的动机。

因为不会有人会因为这种事取笑雅可可,雅可可也不觉得自己想见响虎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地方。

问题是,雅可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想念响虎,她觉得自己只是不习惯而已。

从响虎诞生在终焉开始,他们一直是形影不离的状态,哪怕是偶尔的分开也是只要想就能马上相见。

他们之间没有过这种每天固定需要分开很长时间,各自手头有自己需要完成的工作,不能够一抬眼就看见彼此的状态。

雅可可自己都没有发现,最近她特别黏响虎,只要维修充能老店结业之后,她都喜欢一直腻在响虎身边。

这一点上,或许是男性的思维没那么细腻,或许是更懂得克制,或许是因为有自己投入专注的事情,响虎的不适应感表现的并没有那么明显。

这其实会让雅可可潜意识里有一些不开心,但她同样并不明白是为什么。

也所以,雅可可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找借口过来见见响虎,潜意识的小傲娇让她下意识的拒绝承认这样的想法。

响虎也正在忙,他接到了维修充能老店第一单的探索者机体定制的活儿,无比专注的在钢铁和线缆间捣鼓。

雅可可站到了他的身后,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腰。

“嗯?”响虎用鼻音传递着疑问,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雅可可再次捅了捅响虎探索者机体的腰间,略用了些力气,如果不是响虎努力保持住了平衡,几乎都向前跌去。

响虎诧异的回头,然后,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了他的仿生面孔之上。

那笑容太明媚,若艳阳映于纯白的雪地,又如惊鹤掠过微漾的芦苇。

他平日里因为过阔的嘴看起来像在微笑的表情,与这个笑容相比的话,都能算作是板着脸的严肃了。

因为这个笑容,雅可可的心情略好了一些。

“咦?雅可可,你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响虎丢开手中的东西,用双手握住了小少女的双手。

第49章 查索迪亚的爆种探索者机体

“林东阁一会儿要找你嘚瑟显摆。”小少女总算是没忘正事儿,固执的坚持着警告响虎。

其实不用真的抽出太多花在自己专注的事情上的时间去陪伴。

只是对难得的相见表现出足够的期待与惊喜,就足够让很多因此被忽略的女性们觉得安慰和被治愈了。

只要你恰当的表现出她的存在有会让你无法完全专注的影响力。

连莽如雅可可这样的小少女也毫不例外。

“咦?他不是每天都嘚瑟么?”响虎有点诧异:“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小少女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心有灵犀,她也这么觉得,找到共同认识的感觉就很棒很奈斯了。

“瑟维找过他,回来他就特别嘚瑟。”雅可可意简言骇,简单的介绍了这次的情况。

“哦,大概他饮品编程的外单薪水到手了吧。”响虎仍旧没松开雅可可的双手,却准确猜出了事态。

只是他对于值得雅可可作为借口专程来警告的林东阁嘚瑟程度的猜测显然没到火候。

“嗯呢,不过不像是只是收到酬劳的程度。”警告完毕,小少女谨遵自己的表面心意抽出了双手:

“行了你忙吧,我去外面了。”

心满意足的离开,面瘫着的面庞丝毫不流露内心澎湃的笑意,但离开的步伐却是错着步子蹦蹦跳跳的姿态。

毫无表情的脸和欢快的步伐形成怪异的反差,有意外的萌感,连嘉博特都被吸引了注意。

“雅可可,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了响虎一句。

响虎的眼部探测仪却依旧保持在雅可可离开的方向。

“嗯呢。”他答道,却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你们都是顺茬儿,人家是专程过来见项胡的。”正伸直着腿做膝关节轴承更换的熟客都看出来了,有些羡慕的拆台曝光。

来多了的客人都不可能看不出响虎和雅可可的关系。

在性别意识相对淡漠的虚无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关系,但却罕有如佛陀心尘之于恒河沙数,稀少成奇迹的程度。

正因为少见所以每每看见,都忍不住羡慕啊。

“哈哈。”响虎假笑了两声,也不反驳,直至雅可可的背影消失在维修间与门面厅之间的小门良久才移回目光。

他最近的确挺忙的,忙到有时下城区宵禁维修充能老店打烊之后,还带着雅可可一起在维修间忙碌。

因为他刚接到了出腐海之后的第一单探索者机体设计定制的活儿,不是像马鲁达达那样的机体调整,而是完完全全的重新设计定制。

如果换半年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为一名捕奴者尽心尽力的设计制造探索者机体,但现在他正在做。

正如之前老鬼他们猜测的,稻香城外围的捕奴者们的日常补给,都是在稻香城下城区进行的。

他们甚至都有在稻香城城邦下城区登记的虚无身份,只是又一定程度的脱离下城区的虚无经济生态罢了。

捕奴者可是c区业务的大头儿,而且不是想接就能接到的。

他们不止因为机体剧烈活动频繁,经常有自带维修师处理不了的机体故障需要到d区以上的店铺来修理,而且也是d区和c区廉价的零件来源。

稻香城外的捕奴团,一般只保留他们捕奴所得的核心存储与处理芯片。

被捕捉的探索者机体,他们一般都是就地处理给下城区c区与d区店铺的。

根据新旧程度不一估价,拆散后取其中尚能用的部件,比林东阁联系的长期供货商所给的价格都低廉七成左右。

对于捕奴者们来说反正也是无本买卖,又不是新的,卖出去就是赚。

这是明面儿上的事情,各类维修店铺使用上倒也以更便宜的价格核计费用。

而对于下城区的穷苦虚无来说,只要能省位币,哪里管得上零件新不新?

倒是有部分手头宽裕的虚无,嫌弃是用过的零件,担心其中有什么问题,才会使用全新的零件配备。

对于此类零件,店家有没有以次充好只是收了个更贵的价格,实际仍旧是从这些废旧探索者机体上拆下来的东西,那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熟悉这些门道之后,维修充能老店也不得不跟捕奴者们打起了交道,不然以他们的成本价格等同是拒绝了绝大多数虚无的光顾。

人们对于某些行为的反感,往往会随着跟进行这些行为的人的接触而一定程度上的消融。

比如你对骚扰电话深恶痛绝,但随着认识几个做电话营销的朋友,了解他们面对不同反应时的心情,总是难免再次接到骚扰电话时口气柔和几分。

你会继续厌恶这种对人形成打扰的推销,讨厌选择这种营销方式的决策人,却不会对底层执行营销政策而辛苦谋生的人员有太多反感。

响虎对于捕奴就是这样,虽然之前接受了马鲁达达,但其实对于所有从事捕奴的人仍旧相当反感。

而随着跟这帮人接触的深入,他开始了解到捕奴也不过是人类为虚无设计的生态链条中的一环。

就如猛虎之食鹿,众人皆言虎之恶,但食肉的猛虎也总归是要生存的啊,是生态结构与遗传决定了它肉食者的角色。

更何况在虚无之中,虎和鹿的角色并非那么先天。

譬如马鲁达达,在前一天是食虎的据点虚无,后一天成为肉食的虎,再后来不也成为了躲虎的鹿么?

响虎开始了解路德-斯宾格所言为生存的为恶算不得恶的背景。

捕奴团不过仍旧是人类主导的虚无现象,不会因为谁的从事和不从事而衰败消失,却创造了让一类虚无坦然活在阳光下的权力。

虽然心里仍旧不是很喜欢,但响虎对于捕奴者的反感的确是不强烈了,他还有了个别出自捕奴团的朋友,譬如查索迪亚这朵奇葩。

他现在手头正在设计制作的探索者机体就是查索迪亚的。

那是一个很难让人反感的家伙,粗暴豪爽又直接,有些大大咧咧又有天生的果决,待人极好。

也正式查索迪亚,帮助响虎实现了对捕奴行为与从事捕奴的虚无之间的认识分离。

这家伙原先是壳阳城的格斗虚无,据说极厉害,反正三来两往居然让他挣得了一份自由虚无的身份。

自由了干吗?他挺茫然的,然后就听说了稻香城的传说。

壳阳对于自由虚无,特别是查索迪亚这样以英雄式的方式获得自由的虚无其实算宽厚了。

至少壳阳绝对不会发生驱逐他这样的自由虚无并没收财产的事情。

但人总是向往着更好的环境和秩序。

失去了目标的查索迪亚购买了一张挂靠在某个人类名下的捕奴团执照,纠集了一帮虚无一路上堂而皇之的到达了稻香城。

然后他就发现,在稻香城下城区这样的环境下,他和他带来的这帮人基本没太大的可能能活下去。

这家伙转头就带着这帮人在稻香城城邦范围外,开始真正做起了捕奴团的生意,并做得有点风生水起。

对于他自己的捕奴行为,这家伙是这么解释的:“就跟玩儿鬼抓人的游戏一样,我做鬼他们扮人,输了游戏的那方自然得有一些惩罚。”

他想的就这么简单,而你都很难责怪他恃强凌弱,因为这家伙的捕奴团独轮驱动器和浮空滑板、磁力束缚枪械一切应有的都没有。

他们是靠基础肉搏来抓流浪自由虚无的,按他们的说法这叫做公平玩儿游戏不搞装备碾压。

他只是在整体规则允许的条件下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你不可能要求他们放弃自己擅长的事情去在稻香城的矿藏中挣扎,做一个随时可能耗尽能源的零工虚无。

他某种程度上会让雅可可、响虎和林东阁想起野春至,所以响虎对他印象极好。

但这家伙的探索者机体,包括他们整个捕奴团的探索者机体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

响虎都好奇他们是怎么撑着从壳阳走到稻香城来的。

这帮家伙大部分都是用的壳阳产的格斗探索者机体,那是一种将民用探索者机体设计思维做到极限的设计思路。

这种思路只考虑一定时间范围内机体功能的极致输出,根本不考虑后果,过了时间范围机体作废都无所谓。

这是跟响虎原本科班的官方设计思路完全违背的一种疯狂版本的思路,但对于格斗探索者机体来说极为适合。

赌上性命的决斗中,输了芯片搞不好要被挂上英魂墙谁还在乎机体坏不坏?

赢一场收益也不必在乎这几台探索者机体的成本。

这类机体设计思路大都狂放粗暴,日常行动使用大都故障率极高,唯一能保证的就是特殊状况下的爆发就是了。

所以查索迪亚的捕奴团特别穷,各种层出不穷的维修费用占了他们日常支出极大的部分。

说什么不用装备碾压,其实他们的实质是,别的捕奴团常用的那些设备他们原先也买了,后来发现用不起就又卖了。

他们是维修充能老店开业后那阵响虎目测体检蹭成本维修的主客,后来一来二去熟了之后也成为老店的常客。

这是因为响虎厚道,修的太多有时候免费给他们改改结构避免太频繁的故障。

别的店才不管,反正是你设计问题我照样修了就完,不怕你不来给我送位币。

这其中故障率最高的就是查索迪亚的探索者机体,因为他的机体爆发起来最厉害。

这种机体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日常应用,设计思路就是检修后短时间流畅运作加破坏性高爆发。

但查索迪亚就习惯了用这种机体,你给他换台普通的没法儿他浑身不自在没安全感。

可是谁也不会喜欢整天时不时就来一下故障的感觉啊。

给他们修多了,响虎倒有了一套将这种疯狂设计与日常设计结合的方案:用模式转换的方式来实现安全耐用。

也就是说,在能保证日常极少故障率的成熟方案上嫁接他们的高爆发设计的一种探索者机体设计思路。

日常行动时候,采用日常模式减少故障;部分时候采用超载模式会一定程度损伤个别部件的使用寿命。

爆种模式功率全开,包括个别部位某些损坏性的强力模块启动,保证你爆种完了必然躺,但给你完全不输于这种疯狂设计的输出功率就是了。

这只是响虎针对查索迪亚的日常应用想出来的一种设计思路而已,但查索迪亚极为感兴趣,他假公济私的为自己提出了一台量身定做的设计定制订单。

他原先那台要这么改就跟重做没分别了,只能设计定制。

响虎也因此获得了第一笔设计定制的订单。

查索迪亚的捕奴团说起来他是团长,玩儿的确是大秤分金的公平主义,查索迪亚也得腆着脸说自己甘当小白鼠才能省出资金搞这个。

也幸亏有响虎这边日常改改小设计帮他们节省,不然他们也很难省出这定制一台探索者机体的位币。

但思路是思路,实现起来真的困难重重。

从普通模式到超载模式倒还好说,其实制式探索者机体是具备保护性功能限制的。

响虎只用将功能限制设置触发开关而不是刚性限制,就能实现普通探索者机体的模式两极化。

但爆种模式的话,就不是触发开关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响虎竭力将查索迪亚原本探索者机体设计中各类爆种模式专用的模块进行合理化布局,试图弄出一款日常耐用的制式思路探索者机体。

但很多匪夷所思的设计,与很多功能冗余的部分在爆种时候的必须性让他觉得没有办法节省,而保留的话日常使用不可能不出问题。

随着可行性研究的深入,响虎真正吃透了这一派的设计思路,他发现这其实是一种从根子上就没有办法进行优化的设计思路。

以挥拳为例,这一派的设计会直接找出来能够最快捷力量最沉重的结构模式,完全不考虑这种设计对于机体的瞬间破坏伤害。

再然后,他们会反向来推算,在这种结构下如果不爆发,保证十分钟或半个小时不出问题的话,最大的速度与力量是多少?

挥拳模块的设计由此定型,他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日常,也没有考虑过超载模式安全维持更长的时间,因为那意味着需要进一步降低最大速度与力量。

这就很无解了。

第50章 不堪热情而决定落跑的林东阁

挥拳只是一个比喻,此类极限结构的功能设计在这类探索者机体的各种部位多处采用。

真正吃透这类格斗用探索者机体之后响虎发现,他原本以为的逐步解锁输出功率实现三级模式的思路基本不适用于这类机体。

日常安全耐用的结构不可能通过限制极限输出结构实现,从结构原理上都不兼容。

这就像斧头与水果刀的区别,斧头是格斗用探索者机体,而水果刀是日常用机体。

响虎的研究或者说设计思路已经走入了死胡同,但雅可可偶然过来跟他提起的瑟维却给了他另外一种思路。

他想起来瑟维华丽的探索者机体上那些长长更换的装饰用宝石及贵重金属。

有些时候解决问题的思路最忌讳的是单向,以加特林机枪的发明为例。

在弹药装填速度限制射速的时候,技术的发展未必是一门心思的攻克这个难关,想办法绕过这个难关同样意味着技术的进步。

在马克沁的自动装填被发明之前,加特林采用多管装填依次击发来绕过这个问题。

在金属工艺发展到能承受快速击发对枪管造成的过热现象之前,马克沁采用枪管外套水箱的方式冷却枪管。

在半自动手枪被发明之前,左轮手枪同样采用转子弹巢来实现弹药的自动装填。

迎难而上的执拗在科研类别中或许是一种优良品质,但在实用技术的发展中,有效绕过难题与解决难题具备同样的价值。

而由于探索者机体外形固定的拟人型结构,躯干传动结构的形式基本固定,我们所说的极限结构多是指能源传输结构与电子指令系统。

容易出故障的也大多是这些部位。即使有部分涉及到物理传动结构,也大多为关节位的小型结构。

响虎想到的是加特林机枪快速转动的转子和左轮手枪上转动的弹巢。

按响虎的设想,如果他的三种模式分别以日用型的可靠部件模块和极限型的超载爆种模块两种可轮换的结构来实现,是不是就能实现兼容了?

指令系统与能源系统都并不怎么占探索者内部空间,所以根本不用转子,只是多拉几条线和管路,在需要使用的时候实时切换就可以了。

用其原理,而并非是用其形式。

真正用的上转子的是一些采用了特殊结构而致使故障率极高的关节位,只用将外装甲做得略微臃肿一点,多容纳一个日常用关节的实体转子就搞定了。

这样一定程度上会提升定制探索者机体的整体造价成本,却完美实现了响虎所构想的可日常使用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构想。

或许他最初设想的同一套系统的三级解锁模式才是真正最完善完美的模式。

但那需要能源结构、指令结构与传动结构包括金属工艺的进一步发展来实现。在现有基础科学尚未取得突破前实现其突破后才能实现的功能性,就是技术革新的意义所在。

有了思路,响虎顿时轻松起来,就好像从一个庞大的脑力迷宫中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快速的串联出两套能源系统与两套指令系统验证切换的可行性,然后构思了一下几个关节位的转子结构,画到了图纸上。

能源系统完全没问题,指令系统存在一定的共振干扰,但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题。

至于转子结构?这种史前就成熟的机械结构虽然随着基础合金工艺与材料学的发展被弃用很久了。

但对于其原理的各类巧妙设计在数据库内数不胜数,可谓是穷尽了一切可能,响虎大把的参考如果还搞不定,那也只能是彻底让位给嘉博特了。

在绘制图纸的时候响虎有些感慨的想到,自己毕竟还是助纣为虐了啊。

毕竟给马鲁达达改进探索者机体后,至少他的机体不会用来抓捕自由流浪虚无,但查索迪亚就不一样了。

查索迪亚可是还在从业的恶名卓著凶名赫赫的捕奴团头子。

但响虎自我安慰的想到,这套方案和这类探索者机体并没有提升查索迪亚的武力值以及抓捕虚无的行动力,仅仅是为他节省了日常维修开支罢了。

理论上讲,日常维修费用的节省有助于降低查索迪亚抓捕流浪虚无的工作热情。

因为不必时时为庞大的维修费用感到压力,怎么着都会懒散点吧?

然而美好的愿望终归只是愿望,半年后当响虎交付了定制机体,感受到这台全新的探索者机体的好处之后,查索迪亚反而爆发了极大的工作热情。

栽在他的捕奴团手里的野外流浪虚无数量直线上升,这从他每次来稻香城卖的残缺探索者机体数量飙升都能看出来。

这是因为查索迪亚觉得用这种探索者机体太省钱了,如果全团都能换上这种探索者机体,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全团彻底摆脱维修费用带来的压力?

这种情况的发生,坐实了响虎自己安给自己的助纣为虐的罪名,他也只能假惺惺的对自己收过来的每具残缺探索者机体鞠躬道歉了。

“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儿。”林东阁拿鼻孔哼哼着嘲讽:“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有种越来越浓厚的伪君子的特质了?”

林东阁当然根本不介意野外流浪虚无被查索迪亚抓了多少,他就是找着机会给响虎添点堵而已。

响虎干笑,其实他的内疚也没那么深,只是仪式感的鞠个躬之后拆零件更心安理得而已。

现实世界虚无生存生态的残酷本就如此,他不会刻意去加深,但也不会再以莫名其妙的道德感去自命超脱和优越了。

变了吗?直指本心不去欺骗自己的自我衡量,的确变了呢,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与他当年初见时候的捕奴团沆瀣一气了呢。

人的转变总是这么不知不觉,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心底单纯善良的虚无少年,但已经不再对无辜受害的虚无们满怀同情。

他改变不了这一切,也就只能去适应这一切,并用虚伪的道德来安慰自己。

他并不自责,因为他记得还是林东阁自己说过的。

伪君子好过真小人,是因为伪君子为自己的行为遮掩,最起码还有所畏惧有正常的是非观,最起码还会有所收敛。

而真小人,则是对自己所为的种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种所谓的我坏但最起码我坏的真并不能让他们的坏有什么本质的改变。

但他并不想以此来回怼林东阁,是因为他知道林东阁最近是真的烦,不让他顺利的给人添添堵他可能真的得疯。

林东阁的烦是因为普林,普林已经调到瑟维那边的机体区市务处了。

林东阁小看了自己装x的影响力和后果,也小看了普林的单纯,普林是认真的拿他当一个长者来尊敬的。

毕竟他亡者的身份,在稻香城城邦内的观念里虽然无法给予人类身份,但基本与人类并无差异。

现在的普林还真的变成了一个开朗谦逊好少年了。

有时候那种孤僻古怪的思维逻辑的形成,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契机造成的恶性循环,影响人一生的所谓性格的形成有时候就是这么偶然。

几百年的旧思维习惯仍旧有其惯性的残留,但谁都无法否认哪怕是装出来的开朗,普林的性格已经摆脱了恶性循环走在了良性循环的路上。

普林时不时的跑过来拜访林东阁,以至于林东阁不得不端着架子严厉的批评他:

“普林大人,这并不是适合您常来的地方。我不得不提醒您,过分的引起注意会为我带来危险。”

普林老老实实的答应着:“哦。”

然后他过两天又来了,还自以为高明的遮遮掩掩悄悄咪咪偷偷摸摸,换了台他自己可能觉得很朴素的探索者机体。

但是再朴素也一眼都能看出来是人类的探索者机体好么?隔三差五的有人类往一家c区的维修店里窜算怎么回事儿?

林东阁并不担心之前列饮品名录那拨人好奇调查他的身份,因为索林顿宴会大成功,连他们姐弟倆父亲的老朋友都深信不疑。

而且普林的打脸又相对巧妙,稻香城城邦气氛决定了内里的人类少利益冲突而相对和睦。

在发现普林性格改变之后,对方还自认在这种转变中居功至伟,觉得自己用错误的过激方式获得了良好的后果,还自命普林的挚友来着。

人家也道歉了,还刻意的亲近,普林也只好有礼貌的假笑着接受了。

所以林东阁存在过的痕迹基本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没有人会刻意调查。

但林东阁还是烦得不行。

但没人调查归没人调查,你要做得太过,也等于是把事实往人眼睛头上送。

他林东阁的虚无登记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饮品编程。

倒的确可以解释说他们是那次事件后认识的,而经过那次事件普林对饮品变成也感兴趣了。

可老鬼勃勃尔他们也不喜欢维修充能老店这种c区店,因为经常有人类来往而显得太特殊啊,他们觉得这对响虎不安全。

而且林东阁自己也累。

作为伪装的神秘大人物,他在普林面前得一直端着。

林东阁的确喜欢装,但他向来自命风趣幽默,装完之后还爱耍耍贱的。

可这种端着只能端着,没得贱耍。

之前一次扮七天过了他装x的瘾,可那时候有入戏的时间,只用维持着不出戏就好。

而现在隔三差五就得普林一来马上入戏端起架子装一回,普林一走就出戏,反反复复的他完全没有装x的快感。

更何况普林对他一副孺慕情深的态度老让他心里毛毛的。

他林东阁一不搅基更不老牛吃嫩草的搅基,二没当人便宜老子的爱好,普林这种神情总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他林东阁这辈子都不习惯接受任何别人主动的太过热烈热情的感情。

连瑟维那儿林东阁都想办法各种明示暗示了,可瑟维苦笑着跟他说她也管不住普林,那孩子任性着呢。

更何况私底下,索米尔是希望普林多跟林东阁多亲近亲近的。

为了避免被牵连,索米尔的确不会因为好奇去调查林东阁所谓的神秘身份。

去调查就意味着对这位林东先生真实的身份有所猜疑和了解,那样要真有什么事儿可能就会被牵连的比较深了。

但索米尔就不信了以他们人类的身份,只是因为跟神秘人物的假身份林东先生亲近点谁还能给她和普林治下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真当宪章对人类权益的保护和宪卫局的神通广大是假的?

不得已的,林东阁被烦到提前回腐海的建议都扔出来了。

勃勃尔和老鬼还是不太放心响虎和雅可可,但他们也知道这样子长了不是回事儿,响虎在的地方不能太招人注意。

最后的两全之策还是老鬼出的,他们准备提前组响虎计划中他以后游走虚无世界的虚无商队。

他和勃勃尔还有林东阁先附近几个城邦和稻香城之间游走,时不时回来看看响虎,等真放心了再用商队的名义跋涉回腐海。

这是他们受查索迪亚的启发想出来的方法。

毕竟作为自由虚无从稻香城长途跋涉回腐海太危险,有个商队的官方身份安全很多也方便很多。

商队人员构成他们都想好了,先在稻香城雇佣一批虚无,到别的城邦后再购买一些清除了显性记忆的虚无逐步替换掉雇佣的人手。

等到商队全是自己人,他们带着商队回腐海,把这批买来的虚无全留在坟堆镇。

到时候坟堆镇的人也好终焉镇的人也好,想雅可可响虎了或者想出来转转了就可以用商队的名义出来。

至于一路上最大的危险据点虚无,他们根本都不在乎。

有一张虚无商队的执照对他们来说就够了,手里的货物什么的尽可以让他们全拿走。

而等响虎想离开稻香城了,也刚好用出去找久无音讯的他们的名义,带着雅可可加入别的虚无商队。

已经顾不得漏不漏财了,毕竟维修充能老店至少是已经走上了盈利的路子,还有林东阁赚来的1枚二代币,组个虚无商队也不算太惹眼。

主意一定下来,林东阁果断就天天不着屋了:买商队专用的履带式货车、招募人手,考察货物……

反正能说出来他要干的事儿多了,只要能躲普林,你说他去干啥了都行。

第51章 奔向远方的履带三轮和别后日常

然而,让响虎比较尴尬的是,除了考察货源,那些林东阁作为借口躲出去的事,最后一项都没落实。

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最后是共乘一辆史前俗称三侉子的三轮摩托,离开稻香城的。

如果说与史前的三侉子存在什么差异,也不过是能源驱动系统和履带式的车轮罢了。

说到履带式系统,这是行走在果核时代现实社会中车辆的标配,因为大抵不会有人去做路面维护这样的事情。

履带式就以其更优秀的路面适应能力取代了绝大多数的陆地行进方式。

喷气悬空系统是另一种选择,但可惜这种系统相对来说的耗能巨大而仅取得了小范围应用。

最高评议会官方这种土豪当然是不在乎的,所以连垃圾车都是采用的动力货仓这种悬空飞行单位。

但不管怎么改进,履带式系统的减震是没有办法做到太好的。

也所以在勃勃尔驾驶着三侉子腾起一阵烟尘远去的背影中,坐在挎斗中的林东阁挥手道别的声音都抖得如同某种以颤抖声线发音的史前名为绵羊的家畜的叫唤声似的。

老鬼最后抠搜的保守决定了这次商队的规模,三人,一辆挎斗车,几个大包裹。

因为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行商情报与计划,大规模采购与盲目扩大性上规模在老鬼看来等同是个笑话。

老鬼原本以为能在出发前搞到这些情报来着,但现阶段行商环境已经不比他们当年,各商队对自己的情报守口如瓶。

他也已经远离那个圈子太多年,没什么有用的交情来给自己换来这些情报。

所以一切计划被叫停,老鬼果断组建了最小规模的虚无商队——或者我们用商贩这个称呼更为合适。

他们其实更像是走街串巷的虚无商贩多过商队,除了存储系统内正宗正版官方认证的商队执照。

执照可以帮他们躲过捕奴团和其他商队,包括其他官方机构的攻击。

这种小规模行商的形式,更能让大多数据点虚无对他们失去兴趣。

所以这类形式在稻香城城邦并不少见——毕竟稻香城城邦的最大特产是并不需要太大载重却价格高昂的天然宝石。

只是,不要以为因此这类行商形式就安全了,常规危险避开后,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却是看似处于被各种欺负的流浪自由虚无。

豺狼一直被猛虎捕猎,但你若因此就以为豺狼温顺可怜,那自然就会受到惩罚。

每一个流浪自由虚无,以及流浪的自由虚无小团队遇到比自己弱小的其他虚无的时候,都是饿狼。

落到他们手里,会更惨。毕竟据点虚无还会考虑你又卖不掉抓你做什么。

但流浪自由虚无袭击你很可能只是需要你探索者机体里的某些零件和某个关节。

三侉子远胜于步行奔跑的速度将是他们唯一的凭借。

当然,三侉子上架着的旧式重型活力加特林机关炮是这种凭借的重要一环。

热火力武器对于钢铁构造的探索者机体效果并不好,但那仅限于你要战胜另一架探索者机体。

加特林机关炮这种以火药驱动钢铁弹丸的武器,轰碎少量袭击他们的流浪自由虚无的腿部装甲还是没问题的,虽然对准头的要求比较高。

而更大的好处在于只要带足弹药,基本上不消耗能源。

原本反对这一计划的林东阁,在发现三侉子上一般都配备这类中古装置后果断改变了注意,陷入某一种狂热。

“火药与爆炸,喷射的弹丸才是真男人的浪漫啊。”他癫狂的叫嚣,并在试车的时候于稻香城的郊外打光了五个基数的弹药。

也不知道他那看起来有些羸弱文弱反正就是弱的中年小白脸面部姿态,跟大家理解中应该胸毛飘飘胡茬遍布伤痕满脸的真男人在哪里存在半毛钱的联系。

心疼的老鬼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毕竟试车的时候对方只给了他们一个基数的免费弹药体验额度,剩下四个可是要付费的。

“我自己买单。”但因为有林东阁的这句话,老鬼毫不犹豫的原谅了他。

反正丫现在是彻底的土豪,老鬼巴不得所有路上要用的弹药都由他自掏腰包而不花费公中的位币积蓄。

送行的响虎、雅可可、马鲁达达都面无表情,毕竟这三个货这次的形成也就是在地图上附近的几个城邦与聚居点转转。

他们带的也就是在机体区a区店铺采购的,据说当下流行实行的宝石碎边角料制作的一些女性探索者机体即插即用式的小装饰。

成本不高,但由于出售太零碎,大型商队不怎么屑于携带,反而导致了在其他城邦中售价虚高有市无价。

所以这次的行商时间不会太长,大抵也就是三五个月,最长也就是七八个月的光景。

这种长度的时间对于虚无来说,大抵也就是史前人类的几个星期罢了,如果因此而情绪化的话,也未免太过矫情。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响虎和雅可可来说,那三台探索和机体等同是他们与腐海所有记忆仅有的联系了。

这次他们的远行等若是拉开了离别的序幕,若说没有丝毫伤感的话其实也不太正常。

这种不正常的确出现了,因为在场另一个人巨大的悲伤让他们不好意思暴露甚至是怀有那一点点小伤感。

那个人是普林,他不知道是被谁点醒,终于换了台不再有任何人类习惯的浮华装饰的探索者机体过来了

或许是家里虚无仆役原本使用而后来废弃掉的,真正简陋到有些破旧,但林东阁看了还是很无语。

你说你那么旧的探索者机体用这么新的仿生面庞算怎么回事?

不过在于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类们而言,或许没有了仿生面庞做不出表情,会让他们等同于不懂怎么交流吧?

即使林东阁近半年已经毫不遮掩的表露出躲藏着他的意思,这个真是年龄近千岁了的单纯人类青年依旧对林东阁怀有真诚的孺慕之情。

我们并不知道林东阁这种性子和在他面前的表现到底是在哪儿像他父亲逝去多年的父亲了,再或者是让他感受到了自幼缺失的母爱了。

这位数百岁的青年真实的红了探索者机体的眼眶,并陷入到沉重的悲伤与悲痛中。

响虎毫不怀疑探索者机体的仿生面容如果有流泪的功能的话,此时这位青年必然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虽然之前他也很难见到,但存在相见的可能,或者说就算不相见至少还清楚的知道存在同在一个城邦中的物理距离都能让他觉得安慰。

而林东阁坐着三侉子的离去对他来说,似乎是他人生中又一次重要的失去。

商队虽然没有雇人,但维修充能老店里却是雇了人的。

老布朗介绍了一个有机械底子的失业光农过来,嘉博特也拐了一个原先店里的万年学徒,响虎倒是有些解脱出来了。

实际维修的积累对他来说,更类似于汽车设计学院的学生到修理工厂打工实习。

实际实用的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也并没有太多新鲜的东西,所以他干脆的把维修车间彻底交给了嘉博特。

这对嘉博特来说近乎是实现了毕生的梦想,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拐带了原先店面的万年学徒过来给自己帮手。

响虎就在门面那边当小老板陪雅可可,有空就自己构思设计自己理想中的各类探索者机体,有想法了才去维修间捣鼓实践几下子。

查索迪亚捕奴团基本都在漫长的攒钱期之后才给响虎下一台新探索者机体的单子。

他们捕奴团那些探索者机体响虎早就基本吃透了。

不像查索迪亚那原先第一台带实验性质的原型机设计,基本在原有机体上加装多模式系统响虎都能搞得定了。

但查索迪亚拥有比较原始的公平思想。

既然自己搞了一台全新的超好用的探索者机体,团里的其他伙计肯定晚归晚一点,肯定也要有就是了。

建议归建议,他既然一根筋的坚持,响虎自然也无可无不可。正好最佳方案的不被采用,也能安慰下响虎心中那虚伪的道德感。

但他们团的活儿对响虎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意思了,改造与重新定制,响虎只要给出设计方案与图纸嘉博特都能完成了。

在最初的几台之后,这对响虎已经是没有太多趣味的重复工作了。

充能的服务内容,在没有老鬼坚持也带不来太大利润的情况下,就成了完全看雅可可心情的项目了。

原本也是用来打开局面的项目,c区店铺用充能业务减税的可操作性其实并不大。

在成熟商业模式下,很多我们以为独创性的发现,其实都是老前辈们早已验证过行不通的。

反而很多我们以为肯定有人试过了行不通的方法,倒也许其实并没有人试过。

雅可可无聊了,会把门头匾额上充能两个字的字样亮起,这说明今儿维修充能老店的充能业务限时开放。

反之,则哪怕你进来问,雅可可也会不耐烦的告诉你,今儿不充能。

但人之为物,哪怕是以虚无形式实现的人性,总有某些对稀少事物趋之若鹜的病态心理。

因为难得撞见的c区店铺提供的充能服务,一时居然能成为下城区种种都市传说中的一项。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据说能享受冰山小美女亲手给充能的虚无,在连续七天内必然有好运降临。

这事儿当响虎去市务处办理税务相关事务的时候,瑟维都好奇的问起了,响虎一脸愕然完全不知道这所谓都市传说的来由。

雅可可更喜欢的活儿,是窝在柜台前等响虎冥思苦想中遇到某些涉及计算的问题,于是丢给她演算。

这时候雅可可就会格外开心的开始运用她堆在数据库里差不多已经长蘑菇了的数理知识,给响虎打下手做辅助。

察觉到了之后,响虎偶尔也会丢一些构思中未知成熟与否的不成熟思路中的内容给雅可可演算。

总归也是让雅可可过得充实些罢了,是不是有实用意义?响虎连自己一直琢磨的几种机型都不知道是否有实用的机会,雅可可哪儿会计较这个?

除了查索迪亚捕奴团,也偶尔有些听说响虎给查索迪亚设计定做过探索者机体,水平极高且收费低廉的虚无找上门。

虽然极少,但每一次响虎都非常兴奋,这意味着他很多对探索者机体构思中的新想法有了试验的小白鼠。

雅可可充能业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累到马鲁达达的光农工作也没那么有必要了。

他跟老布朗已经熟悉到一定程度。

隔三差五去光田一趟约着去商业区里部分接入梦境系统的感官店,享受一下梦境系统内喝点小酒吃点啥扯闲聊天的乐趣,交情反而比日日相伴更好了。

对早已盈利的维修充能老店来说,这点花销也不算什么了。

响虎也没有继续扩大业务的想法。

一来是他们对于赚取更多财富的确没有太大的向往,平克言传身教的咸鱼性深入骨髓。

二来是老鬼他们还在的时候他们就商议与研究过,就稻香城城邦的商业模式,少许盈利反而是最佳状态。

否则重新划定税额的时候,前几年过高的平均营业额必然导致固定税额的上升,反而导致店铺坚持不下去的情况。

普林倒还是时不时来维修充能老店逛一逛,一来除了聊林东阁也没别的事儿,时不时的重复问起响虎他们与林东阁遇见的情形。

响虎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早就和林东阁及老鬼他们商议好的剧本。

他们在被捕奴团追捕的过程中林东阁救了他们,然后一起旅行到稻香城云云,然后尽量把林东阁描述的各种睿智不凡。

然后普林就很感慨很感伤,反反复复再告诉响虎林东阁在梦境系统内的装x故事。

以至于某次普林走了之后雅可可跟响虎说:“杰贝妮卡婶婶有竞争对手了呢。”

响虎苦笑无语,不知如何作答。

时间到达果核历770年的8月27日。

距离林东阁他们出发的3月16日将近五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陌生来客来到微信充能老店,给雅可可和响虎带来了林东阁他们的消息。

第52章 一封远方游商的影像来信

陌生来客是另一只虚无商队的成员,他是在两个月前于稻香城附近的菲茨城遇见林东阁他们的。

他为响虎和雅可可带来了林东阁他们的影像信件。

这类信笺本可以通过城邦之间的有线线路传输。

有线的线路主要服务于人类,虽然人类不介意虚无也缴纳费用传输。

人类的这类通讯当然是准时准点近乎即时的送至梦境系统内的虚拟人物跟前。

但对于并不在梦境系统内的虚无来说,要找到那个探索者机体,无疑送达难度就倍增了。

对于人类的通讯处人员,就算有确切的收信地址,大多数接收到此类虚无信笺的工作人员未必肯纡贵降尊不嫌麻烦的为虚无收信人去送。

通讯处并没有这样的人员配备。

这类虚无的信笺大多数就处于随意的丢在某一处数据库中。

你如果去问,当地的通讯处人员心情好大抵会帮你找找;如果没人去问,大抵也就是被定期清除了。

而且更可能的是发信城邦或聚居点通讯处的人员嫌麻烦,收了费用却根本并没有发出相应的数据。

所以对于虚无们,更可靠的通讯方式反而是另外一种。

寻找到近期会到达目的地的虚无商队,委托其中某个人员人肉送信。

对于从事虚无商队的虚无来说,这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预付位币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较小额的诚意费用,即时交给负责带信的人员。另一部分较大额的是提前预设解锁条件的费用,以保证带信的虚无真的有送去收件人那里。

费用的解锁条件分为多阶段》

比如这次的带信人员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稻香城可解锁一部分费用,到达维修充能老店并扫描门店景象可解锁一部分费用。

而真的把影像信笺传输给响虎,收到响虎编码的确认,最后一部分费用才能被带信人真正获取和使用。

这种通讯方式落后且时效性极差,林东阁他们原本可以通过发送给瑟维或索米尔、普林他们转交。

收件方是人类或者是人类或者是生活在梦境系统内的虚无的话,通讯处还是会很可靠的。

可收信房如果是以探索者机体形式存在的虚无的话,通讯处唯一可靠的可能就是人类与自己远方固定产业的负责虚无进行的联络。

果核梦境外现实世界中的通讯处,原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设立的。

林东阁他们通过虚无商队带信,而不是通过瑟维他们,固然有想减少在普林感知中存在的痕迹,但最起码的一点是这封信并不怎么重要。

不具备很强的时效性,大抵也就是报个平安随便哈拉几句罢了。

响虎与带信人接通借口,接收数据并为他解锁完最后一部分费用。

叫来维修间内的帮工a奥斯耐法索过来帮忙看着门店,响虎就带着雅可可前往居住间去观看影像信笺了。

马鲁达达恰好因为前一天雅可可来了兴致开放了一整天的充能业务,所以跑去做光农补能源储备了,不然这一封不知道是否适合他看的影像信笺响虎还不知道如何处理。

将右眼设置为投影模式,响虎从带信人处接收的影响信笺被投放了出来。

开篇是林东阁式的浮夸,应该是野外荒野的场景中,两辆偏三斗摩托相对疾驰,挎斗处的两台加特林机关炮向斜上方的天空倾泻着火力链。

两辆三侉子即将撞上的时候突然同时向镜头的方向转向,过猛的转弯让三侉子剧烈的倾斜着,然后保持这种角度撞向镜头然后突然急刹。

两辆摩托的驾驶位和火力位同时推开护目镜,林东阁、老鬼、勃勃尔脏兮兮的仿生面容和另外一个并不具备仿生脸的虚无在镜头前出现。

勃勃尔一脸别扭,老鬼也有些尴尬,只有林东阁得意的咧着嘴站在挎斗里扶着加特林朝镜头叫唤:

“嗨响虎,嗨雅可可,嗨马鲁达达,这开场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帅?”

响虎清晰的看见林东阁这台偏斗摩托的驾驶者勃勃尔的眼角与嘴角在抽搐。

至于林东阁到底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或者条件让老鬼跟勃勃尔同意配合他拍摄这组镜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跟影像资料里显示的那样,他们的商队已经扩充为两辆偏斗摩托,据老鬼抱怨这都是林东阁的错。

他们离开稻香城的第一个月,就遇到了一次袭击,一只有些据点雏形的流浪自由虚无聚落伏击了他们。

林东阁过分冒失的打光了他们储备的弹药,由于地形的不利,偏斗摩托并不能运用速度拉开距离。

是新加入他们的那个据说叫赫努的自由虚无,指引着他们逃了出来,那是他为脱离那个被强行统合的聚落进行的冒险投资。

他赌对了,林东阁与老鬼和勃勃尔商议之后接受了他加入商队,并在附近的聚居点加购了一辆偏三斗摩托,进行了更充足的弹药储备。

反正这类火药驱动的弹药相对于能源来说,便宜到令人发指。

他们小小的商队游荡于稻香城周边的其他城邦与聚居点,专门做些便携的商品转运倒卖的小生意。

在菲茨城的虚无区,他们碰巧遇见了据说要到稻香城来行商的虚无商队,林东阁临时起意想起来给响虎与雅可可发一封影像邮件。

所以他们专程跑到野外拍摄了现在响虎与雅可可看见的这篇影像。

在老鬼絮絮叨叨的唠叨中,响虎和雅可可大概了解了由于没经验,产自稻香城的宝石小饰品他们屯了太多,所以暂时并没有回稻香城的打算。

他们打算把手头的小饰品之类的东西卖光了,再回趟稻香城修整外加补充货物。

至于具体下一步去哪个城邦或聚居点,他们自己也没有清晰的打算,所以叮嘱响虎不用给他们回信了。

除了老鬼的唠叨和林东阁的各种耍帅夸耀,连勃勃尔都难得的多说了几句。

那个赫努也招手朝响虎、雅可可和马鲁达达打了声招呼,听起来声音很开朗的样子,有与马鲁达达相似的自来熟属性。

他的开朗可以理解,毕竟谁从野外流浪的自由虚无赌对了成为虚无商队的一员都值得有如此程度的开朗。

对于野外虚无来说,这种近乎一步登天的好事儿可不会太多。

信笺中还剪辑了部分他们在路上的影像记忆。

比如戈壁丘陵中呼喝怪叫着跨越障碍超近路追逐堵截他们的流浪虚无。

比如野外晚霞中他们在夕阳与晚霞中扎着的帐篷。

比如驾着摩托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中疾驰的风景,远处是漂浮的岩石般厚重的云与青绿色的天空。

再比如其他城邦与聚居点脏乱的虚无聚集区,以及与稻香城城邦完全不同的风貌。

仅只是这些碎片,都已经让雅可可看得非常专注了。

这些记忆景象让她想起了与响虎一起,驾着螺旋飞行挂件在腐海内游荡的日子。

有些岁月当时总是觉得寻常,或许还沉浸在或大或小的烦恼中,却总是远去成记忆里无法重回的回忆时才会真正懂得那时的美好。

如果把时光理解成一维坐标,我们所谓的故乡,或许从来都不是某个在时间的流逝里已经面目全非的地点。

而是记忆的时空中,那段永远回不去的生命的阶段吧?

影像信笺大概是半个小时左右的长度,当响虎彻底播放完将右眼重新调回视觉模式,雅可可还愣愣的盯着那面曾经投影的墙壁发呆。

“想去过那样的生活吗?”响虎摸了摸雅可可的头,雅可可于是眯起眼用头顶摩擦着响虎的手心。

那样,才是雅可可理想的生活吧?

“嗯呢,很有趣的样子。”雅可可像一只懒懒的猫,语气淡淡的,却浸满了向往。

“再等两年,等我略微吃透一些民用探索者机体的某些思路,我们就一起去。”响虎有些抱歉的说着,悄悄把自己的计划往前移了。

“嗯,那我也要那种三轮的履带车。”雅可可说的是三侉子,他可不知道这种武装摩托的准确名称。

“好的,我们就坐那种三轮履带车去。”响虎轻轻的应道。

“还要那种转啊转的机关炮。”作为一枚使用重力战锤的暴力萝莉,没有看过加特林机关炮的发射还就罢了。

一旦看见这种中古重火力发威的景象,雅可可理所当然的为之沉迷。

对于更欣赏暴力美学的雅可可来说,那些虽然对于探索者机体危害更大的磁力束缚弹与磁力光束枪,简直太娘娘腔了。

爆炸才是真正的艺术,轰鸣才是最雄壮的乐章,跟这种带着剧烈噪音、喷射着硝烟及爆炸的火花的中古枪械相比,磁力系列的枪械一无是处。

“好啊,还有那种肩扛式的火箭炮,爆炸起来更猛烈哦。”响虎当然了解雅可可的审美。

“那,我们可以自己出去吗?”雅可可仰着脸问。

这与响虎的计划并不相符。

他原本是想着带着以助手名义跟随的雅可可先猫在其他虚无商队里做维修师,熟悉虚无商队的运作之后再自己单干的。

但他仍旧点了点头,其实作为他来说更倾向于有足够的经验与充足的准备再行事,但经验的累积未必需要按他设想的方式进行。

“要不,下次林东阁他们回来的时候,你先跟他们出去玩玩儿?”响虎问雅可可。

有勃勃尔和老鬼这样的老江湖在,更有虽然不太靠谱但却在某些方面足够可靠的林东阁,雅可可的安全有足够的保证。

先让她去攒些经验,了解一些作为商队行进的必要常识,到时候两人单独出发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对于雅可可明显更喜欢的另一种生活方式,他无法以自己的计划去阻碍。

在最初的新奇之后,稻香城下城区的这种生活对于雅可可而言,明显是过于沉闷了。

但对于当下这个阶段,响虎相信以后未必会有这样的机会让他系统性的形成自己对于探索者机体各类设计思路的深入理解。

并不只是为这些知识能为他带来什么,而是因为了解与探究这些的过程会让他觉得满足。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暂时分开些时日,也未必是不可行的。

雅可可明显有些心动,却扭头看向他:“你不去么?”

“等你先去熟悉一下,以后好带我去啊。”响虎继续微笑着:

“我先在稻香城这边,为我们以后出去旅行造两台更合用的探索者机体出来,我们分工合作。”

“我想想吧。”雅可可的眼神中难得的出现了犹豫的神情,主动选择跟响虎分开对于她来说,无论以什么理由都显然有些艰难。

马鲁达达回来的有些略晚,等到他回来响虎将那份影像信笺再次播放了一遍给他看,毕竟影像信笺中有提到他,他也是收信人之一。

雅可可跟过来看再看了一遍,对林东阁他们视觉记忆剪切的影像部分依旧流露出掩不住的向往。

但马鲁达达却并不如预料中兴奋,神色中的兴奋与欢喜都有些勉强的样子。

响虎也并不打算多问,他性子一向淡,除了雅可可等几个少数的个体,并不觉得自己有为他人开解心事的义务和能力。

但到得响虎播放完影像,并传输完一份影像数据给他,转身牵着雅可可准备离开的时候马鲁达达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他鬼鬼祟祟的探头在居住区左右的走廊里打量了良久,才缩回头来神神秘秘的压低嗓音问雅可可和响虎:

“灵象庄园的乔诺伊比,你们还记得么?”

响虎一愣,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刚到稻香城,他和雅可可逛募工区的时候接了一单去梦境系统内秋收的活儿。

那是那时候一起打短工的伙伴来着,好像也认识老布朗,后来被灵象庄园的费里亚诺选中雇佣为灵象庄园的长期雇工了。

乔诺伊比应该基本在上城区与梦境系统内活动了,能跟马鲁达达扯上什么关系?

“今天我在老布朗那里,见到他了。”马鲁达达神色凝重的说道。

第53章 乔诺伊比的仓库遇鬼事件

只要是去光田收割光能,马鲁达达一般都是会先帮忙老布朗把他的光能设备送回去之后再回来维修充能老店的。

虽然老布朗用着的还是一款很古老款式的探索者机体,但相对较为良好的经济状况保证了机体的保养良好。

而且其实款式虽老,也只是外形而已。内部重要的能源结构与指令系统结构差不多都已经更换成最新式的模块构成了。

从体力上来说,老布朗根本不存在史前社会碳基人类的长者们所惯常出现的年老体衰。

但正如林东阁跟马鲁达达说过的一句史前华夏古语:“有事弟子服其劳。”

虽然光田里的其他人一直笑马鲁达达太过狗腿谄媚,可马鲁达达觉得,只是言语的尊敬未免太过空洞。

他更愿意平时言笑不忌,但日常的实际行为上去表达对老布朗的尊重与敬重。

那种言语姿态不表露,行为举止不流露,只是偶尔貌似推心置腹的认真跟对方说一句,其实我心里一直很尊敬你的,这种尊敬真的存在吗?

老布朗初时觉得马鲁达达有些过份热情了,其实有些抵触。但经由马鲁达达百折不回的二皮脸坚持后,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待遇。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重视与敬重,也因此老布朗有些格外的喜欢马鲁达达,真正视之为亲近晚辈这种虚无里并不存在的亲密关系的那种。

从巷居到老布朗的鸽子居,有一条比较僻静的窄巷,窄巷是类似“了”字型去掉上方一横的形状。

由于之前跟随小朗杜纳的习惯,马鲁达达跟自己尊敬的人一起行走的时候,总是落后于一两个身位的。

所以当等在“了”字形下半部分的乔诺伊比看见拐过拐角的老布朗的时候,马鲁达达依旧在“了”字形链接上方一横的短斜笔部分。

“布朗先生,你绝对想不到,稻香城梦境系统里的牲畜和物品居然……”

似乎因为等得太久以至于焦急,再或者是他想说的事情给他太大的震惊,他一见老布朗就扑上来说道。

然后,他就看见了意外存在的马鲁达达,两人大眼瞪小眼。乔诺伊比因为这意料外的状况完全的呆住了。

马鲁达达先反应过来,知道乔诺伊比要说的话恐怕是不太适合自己听的。

所以他干笑了两声,摘下自己探索者机体身上背着的光能设备,就准备递给老布朗之后告辞了。

反正离老布朗的鸽子居已经不太远了,有乔诺伊比帮忙的话,其实也不太用得着马鲁达达。

老布朗却摇了摇头,先对乔诺伊比说:“进去再说,别在外面瞎嚷嚷。”

然后转头对马鲁达达说:“正好有些事情一直没说,不是瞒着你们,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正好,一起进去吧。”

乔诺伊比有些反对的意思,他略显着急的想开口说话,却被老布朗用手势制止了。

“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老布朗说。

所以马鲁达达就跟着老布朗和乔诺伊比进去了老布朗的鸽子居。

老布朗的鸽子居也是2x2米的格局,放着一张开盖棺材一样的金属探索者机体平卧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马鲁达达熟门熟路的放好了老布朗的光能板储能包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左右看了看,找了个箱子坐了下来。

那边老布朗早就已经坐到了开盖棺材头部位置的小柜上,静静地等着乔诺伊比开口。

乔诺伊比欲言又止,他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转过头过去看看马鲁达达,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开始沉默。

“是遇到熟悉的虚无了吗?是动物还是物件?”见他不肯开口,老布朗干脆自己出声询问了。

等等,熟悉的虚无?动物?物件?老布朗在说什么?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么?

马鲁达达一脸懵,心说我说我不来吧您还非让我来,我来了您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乔诺伊比却是满脸震惊的看过来:“您……您您您……知道?”

老布朗耸了耸肩:“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事儿在稻香城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只是大家不愿谈起罢了。”

马鲁达达看了看老布朗,又看了看乔诺伊比,果断放弃了插话询问的打算,努力降低存在感扮演着小透明在旁边默默看戏。

有了老布朗开头,乔诺伊比终于顺畅的将自己似乎憋了很久的话顺畅的讲了出来。

刚进入灵象庄园的时候,乔诺伊比是有些忐忑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那种感觉有点像你倒霉到兜比脸还干净,出门路边捡烟屁股抽的时候发现一张别人扔掉的被踩的脏兮兮的当期彩票。

你无聊拾起来的时候旁边刚好有个开窗外放电台的出租车停下等客,车里正好在报本期中奖头奖彩票的号码。

然后你居然发现,那电台中报出来的数字,居然跟你手中那张脏兮兮的彩票上的号码一毛一样。

这个时候,降临在你身上的,一般并不是狂喜,而是难以置信。

这是不是在做梦?

我是不是疯了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会不会有失主突然找过来说这是他的彩票?

踩这么脏了兑奖人家不会不给兑吧?

兑完奖之后彩票的原主人照过来怎么办?

理智会在思绪内制造各种靠谱和不靠谱的负面猜想,来压抑你的狂喜。

当遭遇太过巨大的意外惊喜时,并不像一些小惊喜会让内心拥挤膨胀着清晰的喜悦。

整个人反而会陷入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觉中,难以相信自己的幸运。

你会怀疑这种幸运,是不是命运引诱你陷落入更深层的悲惨地狱的甜美陷阱。

在丢失光农工作后,乔诺伊比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被灵象庄园所雇佣的。

然而,彩票的奖金终于踏踏实实的落了袋,你甚至开始花销起来,买来了很多你以前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东西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你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一些小担忧,万一彩票的原主人找过来怎么办?

然而另一种混不吝的想法却已经开始在你心里茁壮成长,找过来又怎样?最多回到以前,反正大爷我已经享受过了。

你开始相信自己的幸运。

对于拥有完整人类思维程式的虚无来说,以探索者机体的身躯在现实世界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在梦境系统内生活相比较。

那如同是一个连续多年,浑身被打着强力麻药如行尸走肉般的人,突然摆脱了那样的境地。

能够完整的拥有感知,清晰的感受一切,本来就是一种无价的财富。

梦境系统内的短工之所以不受欢迎,是因为短暂感受过这种美好之后,现实会粗糙到更加让你绝望和难以忍受。

相反付费后少少的体会片刻,反而不会让你太过沉迷。

能实现失业光农到梦境系统内长期雇工的华丽转身,对乔诺伊比来说幸运程度基本远超史前几千万彩票头奖的中奖。

更何况,费里亚诺的眼光很准,乔诺伊比真的很喜欢这种简单重复单纯体力付出的农田工作,他本来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到有些愚笨的人。

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幸运的乔诺伊比,开始以如守财奴的姿态享受着自己的彩票大奖。

以三等农田工的身份,他认认真真完成所有交付给自己的工作,努力到令人发指的同时又谨慎到令人发指。

日子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龟速往前爬行着。

灵象庄园的牲畜有些让人惊诧的乖巧听话,但乔诺伊比本来就没有接触过史前的牲畜动物,并不曾发现这其中的诡异。

倒是类似装稻谷的箩筐会自动排队,一个一个等候他装满自己后自动迈动着下方长出来的小短腿去到谷仓这类事件会让他惊奇。

乔诺伊比并没有怀疑稻香城城邦在违反禁令搞什么人工智能,最高评议会对于人工智能的禁令是连所有虚无都知道的。

毕竟被允许开发人工智能的话,除了亡者们,其实基本都不会有他们这些虚无的诞生,这是每一个虚无思考自我的时候都会清晰认知的事情。

不管在他们看来,自我的这种诞生是值得庆幸的事,还是值得诅咒的事。

乔诺伊比以为这是梦境系统控制的某种自动化而已,就如同矿脉里自动记录每个虚无雇工工作量的记录仪与自走矿车。

平日里的辛劳对乔诺伊比不值一提,他喜欢并接受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生活,已经开始与同为三等农田雇工的一位前辈开始暧昧了。

梦境系统内是有条件发生某些不可描述之事的。

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乔诺伊比这种事,但就好像男孩纸和女孩纸慢慢成年之后自然觉醒的性别(划掉一个字)意识,乔诺伊比就这么觉察并知道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前辈也是位男性,只是长时间身处在探索者机体内的虚无们其实性别意识相当模糊。

在他们看来不可描述之事,只是感情浓度到一定阶段之后,唯有在梦境系统这种神奇之地会自然发生的一些表达感情的动作。

拘泥于性别?性别是什么?

然而这样美好的生活终于是被某种偶然爆发的事情打断了。

那天他们正在打谷,用某种原始的方式在稻香城的梦境系统内还原史前田园夏收的场景。

在打谷场上用木连枷用力的拍打收割下来的连着稻穗的稻谷植株,以使谷粒从麦穗上脱落。

然后叉走已经脱粒完毕的稻草,就可以从地上扫得成堆的稻粒了。

乔诺伊比奉命送一只断开了连接的长柄木连枷去仓库,并取用另外一只全新的连枷。

那让他心神不安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像打谷用的木连枷这种很少用到的东西,一直是放在庄园里较为偏僻的一个仓库里的,乔诺伊比也是第一次去进入。

仓库里杂乱摆放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乔诺伊比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另一只连枷,他开始找了根绳子开始试图修理那只木连枷。

原本就是一块比较轻的木板系在一根木质长柄上的结构,其实修理起来也不是太费事。

就在他修理的功夫,久久没见他回去的费里亚诺派来另外一个农田工过来看怎么回事。

“乔诺伊比,就拿个木连枷而已你怎么折腾这么久?”那人还没进仓库,声音就传过来了。

“仓库里没有连枷了,我在试着把这只修好呢,你去跟费里亚诺说一声我马上就好。”乔诺伊比扬声回应道。

那名三等农田工还是把头探进仓库看了看,见乔诺伊比的确是在往连枷的木板和木柄间穿绳子,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乔诺伊比于是又埋下头开始修理他的木连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仓库角落里传出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你……你是……乔诺伊比?”

声音很细微,在空旷的仓库里却带来袅袅的回音。

乔诺伊比回过头,阳光正从仓库顶部的高窗中斜射进来,带着空气中舞动的尘埃。

发声的那个角落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只碾框已经损坏的笨重石碾。

那是用来套在牛马身上拖动着碾压谷粒,以碾碎外壳获得脱壳米粒的东西。

乔诺伊比头皮顿时有些发麻,他刚刚找木连枷的时候找过那个角落。损坏的石碾靠着墙,那里并没有能躲藏下一个人或者说一个虚无的空间。

这是,闹鬼了么?乔诺伊比不由得想起了他最近在影像投屏里看过的那些鬼故事。

“真的是你么?乔诺伊比?”那声音略微流畅了一点,却仍带着迟疑。

因为一直盯着看,这一次乔诺伊比看得清晰,那声音居然是从那具石碾中传出来的。

石碾成精了么?乔诺伊比想,但莫名的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

这是人类大人的梦境系统,才不会有什么鬼怪呢,他壮着胆子走近石碾。

那石碾太长久没用,在角落里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乔诺伊比蹲下身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你……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我是斯普恩啊!”

第54章 因与石碾子的旧情事而获知的秘密

乔诺伊比记得斯普恩吗?当然记得。

斯普恩是乔诺伊比现存显性记忆中深刻至足以影响前行记忆的回忆。

呃,或许应该加上之一。

存在之一的原因,是因为乔诺伊比是一个感情充沛易于感动的人。

我们或许不应该拿一段感情与另一端感情去做比较,因为它们本就发生在不同的人之间。

就算某几段感情中有一个共同的参与者,但发生的时间、生命阶段与对感情的理解状态不同,自然也会呈现不同的态度与表现。

但对于乔诺伊比来说,不管比还是不比,斯普恩依旧是曾对他和现在仍旧对他最特殊的人。

尽管我们仍旧需要固执的之一,但能包含在这个之一之中的总数,相对于乔诺伊比庞大的感情基数,已经是很少了。

如果要去描述乔诺伊比持续至当下为止的一生,我们大概可以用一段又一段近乎不间断的深刻亲密关系去讲述。

他与凯及林东阁这样的哗哗公子的不同在于,他并不是以某种不可描述之事作为终极目的而陷入一段又一段亲密关系的。

毕竟在他现存显性记忆有记载的部分,他一直是以探索者机体的形式活跃于现实世界中,并没有多少机会进入过梦境系统。

不可描述之事对于他们这样的虚无,近乎于夜风中阳光的味道与池塘底火焰的花朵,可以在想象中存在,却无法在现实中实现。

对他们绝大多数时间连仿生脸都没条件具备的他们而言,一种表情的生动和相互眉眼的温柔都很难感受到。

他们能感受到的,也只是彼此行为与实际中表达与表露的态度。

可即使是这样,乔诺伊比仍旧是一个很容易爱上别人的虚无,不管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当然对于虚无来说,这原本就是很难分辨的事情就是了。

毕竟虚无用的探索者机体上面,基本不会有任何区分性别的装置这样无聊的存在。

乔诺伊比对待感情的态度就如同他对于劳作的观念,享受简单的重复,他可以在同样的坑中跌倒上百次而依旧乐此不彼。

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些额外的亲近与亲昵,就能让他满足。

也所以,他的感情似乎显得廉价,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真诚。

但即使是这样的乔诺伊比,斯普恩也是他这现有漫长的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虽然需要加上之一。

从来没有虚无想斯普恩这样与乔诺伊比一起经历过更多的艰难,在相处中有过更多的故事。

因为斯普恩是跟乔诺伊比一起历经种种艰辛,一起到达稻香城的伙伴。

不是所有聚在一起到达稻香城城邦的人,之后仍旧会如响虎他们与马鲁达达那样聚集在一起。

所以当初马鲁达达才会那么惊喜。

虚无的生命太漫长,他们不会因为某些偶然同路的情谊而轻许余生不变的羁绊。

慢慢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忙碌的事情,慢慢虽然很简单就能聚一聚但觉得没有那个意义和必要,慢慢就形同陌路。

在史前人类的社会中,那些少年的情谊如果没有持续不断的相处的积累,到青年中年都会生疏如路人,何况虚无动辄以几百年计时的时光?

但到达稻香城城邦后,乔诺伊比与斯普恩却并没有这样就分开了,他们仍旧在一起。

让他们分开的罪魁祸首,是斯普恩脆弱的自尊心。

对于虚无这样为了生存与存在下去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普遍观念,自尊心似乎是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但对于两个互相亲密的人中间,斯普恩还是在意了。

稻香城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是天堂,他们仍旧需要艰难谋生,乔诺伊比开始找到了一份光农的活计,但斯普恩找不到自己谋生的方式。

在打短工方面,斯普恩参与募工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差。那段日子里刚入光农行当的乔诺伊比虽然艰难,却也一直在补贴着斯普恩。

斯普恩觉得这样子似乎是他在用感情作为筹码勒索乔诺伊比,这让他无法忍受,他不告而别的离开了乔诺伊比。

乔诺伊比没有去找过斯普恩,在虚无数量以万计数的稻香城下城区,找一个除了机体涂装外毫无其他分辨点的虚无,是犹如大海捞针样的行为。

虽然他很难过,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当有人决定离开了作为另一个人他能选择的只有对这种决定的尊重。

有句史前女性的歌曲里唱过“用新欢敷旧伤伤好不了”,乔诺伊比并不在乎什么伤不伤,有得敷能心头不疼对他就足够好。

他与斯普恩就这样一别之后再无相见,也只是在突然梦回前尘的旧梦中偶尔会想起。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与斯普恩的再会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如果这也能叫再会的话。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居然还需要斯普恩自己提起名字,他才能分辨出这种熟悉的嗓音原来是斯普恩的声音。

每个人,每个虚无,每个智慧生命或许都是这样。

某些在当时你以为深刻到足够记忆余生的事的人的情景,终究会在岁月的风尘中淡去的不留痕迹。

淡去到你刻意去想去念去回忆,都想不起你以为永不悔忘的那个人的模样和声音。

乔诺伊比一时间万分感慨,却勉强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却勉强四下张望着问:“斯普恩你藏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你?”

他想来,斯普恩一定是不愿意见他,所以躲藏起来了,用某种技巧让声音从石碾子里传出。

那声音却沉默了半晌,才闷闷有些屈辱的答道:“我现在,就是你面前的这只石碾子。”

乔诺伊比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还来不及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石碾子却一叠声急切的说:

“乔诺伊比你怎么来这里了?听我说,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稻香城城邦,离开这见鬼的地方,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仓库外又有人呼喊着乔诺伊比的名字,应当是费里亚诺派来催促他的农田工。

乔诺伊比顾不得再跟石碾子叙旧,只能低声说了句:“晚点我再来找你,你不会离开是吧?”

他抓起勉强修好的木连枷,匆匆的奔着打谷场而去。

那石碾子用斯普恩的声音低低喝了声:“你回……”

乔诺伊比已经离开仓库了,仓库门半开着,透过门口缝隙的阳光映照在石碾子上,让他有点暖烘烘的感觉。

“来!”石碾子低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随即沉默了。

按照条例,他本不应跟规定之外的任何人说话,他已经违规了,自然不敢大声叫喊,让除乔诺伊比之外的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

乔诺伊比回到打谷场,默默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连之前暧昧着的前辈的调笑也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完成工作后,他主动揽下了收拾农具放回仓库的活儿,再次回到了那件仓库,回到了那个曾经是斯普恩的石碾子面前。

据斯普恩所说,他在退掉与乔诺伊比毗邻的巷居后,到隔他们原本居住的巷居20多个街区的地方重新申请了另一处巷居。

他并没有坚持很久,原本就没有什么积蓄,也缺乏在稻香城城邦规则范围内的谋生手段与运气,很快就耗尽能源倒在了自己的巷居位上。

在失去知觉前斯普恩原本以为自己的主芯片将会被扔在山腹内的仓库内腐烂。

自此世上名为斯普恩的这个虚无将不再存在了,他并无遗憾,甚至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骄傲的。

因为稻香城城邦发给他们的文档里就是这么介绍的。

但被无尽的黑暗与虚弱淹没后,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马上又迎来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篇朦朦胧胧中,有人问他,他是甘心就此永远的消失,还是愿意给自己留一个仍旧存在的机会?

有个声音告诉他,为了改善梦境系统的环境与增加城邦居民在梦境系统中生活的趣味性,稻香城城邦需要一批智能程序去驱动某些东西。

如果他同意,将会拥有在梦境系统内存在下去的权力。

如果选是的话,有可能会获得牛羊雀马等动物的形态,有可能会是桌箱钟柜等物件,但绝对不可能再拥有人的形态。

那个声音问他,他愿意做哪种选择。

近乎于在毫无指望的绝望中看见一线希望,据说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往往会对生存具备更大的执念,那一刻斯普恩软弱了。

作为虚无,他们从未有过自命为人的的骄傲,所以称为牛羊雀马好事桌椅板凳什么的,在他们的观念里并没有被羞辱的感觉。

只要我自己知道我是我,只要还能思考感受,就是还存在着,管什么存在形式呢。

斯普恩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在那片朦朦胧胧的光晕中等了多久,斯普恩觉得自己有了形体,当他下意识的感受自己时,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石碾。

他后来有遇到过很多与他类似遭遇的伙伴,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偶尔交谈。

他慢慢知道了,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几乎所有耗尽能源的虚无大抵都会遭遇这样的询问,他们是选择同意的那一批。

那些见多识广的同伴告诉他,稻香城城邦内有一个特殊的部门,叫做灵异童话事务处,就是专门管理他们这些虚无的思维程序的。

那个部门对于他们这些虚无思维程序使用的审批随意而泛滥。

不管你是希望你家的门窗壁炉想拥有智能,还是你想与你养的猫犬鹅鼠交谈……

只要你认为能为你的生活带来新鲜感和趣味,只要稻香城城邦的人类去申请,他们就会随即抽取一份虚无的思维程序来注入相应的投影数据中。

为什么要用他们虚无?因为最高评议会不允许发展ai啊,虚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绕开规则代替人工智能而存在的么?

斯普恩持续了自己自抵达稻香城城邦以来的坏运气,在虚拟现实的投影选项中,他被抽取成了动物、植物和无生命物件中最差的物件。

而在物件的选择中,他又被抽取了因为自重极为庞大,基本很难自我自主移动的石碾子。

而更倒霉的是,他被注入的这具沉重的用于粘谷去壳的石碾子原本还是个有瑕疵的物件,没用多久碾框就发生了断裂。

想要给石碾子以思维意识,原本就是灵象庄园的主人一时兴起的突然奇想,然而实现了之后却觉得其实挺没趣的。

正好石碾子坏了,灵象庄园的主人就随意让人把他丢弃到了这里,重新买了一只全新的并没有思维意识的石碾子用。

斯普恩于是就一直被困在了这个仓库的角落,被彻底遗忘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你拥有着清醒的意识进行的死亡,斯普恩觉得自己就是遭遇了这样的事。

他在这个角落里已经一动不动的待了百多年的光阴,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能够思考,却如同瘫痪在床的高位截肢患者般一动不能动。

他一直在思考,然后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不是来自命运,而是来之人类,稻香城城邦的人类。

“我想明白了乔诺伊比,稻香城城邦对虚无并没有宽容与善待,而是程度更深的恶意。”斯普恩对乔诺伊比说。

“如果说其他城邦还恐惧着我们,想压榨剥削与奴役我们的话,稻香城城邦的所谓宽容,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

“如果说其他城邦至少还把我们当做智慧生物看待的话,稻香城只把我们当做可以沟通的车马犬狗,树木砖石。”

“他们应该是觉得,我们连跟他们一样的人类形态都不配拥有,所以才会如此肆意又随意的处置我们。”

“在这种表面的宽容善待与温和下,这种骨子里的恶意,对我们才是真正的危险啊乔诺伊比。”

“听我的,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稻香城城邦,远远的不管去哪里也好。”

“在这个地方,你迟早被这种恶意所吞噬。”

这就是斯普朗告诉乔诺伊比的全部内容。

第55章 童话灵异事务处的诞生于转变

“我……我会想办法,帮你……帮你的。”丢下这句话,乔诺伊比几乎是仓皇着逃离开这个地方。

勉强伪装平静的用完晚饭,他早早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躺下,却整夜都不曾睡着。

“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这个地方……”

“继续呆在这里,你迟早被这种恶意所吞噬……”

“你迟早被这种恶意所吞噬……”

斯普恩的话反反复复在他的脑中响起。

仿佛印证着他最初接受这种幸运心头隐隐的不安与不祥的预感,这果然是厄运所给予的甜美的诱饵。

他毫不怀疑斯普恩所说的一切,他也丝毫不怀疑那就是斯普恩。

他不仅熟悉斯普恩的声音,而且熟悉斯普恩在说个别音节时略显怪异的翘音与颤音。

那是若不如他那般仔细去听,根本不会发现与常人语音间存在的差异。

也因此,他毫不怀疑斯普恩所说的那些就是事实。

斯普恩不会骗他,以及斯普恩比他聪明得多,永远会发现他被蒙骗的一些事实。

他怀着巨大的不安与恐惧熬到梦境系统中天色渐亮,又强撑着去费里亚诺那里申请了假期,说是想去看老布朗。

本来就已经是收稻最后几天已经略微清闲的时间,再过几天等稻谷晾晒干燥之后才是更繁忙的收稻时节。

费里亚诺本来就想着给他们这些农田工轮流放放假,好调整体力去做最后的繁重活儿,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准了他的假。

他再次假装镇定的逃离了上城区,却担心光田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跟老布朗商量,于是在那条窄巷中往复徘徊了一整天,直到老布朗与马鲁达达的出现。

“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如果在梦境系统里发现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让我记得来找您。”

乔诺伊比紧紧的盯着老布朗,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求您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老布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漫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就猜到你会发现这种事,但是没想到这么晚,也没想到你真能遇上熟人,而且是熟到这种程度。”他看着乔诺伊比:“你也真的够迟钝的。”

“等等!”马鲁达达忍不住插了话:“老布朗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他仍处于深深的震惊中,更让他吃惊的是老布朗的镇定自若。

老布朗白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梦境系统里,反而要出来跟你们一起厮混?”

马鲁达达才想起来,作为最早到达稻香城城邦的那些虚无中的一个,老布朗与很多人类有着一起搬过砖的经历。

这样的他,的确似乎可以不用厮混在下城区艰难求存,而可以很轻松谋得一份长期雇佣的上城区工作。

那么,他是不能忍受看着与自己一样的虚无,变成不具备人类形态却依旧拥有思维的动植物和物件,所以才选择到下城区的么?

老布朗再度叹了口气:“这其实并不算是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只是知道的人都不太愿意主动提起罢了。”

他看向乔诺伊比:“你如果机灵的话,进入梦境系统一两个月就能发现端倪并猜到真相了。”

乔诺伊比垂下了目光,有些惭然的样子:“我……”

“他们决定长期雇佣你,就没担心过你知道这样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那个斯普恩,他的猜测也对也不对。”

老布朗并没有指望从乔诺伊比那里得到什么回应,依旧继续的说了下去。

童话灵异事务管理处的诞生很早,大抵是在稻香城城邦刚经历过虚无暴乱的那个阶段。

在那之前,稻香城城邦因为在建设城邦中的意外以及后续发展,由于亡者虚无长老团的原因,的确整体氛围是对虚无非常友善与温和的。

然而叛乱的爆发,就犹如原本因为重要的人也是孤儿,你一直坚持着去一个孤儿院做社工,竭尽所能的帮助里面所有的孩子。

你每次过去,都会自掏腰包为他们带去一些玩具和糖果。

然而某天你偶然发现,这个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正在合谋想杀掉你,以获得你的财产,好去购买更多的玩具和糖果。

这是给你心头的那份善意最响亮的耳光。

暴乱之后,稻香城城邦的人类陷入了反思。

有部分人依旧保持着理智与友善,只是在思考这份善意应该具备的界限。

也有部分人走向了另一种极端,这其中有相当部分是在暴乱中承受了损失,失去了家人或朋友的稻香城人类。

跟其他城市的某些人类对虚无的恐惧及厌恶虚无不同,也和某些乐于从虚无身上榨取利益的家伙们对虚无抱有的情感不同,他们对虚无是真正的憎恨。

但即使是极端派,也能看到在稻香城城邦整体的发展中,已经离不开虚无的参与。

因为最坚定的拒绝过虚无,所以稻香城的所有人更清楚在城邦发展中虚无的重要性。

灵异童话事务处是理智派与极端派博弈的产物。

在暴乱后对待虚无的管理中,理智派提出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观点,认为他们应该让虚无自己为自己的自由负责。

他们保留住了永远不拒绝虚无投奔的稻香城城邦条例,但同意了应该优胜劣汰淘汰掉部分不具备自由资格的某些虚无城邦居住权的说法。

不限量的接受虚无,超过稻香城能够为虚无提供的工作机会之后,那群活不下去的虚无必然会成为社会的暴乱之源,淘汰是必须的。

但对于被淘汰的这部分虚无应该怎么处置,理智派想不出合适的提案。

慈善性的补充部分能源之后将他们遣送出境,并拒绝他们再度返回稻香城城邦范围?

可操作性太差,很难实现,而且也并不公平。毕竟有些耗尽能源被淘汰掉的虚无真的是因为一时的运气差。

在当时的城邦整体氛围中,理智派其实是弱势的一方,反而是极端派占据着上风。

连亡者长老团都站在了极端派那边。

能通过保持对虚无的欢迎与友善姿态,保持虚无们的自由身份之类的相关决议,已经是极端派对于城邦发展的残存理智以及对亡者长老团的敬意在发挥作用。

很多后续的政策其实理智派并无控制力。

对虚无的登记及严格管理,下城区与上城区的防范性分割、对虚无的歧视性税收政策等等等等,都是在极端派的把控下出炉的。

在理智派的坚决反对下,所有被淘汰的虚无将作为稻香城城邦财产对其他城邦出售的提议被否决了。

这不够友好,也不够友善。

理智派也担心部分人会被利益驱动刻意增加虚无们所需要承担的自由的份量,制造虚无们在稻香城城邦范围内的生存难度。

这项提案被否决,又没有其他方案被提出,于是被自由的生存所淘汰的虚无们核心芯片被击中存储的暂时性决议。

那只是一个暂时性决议,理智派的人类们相信自己找得到对这些虚无的合理安排。

但条例一直执行下来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这部分核心芯片会一直在山腹仓库中腐朽消失。

而斯普恩所感受到浓浓恶意的童话灵异事务出,其实是理智派提出的方案。

正如它的名称,它原本源自一个童话样美好的向往。

无论是树木花草还是鸟兽鱼虫,乃至一座房子一张椅子,都拥有自己的思维与意识,他们能与人类沟通,和人类拥有平等且互相尊重的地位。

而这些树木花草鸟兽鱼虫以及房子凳子,可以由这些在自由生存竞争中淘汰的虚无们扮演。

理智派理想主义的相信,在相互的接触和沟通中,同作为智慧生物的大家会逐渐消除隔阂,彼此谅解,最终和谐相处。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所谓的理智派其实并非那么理智。

只是相对于极端派而言他们在虚无暴乱之后对待虚无的态度相对极端派更理智而已。

连这种美好的愿景,其实也是这帮理想主义的家伙们的一种妥协。

因为他们事先为在暴乱中帮助和协助人类的虚无们,争取到了以服务和从属于人类的身份在梦境系统中长久生活的权力。

而且他们保留了每个人类都能给予其他虚无这种权利的机会。

对于被淘汰的虚无们,他们原本的想法,是建设一个类似济贫扶弱院一样的机构。

那些被存储于山腹仓库中蒙尘等待他们找到合理安排的核心芯片们,可以通过这个机构获得一部分运算量,轮换着在梦境系统中清醒一段时间。

而不是如尸体藏于墓穴一般的,在山腹中等待锈蚀腐烂与消失。

“所以你们认为这帮被淘汰的家伙难道应该被奖励吗?”这种想法被辛辣的嘲讽了。

“那群赢得了竞争的虚无们,尚且要困在探索者机体里在现实世界中艰难求生。”

“这帮在竞争中败北被淘汰了的家伙,反而悠闲地睡着大觉毫无贡献的排队等待我们的供养?”

“难道还没有从之前毫无节制的善意所引发的恶果中得到教训?你们是在等待下一次暴乱还是觉得应该鼓励自由虚无中的懒惰者?”

提案理所应当的被否决了,理智派反思之后,抓住贡献与惩罚两个词重新开动了脑洞。

要怎样让这些自由虚无在梦境系统中做出贡献,并且受到可以接受的竞争败北的惩罚呢?

他们不能作为雇佣劳役出现,哪怕是不收取酬劳的,因为在极端派的观念里这是一种奖赏。

有人从童话故事中获得了灵感,提出了童话灵异事务处的设想。

如果被淘汰的虚无自愿用自己的意识与思维让稻香城城邦的梦境之地,成为童话般神奇美好的地方,这应该是一种贡献吧?

而不允许以人类形态的存在方式,这应该算是一种惩罚吧?

他们为这种想法而兴奋不已。

提案获得了通过。但极端派提出,城邦官方没有义务这帮失败者提供能源预算,应该由愿意为此承担支出的个人去申请才能生成相应资格。

在想法获得通过的兴奋中,理智派并没有觉察这其中的陷阱。

在实施中他们才发现,他们设想中服务于整体梦境环境,在野外拥有自由与自尊与人类在虚拟世界中沟通的灵性生灵们,变成了并无尊严与自由的家畜。

支付能源的人类个体们,成为了这些灵性生物们拥有支配权的,虽非法理却为实质的主人。

从设立之初童话灵异事务处一直在极端派的把持中,它的确在朝每个以非人类形态进入梦境系统的虚无思维程序释放恶意。

但那并不是这项政策的本意,而是它被扭曲之后的结果。

它并不会是所有在稻香城城邦范围内的虚无们的最终归宿。

只有在自由生存竞争中败北的虚无才可能遭遇那样的局面。而且,需要是你自己主动选择。

老布朗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原本是在一个理智派核心人物那里担任着类似灵象庄园里费里亚诺那样的角色。

他近乎亲眼目睹并部分参与了这一切的发生与演变。

在形式最终成为无法改变的定局后,那位理智派人物灰心归隐,不再试图在稻香城城邦的相关政务中发挥影响力。

老布朗也很难接受与自己拥有同种属性的虚无们,在梦境系统中大批量被当做的异形家畜使用的结果。

他辞去了长期雇佣的工作,回到现实的探索者机体内,成为了一个承受着自由重量的自由虚无。

“所以,你尽可不必太过担心。斯普恩所说的危险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与你并无干系。”老布朗冲乔诺伊比说。

静静的听着老布朗讲完童话灵异事务处的前世今生,乔诺伊比心中为自己命运而生的巨大不安和恐惧逐渐消失。

但另一种悲伤,却开始笼罩在了他的心头:“可……可斯普恩已经……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

“我该怎么办?”他把面庞掩在双手内,绝望又彷徨的呜咽了一声:“我要怎样才能让他恢复原本的样子啊!”

老布朗缓缓的摇了摇头:“你或许只能等仍然坚持着的理智派,找出处置那些核心处理芯片的方式。除此之外,谁也毫无办法。”

“但如果只是想改善他的处境的话,倒不是没有办法。”

第56章 对稻香城城邦史充满恶意的猜测

“但如果只是想改善他的处境的话,到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话太多,老布朗有些疲累了的感觉,探索者机体向后靠在了墙上。

回忆,果然是件很耗费精神的事情呢。

“我……我该怎么做?”乔诺伊比闻言放下了双手。

“直接去找费里亚诺吧,就说那个石碾是你曾经的朋友,问能不能让你来照顾。”老布朗闭上了他探索者机体的眼部探测仪。

“虽然说童话灵异事务处针对这类具备思维的灵性物品进行了种种限制,但也不过是限制转化为各种物品的虚无的,人类与长雇虚无却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像灵象庄园那样的地方,虽然禁止大家谈论这些事,但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那台石碾已经废弃在那里很久了的话,你去跟费里亚诺说是你朋友,他应该不会反对你把石碾搬回你自己的房间。”

“至于你之后怎么跟那台石碾相处,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直……直接说,就可以?”乔诺伊比睁大了眼部探测仪,有些难以相信的样子。

虽然他早就有能力为自己的探索者机体装上仿生面孔,但仍旧保留着一些光农是后的旧习惯,比如纯金属的面部构造。

反正他只是农田工,并没有机会去参与灵象庄园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些往来与活动,所以也没人要求他在探索者机体上装用仿生面孔。

“不然你还想怎样?”老布朗睁开眼部探测仪看着他:“我跟费里亚诺认识的时间比下城区建立的时间都长,他什么样的处事风格我还不知道?”

“你最好尽早去说,不然你继续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话,他可能反而会锁上仓库封闭那只石碾。”

乔诺伊比点点头,以他对费里亚诺的了解,他的确是更欣赏坦率而讨厌各类遮遮掩掩的行为。

他只是难以相信,让他为难到如此的事情,居然只是坦白跟费里亚诺说一声就行了?

“不用请示查尔斯大人吗?”他问。

查尔斯是灵象庄园的主人,费里亚诺的东家。

“按你的说法,查尔斯早就忘了石碾子那回事儿了,基本就是一时兴起,费里亚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老布朗回答:“听我的就这样,没什么问题的。”

他随即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我也累了,有什么问题改天再找我,你们先各自回去吧。”

仍半信半疑的乔诺伊比与正在努力消化听到的事情的马鲁达达于是一先一后离开了老布朗的鸽子居。

看着乔诺伊比先出去了,马鲁达达却突然转身问向正躺向铁棺式探索者机体床的老布朗:“今天听到的事,我可以告诉别人吗?”

老布朗伸手撑住了正向下躺的探索者机体,略略沉吟了一下:“你那些伙伴的话,我说不让你说你也肯定会说的,所以想说就说吧。”

“不过,其他的人能不说就最好不要说了吧。不然万一传开在下城区形成恐慌的话,巡防卫队可不会管你说的是不是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马鲁达达跟响虎还有雅可可说这些事情之前还要探头探脑的观望一下有没有其他虚无在附近的原因。

响虎也就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石碾子是什么?”一个声音问。

“某种类似轮轴的圆柱形石制品,用自重来碾压路面或者碾碎某些坚硬的东西的。”马鲁达达顺口答道。

“那石碾子有光学探测仪和扬声器吗?不然怎么看见东西?”

“并没有,那就是木架架在一块完整的是圆柱形石头上,没有任何内部构造。”

“那它怎么听见,看见和说话的?”会提这一系列与常人思维迥异的问题的,当然是雅可可。

马鲁达达瞠目结舌,他怎么知道,他又没怎么在梦境系统内待过太久。

“如果严格按现实来说的话,的确不能。”响虎笑眯眯的接过话题:

“可那石碾子不是在梦境系统内么?梦境系统的虚拟现实技术只是仿现实而不是真的现实,只要程序设定石碾子内的思维程序能感知到周围的景象与声音,并且能发出声音那他就能,并不用相关的设施设备。”

雅可可点点头,表示自己满意了,没有其他疑问。说着话,这两人就准备往外走了。

“等……等等!”马鲁达达赶紧叫住响虎。响虎回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

雅可可不吃惊就罢了,毕竟你就算在她面前全果旋转三百六十度加后空翻她也只会好奇你的衣服去哪儿了。

但勉强还算正常虚无的响虎也不吃惊就有点不正常了,毕竟这事儿从听说直到现在还震得他有点魂不守舍。

“之前林东阁不是去梦境系统里待了七天么?他早猜出来了。”响虎老老实实的答道:“只是没有这么详细并且细节丰满而已。”

“啊?他猜出来了?”林东阁能猜出来马鲁达达并不觉得意外,在某些事情上那家伙的的确确是个彻底的鬼才。

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为什么他没有跟我说?”马鲁达达哀怨的蹲墙角画圈圈了,觉得自己被歧视了被排外了。

“这不是不确定就一个猜测么?”响虎试图安慰马鲁达达,却安慰的非常之没有诚意。

“他不确定,所以就跟我一个人说了这种可能,连雅可可都没告诉。而且你又大嘴巴,万一要像真像老布朗说的那样被你引起恐慌了怎么办?”

马鲁达达更气了:“我哪里大嘴巴了?你们这是污蔑。”

大不大嘴巴,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指责的话都透着一股心虚。

陌生人他当然是不至于热情的去传述的,但光农里面那几个比较熟的,他真不敢保证聊嗨了不会顺嘴说出去,原本就是一个猜测么。

其实林东阁告诉响虎的远不止如此,他并不是不确定,而是基本确定了路德-斯宾格和陈小旖说的所谓危险基本都是这件事儿。

他猜测的细节当然不会有马鲁达达从老布朗和乔诺伊比那里听来的这么丰富,故事性也肯定比不上。

但他的说法立意的高度和思考的透彻性却远胜于老布朗于乔诺伊比的这些内容。

按林东阁的说法,恐怕稻香城城邦对于虚无的依赖,远不仅仅是如老布朗所说的劳动力这些。

稻香城城邦在现实世界的选址并不好,城邦范围内除了几个勉强能满足城邦自给自足小型金属矿,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宝石矿了。

这不能不说曾可能是一步可能超出预期的好棋。

但谁也不会想到虚无会成为现实世界的主流,而人类越来越少的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更喜欢窝在梦境系统的虚拟现实里。

如果说某些人类有数百年不曾登录自己的探索者机体,而一直宅在虚拟现实中,这也并不奇怪。

在具备重返现实的能力并能够轻易实现后,人类重返现实的渴望反而不那么强烈了。

有虚无源源不断的从现实世界为人类输送各类资源,不必露面就可以坐享利益的人类又何必登录感觉并不怎么美妙的探索者机体。

因为虚无的出现和泛滥后人类对于现实世界的态度,人类用探索者机体的华丽程度与装饰的时尚感其实并不那么被看重。

所以稻香城特产的天然宝石矿及与之相配套的产业,并不足以支撑稻香城这样体量的城邦需要消耗的各类物资购入。

当年稻香城城邦的衰落,并不如老布朗说的那样是因为生产力的不足,而是选址建城的经济基础发生了变化,但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看不出来的。

林东阁不知道稻香城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亡者长老团,以及那个关于稻香城城邦对于亡者的态度是不是真的,或许是真的吧。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情怀背景故事。林东阁确定,稻香城上层绝对有老奸巨猾的高人。

因为稻香城城邦真正的经济基础,是以果核世界独一份对虚无友善、温和及宽容的表相基础上的,吸虚无血的经济模式。

自由虚无们手中握着多少位币?没有人能清楚,但绝对不在少数。

而且虚无以位币存在的财产是连被卖作奴隶、洗掉显性记忆也没有办法剥夺的,除非他们自愿交出。

因为储存位币的电子货币钱包,是位于核心处理程序的数据范围的,其他人无法查询和强行剥夺。

野外之所以有抓不完的自由流浪虚无,其他城邦之所以不停驱逐虚无没收产业后,又默许过后虚无们重新偷偷潜入城邦范围重新购回产业。

包括梦境系统这样的设施之所以会允许用来开设感官店,目的都是一样的,想办法把那些位币从虚无手里弄回来。

因为除非是做奴隶,否则无论是从事什么为生的虚无,总能源源不断的从人类手里赚到位币。

除了机体维修和能源能耗,虚无能消费位币的方式的确是太少,而客观形势造成了虚无大多数很有危机意识。

如老鬼那样的抠搜是虚无中的常态。

相对于其他城邦粗暴简单的明抢,稻香城城邦就显得高明的很多。

将自己塑造为虚无中的天堂之地,用相对于其他城邦宽容温和很多的虚无政策,源源不断的吸引虚无自动投奔稻香城城邦。

能到达稻香城的虚无,基本手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一些位币积蓄,不然也支撑不起如此远途跋涉的能源消耗。

而到达所谓的天堂之地后,稻香城城邦下城区的高物价、高消耗、高税收与相对不足的虚无工作岗位,会源源不断的消耗掉这些虚无原本的积蓄。

大多数虚无会不由自主的入不敷出,而流出的这部分位币,则源源不断的补充进了稻香城的城邦财政中。

这才是稻香城城邦的矿业与工厂等等产生大量职位的地方不允许长期雇工的原因。

在这种不确定性极大的环境中,整体的入不敷出才不会那么明显被轻易看透。

与此类似的是更高端的稻香城店铺的相关经营设,一样是被高税收吸血。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给虚无们留活路,比如你如果能在他们设置的条件下还能保护店铺盈利,比如与光农类似的相关相对稳定的职业。

有了虚无经济的供血,稻香城的宝石产业才能够有足够的底气基本放弃低中端市场,坚持卖高价挣高利润,因为就算没人买他们也支撑得下去。

而这种底气又真正为他们赢得了高端市场,毕竟奢华这种事,越是在毫无意义的地方越能够显示出所谓的品味。

这就为稻香城城邦的经济体系形成了良性循环的局面。

在林东阁看来,那场所谓虚无忘恩负义的暴乱,稻香城城邦和人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未必真如传说那样光彩。

大概率是玩儿脏心眼子玩儿翻了车,被虚无里头的某些牛x人物看出了端倪才引发的那场暴乱。

当然,林东阁不觉得这些事是大多数的虚无和人类能搞清楚的。

在包括稻香城城邦里的绝大多数人类和经历当时事件的绝大多数虚无来说,大抵老布朗叙述的事件就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真相。

林东阁之所以跟响虎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他很多事情你看见的真相都未必是真相,抽丝剥茧寻根探底之后,有些事情会出乎你意料的肮脏。

他希望响虎对此有些心理准备。

响虎接受了眼见的真相和背后更高角度全局看真相未必相符的道理,却对所谓真正的本质都肮脏的定论持观望和保留意见。

他不觉得林东阁猜测和分析出的就是全部事实,还是相信更本质的地方有美好存在。

譬如就算林东阁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如此筹谋的人显然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座城邦中所有同类的共同利益。

手段或许肮脏,但本心里却并不见得是完全肮脏。

有了那番心脏洗礼,对于今天马鲁达达转述的部分,他却能看出在或许肮脏的大局中,至少有很多人性的内容在其中。

毕竟那些所谓在自由的生存竞争中败北的虚无,在林东阁的推论的稻香城城邦体系中,属于被规模化榨取了全部有益成分的类似矿渣的存在。

至少还有人试图为这批按体系来说完全是废弃物的矿渣,去费尽心思谋取一些的利益与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谁能说这其中没有相对美好的部分呢?

第57章 那些秘密带来的回响

响虎觉得有点滑稽。

像马鲁达达听闻的乔诺伊比和老布朗讲述的事情,放到任何地方都会是掀起惊涛骇浪的秘闻吧?

但唯独在维修充能老店,却似乎连微小而细碎的浪花或涟漪都不曾掀起。

这让原本心绪难平莫名亢奋的马鲁达达都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的尴尬。

神特么小题大做,如果这还算小题的话,马鲁达达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称得上真正不是小题的秘闻。

但大家都很镇定,所以马鲁达达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在意。

这就是作为人类的从众效应。

作为社会性动物我们总是不由自主不自觉参考周围人的态度与观念和看法,而磨灭了自己心中原本对某些事物的本意的感知与感觉。

因为雷同永远是最安全的事情。

潜意识会自动替你选择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领域去做冒险和尝试,但大多数事情上其实我们一直选择着安全的雷同而排斥着不同。

虚无的核心思维程序是人类思维的复刻,所以也理所应当的继承了这种或许应该成为劣根性的东西。

是不是真的是劣根性,谁知道呢?这不过是人类近万年的演化推进中篆刻进基因的某种本能,那种所谓的安全也许也并非全是错觉。

被连带着平复下了情绪并没有大精小怪的马鲁达达甚至还因此获得了老布朗的夸奖。

“沉稳了很多呢。”某次会面中,老布朗突然没来由的夸奖马鲁达达道。

他原本以为要应付源源不断的马鲁达达的很多疑问呢,并预先为此烦恼过。

结果除了那天问了他一句可不可以告诉过别人,马鲁达达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老布朗当然不喜欢别人提起或者询问相关的内容,他甚至连想起都不愿意想起。

只是既然决定让马鲁达达知道,也就做好了回答相关问询的心理建设了。

结果马鲁达达居然没问,他当然觉得很欣慰。

马鲁达达被夸得一脸懵比,然而又厚颜无耻的欣然接受了。

被夸就很好,仔细去问为什么夸万一是对方跨错了呢?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然而,真的是一点涟漪都不曾掀起吗?

至少在雅可可那边是的。

她并没有认识的虚无,因为探索者机体耗尽能源而被城邦收走。

而她熟悉的响虎、老鬼包括马鲁达达和嘉博特等等维修充能老店的大家,似乎也并不面临这样的危险。

所以这件事对她类似于并不感兴趣的某种黑暗童话,完全没有实感。

她之所以好奇石碾子有没有眼睛耳朵和嘴巴没有的话为什么会说话,是因为无论是终焉镇还是坟堆镇走的都是完全符合现实世界的写实风。

大多数城邦和聚居点的梦境系统都是,并不会像稻香城城邦的梦境系统这样,搞一些并不符合现实世界规律莫名其妙的童话灵异魔幻之类的东西。

但其实也无所谓,除了像曙光之门这样直属聚居点的梦境系统,是否写实多大程度的写实最高评议会早就放开了部分自由度,任由各城邦自决。

但即使玩儿的最欢脱的城邦,也都选择了在最大程度还原现实的基础上,做一些微调。

这并不是缺乏想象力的表现,因为这种选择其实代表着人类集体最狂妄的想象与奢望。

梦境系统的模样其实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人类对理想生活的向往。

他们并不指望世界发生怎样荒诞不经的变化,即使再夸张的想象在梦境系统中都有被轻易实现的可能。

他们对于理想生活最大的希望与奢望,不过是现实世界能变回浩劫日之前的模样。

尽管宪卫局那帮神经病一直在嘲讽说各城邦的梦境系统,不过是各种大型自我欺骗式的cosplay假面舞会。

雅可可并不关心和在意这些,她本来就是个习惯心无旁骛专注的家伙,一次只能做一件事考虑一件事,多了就会乱。

而最近她专注考虑的事情,是响虎对于下次老鬼他们的虚无商队她要不要跟着去玩耍的提议。

雅可可很少为某件事产生举棋不定的犹豫,她直觉式的思维方式总是很容易判断哪种选择她更喜欢。

但这次不是别的,是所向往的陌生的风景与所钟爱的熟悉的响虎之间鱼与熊掌的选择,所以连雅可可也拿不定主意了。

做不出来选择的雅可可干脆决定丢开一边不想了,但她抓响虎去买了辆林东阁他们同款的偏斗履带摩托车。

时不时的下午,响虎载着雅可可在稻香城的野外疾驰,雅可可觉得在这样的高速里往常觉得平平无奇的风景也变得动人起来。

她经常在履带式摩托车的疾驰中,站在偏斗里操纵着加特林机关炮,对准自己假想中的敌人突突突的打完几个弹药基数。

火药的轰鸣与枪管震颤让她觉得莫名的震撼与开心,所以这成为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

要是老鬼在的话必定会心疼到晕倒,毕竟这是很费钱的娱乐。热武器的弹药虽然不怎么贵,但毕竟是毫无意义的消耗。

马鲁达达带回来的消息在响虎这里其实并非毫无影响,只是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怎么激烈罢了。

最起码,原本只是林东阁的猜测,现在被证实了。

那些原本认知中的可能、大概、应该是等等模糊字眼逐一的被删除。

而随之被删除的,是响虎心中对稻香城理智之外的最后一点好感。

他并不厌恶稻香城,相反仍旧清醒的知道,即使林东阁的推测都是正确的,稻香城奉行的是对虚无群体的吸血经济政策,稻香城仍旧是对虚无最友善的城邦。

那种规则上的友善即使是虚伪的,但最起码仍旧严格的被执行着。

运用规则的巧取豪夺远比蛮横的直接抢掠,更为温情。

这或许,真的如当年稻香城公开宣称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说法那样,是被承认和保护的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而整体经济对虚无的吸血,或许也可以理解为友善的代价。

这世上并无绝对的公平,资本式的剥削再残忍,也远比奴隶制的野蛮更文明。

我们不能因为它不是符合想象的绝对美好,而去否定其进步而赞颂拥抱更野蛮更蛮横更不讲道理的其他城邦的政策。

响虎并不认为林东阁高明到看出了没有人能看出的某种玄机,他相信很多有相应学识储备的虚无其实或许也看出来了稻香城城邦的真实面目。

但动机不纯的虚伪的友善也是友善。

试想一下,如果有更多其他城邦模仿稻香城这种更有效率更文明的掠夺方式,模式普及开来以后,虚无的生存现状会不会得到极大改善?

而当诸多城邦开始争夺虚无的消费资源,为了吸引虚无,谁说这种虚假的友善不会变成真正的友善?

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并没有太多人自作高明的去宣扬自己看出来的事实。

因为能看出来的人大抵都知道,让这种模式继续下去,让这种欺骗继续下去,对虚无们的未来或许是件好事。

响虎仍然认为,稻香城是现当下最适合虚无生存的城市,没有之一。

他也仍然认为稻香城城邦里,或许有着果核最多的对虚无抱有真实好感与友善姿态的人类。

我们说理智之外的好感,是因为响虎原本是真的抱有一份对稻香城城邦不理智的好感。

是因为当他离开腐海进入外部世界之后,触目所见的都是对虚无的残酷压迫与掠夺,那时的稻香城城邦,寄托着他所有对光明的期盼与向往。

而如今,现实用最响亮的耳光教会了他,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善,没有无缘无故的理想之地。

当你去谴责他人对你的好是另有目的与动机的时候,你所认定的就是别人应该无缘无故毫无所图的对你好,然而凭什么?

个体与个体,团体与团体,机构与机构以及组织与组织之间最稳定的关系,就是拥有牢固的共同利益与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而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善意。

就连他与雅可可,也是用彼此长久的相伴,用这种相伴里彼此互相的在意在乎所结成的联系。

到得如今,仅仅是雅可可在他身边的存在就能带给他愉悦,而反之他之于雅可可也亦然,这才是这一份感情能够稳固并甜蜜的原因。

不劳而获无须付出就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是每个人最贪婪自私的向往,无人能够克制,只是我们需要懂得它并不合理。

在抛却最后一点不理智的虚妄的情感之后,响虎更能够清醒且现实的对自己的未来做出判断。

值得他用理智之外的情感去爱的,也只有终焉镇与腐海,或许还应该带上坟堆镇的那一切。

日子如缓慢的流水一样过去,改变与并无改变的一切以日常的方式让人在细节的繁复中毫无觉察的进行着。

12月底的时候林东阁他们回来了,带着他们路上收入商队的赫努,并在稻香城为赫努注册了身份。

维修充能老店十二人的居住位第一次接近了满员。

除了响虎和雅可可被特殊照顾着依旧是上下层单间自己住,其余8人正好占满了剩下的四个上下层单间。

腾房间种种又是一番折腾,最后助手小工奥斯耐法索与金共用一个上下层,老鬼与勃勃尔这对老基友自动凑对。

至于嘉博特与马鲁达达,林东阁跟赫努这两对就属于被挑剩的选相对比较熟悉的自由组对了。

普林来拜访了几次,或许时间太长淡漠了最初那些激烈的情感,与林东阁的再会就显得带着些礼貌意味的生疏。

时间够长,只要不傻大抵都能反应过来林东阁对于当时他那种热情的抗拒和敷衍。

虽然他或许对林东阁仍旧如当初那般尊敬,但至少不会愿意让人反感和厌恶吧?

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而不是一味从自己的想法出发,我们不得不说普林是真的成长了呢。

这种状态下林东阁就高兴了,他随意的装了几次x接待普林,倒显得对这样的普林有几分亲近,认真的给了些建议。

“渣男,别人追紧了你就跑,生疏了你又撩。”雅可可冷淡的哼哼着指责林东阁。

她最近迷上用响虎新给店面安装的数据媒体翻看一些娱乐短片。

那是些史前社交视频小媒体里的碎片类型小短片,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学到了不少那个年代流行的中古词汇。

因为雅可可可能会跟随林东阁老鬼他们去下一次游商,响虎专门拉了一条数据线路,这对于c区线路来说是相当奢侈的事情。

有了这种线路终端的店铺大多是为了便于位于其他城邦的人类业主,联络自己位于稻香城的店铺。

有了固定的线路端口号码,通讯处可以参照发送给梦境系统内人类信笺的方式自动分发传输,而不用耗费人手去分发,所以可靠很多。

而且这类数据线路还可以支撑远程影像和语音的即时通话,只是这种即时通话的数据运用方式费用相当昂贵,基本很少采用。

对于通讯处来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做法是为每名虚无建立电子邮箱式的收件储存包。

这样相关信息依旧可以自动分发,虚无们只用到通讯处登录自己的账号就可以收取信笺。

但到通讯处建立个人收件储存包对于虚无来说并不免费,而是要租用系统存储空间的,而且每次连接收取都需要额外付费,所以愿意这么干的虚无很少。

响虎倒没有敢去想过奢侈到使用远程影像或语音的即时通话这么昂贵的功能。

但如果雅可可跟随游商的话,他可不想错过每一封影像邮件,也不想雅可可他们每次都要幸运遇见近期会来稻香城的商队才能给自己发影像邮件。

如果不得已会分开一段时间,他希望至少他们之间沟通的渠道是更畅通一些的。

新年的时候,维修充能老店歇业了一天。

响虎带上所有人一起去了一趟感官店庆祝新年,当然对外的说辞是庆祝迎接林东阁他们回来。

结果嘉博特在梦境系统内喝得酩酊大醉。

他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这可是人类大人们……都不成有过的气派啊。”

对于他来说,或许的确是如此的。

第58章年宴群像与意外的小插曲

新年是要庆祝的,这是终焉镇一贯的传统。

之前要么是在路上没有条件,要么刚到稻香城不好太张扬。

但其实每到新年雅可可都有点呆呆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过,响虎也知道她有些想念终焉镇和大家了。

老鬼和勃勃尔或许并不是太过在乎,响虎却觉得,赶在12月底回到稻香城,林东阁也有专门回来陪雅可可过新年的意思。

反正维修充能老店账面上的盈余不少,老鬼他们这次的商队也很是赚了些位币,响虎于是决定奢侈一次热闹一下,就当是哄雅可可开心了。

因为不想被打扰,他们租用的是一片专门的空间。

用来应付虚无的梦境空间,人类大人们其实设置的相当敷衍。

那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只有地面在无限延伸,无墙无柱的看似广阔无比,但人其实只能在约30平米的空间内活动。

如果在史前的人类们看来,或许会觉得这片天地神奇无比吧?但其实如此的设置不过是因为最节省运算资源罢了。

空地中央有一张矮矮的桌子,上面凌乱的堆着些简单的饵饼吃食和一些酒水,视觉简单,味道也并不精妙,都是最直接粗暴刺激味觉的味道。

一切都是以最小的系统运算量,糊弄没见过世面的虚无而已,雅可可响虎和林东阁显然是看不上的,但其他人包括老鬼和勃勃尔已经非常满意了。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吃与喝这两样概念本身就已经是享受了,什么味道已经不算太重要了。

这样的一次聚会,花销是5枚三代币,5120枚位币,也算是相当昂贵了。

马鲁达达倒是一副云淡风轻,鄙视所有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老鬼他们这帮虚无有过节的习惯。

所谓的庆祝林东阁他们虚无商队回归不过是个借口和由头,而且他之前还跟大家一起庆祝过中秋,所以就很有些超然其余土包子的优越感。

更何况,这地方他偶尔也拉着老布朗来联络感情来着,虽然一般就是品两杯小酒掐着时长赶紧退出的那种。

嘉博特并不是最兴奋的,最兴奋的其实是奥斯耐法索与金,但他们表现兴奋的方式是加倍的谨慎与拘谨。

相对于被嘉博特拐带过来的万年学徒小帮工奥斯耐法索来说,老布朗介绍过来的金略好一些。

毕竟他曾经做过光农的过往里,曾有机会也有足够的财力过来感官店进入梦境系统略略体验一回。

但这种所谓接风庆贺的相对正式场合他就没有见识过了。

奥斯耐法索则是连感官店的门都没进过,他亦步亦趋的像小跟班一样跟随着金,感觉一切都新奇的同时又竭力压抑自己的好奇心,以避免出错。

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去找感觉与自己身份地位相近的人抱团,以此来获取一些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即使在维修充能老店里,阶级意识相当淡漠,也改变不了大家在别处形成的惯性。

在维修充能老店里,奥斯耐法索和金就是这样的组合,很快形成了极好的关系。

虽然如果详细去论述的话,奥斯耐法索的身份地位其实略高于金。

因为在响虎把维修间彻底交给嘉博特之后,嘉博特实质上相当于维修主理。

而奥斯耐法索则相当于副理或助理的位置;金,则是个完全的杂工学徒。

或许是刚脱离万年杂工学徒的身份,对从事相应职位的艰难有足够的理解,奥斯耐法索并未因为自己略高的身份而对金有什么高傲之处。

他反而呈现出格外的亲近,这对金这样只是略有机械底子的完全新人来说,谈得上是一份堪称幸运的善意了。

由于奥斯耐法索下意识学习模仿金的行为举止,不让这位好朋友出糗的责任感又进一步加深了金的紧张感,他原本也对这类地方没那么熟。

嘉博特在这方面就自在很多,毕竟在原先店铺的一些虚无职员的小聚里头,他是有资格出席的,也因此有相对丰富的经验。

不过那些只是私下里三五虚无的小聚,类似这种多达十人的大场面他也是没有见识过的。

而连金这样的学徒杂工都可以出席,在他原先的店铺里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这就是他所说的人类大人都不曾有过的气派。

虽然他并不知道人类大人的气派到底是怎样的,但在他看来和他听闻的,人类大人们开设的店铺里也没有这样的做派。

他最近很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嘉博特觉得,跳槽来维修充能老店或许是自己最正确的决定和最幸运的际遇。

虽然是第一次在梦境系统内聚齐,但大家平时都有仿生面孔,模样倒都不怎么陌生,唯一的生面孔其实是没有仿生面孔的赫努。

所以他的形象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是个看起来笑嘻嘻,一看就是跟谁都能搭上话的油滑样子。

他不止是第一次来感官店,更是第一次进入梦境系统,但却丝毫没有奥斯耐法索和金的拘谨与僵硬,到比嘉博特更自如些。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各处觉得感兴趣的都摸摸看看,并不害怕出糗或者丢人,这种姿态反而显得很自在。

可响虎就是有些没来由的不喜欢他,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自己讨厌的气质。

“是野心。”林东阁悄悄咪咪溜到响虎跟前跟他咬耳朵,不用响虎说都知道响虎的感受。

“这小子对什么没接触过的东西都好奇,觉得好的东西都想拥有,这股子无耻劲儿我倒是挺欣赏的。”林东阁嘿嘿的笑。

然而像终焉镇这种咸鱼散漫惯了的地方出来的孩子,面对这种做什么都有强烈企图心的虚无,骨子里怎么可能没有抗拒与厌恶?

“放心吧,这小子应该是那我们当踏脚石过渡呢。有了官方身份没多久就会另寻高枝的,不然我们也不敢收进商队啊,到时候我们回去留给你就是祸害。”

林东阁继续小小声的跟响虎说,响虎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倒的确是,这种人是不适合带回腐海,如果一直待在商队的话,老鬼他们要回腐海是得留在维修充能老店的。

我这种有秘密的人,身边如果有这种太有野心的人,迟早会被出卖掉吧?

响虎在为自己心头的厌恶找借口,是因为他觉得这种因为他人的性格走向与自己不同就厌恶人家实在不是件合理的事。

但很快他就觉得这种厌恶不需要理由了,因为赫努惹到雅可可了。

雅可可当然是喝不惯这里的粗糙酒水的,所以她一直在悄悄咪咪的作弊。

在做简易梦境系统的时候,詹姆斯是有替大家装客户端的,客户端里头有各种生成自我用品的小程序,这里头就有一些饮品的源程序。

客户端是安装在核心处理程序中的,而且是针对简化了的梦境系统的,所以其实对接所有的梦境系统都能用。

雅可可选了款颜色跟她喜欢喝的冰饮差不多的饮品,捧在手里用自己核心程序中自带的小程序偷偷换成冰饮喝。

其实林东阁也在这么干,以他挑剔的性格专业的身份哪儿真的会喝这些粗劣的东西?

所以稻香组的嘉博特、奥斯耐法索和金,路遇组的马鲁达达和赫努是在真的很享受的吃喝这里头的东西。

坟堆组的老鬼和勃勃尔是还能接受的在吃喝,终焉组只有响虎在很老实的忍受着粗糙的味道吃喝着感官店提供的东西。

雅可可当然舍不得,所以雅可可悄悄不停把桌上的劣酒换成暖玉递给响虎。

之所以不公开让大家一起享用是因为,自带的小程序这事儿比较难解释清楚。

响虎喝了第一口的时候,就笑着瞪了雅可可一眼,但看大家似乎都喝得差不多的样子也就没有阻止雅可可。

他自己当然也可以弄,可是一来他其实没有那么计较口舌之欲,二来他还真的不擅长把这事儿做得如雅可可和林东阁这一脉相承的二人如此隐蔽。

与烈酒浓烈的酒精味儿不同,暖玉的香味儿略清淡一些,而感官店提供的这些酒水味道其实跟烈酒差不多,暖玉的味道基本被掩盖在其他酒水气味中了。

但总有人有狗鼻子,到雅可可递第三碗酒给响虎的时候,赫努却抽动着鼻子找过来了。

“什么味儿?闻着好香,给我喝一口吧!”他还居然毫不客气的朝雅可可递给响虎的酒伸出手去。

雅可可哪儿会跟他客气?直接啪叽一巴掌抽在他手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是响虎的,自己想喝那儿还有,自己去拿。”

赫努也不尴尬,笑嘻嘻的去雅可可取酒的那一堆里头端了一碗,端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说到:

“总觉得被你端了之后,那酒就变得香很多了呢?”

他说这话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有点像在调笑雅可可的味道了。

雅可可跟没听到一样没搭理他,但响虎瞅他的眼神儿就有点变了。

果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呢,响虎想到。

他还没想好是不是应该上去揍这家伙呢,老鬼已经一巴掌就呼到赫努的后脑勺上了:“喝多了给我滚一边歇着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不管怎么说,雅可可可是老鬼和勃勃尔名义上的主人,哪儿忍得了被一个半路捡回来的野小子这么冒犯。

那会儿奥斯耐法索和金在一定量酒精的刺激下已经放开了,跟马鲁达达和嘉博特围成一圈按林东阁教的方式老虎杠子鸡见到包袱锤的嚷成了一片。

也不知道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游戏体系他们各自喊各自的,到底是怎样分胜负的,反正不停有人主动端起杯子认输一饮而尽。

所以,他们根本没注意这边。

赫努被老鬼一巴掌抽的有点懵,眨巴眨巴眼看向勃勃尔,他印象中老鬼可是凶得很,每次训他的时候反而是沉默寡言的勃勃尔会护着他两句。

结果勃勃尔也在瞪他,更凶的样子。

赫努只好巴巴的看向林东阁,结果林东阁倒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呢。

赫努心头一喜,马上颠颠儿的端着酒碗滚到林东阁旁边求安慰,嘿嘿的笑着说:“我就要个酒喝,你看老鬼还抽我,这儿啥都好,就是挨打有点疼。”

“哦?”林东阁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抽哪儿呢我看看。”

赫努真的偏过头给林东阁看后脑勺,然后更狠的一巴掌抽了上去。

“不知道怎么跟女性虚无说话就多学,别一天嘴巴里胡咧咧。”林东阁板着脸训他。

开玩笑,老鬼跟勃勃尔只是名义上的下属,林东阁同学可是眼瞅着雅可可长大的亲爹奴之一,看自己家白菜被调笑这能忍?

响虎不翻脸大抵是看着赫努是老鬼他们和他林东阁带回来的野小子,他林东阁可不会客气。

赫努双手捂着后脑勺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响虎看着就觉得无比舒爽。

赫努还是有些惧怕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三个人是他摆脱野外流浪虚无身份的凭仗,所以平时多有刻意的讨好。

但对今天在坐的其他人,他的态度就随意多了,毕竟什么身份都与他无关。

所以你看虽然林东阁手中端的酒明显香很多,他都不会主动跑过来伸手抢酒,但雅可可端给响虎的他就敢。

估计也有看着两小只脸嫩想试探的意思在里头,只是经过这次他大概就清楚了,谁能得罪谁得罪不起。

他这种野虚无堆里混久了的虚无,最机灵也最不机灵,机灵在永远懂得通过讨好他人达成目的,不机灵在于还是智慧用野外虚无的那一套去判断利益关系。

那不过是新年宴会中的一个小差距,后来雅可可才倒是真的发了脾气。

但发脾气的对象,却不是赫努,而是响虎。

虽然她清楚,响虎大抵也是位她考虑,但谁要认为她雅可可不懂得怎么任性,那个人大概是忘记了自己曾经被揍到只剩半个头颅。

第59章 心怀鬼胎者所导演的后果

当迎面的风压,眼前快速向身后掠去的路,远处似并不遥远却感觉好像永远到达不了的山都在告诉她她喜欢这一切的时候,雅可可还在生响虎的气。

果核历771年2月18日,林东阁他们再次出发开始了这只小小的虚无商队的第二次游商之旅,不过替换下了勃勃尔,换上了雅可可。

出发前近半个月,雅可可没有理过响虎,直到临出发前才忍不住用鼻音给了响虎一个重重的“哼!”

冰块面瘫脸配合这种声音,的确不像什么善意的表达,但响虎还是笑得像个孩子,因为这是雅可可长久的沉默之后第一次愿意为他发出声音。

雅可可心里也清楚这次的脾气发的有点毫无道理,但她就是不喜欢响虎极力促成她的这次出行中流露出来的巴不得她离开自己身边的意味。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看起来好像有,而且别的人看起来会这么觉得,所以我就真的很生气,这就是小少女的思考回路。

她其实或许是在不自觉的将离开响虎身边的不舍,转化为另外一种相对强烈的情绪在表达而已。

不知道响虎懂不懂这一点,至少雅可可是不懂的。

直接干脆又倔强的雅可可做不出各种小儿女态的粘人姿态,生气大概是她唯一的选择吧。

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决定,而是响虎替她做出的决定。但如果是她自己,无论怎么向往这样一次旅行,大概都不会主动做出离开响虎身边的决定吧。

天色渐暗的时候,林东阁和老鬼扎下了营地,寻找附近植物半腐朽的残骸与根系点燃了篝火。

探索者机体并不需要取暖,他们也不需要煮食与进食,现实的世界中也早就不存在任何他们需要提防的猛兽。

点燃篝火形式上的含义,提醒夜行的流浪自由虚无这边有不怕暴露行迹的其他探索者机体在活动。

远远看见明亮的光线,他们就会自动避开。

否则真的到近处可能就会发现这只小小虚无商队的实力并不如他们,然后爆发争斗。

而夜间行动的捕奴团也会根据光亮大致判断这是一队有官方授权身份的虚无,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不会来打扰。

其实他们有用能源发出警示光亮的能源警示灯,那是备着找不到植物残骸与根系的时候用的。

只是大部分人类亡者会更喜欢篝火这种极具复古意味的发光形式。

用篝火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这只虚无商队中有人类亡者的存在,所以虽然麻烦,这在虚无商队中也是比较有牌面的事情。

两辆偏斗摩托分两侧停在小小的营地中央,车头各三只探照灯明亮的照向不同的方向,保证任何靠近他们的行动物体都不会因为黑暗而被忽略。

这才是夜晚警示光亮真正的主力,篝火与警示灯的闪烁只是用来表达他们不愿意被打扰的意义。

偏斗上,两辆架起的加特林机关炮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些狰狞的寒光,这种中古热武器其实并不如它现如今的价格与地位那样没用。

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钢铁弹头击中探索者机体的时候,虽然不像撕裂碳基**那样便利,但也会带来犹如格斗刺或重锤击中一般的击退效果。

而击中相对脆弱的关键部位的时候,也会带来对行动力的巨大伤害。

只是对于命中部位的精度要求较高,相对于只要命中就能让探索者机体失去行动力的磁力光束及磁力束缚单显得效率太低。

捕奴团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有可能损毁探索者机体核心部件的设备的了。

有财力的大型虚无商队也多看不上这种廉价的装置,因为面对钢铁身躯的据点虚无悍不畏死的人海战术,这类装置作用有限。

但像老鬼他们这样的小型商队却一般都对这类武器极为偏爱,因为面对人数并不足够的小型流浪自由虚无团队时,这东西的吓阻能力还算出众。

所谓的营地,也不过是个相对平整的地面,并没有搭设帐篷。

因为警示灯光并不能吓阻某些白天就盯上他们了的,半强盗性质野外流浪虚无团伙,他们随时可能跳上偏斗摩托开始逃命。

在数次丢弃来不及收拾的帐篷之后,老鬼终于选择了机体睡袋的形式。

那是种下方是轻型的折叠硬板,硬板上方有软垫,再上方是防水布的袋装物。

因为探索者机体并不用呼吸,所以上方的防水布可以完全拉上密封,隔绝露水等导致探索者机体内部的潮化,即使遭遇暴雨也不会渗水。

如果夜晚遭遇紧急状况的话,探索者机体只需要从内部钻出随手一卷就能丢上载具马上跑路。

而软垫的设置,并不是为了舒适这种探索者机体根本感受不到的属性,只是为了给机体提供一定的震动缓冲。

老鬼和林东阁忙着检修机体和充能,赫努在火堆边铺好睡袋,转身去叫从扎营开始就抱膝坐在偏斗里看晚霞的雅可可休息。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没什么晚霞可以看了。

从新年宴会事件之后,大抵是了解了雅可可在老鬼林东阁等人心中的地位,他有点怕雅可可。

因为换老鬼林东阁他们好歹他应对起来还有个表情反应肢体动作,他还知道怎么讨好。

但雅可可那种毫无表情与动作的状态,他连讨好都无从下手,更何况雅可可最近一直情绪不佳略显暴躁,于是荣登赫努心中难伺候的大魔王榜单首位。

赫努并不知道他被林东阁冠以有野心的评价,在他看来他只用能在某个虚无商队中有一份安稳的位置就满足了。

赫努并不看好当时袭击林东阁他们的那个梦想要成立据点虚无的流浪虚无聚落。

虽然大多数虚无据点也都是乌合之众,但赫努清楚至少得跟某个人类大人牵上线,这样据点货物才最起码有销赃的途径。

赫努原先是混过虚无据点的,虽然是作为最底层的小喽。

那个流浪虚无聚落其实是从某个大型虚无据点分裂出来的一小部分眼馋高等级虚无待遇,有所谓“雄心壮志”的底层小喽的创业尝试。

赫努比较后悔当初听他们的煽动,头脑一热向往着作威作福的美好未来就跟他们一起逃出来了。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偷了据点一部分物资,所以肯定是回不去的。

但搞清楚那群人中间的头领所谓先发展实力之类的狗屎规划之后,赫努就有点绝望了,但在那个群体里头他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老鬼林东阁他们并不是赫努示好的第一只虚无商队。

甚至被他们抓获的某个虚无商队头领,赫努都曾经悄悄与之商议过帮他逃出去,能不能成为他们商队的一员。

对方答应的太痛快,赫努觉得他没什么诚意,所以装作无意弄坏了他的核心处理芯片,也算是灭了口。

遇上林东阁他们在赫努看来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因为那群白痴已经膨胀到准备去试着袭击一下中性商队了。

赫努觉得他们会是去给人送菜,只要对方有几只磁力枪械就可以很轻松的清理掉他们不满百人的队伍,并且笑纳一笔外快。

林东阁他们是赫努他们在开展所谓的“大行动”之前袭击的规模最小的一只虚无商队。

赫努决定赌一把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自己觉得,如果老鬼他们不怀好意,他应该有比较大的可能从三个人的包夹中脱身。

而另一方面,林东阁鲁莽的打光了加特灵机关炮所有的弹药,让他感觉这只商队似乎有些缺乏经验。

有些东西他猜错了,但最终他赌对了,并被接纳了进来,过上了远胜于之前虚无据点的“好日子”。

他融入的很顺利,与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这一向是他的专长。

这一切让他有一些意得志满的得意忘形,直到新年宴会的时候,他似乎搞砸了些什么。

到现在赫努其实仍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这并不妨碍他感觉自己似乎前途无光了,商队中其他人对他态度的细微改变他能敏锐的感觉到。

要被抛弃了吗?赫努有些灰心的想到,他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直至不得不去被迫适应情况变化的人,他总是希望把变化更多的抓在自己的手里。

虽然,这种希望在大多数时候并不那么容易被实现。

这些天他一直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能感觉林东阁与老鬼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善,但雅可可却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因为不管怎么讨好,她看起来似乎总是那副不变的模样。

略略的修整之后,大家纷纷钻进自己的睡袋准备休息了,警示篝火与灯光并不能提供完全的安全,所以是肯定要留人值守的。

在警戒上依旧菜鸟的林东阁是第一班,雅可可负责最黑暗时刻的第二班,接下来是经验丰富的老鬼,最后接近天明的一班是赫努。

其实赫努或许想多了或者是自作多情了,响虎也许仍有些小心眼的介意着,但雅可可却从来没觉得过他有什么问题。

的确是啊,那天的酒她端过之后就换成了暖玉,的确是比原先香一些,所以赫努说的并没有什么毛病。

她对赫努所有的不满,都随着那抽开赫努手背的一巴掌结束了,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她并没有在意过。

这些天她的不良情绪,一直是指向着响虎的。

“到下一个聚居点的时候,要不要给响虎发一封影像信笺呢?”雅可可一直在纠结的其实是这件事。

她仍旧在生气,可是一路上她刻意有留下很多漂亮的景色记忆,都是为了传给响虎看的。

探索者机体的记忆,并不是所见所知都会被永久记忆,毕竟再大的存储单元都容不下如此大量的全程录像。

毕竟是模仿人类思维的记忆构建方式,大多数浅层记忆,其实是以堆栈式的方式存储的。

随后随着在意与注意力程度的标定指数高低,会有选择的逐渐模糊淡漠乃至遗忘一部分内容。

但这部分内容有没有形成对核心思维程序的影响式修改,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种可以输出的影像记忆,大多数时候需要有意识的去刻意存储。

一路上,雅可可一直在干这件事儿,因为看见所有觉得喜欢的景色她都想跟响虎去分享。

可是,她在生气呃,如果这种时候还跟响虎说话岂不是显得她生气的很虎头蛇尾?小少女从离开稻香城的第一天就开始在纠结这件事情。

也所以,她一直显得格外沉默。

决定了,就把那些景色剪出来给他看,然后不说话的一直瞪他。

做完决定的小少女心满意足的在防水睡袋中闭上眼睛休息了。

整个营地中,只剩下林东阁坐在偏斗中轻声哼着小曲的声音,和篝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两个小时后,小少女接过林东阁的班开始值夜,远处有奔逃与追逐的声音传来,但并没有靠近他们的方向。

雅可可觉得月光下的篝火,有点像银红色光芒的海洋中漂浮的一团橙色的海藻,她稍稍的走了会儿神,找了个角度拍摄下了月色和篝火,以及睡袋和睡袋边偏斗摩托的景象。

构图让她觉得很满意,她决定要把这幅画面固化投影到自己房间的墙上,占据整面墙那样。

所谓的固化投影,也就是在实体物质上涂抹上一层光敏性原料。

这样再将存储器内的数据画面投影到实体物质上的时候,就会构成一层永久固定的画面。

有点像史前打印的照片,不过更为方便而已。

夜晚两点的时候雅可可叫醒了老鬼,躺回睡袋继续自己的睡眠了。

她是被偏斗摩托的轰鸣声惊醒的,等她、老鬼和林东阁从睡袋中钻出来的时候,两辆偏斗摩托已经只剩了一辆。

他们只看到月色下疾驰的那辆偏斗摩托远去的背影。

赫努跑掉了,带走了他们所有的货物、小型热能汲能炉与燃料,还有另一辆偏斗摩托的储能包。

把他们丢在了距离最近的聚居点仍需两天路程的野外。

第60章 三头六臂也帮不了乔诺伊比

“你不要以为我跟你说话就是原谅你了,我还在生气。”

“只是有更让我生气的事情,想跟你说罢了。”

这是响虎收到的影像信件的开始,小少女板着脸说出的话语。

响虎嘴角带笑的看着雅可可的影像,他其实从来都明白小少女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她显然是能够明白自己替她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不希望自己成为她追寻所喜爱的一切的束缚与障碍。

与其说雅可可在对自己生气,她生气的对象更可能是这种要么不能待在自己身边,要么不能去感受她所感兴趣的一切的这种两难的局面。

局面无法承受怒火,所以响虎只好成为可怜的被迁怒对象。

是不是板脸其实很难去分辨,毕竟在这张清丽的面容上永远很少出现表情,但为了配合情绪,我们姑且认为是板着脸吧。

当雅可可开始有些愤愤然讲起他们这次的经历时,响虎的笑容消失了。他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遭遇这样的困境。

从营地遗留的足迹来看,赫努并不是没想过朝他们下手,只是最后畏惧占了上风。

他已经在日常练习中见识过了,近身格斗的话除了老鬼其他两人他都不是对手。

而加特林机关炮的话,启动转子电机时的声响大概就足以惊醒他们。

赫努最终选择了更安全的逃走,他席卷走了所有货物与能源储备,为了预防几人追击还专门拆走了另外一辆履带摩托的储能包。

留给老鬼他们的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局面。

虽然地图显示离最近的人类聚居点只有两天的路程,但那是以履带摩托的行进速度计算的。

步行的话,没有随身携带充能设备的他们并不敢保证到达地点之前不会耗尽能源。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赫努会不会勾结其他虚无来追击他们,步行一方面不足以拉开距离,另一方面丢弃偏斗摩托的他们将失去所有的自卫能力。

值得庆幸的有两件事。

其一是,由于席卷物资后的载重容量问题,加特林机关炮的弹药赫努并没有全带走,他开走的是主载货的那辆而不是载着弹药的这辆。

其二是,感谢果核时代在所有装置通用化上所做的努力,探索者机体的能源包和履带摩托的储能包接口是通用的。

鉴于老鬼良好的习惯,他们在休息前都刚补充完能源。

老鬼的经验是不可或缺的,同时在加特林机关炮的驾驭上雅可可早就超越了林东阁烂到让人没眼看的水准。

所以林东阁的探索者机体被关机了,他的能源包被连线接在了偏斗履带摩托的能源线路上。紧急处理完后,他们顾不得追击赫努,赶紧上路驰向最近的聚居点。

毕竟,他们这台需要载着三台探索者机体和弹药的偏斗履带摩托载重远超过赫努那台,速度上不可能追的上。

再加上拆卸储能包之类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要万一赫努路上联系上什么人,他们与其说追击,不如说送菜。

充能状况还算良好的探索者机体成为了行动着的储能包,等到达聚居点的时候连雅可可的储能包都已经连上偏斗履带摩托并消耗过半了。

损失并不算大,因为上次采购了过多的货物导致他们的行程远远超出预计,这次货物的采购量相当保守。

商队执照在老鬼的数据库里,其他人都是只有商队成员的身份认可数字证书,到达聚居点之后老鬼第一时间通过官方系统取消了赫努的证书有效性。

不然万一赫努搞出什么事情,连累到他们的执照被取消,那就连后续的很多安排都会受到影响了。

三人的电子钱包里都储备着不少位币,所以重新采购一些物资不成什么问题,损失最大的,大约是老鬼的自尊心。

他一向自诩江湖混老,这次却在赫努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以至于根本不好意思在影像信笺里头露脸。

林东阁也有相似的心情,向来吹嘘自己能看透大多数人心的他,也觉得这次被打了脸。

他们并非对赫努毫无防范,只是之前的整个旅程都提防过来了,事实证明这小子还算靠谱,所以也一时大意了。

谁会想到这小子过分敏感的脑回路,竟然会因为新年宴会上那点他们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的事,和对雅可可态度的错误理解,而做出这样的举措?

影像信笺的最后,雅可可兴致勃勃的开始给响虎分享她专门记录的各种记忆片段。

有瑰丽晚霞为远山描边的景象,有疾驰途中白云苍狗的变幻,有宿营营地里满溢月色的篝火,有荒芜大地上如同藤蔓蜿蜒的裂缝沟壑……

这些都是他们不曾在腐海见识过的景色,而前往稻香城的路上,一路紧绷警惕的情绪与夜间为主的行程,也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

小少女絮絮叨叨的讲起这些景象之前和之后一些寡淡如水的琐碎小事,讲起她看见这些的时候的心情,讲起她路上的种种,响虎的脸上再次泛起微笑。

在雅可可并不生动的描述中,他却犹如身临其境,陪他们走过了这一路的旅程。

他甚至能够足够清晰的脑补到将来,他和雅可可一起进行这样的旅行时的情景。

虽然货物丢失,但雅可可他们并没有准备马上返回。

原本他们的游商中赚更多位币就并不是排在前几位的目的。

帮雅可可熟悉这种小型虚无商队的各项事务。

摸清楚上一次行商途中并没有到达的城邦与聚居点的大致情形,为响虎以后的计划做些准备……

这才是他们这次游商行为的主要目的。

这处规模并不算太大的聚居点物资有限。

他们也就是购置了一台全新的小型热能汲能炉、固体燃料和载具用大容量储能包,再随意购买了些当地特产的便携货物就准备再次上路了。

影像信笺的最后,雅可可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应该是还在生气,所以努力的强调完这一点之后,拼命凶狠的盯着屏幕。

只是,眼神中却掩不住有些笑意。

并不像林东阁上次的影像信笺是发给所有人的,这次由雅可可主导的信笺显然只是发给响虎自己的。

响虎认真的看完,不知不觉已经花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收存好邮件,打消了邀勃勃尔和马鲁达达一起观看的念头,站起身来。

在他方才沉坐的那张机体床的床头,一只小小的天气球里正呈现墨蓝的夜色与闪烁的星斗,还有一轮并不圆满的大半边残月。

这是,他雅可可的房间大致的收拾打扫了一下,开始盯着那个天气球有些发呆。

他似乎看见小小的雅可可站在天气球里的夜色中星斗下仰望着天空,眼神纯净。

真的还有些想念她了呢,响虎默然垂眸而笑,笑自己的没出息,随即转身关上门,径直走向维修间。

他有个新的想法想实践一下。

灵感是前两天乔诺伊比的一次到访。

也许是因为那次到老布朗那里寻求帮助与指导的时候马鲁达达也在场,知晓了他的秘密,没来由的乔诺伊比却对维修充能老店多了份亲近。

他偶尔有假期的时候,经常会来维修充能老店坐坐,等候老布朗从光田回来的光景才告辞去老布朗那边。

虽然伪装开朗的样子,但响虎始终觉得他声音与肢体动作中透着一股烦闷与愁思,有些郁郁不乐的味道。

大概是不好意思经常叨扰,他偶尔也做些机体检修维护。

但如他这样大部分时间只是作为梦境系统思维源存在的探索者机体,定期的养护也只是相关部件的积垢清理与润滑罢了,没什么部件磨损,并不用做得太勤。

上一次他到访的时候,装作闲聊不经意的问了响虎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他问梦境系统中的投影意识,要怎样才能收进存储芯片,以及一具探索者机体能否容纳两份思维意识?

对于第一个问题,答案当然是不能,因为投影意识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虚拟显示系统中的投影本身并不具备意识。

那是如同史前网游中的虚拟角色一样的存在,发出指令的是操作角色的人,虚拟角色的意识是操作者赋予的。

而在虚拟现实的梦境系统中,碳基人类投影的操作者是营养仓内浸泡的人类大脑,虚无投影的操作者是探索者机体内运转的核心处理程序。

只是虚拟现实太逼真,感受同步度太高,所以大脑与核心处理程序难免会以为那个投影角色才是本体,这不过是一种错觉。

但沉吟了一下之后,响虎的回答是他并不清楚,因为他并不是太懂得梦境系统的运行原理,那是超出他知识领域的内容。

乔诺伊比表现出明显的失望,以至于都没有等响虎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就转移开了话题。

然而响虎感兴趣的,恰巧是第二个问题,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思路。

譬如在某些战斗队型的战术移动中,经常会因为移动位置的不协调而出现漏洞。

那么将几种意识集合在一句躯体上呢?不是几份意识去争夺一具探索者机体的控制权那种。

而是一份主意识操控主要身躯,而为分意识专门配备观测装置与另外的手臂与武器,有点像史前神话中三头六臂之类的模样。

当然,日常生活的话这类操作必然是会有问题的,连体婴这种东西对两份意识都是折磨。

响虎想的是类似查索迪亚他们那种格斗场专用机型,如此设置的话会不会具备某种优势?

然而事实证明,所谓神话基本都是缺乏常识想当然的鬼扯。

响虎尝试后发现,且不说所谓三头六臂手臂拥挤在狭小空间挥舞互相之间的干扰问题基本难以回避。

大部分手臂动作的发力其实都需要腰部与腿部供应相应的动作以提供部分动能,那么所谓三头六臂的形态,当身体整体协助其中某只手臂发力的时候,其余手臂最多也只能提供力道极小的挥舞骚扰罢了,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卵用。

自然进化的结果果然有其不可替代的合理性啊,响虎不由得感叹,唯一让他感觉有用的是多分意识能提供的多角度观察作用。

360度全景视角就是种鬼扯,就如同你有两只眼睛,但视线却只能集中在一个方向。

你可以通过快速转移视线来实现观察多个目标,但当你试着分别用两只眼睛去看不同的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根本难以实现。

因为人类意识同一时间只能实现一份核心图像信息的处理,其他的只能依靠条件反射的本能完成。

这样讲的话,360度多视角与你目前的单视角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省的也就是你扭转头颅的那一点点功夫。

但多意识控制多视角的话,就有点像越野赛车的过程中副驾领航员的作用。

通过意识交流与提醒,虽然主意识的视觉依旧只能掌控当前视角,却可以间接获取视觉死角的相关信息。

配合默契下也未尝不可以实现变种的360度全景视角。

只是,专程消耗一份思维意识,却只能提供一个辅助的视角提醒功能,会不会有点太奢侈?响虎琢磨着可行性想到。

这些只是他个人扩展方案执行能力与探索者机体设计思路的一些些概念试验,并不是太过紧要的东西。

他含蓄的提醒了一下马鲁达达,让他找机会跟老布朗提一提乔诺伊比聊起的话题。

响虎下意识的认为,恐怕乔诺伊比和那个斯普恩,可能想搞什么事情。

马鲁达达问老布朗事情可不可以外传的时候,是避开乔诺伊比的,所以乔诺伊比应该并不了解响虎是知道他跟斯普恩的情况的。

虽然装作闲聊,但他的问题在了解隐情的响虎面前,几乎是明摆着在说他在想办法想帮斯普恩摆脱现在的状况了。

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甚至都未必是他自己的主意,有很大概率是被那个斯普恩蛊惑的吧?

那这种情况下,合适劝一劝乔诺伊比并且能做出有效劝诫的,也只有老布朗了。

响虎并没有找到稻香城城邦条例中相关的规定,但他直觉认为,要放任乔诺伊比这么搞下去,大概率是会出大事情的。

第61章 比石碾子更重的压力与离别

被响虎担心会搞出大事情的乔诺伊比正在灵象庄园里自己的房间门口。

刚结束一天的劳碌,梦境系统如实的将疲累的前置条件传输回他探索者机体的核心思维程序,再由探索者机体内置的运算核心生成他虚拟投影的感知。

如果我们抛却世界的虚拟,无视这背后的逻辑,忽视虚拟投影的虚幻性而将这个虚拟投影视作一具真实的碳基**。

那么似乎可以简单的描述为:完成一整天的工作,乔诺伊比迫切的需要休息。

然而,他却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踌躇着犹豫着,不敢进去。

三等农田杂工的工作并不轻松,因为虽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却需要大量体力的支出。

即使是作秀,人类大人们要求的是完全真实,所以他们也真实的如史前那些以最原始方式劳作的农夫一般完成所有工作并感受劳累。

费里亚诺对于灵象庄园长期雇工的选择非常严格,乔诺伊比有时候怀疑这种严格是不是就是他自己看着顺眼,不然他总有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会被费里亚诺看中。

也因为这种不知具体标准的严格,灵象庄园里负责具体工作的三等农田工数量一直存在不足,所以也使得现有的农田工们超负荷的在劳作。

乔诺伊比迫切的需要把自己扔回床铺上,喘口气,发会儿呆,就这么愣愣的等着睡意来临香甜的睡上一觉,或许还能做个好梦。

然而,他有点不敢面对斯普恩。

有时候乔诺伊比会怀疑,把斯普恩化身的石碾搬回自己的住处,是否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他随即会谴责自己的凉薄,相对于斯普恩曾经照顾他的那些地方,他为斯普恩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除了斯普恩的某种他有些承担不起的沉重的期盼,其实斯普恩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负面什么影响。

他终于还是拧开门走了进去,简陋的房间中一处墙角里传出热情的招呼声:“伊比你回来了?”

“嗯呢,回来啦。”刚刚在门外时候脸上的沉重为难全部消失,乔诺伊比跟换了副面孔一样,带着些快活的神情答道,并把自己扔在床铺上。

床褥略带凉意的温柔慰贴着肌肤,消融着疲惫,一瞬间的舒爽让他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来。

“今天可真够累的,我翻整了整整7亩地,整整7亩呃。”他叹着气,夸耀着自己的工作成绩。

“是吗?真羡慕呢。”墙角处的斯普恩答道,相对于刚和乔诺伊比重逢时的他来说,开朗了很多的样子。

从老布朗那里听来的消息,以及从各处打听来的消息乔诺伊比都选择性的告诉了斯普恩,所以长期幽闭形成的那种被害妄想逐渐消失。

至少,在乔诺伊比的陪伴下,石碾子斯普恩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希望。

对于他这样没有别人帮助就不能动的存在,连劳累也成为一种奢望。

他太过沉重,乔诺伊比原本还每天搬动着他在室内的地面上滚动一圈。

但很快就因为太过艰难而放弃,斯普恩自己也不是太愿意乔诺伊比如此辛苦。

斯普恩唯一的活动,就是相对农闲的时候,乔诺伊比跟费里亚诺打过招呼,然后跟庄园里的小马波比商量着拖乔诺伊比在庄园里的道路上转两圈。

斯普恩的木碾框早已经修好,这两圈下来也让庄园里的土路更加平整,费里亚诺乐见这种良性互动。

作为代价,乔诺伊比每天清晨会去附近的野外为波比割来擦干净露水的最新鲜的牧草。

以马的形态存在后,味觉与喜好也开始转向类似的方向。

自从知道这些生灵原本都是虚无后,对他们更私人的用途乔诺伊比都会跟他们商量,而不是理所应当的使用。

如果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乔诺伊比是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你问过费里亚诺了么?能把我转成你这样的农田工吗?”斯普恩天真的问道。

又来了,乔诺伊比的心中泛起一阵的烦躁

他勉强调整情绪,微笑着答道:

“不是都说过了吗?费里亚诺说这要通过童话灵异事务局,他没有决定权。更何况费里亚诺不接受人员推荐的,重新变回虚无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待在一起了。”

其实他根本都没有问,像斯普恩这样的存在,重新回归虚无的身份以探索者机体形态在下城区活动都不现实,又谈什么作为长期雇工进入梦境系统?

但他没法儿告诉斯普恩真相,为了鼓励他打起精神重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他撒了不少谎,这个是其中之一。

“童话灵异事务局根本不管我们的样子,之前丢在仓库那么多年也没见他们管过啊,费里亚诺要肯通融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斯普恩盘算着。

“不管归不管,但数据还是有监控的。如果突然少了数据流查起来费里亚诺是要担干系的,搞不好会被迫离开灵象庄园被赶出上城区。”乔诺伊比耐心的解释着。

他从重新遇上斯普恩,就开始多方打探关于童话灵异事务局的各种情形,不止于向老布朗打听,更会跟各种箩筐马牛羊等疑似物闲聊,已经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斯普恩的愿望,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问对不对?”一瞬间,斯普恩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尖锐和凶狠起来。

乔诺伊比沉默了,他就知道谈话会有这样的发展,但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伊比,我承认之前那次我离开你是我不对,我也尝到后果了。我发誓我以后不会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在乔诺伊比的沉默里,斯普恩也发现了自己声线的变化,瞬间又软化下来,近乎哀求的对他说到。

“我……一直在想办法。”等斯普恩说完,乔诺伊比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的答道。

他的确是一直在想办法,这件事情的艰难超出他的想象,老布朗也多次的警告过他不要玩火,可每天要面对斯普恩的他能怎么做?

找一种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方式,确保救出斯普恩,不管他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他有这样的决心与觉悟。

但很多事,并不是有决心与觉悟就可以的。

“以前全是我的错。你放心,只要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斯普恩依旧在继续他的哀求与承诺。

“死”么?这种事是哪怕有赴死的决心,也只怕是会毫无意义的啊。

他能责怪斯普恩么?这种虚假的期盼与期望本就是他给斯普恩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对他的压力。

斯普恩一直认为他是害怕自己有了行动力之后再次被抛弃,所以故意迟滞着帮自己恢复能活动的人的形态。

这并不是乔诺伊比的猜测,而是在之前的争吵中斯普恩脱口而出的话语中的表达。

只是最近他转变了策略,不再争吵,而是用一味的不断的哀求与许诺来逼迫。

但有之前争吵过程的前提,这些许诺看起来那么可笑,乔诺伊比毫不怀疑当斯普恩一旦有了行动能力,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

他了解斯普恩,了解他在感情里过于敏感的自尊心,这种只能依赖与依靠乔诺伊比的状态对于他,是近乎耻辱的事情。

他只能接受自己作为更强的那一方存在的感情。

但斯普恩却并不了解乔诺伊比,乔诺伊比从不挽留与强留,更别提用他以为的方式困住他。

准确的说乔诺伊比拼了命甚至不惜失去一切代价的,筹谋着找寻各种方式帮斯普恩摆脱现在的局面,其实并不是出于爱。

爱或许,在重逢的那短暂的时间内还存在吧?但在之后就迅速的消失于各种争吵与随之而来的压力与烦躁中了。

乔诺伊比只是在寻找一种摆脱斯普恩的方式,不给自己内心留下内疚,符合自己道德审美与担负起自己给自己强加的责任感的,离开斯普恩的方式。

付出一切代价哪怕生命让他拥有自由,用这种方式离开他,应该就不会被自己内心指责了吧?

“我出去找人问问,再想想办法!”乔诺伊比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谢,我全指望你了伊比。”斯普恩的声音中透漏出真实的软弱,乔诺伊比从未想过一贯强硬如斯普恩,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走出房间关上门,这是庄园里一处独立的小木屋,被木栅栏圈在庄园的范围内。

乔诺伊比并没有走向附近或者远处任何的房子,去寻找任何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

他径直的绕到木屋的背后,艰难的爬过庄园的栅栏,走向栅栏外的一处森林。

树林里能见度很差,他精神状态也不算太好,浑浑噩噩的几次撞在树上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慢的靠着树坐了下来,用双手捂住面庞,开始低声的呜咽与抽泣。

这样的日子,背负着曾经爱的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活下来,于他犹如看不见希望的地狱。

……

果核历771年6月,当大地陷入身为虚无并无法感受到的渐生的暑热,雅可可的天气球中时不时出现烈日下的沙滩、躺椅、海浪和海边的度假屋的景象。

虽然感受不到暑热,温度计还有时不时降落的骤雨却如实的呈现着气温的结果。

保持恒温的维修间内,机体维修与调整中,已经开始要考虑到相应的金属受热膨胀系数的问题。

而很多相对不那么拮据的虚无也会前来,将不惧低温的,以膏状形态效果更佳的探索者机体润滑体系,调整为更适合液态运作的润滑系统。

雅可可和林东阁、老鬼在这样的时间,结束了雅可可的第一次游商经历,回到了稻香城的下城区。

她已经积攒了足够这类旅程相应的经验,懂得各类事件的处理方式,为以后和响虎一起的旅行做好了准备。

雅可可房间的一面墙,如她所愿的固化投影成了赫努逃走前的那夜她记忆下的月光下篝火的画面。

再之后的游商旅程,雅可可再没有参与,响虎也并没有勉强。

还向往吗?当然向往那样的生活,但是留着以后和响虎一起的旅程去满足吧。

总不能到时候都已经觉得厌倦了,再去鄙视响虎的新奇感,虽然响虎说那样的生活雅可可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接下来行商的队伍重新换成了老鬼、勃勃尔与林东阁。

他们重新购置了一辆履带偏斗三轮摩托,是因为老鬼认为考虑到必须的货物的话,这种载具的最佳载重是两具探索者机体,超过的话速度与能耗受影响太大。

他们并没有直接使用停在维修充能老店后门的窄巷处停靠的那辆,响虎与雅可可经常骑乘着出去玩儿的那辆武装履带偏斗三轮。

“多练习练习是好事儿。”勃勃尔这么跟响虎和雅可可说,连抠搜的老鬼都觉得这部分位币支出有必要。

毕竟载具的驾驶是重需要熟练度和经验的东西,这种相对复杂的操作拷贝来的他人的经验能起的作用有限。

有了赫努的教训,再加上迟早要以商队的名义回归腐海的现实,他们的商队始终再没有补充人员。

林东阁倒是练熟了一手在高速疾驰中从一辆车的偏斗跳进另一辆车的偏斗的技巧,按他说的这样打光了一辆车的弹药可以到另一辆车上去继续。

但他对加特林机关炮的操纵水准还是一样的臭,按勃勃尔的说法是这属于没有天分,并不能靠练习弥补。

要不是他对于偏斗履带摩托的驾驶显示出更臭更没有天分的水平,老鬼原本的想法是让勃勃尔来负责火力位。

不知道源生体是不是有军方经验,勃勃尔倒很擅长重火力压制的这种事。

但驾驶位始终比火力位更重要些,毕竟就算火力位打得烂大基数弹药压制下也能对追逐形成干扰,只要驾驶位足够优秀还是能逃脱危险的。

但火力位打得再好,驾驶位烂的话就很可能被袭击者包围俘虏了。

果核历772年11月,稻香城城邦范围内下起了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几次或长或短的游商后,老鬼、林东阁与勃勃尔三人终于放心响虎的成长,准备离开稻香城城邦,回归腐海。

第62章 两小只的理想生活与梦境工程医

从果核767年8月16日至果核历771年11月18日。

在离开坟堆镇整整1555天之后,林东阁、老鬼与勃勃尔终于决定启程返回腐海。

在离开前响虎与雅可可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堪称所有虚无的梦想之地的地方。

复制自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独一份为虚无所拥有的完整梦境系统,让虚无也能够感受与拥有身为人类的感知。

因历史积累及源源不断的倾倒,腐海庞大的物质资源,因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的存在,及坟堆镇众人辛勤的分拣,足以支撑起他们的物质补给的自给自足。

虽不算完善却能够独立的工业体系,不被人类所奴役,各类资源能源完全满足所有人所需因此自由免费任取的分配形式。

如果对任何一个虚无来说,这样还算不上世外桃源,那他的梦想大抵是压迫和剥削他人,而并非只是有尊严且自由的活着。

而林东阁、老鬼与勃勃尔的回归,将会为坟堆终焉双镇体系的腐海地穴补上最后的短板。

在老鬼系统中存在的那一份虚无商队执照,让坟堆及终焉的众人拥有了坦然行走在腐海外的阳光下的权力。

只需要足够的谨慎,他们可以用官方承认的身份,进入任何一个聚居点或城邦。

正常与外界交流的权力,让腐海地**的众人不至因与世隔绝而在通用的技术方面落后于时代。

而这方面原本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通过与外界相连的地下线缆通讯实现的。

但在bc2764废弃物回收站被摧毁之后,仍通往腐海内的地下线缆虽然存在,却已经无法通过它获取任何信息。

有了这张虚无商队执照之后,甚至某些腐海内紧缺的非管制物资,还可以通过正常的交易获得,再不至于只能勉强将就。

响虎与林东阁商议好,当他们一行人返回腐海之前,会前往腐海周边的城邦聚居点开设一个收件储存包,并把地址端口发送给维修充能老店。

这样子响虎和雅可可只需要记住地址端口号,即使出外游历的时候,也能通过官方渠道发送影像信笺或其他方式与终焉及坟堆镇的众人保持联络。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c区的店铺只能申请一张虚无商队执照。

老鬼已经提前为响虎与雅可可进行了上对人员登记,是为了方便响虎与雅可可在他们出外游商的时候,有官方的身份驾乘履带三轮到附近的聚居点做短期旅行。

但因为只是商队成员的身份证明,而并不是虚无商队的主执照,他们是除了消费是禁止做任何公开交易的,否则主执照可能面临吊销。

这样子的情况下,如果将来响虎和雅可可要出外旅行并且维持生计,他们需要另一张虚无商队执照。

老鬼的计划是,等他们返回腐海之后,看坟堆镇与终焉镇有没有虚无愿意出来长期驻守稻香城,他们可以另买一个c区以上店铺来为响虎申请牌照。

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是,除了以这种形式,哪怕是亡者也好,虚无在其他城邦和聚居点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获得虚无商队执照的。

而之所以选终焉与坟堆镇的虚无,而不是找一个类似马鲁达达这样基本信得过的虚无,是因为在店铺记录里是能够查得到商队最近发生的交易及地点的。

除了商队本身在各地城邦及聚居点的纳税,作为商队执照的发放地与所属地,稻香城城邦还有资格以商队交易额在所属店铺进行另一次征税。

这个税率相对于其他城邦来说一样是偏高的,所以稻香城很乐于发放虚无商队执照,而只要有办法基本很少有人愿意申请稻香城的商队执照。

但由于涉及到各商队主要商路分布及牟利方式,以商业机密的名义,官方的联网记录只能查到用于税收的总额。

要查询商队的具体交易金额及交易地址,即使有官方的授权,也只能通过店铺查询。

腐海地穴的相关交易,他们还可以伪造,专程去距离腐海相当距离的城邦去采购及售卖就可以了。

但响虎的执照意味着响虎的行踪,这东西的保密程度自然更高,他们无法信任除自己这群人里头之外的任何人。

响虎对于各种民间派系探索者机体设计思路的熟悉和研究已经到一定的阶段,主要开始了融会贯通的尝试应用设计。

由于他经常会陪雅可可去附近的聚居点做短期旅行,再加上和老布朗的关系也熟悉到一定程度,马鲁达达也基本结束了光农的工作。

他基本接手了实际已经彻底变回维修老店的维修充能老店门厅的工作,正式打理起店铺生意。

至于店铺内维修用的部分储能包的消耗需求,他们通过老布朗的途径对光农出租太阳能汲能板,收取储能包能量作为报酬。

这样子不仅维持了与老布朗的常规联系,也算是帮上了某些启动资金不足的光农,更避开了稻香城的城邦规则,节省了被充能店中转而宰一刀的支出成本。

“总觉得你们有什么答应告诉我的事情,这会儿还没告诉我的样子。”

因为告诉了马鲁达达他们这次行商的范围可能会很远,短期不会回来,所以马鲁达达跟响虎与雅可可一起来给老鬼、勃勃尔和林东阁送行。

觉察到其中离别的气氛,马鲁达达抱怨道。

除了雅可可,其余四人都尴尬的笑了,当时删除马鲁达达的显性记忆的时候他们的确这么答应过来着。

现在从一切迹象来看,马鲁达达算是完全的通过了他们的考验。

只是,在外界待越久越懂得腐海地穴的难能可贵与一旦暴露的危险。

因为当时因为一点点发生改变时身在局中,老鬼与勃勃尔都未曾清晰感知到这其中的价值及人类对这样存在的忌讳,现在他们知道了。

何况又经历过赫努的事件,林东阁、老鬼和勃勃尔都不是太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光与判断。

他们不愿意冒任何一点点有可能暴露腐海地**存在坟堆终焉双镇这个秘密的危险。

更何况计划一变再变,原本预设给响虎和雅可可的保姆身份已经完全用不着了。

马鲁达达成了驻店人员,似乎也没那个必要让他知道终焉与坟堆的存在吧?

但答应的事情,总归是要做的。

因为要为他们的商队纳税,马鲁达达迟早会觉察出些什么端倪的,老瞒着的话也不是回事。

“等我下次回来,一定会告诉你的。”老鬼说。

作为维修充能老店的登记业主与虚无商队首领,他是肯定得回来一趟的。

计划是到时候带着愿意驻守稻香城的可靠人员一起过来,再跟马鲁达达坦白。

马鲁达达愿意的话,他就带马鲁达达去腐海,带来的人员就一半在维修老店一半去开设新店。

要马鲁达达不愿意过去的话,一样的招数,清除显性内存。

这个很难讲,要按之前的态度马鲁达达肯定是愿意去腐海感受他前首领小朗杜纳梦想的虚无乌托邦。

但考虑到纳税的问题,怕维修充能老店有什么变故倒掉影响商队执照,再加上本就是马鲁达达应得的。

来自陈小旖的一千多二代位币,他们分给了马鲁达达两百枚。

不再是一穷二白无产的据点虚无、捕奴者与流浪自由虚无,马鲁达达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虚无小富豪。

他完全有资本成为稻香城下城区的马半街,谁知道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思会不会起什么变化?

依依惜别中,两辆三轮偏斗武装履带摩托再一次的扬着烟尘远去了,与以往的每一次出发相同,却又与以往的每一次出发都不同。

在响虎心里,是略有一些感慨的。

他全新改造的他与雅可可的探索者机体设计,就剩下最后的一些设计细节需要完善,不需要借助资料做什么研究了。

而熟悉各类探索者结构的嘉博特在响虎的指导下,也很快熟悉了各类常规模块组组合形式的探索者机体设计。

不可能算得上高手,经他手出来的探索者机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毕竟干熟了维修就这点好。

也不可能有什么创新和创建就是了。

如果以车来比拟探索者机体的话,嘉博特算是以雄厚的维修底子,在响虎的点拨下成为了一枚改装车的小能手。

独立设计新型概念车的话,无论从哪一块儿说他都还差得远。

但这已经基本也就是c区维修店甚至是大部分b区店的普遍常规水准了。

毕竟探索者机体设计在稻香城城邦需求并不旺盛,技术发展相对滞后,这里也用不上太新式和太过特殊需求的探索者机体。

因为种种原因,雅可可越来越不喜欢稻香城城邦,所以响虎开始用大部分的时间跟雅可可进行短途旅行。

往往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们会疾驰三四天就为了去一个地图上标注的城市废墟去探险,也会临时起意找一个视野最好的山峰看日出。

之所以还时不时返回稻香城城邦,一方面是响虎还在接一些相对高难度的机体定做业务,完成设计图纸之后他需要交给嘉博特去制作。

而另一方面,他们需要在这里等那一份保证响虎和雅可可不会坐吃山空有进项的虚无商队执照。

……

在响虎和雅可可开始慢慢进入自己的理想生活节奏的时候,乔诺伊比也在缓缓接近自己的目标。

因为老布朗的关系,费里亚诺对他原本就有一些额外的照顾,加上本来就似乎对他有一些好感。

乔诺伊比一向干活儿卖力表现良好,好印象加上乔诺伊比刻意的亲近讨好与表现,他很快就升为了二等庄园工。

升职这块儿,竞争压力并不大。

费里亚诺并不喜欢企图心太强的虚无,会被招进灵象庄园的长期雇工,不管以前有什么经历,性格上大部分都本分老实。

因为了解费里亚诺的脾气喜好,所以乔诺伊比的刻意也并没有耍太多的小聪明,他只是努力尽量多的出现在费里亚诺面前而已。

就这一点加上原本的对于重复体力劳作的农活的喜爱,就足够使他获得更多的关注和赞赏。

如果不是因为斯普恩,乔诺伊比连这点小心思都不会有。

升职后虽然仍旧是主要负责田野间的农活儿,但与田野无关的一些庄园事务,乔诺伊比也开始能插得上手了。

只要足够耐心,机会总会来的。

虽然乔诺伊比的耐心已经被来自斯普恩的压力消磨到几乎不剩多少了,但谨小慎微的性格让他总在除了面对斯普恩之外的情况时,总能有足够的忍耐。

乔诺伊比发现农耕用的老牛巴顿有些反应迟钝,总是精力不济的样子,而且后臀处有几块皮毛经常虚化。

如果巴顿是系统生成的耕牛,这大约是出系统出不稳定的bug了,会需要由费里亚诺代主人向城邦梦境维护处申报反应。

但巴顿是经童话灵异事务局申请生成的壮年耕牛,也就是说,跟斯普恩属于同一种类型的存在。

它的相关状况,只可能出自于它的思维输出机体。

乔诺伊比并没有交代某个三等农田工去跟费里亚诺报告一声,而是自己专程跑了一趟。

“你去找下工程医鲁修,让他去上城区看看怎么回事儿。”费里亚诺随口吩咐道。

所谓的工程医,当然不是给人类大人们看病的医生。

随着发展,稻香城城邦的梦境系统中,各庄园的修整改造并不要求完全以现实状态的土木建造去实现,城邦给予各个人类庄园一定的程序自由度。

你可以通过修改编码数据来改造与建设自己的庄园。当然这种工作基本不会由人类大人们亲自来做,而是由有相关技能的虚无来负责。

只是部分参数修改,而非全新生成,否则就要由人类大人们组成的环境建筑编程院之类的团体收费完成了,人类不会允许虚无掌握梦境系统较为核心的功能。

这就是工程医中工程的部分,但他们同时要兼顾长期雇工的投影健康问题。

由于完全仿真,人类大人们是的确会生病的,感冒之类的生病对于人类投影来说往往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但虚无就不会了,虚无雇工没有这样的资格去让系统在不影响投影信号源的前提下,耗费运算量专门生成疾病状态来体验。

虚无投影出现问题,往往是思维讯号的来源探索者机体出现问题,这时候需要简单的检修一下做出判断。

这就是工程医中属于医的部分职能。

第63章 大铁柜中那些灵异生物的本体

总体来说,工程医属于对于果核系统来说,软硬件都会懂一些,但又不必太精通的存在。

有点类似史前某些非it企业属于后勤的网管一类的角色。

当然其中或许也有扫地僧的存在,但大部分也就是装装系统和办公软件,看一看网线端口,鉴定一下设备状况的类似工作。

对于长期雇工的探索者机体来说,较为严重的问题,基本就交由机体区的维修店铺了,也无需他们负责。

但上城区建筑内的各类探索者机体登录梦境系统的设备,也是由这种角色负责检修的。

乔诺伊比早就了解到童话灵异事务处对于如斯普恩波比巴顿这样的存在的管理,一向是将核心处理芯片交由各庄园自主管理的。

所以乔诺伊比早就提前跟鲁修关系处得极好,他按费里亚诺的吩咐径直去了工程医务处。

那是位于庄园地下范围的一处很不田园的所在。

走过斜向下并转折两次的楼梯,一扇铁门后,是一间三面都无限向虚空中延伸,其中快速刷动着无数代码的屋子。

工程医鲁修正坐在一张摇椅上眯着眼无聊的晃荡着,他的日常大部分时候就是在这里监控系统bug并修复。

但其实像灵象庄园这样近百年建筑格局都没有大的改动的虚拟庄园,要修复的程序问题也早就修复了,所以他清闲得很。

乔诺伊比敲了敲铁门:“鲁修,老牛巴顿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不是太稳定。费里亚诺让你看看怎么回事。”

鲁修翻身而起,颇有些终于找到点事干的兴奋,嘴上却说道:“怎么是你来?随便找个三等工过来说一声不就完了?”

一边说,他一边快步走到一面数据墙面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分辨的,探手抓出来一堆数据。

数据悬浮在空中,逐渐演化出老牛巴顿的三维立体线条的构造,旁边有些数据闪动着。

乔诺伊比斜靠在门上抱着双臂看着他操作,嘴里却答道:

“暂时没什么要紧事儿,就说顺便过来你这边逛逛。怎么样啊问题大不大?我可还等着巴顿赶紧翻完最后几亩地呢。”

那堆三维图像也有些不稳定的闪烁着的样子,鲁修皱着眉敲击了几个数字,情况并没有好转,他反而放松下来。

再将三维图像揉成一团意义不明的代码扔回数据墙之后,鲁修摊了摊手:“没什么问题,大概是核心处理芯片接触不良了,我这会儿就去硬件区看看。”

“哦?巴顿他们的硬件是怎么样的?也是我们这样的人形探索者机体么?”跟在鲁修身后出了房间,乔诺伊比也没有离开,反而是一脸好奇的问:

“还是说,是跟他们现在形态结构差不多的动物机体?”

“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又不动,要机体干吗?”鲁修一面锁上小铁门,一面答道,随即手指毫无意义的在空中划动了几下,似乎在想怎么跟乔诺伊比形容。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摆了摆手:“几句话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跟我们都不一样。”

“那你就带我去看看呗,能看吧?不违规吧?”乔诺伊比一路跟着鲁修上楼梯,在身后絮絮叨叨很好奇的样子。

鲁修却突然站住了,回头狐疑的看向乔诺伊比:“合着你打这个主意啊,我说你怎么专程跑一趟,谁不知道你屋里有个石碾子老情人似的。”

“嘿嘿。”乔诺伊比略尴尬的笑出声,却也不否认:“我就临时想起来,挺好奇他现在用得是怎样的机体,能看不?不能我就不看了呗。”

鲁修转身继续朝前走:“有什么不能看的?每年检修我都会找几个杂工探索者一起跟我去做做拆卸拧螺栓的苦力活儿的。”

他回头再瞟了乔诺伊比一眼:“不过看归看,你千万别打什么坏主意啊我跟你说。这里不比下城区,有些规矩你但凡犯了就不是驱逐的事儿了。”

“哈哈哈放心放心,我就看看,回去好有个话题跟石碾子吹呢。能有什么坏主意打?”乔诺伊比亦步亦趋的跟在鲁修身后,面色轻松的随口答道。

“也没什么个机体,你看了就明白了。其实要我说,要不是咱们有时候休假还想着去下城区走动走动,咱们也用那种形式最好了……”

看乔诺伊比没什么异样的神情,鲁修也逐渐放松了警惕,絮絮叨叨的跟乔诺伊比开始讲述他关于庄园和系统的“高见”。

有严峻的虚无律法约束着,他倒也不是真的担心乔诺伊比真的去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去看看童话灵异事务处专用的灵异生物机体,对他来说也就是类似史前的朋友说啊呀听说你们公司给你配了辆好车,求带兜风程度的事情而已。

你大概不会借车让他去带他女盆友兜风,但载着他们溜达几圈,也未尝不是个自己炫耀的意思。

乔诺伊比想象过很多画面,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斯普恩的核心处理芯片离他的探索者机体如此之近。

他们登出梦境系统进入探索者机体模式,鲁修随便拧动了几个数字打开了在长期雇工的探索者机体登录间侧面靠墙放置的一只约2米高一米来宽的铁柜的柜门。

不是程序加密,甚至不是更可靠的电子锁,仅只是机械锁,柜门也不厚的样子。

对于探索者机体来说,这种锁无异于不带任何防护装置的门上挂着的一块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牌子。

这基本是不设防的状态啊,但正如下城区巷居里随意摆放在巷居位上的物品,面对严厉的处罚,谁又会冒着奇险去盗取一些毫无价值的物什呢?

“喏,你看,这就是他们的机体。”鲁修侧开身,让乔诺伊比看柜子中的情形。

柜子中是一台闪烁着指示灯的装置,应该还在运算的状态,发出者轻微的声响。上面右侧中间的地方是密密麻麻的四五排插口,上面插着三四十来个核心处理芯片,还空着约莫近百个插口的样子。

乔诺伊比有些咋舌:“咦?他们都没有自己单独的机体啊?”

鲁修撇了撇嘴:“又不可能有登出梦境系统的机会,要单独的机体干吗?这里头都有给他们分配独立的运算资源,我觉着比咱们的探索者机体运算资源都带劲儿呢,童话灵异事务处是真有够奢侈的。”

他凑近分辨了一下各个插口的编码,然后随意的指着某个核心处理芯片抬了抬下巴:“喏,这就是你那个石碾子情人,怎么样?满意了没?”

乔诺伊比仔细记下了那块核心处理芯片的插槽位置,嘴上却说道:“你要早告诉我是这么回事儿我就不来看了,真没什么意思。你赶紧弄好巴顿咱们回去呗。”

鲁修似乎挺满意乔诺伊比的反应,故做沉闷的叹了口气:“我要知道怎么形容我就去写诗了,还弄这些东西干嘛?”

他一面数着插槽细查编码开始找巴顿的核心处理芯片,一面又开始吐槽乔诺伊比的机械面颊了:

“我说乔诺伊比你能不能给自己装上仿生脸?老这么一张金属脸,想看看你失望的表情都不能如愿。”

乔诺伊比哈哈的笑出声:“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弄半天想看我失望啊,鲁修我跟你说,你这样子恶趣味真的会没朋友的。”

“的确是芯片接触不良松动了。”鲁修没有答乔诺伊比的话,却仔细观察了他找到的巴顿芯片旁边屏幕上一些参数的指标,他再度转头看向乔诺伊比:

“巴顿是在牛棚还是在勉强干活儿着呢?”

“我让弗兰钦科牵它回牛棚了,怎么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乔诺伊比问道,却依旧仔细的记忆着鲁修的操作过程。

他刚答完,鲁修已经快速的按动着巴顿芯片旁的几个按钮了:

“断开巴顿与梦境系统的连接啊,他们是无法登录出梦境系统的,要安全断开只能由我们手动操作。”

他拔下巴顿的芯片递给乔诺伊比说,:“帮我先拿着一下。”

乔诺伊比依言接过芯片,却始终无法将芯片与壮硕的老牛巴顿联系在一起。

鲁修曲起右手的食指关节,从关节处伸出一根改锥,快速的卸下接口处的固定螺栓,取出内置的金属板扫了一眼:“接口处有些氧化了,不过没关系,擦擦就好。”

他从弹开的左上臂空腔中取出研磨砂轮,快速的在氧化面上摩擦了几下,然后取出一块绒布擦拭了几下,随手又将金属板安了回去。

当他接过巴顿的芯片插回去,又重新所伤铁柜的柜门的时候,乔诺伊比还在发愣:

“这就好了?”

鲁修奇怪的看了乔诺伊比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总觉得居然这么搞搞就治好了巴顿,真的是缺乏一些必要的实感啊。”乔诺伊比如实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你是史前医疗片看多了吧?总觉得切开血肉伴随血流才叫治疗?”鲁修再次撇撇嘴:

“那是人类大人现如今都享受不了的待遇,接受现实吧想象力太过丰富的虚无先生。我们就是一堆钢铁零件里诞生的逻辑运算代码的拼凑而已,别在梦境里没待几天就真的错以为自己是血肉之躯了。”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登陆柜:“走啦,回去了。”

想象力太过丰富吗?或许是吧,斯普恩以前也总说他太过感性。

站在自己的登陆柜里,乔诺伊比最后一眼看向那处已经锁上的铁柜。

被遮盖的视线给了想象力释放的空间,看见那台装置的时候还不觉得,而当柜门关上,再回忆起记忆中那台装置的模样,已经诡异到有些恐怖。

仿佛无数人类的头颅肢体扭曲着拼挤压凑成的那台设备的形状,他几乎能听见其中灵魂痛苦的悲鸣。

而那一处处插槽,在他脑中化作长满利齿的巨口,吞噬咀嚼着人形的躯体,然后吐出的血沫自动变化成箩筐石磨,和牛羊猪马。

果然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吗?正如鲁修所说的,在梦境系统中不过区区数年的光阴,他真的把自己和虚无们,当成有血肉之躯的人类了吗?

那或许是因为梦境太真实,真实的让他忍不住相信,自己原本就应该是梦境系统中的模样吧?

一阵虚幻的恍惚,他脱离了探索者机体的状态,再次登录入了梦境系统。

“走,我陪你看看巴顿去。”鲁修在登陆厅等着他。

巴顿正在牛栏里咀嚼着干草,见乔诺伊比和鲁修过来,赶紧连忙点了点硕大的头颅。

我要怎么相信,眼前这凝实的躯体不过是数据虚构的,而刚刚看到的那毫无生气的金属块才是它的本体呢?乔诺伊比幽幽的想到。

“巴顿你没事儿了吧?”鲁修大大咧咧的问。

巴顿瞪着牛眼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周遭并没有等级上不允许他呈现异状的虚无存在,这才莽声莽气的开口答道:

“嗯呐,没有感受到虚弱了,之前一直感觉迷迷糊糊的。”

“哟,还挺小心。”鲁修随口取笑道:“童话灵异事务处都压根儿不怎么管你们,你这么谨慎做给谁看啊。”

“规矩总归是规矩,守着点规矩没啥不好。”巴顿老老实实的答道。

“行了别扯了,跟我耕田去,还等着你呢。”乔诺伊比甩了甩头,抛开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径直对巴顿说道。

“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鲁修摆了摆手,转身准备走向他地底的程控小屋。

“多谢了啊鲁修,改天请你喝酒。”乔诺伊比朝他的背影吆喝着。

“什么叫改天?改天是哪一天?你压根儿就没诚意,我可不敢指望。”鲁修同样吆喝着回答,自顾自的笑了。

其实,是真的感谢呢,并不为鲁修以为的理由,只是知道了斯普恩的芯片在哪里又怎样?他又能做些什么?

随手将巴顿的缰绳挂在它自己的角上,乔诺伊比双手揣在上衣的兜里走向田野的方向。

老牛巴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巴顿,我看见你们的本体了呢。是一个大铁柜子,你们都插在相应的插槽里……”

乔诺伊比开始絮絮叨叨犹如自言自语的讲述着。

第64章 乔诺伊比的筹谋和黑斗篷天使

果核历771年2月,响虎和雅可可再一次结束了短途旅行,回到了位于稻香城下城机体区c32-76的维修充能老店。

包括查索迪亚捕奴团所有的设计定制订单,以及其他相关比较有难度的设计订单,响虎这段时间已经差不多都完成了。

马鲁达达那边也早就停止了接这类难度水准的探索者机体定制订单,而仅仅会接一些嘉博特足够能应付的定制单子。

他们准备做最后一次修整,然后开始一次长期旅程。

在这次修整期,他会把全新设计的他和雅可可的探索者机体制作出来,更换探索者机体之后他们可能会离开比较长的时间。

林东阁、老鬼与勃勃尔是选择驾着履带偏斗摩托堂而皇之的返程的。

所以肯定不至于如他们当初一路选择夜间步行,躲躲闪闪小心谨慎的到达稻香城那样,需要花费长达一年半的时间。

但以老鬼抠搜的性格,再加上一路上需要以行商伪装,所以到各地城邦做些交易耽误些时间,所需要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肯定也短不了。

再加上到达腐海地穴之后,总会需要以商队的名义购置去附近城邦购置一些腐海无法产生的物资。

再加上老鬼自己的休息修整时间,稻香城城邦常驻人员的选定与机体准备……

按响虎的计算,他们三年之内能够再次到达稻香城城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虽然响虎和雅可可并没有虚无商队的主执照,不具备行商资格。

但陈小旖留下的1300多二代币,除去如置办虚无商队执照等各类大宗的花销及留给马鲁达达的200枚,他们留给了响虎和雅可可足足700枚。

也就是说响虎和雅可可不用去考虑挣钱,尽情的游山玩水,也至少够他们近百年的花销了。

正好雅可可说想回去看看陈小旖他们场面的地方看一看,那应该算是她不多的一个同性朋友了。

响虎琢磨着像他们这样一路走走玩玩的过去,往返一年足够了。

每年回稻香城城邦一趟,收一收老鬼他们传回来的影像邮件或者其他消息之类的,响虎觉得足够了。

他们俩专用机体的设计图纸响虎早就弄好了,扔给嘉博特帮忙制作一些相对常规的部件模块,其中相对精细和特殊的设计,响虎还是更信任自己。

4月11日,乔诺伊比过来了一趟,说是要定制一台全新的探索者机体。

“你是有什么要求?”响虎问。

因为已经比较熟了,响虎觉得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还是自己亲手帮他设计好了。以他现在的水准,只要不是太奇葩的要求,只设计下机体倒不至于花费太长时间,耽搁不了他与雅可可的机体制作。

乔诺伊比低下头想了想:“没什么特殊要求,就常规能用就行,最好行动速度能快一点吧。”

“呃?要这样的话你现在这台性能不是还挺好的么?不用换新的吧?”响虎佯装差异的问道。

行动速度快一点,这是流浪自由虚无躲避捕奴团和其他危险的时候需要的功能。

要在下城区内活动的话,大家大抵主要选择的性能是节能。

而如乔诺伊比这样活动在上城区,并且长时间停留在梦境系统内的虚无,要求的性能往往更偏重运算部件的高性能,以及探索者机体外形美观方面有一些要求。

这应该是给斯普恩做的吧。难道乔诺伊比已经找到不让人发现的方式,能把斯普恩的核心处理芯片弄出来?响虎心下了然,有些好奇,却仍旧是装着傻问乔诺伊比。

“哈哈哈,这台机体太旧了,老被他们笑话,所以我想着弄台新的呗。”乔诺伊比干笑着说道。

兄弟,如果真的为这个目的,那你好歹对外形提点要求啊?再说你一个混上城区到现在连假脸都不装的人,会在乎别人说你的机体旧?这有点太假了吧?

响虎暗自在心中吐槽着,却好心的觉得是不是提醒一下乔诺伊比把谎话编的完整一点:

“那是不是要装个仿生面庞,然后外形选用现在上城区流行的流线机体外壳?”

乔诺伊比愣了愣,忙不颠的点头:“对对对,这些都是要的,不亏是行家啊,我自己都不清楚要怎样的机体,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斯普恩的芯片,但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好向斯普恩交代。

干脆就先给斯普恩定一台探索者机体吧,反正迟早用得上,乔诺伊比如此想到。

我这算不算是奸商行径?怎么不自觉的就给他添设了更贵的设备装置了?

等乔诺伊比爽快答应了响虎才想到,他以为的是提醒,在乔诺伊比的角度估计觉得他是在故意想方设法加价卖更贵的定做方案了。

给以后会做流浪自由虚无的斯普恩实用的话,这些功能部件的确是除了贵之外完全用不上的。

但问题是以你乔诺伊比自用的名义,这些东西不加才奇怪好么?

乔诺伊比并没有指责响虎,响虎却在心里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在别的城邦的话,这种需求一般都是直接购买制式探索者机体。

也就是在稻香城城邦这种地方,因为基本不允许虚无奴隶贸易,也就并没有大量只剩芯片的虚无奴隶对探索者机体的需求。

所以制式探索者机体在这个城邦基本没什么销路,这边也就基本不会有什么现成的全新探索者机体出售。

有也基本都是从捕奴团那边买回来的还算完好的旧探索者机体,店铺方面选性能还算良好的翻新之后的整卖。

但乔诺伊比自用的话,在自身机体性能还算完好的情况下去购买这种机体就有些奇怪了。

所以乔诺伊比能选择的,就只有找维修店铺定做探索者机体这一条路了,他显然也是考虑过的。

这种活儿连设计都用不上,直接选取制式模板定做就是了。

响虎叫过来嘉博特,简短商量之后看向乔诺伊比:“最近比较忙,短期内可能顾不上你这单子,你如果着急的话不如去别家。”

不是他推客,而是基础的维修加上帮他和雅可可折腾新机体嘉博特那边都基本饱和了。

而且他的确不是太想让维修充能老店掺和到乔诺伊比这种后续绝对会出问题被牵连的事情上去。

乔诺伊比却赶紧摇着手说道:“不急不急,我这儿也不赶着用。”

在维修充能老店之前,他的确也有自己常去的维修铺子,但对人家来说他也就算得上是个熟客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去别的店的话,以他这样的客户,大概率是金和奥斯耐法索这种层级的小工招待下他,在这边他至少能跟响虎沟通需求。

自从马鲁达达在老布朗那里听过他的秘密之后,他倒觉得跟维修充能老店有一种特别的交情了,而且有事没事儿常来逛,也算是真的能说上话了。

而且,他的确不急,毕竟芯片还弄不出来,他要的也就是一份电子凭据去给斯普恩看而已。

嗯,看来他计划的实施还没什么眉目或者还没什么具体计划,响虎根据他的反应猜测到。

毕竟一台探索者机体的完整制作周期基本都在三五个月左右,如果真有什么计划,差不多也刚好是契合上的时间。

像响虎这种推脱的,能给开工起码都一两个月之后了,说不急那肯定是还没想到法子。

“只是……”乔诺伊比又迟疑着,有点为难的样子。

响虎好奇起来,难道他猜的不对,这家伙已经有具体的计划了?

“只是在探索者机体完工之前,你们能不能替我保密下,我有定做探索者机体这件事?”乔诺伊比开口说道。

“准备给大家个意外?”响虎善解人意的为他找好借口。

“对啊,要不然他们知道我订做了机体,却又迟迟不见我换上,又不知道怎么说呢。”乔诺伊比从善如流,二人相对而笑。

“那就这么着吧,我们尽快给你赶,但时间上真的不敢保证。你有空就过来看看,等能确定下可以保证完工的时间我们再告诉你。”

响虎也不想跟他再纠缠更多,这活儿反正是完全丢给嘉博特的,于是随意列了个单子,让嘉博特带着乔诺伊比去找马鲁达达缴费。

……

图雅觉得自己应该是遇见了天使。

尽管在唯科技论的果核时代,神学已经称为被束之高阁深埋在系统数据库深处的学科,人类已经有更多更好的方式来寻求自己内心的安宁。

但在像虚无这样更多凄苦与无奈发生的群体中,承袭人类思想的他们还是忍不住会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与幻想来安慰自己。

所以,下城区和任何虚无密集的地方总会流传各种靠谱不靠谱的都市怪谈传说。

也所以,路德-斯宾格会被称作圣徒。

这其中并不存在有体系的宗教,而只是每个个体在命运最绝望的深渊中,感受自己的无奈放任自己的软弱,而对被救赎最深切的渴望。

这是一片极其适合所谓宗教的团体萌芽与发展的土壤,只是没有人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每个虚无在绝望的时候都忍不住幻想过神灵的存在,并祈求过神灵的垂怜,但图雅这一刻却并没有幻想与祈求。

因为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平静而又认命的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归宿。

图雅是一名女性的巷居虚无,当然,不进入梦境系统的话性别毫无意义。

她唯一能彰显性别的特征,也只有这个略显女性化的名字了。

在这个下午的时分,并没有去募工区尝试碰运气获得一份工作,来赚取购买能源的位币,是因为她已经虚弱到起不来了。

最后的能源即将耗尽,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看见一个罩着黑斗篷的身影走近。

是死神来迎接自己去向地狱么?图雅从不奢望自己能进入天堂,大部分虚无都不认为自己能去往天堂,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曾做过什么。

然而当她看见那双在两侧脸颊的红色面纹上方的眼睛,纯净而肃穆的眼睛,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应该是天使吧?她想,死神不会有这样的纯净,难道自己居然有这个幸运去到天堂?还是说虚无们去地狱也是由天使送往的?。

图雅并没有去到天堂,她也并没有到达地狱,因为她平静的等待的最终的结局并没有到来。

她感觉到一双手打开了自己腋下的充能借口,然后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流入她的体内。

等她清醒的睁开眼睛,那个黑斗篷的天使已经走入巷口的那片耀眼的光里。

她的机体能源剩余指数,显示着从危险的0%恢复到了5%,她看着天使的离开,突然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她站起身奔向雇工区,然后在这天,凭借着最后5%的能源,幸运的获得了一份工作机会。

下城区的都市传说又多了一个。从那天起,图雅热衷于告诉每一个人,什么白色羽翼的鸟人纯属鬼扯,天使是穿黑斗篷的,有红色面纹的。

如图雅这样的虚无,这一天增加了20个。

这是雅可可的新爱好。

在她彻底的讨厌稻香城城邦以后,只要手头没什么事,她就会拎着个只能容纳一个储能包的小型充能器,行走在下城区的巷居中。

在马鲁达达转述的乔诺伊比和老布朗的故事,然后在旅行的途中听完响虎转述的林东阁的分析之后,雅可可就彻底的讨厌稻香城城邦了。

她固执的认为稻香城城邦的目的,是想让每一个虚无都变成桌子椅子和牛羊,当然这并不是事实,只是雅可可的以为。

所以,她很愿意给这个她讨厌的城邦添添堵。

她的方式就是拎着那个小型充能器,在白天的时候漫无目的的转悠在下城区的巷居中,寻找那些在白天依旧躺在巷居位上的虚无,为他们充能5%。

这些能源,足够给他们一份在下城区重新挣扎一次的希望,延缓雅可可认为的稻香城城邦的图谋。

每天一个储能包,不多也不少,用完就回维修充能老店陪响虎做机体。

雅可可并不知道,她获得了黑斗篷天使的称号,就算知道也不介意就是了。

这只是她执拗的不妥协的恶作剧,虽然她知道,就算她给过了这个机会,这其中的大多数人也必定会落入同样的结局,迟早而已。

第65章 习得性无助的虚无们和午后的拜访

或许有人会认为,如果雅可可持续的这么做下去,会不会真的在虚无中形成某种以黑斗篷天使为崇拜对象的宗教?

答案是并不会。宗教的形成与传播其实永远是一场目的鲜明的营销。

有现世及来世无法验证的福报作为利益吸引,有逻辑某种程度自洽的理论和思想作为支撑,有统一的信徒行为规范作为集体标识,有对异教徒或无信者的惩罚理论和物理说服作为威慑……

更有不知真假的各类神迹作为传播载体及关注点吸引核心。

一种宗教的建立,是一套极其复杂精细的技术活儿。

即使是在虚无这样渴望未知力量的救赎就如同沙漠对水的向往一样的群体,也不可能仅仅是依靠雅可可心血来潮的一点善行而形成那种影响力。

如果有响虎以及林东阁这种段数对群体性心理把握的人背后筹谋推动,或许可行。

但无论是响虎还是林东阁,大抵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信仰与虔诚的本质是什么?是不质疑不怀疑,是无条件的遵从信任,是放弃自我思考衡量与判断。

是以前辈大德的话语,或某种教条与戒律的规定作为是非判断的标准。

放弃自我思考而得来的东西,不可能是智慧;不经质疑与怀疑而掌握的真理,即使碰巧是真理也不值得相信。

响虎和林东阁即使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人类本性中的群体性心理,也不至于为利益而如此程度的操控人心,或者说玩弄虚无们的心。

更不可能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耗费茫茫多的时间与精力。

而且认为如此做不会受到官方的制止与限制,未免也太小看最高评议会、宪卫局及各个城邦管理结成对于虚无治理的水准与对于危险判断的智慧。

让人放弃个人独立的思考而去选择盲信与盲从,是对人类文明与智慧发展的犯罪。

即使这种盲信与盲从可能会带来更多的善行,那也是类似有害药物带来的美妙幻觉,并不值得赞颂。

但我们也无法谴责那些虔诚的人,因为或许我们应该了解一下一个叫做习得性无助的心理名词。

史前有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将两只狗各自关在笼子里,给笼子通上电以给狗带来痛苦刺激。

一只笼子里有控制电源的开关,另一只笼子里则没有。

有开关的笼子里的狗很快找到了开关并学会了有效的规避痛苦,而另一只则并没有办法规避。

在实验的最后,人们把一只没有经过痛苦实验的狗和这两只狗一起放在一块周围并没有限制的地面上,开始给地面通上电。

没有痛苦体验的狗和关在有开关的笼子里的狗很快跑出了通电地面的范围,而那只一直只能承受痛苦的狗,却不做任何努力的在原地悲鸣。

这种反应,就叫做习得性无助,它源自生物的本能。

所有经验的累积都在告诉它,这种痛苦无可避免,所以它会放弃自认为无用的挣扎。

怒其不争往往是一种比冷血更可怕的情绪,你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形成了他们的思维惯式。

而对于这种习得性无助,宗教史的幻想与对神迹与奇迹的期盼是他们最有效的止疼剂,所以往往越困苦的人越容易信仰虔诚。

稻香城城邦的虚无们不停看见有人因为能源耗尽而被迫永远的消失,却仍然不从这里离开,固然因为所有的更差中稻香城看起来会相对好一点。

但其实也未尝不是是一种习得性无助。

雅可可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给予某些稀少的个体一些温暖的幻想式的安慰,仅此而已,并无法产生其他任何意义。

完成自己一天救助指标的雅可可心满意足的拎着小型充能器心情颇好,有点蹦蹦跳跳的朝维修充能老店蹦过去。

她的新探索者机体制作已经完成,仍旧在腐海时那种与她梦境系统中的模样较为相似的比正常探索者机体矮上几公分的娇小外形。

从功能方面讲,新机体沿袭了腐海版大部分的原有功能,并以响虎掌握的那些新设计思路做了大幅整体优化。

这让雅可可可以很快的熟悉并掌握她的新探索者机体,让她有重回腐海时代的自己了的感觉。

原本响虎他们离开腐海的时候,是因为害怕机体设计与式样引起别人的好奇,以至于探究他们的出处而选择了平淡无奇,功能上尽量不带任何特异的制式机体。

但现在有了稻香城城邦的行商商队成员资格证明与身份资格,他们总算可以尽情的在探索者机体与设计上寻求新花式了。

看见雅可可回来,响虎宠溺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机体相对于正常探索者机体也偏矮,大约一米七多左右的高度,但摸一米五几近似童型机体的雅可可机体的脑袋很是顺手。

探索者机体的整体体型大都略大于碳基人体的体型,通用高度都约在一米八五以上。

响虎和雅可可选用的机型是因为他们平时习惯的行动更追求灵活于灵敏性,这要求对于梦境系统内的躯体形象契合度更高,对于力量的追求并不大。

“又去施粥啦?”响虎笑着问,他习惯把雅可可的济贫行为称为施粥,因为这在他看来本质是一样的,只是授之以鱼,并非授之以渔。

雅可可并没有那么大的情怀,去救助稻香城城邦下城区所有的贫困虚无,响虎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可自由的王冠需要有重量的观念。

所以虽然稻香城城邦整体政策算是居心不良,但响虎认为对于虚无群体整体的某些自由意识的完善还是有帮助的。

在这种前提下,雅可可的行为除了她坏心肠的自认为能给稻香城城邦添点堵之外,也不过是类似享受帮助人带来的好心情罢了。

对于雅可可认为的能给稻香城城邦添堵的想法,响虎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因为活动过来的虚无依旧会以被剥削的劳力为城邦做贡献。

而这种优胜劣汰过程的被人为打断,被雅可可救助的虚无获得的工作机会或许使另一个原本会得到这份工作机会的虚无失去机会,也一样会陷入困境。

蝴蝶煽动翅膀,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引起风暴,在某种拥有强大惯性的运行体制内,只是切换了倒霉的对象而已。

但这些话没有必要非要跟雅可可说清楚了,她的确在帮助人,而且因此而开心对响虎来说已经足够了。

雅可可晶晶亮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双手背在身后,眯起眼用头顶在响虎的机体掌心中磨蹭了几下,然后哼唧着跳到旁边的操作台上坐下。

她晃悠着双腿,开始看响虎早就为她下好的视频剧目。除了为偶尔应用的远程联络提供收信地址,响虎拉得这条线路终端真正的作用终于呈现了。

它最频繁的用途,就是为雅可可源源不断的提供各类娱乐剧目。

不管怎么解释和掩饰,响虎假公济私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了。

响虎的新机体其实并没有弄好,腰部以下对接的其实还是原先制式探索者机体的部分,这让他的探索者机体上下半身呈现一种奇异的不协调。

标准身高一米七腿长一米二这种史前女性梦寐以求的状态,唯一可惜的是这比例失调的大长腿略粗。

会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响虎在新机体的双臂上,集成了各种日常探索者机体用的修理用工具。

在继续完成下半身的制作过程中,他必须试用感受一下各类工具集成的位置是否方便试用。

专注忙碌的响虎与晃荡着双腿的雅可可,还有雅可可手中光学屏幕内传出的喧闹声响和维修间高墙顶端的窗中投射下的悠然阳光,在这个春日拼凑出一副意外动人的画面。

嘉博特、奥斯耐法索与金在各自的忙碌中偶尔望向那个方向,也都能感受到岁月无声中一种可以隽永的微甜。

仿佛他们并不曾感受过的,源生体的年少光阴,跨越数千年时间的长河,在这一刻朝他们扑面而来。

他们不由得放轻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唯恐打破这幅美好的画卷。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打破了这幅安详而又优美的画卷。

“啊哈哈哈哈哈,被你这么说,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呢。”那是老布朗的声音。

片刻之后,由马鲁达达陪着走进维修间的,果然是老布朗。

响虎和雅可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维修间的高窗,的确有阳光透入没错的。

在这样的时间看见老布朗,对于任何熟悉他的人都是种意外,因为这个老家伙近乎偏执的勤劳。

以他这许多年的积攒,加上光农相对而言不低的收入,他基本三五年不事生产的话,依旧足够维持自己的生活水准。

但你基本不会在任何阳光还好的时候在下城区看见老布朗,因为他必然在光田里。

光田之于老布朗,不止是他赚取生活费用的地方,还是他最主要的社交场所与娱乐方式。

而在这个阳光仍旧明媚的下午,他却出现在维修充能老店,这不能不令响虎和雅可可惊诧。

老布朗径直走到响虎与雅可可跟前,金属的面颊上看不出表情,但声音里却仍旧如实的传递出爽朗:“听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回来了,我说专程来看看你们,也真是好久没见了喔。”

老爷爷,我们回来都两三个月了,这其中马鲁达达跟你会面至少十次以上,你不会才知道吧?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随便找个理由就觉得能糊弄人,找借口能不能找的专业认真和用心一些些?

响虎暗自在心头吐槽着,却笑脸迎上:“也的确好久没见您老人家咯,我和雅可可还说忙完这阵专程去拜会您呢。”

雅可可依依不舍的按停自己的光学屏幕,非常乖巧的点点头配合。

这也就是响虎,要换别人的话雅可可如果不“你说过吗?”顶回去这种拉扯着自己的撒谎行为已经够给面子了,哪里会有类似这样的配合?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好孩子,好孩子啊。”老布朗一面继续用他那毫无表情的金属脸发出着老怀甚慰的笑声,一面用力的拍打着响虎探索者机体的肩膀。

“聊聊?”然而当他凑近时,近乎耳语的声音却传进响虎的耳部收音设备中。

响虎不漏痕迹的点点头,开口却是更热情的话语:“布朗先生,我和雅可可旅行的时候拍了不少视觉影像,还有好多不知来由的东西,正说着回来向您请教呢。”

“哈哈哈走走走,那我们看看去,我也正好沾光看看你们的旅行中有怎样的风景。”

“那您可得好好看看……”

马鲁达达又回前厅照看了,一片热烈的交谈和欢笑声不时传出。

跟随在他们身后犹自抓着光学屏幕走向居住区的雅可可撇了撇嘴,她不喜欢这样的响虎,总觉得好假。

“我听马鲁达达说,乔诺伊比在你们这里定了台探索者机体?”刚进入到房间隔绝了窥探,老布朗就迅速的收起了他洋溢的欢乐,声音中透着一些凝重。

雅可可闻声关上了房门,响虎点了点头。

老布朗叹息了一声:“昨天听马鲁达达过去说起,我就有点心绪不宁,今天专程早些回来想跟你们说说这件事。”

“您跟马鲁达达说一声,我们专程去拜会您就可以了,其实不用提前回来的。”响虎笑了笑,顺着话茬答道。

“我原本也是想着今天结束工作之后再来找你们,但心神不宁的也做不好事儿,所以想着干脆早点回来找你们商议商议。”

老布朗苦笑了一声:“我有个不情之请……”

“就算不在我们这里做,他也会找其他家的。”响虎并不用老布朗把话说完,径直提醒他说。

“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老布朗答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帮帮忙,多拖他一些时候。”

响虎沉默了,他一直没给出固定的交货日期,也未尝没抱着拖延的意思,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他不改变主意的话,拖再久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第66章 众望所归的遥遥无期

老布朗叹息一声:“他每次到下城区来,都会探访我。让你们尽量拖延,也就是让我能多劝他几次吧。不然机体做出来,他随时脑子一抽就会出事。”

作为光农这种职业最早的从业者之一,以及稻香城下城区坚持到现在持续从事这一行业最久没有之一的老虚无,老布朗是真的把每个光农都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虽然如此,响虎却并不看好他能劝服乔诺伊比,并不是响虎认为乔诺伊比会不重视老布朗的意见,而是相互认为,有另一方面不停施加的影响在作用于乔诺伊比。

在老布朗不停说服乔诺伊比的同时,那与乔诺伊比相处时间更长的斯普恩,自然也会不停的怂恿乔诺伊比。

这种拉锯战的危险之处在于,老布朗的意见可以在所有的时间内都占得上风,但只要有那么十分钟乔诺伊比认为斯普恩的说法更有道理,那么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最有效的方式,应该是釜底抽薪,彻底斩断乔诺伊比与斯普恩接触的机会。

“要这么说的话,我真的觉得当初要没有给乔诺伊比担保,让他能去灵象庄园做长期雇工就好了。”

如同所有的老人家一样,老布朗谈着正事儿的时候突然就开始不着边际的唠唠叨叨了。

没有人在之前能预料到之后,所以说再多当初其实并没有意义,响虎的建议是让老布朗跟费里亚诺说一声,干脆把乔诺伊比赶出上城区好了。

但老布朗却始终犹犹豫豫的做不出决定,这样做对乔诺伊比影响太大,他可能因此再也无法获得上城区工作的机会。

为一件他也许会做的事情,而去惩罚他的现在,老布朗不是太忍心。

更何况他们也存在猜错的可能,没准儿乔诺伊比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呢?再或者只是想做,其实并做不到?

见老布朗已经陷入到自我欺骗的情绪当中,响虎也就不再多说了。

反正其实跟他们并没有太大关系,该给的意见也已经给出了,最终能做决定的也只有老布朗和乔诺伊比自己。

话题于是真的转到雅可可和响虎的旅行中去了。

老布朗心不在焉的观赏了他们在旅程中拍摄的影响,唠唠叨叨了几句他们当年大队虚无迁徙来稻香城城邦的情形,然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到下一次乔诺伊比到访的时候,响虎都已经折腾完自己和雅可可的机体,在对他和雅可可的偏斗履带摩托做调整了。

偏斗履带摩托的操控,是以一米八五以上的标准制式探索者机体作为假想操控着设计的。

然而在响虎和雅可可采用新机体之后,从一米七的响虎到一米五的雅可可,操控起来都有些不方便。

简单的说就是小短胳膊小短腿够不着车把踩不着离合,考虑到骑乘驾控的方便,履带摩托控制方向的操控手柄之类的位置都需要做些调整。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旅行使用,响虎也有一些履带摩托的功能优化想法,以及一些附加功能希望实现。

比如说,他希望在偏斗履带摩托上附加一个极限速度的能量输出模式,以超级耗能的疯狂速度模式来方便他和雅可可在危险状态下的逃离能力。

而相应的,他希望在履带摩托上增设一个备用能量包,这样在急速逃脱的过程中当一个储能包能源耗尽,他们可以切换到另外一个储能包供能。

而把储能包的位置调整到摩托靠近偏斗的位置的话,他们只需要多备几个储能包,就完全可以在供能系统切换到备用储能包的时候,像换弹药那样在行进中换掉那个已经耗尽能源的储能包,以此反复来延长他们维持超高速行进的能力。

诸如此类的种种,要真的想改,履带偏斗摩托可以改装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所以当乔诺伊比看见他是在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响虎要实现老布朗的拖延计划无疑是有些艰难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你一家维修制作探索者机体的店铺,都开始有心思去改装自己的履带偏斗摩托了。

这种情况下你再跟人说忙到顾不过来他的订单,那就属于侮辱别人的智商了。

没有仿生面孔,但就算金属面孔,眼部探测仪的闪烁也能够显现出乔诺伊比并不平静的心情。

不管什么原因,谁都不喜欢被敷衍和愚弄,更何况这是他特意挑选的自觉关系不错的店铺。

响虎也只有干笑着主动开口:

“你定的机体嘉博特那边已经开始弄了,但他那边你也知道,时不时有些维修的活儿来打断,具体什么时候完工也没法儿给你确切的日期。”

他举了举自己胳膊上集成的拆卸工具:“我和雅可可最近得出趟远门,所以先改改载具,你的机体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很多时候,会让你消除怒气的,并不是解释本身,而是伴随着解释一起的态度。

太过强硬激起的逆反与太过卑微引发的气焰,都会是怒气增长的原因。

然而不等乔诺伊比询问,响虎装没发现他的愤怒一样拉家常似的闲聊口吻,却成功的堵住了乔诺伊比怒气的延续。

人家很熟络的跟你表示亲近,你总不好摆出一副受辱顾客大人的姿态吧?而且响虎的解释也说得过去。

“别人在你们家定做探索者机体,也需要这么久么?”虽然接受解释,但明显被拖工期了的乔诺伊比还是忍不住反呛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那不是因为你不是别人么?咱们这么熟了,你又说不急,所有手头有其他的事儿就先忙别的了。”

响虎笑得那叫一个热情爽朗,自己都被自己虚伪的样子恶心得够呛。

但从终焉镇单纯的人际关系到稻香城城邦下城区千人千面的接触,他始终也是有成长的,应付这些局面他虽然不喜欢,但也能做得到。

“怎么样?你着急么?着急的话我让嘉博特加点紧,尽快给你赶出来。”他还无耻的反问乔诺伊比了。

着急吗?好像并不着急,把斯普恩的芯片拿到手这件事,简单的就如去父母的衣兜里偷拿几张钞票。

难的并不是执行的过程,而是后续如何能不让发现以及不承担惩罚,在这方面乔诺伊比始终没有什么真正靠谱的想法。

他也并不是一个善于筹划筹谋的人,做这样的高难度操作,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他当然并没有完全相信响虎的说辞,他并不笨,也能猜到以马鲁达达和老布朗的关系,拖他的工期十有**是老布朗的请托。

老布朗能猜到他想干什么,马鲁达达也应该能猜到,至于面前的响虎知不知道,就得看马鲁达达告诉了他多少了。

“并不是很着急,但是你们也尽快吧。”到最后,他仍旧只是弱弱的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他自己内心深处,也害怕着探索者机体太快完工吧?那样他再也找不到拖延行动的借口,就好像所有外在条件都在逼着他马上行动那样。

乔诺伊比是一个很能够安于现状的性格,如果不是斯普恩不依不饶的哀求争闹,他其实觉得现在这样子也挺好。

他不愿意面对的是,偷取斯普恩芯片之后离开稻香城城邦的逃亡,似乎是他们最可行的方案。

但这种习惯的生活发生巨变,乔诺伊比并不喜欢,他总是会对生活未知的变化心怀恐惧,不管它是朝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对于他来说,熟悉的日常就是最好的安排。可这一次,他却好像被逼着一步一步的主动推动着生活走向某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做什么,他觉得对不起斯普恩。做点什么,他又绝望的发现事态又向自己并不喜欢的方向加速滑落了一些。

让乔诺伊比犹豫的,其实一直都不是老布朗自以为有效的劝说,而是他自己未定的心意。

他就是这么优柔寡断首鼠两端,永远做不到决然。

乔诺伊比于是过去观望了一下嘉博特的操作,询问了下进度。

早就提前被马鲁达达和响虎吩咐过的嘉博特,又听到了响虎与乔诺伊比的对话,自然有他属于老油条的、比响虎更高明的推脱方式。

手里不停的忙着自己其他的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介绍了听起来很多,但其实懂行的人都知道等同什么都没做的准备进度。

反正他也能看出来,乔诺伊比不是太懂。

末了还憨憨地笑着补充了一句:“你放心,等我手头这些忙完真做起来,专心弄你那个其实也挺快就能完工的。”

但他手头的持续不断的维修日常能做完的话,那大概是维修充能老店因为没有生意而关门的时候了。

至于挺快到底能多快,那自然要听马鲁达达和响虎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与人接触的服务业做久了,就连嘉博特这样的老实人应付起难缠的顾客也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他本质的老实反而让这些套路更具欺骗性。

说的都听不懂,也其实没想听懂,了解完进度宽慰掉自己内心对斯普恩内疚的乔诺伊比又绕回来找响虎闲聊。

“你这是在弄什么啊?”乔诺伊比问道,觉得响虎在弄的东西他有点眼熟。

“哦,因为准备长时间运行,我想弄个双储能包供能系统,这样履带载具在行进过程中也能更换储能包。”

响虎刚好改装到偏斗履带摩托的能源系统部分,作为前光农的乔诺伊比的确是能看懂一些的。

乔诺伊比于是高兴起来。

毕竟听嘉博特云遮雾罩满嘴专业名词的忽悠了半天,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之后,终于有自己熟悉的领域修补一下自己行外人被摧残的自信心了。

“你们修整的时候直接充满不就好,也不用费太多功夫吧?以这种载具的耗能跑上一两天也用不光一个储能包吧?”乔诺伊比发表专业人士对这种改装的看法。

响虎用维修台辅助的钢铁悬臂将放倒在维修台上的履带摩托正起来,放回地面开始重新组装原本被拆下来的,架着加特林机关炮的偏斗,指了指驱动部分说:

“我给驱动部分加了个急速逃离的模式,一储能包能源在那种模式下最多也就撑半个小时。”

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更不是什么太过尖端的技术,既然乔诺伊比问起,响虎也不介意跟他聊聊。

乔诺伊比本来就刻意想转移开自己对于斯普恩那件事的注意力,免得想起来就心烦,而响虎又有些刻意引导。

一来二往下乔诺伊比还真的兴致勃勃的跟响虎聊起了履带摩托,倒的确是提了些很靠谱的建议。

所以当改装基本完成响虎叫上雅可可去试车的时候,乔诺伊比也理所应当的跟着去了趟郊外。

稻香城的车行道和虚无的机体行道是分开的,毕竟履带式车辆对以混凝土浇筑的街道路面是一种过于沉重的负担。

在维修充能老店的后巷,经由升降设施落入地面之下,一条宽阔的地下甬道出现在乔诺伊比的面前。

随着履带摩托的启动与加速,甬道顶端的灯光由一粒一粒犹如被速度串起的珠链,再被拉成一条连续的光带。

乔诺伊比坐在偏斗中扶着加特林机关炮的钢架,在阴面而来的风中突然觉得畅快。

虽然钢铁的身躯并不能感受到风,但那一刻疾驰的速度让他觉得,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丢在了身后。

驾驶着摩托的雅可可有些不乐意,虽然她不讨厌响虎在身后搂着她的腰的这种骑乘方式。

毕竟乔诺伊比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成为了硬插进她和响虎的专属私密行动中一个大号的钢铁灯泡。

在甬道内相对平整的路面还不觉得,当履带摩托冲入甬道尽头那光亮的海洋,腾空而起越过甬道尽头斜向下横跨河道的钢铁桥梁后,雅可可开始作怪了。

并不平整的地面带来剧烈的颠簸,加上雅可可刻意的漂移急转和倾斜加速。

当急速模式被打开后,履带摩托甚至更多的时间甚至是犹如运用一个个地面微小的凸起,不停跃起来在空中滑行。

这种暴力的形式方式很快耗尽了能源,当履带摩托缓缓停下的时候,乔诺伊比跨出偏斗的腿都是不停抖动着的。

如果有仿生面庞的话,大抵是不出意外能看见他如土色的面色与夸张的惊恐。

雅可可于是就觉得被打扰的大仇得报,很是满意。

第67章 鲁莽自毁情绪导致的变化

这世界总是充满意外。

我们总是人为的为很多计划好或者没计划好的事设置先决条件。

但当它真正发生时,我们往往会发现所预设的那些其实根本都无关紧要。

没有人是拉普拉斯妖,也没有人能预测所有事态的发展。再久再周密的筹谋,有时候,也不得不败于一种看似不合理的偶然。

果核历772年10月13日的清晨,乔诺伊比与斯普恩之间,再度因为乔诺伊比是否真的想帮助斯普恩恢复正常而爆发了激烈争吵。

我们其实不必太苛责斯普恩,家里有长期卧床生活无法自理的病人的同学应该可以理解,在那种情况下,正常人类的心理往往会有两种极端的变化。

一是极度卑微,觉得自己拖累了家人,害怕被嫌弃被抛弃的心理作用下会极端的诚惶诚恐,呈现出极大的自虐式忍耐力与不自觉讨好他人的情绪。

这种不自觉自责自卑式的自我压抑姿态往往会得到他人更多的好感,但大家并不知道的是,这并非是一种可称为健康的心理。

而另外一种极端,则是极度的暴躁。

那种对命运的痛恨,对自身状况的不满以及对于正常健康的渴望的负面情绪堆积在心中会致使患者情绪不稳定,极其容易发怒。

他们不自觉的为掩饰自己的软弱,而特别是对亲近的人会更容易呈现出非常强的攻击性倾向,包括言语和动作。

这种发泄式的情绪,虽然往往会让人对当事者的教养修养与素质发生质疑,但其实相对于前者,心理上却更为健康。

大部分长期被迫卧床者的心理,是游移于二者之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斯普恩的情况,其实跟除了头部外全身瘫痪,却一直意识清醒的史前患者并无区别。

而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忍受类似于被抛弃的无人问津状况也有数百年。

所以当再度遇上乔诺伊比之后,他不止情绪如大多数史前高位截瘫患者一样,在自卑忍耐与暴躁易怒之间转换,而且更为敏感和极端多疑。

但不管是自卑忍耐时的哀求还是暴躁易怒时的咒骂,其实都逼迫着乔诺伊比去改变他的状况。

无数次的争吵中乔诺伊比其实已经没有再在乎斯普恩的情绪,而跟他说明了所有真相,但事后见斯普恩沮丧绝望心软的他又总忍不住为斯普恩留下一点希望。

乔诺伊比并没有照顾类似病患的知识储备,他并不知道,把斯普恩折磨到快疯掉的其实并不是绝望,而是他反复留给斯普恩的希望。

这是老布朗他们都不了解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办法了解到乔诺伊比与斯普恩相处的全过程。

为了面子自尊以及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乔诺伊比也不会主动去诉说这些事。

如果是彻底的绝望,斯普恩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去不抱希望的适应自己的“新”状态。

可是时不时看见希望在自己眼前晃,另一个人反反复复允诺给你,却始终不见他去实现的情况,足以让任何人发疯。

斯普恩已经疯了,所以他无法去体谅乔诺伊比所有的为难,不接受乔诺伊比所有的解释,心中唯一的执念就是逼迫乔诺伊比去做去实现他自己的允诺。

乔诺伊比并不是一个精神抗压属性很好的虚无,他善良却软弱,敏感却脆弱,平和却害怕任何尖锐与激烈的情绪。

在那个清晨他怒气冲冲的冲出房间,然后直奔登录处而去。

灵象庄园的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频繁发生的画面,只是斯普恩和乔诺伊比都习惯压低声音不让人知道他们争吵的真正缘故。

费里亚诺甚至几次询问过乔诺伊比要不要把斯普恩搬回仓库,因为他觉得斯普恩已经干扰到乔诺伊比的工作状态了。

是乔诺伊比自己选择的拒绝,而且他也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对工作造成太多干扰。

费里亚诺很欣赏乔诺伊比,所以他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了一些影响不大的小状况。

看见乔诺伊比怒气冲冲的出去,马上有人去告诉费里亚诺,所以费里亚诺就自动给乔诺伊比的当天算上了换休假期。

或许应该不再顾虑乔诺伊比的情绪和意见,强行把石碾子从他的房间搬离了,费里亚诺心想。

毕竟石碾子是灵象庄园的财产,放到乔诺伊比房间不过是类似于一种额外的福利,真要收走的话乔诺伊比也无权置喙。

再这样下去,乔诺伊比就要到快被辞退的程度了。

费里亚诺并不打算直接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他打算跟乔诺伊比谈一谈,最后一次警告他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及和石碾子之间的关系。

然而他并不清楚,乔诺伊比当时是怀着一种极端的自毁情绪登录出梦境系统的: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但你就是不相信我。那好,那我就让你看看这样做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恨斯普恩,他恨斯普恩不理解他的苦心,他恨斯普恩愚蠢的偏执与自私。

他不在乎任何会导致他和斯普恩陷入悲惨境地的结局,臆想中的种种悲惨甚至让他有畅快的报复感。

哪怕用我自己陪葬,我也要让你知道,按你的想法去做才是对你的希望的真正断绝。

为你的愚蠢买单去吧你这个不知感恩的蠢货,你的后悔将会是对我最美的赞歌。

脑中喧嚣着这类的念头,乔诺伊比登出了梦境系统,走到了放着童话灵异事务处设备的柜门前。

在旋动机械密码尝试打开柜门前他有那么片刻犹豫,但理智很快就被怒火彻底的吞噬。

他很快试出了并不复杂的密码,按记忆中上演了千百次的鲁修按动各种按钮的顺序,他按动按钮终止了鲁修曾指给他看的斯普恩的芯片与梦境系统的连接。

然后,他带着报复的快感拔下来芯片。

等乔诺伊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通过了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的直道,到达了下城区。

他出来的太早,上城区还是一片寂静。

紧绷着情绪应付过各种关卡的检验,走过漫长的直道。

当他的脚步跨入下城区,眼见眼前已经开始奔忙的,各种看起来虽然干净却不掩破旧的钢铁身躯的时候,他突然茫然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之前的思绪一直集中在如何安全且不漏痕迹的盗取斯普恩的芯片这样的难题上,为斯普恩定做一副探索者机体已经是足够超前的布置了。

接下来怎么做?他完全没有想过。

找老布朗要个主意?他的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即被自己否决了。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多大的过错。

对未经允许误入上城区的虚无的惩罚都是驱逐,更何况他这样在上城区犯下盗窃罪行的虚无?

再更何况,他盗窃的都不是人类的个人财产而已,而是归属官方童话另一事务处所有的虚无芯片。

这种罪责,已经连对虚无颇有回护之意的宪卫局都不会对他有任何庇护吧?

找老布朗,除了连累那位老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这样告诉自己,却忍不住惶恐起来。

对自我的存在将被抹除的后知后觉的恐惧开始在他脑袋里发生,他拐进巷居的位置,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忍不住再度掩面,如小狗呜咽一样的悲泣起来。

只是并不是在梦境系统中,钢铁的探索者机体以及他并无仿生面容的钢铁面颊,哭不出泪水。

来来往往的虚无冷冷的目光扫过他,却步履不停的经过,冷漠而麻木。

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忙,哪里有空理一个看起来机体状况良好的无聊虚无奢侈的情绪?

然而终于还是有虚无理他的,他脑中程式混乱的不知道悲泣了多久,却听到一个粗鲁的声音呵斥道:

“哭什么哭?还能动就去给自己找生计,有手有脚有能源的在这里碍眼。”

蠢货,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因为挣不到让自己活下去的那点能源而悲哀么?乔诺伊比在心中愤怒的反击,却并没有力气说出来。

他依旧将脸掩在双手的手掌中,蜷缩在墙角屈膝而坐。

“你理他干吗?有那时间不如自己赶紧去挣一份能源。”

“哈,我实在是见不得这些能源充足的废物无事呻吟,我跟你说我前不久都能源耗尽了,幸亏遇上黑斗篷天使了……”

声音逐渐远去,接下来是对自己幸运的庆幸以及因为那一点点小帮助而熬过了困境的吹嘘。

黑斗篷天使?那是……雅可可吧?

茫然的思绪被某个自己了解的秘闻词汇抓住了注意。

因为并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像老布朗、乔诺伊比以及经常去维修充能老店的熟客,是都清楚雅可可做的事情的。

毕竟都有遇见过她拎着小型充能炉出去,听到都市传闻后也经过询问得到过确切的答复。

只是马鲁达达与响虎他们,都告诉他们不要声张,所以这也成为他们心头一份知道某种秘辛底细的优越,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

维修充能老店,思绪散发着,从这个词汇他又想起自己定做的那台探索者机体,要让斯普恩后悔,总归是要让他有思考的能力吧?

给他配设上探索者机体,让他跟自己一起面对这无法挽回的局面,他恨恨的想到,于是爬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维修充能老店而去。

他当然清楚按正常的进度,那台定做的探索者机体不可能已经做好了,但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别的事情可做。

也许可以在那里买一台废旧机体,他如此想着,却一路走一路勉强自己恢复平静。

在陌生者面前无所谓,但马上要见到以往认识的虚无了,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和不堪的样子,这似乎是一种毫无道理的惯性与虚荣。

店门开着,马鲁达达却并不在,乔诺伊比熟门熟路的直奔维修间而去。

“哟,来了啊?”打招呼的是嘉博特,他和奥斯耐法索还有金蹲作一堆折腾着什么。

奥斯耐法索和金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继续忙碌了,把接待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嘉博特。

“你那台机体,因为有几样重要的配件还没送来,所以暂时还没法儿开工。”

不等他开口询问,嘉博特主动搓着双手站起来跟他说,憨厚的脸上透着点不好意思:

“早就定下来了,可供货那边说最近有点问题,这个你去任何一家问都是一样没货的。”

响虎他们可以不介意,他可不想得罪客人导致熟客流失,嘉博特对维修充能老店还是很有归属感的。

在他看来这事儿上项胡马鲁达达有点不讲究,这拖人家也的确太久了。

哦,那能先给我台旧机体先用这么?乔诺伊比想这么说来着,但话说出口了却变了:“嗯,没事儿我不急。项胡和马鲁达达呢怎么没见?”

按说起来,这种局面下他已经可以肆无忌惮了。

但不想让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不想让人发现他不对,不想做别人看来他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伪装什么或者说维持着什么。

总觉得那样做了,会觉得有巨大的羞耻感啊,他问不出来。

“哦,项胡和雅可可要去为老板他们打探商路,这两天就出发。所以这会儿应该在后面收拾东西呢。要我去叫他们一声么?”

老板指的是老鬼,项胡是响虎在稻香城城邦对外的公开称呼。

对嘉博特他们的解释,响虎和雅可可外出的理由一直是为老鬼他们打探商路收集商业情报。

这是其他与主商队分开行动的各种游离人员最常见的行动目的。

“哦?他履带摩托弄好了?”乔诺伊比顺口问道,他记得上次试车的时候响虎说过还有几个地方效果不好,要做些修改的。

“早改好了,您上次跟他们一起试车还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嘉博特答道。

等等,摩托?乔诺伊比突然想到命运的另外一种展开可能。

或许,他不用在稻香城城邦里坐以待毙。

第68章 为了被活捉的偷车贼

他试乘过那偏斗履带摩托,知道即使不切换到急速逃脱模式,那载具会有怎样的速度。

想到急速逃脱模式,他不由得下意识大腿颤抖了一下。

要不是真的经历过,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种速度和载具行使模式能吓到探索者机体都觉得腿软,他是不会信的。

而现在,并没有人告诉他,他却信了,因为那就是他亲身的感受。

他当然并不知道那里面有雅可可故意作怪的成分。

一直浑浑噩噩的头部处理器在这一刻,因为某种可能的想法的诞生,突然清晰起来。

鲁修并不是一个会太仔细,去检查灵象庄园的所有程序运行的人,不然如上次巴顿的异常都无须他去说一声,鲁修自己就会发现了。

他如此的离开,并不是没有先例,之前费里亚诺都是给他算成换休假期的。

也所以,基本到晚间不见他回梦境系统内的居所,才会有人发现异常。

他记得他有关上那处柜门,也就是说至少要到晚间,才会有人追查他的踪迹,进而发现斯普恩和他都不见了。

虽然他耽搁了些时间,但以那摩托载具的速度,到有人追查他的行踪之前,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稻香城城邦的辖区范围。

那,可就是天高海阔了。

而且更幸运的话,大家只是在下城区寻找他,没有去注意童话灵异事务处的设备,这会给他逃离更远的距离的时间。

心下拿定注意,他顾不得再为斯普恩去弄一台探索者机体好让他感受到后悔了,逃离是更重要的事情。

有那么片刻,他甚至觉得斯普恩才是对的,这一切如此轻易,一直阻碍他的或许真的是他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太过谨慎的情绪而已。

如果他提前如此规划着,现下是不是早已经在远离稻香城城邦的地方逍遥快活了呢?

“哦,不用打扰他们了,他们忙的话,我过几天再来找马鲁达达聊天。”他随口答应着嘉博特,却是转身匆忙向维修充能老铺的外面走去。

在他身后,奥斯耐法索与金再次抬起头,奇怪的打量了他的背影一眼。

“咦?不是每次都得耽搁到老布朗回城才走吗?”奥斯耐法索有些纳闷的问又蹲回来的嘉博特。

对于乔诺伊比的行为习惯,他们虽然平时不说什么,也看在眼里颇为熟悉。

“谁知道呢,大概想起来有什么事儿吧?”嘉博特头也没抬的答道,手头这件颇为难搞的机体故障占用了他大部分的心神。

乔诺伊比从维修充能老店的正门出来,却沿着安置着巷居的侧巷绕向老店的后门。

站上位于两家店铺之间的,并非箱体,而只是一块可以上下移动的约四平米的大铁板构成的升降平台,他按动了向下的按键,平台于是缓缓向甬道内下沉而去。

这种平台一般用于履带货车在甬道内卸下大宗的货物之后,方便搬运进店铺。

之前响虎也是在他眼前用这个平台把履带偏斗三轮运下甬道的。

他没记错的话,偏斗前的箱体内有一只燃烧供能的小型汲能炉和一些燃料,可以用于给探索者机体以及履带偏斗三轮充能。

上次试车的时候,在野外耗尽能源的时候响虎有取出来当着他的面给履带摩托充过能。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好,履带三轮果然停在升降平台旁边的空地上。

他走下升降平台,到偏斗前查看,充能炉果然还在,而且燃料似乎经过了补充,在装着汲能炉的小型箱体内装得满满的。

他并没有留意,在他身后,升降平台快速的升了上去。

仔细翻看了履带三轮上的物资,乔诺伊比很满意。

不止是充能炉,很多野外用得上的东西这辆摩托上都有储备。

他也不再耽搁,跨上驾驶位把着两只因为太近所以导致他有点需要缩着双肩握住的把手,按动了启动摩托的按钮。

摩托并没有发出他预想中的轰鸣声,他不死心的又连着按了几次,但一样毫无反应。

上次见项胡和雅可可都是这样操作的啊?他疑惑的凑近去看按钮,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回头看去,正缓缓下降的平台上,响虎,也就是他认为的项胡正抱着四五个储能包站在升降平台上静静的看着他。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履带摩托的供能处,赫然并没有储能包的存在。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居然试图启动一辆并没有能源驱动的履带摩托。

然而更让他心慌的是,在偷车的现场被车主人当场活捉。

他感觉并不存在的心脏在探索者右胸的胸腔内擂鼓一样的响,金属的面庞似乎开始发烧,似乎有某些液体冲上了他的头部。

他不由得躲闪着眼部探测器,赶紧从跨乘的摩托上下来,慌乱而手足无措的答道:“我只是……我想……我……”

声音越来越小,该有怎样的说辞可以摆脱这种处境?他完全停滞运转只余一片混乱的的核心处理程序,一时无法完成如此复杂的思考。

升降平台已经降到底部,但响虎并没有从上面下来,仍是静静的看着乔诺伊比。

他和雅可可准备明天一早出发,所以他专程把所有的车用储能包都拿了上去用充能设备充满。

这种储能包与马鲁达达和老布朗他们那些光农用的储能包并不通用,探索者机体所用的储能核心与采集用的储能包也同样不通用,所以需要一些设备的转换。

但等他拿着储能包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

乔诺伊比是想偷车,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他怎么辩解也昭然若揭的事实。

然而在稻香城城邦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不惜犯下盗窃的过错,他的处境也基本可以猜测到了。

所以老布朗和他费尽心机,仍旧是没有延缓那件事情的发声吗?

响虎并不清楚乔诺伊比需要盗取斯普恩的芯片会面临怎样的局面,但面前乔诺伊比从未呈现于他面前的慌乱已经告诉了他很多。

“你果然还是做了,到手了吗?斯普恩的芯片。”

响虎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问道。他唯一不确定的是,眼前这个虚无是在试图行动的时候暴露的,还是已经得手后的状态,他会因此作出不同的应对。

他不介意搭手帮上一把,但前提是他自己和雅可可的安全。

如若是试图盗窃的过程中被发现的,那么巡防卫队大概是很快就会抓到他,那么响虎就不打算徒劳的做任何事情,把自己和雅可可搭进去。

如果相反,则可以考虑顺手帮忙。

乔诺伊比的机体突然僵硬了,脑中一片空白,被发现了么?这么明显吗?

“我……我没有……”口中下意识的否认,手却下不自觉的捂向了左臂下臂腔的位置。

“这么说是得手了?你预计还有多久会被发现?”响虎直接打断了他试图说出拙劣谎言的尝试,有些事不用听话语,看动作更能得到真实答案。

“可能……可能得到晚上发现我没回去吧。”极限的精神压迫下,乔诺伊比终于放弃掩饰了。

可能?这家伙蠢到多久会被发现都不能确定吗?

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雅可可会明天一早出发,会来偷他的车,那大抵是对偷到芯片之后的行动并无计划,这到底是什么鬼状况啊。

“你从上面的城门出去,到上次我们试车的地方找我们。我们捎你出稻香城城邦的范围,以后的事情你就自求多福了。”

看了看时间不到上午9点,响虎果断的做了决定。

乔诺伊比不能乘坐他们的履带偏斗摩托出城,甬道尽头的出口处有应用于高速车辆的检测光幕,能识别通过光幕的探索者机体内在程序编码。

就算这家伙真的比较漂亮的完成了斯普恩的芯片盗取,但迟早是会暴露的。

如果查阅资料显示是由他们的履带摩托载出城的,他们的虚无商队执照,老店的经营资格之类的都会受到牵连,他不能冒这个险。

让他走上层探索者机体通道出城的另一层目的,是检验是否真如他所说的,他还没有被发现。

如果其实已经被发现了,被抓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至于连累到他和雅可可。

但如果他成功的混出城了,那块试车的地方并没有监控摄像头。

只要让他蜷缩在偏斗内盖上一层防水布什么的遮掩,再堂而皇之的一路穿行出边界,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啊?”原本已经因为彻底绝望陷入呆滞中的乔诺伊比听到响虎的吩咐,难以置信的看向响虎。

“哦!”似乎是怕响虎返回,他又匆匆忙忙的应了一声,赶紧朝升降平台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他又停住脚步看向响虎:“你不会骗我吧?”

响虎不答,就那么默然的看着他,完全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他并不欠乔诺伊比什么,也没有义务帮他任何,肯为他提前行程准备捎他一段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了,没必要为取信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乔诺伊比显然从响虎的姿态里也得到了相同的信息,朝升降平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能帮斯普恩弄一台探索者机体么?废旧的就行。”

“没有,你最好也不要弄。”响虎答道,指了指履带偏斗摩托:“车装不下,出了稻香城城邦范围你自己想办法帮他弄吧。”

“哦。”乔诺伊比失望的应了一声,但走几步之后却明显高兴起来,急匆匆的奔上升降平台按了向上的按钮。

会考虑到履带摩托的载重问题,也就是说响虎是真的有考虑栽他离开稻香城城邦范围的事情,而不是随口打发他。

看见希望之后,再度难得清晰的大脑高速运转,让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响虎没理他,将多余的车用储能包丢进偏斗,直接弹开手臂上的工具,开始快速安装起了两只车载储能包。

装好后大致检查了一下履带三轮上的物资有无遗漏,响虎再将升降平台降下来,乘坐平台到地面上层,进店里找到了还在收束自己各类物品的雅可可。

因为要离开很久,雅可可还在犹豫很多东西到底是带还是不带,表现的状态就是坐在床上开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一大堆物品发呆。

“情况有点变化,我们马上出发。”看见她的模样,响虎暗自笑了笑,却说道。

“哦。”雅可可也不问为什么,直接翻身而起,直接收束起绳索将身边大包敞开的口收紧系好,单手抓起甩到了肩上,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如果没有响虎说的话,这种发呆的状态会持续到明天早上,最后的选择也基本不会有差别。

雅可可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也慢慢有了各种纠结和选择困难症,毕竟她喜欢的东西太多。

但到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所有让她觉得犹豫的东西,她基本都一样都不会带的。

“但纠结的过程,也等于是在对那些可爱的东西道别啊。否则想都不想的不带它们,它们也会伤心吧?”

这是响虎之前调侃雅可可的时候,雅可可的回答,意外的细腻也意外的可爱,并不意外的脑回路迥异于其他虚无。

“啊?怎么这就出发?不是说明天早上吗?”雅可可不问,马鲁达达却从他的房间里探出头来。

他还在翻检响虎和雅可可的物资清单,看有没有什么必须品没带上的。

自从店交给他照看之后,原本有些白目的马鲁达达意外的上心和操心,不止是对点,更对响虎和雅可可。

他每次都反复检查各类物资,反复确认他觉得需要的东西响虎和雅可可要不要带上。

响虎从自己的房间拎出一个与雅可可相同款式的绑口大包,同样单手拎着甩上肩,想了想又窜入马鲁达达的房间抓出另一个小型热能汲能炉拎在另一只手里:

“有点事儿,本来说下午陪你去感官店喝两杯的,你就只有找老布朗一起去了。”

他们的车上囤的燃料有多的,可以分给乔诺伊比一半,他们去下个聚居点再买就是了。

他料定那个白痴没有准备这种探索者机体在野外必备的能源补充设备,那样抛出去就纯粹是找死。

他并不打算告诉马鲁达达原因,毕竟乔诺伊比在这里订购了探索者机体,事后肯定市务处会来查问的,马鲁达达不知道也就避免了被识破的危险。

不等马鲁达达回答,他和雅可可径直从后门出去,扬手打了声招呼:“跟嘉博特、奥斯耐法索和金说一声,我们就不专程去打招呼了。”

“怎么就至于这么急啊?”马鲁达达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从眼前消失了,愣着的马鲁达达也只能冲着他们离开的门嚷嚷了一声。

“怎么就至于这么急啊?”他又嘟囔了一声,叹了口气关掉了还在自己的眼部视野内闪动着的物资清单。

人都走了,还有个毛线翻检的意义。

第69章 猪队友和墨菲定律的神秘联系

将装着各自私人物品的大包装进摩托后侧的箱体中,雅可可习惯性的朝偏斗内坐去。

“等等。”响虎却一边在后箱里翻翻捡捡一张防雨油布,一边出声阻拦住她:“一会儿那里要藏台探索者机体的。”

其实更安全的不是携带机体逃出稻香城范围,而是只携带核心处理芯片。

但响虎并不想带乔诺伊比到下一个聚居点,而只想捎他到安全距离之后就放他离开,一台能活动的探索者机体倒是必须的。

他把油布裹成一堆递给给雅可可,示意雅可可丢进偏斗里,这是在野外时雨天罩住履带偏斗摩托的油布车套,一会儿用来遮盖住乔诺伊比也挺合适。

“谁啊?”雅可可两只手抱住硕大的油布堆塞进偏斗里,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她不等回答,绕过车头走到驾驶位拍了拍准备启动摩托的响虎:“我要开。”

既然最爱的火力位被占用了,那她也不要乖乖坐在后面,驾驶位永远是雅可可的次选。

响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就那么往后挪了挪给她留出足够的位置,口中却答道:

“乔诺伊比,他还是偷到了斯普恩的核心处理芯片,我们捎他一段帮他逃出稻香城城邦控制范围。”

一面说,他一面下意识的搂紧了已经坐上驾驶位,从颌下将带着风镜的斗篷向上反过来罩住头部的雅可可的腰肢,固定好自己。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暴躁的轰鸣,履带摩托窜出在甬道侧面与升降平台以及另一快供卸货的空地共同构成一个目字型的凹处。

用以接近45度的角度向左倾斜,偏斗那侧带轮完全悬空的方式,履带偏斗摩托划出一个极小的弧形完成了一个直角转弯,并以极快的初速向前冲去。

为了降低风阻,两人都伏低了身躯,响虎忍不住凑到雅可可身边大声的抱怨:“很伤车呃,老这么毛躁。”

“反正是你修。”雅可可也同样大声的嚷了回来,声音瞬间就被疾驰的车速和风向后送出很远。

响虎于是笑得宠溺,因为这是雅可可独有的撒娇方式。

雅可可虽然肢体娇小,却一直喜欢猛烈的风、激烈的爆炸、沉重的战锤和极致的速度与动能,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萝莉。

但她也有自己的温柔,在所有她会觉察到的地方,不因自己的喜好带给别人麻烦,是整个终焉镇绝对可以称之为溺爱的宠爱都不曾改变的习性。

而在响虎面前的小任性,毫不介意带给响虎麻烦,则是她向响虎撒娇的方式。

所以如上对话,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固定套路。

抱怨与回怼,在懂得的两个人心里,其实等同于雅可可绝对不会说出口而响虎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我好喜欢你喔。”

再次穿过长长的甬道,以飞跃的方式跨越河面后履带摩托重重的落地。

响虎调整履带载具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极限化加强加强减震系统,这也是为了迎合雅可可的暴力驾驶方式让她玩儿的更尽兴。

以雅可可驾驶的速度,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上次带着乔诺伊比试车的地点。

虽然晚出发并耽搁了一会儿工夫,但履带摩托的速度显然不是双腿可以比拟的,乔诺伊比还没有到。

“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行动呢。”雅可可低着头用足部拨弄着几枚小石子,声音闷在并没有摘下来紧绷着头部的风镜头蓬里,显得闷闷的。

她显然是知道乔诺伊比和斯普恩一直以来所有的故事的,毕竟大家谈论的时候她基本都在场。

有些事,永远处于想做的状态,在某些人心中能持续一辈子,但直至生命终止的时候也只能成为一个遗憾,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缺乏勇气罢了。

“他太怂了。”雅可可继续吐槽,对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发表过看法,也知道响虎和老布朗他们一直拼命想制止乔诺伊比采取任何行动。

只是在雅可可看来,为自己喜欢的人不管什么事情,做就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犹豫不决,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果值得考虑?

以雅可可的观点其实响虎也有些怂,不过那种怂是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响虎并不畏于果断的做出决定,他在很多事情上表现的犹豫不决,不过是在要做什么的决定做出以后,总希望再完善一些计划细化一下步骤。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会很拖延,但响虎绝对会一直都有在推进并肯定会去执行。

这样或许不够爽快,但很多事按响虎的计划比自己那么横冲直撞成功率会大幅增加,这是雅可可对响虎的认可与信心。

可是雅可可就是喜欢横冲直撞啊,她才不关心成不成功这些事,这些考虑后果的事情交给响虎就好了。

而乔诺伊比让雅可可觉得无法忍受的怂,则是似乎永远是被别人推动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到最后做与不做都仍然在犹豫。

“或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呢。”响虎笑,对于乔诺伊比,他跟雅可可有相似的看法。

他固然跟老布朗一样,从乔诺伊比个人利益的角度,不希望乔诺伊比采取任何行动。

但乔诺伊比真的做出来了,他倒对乔诺伊比有些有限的欣赏了。

这可能是被雅可可影响的事件审美吧?

对这种对于不理智的欣赏,他坚决甩锅给雅可可,而雅可可大概也会很乐意接受自己有让响虎发生不那么婆婆妈妈的转变。

“还要等多久啊?”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雅可可已经忍不住抱怨。

对于雅可可这样的性格来说,等人不想在喝酒,而像是在苍耳这类的刺球。

响虎在视野内调出计时显示,心头默算了一下答道:

“大概十五分钟到二十分应该能到这块儿吧?我们等一个钟,如果一个小时他还没到,那大概率就是出事儿了,我们就直接走不管他。”

“总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呢。”雅可可闲闲懒懒的靠住履带摩托:“他难得一见的英勇,如果没有个好结果,岂不是告诉大家应该怂?”

虽然知道不现实,但并不妨碍雅可可期待着所有无脑莽都能有个好结果,那至少说明她的思维方式正确啊。

然而距离响虎说话不到十二分钟的样子,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奔来,响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一具钢铁躯体双手拄着膝盖在面前弯腰喘息的样子很违和,更何况并没有附加仿生面容的金属面部除了张开的嘴之外毫无表情。

但没办法,模拟人类思绪的核心处理程序,完整模拟了一个碳基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正常反应,觉得违和的人也无权置喙。

“你是一出城门就开始奔跑的吗?”根据乔诺伊比的奔跑速度与下城区出口到这里的距离,响虎计算得出这样的结论。

“嗯?啊!”仍然剧烈喘息着的乔诺伊比愣愣的答道。

只要忍住核心处理程序给予的强烈不适感,钢铁的探索者机体仍然能够保持如常的行动,这就是碳基身体与机械身体的区别。

只是他并没有理解响虎的意思:“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一出城门就开始拼命往这边奔跑了。”

响虎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连雅可可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都明白,这种情况下必须离开城门守卫的视线范围再奔跑才安全,你是怕自己不能足够的吸引注意吗?

然而乔诺伊比完全没有体会到他们的心情,他此时正陷入到巨大的狂喜之中。

那些忐忑与不确定的忧虑在远远看见响虎和雅可可的时候已经全部消失,他们真的在等自己,在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真的能够得救了呢。

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逃出来呢。

他的庆幸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响虎刚开始有隐隐的担忧时候,远远城门的方向传出一阵破空的锐响。

数十台飞翼探索者升空,并以扇形的方式向各个方向疾驰而去,而朝他们这个方向的明显更为密集。

墨菲定律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们幸运的入选成为了庞大分母基数下稀少的分子样本,以自身的悲惨来献身证明墨菲先生某句随口玩笑的真理性。

以飞翼探索者的速度,眨眼已经到他们上空,几束光柱从上方探照下来,罩住了雅可可、响虎与乔诺伊比。

几乎在罩住乔诺伊比的同时,尖锐的警报声从那台飞翼探索者上响起,他们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

再眨十几次眼睛的时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们已经被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包围在中间。

高空盘旋的是飞翼探索者,低空密密包围着踏着飞行踏板的黑色巡防警卫探索者,而在他们的周围则是踏着独轮驱动器以整齐队列绕着他们盘旋的黑色机体。

天罗地网,绝对的天罗地网,响虎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他怒视了一眼乔诺伊比。

说好的到晚上才会被发现呢?这才什么时候?

猪队友果然是这世间最不值得相信的物种,哪怕你只是纯粹无聊的好心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雅可可习惯性的双手交错着向双肩探去,即使这种局面,她仍然毫不犹豫的想选择硬扛,但响虎从后方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微微的朝雅可可摇了摇头。

按照老鬼他们传授的应对捕奴团的规则,当不具备反抗的实力,不足以引起任何概率最小的奇迹出现的时候,顺从而减小损失,比鲁莽的反抗更具备意义。

……

乔诺伊比其实拥有过成功逃脱的可能,甚至不必连累响虎与雅可可,如果某个人不曾因为马虎犯下对他而言最致命的那种失误的话。

我们或许可以把时间回溯到早上七点二十,乔诺伊比刚刚怒气冲冲的从灵象庄园登录出梦境系统,恢复探索者机体状态的时候。

一直被我们无礼忽略的,灵象庄园的主人,格温西亚斯在那个钟点,刚刚真开眼睛。

灵象庄园之所以会如此程度的放权给费里亚诺,是因为格温西亚斯在同僚与朋友之间,是著名的拥有自我世界的人。

我们可以解释的更为清晰一点,除了必要的社交宴会与公务职责的履行,格温西亚斯厌恶理会所有世俗的事情。

他近乎全部的其余时间,都沉浸与沉迷于各类阅读中。

按与他熟悉的朋友的说法,他属于自己的脑中自带一个梦境系统的人,通过阅读他登录入那个梦境系统中的梦境系统,独自主宰世界。

当然,那种梦境系统中的梦境系统并不存在,这只是一种比喻,用来形容格温西亚斯对于阅读这件事情的沉迷。

简单的梳洗后,格温西亚斯走向阳台,他习惯在晨曦的包围中搬着东向阳台上远处升起的朝阳,去看一些情节恬淡语句清新的书。

什么时候看什么类型的书,格温西亚斯是有严格规矩的,他是一个很讲生活品味的人,这是属于他生活的仪式感。

在看书的同时,他会解决掉自己的早餐。

在他梳洗的时候,自走餐架彼比已经前往厨房取来了他习惯的早餐样式:一根烤熏肠,两片吐司,和一壶口味清淡的水果热茶。

彼比也早就取来了他最近清晨阅读的书籍,《微风味道的凉夏》,那是一个讲述迟暮老人回忆青涩恋情与岁月中未曾说出口的爱的故事,格温西亚斯很喜欢。

斜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裹着晨褛抵抗清晨薄荷味的凉意,格温西亚斯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书本上,时不时的朝旁边伸出手。

彼比会根据他的手型调整自己的位置,让他抓住扎着腊肠的叉子、香软的吐司或是装着水果茶的透明小茶杯的杯柄。

当时他突发奇想的向童话灵异事务处申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灵异生物,彼比一直是他最喜欢的。

比起另一个人型生物在旁边用注视干扰他的世界,他更享受一台有智慧的自走餐架陪伴自己的悠闲时光。

然而,当他轻啜了一口热腾腾又清甜可口的水果茶,朝餐架放下杯子的时候,彼比突然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餐架上还剩半壶的水果热茶,装着被插在刀叉上的腊肠和吐司的盘子,还有格温西亚斯刚刚松开的水果茶杯子,于是在那个瞬间同时跌落了下去。

它们在与地面的亲切接触中,异口同声的发出某种代表碎裂的声响,然后各自遵从现实物理规则的呈现出了各种本应呈现的模样。

被声音惊扰到的格温西亚斯愕然注视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呆愣了足有五秒。

然后,一种美好清晨被彻底毁掉的怒气勃然从他的心头腾起,他重重将书甩到躺椅上站起身怒喝:“费里亚诺!

第70章 因不严谨导致乌龙事件的种种后果

彼比的思维程序传输消失了,这是鲁修在费里亚诺杀人目光的注视中,从他的数码墙里翻找竭力翻找之后的结论。

设备故障的话,就完全不关工程医鲁修的事情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维护人员。

而童话灵异事务处的设备,除了一些基本的表面故障,他是没有拆机检修权的。

已经认定了是设备故障的鲁修喋喋不休的在费里亚诺面前为自己开脱着,直到打开了设备柜。

彼比的芯片好好的在他记忆中的位置,但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所以懒散如鲁修也得装样子的检测一下彼比芯片的状况。

约莫一个小时后,鲁修与押着他的费里亚诺一起登入探索者机体状态,出现在灵异事务柜前面。

“咦?”鲁修有些惊诧,投影成像数据正常,思维传输数据正常,但行为指令数据的传输意外的少。

投影生成数据还在持续传输,这意味着彼比不可能消失,他也没有查出有异常位移的bug数据产生。

且不谈思维传输数据,以彼比每天跟随老板跑进跑出带取餐兼倒茶的标准舔狗行为规范,他的行为制令数据不可能这么少的,所以是哪里出错了吗?

“这里为什么空着?”费里亚诺打断了鲁修的沉吟与沉思,直接指着芯片插口第一排一个空位问鲁修。

自从早期踊跃的申请过童话灵异事务处的产品后,灵象庄园的灵异生物申请工作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很多年都没有申请过新的了。

灵象庄园的主人,鲁修和费里亚诺的老板格温西亚斯在虚无之乱中失去过亲人。

所以早期他的申请都是带着些恶意的,所以才会有斯普诺这样石碾子形式奇怪的梦境系统灵异生物存在。

也所以斯普恩的木碾框损坏后并没有得到修理,而是直接闲置。。

费里亚诺在灵象庄园能得到如此大范围的授权,也有格温西亚斯不愿意接触任何虚无的原因在其中。

但相处总是会有感情发生的,不管你想与不想。

即使彼比被禁止发出任何声音,但作为这么多年除了费里亚诺外,格温西亚斯唯一接触最多的原本是虚无的智慧体,逆来顺受的彼比极得格温西亚斯的喜爱。

在格温西亚斯的认知中,彼比已经成为他理想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里头并没有多少智慧体对智慧体的尊重,反而类似于人类对于猫狗等宠物,再或者对球鞋唇膏乃至首饰的喜爱。

但即使是这种喜爱,某种程度上也达成了童话灵异事务处最初设想的一部分功能。

格温西亚斯对虚无不再抱有太深切的恨意,那是有些类似于“何必跟猫猫狗狗一般见识”的心态,这实际上并不是一种理想的结果。

而从后果上来讲,至少是对虚无有利的,至少格温西亚斯不再主动参与对虚无们充满恶意的各类提案的促成,不再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扩散仇视虚无的言论。

在彼比之后,格温西亚斯暂停了对童话灵异生物的申请,也所以灵象庄园的灵异事务柜很多年没有增加新的芯片了。

费里亚诺对庄园里总共有多少童话灵异生物并没有那么在意,鲁修的懒散也决定了只要不出问题他基本也不怎么管。

灵异事务柜有童话灵异事务处的人定期检修,所以他基本也不用费太多心思在这上面。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反而是费里亚诺发现了不对。

费里亚诺是一个略微有些强迫症的虚无,当然那种程度并不足以称之为病态,他只是对秩序与整洁有略微超过正常范畴的偏执而已。

所以他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敏锐的发现了灵异事务柜上的不协调,三四十个大排连续簇拥的芯片插槽中,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空缺。

鲁修凑过去看了一眼,从探索者机体的数据库中查找了下插口芯片的单据。

“这个,似乎是乔诺伊比家那只石碾子斯普恩的插槽。”鲁修喃喃的说,然后他与费里亚诺对视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我上次告诉过他这个位置。”

联想到乔诺伊比前不久怒气冲冲的登出,一种名为不详的情绪在两人的对视中通过交换加深。

但问题在于,就算乔诺伊比胆大包天的偷走了斯普恩的核心处理芯片,为什么彼比会消失?

“你确定,他们各自的芯片处于自己应该处于的位置?”费里亚诺阴恻恻的问道。

他太熟悉鲁修的工作态度了,但鲁修也是当年跟老布朗他们一批的老同伴,是当年格温西亚斯还不那么仇视虚无时候的选择,他也不好管太多。

鲁修不确定,因为他在查看的单据列表中显示,彼比与斯普恩的芯片数据编码前4位,除了6和8的区别,其余都一样。

童话灵异事务处的人类大爷们每次检修后,所有拔下来的芯片都得他自己去插上。

他清楚他自己是以怎样的态度工作,自命老资历的他向来有些混,大致扫一眼前四位就随意插上芯片做个登记就了事了,他完全有可能弄错。

而灵异事务柜的工作原理他并不清楚,但这种错误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大抵是程序内设了分辨码,插错插槽也没关系的。

他再次凑近去看插在彼比的芯片位置应该在的那个插槽上的芯片编码,原本是6的那个数字,呈现的是8。

那并不是彼比,而是斯普恩,一切都清楚了。

……

作为稻香城城邦官方一处实务机关的骨干人物之一,格温西亚斯今天并没有去上班,他在等待干扰到他理想生活事件的调查结果。

“报童话灵异事务处,承担我们需要承担的责任。”

作为没能妥善管理从童话灵异事务处申请来的城邦财产,他面临着一定数目的罚款作为惩戒。

阴沉着面色听完费里亚诺的汇报,他低声吩咐道,然后下意识朝旁边伸出手想喝口茶润润嗓子。

他抓了一个空,彼比并没有承载着茶水守候在他的旁边,这让他份外恼怒。

“报梦境治安处与物理治安处。”他咬着牙继续吩咐道。

费里亚诺抬抬眼皮偷看了格温西亚斯一眼,随即恭声称是。他心里清楚,乔诺伊比彻底完了。

如果只是通报物理治安处的话,那乔诺伊比如果被抓到,大概率只是会被判定为上城区盗窃的罪名,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但到梦境治安处也备案的话,那就是以虚无身份干扰梦境系统的正常运转,这必定是宪卫局都干涉不了的虚无死刑。

然而格温西亚斯的怒火并没有发泄完:“让鲁修滚出我的庄园……”

这很合理,费里亚诺早就觉得鲁修这样的状态迟早会出问题,但自命与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有过交情的鲁修,总不当回事的马马虎虎。

须不知,你自己当做免死金牌的那些交情其实经不起几回你不靠谱的消耗。

而更可能你视为重要事件的某些事件,在别人的生平不过是无数大波浪中不值得在意的小波澜。

只是以鲁修这样的状态,被赶出梦境系统的话,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童话灵异事务处的案头吧?

“至于你……”格温西亚斯冷冷的看向费里亚诺,一时间费里亚诺噤若寒蝉,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找老布朗帮忙寻一份活路了。

是他把乔诺伊比招进来的,是他允许乔诺伊比把斯普恩搬回自己的房间的,也是他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乔诺伊比。

自己看走的眼,结果自己得担。费里亚诺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只是也并不期待或者说向往那种结局就是了。

然而他并没有等来最坏的结果,格温西亚斯就那么冷冷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再有类似的事情,你自己收拾好离开,这句话我不想再跟你说第二次。”

半是轻松半是庆幸的,费里亚诺的汗哗啦的就下来了。

他了解格温西亚斯这样感情淡薄的人,肯宽恕他大抵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念旧,而是他这些年做的还算是真的不错,觉得离了他有些麻烦。

格温西亚斯并没有吩咐怎么处理斯普恩,但费里亚诺自己有自己的计较。

前因后果一想就能想明白,是谁蛊惑他原本看好的乔诺伊比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不用思考都能得出结论了。

五六个农田三等工手握着绳索和挑杠进入了乔诺伊比的房间,然后嘶声的叫喊从一只石碾子中传出: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乔诺伊比,伊比救救我……你们放开……放开我。”

石碾子被挑往往庄园后一处废旧沟渠的所在,那里应该是整座灵象庄园最肮脏恶臭的所在。

能感知周围的斯普恩察觉到了环境,他的惊恐与绝望逐渐的歇斯底里: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乔诺伊比……乔诺伊比是你的主意对不对?……你这个x养的……”

听闻到那惊恐的嘶声叫喊中倾泻而出的恶毒咒骂与污言秽语,费里亚诺皱了皱眉眉头,吩咐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三等工:

“去医工室看看,不是让肖恩禁绝这东西的语言系统么?怎么还没弄?”

肖恩是他从下城区新挑选雇佣的工程医,以前有在梦境系统中工作的经验,是因为原先服务的主人厌倦了田园而搬去了城镇系统居住而失去了工作。

他仔细调查过背景与口碑才做出的雇佣决定,往后在类似雇佣这样的事情上,他会加倍谨慎。

责怪肖恩不过是他随口而言的戏谑之语,是他吩咐肖恩听到他的指令再禁绝斯普恩的发声程序。

带着报复的快感,他倒要听一听这个带给他无数麻烦的石碾子最后是个什么反应。

疯狂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石碾子被抛下沟渠,缓缓的向淤泥深处沉去。

他会吩咐肖恩仔细保持好斯普恩芯片的运转良好,让这个永不知足的石碾子在无尽的黑暗与恶臭中清醒的度日。

只是乔诺伊比,愚蠢的孩子,你知道你豁出一切去帮助的那个石碾子,最后是如何揣测你的吗?费里亚诺有些感慨的想到。

他决定抽空去一趟下城区,叫上鲁修,找上老布朗好好的聊一聊。最起码还得摆脱老布朗照看着点鲁修那个蠢货。

……

即使是无比配合的状态,乔诺伊比与响虎和雅可可,依旧是一人挨上了一记磁性束缚弹。

那是响虎第一次体验中磁性束缚弹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受。

探索者机体所有能活动的部位,都不受控制的向中弹的部位蜷缩靠近,直至伸展到轴承和关节的极限。

探索者机体并无痛觉与太过清晰的知觉,但那种感觉就如同身体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并不足以装下身体的桶里。

各种关节肢体扭曲挤压着不得伸展的憋闷感,让人难受得想要爆炸。

响虎中弹的位置是前胸,所以他只能以极限的位置向下低头,想转头看一下雅可可都不可得。

他有些愧疚,一时冲动自大的认为,顺手就能帮帮乔诺伊比。

自以为思虑周全不会有什么麻烦,却害雅可可和自己陷落到这样的境地里。

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当他再清醒过来,已经身处在一片黑暗中,他调出探索者机体自带的时钟系统,发现才是上午十一点多一些的时候。

他失去意识也才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

他伸出手在身体四周摸索了一下,周围是一些探索者机体手部感知无法准确描绘给他形状的复杂结构的零碎物件。

于是他停住来静静躺在黑暗中,如果不是被自大冲昏头脑,他一向有足够的耐心。

片刻的适应后,眼部探测仪的夜视功能缓缓开启,这并不是一处彻底无光的环境,否则夜视仪也无法让他看清周围。

这似乎是一处类似地窖一样的所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堆集着各种残破的探索者机体外装甲碎片以及零件。而头顶处,是密封的铁栅栏。

他隐隐看见铁栅栏上有可以向上打开的机械结构,他应该是被人从上面丢下来的。

“唔!”他听见一个声音,并敏锐的感知到那可能是雅可可,于是踉踉跄跄的在各类废弃机体垃圾中蹒跚的奔向声音的方向。

一个娇小的机体,蜷缩着卡在一堆钢铁零件中间,他奋力的扒开各类废件,把她挖了出来。

抱着那个尚未恢复意识的娇小机体,他的心于是逐渐安定下来。

第71章 那些名为虚无墓场的监仓

遍地的钢铁零件,不如说是钢铁残骸。

响虎有听过这个地方,这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地穴。

四面是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墙壁,上方是紧闭的铁栅栏,隐约有昏黄的灯光从铁栅栏上方照射过去,光与暗的分界明显得如油与水。

隔着厚厚的墙壁偶尔有巨大的敲击声与喧嚣吵闹声传来,这是在上城区的地下,比山腹仓库更著名的虚无墓场。

这里是违反稻香城规则按规定将被驱逐的虚无们临时被关押的所在。

稻香城城邦会在固定的日期驱逐这些虚无,但这期间并不会为被关押的虚无提供能源补给。

那些安静躺在巷居位上的虚无耗尽能源后,机体会被官方处理,核心处理芯片会被妥帖的收藏在山腹仓库,或有机会成为童话灵异事务处的财产。

但在这种关押处耗尽能源的虚无,将不会被理睬,直至探索者机体这样的钢铁尸骸堆积满地穴,才会被集中作为钢铁废料处理。

这里所有的探索者机体,并不会完整。

为了在被驱逐的途中,如果被捕奴团擒获,能交换一些较好的待遇,这些即将被驱逐的虚无会想着提供一些除自己本身以外额外的价值。

就算侥幸逃脱出去,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也会成为自己生存下去的资本。

他们会取走作为尸骸存在的探索者机体上,所有方便携带的东西。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核心处理芯片这样高价值却又小体积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各类关节轴承等精密部件。

被关入地穴,当然不会被允许携带任何工具,所以虚无们的做法一般都是暴力拆解。

比如响虎时不时听见敲击墙壁的巨响,其实并不是有人希望传递信号。

而是他们暴力拉扯下探索者机体尸骸上的头颅部分,在墙壁上敲碎好方便取走处理芯片而发出的声音。

而那些喧闹声,则是为了争抢这些资源,发生在被关押虚无之间的打斗。

这种暴力拆解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太完好的机体部件,所以地穴中堆积满了不规则的钢铁废件:

裂开的探索者头颅,碎裂的外装甲块,和一些导线与动力机组碎片……

也许会有被遗漏的核心处理芯片掩埋在这满室的钢铁垃圾中,因为不是所有的虚无都如响虎他们这般奢侈能安装夜视仪。

大家大多数都是抹黑摸索着寻找可能有用的物资,有遗漏也很正常。

但等待被遗漏芯片的是作为废料被熔铸的结果,等同于彻底毁灭永远消失。

这里被叫做虚无墓场,是因为这残骸满地的景象,大概比山腹更能给人墓场的感觉。

也所以,在稻香城城邦,越接近于耗尽能源的虚无,越不敢去犯下可能会被驱逐的罪过。

相对于山腹中相对体面的被安葬,在虚无墓场中被人暴力拆解零碎着消失,或被混杂在钢铁中熔铸显然都不是值得期待的结果。

响虎并没有去满地的废弃零件中翻找,虽然以他的夜视仪功能,肯定能翻找出被遗漏的核心处理芯片。

带那些芯片出去,对他们或许是一种救赎吧?响虎这样想到过,却懒得行动,现在他只想安静的抱着雅可可,不想多余做任何滥好心的事情。

他现在的状况,正是因为过分自大滥好心造成的后果,并且连累到了雅可可。所以在自责与愧疚,以及对未来的惶恐中,他不想做任何事情。

“这是哪儿?”怀中小少女的声音传来,她眼睛张开扭动着头颅四处张望着,可夜视功能的打开需要过程,她触目之处皆为黑暗。

从发出吸引到响虎的那声唔开始,她的核心处理芯片就开始正常运转了,只是系统的自检保护让她此时才清醒过来。

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怀抱中,她下意识的就认定这是响虎。

“虚无墓场,关押即将被驱逐的虚无的地穴。”响虎沉默了一下,略显艰难的答道,担心雅可可不清楚虚无墓场是哪里,还特地解释了一句。

于是沉默,雅可可安静的斜靠在响虎怀里,直到夜视功能完全开启,她环顾四周,突然嘻的一声轻笑出来。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笑,你这是没心没肺到哪种程度啊。”听见笑声,响虎莫名觉得心头一松,嘴上却忍不住抱怨道。

“响虎啊……”小少女悠悠的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腐海?”

响虎茫然四顾,你还真的挺像。除了垃圾的种类可能少很多,堆起和凹下的碎片规模小很多,在稀少光源的反射下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回到了腐海。

他强压下心头的一些惆怅与感慨,敲了一下雅可可头的位置:“想什么呢,赶紧检查检查机体有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咱们可是可能得玩儿大逃杀了。”

他们去围观过驱逐虚无的场面,那是比史前各类大逃杀电影更为残酷的现场,逃脱的几率小到可怕。

“唔。”小少女依然赖在他怀里没有起来,只是斜躺着懒散敷衍的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探索者机体,扭扭脖子动动手挺挺腰什么的。

“右腿,好像动不了呢。”小少女浑然不知后果的语气轻松,响虎的心却沉了下去。

夜视功能并不能在这种光照极少的地方,给他们清晰如白昼的视野,一切都是模糊影影绰绰的有大概的轮廓罢了,他凑近雅可可的右腿,仔细的检查起来。

一块尖锐的护甲片残片,刚好从雅可可探索者机体大腿后侧的腿甲连接处插了进去。

应该是他们毫无知觉从上方被丢下来的时候,雅可可恰好落在了这块碎片上。

内部能源导线与神经指令线应该都被切断了,他活动着雅可可探索者机体的那只腿,初步判断到。

处理起来并不难,问题是周围废导线虽然多,却没有什么能实现焊接的材料。

断开的导线用物理方式强行扭接在一起,虽然没有绝缘层的保护,倒也不是不绝对行,只是那最多能应付日常行动。

如果是被驱逐后面对捕奴团的逃亡的话,接头处连接的粗糙对于十几根细如发丝的光纤质地导线组成的肢体控制指令线来说,必然会有比较大的影响。

而剧烈运动的拉扯,也很可能导致能源线的不稳定。

响虎拆开雅可可右腿的腿部护甲片,捻着四根果然被切断了的导线线头,陷入了沉思。

“唉……”看着忙忙碌碌的响虎,雅可可却突然开始叹起气来了。

“怎么了?”虽然看不清雅可可表情的细节,当然看得清一般也没什么细节,响虎仍然关切的转过头看向雅可可。

“这下子看不了陈小旖了呢,我梦见她的时候都跟她打过招呼了,这下要失约了。”小少女很是苦恼的答道。

响虎都被气笑了:“现在哪儿有工夫担心这个?我们俩都要被抓去卖掉成虚无奴隶了呃,你都不介意吗?”

“那样也挺好玩的啊,你想想,我们按老鬼说的方式先乖乖的听话,然后等时机成熟一举成功的逃出来,然后再碰面。”

雅可可毫不担心的样子,似乎响虎担忧的难题在她那里就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约定在哪里见面呢?”雅可可又开始苦恼。

“陈小旖那里吧。”响虎只好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

他想了想又觉得,雅可可设想的情况还真可能出现,与其到时候茫然无措,不如事先约定的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不管多久,我会一直在那里等到你出现为止。”

“可是,一想到要好久看不见你,就觉得有点不开心呢。”小少女又陷入新的苦恼中。

“所以,最好是不要被抓到,我们一起逃掉啊。”响虎徒劳的努力着,想把小少女飘忽的思路,导入他们此时最应该担心的问题。

……

让响虎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地穴监仓,从他们进入后再没有被关入新的虚无。

他们有时候会听见一些新的虚无被丢到附近监仓的声音,但却始终好像有意无意避开了他们。

是因为还有什么需要审问的问题,所以暂时需要把他们隔离么?

响虎并不是太过担心能源的问题。

因为以当下的能源耗损程度,准备出发前充满了能源的他和雅可可如果熬不过去,那那些一般最多保持着30%与50%能源的,基本没有一个能熬过这个驱逐周期。

但应该出现的新监友或意料中的审问这二选一的选项,却始终都没有到来。

响虎也只有乘着这段时间,追逐着雅可可清奇跳脱的思路,努力让她记住一些关于到时候被驱逐后的逃亡中,自己不时想到的一些新想法。

到第三天的时候,导致这种诡异局面的原因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头顶铁栅栏上方的监仓灯突然被开启。

然后在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而用力眯着眼的响虎和雅可可的张望中,两个模糊的身影分别抓着根缓缓降落的铁索朝他们的身侧落下。

那是两台布满华丽装饰的探索者机体。

等适应了其实仍旧有些昏暗,但对于已习惯了黑暗的响虎和雅可可却显得略嫌刺眼的光亮,他们看清了那两具仿生面孔,是瑟维与普林。

“索米尔在梦境治安处工作,她看到了你们的信息,所以让我们来看看。”瑟维一开口,就解释清楚了响虎一直疑惑的问题。

他们单独监仓的待遇,是来自索米尔的关照。但看着响虎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瑟维却紧接着开口了:

“抱歉我们不能放你们出去。稻香城有稻香城的城邦规矩,我们在规矩范围内能够尽量给与你们方便,但并不打算为你们破坏规矩。”

响虎默然了,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那c32-76店铺和商队执照……”

瑟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受影响。”

“那个乔诺伊比说你们并不知情他筹谋已久的罪行,他只是在犯下罪行前跟你们约好那天在那里碰面,让你们顺路捎他出城邦范围。”

“我们都知道这大概并不是实情,但是看在林东先生的面子上,索米尔选择了相信并采用。”

他还不如实话实说的好,响虎暗自腹诽。

乔诺伊比拼命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甚至不惜将临时起意说成了早有筹谋。

但是因为事先没有跟响虎他们沟通过,如果审问响虎和雅可可的话,因为双方供词的不符,反而会导致更多的怀疑。

但幸好负责人是索米尔。

为了保下跟林东阁有关系的c32-76维修充能老店,和林东阁这位她心目中的神秘人物应该需要使用的商队牌照,她在职权范围内略微的松了松手。

她选择采信乔诺伊比这份对c32-76来说影响最小的口供,并没有提审响虎和雅可可。

“我们的确事先并不知道乔诺伊比的计划,也并没有参与。”响虎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但事后知情了却仍然选择帮助他是吗?”瑟维有些厌恶的瞥了响虎一眼:

“就是你们这些对规则毫无敬畏的虚无,在影响大家对大多数遵纪守法的虚无的看法。”

瑟维是对虚无友善派,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就职于基本和虚无打交道的机体区市务处的工作,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于违反规矩的虚无十分厌恶。

响虎再度默然了,从一个对虚无友善并过分重视规则的人类的角度来看,他的确做了错误的选择,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谁也不可能用几句话改变另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而且改变了也毫无意义。

“你们铁定是会被驱逐并永久禁止进入稻香城城邦范围的,但你们与乔诺伊比之间并没有发生交易行为。”

“索米尔判定的时候,先虢夺了你们在稻香城城邦发放的虚无商队执照下商队从业资格与身份,因此判定你们协助乔诺伊比逃脱的行为是个人行为。”

“这样子,林东先生需要的那张商队执照应该就不会受影响了吧?”

“不知情也会被处罚么?”响虎问。

如果采信乔诺伊比的供词,他们应该是无辜被蒙骗的,为什么仍然要承担惩罚?

“你们恐怕并不了解那位乔诺伊比犯下的罪行的严重性。没有主观故意,是你们幸免于跟他承担相同惩罚的唯一原因。”瑟维冷冷的说。

“所以,乔诺伊比最后的处罚是?”

第72章 某个好人对脱离困境的关键作用

瑟维似乎并不想谈及这个结果,或者说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她垂下目光看向地面,然而地面是无数虚无曾经使用过的探索者机体的尸骸,这个发现让她更为难受。

“审讯完之后,直接执行的死刑。”她答道:“熔铸了整个机体,包括核心处理芯片。”

那是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凭吊与记起的探索者机体残骸,都不被留下的一种消失方式。

瑟维始终有些无法接受,曾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智慧体,就这么并不出于自我意愿的永远的消失,即使她厌恶一切破坏规则的行为。

她能接受的唯一的逝去,大概就是领取死亡牌照自我选择的那种消失吧?

那值得所有人含笑的相送,可是并不甘心的那种被迫的消逝,总让她觉得悲哀。

其实她对于规则的重视,也只是因为之前的虚无暴乱让她认为,没有规则的保护,任何智慧体或许都会在他人的恶意与暴力下被迫永远的消逝。

她并没有见过乔诺伊比,但并不妨碍她为这个曾如同很多出现在自己面前过的虚无并无太多区别的个体的消失,感觉悲哀。

瑟维其实有一种羞于出口的想法,在日常的接触中她始终觉得虚无跟人类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么说出口的话,即使在稻香城城邦的表面氛围中,也是会被嘲笑的。

之前注意力一直在响虎和雅可可的身上,但就那么垂目的瞬间,她发现足底踩着的都是些探索者集体的技术尸骸。

特别是触目所及之处,处处有裂开的残缺的探索者机体的头颅,用空洞而并无神采的眼眶注视着她,这让瑟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所以告诉完响虎乔诺伊比最后的结局后,她挥了挥手,抓住身侧垂下来的粗线缆:“这个地方真是让我讨厌,我先去外面了,普林应该还有话跟你们讲。”

粗线缆缓缓升空,悬着她紧紧单臂抓住线缆的华丽探索者机体,从上方翻开的栅栏口升上地面。

响虎听见她探索者机体足部行走在铸铁栅栏上哐哐哐的声响远去。

右腿导线并没有连接得太好,因此显得有些瘸的雅可可往前挪了一步,挡在响虎身前盯住普林。

她并不喜欢以及擅长在这种场合发言,所以这种情况下雅可可一般沉默着扮演并不存在的小背景。

这原本是一场友好的探视,但她还是从瑟维的发言里听出了很多指责的味道。

她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她敏锐的感觉到响虎似乎有些情绪低落,所以她不自觉的前移身躯,挡在了据说有话说的普林和响虎中间。

其实响虎的低落,并非是因为瑟维的话里头始终透漏出的指责的味道,他很感谢瑟维、普林特别是索米尔看在林东阁的份上的帮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行事准则与立场,所以他人站在他们自认为更高明的准则上给予的指责其实毫无意义。

大家都希望别人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但自己脑中理解的完美生存方式,自己能真的完美执行么?

与其在意对方的指责,不如感恩下对方的帮助。

有了乔诺伊比最后试图揽下所有罪责的行为,即使那种尝试并不怎么高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拙劣,如果让他再做选择的话,他大抵还是会选择帮忙的。

只是,他或许会更谨慎些,考虑得更周全些,不那么盲目而轻易的相信耳听的信息而轻率的作出决定。

响虎的低落是因为,乔诺伊比是第一个他所知的认识的,真正消逝于世间的智慧体,他在这个瞬间对于死亡和消逝有了真正的实感。

其实第一个或许是福克尔博,但响虎并不知道他已经永久的消逝于世间了。

以备份形式复活的响虎甚至并不清楚的知道,福克尔博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雅可可犹如老母鸡护崽的举动瞬间还是温暖到了响虎,响虎从身后拍了拍雅可可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普林并没有指责响虎他们。虽然行事成熟稳重了很多,但普林的内心大抵还是个孩子,他并没有索米尔与瑟维那样属于自我成熟的价值体系与是非观念。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是非,帮亲不帮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对林东阁感觉到亲近,所以相应的林东阁亲近的响虎与雅可可,做什么都是可以被接受与认同的。

普林只是沉默着看着他们然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需要我告诉马鲁达达他们么?”

上纲上线的话,这次事件可以理解为虚无挑战人类的权威,稻香城城邦并没有杀鸡骇猴的想法,他们反而觉得这类事件的出现都已经足够丢脸。

就算城邦方面用最严厉的措施惩处,被提醒此类事件存在的虚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不计后果的效仿。

所以本次事件除了在人类当中有限度的流传,对于虚无层面基本是保密的。

马鲁达达仍旧不知道响虎和雅可可的遭遇,他大概还以为响虎和雅可可已经离开稻香城城邦范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旅行呢。

也许直到某一天他想起查一查响虎和雅可可的行动记录,翻看商队人员登记出现过的城邦时,才会发现响虎和雅可可已经不在商队成员的名录中。

响虎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了,别告诉他们。”

如果索米尔都不愿意帮忙的话,就算知道他们的处境,马鲁达达也无能为力。

与其用坏消息让他们平白的担忧,不如就让他们以为响虎和雅可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逍遥着吧。

普林点点了,提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有机会,你们介意我跟林东先生提起这次的事情么?”

响虎再度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普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也能不要提起。”

这对普林并不公平,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索米尔与普林他们算是卖给了林东阁极大的一个人情。

可在响虎看来,最后没有彻底的救出他和雅可可,林东阁未必领这个情。

因为林东阁他们对于商铺和商队执照的重视,不可能比得上响虎与雅可可的万分之一。

这并不是一种成熟的做法,你不能因为别人帮助你没有到你所期望的程度,或者没有抓住你所期望的重点,而否定别人对你的付出。

但林东阁从来都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家伙,在相当多的方面一直幼稚和任性得可以,很多道理他都懂,却从来只喜欢按照心情执行。

这是从普林他们的角度考虑。从响虎自己与雅可可的角度考虑,他是意识到这次的危险他们未必能彻底的化解。

如果他们能逃脱,大概他自己会想办法通过维修充能老店的固定端口留下口讯,跟老鬼林东阁以及终焉与坟堆镇的众人联系上。

而如果他们没能逃脱,无非是被卖作了虚无奴隶或者核心处理芯片意外损毁两种结果。

前者的话,响虎并不愿意林东阁和终焉坟堆的众人,冒着奇险各处大海捞针一样的搜寻他们的踪迹。

特别是终焉镇的众人,响虎认为他们大肆在在外界露面,会给他们带来某种特殊的危险。

如果到那一步被卖作虚无奴隶,他宁愿依靠自己逃出来,再去找到并解救出雅可可。这是他自己造成的后果,他有责任自己去完成挽救。

但假如最糟糕的那一幕出现,他也希望林东阁他们不要知道消息,就那么以为他们好好的游荡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

普林仍旧是点了点头答道:“好,我会跟姐姐和瑟维说,让她们也尽量不要提起。”

那一刻,响虎感受到的,是普林对林东阁真实的孺慕和感激。

他知道林东阁或许会因此责怪普林与索米尔他们的性格,但普林却并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他的要求,绝对是为林东阁做了很多却不需要林东阁汇报或感激的姿态。

“林东,或许并不是你们想想的那样。”似乎是一种不忍继续欺骗的心态,响虎忍不住说到。

“我知道。”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面前的普林却以超乎他想象的成熟姿态答道:

“可就算是扮演也好,他始终扮演了我从男孩到男人转变里面那个重要的指导角色,完成了我父亲都不曾给过我的某些教导,所以真相是怎样,我并不需要知道。”

那一刻,听着那样的话,在响虎心中林东阁一贯不着调的形象似乎也高大起来,

他知道林东阁对普林的一些指导和引导是认真的,那么或许在表面的不着调之下,林东阁真的有他们值得如此尊敬的地方。

离开前,普林问了响虎第三个问题:“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么?”

响虎真的有,他并不是一个固执于自我发挥而拒绝寻求帮助的人,他拒绝的只是让他人为了帮助自己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而已。

而他所需要的帮助对于普林来说,似乎并不构成危险。

那是关于他设想的最有把握成功逃脱的计划中,一些必不可少的协助。

他于是借着普林想为林东阁做点事情的心理,厚颜无耻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其实能感受到林东先生对你们的重视。”在离开前,普林对响虎与雅可可说:“那曾是一种让我觉得嫉妒的情感。”

在于在意的人与事情上体现了惊人的敏感的普林说:

“可我现在懂得了他所说的,如何用假想把自己替换在他人的角度上去感受。如果真失去你们的话,林东先生应该会感觉到悲哀吧?”

“我并不希望他陷入这样的情绪,这是我帮助你们全部的原因。”

其实我也是沾光的呢,那家伙真正最在意的只有雅可可响虎很想这么安慰自觉不被重视的普林,但他知道那并不是真实的状况。

和雅可可争宠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虽然他总是习惯于这么吐槽和开玩笑,虽然詹姆斯他们一直恨恨的说他是拱走自家白菜的猪,但他也是被重视与珍爱的。

终焉的众人的确因为有特别的原因,更偏爱雅可可一些。但在林东阁和平克他们眼里,他响虎又何尝没有被当做他们自己的孩子?

在普林离开之后,雅可可突然跟响虎说:“感觉腐海外面的人类,也有好人呢。”

这世界永远无法以二元去判断,也没有人能单纯的以好与坏去分辨。

林东阁曾经给响虎举过一个例子,在史前某个物资紧缺的时代,曾存在所有肉类都限量供应的状况,所有人都需要拼命争抢才能获得一次购买的机会。

那么,一个丈夫和父亲,是守住自己内心的道德准绳,固执的以排队的形式对于那些不合理的现象予以谴责才对呢;还是放下自己对于道德的坚守,加入无序争抢的人群,来满足自己家人对于吃上一口肉的渴望?

林东阁说,作为社会的一个个体,坚守住自己的道德标准,哪怕永远也买不到一块肉也要维持自己对于秩序的尊重,这是一种伟大的情怀。

但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为了从自我可笑的道德自诩与牺牲情怀中获得满足,而就那么坦然的舍弃自己家人的利益,那也是一种无耻卑劣与彻头彻尾的自私。

好与坏的分界,伟大与卑劣的分界,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分明。

可雅可不会在意这些的,正如林东阁所言的懂得一切后还需要回归本源,见山仍旧需要是山。

响虎还会被这些道理所影响无法真正超脱回归本心,雅可可却是从来不会理睬这些道理,直接的去见山是山。

她觉得是好人那在她心目中就是好人,她觉得是坏人那就是坏人,她并不需要其他人认同以及去考虑其中的苦衷。

从离开腐海之后,雅可可一直觉得人类始终在扮演坏蛋的角色。

她把所有的人简单的分成了腐海内和腐海外,好与坏界限分明的两种。

而普林这一刻的表现,终于让雅可可承认:腐海外的人类也有好人这个事实。

而这个好人,成为响虎与雅可可顺利逃脱的关键角色。

第73章 逃生这回事速度才是硬实力

响虎和雅可可的监仓直到最后,也再没有其他的虚无被关进来。

这大概是看在索米尔的面子上稻香城城邦官方给予他们最后的优待。

自普林和瑟维之后,也再无人探访,响虎抱着雅可可在墙角,小小声的说着话计划着如何面对他们将要面对的一切。

黑暗中他们不由自主的压低着音量,但些许絮语却如同群蚁啃噬着一片漆黑的一切,让内心不必那么压抑。

雅可可有时轻笑出声,响虎便抬头,觉得心头犹如被头顶斜斜掠过的那一缕昏黄的灯光一样照亮。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想,虽然可能面临的局面的确有些艰难。

果核历772年10月23日,上方沉重的足音响起,然后是润滑并不怎么良好的铁栅门被吱吱呀呀打开的声音。

有喝骂声和央求的声音传过来,然后有纷乱的喧嚣。

似乎是片刻,又似乎过去漫长的光阴,他们头顶的探照灯也啪嗒一声的照亮,铁栅门被向上掀开,普林与瑟维下来时的铁索又缓缓的降了下来。

“上来,到日子了。”响虎听见有声音在叫到。

雅可可从响虎怀中挣扎着下地,拒绝了响虎背着她行动的意图,攀挂在了那根铁索上。

她的右腿仍旧存在机能障碍,这是响虎这几天未能完全修复的。

响虎攀住了另一根铁索,随着铁索的升起,缓缓的带着他们出现在铸铁栅栏铺就的水平面上方。

他们是最后一件监仓,顺从上方等候的探索者机体指示沿着甬道往前走,两侧的监仓铁索垂下又升起。

于是每根铁索上都密密得犹如沾糖的树枝伸入蚁窝般攀附着的蚂蚁一般攀附着探索者机体。

最初的反抗与央求似乎已经被镇压,大家沉默着纷乱的沿着一个方向前进。

甬道两侧靠墙的位置,整齐的站着两排黑色涂装的探索者机体,手持着磁力枪械。

总有人会想反抗的,总有人,如果命运的前方是你并不想到达的终点。

“弄他们!”有人怒吼一声,越过队伍侧方的间隙想冲向端着磁力枪械的探索者机体。

因为铁栅门的开口略偏中间,约两米的虚无队伍密集位置与两侧墙边站立的黑色涂装探索者机体约有四米左右的距离。

在他跃出队伍界限的第一刻,迎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四五发磁力枪弹,瞬间那个发出叫喊的探索者机体就倒下并浑身闪着蓝光抽搐了。

队伍中的骚动马上平息了下来,被他带动或是与他密谋过的虚无们悄悄调整了自己的姿态。

两侧有两家探索者机体越众而出,分别抓住他的一条腿,直接拖行到最近的一处监仓开口处丢了下去。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惩罚,但这也就是最大的惩罚。

等他恢复过来,必定是错过了这一次的驱逐。

而下一次的驱逐在十五天后,他需要承担的就是这十五天的能源消耗而已。

代价很小,你们尽管来试试——这就是稻香城城邦卫队方面对于所有即将被驱逐的虚无们尝试反抗的态度。

然而接下来,却并没有虚无再做此类的尝试,因为那十五天的能源消耗或许是他们在野外被追逐的过程中能否逃脱的关键。

甬道尽头的门,正对着一辆履带长拖车敞开的后仓,数千探索者机体就这么默默沿着后仓门倾倒下来的斜坡进入货仓内部。

雅可可的一只腿不太方便,所以她与扶着她的响虎渐渐落到了最后。当他们进入货仓,后仓门缓缓翻起,将后仓封闭成一处完全封闭的空间。

响虎尝试敲了敲后仓门,很厚的样子,如果没有熔断工具,基本没什么可能撕开缝隙。

货仓中密密的拥挤着,却没有人说话,只有钢铁部件随着履带车的前行摇晃着不时相互撞击的蹡蹡的声响。

由于机型的原因,响虎和雅可可的身高只到其他探索者机体肩头左右的位置,所以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肩头与上肢。

他们需要略略抬起视线,才能看见那一排排毫无生气的金属面庞与眼部探测仪。

有充满恶意的嘿嘿的声音传来,那是低头看见他们仿生面孔的近处的虚无。

这在密密麻麻拥挤的探索者机体群内绝无仅有。

“再怎么模仿,不一样被人赶出来?”

响虎不答,只是拉了拉雅可可,一起埋起了头看向地面无数密布的钢铁的下肢。

并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车程,一段清亮却严肃的女声播音宣告了终点的即将到达。

“鉴于在城邦尽到告知义务后,诸位对稻香城城邦规则的违反,城邦判定你们并不适合城邦人类与虚无共处理念原则,并已对城邦秩序形成干扰。”

“故从今日起,你们将被永久驱逐出稻香城城邦辖区范围,不再获得进入城邦辖区的允许,如有故意违反者将一律处死。”

“我们即将驶出稻香城城邦范围,出于对诸位曾赋予稻香城信任的回报,在诸位离开押送车后,稻香城城邦仍旧对诸位的自由提供持续120分钟的保护。”

“祝诸位幸运!”

这是常规播音,除少数消息并不灵通的虚无,大多数人都早已知晓各类细节,通过捕奴团以及侥幸逃出的虚无传回来的言谈。

这类驱逐并不仅仅限于被驱逐虚无自己,而同时包括他们无数次清除掉显性记忆的核心处理程序与程序复制体。

因为稻香城的身份编码是写在核心处理程序中的,决定被驱逐后身份编码上会有特殊的标注。

你只需查看自己的核心处理程序,就能清晰接收到不被稻香城城邦欢迎的信息,所以永久驱逐并不会被忽略。

稻香城城邦在所有流浪自由虚无中的好名声并非是毫无来由,因为就连被驱逐的虚无也清楚,是自己犯了规矩而不是被稻香城迫害。

而所谓的120分钟保护时间,是针对捕奴团,为所有被驱逐虚无提供的唯一生机。

就如同对通往稻香城的道路层层设下埋伏一样,这些被驱逐的虚无,对捕奴团也是一块肥肉。

如此多可以自由捕捉的虚无密集在一起,没有哪个捕奴团会忍住不去撕咬上一口。但这就将稻香城城邦的驱逐出境彻底演变成了驱逐为奴。

以稻香城对外宣称的形象他们不可能售卖被驱逐的虚无,这是有捕奴团的人类老板直接找上城邦市政当局询问过的。

但在稻香城城邦不收取任何利益的前提下,我赶出去的虚无你全抓,这就有点占了我的便宜还坏我名声了。

出于这一点稻香城城邦做出了120分钟的保护时间设定。

从最高评议会的法条规则来讲,在稻香城城邦辖区范围以外,捕奴团没有必要遵守稻香城的规定。

但活跃在稻香城周边的捕奴团,毕竟还是要去稻香城做补给修整才是最合算的,外围其他的聚居点与城邦距离都极远,意味着极大的资源耗损。

稻香城的城邦规定就在于,如若你在城邦辖区范围外违反我的规则,我有权拒绝你所有的成员进入我辖区范围内。

120分钟是一个多方博弈的结果,能保证拥有远高于被驱逐虚无机动能力的捕奴团,能够追上并捕捉大部分虚无,又给了被驱逐虚无一些可能挣扎求生的机会。

120分钟能有多长?如果驾驶偏斗履带摩托的话,他们大概能远离被驱逐释放的地点不到200公里。

如果不计能耗的话,探索者机体跑出百米十秒还是比较常规的速度,也就是说正常来讲他们能跑出72公里。

但没有人敢以如此的能耗去消耗自身能源,毕竟在逃脱追捕后他们还要坚持到寻找到新的充能机会。

常规而言,以最节省能源的方式,他们的行动范围极限大抵在三十公里左右。

也就是说,这数千具探索者机体会在受保护的时间段内随机分布到一千四百左右平方公里的半圆形范围内。

一平方公里,大约是140个左右标准足球场的大小,那么这不到两千名的虚无,会随机分布到近20万个足球场大小的范围内。

平均在近200个足球场大小的范围内找一个虚无,而且实质上这种分布并不那么平均,所以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将其中绝大多数虚无都捕捉到的难度。

但问题是,在120分钟之内,捕奴团不得向虚无们发动攻击,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跟随。

捕奴团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追踪每一个被驱逐的虚无的充足人手。

因为如果以一比一的数量去配置人手的话,捕奴团大抵是养不活自己的,更不用说是为他们的出资人贡献价值。

他们采取的是驱赶与拦截的策略。

当押送车的后仓门打开的时候,响虎与雅可可并不是步行走下押送车的斜坡的,他们是被挤到踉跄翻滚着沿着斜坡滚下的押送车。

三辆后仓门打开的时候,数千虚无如同潮水一样的涌了出来,分散成一个扇形的范围逃窜而去。

在驱逐地点的半空中,有三四十个脚踏浮空踏板的捕奴团虚无冷冷的注视着他们,这是负责驱赶的群体。

这群捕奴者的数量,其实就代表着这次参与围猎的捕奴团数量。

捕奴团在长期的围猎中也形成了各自的分成方式,负责驱赶的群体会紧紧坠在自己的捕奴团所分配的扇形角度上位于最后方的虚无身后。

只要保护时间到,位于最后方的虚无将会被毫无悬念的抓获,加上身后有人的紧迫感,所有虚无都会奋不顾身的往前跑。

而这种奔跑并非毫无价值,因为在这个扇形部位的前方,是预估能完成拦截的捕奴团主力所在。

你如果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到他们拦截的位置,在保护时间内他们无法攻击的前提下,大可以冲过拦截跑掉。

为了拦截你身后大批量的虚无,捕奴团大抵是不会自乱阵型去转身追那少数越过拦截阵线的虚无的。大多数得以逃脱的虚无,基本都是通过这种方式。

所以能源足够的话,大部分虚无都还是会努力跑一跑,争取这种铁定能逃脱的机会的。

如果不是雅可可的腿伤,响虎和雅可可铁定会选取这种策略,因为大概很少有人比他们能源更充足了。

响虎护着雅可可艰难的爬起,将雅可可背上,看似随意的选择了一个方向簇拥的大队人马,混在其中蹒跚的快速移动着。

跟随大队其实并不安全,因为人数的众多意味着更大的价值,相对于小批分散的逃跑容易被忽略忽视来说,这类逃跑形式更容易被连锅端。

但并不是所有的虚无在所有的时刻都能保持理智,特别是在这种状况下。

簇拥的大量的相同遭遇的人,总会让自己感觉更安全。

这也就为捕奴团完成现有人手限制下最大范围的捕获提供了便利条件。

但对于虚无们来说,难免会有这样的心里:总数量这么多,他们难免会有疏忽,逃生的几率会更大,谁知道最后幸运的被疏忽掉的那个不会是自己呢?

会这么想的,大抵是一些能源储备并不太充分,不足以支撑他们用高速冲破包围圈的虚无。

这样想并没有什么错,因为没有充足能源对速度的保障,他们即使分散,也会在被收拾掉这样大部队的聚团后,被分散搜捕的捕奴团抓获。

大堆的冲击,有时候的确会逃脱掉些许虚无。

这里又有幸存者样本的惯性思维。这类大聚团的行动中,数百台探索者机体中有十来个成功逃脱,那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分散逃脱的或许更多,却无人知晓罢了。

响虎他们跟随的这队相对密集的虚无逃难者并不多,也大抵就是几十人的模样,大家闷头小跑着。

由于个矮,响虎要以更快的步频才能更上,加上他背上背着雅可可,更显得分外艰难。

但他仍旧坚持着保持人群中中部略靠后的位置,而坚持不落到最后。

雅可可并没有多余的矫情推让,反而静静的伏在响虎的背上。只是到中途的时候,极度无聊的她突然捏着嗓子跟响虎说:

“放开我……你自己跑啊……我不想拖累你。”刻意放低如耳语的拖着哭腔的嗓音格外怪异。

“我是不是应该这么喊啊?”然后她恢复了正常的嗓音,趴在响虎肩膀上这么问。

响虎哭笑不得,剧烈喘息着问她:“你……呼呼……这又是……呼……想到……哪部苦情剧……呼呼呼……了吗?”

雅可可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滋滋的声响想起,一排磁力束缚弹突然从四周轰向他们,并不庞大的队伍于是如同被剥竹笋一样外围倒了一片。

第74章 寄居蟹与蜈蚣的土拨鼠生涯

响虎知道,120分钟的保护时间早已经到了,他视觉面板上的时长显示早已经给出了提醒。

聚集成一堆的虚无们一声呐喊,纷乱的加快速度向四面散开跑去,他们一直积聚与节省的能源,如果现在不用,就再也没有使用的意义了。

因为成为虚无奴隶之后,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再将都不是为了自己。

聚集成堆的大队虚无在被包围时,理论上的确拥有极大几率逃脱的可能,因为外围包围的捕奴团阵型厚度往往经不起协力的冲撞而会散乱。

但理论上之所以是理论上,是指其实现往往有较为严苛的条件与标准。

这不足百人的虚无逃亡队伍,遭遇的却是一只将近三四十名虚无规模的捕奴团,这在捕奴团中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中型偏大的队伍了。

配合有序交错的磁力弹火力配合与阵型站位,以及相对而言并不足够的逃亡虚无数量,让所有四散奔逃的虚无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并没有一具探索者机体顺利逃出。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那处平坦的地面已经横七竖八倒满了闪着蓝光并不时痉挛着的探索者机体。

二十多台飞行踏板上的捕奴者端着电磁枪四散搜索,轰隆隆的声响中,履带货车开入了场地。

剩下的十多名捕奴者落下了飞行踏板,骂骂咧咧的对负责驱赶的同伴表示着不满,弯腰将一具一具的探索者机体切开头颅与身体的衔接,然后随手扔上货车。

切开核心处理芯片与动力源的连接后,探索者机体就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他们将在围猎行动结束后拆出头颅部位的核心处理芯片等待集中售卖,然后将探索者机体的部分到稻香城城邦的下城区去廉价处理掉。

很显然,他们对这一次的收获并不满意,之所以咒骂那位负责驱赶的同伴,是因为对于虚无们的驱赶其实是有讲究的,并且是各个捕奴团之间另一种实力的较量。

驱赶者并非是单纯的跟随而已,他们飞行着迫近并驱赶虚无逃亡者们其实相当有技巧。

通过自己飞行的轨迹与呼啸惊吓,通过施加心理压力的方式将更多慌乱中的虚无逃亡者驱赶向自己的捕奴团被分配到的扇形方向,就是他们之间的比拼。

而这其中,成团的聚集在一起的逃亡虚无们,无疑是最肥美且容易吞下的部分。

分散散落的那些逃亡虚无,就算是在他们的方向,搜寻围捕起来也无疑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以这只捕奴团的规模,仅仅吞下不足百人的逃亡虚无队伍,无疑并不足以让他们满意。

咒骂中,两具明显比其他机体更小一些的探索者机体被随意的扔上了履带货车。

收拾完的围猎地面上,于是只剩一些随着拆卸散落的润滑油脂与冷却液的残留,以及磁力弹在泥土上留下的黑色碳化痕迹。

……

如果在捕奴团收拾围猎地点的时候,我们的目光可以穿透一处冒着污浊泡泡的黑色润滑油脂与乳白色冷却液泄露造成的低洼,并穿过下方松软且缓慢渗透着这类粘性极强的液体的浮土,在离地面半米左右的地下,我们可以找到一处四面密封的,犹如土拨鼠挖出的坑道一般的空间。

坑道中屏气凝神的,是两个满面污浊与泥土的,探索者头颅状的怪物。

前方那只在头颅下断裂的脖颈处,伸出着8只尖锐如钢钎的机械足,犹如一只变异的寄居蟹。

右边一钳三组撑地,左边单钳撑地,三足合拢簇拥成一只小小的钻头正抵在泥土上旋转着分开泥土挖出坑洞。

后方那只脖颈处伸出一条七八块通过软关键串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分布着细小锐足的蜈蚣样肢体。

听见上方地面沉重奔跑的脚步声与机体倾倒排在地面上带来的震动稍停,螃蟹状的怪物警觉的停止了钻头斜向下的挖掘。

后面那蜈蚣状的怪物似乎不是太控制得住自己繁多的锐足,低着头仍旧在往前拱动。

这正是从围猎中逃脱出来的响虎与雅可可,也是响虎对他们最新机体的改造之一。

对于虚无来说,最重要的无非是头颅处的核心处理芯片与其内的核心处理程序,

但如果他们以虚无商队行商的角色在外界行走并被流浪自由虚无追逐到无路可逃的情况的话,响虎认为,如果舍弃探索者机体而保证核心处理芯片的逃脱,就足够了。

因为流浪自由虚无袭击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能源物资和探索者机体零件而已,他们要芯片并没有什么卵用,如果能舍弃躯体地下潜逃的话他们大抵也不会追。

所以他为他们的机体设计了仅保留头颅弹出的方案,并在头颅内植入了小型储能包。

由于担心双钳六足的形象过于类似矿婴,引起雅可可某些相对灰暗的程序记忆,他选用了负责打洞的寄居蟹机体。

而雅可可的蜈蚣身躯中,每一块节肢内都有一块小型储能包,尾巴还能弹开形成一只小小的光能汲能器,给节肢内的储能包充能。

他的设想是,如果遭遇了危险,他们

为这类非人形状态提供灵感的,是他从马鲁达达那里听来的童话灵异事务处的相关的故事。

人类对于身为人类的固执,让他们本能的拒绝以人形之外的任何形态存在。

而虚无们一是并不掌握太多相对核心的机体设计方案,另一方面是并未曾觉得有非人形存在有什么便利,所以目前正常情况下存在的探索者机体均为人形。

而响虎的逃生设想则采取了史前寄居蟹和蜈蚣作为生物样本,机体小型化之后的便利很明显。

较小的肢体能够大幅降低能耗,以非标准的小型储能包保持长时间的运动状态。

其实之前他和雅可可都采取较小型的灵敏性探索者机体,也同样是以节能作为首要考虑的。

蜈蚣的尾巴可以从地下探出地面并展开形成汲能板,汲能板周围他布置了多个视觉探测仪,可以对周围形成监视。

万一发现有危险接近,他们大可以收起汲能板往地底深处躲藏,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与找到他们。

他保留二人完整的头颅部位是因为,这不过是躲过危险的方式而已,他并不打算永久以这种怪异形态存在。

逃脱危险后,唯有保留头颅形象,拥有商队成员执照的他们才可以前往聚居点或者商队及捕奴团处寻求帮助,用他们核心程序中数字钱包内的位币购买探索者机体,恢复人人形形态。

连头颅都没有的话,他担心完全机械异形化的他们会被大惊小怪从未见过如他们形态探索者存在的家伙们当做怪物追杀。

只是响虎并没想到,这套设计没有在应对流浪自由虚无带来危险的时候用上,却反而在他们失去商队身份执照被驱逐后的大逃杀中用上了。

在雅可可的右腿出现故障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做了这样的选择。

所以当逃亡虚无队伍遭遇伏击的第一时间,假装跌倒的响虎和雅可可就自动断开了头颅,在混乱和其他倒下的探索者机体掩盖下以这种怪异形态躲入了地下。

看着雅可可向自己撞来的脑袋,响虎无奈的伸出两根锐足撑住了雅可可撞过来的脑袋,压低声音问:“你又忘了转视角?”

钢铁与钢铁撞击的声音可不小,他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发出声响让地面的捕奴者们发现什么端倪。

因为蜈蚣的身躯是从脖子的部分向下伸展的,所以雅可可向前的时候,等于是脸朝着地面,只能埋头向前冲,当然看不见他已经停住了。

这个问题响虎在试验阶段就早发现了,所以也早就做了适应性修改,雅可可后脑部位有翻转结构,能将从颈项处伸出的蜈蚣身躯转向从后脑伸出,从而保证视觉的向前。

只是,雅可可老忘记用这个功能而已。

“哦,忘了。”雅可可答道,然后面孔一个翻转,仍旧是那张毫无表情而有些呆萌的脸,终于从面朝地下转向了面朝响虎的方向。

这种形态最适宜的移动方式,并非是在地下。

不停的钻开土层以地下钻洞的方式前行固然更安全,却意味着更大的能源损耗,所以在响虎的计划中,钻入地底仅为过渡性的躲藏方式而已,他们正常的行进方式,依旧是在地面。

敏锐的感觉到土壤中传来的的震动渐渐平息,约三四个小时后,一根旋转的尖刺螺旋悄无声息的钻出地面,那是雅可可的尾刺。

尾刺以倾斜的方式略略扩展了孔洞的面积,一只视觉探测仪鬼头鬼脑的升出了地面,四下旋转打量着。

如果是白天日照良好的情况下,尾刺还能展开小小的犹如废弃的反光碎片一样的一块汲能板,被人看见也不会太过注意那种。

这种更关注伪装的形态,对日光的汲能效率并不太高,但基本大于两人静止状态下的日常消耗还会有些积余。

他们尽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在地底隐藏,积累满自己的储能包之后再行动。

被收拾过的围猎现场一片寂静,收拾完收获的捕奴团成员们早已远去,远处有奔逃与追逐的声音传来,还有惊惶的叫喊声……

远处的响声愈发衬托了近处如墓地一般的死寂,有风轻柔的卷起一些尘土盘旋,只有在探针下的视觉摄像头,在一圈一圈的转动。

他们并没有选择从地下泥土深处的洞穴中显露身形,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得不重新适应原本的身份。

他们不再是可以行走在日光下,拥有官方身份的商队虚无,而必须回归到黑夜里黑暗中,成为只能在夜间行进的身影。

天色逐渐暗去,奶黄色的月光艰难的穿过淡粉色的夜的云层,在荒芜的大地上洒下一层朦胧的光雾,他们却并没有行动,就那么安静的在地底的洞穴中等候。

这里仍旧是捕奴团相对密集的范围,他们在等接近黎明的时分,如金如稻香城之前老鬼的判断,那才是最合适行动的时机。

周围时不时有徘徊的脚步声传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让响虎有些警惕。

按说丢失了两个探索者头颅对与捕奴团来说固然蹊跷,却不是什么值得反复搜寻的东西,同样的时间他们能去获得更多的收获。

凌晨四点十七分,夜进入消散前最深沉的黑,寄居蟹形态的响虎敏捷的从地底钻了出来,身后跟随的是跌跌撞撞的蜈蚣形态雅可可。

即使响虎仿照史前这两种动物的神经形态编写了行为程序,改换肢体之后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能够驾驭。

并不是说是属于你自己的手脚肢体,你就马上可以熟练使用,动物的幼生期与人类的婴幼儿期,都是历经千百万次的练习,才熟练掌握对肢体的控制。

何况协助掌握本身拥有的肢体的,还有基因中的本能信息。

响虎与雅可可操纵这样的肢体,始终有犹如人类驾驶车辆一般的驾驶感,并没有经过太多练习的他们尚未达到如臂使指的熟练程度。

响虎寄居蟹形态的六足双钳相对还好驾控,但雅可可光锐足都几十对的状态,操控起来就复杂多了,。

本来雅可可就是幼年双足的人形形态,都会左腿绊右腿平地摔的类型。

他们所选的方向并不是随意的选择,之前和普林约好的,就是让他帮忙隐藏两具人形探索者机体在前方的某处隐蔽所在,还有热能汲能炉与一些燃料。

异型形态虽然有种种隐藏便利与节能的特点,却并不适合远途跋涉,响虎的计划是和雅可可一起切换回人形形态后回到陈小旖他们所在的江城。

在那里的物资封存库中,有足够的资源供他们消耗,响虎想暂时在那里盘桓一段时间,做好下一步的计划。

脚步声再一次传来,响虎勉强就近找了几块石块,带着雅可可窜了过去,尽量蜷缩着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刚听见这边有响动的,我绝对没听错。”有声音嚷嚷。

“没准是风吹出来的声音吧?”另一个声音说,有探照灯在胡乱的扫射着。

灯光从一堆石块处扫过去,又扫回来定定的锁定了石块,他们被发现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吧。”那个声音得意的嚷嚷着。

“跑!”响虎一声呐喊,带着踉踉跄跄的雅可可试图窜出灯光的范围。

当面钻地且不论能耗,以人形形态使用工具掘地的速度,他们绝对逃不掉。

唯有隐藏在黑暗中出人意料的钻入地下,他们才有隐藏下来的可能。

虽然不熟练,但异型形态的短途冲刺能力并不弱,然而一只回旋镖呼啸着飞了过来,直直的从左耳听觉探测仪的位置插入,将响虎死死的定到了地面。

意识开始模糊,响虎看见已经窜出好远的雅可可又跑了回来,用牙咬着回旋镖使劲儿的往外拔,眼神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惶急。

“似乎,是切伤能源线了呢。”脑补着回旋镖插入的角度,响虎想到,这回旋镖很准确的规避了核心处理芯片所在的位置,显然是某位技艺出众的老手。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这下子……”一个粗豪的声音欢快的响起,听起来,好像是查索迪亚?

这就是响虎在陷入意识的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第二卷末:沉郁之梦

因为向往暴虐

而调配出一目拙劣的秋霜

你凌厉出李尔王命运的张狂

在草履虫的崇拜里

迷恋彷徨

-

关于思想

是浅薄华贵的浓妆

所有自命的不凡

总难免会有人笑场

一个谎言来不及落幕

谦卑就成了骄傲

最清醒的模样

-

那些雷同的韵脚

只有被打破

才会诞生些微节奏的力量

奥菲莉亚和影子同样虚妄

你所以为的真实

不过是另一层伪装

-

自由是命运所锤炼的

最逼真的假象

那关着天地的樊笼

你在其中或其外

也不过是相同的剧场

茱丽叶的仲夏夜

梦更加绵长

-

所知的卖弄

比藏拙的虚伪高尚

不呼吸一垠荒废的时光

凭什么悲伤

散场的剧目里是否有过

伊阿古那可怜的向往

-

这浑浊昏暗的夜

也曾是个黎明

有捕捉薄雾的蛛网

和新鲜的悄无声息

还有蜻蜓和你洗过的眼睛

丰盈如同树叶一样

-

酒盏里装着世界

装着暴君和他的宫廷

装着赞美的声音

装着你和你的虚假

以及真诚

来不及咏叹的游吟

-

所以

热烈成岩浆吧

在喉管中沸腾出沉郁

用纵马冲锋的呐喊

去回忆从不曾澎湃的生命

找不到答案的谜题

就溺死在那些似假似真

牵引过心绪的

呓语里

(第二卷完)

-

矫情可笑如我,当然是要装足文艺范儿的,以无趣且惯性的,与卷首呼应的歪诗作为第二卷的结尾。

也依旧无耻且唠叨的,要写上一些卷尾感言的。

与写第一卷时候的心态相比,第二卷相对稳定了很多,我似乎没有说过写第一卷时作为萌新居然还一贯自大的我,曾经因为太多的否定而深度怀疑自己,有点接近崩溃?没说过就算了,都过去了。

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因为这些否定让我放下了一些毫无来由的狂妄骄傲与自我,去尝试写一些让大家更有阅读感的情节与故事,但或许并不算太成功。

第二卷的章节说很少,接近于没有,所以我经常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单机,是不是大部分读者在没有看完第一卷的时候已经被我无趣且无聊的故事劝退了?所以要特别感谢土地的徒弟、书友20181208074807067、江羽道、藏银草戒、zw312以及我的书评版主越禁忌越沉迷6位那回应我疑问的可爱到爆炸的6声吱吱声。

即使是类似单机的写作过程中,我也经常感受到大家给予的温暖,这大概就是网文与普通写作相比最大的优势吧?这种互动性,即使我并不是一个成功甚至降低标准说合格的网文作者,也依旧从反馈里感受到一些被肯定的欢欣。

在写第二卷的时候,收藏终于突破了1000,到达了1400这样的数字,这个对于其他合格的网文作者来说似乎微不足道的成绩,却让我兴奋了很久。感谢每一个曾点击过以及收藏这本书的朋友,您或许并不知道您的点击和收藏对于我来说的意义,但我需要十分认真的感谢你们。

推荐票也超过5000的总数了,感谢白衣恨雪,感谢您一直的支持;感谢西隅rc,你的新书《有山不周》很赞,我一直在追;感谢所有在书单里收录着以及收录过这本书的朋友,感谢第二京梦,感谢事可为者为之皆易大大,更感谢宁静永恒、zwr312、腹黑禦姊、迷迭香的夜、巫溪六灵、春日野穹冬日娜、iboo、夜念九、?小蜜蜂、木漪归尘、呵呵我不信什么昵称都有、卷各大土炮、=bwd=、小焦耳、风城一方、旅人56、这里有只善良的小鬼、拾一石榴籽、庸默、瑰叶、uu球、秋华冬殇、枫岩星海、刘小白花、阿伟陵园守墓人、杜海锋、迷藏的第一小迷妹、土地的徒弟、四维解码、emilywu、洗洗更健康、娜些祥念、理性的咸鱼、鬼斩段云、路小小易、林登万将军爱你哟、以及以书友20181206114211803为代表的后面是我实在打不出的辣么漫长数字串的书友朋友们,感谢你们为我投出的推荐票。

第二卷写作途中我换了只手机,所以前期曾给我推荐票支持朋友可能有漏掉未能列出id,对你们说一声抱歉。

这本书已经超过55万字了,可想而知,签约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我只希望能一直保持这样一份宠辱不惊淡看闲云的心境,能认真的把我心里的这个故事,完整的讲给不嫌弃我的你们听。

写完第二卷的时候,时间是10月21日周一下午的4点多,窗外是北京阴沉阴冷的天色,你们看见的时候应该是11月3日了吧?为避免有事的时候断更我一直保持着有一些不多的存稿,希望你看到这篇文字的那一天有温暖的冬日阳光。

而我最近也在准备离开北京,去到更多温暖的南方。

再次感谢大家,真心的希望有幸能让你们一直陪我走下去,

但若不能够,那也只是因为,我的故事不够动人。

第1章 菜鸡并没有成为雄鹰的理想

果核历773年6月12日。

壳阳城外的荣耀之星钢铁格斗场内传出巨大的喧嚣声,不过响彻云霄的并不是往常惯见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与喝彩声,而是嘘声。

因为环形格斗场中的那场5v5格斗,让原本期待热血风暴或者说是机油风暴的他们感到了特别的无趣。

响虎靠墙缩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从四个方向同时逼过来的阻挡他逃跑路线的身影,心中全是无奈。

那个信誓旦旦说要他别担心一定会保护他的大个子笨蛋迪亚亚尔,此时右臂和右腿早已和躯体分家,正仰天躺在格斗场中央。

一只钢铁标枪从他的下颌部位插入,穿透了头颅,随着他仰天躺倒的姿势,标枪的尾部以斜向的角度矗立在空中。

他的左手,还紧紧撰着一根神经缆,那是他被干掉前貌似从对方的机甲颈部拽出来拉断的。

这也是这场并不势均力敌的5v5中他们唯一的战果。

按照标枪插入的角度,应该没有伤到脑部的核心处理芯片,大概是切断了某条关键线缆吧?

响虎忙里抽空的想到,但这已经没有价值了,他无法在很短时间内恢复迪亚亚尔的行动,也就不可能从他那里获取助力。

至于其余的同伴,早就被拆成这场上处处散落的零件了,这也是格斗场内会发出嘘声最初的原因。

响虎又不是野春至那种热血笨蛋,他格斗毫无兴趣,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查索迪亚卖到了这只格斗团里并被当做未来之星。

所以响虎全场一直在摸鱼划水,然后抽空去紧急处理下机体受损的队友。

这就很恶心了,说好的5v5铁血战斗,等于说响虎他们这边带上了一个负责治疗的牧师,完全是以打不死的小强姿态混时间。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点小伎俩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毕竟现实世界的钢铁格斗不存在虚拟游戏世界的拉血条。

被打碎护甲片之后受损的线缆可以紧急维修过度,拆散的机体却没有那种可能在东跑西窜的战斗中重新组装起来。

响虎最终还是落得了一个打四个,或者准确的说一个被四个打的被动局面。

然后,原本零星的嘘声就响成一片了,因为原本胜负已分早就可以结束的战斗从那一刻起被拖到令人绝望的长度。

响虎根本就彻底放弃了攻击,始终运用走位像泥鳅一样的在场内窜来窜去,但该死的四台地方探索者机体居然堵不住他。

原本说好暴力的热血格斗呢?为什么变成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不是我买票想看的场面,我们不要看这场逗小孩的滑稽剧目。

这一点也不符合壳阳的热血汉子与彪悍妹子们追求的光荣与荣耀。

但响虎毫不在乎,因为从决斗开始他就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

对方都是老手,探索者机体配置也好过他们很多。

作为名副其实的壳阳城最烂格斗团,他们不要面子的,是真的不要面子。

他的目的,就是死拖到格斗结束,能维持一场平局。

对于习惯扮演被虐杀角色的他们,但凡能获得一场平局就能够获利颇丰,难以为继的经济状况就会改善很多。

赢下来当然能获利更多,但如果说上场前响虎还有那么一丁点奢望的话,真正开打之后他就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有梦想是好事情,可如果完全无视自己的能力与实力,自以为是的去玩儿什么精神胜利法,认为自己只要足够坚定就一定能获取胜利,那就太可笑了。

现实永远不可能是热血漫,你必须客观的分析条件去谋取你能获得的最好结果,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的觉得只要你足够坚定再不现实的梦想也能实现。

对于胜利这回事,你必须用实力去坚定,而不是不靠谱的企图心。那些史前热血漫,本来就是编出来骗傻子的。

对被卖来的这个名为棘齿之花的格斗团,响虎毫无归属感。

之前每次的上场,他都是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失去战斗力的方式躺下偷懒。

之所以要找安全的方式是因为,虽然禁止故意损毁对方的核心处理芯片,但格斗这种将暴力发挥到极致的事情总是充满了种种意外。

比如躺倒的位置,如果你在格斗场中心,或许别的探索者机体并非有意,但激烈的战斗中无心锤爆你的处理芯片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响虎的策略是,让自己受伤无力格斗,但保持一定的行动能力并尽量躲在格斗场的边缘位。

虽然加入时间不长,但与其他人虽然菜却努力相比,这个没干劲儿的新手早已经被喜欢看棘齿之花被虐的观众牢牢记住,为他每次能多快被干掉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博彩赌注。

谁也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坚持到了最后,而这种坚持并不太受欢迎。

一方面是欣赏他送死的果决,买他在几分钟内被干掉的观众陆续的失去了赢得赌注的机会;另一方面,他努力坚持的样子还是显得格外的没干劲儿以及不热血。

所以当战斗陷入貌似无休止的追逐游戏这种无聊局面后,几乎全场观众都在嘘他。

响虎不得不拼命,虽然他的确很想像往常一样干脆且安全的被打翻在地,毕竟这种追逐比卖力的去被干掉累多了。

因为即使有喜欢看棘齿之花被血虐的忠实观众存在,但以棘齿之花这只有过光荣历史的格斗团现如今的胜率,他们也接近被赶出格斗场了。

连喜欢看他们被虐的观众都在减少,因为这些观众大都是当初棘齿之花鼎盛时灭过的格斗团的铁粉。

以棘齿之花如今菜的程度,实在是连报复的快感都快无法给他们了。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已经认真的警告了格斗团主管简卡罗,如果他们依旧维持目前的表现,他们很快会丢掉进入格斗场的资格。

“这是我们对棘齿之花光荣历史的最后尊重。格斗场是勇士之间铁血搏击的舞台,不是菜鸡们哗众取宠的戏台。”

来他们驻地送警告文书的官员当着他们,如此对简卡罗说。

如果再输下去,棘齿之花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解散,他们会被转卖,这极大的激发了如迪爷亚尔这类笨蛋的干劲儿。

但干劲儿并不足以改变什么,因为他们就是菜。

其实这些事跟响虎无关,但响虎也并不希望棘齿之花解散。

虽然他不喜欢格斗,可这是抓他的查索迪亚曾经获得光荣的地方。

被抓的那天查索迪亚的声音是他最后的印象,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查索迪亚送到这里,并且与雅可可失散了。

这里是他最有希望打听到雅可可下落的地方,而如果被转卖之后,获得消息的可能会成倍降低,只是因为这个他都要想办法尽量让这只格斗团维持下去。

更何况,一问三不知的简卡罗在他上场前许诺他,如果他开始发挥足够的作用,会想办法联系查索迪亚询问雅可可的下落。

再次从包围圈里脱身而出,看台上于是再度爆发了一轮喧嚣的嘘声。不过这次却并不是冲响虎,而是嘘围堵他的四人的笨拙。

“干掉他,从旁边堵住啊笨蛋,有脑子没有?”底层看台上,有一台华丽的探索者机体握着栏杆探出身子大骂。

那四台追着响虎的探索者机体也有些烦躁,彼此之间埋怨了几句反身再度组合阵型向响虎逼近。

快速移动的路径被压缩了,响虎只能再度停住,缓缓移动着位置观测四人配合间的漏洞。

既然看出迪亚亚尔已经不具备战斗中被修复的价值,响虎也果断放弃了往那边迂回的想法。

迪亚亚尔之所以会被留个全尸,大概也是对方故意留下来钓他的诱饵吧。

他尝试往左边两台探索者机体中间的空档移动了一下,那两台探索者机体警惕的调整了位置缩短了距离。

果然,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角斗虚无,他同样的招数也已经用过了太多次。

但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随着左侧两台探索者机体的位置靠近,位于正面左前方与右前方的两台机体中间的距离不可避免的拉大了。

响虎猛然加速冲向那个看起来最大的间隙,左前方提前反方向移动的探索者机体似乎愣了愣,反身就向他追去。

演技真好。响虎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好像我不知道你们会早有预料似的。

果不其然,右前方的机体早有预料的堵到了他路线的前方悠着手中的流星锤就嘿嘿狞笑着朝他迎面冲过来。

而在身后,最底线位置的两台探索者机体已经折现包抄向他的身后。

响虎眼部探测仪最后的余光能看见的,是原本左前方那台机体看似拼命的向他追来。

前方迎面冲来的探索者机体依旧悠着他的流星锤。

在运用探索者机体格斗的时候,由于禁用热磁武器,锤类重武器一向受青睐,其次是有尖锐顶端的矛等等,类似剑和刀之类开刃的武器,甚至还不如格斗刺管用。

那是因为在双方都是钢铁机身的前提下,开刃的武器根本无法完成切割,倒不如用纯粹的重击能给对方带来更大的损伤。

而长矛和格斗刺的作用是在看准时机的情况下,刺伤对方的关节连接位。

对于滑不溜手的响虎,对方挥舞流星锤的作用根本就不是为了砸伤他,而是运用悠起来的流星锤扩大防守面积不让他从自己身边溜走而已。

而在响虎的身后,原本追向他的左前方探索者机体在脱离他的视线之后,却诡异的走位横向冲向另一个方向,只留下包抄的两台探索者机体在他身后追去。

按照惯例,响虎必定会转向。但身前身后都有人围堵的情况下他必定是左右转向。

而左侧斜后方向理论上是向他追来的左前方探索者机体,右边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并不知道,理应在左后方追击的那台探索者机体已经提前迂回到了他的右后方。

终于看到这场格斗结束的曙光的看台上一阵兴奋的喧哗。

“对,就这么干掉他……”

“哈哈哈,你死定啦懦夫……”

“你这只可恶的老鼠,死吧……”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声浪戛然而止,在所有人都以为响虎就要转向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转向。

他正面挥舞流星锤的探索者机体流旋转的圆面与地面有七十度左右的夹角,响虎趁流星锤转向最高点的时候突然矮身一个滑铲,从正迎面的探索者机体身侧的地面与他错身而过。

他动作太快,滑铲的时机把握的太好,在他正面负责拦截的探索者机体由于流星锤的惯性离心力正在向上方牵引,急切之间只来得及伸出左腿希望拦阻他一下。

随即终于悠过最高点栓着铁链的带刺钢球携惯性和重力狠狠的砸向地面。

但响虎已经成功的滑了过去,钢球只砸中了他的头颅部分01秒前停留的位置,在滑过去之前,他甚至还有余力用手中的格斗刺重重挥打在正面堵截的流星锤探索者伸出的左腿的膝弯处,顺便给自己的滑铲加了个推力。

流星锤探索者机体一个踉跄滚到在地,再站起身时左腿已经拖在地上无法站立。

太过熟悉探索者机体结构的响虎那一格斗刺,准确的击打在他装甲防护弱侧的膝弯处,令他的膝关节轴承发生了错位。

看台上一片寂静,预料中应该会被围死的老鼠再度从重围堵截中脱身而出,居然还基本摧毁了一台地方探索者机体的行动力。

紧接着,一阵更为巨大的喧嚣声爆发出来:

“你们是猪吗猪吗猪吗?这样都能让他跑掉?”

“废物,废物,垃圾废物……”

“假赛,我要退票,假赛……”

看台下方铁栅门的后方,简卡罗一声叹息:“可惜了,反手一刺的话,就又有一个积分点了。”

积分点意味着这次的格斗中,他们的收入又可以增加一笔。

他身侧的那台浑身亮银色涂装的重型格斗用探索者机体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明白棘齿之花为什么被你弄到这般地步了。”

“啊?”简卡罗茫然的看向身侧这个格斗场的传奇。

他心头有些苦涩,原本这个格斗场传奇的名号,是属于他们格斗团的。

“他有时间反手干掉那台探索者机体,可是你以为他耽搁时间干掉那台机体后,还会有机会从其余三台机体的围堵中逃出来?”

那台银色机体又转眼看向格斗场内。

“嘿嘿嘿。”简卡罗只好干笑:

“我本来都不太懂,要不自己就下场格斗了。对了你看这小子怎么样?查索迪亚说他是可以拯救我们格斗团的家伙,可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

查索迪亚之后,这座格斗场最著名的传奇诺丁亚尔默默又看了眼场内:

“冷静,果决,敢于冒险,判断力极强,是个好苗子。但好像挺没干劲儿的,能到怎样的程度,我看不出来。可能这就是我比查索迪亚差的地方吧。”

他嘿嘿的笑出声:

“谁要敢说棘齿之花的简卡罗不懂格斗,那还真是笑话了。你不是不懂,你是没心气了。你没看出来那小子根本就不是想多拿一个积分,而想拖一场平局么?”

第2章 棘齿之花卑微的最后希望

诺丁亚尔的话并不准确,却又十分准确。

作为带领棘齿之花走向辉煌的人物,简卡罗当然不至于连响虎是想拖一场平均都看不出来。

但他的确又正如诺丁亚尔说的,是没有心气了。

在他看来,一场比赛中能多拿一个确定能拿到手转化成收益的积分点,远比依靠响虎去赌一场不确定的平局更为保险。

会有这样的心态,是因为棘齿之花的衰落,的确他需要负主要责任。

因为他曾经心气太高。

查索迪亚还在的时候,不死不休的生死斗是棘齿之花的主要收入来源,每个胜场不菲的奖金与博彩分成让棘齿之花转到盆满钵满。

简卡罗一向是厚待角斗士的,所以在他手下稍微打出一点名头的角斗士都能获得自由身份,这也为棘齿之花的角斗士们带来了极强的荣誉感。

能脱离奴隶的身份,然后以被雇佣的姿态去进入格斗场的角斗士,心理上永远蔑视那群奴隶角斗士。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越是曾经从那样的苦楚中超脱出来的家伙们,越容易看不起还在那种境地里的家伙,以收获自己心理上的满足。

一切的转变从查索迪亚那家伙说要出去转转开始,作为棘齿之花名副其实的精神领袖,一大批自由虚无都跟随着查索迪亚走了。

简卡罗开始没当回事儿,毕竟棘齿之花的赫赫威名可不是查索迪亚一个人打出来的,他自信棘齿之花的优势在于优秀的角斗士培养机制。

胜率略有起伏,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个适应期罢了,于是加大了资金购买小格斗团里面崭露头角的新手虚无奴隶。

然而,缺乏足够老手的弊病终于显露出来。老手的作用并不止在于更高的胜率,而在于稳。

他们一般不怎么会超常发挥,肯定会输掉该输的比赛,但也绝对能赢下来该赢的比赛。

特别是在棘齿之花这样只打生死斗,汰换速度极高的格斗团,新手们跟随老手在5v5与10v10这样的赛事中逐渐成长,然后在进入老手专属的1v1场就能积攒足够的经验。

老手们不是不会失手,而是在他们失手败北,核心处理芯片被挂上荣耀墙之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直到新手获得足够的成长。

所谓生死斗,就是败北的一方不再具备活下来的资格,只能被挂上墙,等候格斗团在同类别格斗中连续获得十场胜利之后把自己摘下来。

失去绝对实力之后,盲目自信的简卡罗并没有调整策略,但已经失去绝对实力后的棘齿之花接连损失好手。

简卡罗如同度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咬着牙撑了下去,以为那只是一个暂时的难关,只要有再一个的查索迪亚出现他就可以翻身。

新的查索迪亚出现了,同样拥有对格斗场的绝对统治力,就是诺丁亚尔,可并不在他的格斗团里。

等简卡罗发现不对,调整参赛方向到正常格斗场的时候,他的格斗团里已经不剩什么好手了。

因为格斗团收入的减少,他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买那些其他格斗团里天资卓越的新人了,而且棘齿之花每况愈下的战绩也对新人形不成足够的吸引力。

在格斗团里,只要你打出足够的名声,即使你是奴隶对自身的去向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这些年,他唯一从其他格斗团买到的实力还算不错的家伙就是迪亚亚尔。其他人手,他只能博彩一样的从奴隶贩子手头买彻底的新手从头培养。

那个盲目崇拜查索迪亚和诺丁亚尔,甚至连姓名都改成了查索迪亚的尾音与诺丁亚尔的尾音组合,号称向两人致敬的家伙什么都好,但就是没脑子。

没脑子的莽夫,在格斗场里头是走不了太远的。即使有很多看起来凶狠蛮横的家伙,但那种粗鲁不过是他们的伪装。

天真莽撞的家伙,就算在有天分,现在核心处理芯片也都挂在荣耀墙上生锈呢。

迪亚亚尔能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唯一理由,是因为简卡罗从来不敢让他上生死斗的格斗场,他以为这小子在普通场练上个几十场就会有长进。

但明显他想多了,那小子到现在还是个热血笨蛋,但也是他的格斗团里相对稳定的得分点了。

比如今天的5v5格斗,明显对方实力碾压的情况下他能拼掉对方一人,让棘齿之花就算彻底落败也能因为这个积分点拿到一小笔收入。

而别的新人,就算培养出来打几场之后,就会有其他格斗团过来谈收购。别人也想走,简卡罗留不住。

这让简卡罗觉得屈辱,因为培养人手卖掉来赚钱这种底层的格斗团生存方式,是他以前最看不起的,觉得这帮人都是鼠目寸光在卖掉自己的未来。

但等自己到这样的境地之后他才明白,能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未来才是未来,否则这个未来根本没法儿属于你。

对于格斗这种脑袋挂在裤腰上的行业来说,打感情牌是没用的。

大家都愿意去更有实力的格斗团是因为,万一生死斗里头自己失手被挂上了荣耀墙,只有有实力的格斗团才可能连胜十场把自己摘下来。

更别提日常待遇、探索者机体配置、机体设计制造实力等等方面的能力了,这些的差别会最终形成格斗上绝对实力的差距。

万般无奈之下,简卡罗发了影音信笺给查索迪亚的收件储存包,希望他回来救场撑过这一段。

然后他收到的就是查索迪亚派人专程送回来的响虎的核心处理芯片。

回来的家伙原先也是团里的角斗士,简卡罗还想着跟他好好聊聊呢。

但那家伙见识了棘齿之花如今的惨状,怕简卡罗拉他上场,趁简卡罗不注意连夜就溜了。

那家伙临走就托人转了个口讯给简卡罗,他带回来的家伙叫巷狐(毕竟口讯,简卡罗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查索迪亚说这小子帮忙的话比他回来管用。

除此之外,留下的唯一一句话还是留给巷狐的,说让转告他查索迪亚把他的小情人也专门卖到了壳阳城,并且找了个好去处让他放心。

凭良心讲。查索迪亚是感念棘齿之花与简卡罗的好处的,当时全团的机体也更换完毕,本来就想离开稻香城,也的确动了念头要不要回来帮帮忙。

但碰巧稻香城的城邦巡防卫队在野外抓捕乔诺伊比和响虎、雅可可的时候,他团里有人刚好在附近适应新机体,躲在旁边目睹了这件事儿。

查索迪亚琢磨着,城邦巡防队那么大规模的出动,响虎的处罚绝对不会轻,十有**是会被驱逐。

他的捕奴团里,本来就全是些过够了角斗士的生活,想换种活法儿的家伙。查索迪亚也未必不觉得厌烦这种生活。

顺便以一个老牌格斗王者他觉得,项胡这家伙给他们重新设计探索者机体的技术实力,如果送到壳阳城,是绝对能让格斗用探索者机体发生革命性变革的本事。

查索迪亚在想,他就算回去迟早还得走,不如把响虎弄回去让棘齿之花从探索者机体技术上就领先别的格斗团一大截。

作为稻香城外的疯子捕奴团,查索迪亚本来就有在被驱逐的逃亡虚无这块大肥肉上分猪肉的资格。

他牺牲不可谓不大,直接让渡了他们捕奴团在那次虚无驱逐中的地盘给大家瓜分,要求就只有抓到响虎和雅可可送过去给他。

毕竟雅可可和响虎的机体尺寸特殊,又极为亮眼的装备着仿生面孔,所以负责驱赶的那群虚无都看着去了谁的地盘呢。

然后他就等到了两具小小的没了头颅的探索者机体,查索迪亚把那只捕奴团的收获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最后机械师拆解了两具机体才判断出这两具探索者机体的头颅是自脱落的。

查索迪亚直接领着人就专门奔响虎他们去并在附近反复查找的,所以响虎和雅可可隐蔽性极强的异型机体,才没能逃脱查索迪亚他们的搜捕。

查索迪亚跟响虎原本就是生意的关系,连响虎自己都不觉得查索迪亚会能直接放了他和雅可可。

毕竟按照响虎已经熟悉的腐海外果核世界虚无们的规则,在被查索迪亚抓捕后,他和雅可可就合理合法的成为了查索迪亚捕奴团的私人财产。

如果论交情有商量余地的话,响虎大概会央求查索迪亚把他和雅可可卖给同一个主人,只是考虑用途也未必能保证还在一起。

从查索迪亚的角度,他已经是卖给响虎一个特大的人情了。

毕竟失去官方认可的自由身份后,在查索迪亚看来去棘齿之花做一个机体技师算是对于响虎来说不错的出路。

以简卡罗的性格响虎体现出自身作用之后,很快就能获得自由重新获得官方认可的身份。

他当然知道雅可可对响虎的重要性,所以专门让回去送芯片的家伙把雅可可卖去了壳阳城,还专门叮嘱了找一个好去处。

在他想来,等响虎帮棘齿之花走出困境,肯定也会能有个不错的收入和地位,到时候再买回来雅可可不是什么太费力的事情,这也算是给响虎一个努力干活的方向激励。

只可惜,他派回去的家伙被简卡罗的热情吓到了,什么都没交代清楚就开溜了,所以简卡罗并不知道响虎的作用,一直把这家伙当角斗士在用。

而响虎除了知道雅可可在壳阳和有个好去处,也并不知道雅可可的具体去向,更不知道查索迪亚设计的棘齿之花的崛起和自己找回雅可可的必然联系。

所以响虎一直没什么干劲儿的在等待和寻找命运的转机,简卡罗也一直在疑惑查索迪亚是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自己。

这当然是出乎查索迪亚意料之外的,当时查索迪亚做完最后这单也已经离开了稻香城。

果核时代通讯资源的珍贵让收件储存包并不如史前电子邮箱那般方便,都是捆绑在固定城邦的。

随着查索迪亚离开稻香城,他固定的收件储存包与系统存储空间的缴费当然停止了。

所以在查索迪亚主动联系简卡罗并告诉他新的收件储存包地址之前,简卡罗也联系不上查索迪亚。

毫无干劲儿的影响下,响虎做角斗士的表现实在是乏善可陈,所以简卡罗带着疑惑找上了诺丁亚尔,希望他帮自己鉴定一下响虎的成色。

他和诺丁亚尔的交情还要回溯到查索迪亚还在的时候,查索迪亚指点过这个现如今的传奇,还曾经用他个人的十场胜率把当时失手了的诺丁亚尔从墙上摘下来过。

当然,在棘齿之花落魄后,诺丁亚尔也数次从荣誉墙上摘下来棘齿之花的阵亡角斗士作为回报,这事儿要真讲也回报过了。

但简卡罗依旧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却让诺丁亚尔对响虎显然高看了几眼——他从某种程度上也未必不对查索迪亚那家伙存在小迷弟的心思。

随着咣的一声锣响,简卡罗终于结束了他如坐针毡,平生最漫长的三十分钟,之一。

在查索迪亚崛起之前,他才有过这样的经历,但那之后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未曾为

看台上再度爆发出长久而巨大的嘘声,为这场极其无聊的格斗赛,因为没干劲儿的猥琐流响虎依旧站立在格斗场上。

尽管他的能源只剩下了反复闪着警戒位的02%。

看不到他的能源指数的观众们并不觉得惊险,连响虎自己都不觉得惊险,因为最后的时候他越来越轻松,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转机就出现在他敲坏了那具探索者的膝弯关节,四个人的围堵变成了三个人。

四个人都无法完成的围堵,三个人当然更难以完成。

出乎简卡罗意料的,响虎还另外拿到了一个积分点,对于一场平局来说这个积分点的价值远胜于败场积分点。

因为平局时的胜场奖金是按照双方积分点总数分配的,而败场则每个积分点最多只能分到安慰性的3-5%的奖金数额。

这意味着这一场平局棘齿之花至少能从胜场奖金中分得33%。

那个积分点是意外之喜,源于看台上观众巨大的嘘声。

从收益角度来讲,就那么安静维持到平局完场显然对对方是最有利的,但不堪嘘声的刺激,对方最终采用自杀式的消耗企图击杀响虎。

变成积分点的那台探索者机体,就是在这样的赌博中耗尽了能源,这在格斗场规则里同样会被算作被击毁。

响虎觉得挺可惜的,因为那个积分点的获得并没有让对方清醒,但凡他的能源储备能再多1%,他能故意露破绽勾引着对方再至少耗光一台探索者机体能源。

看着这场格外艰难却难得的平局与懒洋洋仰天躺在格斗场中央做喘息姿态的响虎,简卡罗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响虎都担心的问题,他不可能不担心,但他原本计划是采取另外一条破釜沉舟之路。

而现在,虽然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他决定还是再相信查索迪亚一次,毕竟查索迪亚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只能这么说服自己,是因为那个本场平局的功臣,那个毫无干劲躺在格斗场中央剧烈喘息的家伙,实在无法给他信心啊。

第3章 被毒蛇盯上的格斗团与小女仆

棘齿之花虽然依照惯例挂靠在人类名下,但实际的拥有者却是简卡罗。

如果不选择押注在响虎身上的话,简卡罗原本的打算,是抵押掉他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棘齿之花的实际所有权,去筹措资金购买几名崭露头角的格斗新星。

诺丁亚尔模棱两可的评价加上这一场平局,外加对查索迪亚近乎盲目的信心,让他决定暂时押后执行这条万不得已的策略。

毕竟他也不舍得,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棘齿之花曾经的辉煌。

以曾经的名声,现在的棘齿之花的所有权还能值些钱,更何况难得有肯为此向他出借资金的家伙。

而现在,他只能选择暂时不答复了。

诺丁亚尔虽然没有肯定查索迪亚的眼光,但至少没有否定巷狐那小子的价值不是吗?他如此安慰自己。

团里没上场的人员冲进格斗场抬回响虎与迪亚亚尔,收拾其他同伴的核心处理芯片的同时仍旧不忘记拾取看起来还能用的探索者零件。

下一场格斗马上就要开始,他们必须在格斗场管理人员开始清场前收回所有自己还有用的东西。

“喂,那个是我们的。”对面一瘸一拐着被响虎击伤膝关节的探索者机体落在了最后,毫不客气的冲棘齿之花一个不太懂行的新丁嚷嚷。

那新丁手里拿着一个近乎完好的弹性脊椎环,那是被迪亚亚尔扯断颈部数据线的那台探索者机体上掉落的。

“哦,对不起。”正欢喜的新丁吉姆尼答道,傻傻的将手头的弹性脊椎环递了过去,对方却撇撇嘴拧头愤愤然的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穷鬼。”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一具两具探索者机体,更别说散落在场上肯定会有些问题的的零件了。

只有棘齿之花这种糟糕的财政状况,才会去做场上拾取零件这样穷酸丢脸的事情。

他之所以出言嘲讽,不过是仍旧不甘心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让响虎用近乎赖皮的方式拖到了平局终场的结果而已。

简卡罗站在格斗场底层进出口的位置,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强烈的屈辱感与辛酸再度涌上心头。

他不忍再看还在场上挑挑拣拣如同拾破烂的乞丐一样的成员,以及被骂愣了的吉姆尼,转身向格斗场内部的甬道走去,准备去结算领取本场格斗赛的奖金。

他没法儿阻止团员们的穷酸行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场内所有能用不能用的零件全拾回来,毕竟废零件熔铸了也可以做材料钢锭使用,又能节省一笔。

只是,虽然都不要脸面了,但那样吃相难看的方式简卡罗还是做不出来。

他勉力维持着自己和棘齿之花最后的自尊,毕竟拾回自己的零件某些有特殊机体结构的大型格斗团也会做,但那时为了防止机体结构资料泄密。

棘齿之花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当然不会有什么可以泄密的关键设计,有也早卖了。

但至少简卡罗还可以用这种理由,做出只拾取自己这方零件的姿态来为自己遮羞,尽管谁都知道他们真实的目的。

但随着对方对吉姆尼的训斥,这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掀开了。

对于棘齿之花,每场格斗赛损毁的探索者机体维修及重购可是一大笔支出,每次落败后领取的些许微薄奖金根本,远远不足以补偿参赛成本的损耗。

棘齿之花快速的陷入每况愈下,其实就跟这种入不敷出的经营状况相关。

简卡罗从来不去弄什么博彩之类的灰色领域,原本格斗场官方允许的为自己格斗团的获胜加注这样的获利方式都不曾沾过。

难得偶尔获得胜场,他总想着怎样能多支撑几场,尽量的缩减探索者机体的支出。

但更差的机体带来的必然是更加羸弱的战斗力,这种恶性循环的结果是棘齿之花更难得获得胜利。

简卡罗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尽力有限度在不太影响战力的前提下节省成本,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所谓的不影响战力的标准在他那里越来越放得更低了。

他未尝不想在一场格斗中倾其所有的弄出一套最好的探索者机体来,但输了的话怎么办?下一场用什么打?

这种始终亏损到难以为继的状态,简卡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经营棘齿之花。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如果不经营棘齿之花,简卡罗完全找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义这样虚无缥缈的解释吧?

或许真的卖掉棘齿之花,对格斗团来说反而更好呢,现在未尝不是自己的执念在拖累着大家。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了?”甬道前方,一个如人类一样套着一袭长风一,头戴礼帽的探索者机体斜靠在墙上,闲闲的问简卡罗。

那是奇酷拉,格斗场臭名昭著的掮客,以往简卡罗从来都只是通过他来购买自己看得上眼的格斗新星,这家伙无所不用其极的总能帮简卡罗达到目的。

那时意气风发的简卡罗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有人会通过奇酷拉打自己棘齿之花所有权的主意。

然而,奇酷拉却就是那个唯一肯出借资金给他再赌一把的人,并允诺帮他弄到几个不错的格斗新星,唯一的要求就是简卡罗这一次如果赌输的话,棘齿之花归他。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没准儿简卡罗就答应了,他不介意以后成为一个普通的粉丝观众来追逐棘齿之花,等候迎接棘齿之花全新的辉煌。

但卖给奇酷拉的话,简卡罗会毫不意外不久之后听说棘齿之花这个拥有辉煌历史的格斗团陷入某次博彩丑闻而被剥夺格斗赛参赛资格,或者沦为某个对格斗赛毫无敬畏的人类富豪玩物的下场。

那样的将来不可能有另一次辉煌,只能是彻底的陷入黑暗的深渊,这也是简卡罗一直撑着没答应的原因。

但他也不敢拒绝,因为他也不知道下一次遇上有同样意愿的家伙会等多久,与其最后屈辱的因为胜率太低被剥夺资格,他宁愿鱼死网破的赌一把。

即使那赌局注定充满算计、陷阱与阴谋。

简卡罗站住了脚,犹豫着思索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更委婉的说法:“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看来今天这场意外的平局,给了你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奇酷拉轻笑出声:“你最好尽快,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简卡罗的核心处理程序中升起,什么叫不切实际的幻想?难道我就只有你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么?

或者说,你已经设计好了陷阱,等我去踩?只要我接受你的资金,你弄来的格斗新星大概也会有问题吧?所以我连最后赌一把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但他也只能勉强的压抑住情绪,略显生硬的点了点头答道:“嗯,我会尽快答复你。我先去结算奖金了,回头再聊。”

奇酷拉没答话,就那么从礼帽帽檐下的阴影中抬起眼皮,嘲讽的看着简卡罗。

他有奇怪的审美,虽然安装了仿生面容,却上面钉着些金属片,看起来似乎是人类的面容上打满了金属补丁。

简卡罗勉强的笑了笑,低头径直朝前走去,沉重的足音一下一下回荡在甬道中。

新的格斗似乎已经开始,一阵阵的欢呼声从甬道一侧隔着以井字形分布铁条的窗外传来,仿佛提醒着他昔日的荣光。

“还没死心……吗?”奇酷拉略显玩味的笑了笑,露出森森的白牙,低声嘟囔着:“那或许……该想办法让你接受一下现实了。”

……

而在这个时候,壳阳城梦境系统的贝奴姆朗大街尽头的广场上,一阵闪光之后,身着女仆装的雅可可站在一名穿有铜扣仿军用肩章的中长风衣,内着深黄色开衫,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显露了身形。

贝奴姆朗大街是壳阳主要的梦境登录场所之一。

以城市化形象存在的壳阳城相对于稻香城梦境系统,建筑物与人流密集程度都大很多,所以看起来也繁华很多。

在这样空间的条件下,壳阳当然不可能像稻香那样地广人稀的在各个庄园内各设登录处,而是以东南西北四处广场的形式分流登入与登出的城邦人类人口。

壳阳的城市形态复制的是中世纪的欧洲城市,并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改,以市政厅所在的中心广场为核心,以串联东南西北四处登录广场的十字形主街道附以密集的放射性街道,并贯穿层层叠叠多边形的环形横街贯通。

带领雅可可的中年男子名为贾森,他曾长期在市政厅担任低级办事员,直至十多年前才攒够贡献值兑换了一次生育执照。

他很精心的挑选了一位基因不错的女性,与他共同诞下了一名女性婴孩。

那名女性对于后代与贾森并无眷恋,不久就离开壳阳去到别的城邦游历了,只留下贾森与那名被他取名为努诺依荔的孩子相依为命。

为了专心照顾努诺依荔,贾森辞去了公职,用他攒下的位币积蓄在他原本所在的街区盘下了一家咖啡店,就那么悠闲经营着守护女儿长大。

对于贾森,有另一种说法是,以他的学识与智慧,之所以会选择公职做市政低级办事员,其实也就是为了积累贡献值为自己留下一名后代。

这种说法的由来,是因为贾森一直以来对于努诺依荔毫不掩饰的慈爱。

从努诺依荔出生起他就是贾森生活中唯一的中心,贾森似乎很甘心作为努诺依荔生命的附庸存在并乐此不疲,这在果核这种时代是很难想象的。

子女终将离开自己而拥有自主的人生,他们始终是不同于自我的另一个个体。

在漫长到无界的生命中,如果你对子女投注过多的感情与依赖,而舍弃自我生命的意义,对自己或他们都是一种负累。

所以果核人类对于子女,更多的是尽到照管义务外,克制而尽可能理性的相处,直到他们成年去追逐自己的人生。

如果迷恋有子女的感觉,譬如宪卫局司徒尔森,则会不停的积累贡献度以实现身边一直有幼年的子女。

而如贾森这般的,除非是已经提前积攒好了贡献值兑换死亡牌照,否则当努诺依荔开始追逐自己的人生时,在众人看来等候贾森的只会是永失所爱的悲剧。

贾森知道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而很享受教养女儿的这种乐趣。

他对努诺依荔倒也不是完全的溺爱,所以努诺依荔其实被他教养得很好,是众人交口称赞开朗善良又温柔的女孩子。

而贾森之所以带回雅可可,同样是为了努诺依荔。

最高评议会为果核人类准备的,是从4岁起的16年义务教育。

文明越往前发展,作为一个拥有正常常识的人类所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越多,基础教育的年限不可避免的也逐渐延长。

贾森曾经跟努诺依荔聊起过他的见解,他个人认为在寿命一定的前提下,文明的发展是有天花板的。

当研究最尖端科技所需要的基础知识的积累,到达需要物种全部寿命的阶段,文明再往前的道路就基本上断绝了,这并不是通过社会分工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贾森认为,永生必然是所有文明突破天花板的必要条件。

作为执行生育牌照资格化的果核社会,父母在兑换生育权的时候,就等于兑换了子女受教育的权力。

所以,作为培养幼年人类成长的教育机构来说,实行的是全免费制度。

努诺依荔在学校里有法定的精致午餐,但贾森还是习惯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为她送下午茶点。

经常去贾森咖啡店的人也知道,下午必定有固定的时间,这间店是自动经营的,因为贾森必定会去给努诺依荔送下午茶。

在果核社会,能兑换到生育资格的人士,基本不会有太下层的人士。

所以学校内的孩子们相对都拥有较为优渥的物质条件,享用下午茶的并不止是努诺依荔一个人。

而就在某次贾森为努诺依荔送完下午茶点返回的时候,听到了关于女儿的议论。

第4章 小女仆顺利上岗的诸多缘由

无论人类进步到什么阶段,有些情绪永远都存在。

努诺依荔无疑是个很出色的孩子。

贾森本身不俗的相貌,加上他精挑细选的母方基因,努诺依荔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个精灵一样美丽又可爱的小女生。

贾森也知道,这样的小女生,不可能不被同伴妒忌。

送完新鲜出炉的下午茶点,贾森在穿过一片草地上的碎石路时候,听见在一棵树下摊着野餐布的两个小女生在议论些什么。

“都不知道她整天在得意什么?”

“你说的是努诺依荔?”

“对啊,除了她还能有谁?”

两个小女生相视而笑,而听见女儿名字的贾森则放慢了脚步,装作散步的样子闲闲的往前逛,其实竖起了耳朵。

当时正是学校课休的时间,休息完大家或会吃些差点,或会短暂的休息。之后是课余社团的活动时间,再然后直到六点多一天的学习才会宣告结束。

这应该是女儿的同学,贾森每次送茶点的时候女儿都会提前跑出来迎接他,所以其实他没见过太多女儿的同学,那两个小女生应该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知道吗?别看她整天风风光光的,其实她家里穷得很。”

“早看出来了,你没见她连个贴身女仆都没有么?整天连校内卫生值日都得自己做呢。”

我们很难说这两个小女生有什么恶意,可能面对努诺依荔的时候她们依旧会笑,并仍旧真实的感觉到亲切。

背地里说些坏话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她们用来发泄下自己因为同伴的太过优秀,而不可避免在心理累积的挫败感而已。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件刺激,她们的情绪也仅止于背后议论,连表面的敌意与实际的行动都不会有。

在一个相对健康的氛围中,孩子心中的些许情绪并不会无限放大到狰狞的恶意,但如果是另外的环境,则可能演变成某种远胜成人的残忍。

在壳阳城梦境系统安全监控的校园体系里,大抵并不会出现什么恶意霸凌之类的事件,对这一点贾森毫不担心。

但他的心仍旧被刺痛了,因为两点,穷和女仆。

我们不用去拉上那些身无长物的虚无比较,仅只在壳阳城整个的人类群体中,贾森绝对称不上穷。

但在有资格获得剩余牌照的群体中,他却的确可能算得上是收入最低的那部分人中的一个了。

贾森从来是参照着听闻学校的平均水准为努诺依荔准备各种物品,绝对不让努诺依荔跟人攀比,却也一直留心着不让努诺依荔被人看低。

他只是没想到,因为他粗心的贴身仆佣这样的事件,还是让努诺依荔在别人心里低了一等。

贾森并没有购买雇佣虚无奴仆的习惯,习惯事事亲为的他也没有觉得过自己需要奴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在壳阳城邦的梦境系统中是富裕阶层的普遍现象。

努诺依荔可能其实根本不在乎这类事情,但他在乎。

何况努诺依荔也逐渐大了,早就有清晰的性别意识,有些事情他作为父亲的确照顾起来也不方便,一个贴身女仆的存在显然有其必要性。

贾森并没有与往常一样跟努诺依荔商量,他悄悄的开始在周围打探与询问购买虚无奴隶的事情,想给努诺依荔一个惊喜。

以他如今的收入,还做不到随心所欲购买虚无奴隶的地步,但既然是为女儿购买的,在有限的预算下他还是想买到更好的。

常见的那些,要么超出预算太多,要么虚无性格样貌他都不满意,直至最近他才从一个旧同事那里询问到一家号称做各类专职专用奴隶贸易的虚无商。

同事介绍说那家虚无奴隶的商贩,还遵循着传统给虚无做各类的培训,而不像现在大多数的虚无奴隶贩子主要靠走量来赚取利润。

贾森以为这种专职培训后再售卖的,就只剩角斗士奴隶了呢。

但这类虚无奴隶的价格都极为昂贵,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买不起,只是问到人家别人又热情推荐了,他不得不跑一趟装装样子。

然后他就发现了雅可可,这时候被送来响虎的那家伙带到这里的雅可可,已经在这里加速的时间流培训系统里完成了近一年的女仆培训。

店主人是查索迪亚的朋友,相较于觉得跑腿的家伙因为熟所以会详细向简卡罗介绍,店主人是收到了查索迪亚一封详细的信笺的。

雅可可一直没卖出去的原因是,附加的限制条件太多,但雅可可的优势在于,因此卖的很便宜。

类似雅可可这类带附加条件的售卖形式多出于角斗士奴隶,一般培训角斗士的奴隶商都会保留10%的所有权与格斗团共有,以保证后续收益他们有份分成。

并且为了保护他们精心培养的角斗士奴隶实现更大利益,奴隶商还会限制多少场普通场格斗后才可进行生死斗等等条款。

雅可可的出售协议应查索迪亚的要求,是按角斗士奴隶的类似协议制定的。

其中包含一定年限后原价回购的不可拒绝条款,禁止梦境内某些不可描述侵犯条款等等一系列要求。

不得不说,查索迪亚为响虎考虑的极为周全,等响虎几年后获得了自由身份,只用几场生死斗的佣金,就可以买回一个被各类条款保护的好好的雅可可。

相应的,查索迪亚也并没有因为个人好恶损害他的捕奴团的集体利益,损失的部分价格算到他查索迪亚该得的部分好了,可谓是皆大欢喜。

查索迪亚没有接触过,所以并不了解,哪有买女仆签订角斗士一样的出售协议的?

店主人压根就不觉得雅可可卖得出去,已经拿定主意卖查索迪亚一个人情,预先垫付给查索迪亚购买雅可可的资金,就当借给查索迪亚的。

反正查索迪亚说了过几年肯定有他指定的人来回购雅可可,到时候加点利息和利润就是了。

然而,贾森却并不在乎这些限制条款。

他根本并不在乎是不是拥有女仆的全部所有权,他也没有喜好凌辱虚无女仆的恶趣味。

贾森外在条件优秀并且还算知情识趣,对于解决生理需求他有足够的实力撩拨到些同样身为人类的单身女性。

他买女仆是为了照顾还未完全成年的努诺依荔,并且给女儿在学校撑面子。

等努诺依荔成年毕业了,他不觉得自己和努诺依荔还需要女仆。

一切都很合适,对于繁杂苛刻的条款,就算有些限制贾森觉得并不合适,但看在价格的份上也合适了。

在详细询问了贾森购买女仆的目的,并对贾森进行了查户口式的详细询问后,店主同意了出售雅可可给贾森。

贾森可以发誓,他真的有瞥见店主似乎还用接通城市系统的终端查阅审核了他的资料。

他感觉有些好笑,原本自己是买主,但为什么觉得被挑选的反而是自己呢?

“抱歉,因为这是我一个重要的朋友放在这里寄售的,他的要求我必须确保能获得实现。”发现他的眼光,店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他解释道。

贾森能说什么?对方也是个人类,并不是他可以随意给脸色的存在。更何况就算是虚无,贾森的个人修养也不允许他做出什么恶劣的行为。

所以他表示了理解,并因为店主的苛刻而对雅可可更加感兴趣了。

他跟启动了探索者机体的雅可可聊了聊,觉得除了好像有点呆不太聪明的亚子之外,一切都挺满意。

雅可可严格遵循着老鬼他们当时聊到万一被抓的建议,在熟悉周围情况前不要轻易违抗命令或者尝试逃走,这类事情等到别人放松警惕之后再做。

反正雅可可本来就有点呆呆的,对于她并不想服从很抵触的那些命令,她装作没听懂就好。

所以她表现的很乖巧,在努力商人们看来这就属于服从性非常高的类型了。

于是,在贾森额外再购买了一台平价打折探索者机体的情况下,小女仆雅可可就跟着成功在预算内解决问题的老帅哥贾森,进入到壳阳的梦境系统中。

其实是正下午的时分,模拟的夕阳将贝奴姆朗大街两侧的哥特式建筑的尖顶熏染出一片充满暖意的昏黄。

给努诺依荔送完下午茶后,怀着走个过场应付一下的打算的贾森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登录出梦境系统,居然真的解决了自己头疼很久的问题。

因为时间差不多,他并没有带着雅可可回到咖啡店,而是直接走向了女儿的学校。

贝奴姆朗大街的两侧行人如织,而宽阔的主干道中央,则是各种复古式的车辆在交错运行着。

头戴羽毛头饰的各色骏马拉着的马车、复古式样的四轮汽车以及式样同样中古的喷气悬浮都以同样缓慢优雅的姿态在贝奴姆朗大街的中央缓缓行驶着。

在壳阳的梦境系统中,各类交通工具的限速均在每小时10公里以下,务必维持整个城市慵懒的姿态。

而各类车型的并存,却为这种城市的拼凑出一副奇异的古典与未来并存的画卷。

雅可可瞪着圆乎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与稻香城完全不同的景象。她所熟知的城市与城邦景象,也仅仅是稻香城的下城区那种现实街市而已。

稻香城的下城区,基本都是相对狭窄的步行街,最宽也不十米来宽的街道,除了人力推动的小推车,其他车辆均会在地下的甬道中穿行。

她从未见过如贝奴姆朗这样大量的人与车辆并存,却如此泾渭分明的景象。

而且头插羽饰拖着马车的骏马,以及她从未见过的中古式样造型典雅的老实车辆,都让她目不暇接。

贾森不得不放慢脚步几度停下来等候她,怕与自己花光了这些年不多的积蓄买回来给女儿的礼物走失。

果然是有些呆呢,他有些好笑的想到,不过呆点也好。

最起码比那些精明却会恶意偷奸耍滑的虚无女仆要好,也不用担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欺负努诺依荔。

这却是他以人类的思维揣度虚无了,或许带着人类劣根性的虚无女仆的确也会乘机偷懒而给主人带来麻烦。

但欺负人类?就算再野性难驯的虚无,也基本不会有这个胆子。

实际来算的话,雅可可已经24岁了,但即使一直调配着成长型模式,她却似乎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停止了生长。

她的虚拟投影依旧是一米五六的娇小样子,以及少女式的面容,时不时露些懵懂迷糊的神态,以及大部分时候依旧的面无表情。

这种形象也是贾森非常满意的一个点。

因为与十四岁但相对身量长开比较早的努诺依荔相比,雅可可也就是略高一点点的模样。

而且目测身高上很快就会被追上以及超过,毕竟贾森和努诺依荔的母亲都不算矮。

贾森认为这种呆萌娇小的形象,跟努诺依荔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处于相对弱势的从属地位,不至于给努诺依荔压迫感与压力。

在确定自己真的不会长高长大之后,雅可可也曾沮丧过一阵,最后还不死心的一直保留着成长型的姿态。

只是成为虚无奴隶在进入培训模式之前,她的投影姿态终于被调成了固定型。

因为奴隶贩子们可不允许自己的商品的外在,被岁月和时间流刻下刻痕。

如果不刻意调整岁数的话,她的虚拟投影也就只能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了,雅可可有些不开心,她坚定的相信自己还会长的,最起码会到跟响虎差不多的高度。

“以后有空让努诺依荔专门带你来看,现在跟紧我先走吧,当心走丢了。”

眼见着时间已经接近努诺依荔放学的时间,贾森终于忍不住出声招呼小女仆,却语气温和。

呆呆的小女仆呆呆的喔了一声,乖巧听话的紧紧盯着老帅哥贾森的中长风衣后襟,努力的迈动着双腿跟随他的步伐。

只是小眼神仍旧时不时忍不住飘向街道各处的景象雅可可对自己说,才不是因为好奇,我在努力熟悉环境,为以后逃跑做准备。

第5章 努诺依荔标准中呆和可爱的等价关系

随着晚六点的到来,如贝奴姆浪大街一般,一辆一辆的马车、老式汽车和拥有着老式汽车样貌的浮空车辆从校园内部驶了出来,雅可可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原本冷清寂静的学校外瞬间繁华起来,但如烟火一瞬的璀璨,就那么最热闹的十多分钟后又开始恢复冷清。

校园修建在北区相对偏僻的地带,占地极广,基本校门处除了教职人员与学生,极少有人来往。

由于是步行出校,努诺依荔还得等一会儿,贾森于是也放纵自己的视野去欣赏那一辆一辆的车辆。

正如宪卫局的某人认为的,果核时代的人类社会,就如同一场又一场盛大的复古cosplay。

人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生活方式选择城邦或聚居点,也就选择了相应扮演的生活方式。

人总是矛盾的,如果真如中世纪,很多科技与便利就无法享有。的确有人崇尚更为原始的生活,但更多的人在享受那种生活氛围的同时,也向往科技的便利。

壳阳是善于变通的,所以对于中世纪欧洲风格的扮演并不彻底,所以梦境系统内更类似于一种复古的蒸汽朋克风格。

对于出行工具,更传统更执着于复古的人会选择马车,能接受科技对古典生活改变的人大多选择老式汽车,而更享受科技便利之美的人则会选择悬浮车。

反正壳阳城城邦对此并无限制,而且以壳阳梦境系统内的载具限速标准,这三种交通工具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也形成了壳阳表面的复古与刻板之外多元且独特的城邦风貌,结合壳阳独有的格斗竞技,让壳阳成为果核城邦中著名的旅游度假地。

人类们会乘坐穿梭于各城邦之间票价不菲的浮空列车,前来壳阳观光度假,度过一个猎奇且悠闲的假期。

但这一切与贾森无关,因为以他目前的阶层与收入,以及在努诺依荔身上的花销,是支付不起如此高昂的票价去旅游的。

而他的咖啡馆所在的街区,也是壳阳城中下层的生活区,少有度假客光临,基本都是做附近居民的生意的。

努诺依荔并非是校园内唯一没有车辆接送的“穷人”,在车辆散去后的三三两两的幼年男女结伴走出校园。

车辆在壳阳梦境系统中,即使在能够拥有生育权的阶层中,也依旧属于奢侈品。

贾森并不会因为觉得亏欠努诺依荔,在这个问题上贾森并非一味的虚荣,也不想努诺依荔养成攀比的习惯。

他认为努诺依荔所有的骄傲,都应该源自于她自己,而不应该假于外物。

而如若努诺依荔因为自己无法为她提供高人一等的条件而自卑,那他的确应该内疚。但却绝对不是内疚于没能为她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而是内疚于自己没有教好她。

相对于给她更好的物质条件,让她养成更正确的自我观念才是更困难的事情。

他们的确比努诺依荔大多数同学的家境要穷,努诺依荔必须接受事实并且用自己的努力去赢得自信,而不是指望他打肿脸充胖子去弥补她的自信。

一旦他如此觉得,那么比物质上亏欠努诺依荔更严重的是,传递了错误的价值观念给孩子。

对于贴身女仆这件事,贾森之所以会愿意做出改变,原因有三点。

首先是支出虽然有些大,但仍旧在他能承担的范围内。

其次是作为父亲,在照顾女儿的事情上他认为,的确需要一个与女儿同性别的帮手。

到最后才是相对没那么重要的,可以让女儿因此在校园中不被歧视。

即使努诺依荔养成了正确的自我观念,但他并不能够要求女儿的同学同伴们都有內似正确的观念,所以因为他们的穷而产生的歧视是客观存在的。

贾森并不怀疑努诺依荔能够轻松消化和对抗这种歧视,但在他能够承担的合理范围内,让女儿轻松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如往常一样,努诺依荔早早脱离了她同行的小伙伴队伍,一溜小跑的直奔贾森的方向。

而贾森这一次却并没有被女儿吸引所有的目光,他依旧一脸慈父笑的盯着女儿,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与女儿结伴而行的同伴们。

果然,那些孩子都有随行的同性别仆伴帮忙携带着各类学习用具,只有努诺依荔自己背着个大大的包。

贾森再次为自己购买到雅可可的决定点了一个赞,觉得值得。

让孩子因为自身以外的事情上太特殊总是不好的,作为有些婆妈的老父亲心态,贾森不担心努诺依荔为此自卑,反而担心她为此自傲。

你看,你们拥有比我更好的条件,却不如我或者说只能与我同等优秀,这说明其实你们都是不配与我并立的渣渣啊——就是类似的这种心理。

这种反向歧视的状态其实也容易发生,特别是在孩子比较优秀的状态下,所以穷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孤傲。

这种心态产生的原因依旧是内心的不平衡,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卑,这并不是贾森愿意努诺依荔所拥有的状态。

贾森更希望努诺利益带着平常心,并养成开朗、积极与温和的性格与心态。

虽然努诺依荔看起来真的是个开朗温柔的孩子,但内心谁知道呢?毕竟她也有属于自己不愿意告诉贾森的小心事。

发现了贾森的努诺依荔加快了自己小跑的步伐,一路狂奔过来伴随一声清脆的老爸的喊声,如同乳燕投林一般的扑入贾森的怀中。

并不苍老的中年模样的老帅哥贾森于是笑成了一枚没心没肺的傻子,紧紧的抱起女儿转着圈让她双足离地在空中几个旋转盘旋。

雅可可愣愣的看着这父女二人的表演,在贾森脸上她看见了类似平克与詹姆斯还由林东阁他们脸上经常出现的表情与情绪。

只是想来性格有些冷清的她,并不会像努诺依荔这样,跟那帮老男人有类似的动作。

看起来不错呢,要不要以后见平克他们的时候试试?但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呢,但如果脑补的对象变成响虎的话就似乎还不错。

娇小的大白菜擅自将计划中属于爹奴们的福利划给了猪,并不理睬代表爹奴的小人们在脑中的哀嚎愤慨。

“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贾森终于想起了雅可可,侧身让开空间露出身后安静站立的小女仆雅可可,开始给女儿献宝。

“咦?好可爱。”十四岁的少女于是欢呼着凑近了雅可可,手指戳了戳雅可可圆圆的小脸:“怎么没有表情?老爸你从哪里拐来的?”

拐?什么意思?雅可可眨了眨眼睛,却把少女吓了一跳:“呀,活的?对不起对不起,你不是拟真人偶啊?”

很显然,少女原本以为,父亲带来的是随时可以收进随身程序包的虚拟人偶玩具,并没有想到雅可可是活生生的智慧生灵。

那是梦境版本的芭比娃娃,女孩子们的挚爱,不过多是半身人大小,当然也有真人大小的型号就是了。

了解自己家经济状况的努诺依荔并没有想到,父亲会去花那么多钱为自己购买虚无女仆。

贾森笑得一脸宠溺:“什么拐?买来的好不好?她叫雅可可,今后就是你的贴身女仆,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喔。”

“老爸你又乱花钱,那可是我的教育基金。”努诺依荔一声娇嗔。

别看贾森一副什么都深思熟虑的模样,在女儿身上花钱,他向来是没什么数的,所以家里的经济大权从努诺依荔懂事开始,就握在她的手里。

贾森花的每笔钱,都需要向小管家婆报账。

为了制止贾森毫无计划与必要的在自己身上挥霍,小管家婆将家庭积蓄安上了自己将来进入各类研究机构做学徒的教育基金的名头,虽然她老早就打算以后那部分费用自己想办法挣。

这样的名头,的确有效阻止了贾森爱女心泛滥的毫无节制,毕竟他可是为乔诺毅力埋下了从小不重样的穿到现在都没全部穿完数量的小公主裙的主。

毕竟是虚拟产品,卖得只是设计,会随着努诺依荔身量的改变而改变尺寸。

但再穿那种设计感有明显婴幼儿色彩的小公主裙,努诺依荔自己会觉得超级羞耻的好么。

“雅可可,名字也超级可爱呢。”努诺依荔伸出手,小大人一样的:“你好,我叫努诺依荔,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喔。”

他们街区原先住过一个做角斗士的自由虚无。

虽然后来那位虚无在生死斗中败北被挂上了荣耀墙,但努诺依荔和贾森向来都不觉得虚无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他们也着实没有什么人类与虚无之间,主人与奴隶之间的阶级与阶层观念。

这也是经过资料调查后,那家店主放心出售雅可可的主要原因。

可查的系统资料里,可是有类似只有他们能看见的出自虚无的评价,但大部分虚无奴隶商并不介意就是了。

“呃……”雅可可愣愣的学努诺依荔的样子握住她伸出的手,两人的手随着努诺依荔的发力摇了摇,然后松开。

这,似乎和女仆训练里学到的不太一样呃?

雅可可想起了女仆训练里的相关礼仪,又慌里慌张拎着裙子半蹲下作了一个行礼“很荣幸见到你,努诺依荔大人。”

“叫我荔荔就好了,老爸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努诺依荔还给雅可可一个大大的微笑,转身凑近贾森挥手示意他弯腰送过来耳朵。

“好像有些呆呆的样子呃,不过更可爱了。”她压低声音悄悄的跟贾森说,还心虚的瞥了雅可可一眼,颇有些担心自己的评价被雅可可听见而感觉不开心。

“哈哈,就知道你会喜欢。有五年后的回购协议的,别担心你的教育基金。”贾森同样把嘴巴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

聊起关于雅可可的事情的时候,他也觉得像商品一样谈论似乎对另一个智慧生灵不是太尊重,所以不由自主学起了女儿的样子。

“咦?回购协议?那到时候我不舍得了怎么办?”努诺依荔再次凑近贾森的耳朵。

“店里那边据说,她有个同伴被卖到了格斗场那边做技术工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几年后会获得自由身份然后替她赎身,到时候你还可以去看她的呀。”

贾森当然会顾虑到女儿的想法,打听的也很清楚。

“嗯,那就好。”努诺依荔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结束了关于雅可可的悄悄话交流。

“那么,现在算是通过了努诺依荔大人的审查,可以回家了吗?”贾森促狭的笑着牵起了女儿的手。

“勉强算是过关了吧,下不为例哦贾森先生。”努诺依荔抬着下巴,故作严肃的答道,父女两个笑成一堆。

摇摇晃晃悠闲的步行走在返回咖啡馆的路上,那是贾森与努诺依荔每天最快乐的时光。

努诺依荔又甩开贾森的手,回身牵住了默默跟在身后的雅可可,拉着雅可可奔跑到贾森前方,让贾森一面满足的微笑着看着女儿的欢欣,一面又有些吃味自己好像失宠的模样。

斜阳拉长了那条偏僻的路上,三人一起前行的身影,整个世界似乎都是一片温暖的黄。

在那一刻,从和响虎分开后就一直潜藏在雅可可心中,用强撑的平静伪装着的一些惶恐和不安,曾微微的淡去,让她觉得温暖和安详。

……

棘齿之花的驻地和训练场,是在离格斗场并不远的虚无窝棚区里,四周用高高的围墙围住的一处院落。

那还是棘齿之花最辉煌的时刻修建的驻地,内里包含了与格斗场地近似大小的圆形练习场,机体维修处理间,战术室与充能间,还有能容纳超过五十台探索者机体休憩的住处。

壳阳外窝棚区的地块并不值钱,只要你能让原本占据了那块地的虚无们自动自愿的让出他窝棚的所在地。

在最鼎盛时期的棘齿之花作为虚无们为之自豪的光荣,当然有类似的号召力,只是用了协助在外围重新搭建窝棚的付出,就获得了足够面积的地块。

高墙是必须的,这就如堂中千金门前一锁的概念。

按照古人的说法,如果你家堂屋正中放着千两黄金,而大开中门,那就连以君子自命的人也很难抵挡诱惑。

但如果你关闭中门锁上一道锁,君子就能守住本心不去撬锁。

而对小人与贼来说,只要知道有黄金的存在,锁的存在不过是很容易解决的障碍。

高墙对于窝棚区的那些自由虚无来说,就相当于那把锁。

本来都是穷疯了的状态,棘齿之花驻地肯定会有些值钱的物什,很难确保他们能忍住不翻进来盗取。

但有高墙的存在增加偷盗难度之后,原本对棘齿之花的崇敬就开始发挥作用,偷盗的心思反而就慢慢消除了。

在这样的高墙内,响虎正在和人发生争论。

第6章 传统风格与新的风向

当时建筑的不借助工具就无法翻越的高墙,早已经斑驳颓破,还有部分已经垮塌的地方只勉强的用些铁条简单的胡乱捆扎着。

高墙外的简陋窝棚里居住的虚无,或许已经换了几批了,大概再不会有人因为住得离这个驻地近而觉得骄傲。

即使那些曾经为此骄傲的虚无们,其实也很少真的有去看过他们的格斗赛。

毕竟生死斗不菲的票价,对生活在这彻彻底底的贫民窟内,为维持行动而辛苦挣扎的虚无们来说,太过奢侈。

简卡罗刚来到壳阳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他听闻了壳阳格斗的传说,怀着自命不凡出人头地的理想来到这里,却悲哀的发现他自认为不凡的格斗天赋跟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多年以后的因缘际会下,他有幸成为一名壳阳最著名的格斗团队的实际拥有者,却依旧会想到当初,想起那个单纯且认真的以为自己很有天赋的自己。

窝棚区里看过格斗赛的那部分很少,也并非是自己买票,而是简卡罗有时候会随机派送一些格斗票,有幸收到票的人会吹嘘至少十年。

虽然简卡罗也很清楚,他们其实大多数根本没有去看过,而是转手卖掉换取对他们来说更为实用的耗材零件与资源。

但毕竟,仍有个别虚无真的去看过。

虽然比起那些转手卖掉格斗票的虚无,他们更可能在某夜躺下后就此无声无息的耗尽能源无法再起来,再被城邦那边拾取卖掉。

再醒来时,他们更可能发现自己已经被卖到某个深山的矿洞里做苦力。

但简卡罗相信,那份热血贲张的感动,会长久且清晰的存在于他们的显性记忆内,甚至或者可能铭记入核心处理程序中。

那绝对会比多苟且一些时日的能源或实用耗材更为珍贵,但简卡罗并无意阻止他们舍弃这份珍贵。

以棘齿之花现在的地位,在这样的窝棚区是危险的,因为周边的穷苦虚无们对他们再无敬畏与景仰。

但他们也是安全的,因为虽然高墙已破落,但高墙内已经没有多少值得冒险偷盗的内容。

更何况高墙内驻扎的,虽然是格斗赛中屡战屡败的角斗士们,对于普通虚无来说却仍旧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去除坐席与看台,以及看台下甬道内的繁多附属设施,格斗场真正用于格斗的场地并不大,也不过是一个直径约80米的圆形场地罢了。

高墙内,就有这样一处的练习场,曾经也是下方钢板上铺细沙的平整所在,现在却有很多钢板被雨水锈蚀的地方呈现明显的凹陷。

细沙也有很多位置都已经掺入了太多的灰尘板结成泥块,但修整场地与更换细沙对于现在的棘齿之花来说,显然是太过沉重的负担,他们无力承担。

响虎他们正在这块已经残破到不像样的场地上训练。

指导他们的是曾经在查索迪亚创造辉煌的时候,曾在棘齿之花当过角斗士,现在已经获得自由身份的一名虚无。

指导教练的角色每天都在轮换,身份的来由却都类似。

并不是只有查索迪亚和他手下捕奴团成员们记着简卡罗的恩惠,有些没有跟他们走的自由虚无同样感念。

只是他们大多已经换了职业,有在其他格斗团里担任指导教职,也有各种小店铺的店主,至于仍旧在从事角斗士工作的,基本都已经挂上了荣耀墙。

没有当时查索迪亚带领下棘齿之花鼎盛的实力,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挂上墙之后一定能被取下来。

再厉害的好手,除非具备绝对碾压级的实力,否则时间长了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些老手,在查索迪亚离开后曾因为棘齿之花固执于生死斗,集体与简卡罗爆发矛盾因而退出,除少数加入其它格斗团外,基本都淡出了角斗士职业。

因为在巅峰期的棘齿之花待过之后,你很难再在其他格斗团感受到那种纯粹因为爱好与热血的愉悦。

在那次内部矛盾爆发时站在他这边的老手损失殆尽后,简卡罗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棘齿之花现在只打普通场,但他并没有向这帮家伙低头。

他只要他低头认错,这帮家伙未必不肯回来,只是这么久过去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他并不愿意再用棘齿之花拖大家回已经厌倦了的角斗士身份。

这帮家伙也并未对棘齿之花不闻不问,排了班次轮流回来训练小家伙们,有少数几个甚至还保持着在棘齿之花格斗团的报名。

一般到棘齿之花实在周转不下去了的时候,他们也会零时出手,那时候在棘齿之花现在的等级场内,他们是完全可以碾压的。

赢上一两场保证棘齿之花可以有资金继续运营,然后就再抽身。

收到格斗团管理委员会的警告后,他们有人问过简卡罗,要不要他们回来几个人撑过这道难关。

简卡罗拒绝了,他当然清楚那样是最稳的,但那意味着要至少三五个已经离开了这种生活的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重新回到角斗士身份而舍弃现在的生活。

简卡罗不愿意理所应当的接受别人这样的牺牲,在内心中,他也不甘心棘齿之花靠着这些老手不死不活的拖下去。

要么迎来新的生机,要么彻底结束吧,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即使在现有的这帮新手当中,排除没干劲儿的因素,响虎也相当的不突出。

他原本还对自己的格斗术颇为自得的,但被卖到棘齿之花之后就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坐井观天。

原本在终焉镇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响虎,在棘齿之花单独放对的时候居然除了吉姆尼谁也打不过,似乎谁都能轻松的把他撂倒。

简卡罗一直认为响虎是态度问题,还深入的找他聊过几次,信誓旦旦的各种许诺包括关于自由与雅可可的内容。

但其实响虎自己也不知道,查索迪亚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自己对于探索者机体格斗有天分的。

包括响虎自己,在错误信息的误导之下都以为自己真的有格斗天分。

响虎曾经的厉害是相对于野春至、林东阁级别的厉害,野春至、林东阁级别的厉害仍旧是梦境系统内传承碳基人体格斗技法的某些厉害。

但在壳阳,这边都是沉浸在探索者机体格斗这种全钢铁格斗技法近百多年的技法。

他们的打法,已经完全是建立在钢铁躯体的前提下的反复钻研与实验中的出来的全新的方式。

这有点像在沙滩上闲来娱乐打遍海滩无敌手的业余二人制沙滩排球手,被拎进了体育馆打六人制的专业正规排球。

虽然基础似乎相同,你平时用的推沙堆造高点之类的技法完全用不上。

什么二号位三号位强攻之类的配合你完全不懂,包括击球的手型要求也不同,你还怎么当高手?

这已经不是熟悉适应新规则的问题了,而是你脑袋中关于旧的技能体系需要完全从头更新。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在碳基人类身体的格斗术中,你将对方的一只手拧到身后压住关节基本就限制了他绝大多数的活动能力。

而在探索者机体格斗中,你如果这么做,对方十成十的会自己扭断胳膊来给你致命一击。

牺牲部分肢体来获得决定性胜机在探索者机体格斗中,是经常出现的常规技法之一,并且对于牺牲各部分肢体和外装甲后的动作研究极为丰富。

而在碳基人类的格斗术中,即使再凶残亡命的格斗流派,大概也不会去专门研究这些内容,否则估计流派内的高手就已经不是天残地缺可以形容的了。

对于人类来说,每一部分肢体只可以牺牲一次,所以你不可能反复去运用某一个牺牲肢体的技巧,也更不会去重复练习。

所以擅长旧人类格斗技法的响虎,在探索者机体格斗中只能被花式吊打。

而更为难堪的是,作为被寄托以棘齿之花崛起的希望,响虎被安排到跟团内现在最厉害的迪亚亚尔做练习对手。

所以,他每天的练习除了是熟悉全新的机体格斗体系外,就是在对打中各种被迪亚亚尔换着花样的爆锤。

即使是出于保护机体避免损失考虑,这种对练击打位置与武器都做了弱化处理,但换谁被爆锤一上午都不会觉得轻松愉悦。

终于结束上午的练习,响虎刚觉得送了一口气,却听见那额前绑着一块布满油污的黑布条的教官波利对简卡罗说:

“小狐狸这样练不行的,我看了他上场平局的录像,他跟笨熊打得拉开距离游斗,而且他的花样也能让笨熊学聪明点。”

小狐狸说的是响虎,因为大家都以为他叫巷狐,响虎也并没有特意去纠正,而笨熊则当然说的是说的迪亚亚尔了。

简卡罗点点头:“那下午场地空下来之后,让他们单独练习。”

响虎于是觉得如果他不是在探索者机体里,而是用的碳基身体,应该一口气撅过去晕倒在地。

他觉得迪亚亚尔的路子跟雅可可有点像,一力降十巧,不管你耍多少小花样他反正一根筋的认准了蛮干。

在腐海的时候他就老在雅可可手底下吃瘪,很多时候并不是刻意让的,而是这条路子好像特别克他。

这都被爆锤了一上午,响虎正想着下午的拆解动作练习能轻松一点呢,结果还要被追着锤。

争论并非发生在这里,因为响虎虽然不愿意,但他也清楚自己是奴隶身份没人权的,当然是逆来顺受的接着。

争论出现在对于下一场格斗战术的安排。

棘齿之花的五人格斗一贯是坚持查索迪亚时代的风格,以最强一人为箭头,其余四人左右护翼,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着中间一人尽可能的给对方制造伤害。

现在他们的攻坚手是迪亚亚尔,他横冲直撞的战斗风格也就是在这种体系中养成的,也格外的适合这种体系。

“我和其他几个人商量过了,我们看过小狐狸上场拖出来的那场平局,觉得这是一条路子。”波利想改一改这套体系。

既然迪亚亚尔担不起担子,决定了要以响虎作为核心重建棘齿之花,这帮人对于旧战术并不留恋。

对于原本胜负等同于生死的他们来说,显然唯一要坚持的风格就是不断胜利,并不需要背负什么传统的束缚。

原本坚持风格,是因为这套他们对这套风格最为了解,应对各种变化都有预案和经验,胜算相对更大。

但如果即使这样也无法带来胜利,变又何妨?

“前半场还是老法子,笨熊居中,小狐狸还是在笨熊左一的臂盾位,笨熊你还是多护着点小狐狸。”但波利说出的战法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你们的攻击别再想着带走一个是一个,尽量往他们腿上打,哪怕牺牲笨熊也得让他们多几个腿上有伤。”

这才是波利他们商量出来的变化:“后半场小狐狸照着之前的法子满场溜达溜他们,没问题吧?”

响虎却摇了摇头:“不行的,不管打谁,看完上一场他们肯定有防备的。”

他们牺牲四个积分点之后只要能带走两个以上对方机体的行动力,响虎倒有信心存活到终场。

三台探索者机体的堵截,以格斗场地的大小,只要从开始就留意着节省能源,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上一场他也就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便宜,对方对这种情况没有研究过。但对方不是傻子,在他们有如此明显的意图之后,对方肯定防着。

再来一次的话,只要是四台探索者机体来堵截,响虎肯定坚持不到最后。

而且对方只要不犯类似上场赌一把结果耗光自己额定能源的错,他其实也带不走任何对方的积分点。

波利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又能怎么办?只要拼掉对方两个行动力,最起码还能维持平局,也就是奖金分成额度如果没有积分点只能按10%的最少位算罢了。拼不掉最多就是个输呗。”

这是绝对实力的差距,与棘齿之花同等级的几只格斗团,他们实打实的都打不过。

他也清楚在对方有防备的前提下,以现在迪亚亚尔为首的棘齿之花最强五人组的实力,拼掉对方一个积分点比伤两台机体的行动力更有把握。

可那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输,而现在改进之后至少有奔着平局去的希望。

原本响虎是没什么发表意见的资格的,但上一场以一己之力拖得的平局,显然让他有了些发言权:

“我在想,我们可不可以采取重盾打法?”

其实他就是不想不管平时练习,还是真正上场都让人跟撵兔子一样追得到处跑罢了,那样太累了。

更何况,在简卡罗居然告知他要等到查索迪亚主动联系他之后,他才能帮响虎询问雅可可下落。

觉得好像被骗了的响虎,固然还是需要想办法维持棘齿之花的存在,但他坚持认为自己应该找到更省力的方式,才对得起这次的被忽悠。

第7章 弱还为啥不选乌龟壳

“盾战?”波利皱了皱眉眉头:“那不是早被破解了的打法么?”

探索者机体的格斗技法练习,并非是如同史前碳基人类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体力、耐力与力量的练习,也不用经过各种反复的动作练习来形成肌肉记忆。

因为体力、耐力与力量,早已经由机械体的输出功效决定,重复的练习带不来任何成长。

而成套输入数据库的动作程序,会比任何肌肉记忆更为快捷准确的执行提前设计的动作套路,并根据预设条件进行微调。

比人脑的混沌体系能更快更准确的计算出动作后果的颅内芯片,更能及时给出各类动作的安全系数与威胁系数。

但格斗并不是芯片计算能力的比拼,各类系数也只能作为决策参考,并不能作为决策依据,最终做出决策的仍旧需要是那个在芯片内令你认为自己是自己的自我意识。

系数的不可靠性在于,它是建立在大量数据样本以及多种可能的基础上的,而你的这次动作是单个样本。

比如某个动作99%的可能会带来a结果,只有1%的可能会带来b结果,所以你图谋着实现a去做出这个动作。

但你的对手也会得出同样的数据,接下来他所有的动作意图都会为将那个1%扩展为100%而设置先决条件。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没有有效决策,对于你这样的单个样本,大数据结论中的99%与0毫无差别,1%也就成为了1%。

所以探索者机体的格斗训练更多的在于通过实战练习,来增加个体的有效决策效率与复杂情况下成体系的个人应对经验,以及通过拆解动作加强对相关搏斗动作的理解,这些都是无法通过直接输入资料数据获得的内容。

而作为这些的补充,日常观看大量的格斗资料影片,甚至通过虚拟代入体验的方式模拟同样的格斗环境来积累经验也是重要的辅助训练方式。

在加速时间流的虚拟环境中,响虎已经旁观完棘齿之花收集的所有的现场格斗资料,并且体验过很多虚拟格斗练习,这对所有的角斗士来说都是基础课程。

所以他也能提出重盾战法这种曾在角斗场出现过的格斗技法。

在强调原始动能碰撞,禁用热武器与磁力武器等非冷兵器式样的机体格斗初始阶段,盾其实是一种直接被无视了的武器。

因为本来就全身钢铁的探索者机体,除了少数关节位之外,可谓全身都是盾牌。

用史前冷兵器格斗兵种来形容的话,探索者机体们天生就是全身重甲的重步兵。

所以用于劈砍等割裂伤形成伤害的刀剑之类武器,逐渐在机体格斗中绝迹。

受欢迎的只剩下连枷和锤之类能用更大动能带来钝伤害的武器,以及能精确形成关键部位形成突破伤,又能有效延长攻击距离阻碍对方行动动作的抢矛刺。

能击破外装甲片的攻击,当然同样也能击碎盾牌。

在防御力作用被极度降低的同时,又会对自身行动灵活度和视野带来影响的盾牌,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除了极少数奇葩基本没人会使用的武器。

然而,盾并没有像弓箭这些需要时间发挥作用,点式攻击又无法及时调整攻击位置的武器一样被彻底舍弃。

重盾战法的出现,实际上还是被棘齿之花最鼎盛时的凶悍攻击力逼出来的。

没有人能抵挡住查索迪亚,以及在查索迪亚带领下这群疯狂家伙们不讲道理的凶狠攻击。

比机体外装甲加厚加重数倍的大面积重盾被重新出现在舞台上。

那实际上是与响虎的游走战术一样无赖的乌龟壳打法。

重盾带来机动能力的下降是必然的,只要对方不攻击他们,他们基本也追不上对方,所以反击能力十分有限。

但在查索迪亚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这种打法的猥琐性还没有被展现就被破解了。

重盾打法的最开始是单人持一块大到不像话的门板样的重盾护卫住全体。

但查索迪亚第一时间就尝试了对盾牌偏离中心的边缘位置,施以多人连续的肩撞或者重锤攻击,迫使对方重盾手失去平衡的做法。

重盾的弊病再一次呈现,过大的盾牌在护翼住自己与同伴免受对方重击的同时,其实也阻挡了自己及同伴对对方的反击。

跌倒的重盾手想爬起来都得费一番功夫,在他爬起来之前自己的队友早都被从他身边逼开分割逐个击破。

再下来背后失去卫护的重盾手在多人围攻下就是个彻底的菜。

再下来重盾战法才迎来相对成熟的战术体系,多为双盾或三盾,遭遇连续重击时追求盾手连续换位轮番抵挡攻击。

但这仍旧未能抵挡住查索迪亚的凶蛮,他的破解方式是维持两到三人的重击组牵扯住重盾,然后不停的绕背攻击其他人。

但这种破解方式,就要求很多临机决断的双方战术素养比拼了。

总体来说在这个时候起,虽然仍旧没有抵挡住查索迪亚,随着双盾和三盾流的出现,重盾战法成为一种真正成熟的基础多人格斗体系。

在对方拥有个别攻击力特别强悍的选手的时候,一些格斗团会选择重盾战法。

打乱对方的多人轮换连续重击后,用一名重盾手缠住并分割对方的攻击主力,然后对其他人进行集火攻击。

即便如此,也没有格斗团拿重盾战法作为主力战法。

不管怎么说,用出重盾战法都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因为对方如果采取游走方式放弃主动攻击而追求平局的话,重盾方基本不会有什么办法。

重盾必然意味着机动能力的降低,这不是你加强输出功率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因为每部出场的探索者机体所允许携带的能源是一定的,这也是格斗中耗尽能源会被算作击倒的原因。

更重的情况下要保持相同的移动能力,意味着你需要更大的能源耗费。

除此之外,重盾战法其实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弊病,但对于率先面对重盾战法以及最先破解重盾战法的棘齿之花来说,盾战就是已经被破解了的战法。

他们打得最多的,也就是对盾战,谁都知道即使是面对现在的棘齿之花,也最好不要选择盾战。

只是现在的棘齿之花,虽然有破解盾战的能力,却已经没有逼迫对方采取盾战的实力了。

能够虚拟代入感受战队资料的棘齿之花的选手,都能深刻的感受到盾战真正的弊病。

众人眼中所谓的绕后,不过是障眼法。破解盾战真正的奥义,在于强攻。

本就是用以应对强攻的重盾战法,最怕的其实就是强攻,却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强攻。

短时间将大量超出重盾战法重盾手承受极限的强大动能轰击在重盾上,使其不管是失去平衡还是出现踉跄再或是其他任何状况。

只要他与团队其他成员之间的配合出现间隙,那么原本团队最强防御点的重盾,就会成为团队真正的破绽。

重盾动作偏慢,所以需要团队其他成员的配合,在他出现状况的时候牵制住其他成员,重盾手就无法再与其他人形成流畅配合。

这种原本的独门绝技,早就因为棘齿之花的人员流失也传到了其他格斗团,这也是波利认为响虎出的并不是个好主意的原因。

“但是,如果对方的强攻无法对我们的重盾手形成影响呢?”响虎在演示讲解的投影光幕上随手画出了一个盾牌结构,波利的眼睛于是亮了。

在持盾位与重盾之间,并不是刚性连接,而被响虎画上了连续弹簧组构成的弹性装置。。

这是在机械结构中经常出现的减震设置。

毕竟响虎从腐海重新诞生后的真正主业是机械机体相关的内容,他对机械的理解远超从源生体继承而来类似本能的格斗。

将你一脚就能踹破的木板下方垫一层弹簧床垫,你还能踹破吗?

这是响虎在虚拟带入感受棘齿之花的各类繁多破盾战战法时,习惯性的站在对方立场时想出来的方法。

波利的视觉探测仪就那么亮了一亮,随即就提出反对意见:“这样子重盾原本的挥击、冲撞等等很多打法组合都用不上了。”

盾牌并非单纯的防御武器,很多时候它也能用来攻击,响虎的做法的确是极限加强了防御力,但同时也基本损失了盾牌的攻击力。

你总不能拿着一个晃晃悠悠会弹动的东西去攻击对方吧?且不论击打强度,这种弹动里变化的惯性对准确性的影响就很让人头大。

而且也是这种带弹性惯性的影响,重盾手移动的灵活性与平衡性将会进一步降低。

响虎摊了摊手:“我以为我们先不用想着攻击,而是在谋求平局。”

是的,先立于不败之地谋求平局,这是波利之前改变战法以响虎为核心所设想的场面。

但被棘齿之花原本作风浸透整个核心芯片程序的他一旦看到转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要谋求胜利,却忘了这不过是比自己原先的想法更彻底谋求平局的做法。

“小狐狸完整说说看你的想法。”波利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比他原本的设想更靠谱。

棘齿之花本来也不是擅长多变战术的类型,他们都在这块儿没什么天赋。

但他们习惯凭借的近乎碾压性的实力,现在已经不再具备了。

这位浑身满载荣耀的老角斗士并没有意识到,从他这一句话起,原本以凶蛮强横著称的棘齿之花的格斗风格,会转向怎样诡异奸诈的方向。

他以为他习惯的只是胜利,但后来他终于发现,面目全非的棘齿之花所有获得的胜利,都早已再不是他所理解的胜利。

“我看完了跟我们同级别的8只格斗团的5v5公开资料,我们必须承认正常打的话,对于我们现在的实力来说,谋求平局都很难。”

除了响虎,谁也很难接受棘齿之花居然堕落到现在的程度,一时间战术室内有些沉默。

他们已经身处在格斗团的最低级别,即使这样,居然连平局都是他们需要反复谋划而谋求的结果。

作为背负荣誉光环的棘齿之花的成员,这不得不令他们心情沉重,却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实情。

“就连上一场5v5评下来的合金利齿,如果再打一场,在他们有防备的情况下,我们上一场的打法也肯定无法奏效。”

响虎却没什么包袱,毕竟从他接触到棘齿之花,这只格斗团就是一副烂透了的样子,他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过份。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下一场必须打的5v5对手是谁,但合金利齿在这其中已经算是比较弱的了,所以我想我们不应该心怀侥幸。”

这也是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为什么给棘齿之花下战绩最后通牒的原因,他们几乎已经成了送胜场的专业户。

“我研究了一下其他同级别队伍,发现其实不亏是最低级别的格斗团,大家其实都没什么太高的战术素养。我们倒是一直有基本的战术素养,可是实力无法保证发挥。”

这种低级别的的格斗赛,大多数时候基本就是5组拉开的1v1。

棘齿之花倒是经常会有些合击分割集火的套路。

但一方面他们机体性能差,另一方面客观来说,整个格斗团里够得上最低级别角斗士水准的也只有简卡罗当成宝的迪亚亚尔,其他人包括响虎都是拖后腿的。

响虎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训练方式出了差错?毕竟大家都还是挑选后出来的,为什么都越打越差?

毕竟棘齿之花不管是训练方式还是所有的格斗资料都是走侵略如火强袭攻击一类的风格。

响虎觉得,根据他对碳基人类格斗术的了解来推测,这种机体战斗风格似乎都需要极为强大的自信与亡命徒式的蛮横来保证。

而现在他们这帮人,除了头脑简单的迪亚亚尔,谁还能有那种气质?反而每次战斗选择其实都有些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他们抱团的结果是对方也抱团,就算有配合对没配合,实力的被碾压也反而往往没什么效果。

这有点像lol里,你野辅中游走及时支援到位眼位占优。

但对方6神装你们大部分是第二个大件都还没拼出来,对方微操专业级你方大招都会按错键,这怎么打?

响虎选择重盾战法的原因,首先将机体性能的差距拉到最起码持平,反正你多厉害主要面对的也就是几面看似毫无技术含量的大铁盾。

然后他用缓冲设备消除了原本棘齿之花擅长的那种蛮力破重盾的可能,将大家的大招技能都废掉。

那么只剩平a决胜负的条件下,棘齿之花原本的战术素养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响虎设想选择的,是无论破还是用都需要更高战术素养的三盾流。

第8章 玩儿战术的果然都心脏

“所以你的意思是笨熊主盾?”

波利略有所思,既然要守就选彻底放弃进攻的守法,这种打法虽然他不喜欢,但这种走极致的思路他还是很中意的。

然而他又失望了。

响虎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我们干嘛要选主盾?我的意思是莫尔蒙、库卡和福安都是主盾。”

确实,选择盾次是为了抵挡被连续强力攻击后的位置替换方便。

主盾被连续攻击到即将失去最佳防守姿势的时候二盾接上,如果二盾即将动作变形而主盾还没调整好则三盾补上。

但按照响虎设想的带缓冲的重盾,基本再连续的攻击都最多承受两次攻击,重锤之后连着的肩撞。

下来对方错位换人攻击的时候,如果是由人来调整回带着惯性的动作变形,时间是来不及的。

但调整之后的弹簧盾呢?第一下重锤基本能由缓冲装置缓冲掉,甚至都未必能将缓冲装置压缩到极限,紧接着对方探索者机体斜身肩撞的那一下才是真正的考验。

但一个重盾手如果连一下肩撞都抵挡不住,那他一定是连如何正确持盾的姿势资料都没有的菜鸟。

莫尔蒙、库卡和福安虽然不是多强,但基本资料齐全,各类基础理解类的基本功还是很牢靠的,而且还都是有格斗天赋的选手。

他们的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的打不出真正的实力。

只要第一波的两连击影响不大,哪怕持盾动作稍微有些变形,随着第一波攻击的结束缓冲装置会比探索者机体抵抗冲击惯性调整姿势更快的恢复原状。

因为只要设计的承载动能足够,弹性缓冲本来就有受力越大反弹越大越快的特性。

所以被这种弹性缓冲削弱了的第二波无论是锤击还是直接肩撞,都影响不了他们的姿势,他们甚至有时间调整回自己之前被冲击变形的姿势。

经响虎解释之后,波利顿时明白了自己的误区所在。

他习惯性想将盾牌放到最稳最强的迪亚亚尔手中,却忽略了缓冲盾的使用是即使最弱的一环使用也足够可靠的。

“这样的话,一盾流似乎也可行。”波利开始摸着下巴。

当初遭遇一盾流的时候他就护卫在查索迪亚的侧翼,当然知道要不是查索迪亚的随机应变,那种打法的难缠之处。

响虎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确认了自己之前的某种看法:

棘齿之花这个据说充满荣耀与光辉历史的格斗团,其实就是一帮连思维芯片中塞满肌**子的莽汉主导的毫无战术可言的野蛮集团。

他们对于真正的战术一无所知,擅长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蛮力对撞中的技巧,所有决策依靠的实际上真的是如野春至那样野兽般的直觉与经验的累积。

也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脸嘲笑迪亚亚尔脑袋简单的,在响虎看来迪亚亚尔也就是直觉弱一些经验的累积实在慢的不像话而已。

响虎真正的想法是,通过持盾对防守的提升,实现就算设想失败他们被分割,除他之外最弱的三人也能拥有缠住对方一人而不被快速解决掉的能力。

这样一来他只要不离迪亚亚尔左右,按他俩反复对打形成的默契,勉强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就算对方干掉迪亚亚尔也最起码能拼掉对方一人。

其实更保险的是他也持盾的四盾流,但响虎才不想做那么累的活儿呢。

这里与他在终焉镇以及稻香城那种身处伙伴之中的氛围并不同。

响虎并不是自主选择加入的这个团体,也没有像雅可可那样如纽带将他与其他人连接到一起,让他感觉到自己人的感觉。

他是被迫加入到这里,被迫做其实他并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如同闹别扭的孩子,响虎心里始终有一种不情愿的逆反情绪。

虽然简卡罗和迪亚亚尔他们对他都不错,但响虎始终觉得他们的好是有冬季有目的的投资,他不怎么领情。

对于这个并没有多少归属感的团体,响虎进入了晚来的青春逆反期。

虽然老鬼之前对身为奴隶时应该怎么做的告诫,让他不可能表现太明显的反抗情绪。

但就算是为了方便寻找雅可可而想办法维持这个格斗团的存在,他也不想尽全力。

他没有那种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肩膀上的自觉,也没有尽量为大家多考虑一些的立场和动机。

他并不喜欢格斗,并不想成为什么明星角斗士,并且认为自己只是个按要求应付完自己份内活儿就完的奴隶,这才是响虎没干劲儿的根本原因。

不然缓冲盾只需要加几个卡扣装置,就能轻松的在缓冲弹性状态与固定状态切换的,其实可以根本不影响类似挥击冲撞之类的动作,但响虎就是不想说。

他会出主意都是因为他觉得凭借简卡罗,和这帮芯片里都是肌肉的家伙,似乎维持不了棘齿之花的存在,他必须为自己不落入更糟糕的状况做点什么。

但性格与本性这种东西,也是有惯性的。

响虎自己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的编出理由来忽悠波利他们相信自己不持盾是合理的。

他却不可能当着莫尔蒙、库卡与福安说出你们很弱这种很伤人自尊的话,虽然这是事实。

他可以带着恶意抨击现在的棘齿之花很弱,因为那并不会直接刺伤除简卡罗之外的任何人,响虎不在乎简卡罗的感受。

可如果他说莫尔蒙、库卡与福安很弱的话,这些与他同样奴隶处境,而且那么努力想成为厉害的角斗士的家伙真的会很受伤。

所以响虎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单盾对方绕背的话,我们不是成了4v4?一样没胜算的。”

波利秒懂,因为他在脑子里上演了那种战况,马上用直觉感觉到了单人持盾1v1的好处,然而这种说法却把响虎自己卖了。

“但小狐狸你小子是最弱的,为什么不持盾?”波利眯着眼睛看向响虎:“你小子是在想办法让自己偷懒吧?”

他猜对了,但响虎会承认才真是脑部芯片被水泡了,这是他早就有准备的问题。

“你在怀疑上一场拼命拖来一场平局的人么?”响虎学习林东阁一贯无耻做出很受伤的表情反问波利。

但他并不太想过分刺激波利,因为这种卖弄功劳的事情大概不会给他带来好处,所以他赶紧接着解释:“我的计划其实是这样的……”

听完响虎连消带打其实目的在于实现自己偷懒打算,却把自己的偷懒赋予更重要的战略意义的计划之后,连被称为笨熊的迪亚亚尔这样淳朴的家伙都发出了嘿嘿嘿的奸笑声。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这是多么坑人的一套战术,无怪乎史前曾有某位虫父写下这样的字句:玩儿战术的,都心脏。

波利摸着下巴凭直觉与丰富的经验判断,能行。因为他觉得就算是当年的他们,十有**也会被坑,只是要有查索迪亚带领着没准儿能用蛮力破局。

而这套战术的可贵之处在于,它并不会像响虎的单人拖延战术那样见识过经历过,有准备的话就坑不到你。

其中繁多的变化与陷阱,很多只有恶心与更恶心唯二选择的设置,足以让它成为一套可以长期坚持使用的战术。

棘齿之花比糟糕的战绩更可怕的堕落,从这一套战术开始真正被掀开了序幕。

适逢其会刚好轮班过来帮忙的波利,因此长期被鲁娅再到伯维尔甚至包括查索迪亚等等老伙计谴责鄙视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注定。

但当时浑然不觉,仍一门心思为棘齿之花的存活而殚精竭智使劲儿转动他其实不怎么灵光的思维程序的波利,却转身在同简卡罗交涉:

“小狐狸你赶紧把那套盾的设想要求什么的画下来写出来。我说,要这么着的话这套盾可得弄好点,能用很多场呢。你别不舍得花钱。”

简卡罗从来不在类似战术方面的决策内容上插嘴,只是旁听的他点点头:

“钱还够,如果按你们的计划的话,剩下来的机体毁坏率都值得做一套。但如果是核心装备的话找设计定做的工程店铺可能不太容易,毕竟要保密。”

响虎摸了摸鼻子:“那个什么……我想……我大概会做。”

他不知道为什么,查索迪亚似乎完全没有跟简卡罗提过他在机修与机体设计制作方面的才能,响虎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自傲的。

一直暗自闹着别扭的响虎并不愿意为这个团体贡献自己真正的实力,所以宁愿按他们的要求当个不称职的角斗选手,也没有主动坦白出自己的才能。

但到后来,他明显感受到他太小看机体格斗的折磨人程度,为了避免被迪亚亚尔爆锤一下午或者被一群人集体爆锤的命运,他宁愿躲进自己更熟悉的机修间。

响虎自己保养机体的时候看过棘齿之花的机体维修处理间,那里较为常规的设备都有,再增添几样关键设备的话,都能有维修充能老铺的设备水准了。

就算以现在的设备,弄出几套他所设想的缓冲盾都还是很轻松的。

响虎并不知道,在相对大型的格斗团,真的是连机体都是自己制作的,这样才能保证机体某些特殊设计与功能的秘密不会外传。

棘齿之花曾经也有自己的机体维修设计制作团队,只是每况愈下的他们养不起这样的团队,所以遣散了。

响虎所觉得缺少的那几台关键设备并不是没有,而是在周转困难的状况下,被简卡罗出售换成位币了。

而如果他早一些表露自己机体维修设计的才能的话,大概简卡罗还能领会到查索迪亚真正的意思。

但一直将他视作将来能挑大梁的角斗士重点训练的思维惯式已经形成,再加上他拖出一场平局的表现和此时提出这套战术的影响,他现在提出却是已经晚了。

“你?还会这个?”简卡罗和波利都不怎么相信的瞪眼看着他。

响虎也不答话,兀自在投影光幕上勾勾画画,不一会儿他脑中早有雏形的盾后缓冲装置的结构图就出现在光幕上。

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简卡罗一脸茫然,波利和其他人一起凑近光幕细细查看,似乎拉近距离可以增加他们的理解能力。

半晌之后,波利回头指着结构图末尾的两个环形,犹犹豫豫的问响虎:“这个,是缓冲结构后的把手么?”

就这一点,还是因为他比较熟悉盾型武器的持握结构才能看出来的,他们对于机修机械类的东西,其实是彻底的一窍不通。

响虎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心说您凑那么近看那么久,合着就看出来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但他也知道对于彻底的外行,解释没有任何作用。

“我下午试着做出来一套,行不行你们试用一下不就知道了?”用事实说话是最有效的证明方式了。

缓冲盾除了那套其实并没有多复杂的缓冲结构,其余地方不过是加厚浇筑的复合合金钢板结构而已,制造起来并不复杂。

对于用腐海内的垃圾材料都能造出一整套探索者机体的响虎来说,一下午做一套缓冲盾出来,那已经是打一天鱼晒半个月的网的工作强度了。

“哦,好,要什么材料你列出来,我马上去准备。”别无他法,简卡罗也只有选择相信了。

响虎熟练的在光幕上写出各类基础材质单据,任由简卡罗拷贝进自己的数据库。

缺少维修技师的棘齿之花驻地除了捡回来的机体零件,并没有各类基础材料储备,他得现去买。

只是相对于哪怕是自己提供最初设想的成型缓冲盾所需要耗费的价格,这些制作缓冲盾所需要的基础耗材价格加起来都不足十分之一。

越到科技发展更充分的时代,一件物品中实际制作成本与其中知识产权所蕴含的价值相比,越不值得一提。

而波利却指使着莫尔蒙他们马上去装备库房取三套重盾出来准备做战术练习。

响虎设想的战术中,除了正面抗击打的实际效果,其他战术演练其实并不需要使用缓冲盾。

棘齿之花的学徒角斗士奴隶中有部分在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是要背着光能汲能板去做光农,为整个驻地收集能源的。

除去这部分人手,其余人在波利的指挥下不再做基础动作拆解,而是当陪练群殴迪亚亚尔与莫尔蒙他们。

原本是响虎所设想的战术,所以他理解最深,而且他在这套战术中给自己设定的所谓最重要的作用也就是指挥与辅助持盾手卸力,所以不参加练习也没关系。

如他所愿的,他终于逃脱了被爆锤的命运,成功躲进了机修间做他最擅长的机械作业与偷懒。

而在响虎躲在机修间偷懒的时候,波利却悠然在对简卡罗说:

“我终于明白这孩子的天赋在哪里了,原来查索迪亚看上他的,是我们棘齿之花一直梦寐以求的战术才能啊。”

如果查索迪亚得知,大概会一口机油喷他满脸吧?神tm的战术才能。

第9章 对情怀最彻底的背叛

响虎显然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战术才能的,也不可能被查索迪亚看出来具备什么战术天赋,但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这一体系的思维训练。

无论是在终焉镇还是在稻香城,他呈现的都是犹如单纯如小白花一样的性格。

但或许这种小白花式的单纯只是一种误解,由于必要性和参照系而产生的误解。

如果我们说终焉镇是个相当没有底限的地方,大概连平克都不会反对。譬如林东阁、詹姆斯与凯他们从来不介意随时随地的无耻一下。

就连平克自己,我们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是个高尚的纯洁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在那样的地方,坑人与互坑本来就是日常主要娱乐的组成部分。

幸运的是响虎相对比较沉闷的性格,让他并没有养成这种不良习惯,但不得不说由于耳濡目染,他对于被坑与坑人都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在那种环境重新成长起来的响虎,保持善良的同时,对于某些方面道德水准比较低。

他并不会对阴谋诡计以及钻规则空子等等有任何心理负担。

之前像小白花大抵一方面没有必要动有阴谋诡计,有必要的时候,譬如杰贝妮卡游街事件与野春至被殴打事件之后,他作为背后黑手也并不觉得惭愧。

另一方面,实打实的比无耻比没下限,他也的确比不过终焉镇的那帮老家伙,作为聪明如响虎的少年自然不会选择以卵击石。

所以在雅可可的爹奴们的衬托下,响虎的确淳朴纯真如小白花。

但战术的实质,不就是坑人么?

虽然没有经过成套战术体系的学习,但在防范被终焉镇那帮无聊人士坑的过程中,响虎等同于有经过充分的逆常规反常规思维训练。

更别提有日常思路都迥异于常人的雅可可在身边,响虎也受到影响,在异常善于抓住自己所关心的重点的同时,想法总会跟正常人有那么一些偏差。

从开始启程到稻香城后的生活里,他却一直是一个作为萌新的角色存在,一直谨慎的收着太超出常规的思维,所以这一点并没有得到体现。

但最后被乔诺伊比连累的那次,响虎下意识的都会让乔诺伊比跟他们分开出城,用城门处的检验来验证乔诺伊比信息的可靠性。

那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长期防被坑锻炼出来的思维惯式。

而进入棘齿之花这个所有人思维中堆满的都是肌肉的群体后,因为逆反情绪而偷懒的过程里,响虎已经呈现了他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毫无道德负担的特点。

当目的被加上维持棘齿之花的存在后,这种思维特点,被真正运用到了格斗战术体系中。

但这种思维特点对格斗战术体系的应用并不是这么轻易的就能发生的。

在预先熟悉格斗资料的过程中,响虎其实经历了一波相当大强度的高端战术的洗礼。

对于一家并非新生的格斗团而言,格斗资料有两种,一种是各种方式搜集而来的第三方视角的格斗影像资料,这种资料并不能以虚拟带入的方式体验。

另一种,则是自己格斗团参与过的的所有格斗赛的资料。

这种因为有参与者的芯片记录,新手观看资料的时候可以在虚拟系统中将自己代入场内己方任何角色来用第一视角体验,拟真程度等同于自己参与。

棘齿之花不擅长战术,应对他们充满野性走到极致的的直觉式莽夫打法冲击,对手却往往很少硬拼。

所以,针对他们的各类战术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棘齿之花的格斗赛资料可谓是对手角度的高端战术大全。

野蛮凶兽们往往最后大多数时候都能以力破巧,就算一次不能下一次再遭遇相似战术的时候也总能敏锐的发现破解之道。

但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一整套资料,不同的人观看也能有不同的收获。

响虎不知道莫尔蒙他们的体会是什么,迪亚亚尔的体会大概是血脉贲张,是酣畅淋漓,是标准棘齿之花风格的野性凶蛮,所以他打顺风赛的时候总是格外的顺手。

而对实力弱于对手的逆风局,却总显得办法不多。

但响虎不是,响虎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家伙,他在代入的过程中却更欣赏对手们的风格。

响虎本来就是一个善于思考,善于学习,善于换位到对方的角度去琢磨的性格。

在观看胜局的时候他会顺应对方的战术思路去想,如果他们这样这样再这样,我们还能赢吗?

而对于少数的败局,他也会去想如果自己这方弥补了那些失误对方要怎么做?

在第一视角充分感受对方的各种战术给己方带来的困扰后,他再凭借脑补揣测吃透对方的战术动机,就对各类战术的优势与弊病有了一个很清晰的了解。

结合他自己的思维特性,经过这番高强度的超高端战术洗礼后,他初步形成了自己对于格斗团战相对稚嫩的战术思考。

这种极为初级的战术思考如果应对高端局对方也拥有战术高手的情况下,大概响虎会败得很惨。

但他现在身处的确是最低级别的格斗赛,战术含量最低到没有之一的阶层,所以他相对粗浅的战术思考在波利与简卡罗看来,几乎是同级别智商碾压了。

磨磨蹭蹭了一下午的时间,还反复修整了几处他原本设想中实操时发现不太靠谱的设计后,响虎弄出来了第一张缓冲重盾。

他设计的缓冲冲程长达30cm,将近1/3米的缓冲冲程,基本将大多数重锤攻击的力度彻底消除。

到得最后,响虎还是给缓冲盾加上了锁死卡扣,毕竟如果真的场上到了关键时候,晃晃悠悠的缓冲盾反而可能成为他们的弱点。

锁死卡扣结构的增添让把摸鱼时间全部前置的响虎在缓冲重盾的完工时间上,略晚于波利他们结束训练,这反而留给了他们响虎在竭力赶工的印象。

在试过连自己与迪亚亚尔在内的十人连续冲击,都无法将莫尔顿他们三人中最弱的福安持盾姿势冲变形后,波利对缓冲重盾的性能无比满意。

“小狐狸你不用太着急赶工,有时间就跟我们一起多练习练习吧。”

缓冲重盾的冲程被定向锁死,只会前后移动,并不会像波利原本想象的那样还会上下颤动的不稳定,这意味着在持盾动作上并不用做什么特殊喜迎。

所以波利倒有些心疼响虎机械操作的赶工辛劳了,反而开口劝慰响虎。

他哪里知道,一来响虎在机修间的操作向来是乐在其中,从来不觉得累;二来他们以为已经很快的设计加工时间,对响虎来说已经是摸鱼摸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哦,好的。”响虎倒没那么介意,因为如果按照他设置的战术的话,他在五人队里的作用也就是个被冠以最后保险名义的打酱油角色而已。

这已经从下午的战术演练他在不在都没关系体现出来了。

但响虎很快就为自己这个过于轻易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因为波利根本就没给他在五人队中打酱油的机会。

作为老牌格斗团的前主力选手,波利或许对设定战术并没有那么在行,但对于战术的理解与执行力却是毋庸置疑的高水准。

他把响虎和莫尔蒙迪亚亚尔他们分开成两组练习,他自己带人陪迪亚亚尔莫尔蒙四人演练盾阵与突击,而让其他的人陪响虎练他所谓的保险功能。

超过十台探索者机体撵兔子一样追得响虎满场跑,而且不惜使用对机体有极高伤害的爆种功率输出速度来追逐。

看来他并没有舍弃响虎的游走拖平局战术,还打算给响虎针对性强化他的游走能力。

在波利看来,这已经是给响虎的奖励了。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家伙来说做实战练习就犹如响虎在机修间,那种完全专注投入的感受等同于享受。

不得不说,换位思考很重要,但习惯以己度人的波利太没有换位意识。

在下一场格斗赛之前,响虎想尽办法的抽出了五天时间,重新做出了五面相对于第一款试用的概念缓冲盾更完善的缓冲重盾。

按他的说法,缓冲盾这种核心装备,必须有备用件才能保证战术安全。但实质上他就是想找借口逃离格斗场里波利安排的针对性训练。

那种被十来台探索者机体当兔子撵的强化训练。

……

果核历773年6月28日,棘齿之花迎来了那场平局之后的第一场5v5格斗。

近大半个月时间反复演练的缓冲盾三盾流,终于即将在格斗场进行第一次实战。

壳阳的格斗团队并不限制报名,但却根据胜率采取三级分级制,各级别能够参加的格斗类型并不相同。

第一级别的王座赛,格斗团之间的战斗会分为单人赛、三人塞、五人赛与二十人图赛四种规格,是普通场还是生死斗,由双方协商决定。

第二级别的精英赛,规格则只有三人赛,五人赛与十人赛。

而到第三规格的预备赛,则只有5v5的五人赛一种。

格斗场每逢双日就会启动全天24小时不停歇的格斗赛事,并每场都面对观众推出各类品类繁多的博彩。

对于各级别的格斗团来说,相同级别的规格赛制每月均需要赛足足够的场次,否则将自动降入下一级别直至取消格斗团资格。

对于格斗赛双方对手而言,可自行约斗交由格斗场管理委员会安排出场,也可由格斗场管理委员会安排对手。

每年王座赛级别胜率最高的四支队伍将抽签进行单淘汰的王座争夺赛,而胜率最低的两支队伍将进行降级赛。

同理,精英赛会举行升级争夺赛和降级赛;直至预备赛,则只有升级争夺赛而并无降级赛,所有新组建的格斗团,都必须由预备赛打起。

基本上,各只格斗团各规格赛的场次根本不用格斗场管理委员会操心是否满足最低要求,是因为格斗团的盈利方式就是参与赛事赢得门票及博彩的奖金分润。

所以大部分格斗团,都会全力争取更多场次的参加格斗赛。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从来不限制第三级别的队伍数量,是因为这种级别的赛事,基本就是被当做串场暖场之用安排在垃圾时间,奖金并不高。

棘齿之花上一场的平局之所以会引发那么大的嘘声,也是因为原本串场暖场的他们,居然耗费了大家如此长的时间观赏他们的菜鸡互啄,耽误大家看结下了的精彩比赛。

除非是保持极高的胜率,否则第三级别的队伍基本都会近乎亏本运营,长期坚持下去并不现实,这种因为经济问题的自动淘汰会比他们插手淘汰更为有效。

大部分第三级别的队伍,都是奔着升级精英赛而来报名参赛的。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之所以会议胜率的名义为棘齿之花下最后通牒,是因为棘齿之花开了个坏先例。

他们通过不断压缩原本造价高昂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成本,凭借极其菲薄的奖金加上一些额外的输血,居然在第三级别预备赛里长久的坚持赖着存活了下来。

然而这种不思进取的表现,近期已经有其他格斗团在模仿学习,这是格斗场管理委员会所不能容忍的。

如果只有其他格斗团这么干,管理委员会大可以通过“经审核无法满足参赛格斗团最低实力要求”这一集体决策来取消其资格。

但始作俑者棘齿之花,却因为辉煌的过往在整个角斗圈子里拥有大量的情怀票。

他们如果敢用这样的借口取消棘齿之花的资格,铁定有一大票人把棘齿之花过往战绩甩到他们脸上。

而不处理棘齿之花,又无法刹住这股歪风,所以管理委员会才用最后通牒的形式以胜率做借口来施压棘齿之花。

以棘齿之花每战必输奖金不足以补足成本投入的状况,打得越多亏得越多。

他们向来是保持满足规格赛的最低场次要求,每月第三等级的规格赛最低标准,是3场。

而12日那场,是他们6月的第一赛,其余的时间他们持续练习熟悉着盾战,一直没有提出比赛申请。

而第三级别格斗队每个双日赛场最多能保证至少可以参与一场格斗赛,以避免安排太多低级别赛事拉低格斗日全场比赛的水准。

所以28日和30日,他们必须各完成一场格斗赛,否则不必担心胜率,他们将会因为规格赛参赛次数不足而被取消资格。

圆形格斗场底部两侧的铁闸门拉开,双方队伍开始入场。

当棘齿之花5人组搭着盾阵全身戒备的从他们的入口侧进场时,原本喧闹的看台突然寂静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或低头看着脚下的格斗场,或抬头盯着上方的巨大头荧光幕。

足足两分钟,鸦雀无声。

紧接着,海啸般的嘘声席卷全场。

第10章 棘齿之花真正的财富

格斗场的观赏票有通票和组合票的区别,通票是单个格斗日当天随时可以多次入场观战的类型。

而组合票,则是管理委员会组合多场不同级别比赛限定在一定时段内观战的类别。

在票务收入分润的时候,自然是算入比赛奖金分发,高级别拿大头,低级别拿小头。

这其实是一种用高端赛事拉动低端赛事的组合营销方式,不然大家可能都只愿意看最高水准的王座赛,精英赛还可能能保证入座率,而预备赛就很难有人关注了。

管理委员会之所以如此扶持低端赛事,其实目的有三点。

其一是人员培养,新手如果贸然在高端赛事中登场,很容易在连场败绩中消磨信心。而逐渐升级的赛事激烈程度有一个适应过程,会让新手更容易稳定成长。

就连如今的诺丁亚尔,也都是从预备赛打起的,高端格斗团经常会从低端团购入角斗奴隶,或者将自己看好的新人租借到低级别比赛中锻炼。

其二是避免养刁观战者的胃口。探索者机体格斗全年度精彩的赛事或许就那么几场,人们在回味经典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会拿它与日常比赛做比较,这样会对日常赛事的精彩程度形成不满。

但有低级别赛事的衬托,高级别赛事显然每一场都显得精彩纷呈让人大呼过瘾,而其三,毕竟有人看的比赛才有人下注。

相对于高级别格斗团的发挥稳定,低级别格斗团状态往往不稳定造成的不确定性,导致在博彩中他们的投注率并不低于高级别赛事,而且相对更低的奖励分润就能安排他们的赛事。

可以说除了观赏票收入,在博彩项目上精英赛与预备赛才是管理委员会真正的主要收入来源。

王座赛虽然打得精彩观赏性高,但他们其实是用每场不菲的奖金养出来的。格斗管理委员会向来做的是高端拉兴趣低端走销量的生意策略。

对于组合票,管理委员会向来是三场一组合,精英赛开场王座赛压轴,中间安排预备赛,以尽可能的保持预备赛的人气。

但不可避免的,菜鸡互啄总是不那么遭人待见,预备赛的阶段相当多观战瘾头没那么大的观众都选择处理琐事或散散步。

所以在预备赛中全神贯注关注比赛的,基本除了赌徒就是格斗赛发烧友,这两种群体,显然不可能对棘齿之花过往的赫赫威名毫无了解。

仇家也好已经粉转路的曾经的拥趸也好,哪怕是对棘齿之花的风格不感冒的家伙也好,至少都会承认,棘齿之花打起来很彪很虎也很猛。

这似乎是浸透到棘齿之花每一滴机油每一颗零件中间的风格,让他们即使成为了人见人欺的菜鸡,打起来也显得有那么股子悲壮的味道,让人不由得不心生敬意。

就算是上一场响虎拖得平局的那场比赛,至少其他人倒下之前,那股子悍勇的劲儿还在。

就算再嘘响虎的无赖游走战术,至少他一台机体面对四台对手的时候居然也没放弃还在挣扎求存,也会让人觉得这很棘齿之花。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的是棘齿之花居然顶着一副乌龟壳出场了。

真正棘齿之花的忠实拥趸,早就已经不忍心看他们的比赛了,实在是因为落差太大太惨了他们承受不了,所以看台上根本没有棘齿之花的拥趸,都是路人。

但了解棘齿之花传统与过往的路人,也为今天出现的棘齿之花哗然了。

盾战是为什么出现的?就是为了限制棘齿之花而诞生的打法。

棘齿之花最擅长什么?一如他们一往无前的猛,他们直接碾碎了对自己的针对,成为了对盾战胜率最高的格斗团。

棘齿之花的角斗士也练习盾战的基本操作,但他们练只是为了了解,为了更有效的破盾战。

在重盾战法被发明以来这种打法就从来没有出现在棘齿之花的正式比赛中。

整片看台哗然,嘘声的喧嚣让离场溜腿儿的观众都忍不住好奇的探过头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于是旁边便立即有义愤填膺的好事者给他们科普。

是的,棘齿之花已经成为他们嘴里的笑话。

是的,他们都认为棘齿之花除了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们关注。

是的,他们在博彩和看比赛的时候议论的话题,都已经成了类似看笑话一样的猜棘齿之花这次能坚持几分钟再全灭,全灭前能干掉对方几个?

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他们此时对以重盾战法出战的棘齿之花发出嘘声,都并不妨碍他们对棘齿之花的选择义愤填膺。

他们鄙夷的是这只格斗团对自身传统的背叛,愤怒的是棘齿之花对他们脑中残存敬意的侮辱。

简卡罗面无表情的站在甬道内的一扇田字格铁条窗前,听着外面传入的巨大嘘声。

他不是波利那样只知道胜负的莽夫,他当然能猜到此时观众的反应。

他甚至知道当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今晚返回驻地之后会迎接诸多已经离开棘齿之花的元老们赶来的诘难。

那会是将不弱于让棘齿之花分崩离析的那次争吵烈度的责难,他违背了传统。

是他以战术机密的由头,阻止了波利向任何人透漏这套战术的消息,不然这套战术根本没有机会实施。

说服波利很简单,因为波利也知道,虽然离开棘齿之花的这些人,都不吝于关键时刻拉上棘齿之花一把,但他们更想看到棘齿之花不死不活的模样。

因为这证明了在当初那场争执中简卡罗的错误与他们的正确。

棘齿之花可以活下去,但需要在他们的施舍与垂怜中活下去,而不是在简卡罗手里出现什么转机。

他们未必不会把可能给棘齿之花带来转机的这套战术,提前透漏给棘齿之花的对手,甚至未必不会为对方出谋划策。

像波利这样单纯觉得简卡罗既然看清了现实做出了改正,那么就尽力帮他的人并不多,除了波利也就两三个。

简卡罗连这两三个人都没让波利透漏,理由是给他们个惊喜,也避免他们不小心告诉其他人。

所以波利大概会在他们面前显摆有惊喜,却一定会信守承诺不会透漏任何内幕。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那两三个人是最在意所谓棘齿之花的传统的。

简卡罗并不在意外面传来的嘘声,不在意无论输赢他都将面对的诘难,不在意争执,他从来不缺乏面对这些的勇气。

毕竟从棘齿之花落到这般田地以来,他每天都面对着不逊色于此时的嘘声、嘲笑、责难,他习惯了。

那些愤怒的,感觉到自己对棘齿之花的感情被背叛了的,觉得传统被侮辱了的人,大概都觉得棘齿之花不如带着悲壮与光荣去死,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棘齿之花是他的,他才是对棘齿之花最有感情的人,他要棘齿之花活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奇酷拉站到了他的旁边,用带着浓浓嘲讽味道的低沉嗓音问。

简卡罗不理他,只是恶狠狠的顶着窗外,盯着那架着三只重盾缓缓前移的己方阵型,以及看着在对面出口处同样目瞪口呆的对方选手。

“我倒觉得,有点意思。”搭话的是诺丁亚尔,现在这座格斗场真正的王者,站到了简卡罗的另一侧。他带着些好奇和玩味的眼神同样透过铁格窗打量着窗外。

他本来在钢铁风暴格斗团的专用备战室备场下一个组合场王者赛的比赛,被巨大的嘘声所惊动,因为时间还长,所以干脆出来看看。

“哦?看见你所崇敬的查索迪亚留给齿之花的宝贵遗产被践踏,你居然觉得有意思?那你这崇敬倒才是真的有点意思喔。”奇酷拉似笑非笑的看着诺丁亚尔。

诺丁亚尔在所有的场合都宣称他对查索迪亚的崇敬。

即使在查索迪亚脱离角斗场之前,他几乎已经能够带领钢铁风暴与查索迪亚带领的棘齿之花打得有来有回了。

也有人传言,查索迪亚之所以离开格斗场,其实是因为已经压不住诺丁亚尔的风头。

为了避免格斗场王权交迭中失败的难堪,所以他其实是带着即将垮塌的不败传说狼狈的离开的。

但诺丁亚尔一直反对这种说法,他一直宣称查索迪亚是他最崇敬的角斗王,他离查索迪亚的水准还差得远。只是这种宣称在奇酷拉看来,未免有些虚伪。

诺丁亚尔依旧盯着窗外,嘴中却回应着说:

“其实我一直有些看不起简卡罗,但我记得查索迪亚跟我说过,他觉得棘齿之花真正的财富不是他带来的风格打法,而是简卡罗的执拗。”

“哦?”奇酷拉明显不信,在他看来诺丁亚尔不过是在捧杀简卡罗。

“查索迪亚说,他还是个不入流的角斗奴隶的时候,是当时还是小股东的简卡罗力排众议的选择了他作为核心,当时战绩并不怎么好。”诺丁亚尔微笑着说。

“大家都觉得他的打法太过简单粗暴,建议他丰富套路,当时的他也动摇了。是简卡罗痛骂了所有人,要求他坚持他的风格,这才有了棘齿之花最后的辉煌。”

“他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简卡罗为什么那么相信他,比他自己都相信。但他觉得简卡罗那么坚持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才有了最后棘齿之花的辉煌。”

简卡罗艰难的把眼睛从格斗场上移开,扭头看向诺丁亚尔,这话他自己都没听查索迪亚说过:“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诺丁亚尔却并不看他:“他离开之前,他还告诉了我他离开的真正原因,你想知道么?”

“想。”简卡罗几乎是在他的问题刚问出来的同时就截口答道。

诺丁亚尔却不再搭话,只是仍旧饶有兴趣的盯着窗外的战局,口中喃喃的小声着:“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呀这下你们危险了哦,简卡罗你不看吗?”

简卡罗不为所动,仍旧固执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诺丁亚尔似乎终于满足了好奇心,从窗外将目光收回来温和的看回简卡罗:

“你也知道,我也说过,我一直有些看不起你。但既然查索迪亚说过,那你至少要证明他说的对,才值得我告诉你答案吧。”

好奇心满足之后,他好像对场上的战局不再关心了,于是转身向他自己的备战室走去,背对着简卡罗和奇酷拉挥了挥手:

“至少等到你的格斗团有资格跟我打一场的时候,赛前我再告诉你吧。”

简卡罗默然,也就是说,至少要他们升到王座赛段位,他才可能知道答案。

“呵呵呵呵呵,他真的以为,你还能带棘齿之花打回王者赛么?”奇酷拉开始在旁边笑了起来。

简卡罗不答,重新皱起他仿生面孔上的眉头将目光投回格斗场,看向那正激烈的战局。

“原本想放弃你们这名声彻底毁了的三流格斗团,可是听完诺丁亚尔的话,我突然又有了兴趣呢。投资要吗简卡罗,不影响你对棘齿之花的掌控权的那种。”

奇酷拉却不甘心被忽视,开始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呱噪。

……

当巨大的嘘声传来时,响虎觉得他自己的腿在抖,那巨大的声浪似乎带着强烈的恶意弥漫满整个格斗场的空气。

他有些惶恐,不是还没打吗?他们到底在嘘什么?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之前那场他拖平局的格斗,嘘声响起时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比赛中,所以并未分神顾及。

而之前他们的比赛中虽然出场时候总会有些嘘声和谩骂,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耳欲聋过,所以很容易专心与专注的他并未太过在意。

而今天,好像他们刚一入场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惹来了所有人彻底的厌恶与敌视。

响虎第一次深刻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并不是在如终焉镇那样的地方打斗,而是在数十万人的注视、憎恨和厌恶中与人打斗。

他仓皇的四顾,却发现莫尔蒙、库卡和福安严重,是与他相似的惶恐,只是他们持盾的手还稳,不想他这样已经在发生明显的颤抖。

唯一目光坚定并清明的,只有迪亚亚尔。

响虎突然觉得储能器部位有心脏在打鼓一样开始狂跳,可能要糟了啊,他在心头狂叫。

他并未预料到会遭遇这样的气氛,也并没有想到,着看单上数十万人整齐的态度,居然会对他们形成如此大的影响。

第11章 诡计得逞和意外出现

都说头脑简单的人,比较容易专注,迪亚亚尔无疑是这样子的典范。

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队友和地方选手,顺便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

莫尔蒙面色如土:“你听不见看台上的嘘声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嘘声又不会带来伤害。”迪亚亚尔理所当然的答道。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莫尔蒙、库卡、福安和响虎突然都愣住了。

是啊,又不会带来伤害,所以他们在紧张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思维简单的人的特征,他们更容易专注更容易不受外界的因素印象,但这并非是绝对的优势。

思维简单的人和想法复杂的人,并不一定谁会更厉害,但他们往更厉害前进的路途是不同的,就如同加法与减法的区别。

思维简单的人,容易只看得见眼前而思考不够全面,但当他意识到有些眼前之外的内容会影响他所在意的事情。

经验会教会他多关注一点再多一点会产生影响的事情,直至他的全面。

而想法复杂的人,总容易考虑太多而忽略了重点,成长教会他们的则是一点一点一点的放下其实无关紧要的细节,将注意力集中到影响更大的事情上。

最后其实,殊途而同归。

迪亚亚尔、莫尔蒙、库卡、福安与响虎,其实都没有到达殊途同归的那个终点,但这个时候思维简单心思单纯的人总会占一些优势。

他根本感受不到那些嘘声的影响,所以能准确的抓住嘘声其实只要不在意就没有意义的重点。

莫尔蒙、库卡、福安与响虎其实都是需要做减法的人,只是莫尔蒙、库卡和福安三人需要做的减法比响虎少一些。

但正因如此,他们很容易懂得了迪亚亚尔话语中或许连迪亚亚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真正意义。

响虎还瞬间想到,上一场的对手如果不是在嘘声下心态失衡,他到底有没有机会获得一个积分点。

“对啊,没什么影响,没什么影响,没什么影响……”莫尔蒙于是似乎想说服自己一样,开始反复念叨着。

他是这只五人队里资历最老的家伙,是在查索迪亚离开前就加入的棘齿之花,虽然那个时候以他平庸的才能从来也没有捞到过上场的机会。

他也是预备赛、精英赛一路打过去,被视作有潜力的新人,所以才会被当时的棘齿之花选中。

但在当时群星璀璨的棘齿之花中,他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所为的天赋不值一提。

他也算是享受过棘齿之花荣光的福利了,但似乎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一路随着棘齿之花一路堕落着。

到得后来,他居然在预备赛中一对一都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了,这固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探索者机体的性能,总远逊于对手,但他仍旧觉得憋屈。

但人总是会习惯的,他也逐渐浑浑噩噩习惯了如今的状况,经常会内疚,总是想拼命,却也总是似乎用不上力气。

该怪命运不济吧,机缘巧合下把他这样平庸的人,送到了这样不应该被平庸的人占据的位置,他总是这么觉得。

但今天,他居然紧张到需要迪亚亚尔这样的家伙来帮忙安慰了吗?他承认迪亚亚尔比他强。

但论经验他才是这个五人组里最丰富的,该起到稳定军心作用的应该是他好不好?

他隐约回忆起了棘齿之花在查索迪亚时代的铁血与彪悍,那是他在场下都机油沸腾的意气风发。

反复念叨几句之后他突然提高了声量,大声喝道:“别管他们,打我们的。”

他在极力回忆和模仿查索迪亚当年激励队友的姿态,却声音略略颤抖着透出一些没底气的心虚。

“哦!”“嗯!”“呃,好的!”三声一个比一个更软弱,让他硬提起的心劲儿进一步衰弱下来,突然有些羞耻。

“对,怕个x,练这么久了,干翻他们。”总算有个响亮坚定的回答,那仍旧是迪亚亚尔的声音。

略略提振了一下士气,棘齿之花的盾阵再次缓缓向前方推去,而对方也似乎终于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缓缓的向自己的位置移动过去。

随着双方的逼近,各自的阵型都在发生着变化,但随即更大的嘘声传来。

对方五人针锋相对的排出了箭矢阵型,棘齿之花三盾在前,响虎和迪亚亚尔作为突击与辅助的人选跟在后排。

但在双方阵型接触前,莫尔蒙突然犹豫了一下减慢了速度。

他两侧持盾的库卡和福安,以及各自身后的迪亚亚尔和响虎似乎由于过度紧张,并没有接收到莫尔蒙降低速度的信号,而依旧往前移动着。

缓慢移动只是对于机体格斗的高速运动状态说的,他们的移动速度其实并不慢。

于是只是眨眼的功夫,持盾的莫尔蒙落到了阵型的最后,原本一字型排开的三面重盾形成了一个双盾在前的品字形。

等福安和库卡发现莫尔蒙掉队了,慌忙向中间移动过去,将两人的重盾边缘连接起来再度形成一个一字型护卫住阵型,但已经晚了。

无论是自乱阵型的低级失误,还是他们慌忙之下的应对,可谓都是业余水准。

一直号称角斗圈破盾战第一的棘齿之花自己不要脸的排出盾阵,居然才是这种水准么?

三盾并列对箭矢阵还可谓是针锋相对互不落下风,但双盾并列可是刚好被箭矢阵压制的阵型啊。

只要箭头部位的最强攻击手冲开防御力较弱的双盾衔接处,后续两人左右僵持或推开两面重盾,剩下的人快速从中间缝隙中突入,盾阵就算破了。

不持盾的突击手和辅助手就此离开了重盾的护翼,他们如果往最后那面盾的后方躲藏的话,突入的三人将反身攻击前面两面盾后方的持盾手。

而他们如果上前攻击的话,则会被三人强攻逼出盾阵范围。其他人会欺负盾阵移动慢,推着他们激活追打,直到解决掉他们为止。

接下来对付失去了反击能力的盾阵,无论是毫无顾忌的轮番冲击还是冲击牵制加绕背,都是能很轻松解决的事情。

对方正是采取这样的思路,加上缓冲盾向后缓冲冲程的关系,一字型平列的双盾硬生生被对方挤出了一个中间开口略显v型的形状。

箭头突击手冲了进去,但在旁边甬道旁观的诺丁亚尔的第一声有点意思,恰巧是在这个时间发出的。

后续左右冲过来负责抵住盾维持住缺口的两人,在做出冲撞姿势还没达到发力点的时候,突然被反弹回来的盾撞上了。

没能彻底发力的两人被顶得略向后有点踉跄,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库卡和福安突然以接触点为圆心微微调整盾面,然后齐齐向内收了一步。

原本中间被挤出一个豁口略显v字型的一字型盾阵,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尖锥朝前的倒立v字型,缺口被补上了。

这才是双盾接敌最难被突破的阵型,也是莫尔蒙出现低级失误之后最正确的应对。

但现在谁还以为莫尔蒙之前是低级失误的话,那他大概真的是脑部芯片被水泡了。

这明显是一个陷进,中了圈套的对方遭遇的结果是四人被双盾扛在盾阵外很难突破,而最强攻击手却被分割围困在了盾阵内被围攻。

看台上的嘘声因此静止了三五秒,但随即再响起的嘘声又上了一个等级。

太无耻了,太卑鄙了,更难接受的是这么无耻卑鄙的居然是棘齿之花。

他们可以接受任何格斗战队用出这样的计谋,说不准还为这种机智精妙的配合献出喝彩声。

但棘齿之花这么用就格外的让人难以接受。说好的狂放豪迈呢?说好的硬核刚猛呢?

你一个重金属摇滚天团偶尔给我们玩儿几曲柔情深情还可以接受,但你tm的这是在用几个胸毛汉子学思密达女团扭腰扭臀露大腿卖弄风思奥啊亲。

让史泰龙穿水手服小裙子扮娇羞让施瓦辛格穿低胸晚礼服浓妆眼神迷蒙飞媚眼让尚格云顿穿护士服噘嘴送飞吻这谁顶得住?

跟吞了苍蝇一样的感受,看台上的诸多观众觉得自己必须用更大的嘘声来表示反对。

这跟输赢无关,这关乎到人生审美与美好记忆被摧毁的强烈不满好么?

其实不管棘齿之花表现如何,他们这一天都注定只能得到嘘声。

打得好,嘘你对传统印象和风格的背叛;打得差,那么嘘你背叛了自己的传统还这么拙劣。

莫尔蒙嗷的一声就扛着盾冲了上去,这会儿他丝毫不觉得紧张了,其实库卡和福安也是,这就是老手和新手的区别。

经过相对丰富的历练,在既定程序展开后,他们原本的杂念就会自然消失,进入自己熟悉的状态。

他的任务是往前顶住突入盾阵的敌方突击手,不让他完成穿透突围而去。

而原本护卫在库卡与福安身边的响虎和迪亚亚尔,则早有准备的朝那厮背后冲杀而去。

当然,迪亚亚尔是主力,响虎就是个打酱油以及拦着不让这家伙冲持盾而没防护的福安那边攻的路障而已。

形式一片大好,只要快速解决这个家伙,守势的重盾战法反而能率先获得积分点,夺得人数优势。

被阻拦在盾阵外的地方剩余四人已经都彻底的急了,他们将反向v字双盾撞得砰砰作响,然而却丝毫无法撼动库卡与福安。

倒v字盾阵的两个人侧向肩挤在一起,本来就能一定程度的互相借力,更何况带反弹力的缓冲重盾让他们始终无法顺畅的发力。

然而终究还是出了问题,问题出在响虎终于忍不住分神偷看看台上突然而起间响起的鼓噪声。

那个叫威尔的敌方最强攻击手毫无抵挡的硬生生吃了一记盾撞。

但他没发力,也没想到缓冲盾的冲撞不怎么好借力,所以并没有躲过随即而来迪亚亚尔朝他腰眼部位的一记长锤重击。

因为发力充分,威尔的腰部装甲被击飞了肉眼可见的一大块破片,并且刚性脊椎也发生了明显的扭曲。

迪亚亚尔还牢牢记着波利的吩咐,不再追求一击致命,而是尽量给对方的机动能力带来最大伤害。

对他来说,弯腰攻击腿部有些困难,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攻击连接上下身部位的腰部。

其实在对方躲闪腾挪的空间明显不足的情况下,他还不如直接追求一击致命呢。

硬吃他一记攻击的威尔终于借到了力,顺势扑到了分神了而且本身就因为紧张而反应略迟钝的响虎。

还好他意在逃脱,也无暇对失去平衡的响虎再施加什么伤害,随即松手一路翻滚着滚出了盾阵的范围。

莫尔蒙与迪亚亚尔追击不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路翻滚出去。

但问题是盾阵范围其实已经压缩的极小,威尔在越过响虎一路翻滚,在滚出盾阵之前伸胳膊捞了一把福安的后支撑腿。

他其实已经发不出多大的力气,捞那一把福安的支撑腿,与其说是危机情况下仍旧不忘胜负的争取举措,不如说是惶急之下随意找的借力点。

对那种全力发力状态下的支撑腿,很难说这一下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福安却全副精神集中在与库卡一起抵抗对方四台探索者机体的轮番撞击,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当他感觉到支撑腿似乎受力了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以为身后出了什么大问题。

探索者钢铁机体上的感应点极少,所以并不能清楚的感知到接触与受力的轻重,他只是下意识的感受到了有接触和受力发生。

他心头一慌,下意识的朝脚下看去,但恰巧在这时候对面的一记肩撞撞在库卡那边的盾上。

他们肩膀挤在一起排的是两盾形成一个约120度左右的夹角,除了正面的受力之外,侧向的受力其实有一个互相的借力。

然而分神看脚底的福安只注意到自己这边是一个两轮碰撞的间歇期,并没有留意库卡那边的状况。

措不及防啊,正面力度完整抵挡的库卡如果知道情况的话,自己也能抵挡住这一次撞击。

但因为没料到侧向的小力道福安那边并没有给他支撑,不由得斜向一个踉跄侧倒而去。

而他的侧倒,又带得福安也向那个方向倒去,两人踉踉跄跄的努力维持着平衡的窜了出去,虽然没有跌倒,却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位置。

这恰巧就是诺丁亚尔跟简卡罗说啊呀你们危险了的时候。

第12章 翻盘这种事儿的确有点难

棘齿之花必须感谢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中某些人对他们仍旧参与的情怀,对他们曾经辉煌的尊敬与对他们如今际遇的同情。

他们这一场的对手,叫做金属罗盘,这恰巧是引起管理委员会警惕的某一只学习棘齿之花低成本运营的队伍,他们的机体质量也不怎么好。

在最后通牒发出之后,无论是上一场的合金利齿还是这一场的金属罗盘,接连两场他们安排给棘齿之花的都是相对较弱的格斗团。

这样或许可以勉强提升一点棘齿之花获胜的可能,也算他们为棘齿之花重新崛起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或许就打出信心来了呢?总有些人这么想。因为从莫尔蒙到迪亚亚尔,其实都挺有实力的钢铁角斗士,至少精英场也能打一打的。

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现在的棘齿之花会成为这个样子,所以只能归咎于信心了。

金属罗盘之所以学习棘齿之花的低成本运营,是因为他们连续五年冲击精英赛升级失败之后,本来只是想弄个格斗团玩玩的出资人陷入了倦怠期。

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也懒得给他们投入太多了,就这么结束吧又好像有点不甘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运营者从老板手头申请资金不是太顺利,他们恰好处于勉强维持的状态。

一只哪怕是预备赛级别的格斗团,每场格斗下来消耗的资金都不是小数目。

实际上金属罗盘已经到了靠出售强力角斗奴隶来维持的地步,奇酷拉刚从他们手里挖走了几名核心主力转手卖给今年希望冲击精英赛的队伍。

所以金属罗盘目前场上上场的角斗奴隶里,只有威尔曾经是他们原本的主力,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探索者机体性能也好于棘齿之花很多。

人员参加格斗赛经验的缺少让他们在这种时候犯下了一个大错误,也因此给了棘齿之花一线生机。

是的,标准的一线生机。

如果他们不管威尔直接集合冲过库卡和福安原本的位置,直接集火攻击干掉毫无防护的迪亚亚尔的话,棘齿之花就会落入彻底挨打的局面。

没有攻击威慑的盾阵不可能抗住他们四人毫无顾忌的连番攻击,哪怕是缓冲盾也不行。

但就像迪亚亚尔对于棘齿之花的重要性,威尔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所以威尔被分割后他们才表现的那么惶急。

他们分出了两人攻入了盾阵的空隙,另外两人毫无必要的朝威尔冲去想保护他。

其实只要换掉住迪亚亚尔,威尔就算被干掉又如何?

腰部以下完全废掉的他已经不剩多少战斗力,而攻击力羸弱的重盾手们加上响虎想干掉上肢还能正常活动的威尔也绝对比他们四个干掉迪亚亚尔更难。

“别管我,去干掉笨熊。”威尔躺在地上怒喝,他当然看得出关键,如果这一场遭遇的是上一场的合金利齿的话,棘齿之花已经输了。

但是已经晚了,莫尔蒙怒吼一声冲了上去,持盾拦住了冲向迪亚亚尔的二人,而笨熊迪亚亚尔这一次没有莽撞,他冷静的回撤到了已经重新站稳身形重新搭出倒v字盾阵的库卡和福安身后。

然后那从威尔身边又翻身冲回来的二人只好围向了莫尔蒙。

半蹲在地上的响虎心中全是懊悔。他当然清楚这一次的问题全出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不分神,这本来是稳赚一个积分点的局面。

响虎不是老手,他没办法像莫尔蒙、库卡和福安那样进入习惯的节奏后迅速恢复正常,他此时还觉得似乎整个世界跟自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那样恍惚。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怯场的,但到今天他才明白,以往他的不怯场只不过是因为他漠不关心而已。

并不在意输赢,并不关心结果,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重要角色。把自己定义为纯粹打酱油的人,当然不会有压力。

然而他从未经历过,在如此多满带恶意的注视下做些什么,他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嘘声和恶意并没有因为他是个打酱油的而忽略他。

这让他超然旁观的心态瞬间崩塌了,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局中的一份子,也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压力。

他耳朵里又听见看台上一阵阵的嘘声,那都是在嘘他。

从他身边不远处冲过的两个人连正眼都没看他,就直接冲向莫尔蒙了。

莫尔蒙完了,再厉害的盾牌也不可能防护四面,被四个人围住的他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响虎一个翻滚占了起来,挥着他手中的格斗刺就想冲上去。

他想救援一下莫尔蒙,哪怕耽搁一点时间让迪亚亚尔他们有时间来援助也好。

那一刻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机体格斗而已,他看见的是莫尔蒙即将因为他的失误而失去生命,而满场的嘘声正在嘲讽他的无能。

这是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转变,从嘘声中的无所适从到被嘘声刺激到瞬间上头。

然而不等他真正冲到距离,莫尔蒙和迪亚亚尔的声音一个接一个跟炸雷一样的在他耳边响起:

“回去!”这是莫尔蒙在包围中睚眦欲裂的怒喝。

“赶紧回来。”这是迪亚亚尔难得焦急的喊声。

只响虎一个无所适从的恍惚的时间,莫尔蒙就被拆成了碎片。

一直从侧面砍去的利斧斩断了他持盾的双臂,紧接着重锤锤在他的背心,与重盾一起倒下去的莫尔蒙被接连几锤几斧从左肩到右边腋下被彻底砸开,断开了与胸部能源位连接的他眼部探测仪瞬间黯了下去。

眼看来不及救援,对方已经有人手开始冲向他,响虎只好怏怏转身冲回了盾阵的防护中。

响虎其实误会了,从他身边不远处冲过去的两个人并非不在意他,而是觉得没有机会拿下他。

在开赛前的战术商讨中,金属罗盘定下的首选目标就是他,因为想拿下这场比赛,就不能忽略他拖平局的能力。

看过上场平局影像的人,都会清楚的知道他走位的油滑灵巧。

对方以为冲他去的结果,必定是被他甩开,所以不如乘机拿下肯定能拿下的莫尔蒙。

如果只顾着追杀他,而错过了干掉莫尔蒙的机会,那才叫做徒劳无功呢。

看见他主动迎上来,几人心头正在暗喜,然而他又转身回盾阵了。

局势瞬间又形成对峙,由5v5变成4v5,但残损的威尔机动能力完全失去,战斗力也被弱化到接近于无,只是还没有成为积分点而已。

从局势分析的话,莫尔蒙兑掉威尔,棘齿之花这一次绝对算不上亏。

但从稳赚一个威尔,到勉强不亏,响虎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的失误。

“喂,话说你寄以厚望的家伙,好像并不怎么可靠吗。”奇酷拉的声音又悠悠的在简卡罗的耳边响起。

简卡罗仍旧不理睬他,只是默默看着场上的局面。

至少,看起来像有点干劲儿了的样子吧?他并不沮丧,以为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失败,何况这一局他们未必会属。

原来只要个重盾,就能瞬间拉回来很多机体装备性能差距啊,他悠然的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一点呢?

只是从来不插嘴战术的他,可能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贸然开口去说的吧。

“小狐狸别慌,没事儿,还能打。”

看见响虎回到盾阵的防护范围,福安眼部探测仪仍旧从v尖部位特地留出的缝隙那边往外打量着,却开始开口安慰响虎道。

“小狐狸你这是紧张了么?原来你也会紧张啊?我以为你也是一个跟笨熊一样不知道什么是紧张的怪物呢。”

库卡却嘴碎的开始唠唠叨叨,其实他和福安仍旧有些不适应巨大的嘘声,但他选择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嘿嘿,其实我也是四五场之后也紧张过,不过你们没发现。”

库卡和福安随着对方的移动调整盾阵的朝向,迪亚亚尔一边也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一边乐呵呵的答道。

“对尖啸轴承那一场么?我就说那一场你状态不太对。”库卡回头看了迪亚亚尔一眼,那还是棘齿之花在精英赛的赛事,也难得库卡记得那么清楚。

“库卡别分心。”福安低声喝到,但随即语气也闲散起来:

“笨熊根本不是不会紧张,他只是迟钝到四五场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不是在训练场,而是真正站上赛场了而已。”

库卡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嘴上说着,他们的全部精神却依旧集中在对方的动向上,响虎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根据阵型的变化调整着位置,双方都在频繁走位。

随着那些日常的闲散的对话的展开,响虎奇妙的觉得嘘声似乎从自己耳中消失了,他心中开始觉得有些温暖。

不管简卡罗如何,场上场下的这些同为角斗士的伙伴,却一直很照顾他啊。

虽然简卡罗很不合理的把菜鸟如他硬给塞进了场上位置,但不管被挤下去的儒尼还是场上的这四个家伙,却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

那或许是因为知道查索迪亚觉得他有特殊的才能的原因,但从响虎自己的角度上来说,至少他们是善待他的。

心,于是逐渐的定了下来。如果觉得对莫尔蒙愧疚,那么就在场上为他找回来,响虎这么对自己说。

“怎么搞?小狐狸你能指挥了么?”福安继续应对着对方的阵型移动而变换方向,嘴上却开始低声问。

双方回到正常的节奏,开始互相试探着。棘齿之花这边原本的指挥是莫尔蒙,但是却已经阵亡了。

原本应该接任指挥的福安,直觉的觉得设计了这套战术的小狐狸巷狐(也就是响虎)脑瓜子似乎更好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孩子有没有从明显紧张的情绪里走出来。

战术演练里头虽然练过双盾,但还真没想过如现在的状况。

他和库卡虽然脑子都比迪亚亚尔好点,但好的也有限,他不觉得能想出什么精彩的好点子。

终于恢复了平静的响虎也不推辞,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道:“佯攻威尔,伺机分割。”

福安眼睛一亮,随即就发现了对方一直有意无意在把他们朝远离威尔的位置驱赶,顿时明白了响虎的用意。

威尔对对方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积分点而已,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全力强攻去拿下威尔这一分,倒也不是不行,但那到嘴的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真现在吃下去对方不管是弄出个哀兵的姿态,还是怂了开始躲着他们,以移动缓慢的盾阵为核心的他们倒拿人家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倒不如留着威尔牵制他们,顺手打出一波佯攻分割的妙手来。

福安只是需要个主意,以他们三人的战术素养,只要方向既定,各种执行自然是水到渠来毫不费力。

他于是开始指挥着盾阵不再被动适应对方的阵型变幻,而是主动朝瘫在地上的威尔那边逼近。

对方果然急了,跟他们爆发了几波小范围的冲突。

但似乎吃过威尔那一亏之后对方对他们的分割合击战术太过忌惮,阵型始终抱团抱得很紧,他们也没能完成分割。

这场5v5最终还是落得了平局收场,最终的积分比是2:2。

始终无法有效分割对方阵型的情况下,迪亚亚尔也一直没能捞到太好的出手时机。

不得已响虎玩儿起了分兵战术,用盾阵和迪亚亚尔牵制住对手阵型,他自己游走着逼近威尔。

对方果然上当,分出一人来驱赶响虎,然而作为经验丰富的角斗士,威尔早就看出了他已经被当做牵制全队的诱饵。

响虎始终是太嫩,引诱对方驱赶者的时候不小心离威尔太近,被威尔翻滚着过来抱住了双腿。

虽然迪亚亚尔来得及在对方主力阵型赶过来之前击杀了被分割出来的驱赶者,但对方的主力阵型也甩开了移动缓慢的盾阵二人组,兑子击杀了响虎。

已经看出来没有取胜希望,一不小心还会翻船的威尔直接给了指令,要他们的剩余人员全力保平不用离他,追不上对方的盾阵也只能徒呼奈何。

选择重盾战法,本来就有这样的弊病,就是对方想拖的时候他们无可奈何。

但比起上一场总算有起色的是,他们不再是硬拖出平局而让对方不甘心的一方,而逼得对手求平自己不甘心的一方。

在他们收掉已经失去牵制意义的威尔这一分之后,眼见战局不会再有变化的裁判方终于干涉终止了比赛,没有让这一句落到漫长的拖延中。

已经嘘他们嘘懒了的看台观众终于又卖力的为他们喝起了倒彩,但简卡罗知道,与他真正将要经历的暴风骤雨相比,这些鄙夷不值一提。

第13章 那些必须承受的诘难

这并非是一场不可接受的平局。

简卡罗和波利设想过更糟糕的局面,甚至对于输掉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是一名菜鸟设想出来的所谓战术策略,任何战术风格真正的完善都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简卡罗和波利想看到的,是在实战检验中这套战术有没有值得调整的价值。

特别是波利,他已经有了自己新的身份和生活,能待在棘齿之花驻地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却坚持着陪简卡罗他们去了格斗场。

失误并不可怕,甚至他们还为响虎这次反常的表现而高兴。

老练如他们,当然看得出响虎的失误是因为紧张,这恰巧说明了这家伙已经开始在意与在乎,而不是那种与我无关的没干劲儿态度。。

对于将响虎视作崛起希望的他们来说,这显然比一场比赛的输赢更让他们欣喜。

无论是因为场外因素的印象也好,还是内心想法的变化也好,以他们的经验,格斗这种东西只要你开始在意胜负,就不可能再有混日子的想法。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只要投入其中,没有人不想赢。

波利喜气洋洋的大力夸赞了下场来的四人,并对响虎的各类失误表示了谅解。

然后他们就带着过去蹭现场经验的十来名并没有上场机会的练习角斗士们,浩浩荡荡的返回离格斗场并不遥远的棘齿之花驻地。

他们未尝不想在现场观摩其他格斗团队的比赛,但像他们这样级别的格斗团,并不像钢铁风暴那样在格斗场内拥有专属的备战室。

他们的备战室,是多队轮番使用的,进场和退场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他们需要早早的到达场外等候,等备战室腾出来之后赶紧进去,挤在备战室与格斗场之间的铁窗之间观摩。

波利挺喜欢跟这帮小崽子们挤在一起的,简卡罗却并不喜欢,所以他往往去备战室外的甬道观看。

他们的赛事进行完之后,他们也需要迅速清退备战室转交给下一只早已在场外等候的格斗团使用。

连王座赛的大部分格斗团都如此,区别的,只是备战室使用时长而已。

能有资格在格斗场内拥有专属备战室的,永远也就是那么四五只格斗团,那是作为荣誉的象征而赐予的。

棘齿之花曾经拥有过,但随着他们掉入精英赛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我明天不过来了,下一个班次轮到鲁娅训练你们。但她明天有事儿,便宜你们这帮小子了,明天恰好捞到一天休息。”波利大嗓门的嚷嚷着。

然后他就看见了巷子尽头,驻地门口分散站立的**个身影。

驻地高大的钢铁门楣原本与窝棚区歪斜杂乱造型怪异的低矮建筑格格不入。

但随着岁月侵袭以及缺乏良好维护而呈现出的陈旧,却似乎是终于融入了这块处处透漏着贫穷破败气息的杂乱之地。

原本驻地门前不大的一片空地上,因为太久没有整理过,已经坑坑洼洼。

掺着废旧机油似乎将彻底干涸却仍未干涸的积水,就那么黏糊糊油腻腻的躲藏在在门前难得见阳光的阴影低洼处。

门前杂乱的分布着一些被从废弃窝棚上吹落的锈蚀铁皮和其他诸如此类的废旧物件。

一块隆起的脏兮兮的铁皮下,还伸展出一只锈蚀出孔洞的金属臂膀。

臂膀前端的一只手徒劳的张开着,略微卷曲了五指的掌心朝向天空,似乎在向天空乞求些什么。

那应该是一具被拆除了包括核心处理芯片等所有有用物件的探索者机体空壳,随意的被人扔在路旁,不知是谁随手扔了块铁皮去遮挡。

按城邦秩序局的尿性,原本是穷苦虚无混迹的贫民窟窝棚区,也不至于会乱成这种模样。

但几年前城邦秩序局的铁腕局长彭比特不晓得为何突然消沉起来。

城邦秩序局内部对权力展开了一系列纷争,对各城邦的约束力开始下降。

外面经常会有人类活动的区域还好,但这种少有人来的窝棚区死角,就不受控制的肮脏污秽起来。

虽然听闻后来彭比特最近又振作了精神开始收束他们局内各种势力,但有些东西一旦放松,再严厉起来就难了。

各城邦纯虚无活动区域,大概除了稻香城,现下大多数已经都是这副模样了。

在棘齿之花驻地的大门外,也只有经常行走的用足迹踏平的一条窄道还显得干净。

而这**个身影,就分布在这条窄道上。

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拥在一起回来的诸多探索者机体,目光却并不看向他们,反而自顾自的研究着周围的地面与垃圾。

“咦?你们怎么来了?”波利欣喜的迎上去:“哈哈哈今天又平了,没我们出手,连续两场不败,这是多久没有的事儿啦。”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迎接他的是所有人冷冷的目光,波利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额前的脏布条,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的不晓得说什么好。

“进去再说吧。”一路上一直没说话的简卡罗接口答道。

然后他默默转身,用手指伸出的接口对接了门前的程序锁,打开了那两扇涂装着棘齿之花由棘爪与齿轮拼凑成的巨大的花朵形状团徽,却因为太久没有补涂装而处处显露出锈蚀痕迹的钢铁大门。

大门沿着导轨缓缓的自动打开,发出长期缺乏合理保养的,吱吱的犹如铁锹刮在石子上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简卡罗不发一言,率先走了进去,那**个身影紧紧的跟随着,下来是波利招呼着大家:“赶紧去休息,明天没人带也要自觉训练的。”

响虎还抱着莫尔蒙带核心处理芯片的半截探索者机体,闻言答了一句:“我去维修间给莫尔蒙修下机体。”然后匆匆的就走了。

抱着其余残缺肢体的吉姆尼,也只好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零废件示意了一下,跟着过去了。

其实响虎状态也不好,但是他是被斧头劈砍颅部的伤害,基本连接上几根主要线路,再随便找些东西固定在颈部的话,短期活动下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而莫尔蒙,则是上半身的机体差不多被打烂了。

棘齿之花并不像大多数格斗团那样备有充足的备用机体,在结束格斗后可以将机体受损的人员核心处理芯片直接插到备用机体中。

因为不知道会废弃几具机体,以他们的预算,只能是打完之后根据需要再去找维修或制作新的探索者机体。

不然光备用机体占用的资金,对于棘齿之花就是一大笔支出了。

但以响虎用腐海材料都能制作出探索者机体的水准,用捡回来的元零件与制作缓冲盾的剩余材料,不考虑格斗的高强度的话,暂时让莫尔蒙活动起来却不算什么问题。

他之所以顾不上藏匿自己的机械维修技术,其实也是因为内疚,想尽早跟莫尔蒙说一声抱歉。

再说他觉得以自己设计制作缓冲之盾所表露出的水准,这些东西也基本不用藏了。

“咦?你小子还会维修机体?”波利却后知后觉的惊奇出声。

声音惊动到原先以亚洲蹲姿态守在门口,现在却是在跟随简卡罗走入棘齿之花驻地**具探索者机体队尾的那具探索者机体,他默默回头看了响虎一眼。

“波利,你也给我过来。”然而队伍中一个女声却厉声喝道,波利也只有唉着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着简卡罗他们过去了。

在他们身后,棘齿之花驻地的两扇大铁门再度带着吱吱的金属摩擦声响,缓缓沿着滑轨关闭,将两瓣儿半圆的棘爪与齿轮拼凑的花朵,恢复成完整。

……

棘齿之花鼎盛时,简卡罗原本在壳阳梦境系统内,是拥有住宅的。

但随着棘齿之花陷入困境,简卡罗所有其他的产业,都逐渐出售换成资金投回了棘齿之花。

他也再没有进过壳阳城的梦境系统,因为支付不起原来认为是小钱的费用。

哪怕够给棘齿之花多买一个零件的钱,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小钱。

反正原本都是得自棘齿之花的财富,重新投进去他并不心疼,他心疼的是棘齿之花看不见希望和转机。

现下的简卡罗,并没有单独在棘齿之花的驻地辟出一间自己的住处,而是在原本的资料室添置了一个机体柜。

走入堆满各类存储芯片及读取与代入感受设备的资料室,那个竖立在墙角的机体柜,就是他每晚休憩的所在。

简卡罗经常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自己会接入翻看这些资料。

那些只是单纯的格斗资料,以他并不高的机体格斗天赋,其实看不太懂。

但每次代入体验那些酣畅凌厉的胜利,体会每次扬眉吐气的突破困境,他似乎都能重回当年的辉煌时光,感受到震耳欲聋的为他们的呐喊声与喝彩声。

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格斗资料内所有这些庞杂的信息其实都并没有记录,除非当场的看台因素影响了比赛,就像今天这样。

走入这件资料室,所有的人都肃穆起来。

他们曾经获得的荣誉与奖杯,都封存在格斗场里那间他们已经没有资格使用的专属备战室里,只能购票参观的时候能进入观赏。

但这些存储着他们每一场格斗的资料室,也存储了他们所有过往的战绩和对荣耀的记忆,对他们来说比奖杯更为重要。

穿过一排一排严格按照规则摆放储存着格斗资料芯片的收藏柜,走到资料室最尽头的地方,简卡罗转过身看着他们:“那么,来吧,你们想说什么?”

他是棘齿之花唯一的实际所有人,这是他自己的格斗团,他尽可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和交代什么,他大可说一句管你们p事。

但对于面前的这些人,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清楚,那些自己觉得自己拥有向他发泄怒火的权力,觉得自己的记忆与怀念和情怀被他摧毁了,可以用管你p事来答复的人,没有一个在这里。

棘齿之花并非只是实物意义上的一个拥有格斗场预备赛资格的格斗团,并非只是是实际意义上归属他所有的那些格斗奴隶所组成的团队。

甚至并非只是可以附着于面前的这些格斗资料上的那些过往与辉煌,并非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驻地,并非是那些喜欢过支持过甚至现在还怀念着这个名字的那些人心中的支持喜欢与怀念……

它还是很多人一起创造并共同拥有的那些过往与记忆,很多人至今仍为之付出和拼搏的信念。

对,很关键的一个词是至今,他面前包括波利在内的这十个名义上已经与棘齿之花毫无关系的虚无,仍持续为棘齿之花付出着。

那些自以为自己是一份子,自以为自己有权愤怒,自以为自己的支持喜欢与怀念重要的家伙,简卡罗毫不在意。

但他不能不在意不介意眼前这些虚无的感受与想法,哪怕不冲他们对棘齿之花的情感,只因为他们继续的支持与付出对棘齿之花的重要性。

这么说或许功利且冷血,但简卡罗不在乎,尽管他更看重的或许是让他们继续付出的那份在意与关心。

所以,这群人的责难才是他真正需要面临的难关,应该承受的东西。

“不是没输吗?就是点嘘声,何必这样子?”波利打着圆场插话道。

他隐约有点明白了什么,但其实仍旧是什么都不明白,毕竟他是真的除了格斗与胜负很少考虑其他。

“闭嘴,你这个白痴,这就是你对我说的惊喜?”鲁娅再度朝他厉声喝道。

波利乖乖的闭上了嘴,鲁娅虽然是女性虚无,但当年可是跟查索迪亚有过亲密关系的虚无,无论从实力还是资历都是他们这帮虚无名副其实的大姐头。

“不是我们要说些什么,而是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么?”鲁娅显然掌握着这群人的代理话语权,她冷冷看过去:“简卡罗,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简卡罗沉默了一下,低下了头:“就是想试试,这样胜算大一些。”

鲁娅仍旧冷冷的看着他:“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我们,别以为我们骂你一顿发泄完怒气就完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她的意思是,他们再不会像上次因为与他经营方向的争执一样,即使离开了依旧挂念着在意着棘齿之花。

如果简卡罗没有像样的交代,或许这次是他们从情感到记忆与简卡罗控制的棘齿之花彻底的割席。

简卡罗苦笑一声:“上次我选择坚持荣誉与传统的时候,你们反对并选择了离开。而这次,我选择的是生存和重新崛起的希望,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第14章 听简卡罗讲那过去的事情

“你知道并不是这样”一时间,鲁娅竟不知如何回答简卡罗。

他们每一个,曾经身为棘齿之花格斗团成员的每一个,都是作为虚无奴隶被简卡罗买下来,然后给予自由身份的虚无。

即使那都是他们给简卡罗带来了远超于购买自己的回报之后。

离开的有些人或许会觉得,我已经给出过回报了,所以并不欠你简卡罗什么。

而在场的这些人却清楚,简卡罗并没有义务这么做,即使他们为简卡罗争取来再多财富,简卡罗也并不曾允诺一定要赠他们以自由。

他们是在以奴隶的身份,为简卡罗赚取财富,并不能因为这些财富是他们赚来的,就以为自己为自己购买回了自由。

如果离开棘齿之花,离开属于简卡罗的这个格斗团,很难说他们能赚取多少财富。

这甚至是被离开却仍旧从事角斗士职业的那帮人证明了的。

以曾经棘齿之花成员的名义和自由的身份,他们都获得了之前远超于简卡罗给予的收入。

但他们并没有为录用他们的格斗团,带来如他们在棘齿之花那样大的收益,就逐一因败北而被挂在了荣耀墙上。

更何况,就算有明星角斗士获得自由的传统,那也不过是每只格斗团最多两三个自由角斗士。

像如今实力最强的钢铁风暴,甚至到现在,都只有诺丁亚尔一名自由角斗士。

今天到场的众人,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资格配得上简卡罗曾经执行的,只需累积获得二十场格斗胜利,就能够获得自由的待遇。

所以他们心底里,对简卡罗其实一直是怀着一份尊敬、感恩和内疚的。

正如当年那场纷争留下的那些老伙伴们指责的,他们滥用了自由,背叛了简卡罗的信任,虽然简卡罗一直没有这么指责过他们。

鲁娅并不那么觉得,说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自由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用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么?

她不想被挂上荣誉墙,并且永远没有被取下来的机会,与她一起离开的这帮人都是为此而与简卡罗争执的。

但争执没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为了自己的命运,使用简卡罗给予的自由,不恰巧是不辜负他给予的自由么?

查索迪亚与简卡罗都说过,真正的角斗士应该不仅敢于与场上的对手格斗,更应该勇于与命运搏击。

鲁娅认为,简卡罗就是因为希望棘齿之花中的角斗士,都是敢于与命运搏击的勇士,才会给予他们自由。

那么在那种时候,离开,就是她选择的与注定的命运搏斗的方式,即使那样做加速了棘齿之花的衰败。

她反而觉得,留下的那些伙伴,那些在简卡罗的一意孤行下最终因为落败而挂上了荣誉墙的老伙伴们,反而在获得身份自由的同时,却丢失了心灵与精神的自由。

他们有很多人也知道,按简卡罗的做法必然会遭遇这样的结局,但他们仍然坚持着追随与执行简卡罗的错误决策。

鲁娅认为,那才是辜负了简卡罗给予的信任与自由,因为她相信,简卡罗给予的自由并非是希望奴役他们的心灵。

鲁娅认为真正对得起简卡罗的方式,就是在他可能犯错的时候,能够有勇气反对,以及甚至在他将棘齿之花带向灭亡的时候,为棘齿之花留下种子吧?

所以今天过来的他们,在鲁娅看来并非是诘难简卡罗,而是希望听到他的理由,然后用自己的判断与态度成为他的参考。

“今天在他们摆出盾阵的时候,诺丁亚尔告诉我,他一直不是太看得起我。”简卡罗却并没有继续鲁娅提出的话题,反而开始说起了别的:“知道么?我其实自己也一直不是太看得起自己。”

他看向鲁娅他们:“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你们,羡慕你鲁娅,羡慕伯维尔,羡慕波利……,而我最羡慕的,其实是查索迪亚。”

“我记得告诉过你们,被你们当做玩笑的话。当初我来到壳阳城的时候,其实是想成为一个像曾经的你们那样的角斗士。”

简卡罗惨然笑了一下:“然而,我并没有天赋。”

他打断了张嘴想说话的波利:

“波利你不用讲那些鼓励像你一样笨拙的孩子的话来安慰我。因为我很清楚,你们说的没天赋,其实是不努力就不会呈现的天赋。而我,则是连这种天赋都没有。”

这其实是件悲哀的事情,人人生而平等不过是精神属性上对弱者的安慰,这世界从来都不曾真正平等。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可能拥有财富;而有些人,则需要拼命的努力拼命的积累,才能积攒下财富,然而这两者都是幸运的。

因为还有大多数的那些,就算他想尽一切办法尝试一切可能,无论运气也好实力也好,甚至思考与思维方式也好,最终都并没能让他们拥有财富。

对于那些人来说,仅只是相对体面的活下去,已经需要竭尽全力。

那些天生就拥有财富的人,和那些努力就能获得财富的人,或许会居高临下的审视他们批判他们,说他们不过是因为不够努力或者说总是以错误的方式努力。

但其实,我们不能不承认人与人很多时候,存在智商情商性格乃至运气等等方面的差异。

让我们把财富替换成格斗能力,替换成学习知识的能力甚至替换成交往异性的能力,这个道理都依旧存在。

我们并不是在鼓吹听天由命的随它去,因为如果不去尽力的拼,你其实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没有那种通过努力就可以实现的天赋。

只是请不要相信那种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鸡汤,请清醒的意识到就算你拼尽全力也存在不成功的可能。

别把成功想象成只要企图心足够就能轻易实现的那么廉价的东西。

你需要去懂得拼命之后仍可能得到最坏的结果的道理,做好准备坦然面对它,并在接受它之后仍然能够愉快的进行人生。

人所谓的成熟,其实从来都不是变得有多行,而只是不再挟梦想与愿望一意孤行,能够在自己最渴望的事情上真正面对自己的无奈和无能为力。

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而是用无数希望憧憬向往绝望与崩溃全部碾碎搅拌成的一种清醒。

简卡罗真正的成熟,其实就是从放弃成为角斗士开始:

“你们并不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像奇酷拉那样的掮客。”

“至少做跟格斗相关的事情,那让我在那个时候能好受点,但就算掮客,我也做得相当失败,因为可能你们也发现了我对评判角斗虚无,其实没什么眼光。”

众人沉默,伯维尔却忍不住插嘴说:“谁说的,至少你发现了查索迪亚。”

简卡罗笑了,他那平淡无奇的仿生面孔在那一刻居然有荣光换发的意思:“对啊,我发现了查索迪亚。很多人说我做的唯一厉害的事情就是发现了查索迪亚。”

“一个失败的掮客当然总是在底层混,勉强能保证自己的能源罢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查索迪亚的。”

“他当时弱到不行,谁都打不过。而且只会一根筋的简单粗暴毫无技巧的攻击,怎么学都学不会防守。到最后他都没学会,不过是你们总在帮他防御。”

他再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在场的所有有仿生面容和没有仿生面容的探索者机体:“那就是你们后来所谓的棘齿之花的风格。知道么,我一直觉得还是他最初弱那套弱到不行的打法,只是变厉害了而已。”

鲁娅他们稍稍骚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太满意简卡罗对于查索迪亚和棘齿之花闻名格斗圈的风格的论述,但他的确又是有这么评价的资格的。

“连当时像我们这样的格斗团都不愿意买他。但就跟命中注定一样,我不晓得怎么就相信他以后一定会特别厉害,所以到处推销他,然而都推不出去。”

“遇见他之后,我好像连运气都变好了。刚好几个打过几次交道的人类一时兴起想组一个格斗团,我恰巧在现场,他们顺手就交给了我。”

“然后当时第一件事我就买下了查索迪亚,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他唠唠叨叨的说到这里,除了伯维尔那一次插嘴,居然也没人打断。

这些事情作为棘齿之花的元老,他们隐隐约约的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听查索迪亚和简卡罗详细的讲述过。

简卡罗仍旧在笑,似乎沉浸到了过往里:

“你们背后也跟别人议论过吧?我运营格斗团不行,管理资产不行,挑有潜力的角斗虚无不行,跟管理委员会打交道不行,能有点成就完全是攀上了查索迪亚。”

“所有人都经常用在我身上的史前俚语怎么说的来着?坐在风口,猪也能飞上天。查索迪亚就是风口,我就是那头猪,他们说的是对的。”

“可猪毕竟是猪,飞上天是会怕的啊。”

“我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所以一直心里没底。查索迪亚跟你说过为什么你们胜场差不多我就会给你们自由吧?”他这次问的是鲁娅。

鲁娅点点头:“他说你告诉过他,给我们的自由,其实就是给我们反抗你决定的权力。”

“是因为我怕我犯错把你们都搭进去,乘着自己还能做决定,只要你们出色一点就让你们自己负责自己。”

简卡罗居然有一点小得意:“知道么?我根本不是什么仁慈或者是宽厚什么的,是当时压力太大,我一想到什么都要为你们做决定就完全睡不着觉。”

“再后来,查索迪亚厌倦了格斗场的生涯,说要出去看看。即使心里再不愿意,我也不可能阻挡他。”简卡罗收敛了笑容,开始面色晦暗下来。

“我当时很混乱,之所以那么固执的坚持生死斗,其实的确有自暴自弃的意思。反正当时团里能出场的角斗士差不多都是自由虚无,我想让你们自己决定。”

“这件事上,我的确对不起跟随我的马特尼尔他们。但幸好你们离开了,不是吗?”

鲁娅这个时候却插嘴道:“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我当时的确是那么想的。只是,那真的是他们的想法么?他们或许只是出于支持我的动机吧?”

简卡罗却并不接受,他似乎也借着这次讲述在清理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再后来,棘齿之花到现在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不再固执于生死斗,也却是没有适合生死斗的角斗选手了。”

“知道么?跌到最底层的预备赛的时候,我并没有表现的那么难过。我反而觉得轻松了,似乎这才是我能掌控的我应该待在的位置,我的努力才真的能有作用。”

“我以为自己搞得掂,不再用靠任何人。我也以为自己没有太大的志向,能维持一只预备赛格斗团就满足了。”

他看了看在室内的所有人,连眼神也开始黯淡:“结果到最后,还是要靠你们回来帮忙才能支撑下去。”

“里修斯没来么?看来他是彻底厌憎了我们么?”他扫了一眼,却发现他觉得应该出现的人少了一个,于是紧张起来。

“里修斯今晚有自己的事情,叮嘱过我过程录像给他看,他没什么要问的,却也觉得你需要给个解释。”

伯维尔干巴巴的答道,简卡罗的这番对自己内心的剖析着实有点惊到他们了,太多他们意外的信息。

“嗯,那我继续给解释。”简卡罗再次病态的笑了笑:“知道么?我们经常说人类都是喜怒无常难以琢磨,我们虚无何尝不是。”

“到得这一步的时候,我又突然不甘心起来,我整晚整晚的在这里代入翻看你们过去的影像资料,回忆你们过去的意气风发。”

“我以为我在报复查索迪亚对我们的舍弃,毁掉的是他一手创建的东西,却没想到他根本没那么在意,而我忘记了那也是我有份参与的东西。我以为猪就应该脚踩在地上,却忘了在天上飘久了,猪也不再习惯烂泥地……”

“你是说,你当时是故意想毁掉棘齿之花的?”霍的一声,他前方一名仿生面孔上刻意做出一道横跨面颊的伤痕面容刚硬探索者机体突然站起。

简卡罗嗦嗦说了那么多,他其实没太听懂他弯弯绕绕的意思,总之就是承认自己没有罢了。

但最后这几句,他终于抓住了重点。他一直视为最珍贵的记忆的东西,居然是被眼前这个人刻意毁掉的。

“罗尼洛里,你先别激动,听他说完。”他身边有伙伴赶紧拉住他。

“是,是故意的。”简卡罗却平静的看着他答道。

第15章 关于风格和财富的的关系

他低下了头:“虽然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但现在回想的话,我当时的确意料到这样会毁了棘齿之花,可这并没有让我改变想法,反而让我更坚定。”

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会偶尔想起,却从未深入的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话。

这个晚上,这个他意料之中会到来的晚上,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任何说辞,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

当他开始诉说的时候,很多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似乎是深思熟虑,但他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罢了。

他自己内心未必没有怵然而惊,原来当时我是真么想的吗?有些事情,如果你不事后去整理,就算是当事人,本来也未必会明白自己的想法与动机。

很多事情,做的事后根本来不及思考,近乎本能的。

罗尼洛里又挣扎起来,他很想把自己的拳头送到面前这个承认自己毁了棘齿之花的废物的脸上。

他们很多人,都是被清除了显性记忆之后进行格斗培训的,这似乎是一种惯例,因为据说没有记忆的人会更专注于格斗。

对于这样的他们,棘齿之花并不是他们曾经奋斗拼搏并享受过荣誉的地方而已,这个名字承载的,是他们精神的归宿与故乡。

如果因为不可避免的原因,那名为故乡的地方在时光和岁月的侵蚀下逐渐颓败与消失了所有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或许谁也会无可奈何的接受。

但当你得知它的变化与消失是某人蓄意的所为,那原本找不到出口的怨愤就顿时寻得了对象,汹涌着等待发泄。

罗尼洛里秉承了棘齿之花老一辈的一贯特性,冲动而鲁莽,他不打算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闹了罗尼洛里。”出头的又是大姐头鲁娅,她横了一眼罗尼洛里,于是后者愤愤然停止了挣扎,却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不用刻意刺激我们,简卡罗,你并没有。”鲁娅转头面对简卡罗,眼神中却是怜悯:

“你当时根本就是乱了方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因为心虚而格外固执的坚持原样而已。”

“你可能真有过那样的担心,却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而已。棘齿之花毕竟是你的,你也没有蓄谋蓄意去那样做的心思与心机。”

鲁娅垂下眼帘:“所以别试图欺骗我们。简卡罗,更别试图粉饰记忆欺骗自己,你是个连蓄谋作恶都缺乏勇气与心机的人。”

简卡罗似乎有一些困惑,他愣愣的问鲁娅:“我没有么?”

然后他又环视众人,再次问道:“我没有那么做吗?”

鲁娅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简卡罗,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你没有。简卡罗我们今天过来并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你是不是……”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做什么其实都真正考虑过后果。或许正如你所说的吧,我是个连蓄谋作恶都缺乏能力的人。”简卡罗却不理她,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罗尼洛里终于安静下来了,他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简卡罗似乎是因为内疚而把自己说成故意毁掉棘齿之花的元凶。

简卡罗并不那么觉得,他其实很难说有什么内疚,有些情绪包裹着太多太多的成分与杂质,没有人能分得清楚。

“从那时起我一直混乱到现在,但刚刚,跟你们说起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从来没有在乎过你们所在意的什么狗屁风格。”

“只是刚好查索迪亚那么打,你们也跟着那么打,然后我们一直在赢,所有人提起我们都会想起它,所以这种打法就成了棘齿之花的风格。”

“你们所在意的风格,在我看来,就是个这样子的东西。”

一群人于是陷入了沉思中,似乎,也真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伯维尔皱着眉头的开口:“那毕竟是查索迪亚和我们一起给棘齿之花留下的痕迹,是我们在棘齿之花存在过的证明。”

“证明?痕迹?”简卡罗瞪大了眼睛:“你们已经选择离开了,我不知道你们还想向谁证明什么?或者说要谁向你们证明什么?”

“你们有你们的记忆,所有提起棘齿之花的过去的人都无法避免提及你们,还不够么?你们还需要现在的角斗士们按照你们的方式去赢得胜利?如不然就要反对与责难?”

伯维尔求助似的看向鲁娅,但鲁娅却没有吱声,自顾自的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想说那种风格,是查索迪亚和你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对么?我很感谢伯维尔没有用财富这个词。可是财富是什么?能用的才是财富,没用的就是枷锁和负担。”

“棘齿之花已经在预备赛坚持了你们所说的风格十几年了,结果是什么?获胜成为越来越艰难的事,所有的人都能根据风格猜到我们下一步的动作,我们还要坚持么?”

他突然激动起来,看向众人:“你们觉得,还要坚持和继续么?”

“棘齿之花对于你们,是放到床头的动态镜框里可供怀缅的画面,是应该供在橱窗里证明自己曾经的辉煌的奖杯,是你们偶尔想起就觉得光荣的过往。”

“你们持续的帮助,其实或许并不是为了帮棘齿之花,而或许只是用这种行为来联系和缅怀自己曾经的过往。你们没那么在乎棘齿之花还在不在,还能不能再次辉煌。”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让它保持着你们曾经留下的痕迹消亡了,你们也能安慰自己一句说我尽力了。”

“可我不一样。”简卡罗指着自己:“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而我,棘齿之花就是我的全部,就算是我曾经毁了它。可我不甘心,我想让它再次好起来。哪怕赌上它继续存在的可能,最多它如果消失我跟它一起消失。”

“但你们现在却来拦阻我,因为觉得我在毁掉你们留下的风格?那种只是因为查索迪亚带领你们使用所以固化下来了的风格?”他有些癫狂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有波利有点委屈的嘟囔着:“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们……”鲁娅有些异常艰难的答道:“毕竟已经离开。的确没有查索迪亚的带领,就算我们全部回来也无法复制之前的打法。”

她当然清楚,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不清楚的人不会在以前的那场争执中离开棘齿之花,那么今天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只是棘齿之花的风格还是他们在意的东西。

但正如简卡罗直指人心所说的,他们之所以坚持,之所以在意,或许真的是就算离开了,也想留下的人继续以他们的方式战斗吧。

他们原本可能会恼羞成怒,但现在他们却都沉默着,因为简卡罗之前那段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剖析,到剖析他们的心理时,他们竟无力反驳。

“但你确定,改变风格后,棘齿之花能够再次崛起么?”她直视简卡罗,眼神出奇的锐利。

“我不确定。”简卡罗答道:“其实直至今天以前我仍旧是像你说的那样,浑浑噩噩近乎本能的在做着眼前的决定和选择,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太长远的事情。”

“对了,你们知道查索迪亚离开的真正原因么?”他抬起头有些乞求神色的鲁娅:“他告诉过你原因么?”

鲁娅一愣:“他不是说,厌倦了在格斗场日复一日的日子,所以想出去看看么?”

简卡罗低头叹息:“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的,原来他也没有告诉你。可今天诺丁亚尔跟我说,他知道查索迪亚离开的真正原因。”

关于查索迪亚的事情,终于引发了一直沉默的众人的话匣,于是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过来。

“他为什么会知道?乱讲的吧?”

“应该是查索迪亚告诉他的,查索迪亚的确挺喜欢那小子的。”

“离开前查索迪亚的确跟诺丁亚尔走的挺近的。”

“不会有什么隐情吧?谁能逼查索迪亚离开?”

“没人说逼,人家说的是真正的原因。”

“先都住嘴。”鲁娅先前一声什么原因的问句被淹没在这场呱噪内,她于是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嗓子,大姐头的威严发挥了作用,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他说是什么原因?”鲁娅皱着眉头问简卡罗。

“不知道,他说等我们有资格跟他打一场他再告诉我。”简卡**净利落的答道。

“那我们……直接问查索迪亚不就好了?他总得跟简卡罗联系吧?”波利忍不住插嘴。

“没可能的。”鲁娅答道:“查索迪亚那个别扭的家伙,他如果没有告诉我们而只告诉了诺丁亚尔,我们问他也不会说的。唯一得到答案的方式就是诺丁亚尔转述。”

简卡罗点点头:“他的确是那样一个本来脑子简单却总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诺丁亚尔告诉我,查索迪亚说他认为,棘齿之花真正的财富不是他,不是他的风格打法,而是我的执拗以及对他的信任。”

鲁娅他们又默然了,因为这话虽然没有跟简卡罗说过,但查索迪亚倒的确跟他们提过。

只是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查索迪亚出于简卡罗对他简拔于微末的感激,而说出的一些谦让之言而已。

但如果他特地跟诺丁亚尔提起,那似乎就不是谦让了。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们提起过去,也是因为被诺丁亚尔的话提醒了,我本来已经很少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毫无才能,只是幸运的遇上了查索迪亚。我也一直以为巷狐那小子还远远没到上场的水准,就被我固执的替换掉卢卡斯安排上场,是因为对查索迪亚的信任。”

“可今天我回头想想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当我看见巷狐的时候,我似乎有遇上查索迪亚时候的感觉,就那么毫无理由的觉得他一定行,我可以把所有希望都丢到他身上。”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也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像遇上查索迪亚那次一样幸运。可是既然查索迪亚认为我的才能就是我的执拗,我想再试一次。”

他再度看向鲁娅他们:“所以,即使你们所有人反对我也想试一试,就像之前所有人都说查索迪亚的格斗技太简单粗暴一样。”

“在谈话之前,我还担心和害怕从今天起,你们都不愿意再为棘齿之花提供任何帮助。那样只靠我自己,我怕维持不下去。”

“可现在就算你们拒绝再为棘齿之花伸出援手,我也想试一试,只依靠他的话,能不能行。”

“所以,你不可能答应恢复和保留之前棘齿之花的战斗风格了?”鲁娅问。

“不可能答应,我曾给予过查索迪亚所有的信任,我都会给予他。所以我不可能回去限制他的战斗风格。”

“即使我们真的不再提供任何协助?”伯维尔追问。

简卡罗点点头:“即便如此。奇酷拉说愿意在不影响我对棘齿之花的操控的前提下给我资助,我想,这样子应该可以支撑吧?”

“你疯了?”鲁娅却急了:“奇酷拉的投资是可以轻易拿的么?他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

“可是如果离开你们的协助,除了接受他的投资,我又有什么办法?”简卡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所以表决吧,愿意继续提供协助的人可以留下,不愿意再继续提供帮助的人我想简卡罗和大家也不至于会怨恨,做自己的决定就好。”

突然想起的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莫文吉大人?”原本或坐或站或蹲在地上,或斜靠着装满影响资料芯片的排柜上的虚无们齐齐的站起了身。

他们有些恭敬的面对着那个在他们毫无觉察的时候到来,一直在最后排某个资料柜的阴影里隐藏着自己身形的探索者机体。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专门跑一趟,我可从来没有机会听到简卡罗这么深刻的剖析自己呢。”来人微笑着。那是棘齿之花一直以来名义上的主人,身为人类的莫文吉。

第16章 那些夙愿得以实现的曙光

莫文吉就是最当初倡议成立棘齿之花的五个人中的一个。

也是他,在棘齿之花风生水起的时候,鼓励着简卡罗一份一份的从自己的朋友们那里回购了棘齿之花的股份。

至于他自己的,原本简卡罗之所以能有回购棘齿之花股份的资金,就是因为除了经营股之外,他赠送了自己所有的股份给简卡罗。

他和简卡罗并没有那么亲密,但反而跟格斗团里的每个曾经的角斗士都非常熟悉。

棘齿之花有曾经有一个传统项目,就是陪莫文吉训练,基本上每一个曾经棘齿之花的选手在获得出场资格之前,都经历过一段把莫文吉揍得落花流水的日子。

他近几年不是太来,是因为能揍得过他的基本也就是迪亚亚尔和莫尔蒙了。

但这两个需要上场格斗,因此有自己的训练项目要做,没有时间陪他打没有锻炼效果的格斗练习。

莫文吉很有分寸,从来不影响棘齿之花的运作,而只是一直默默给予他们支持。

就连查索迪亚最后捕奴团的所属权,其实也挂靠在莫文吉的名下。

虽然格斗技巧烂到没眼看,但这个男人是真正不带任何目的热爱这项运动的,比棘齿之花里的任何角斗虚无都热爱的纯粹。

也所以,每个在棘齿之花待过的家伙,都对这个人有一份格外的尊敬。

“那关于棘齿之花彻底更换风格的事情,您怎么看?莫文吉大人。”伯维尔转而开始询问莫文吉。

简卡罗有一些紧张,他虽然不知道如何说服面前的这些人,但实际上他从来未曾想过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莫文吉不一样,莫文吉如果反对,他就算再坚持,也需要出一些变通的法子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

莫文吉有点悠闲的用手指在自己右前臂镶嵌的宝石上敲击,似乎在审视这款产自稻香城的最新款臂饰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花那么多钱:“别问我啊,我的意见不具参考性。”

他有些玩味的笑着:“毕竟有没有查索迪亚,棘齿之花名义上都是我的格斗团,我可不想真的只做个挂名的所属人,我逃不掉的。可你们不一样,你们给予棘齿之花的所有支持与帮助都是出自自己的感情,需要你们自己慎重考虑。”

简卡罗松了一口气,莫文吉虽然说不表态,可实质上已经表态了,结果比他想象的更好。

其实就算已经不太过来棘齿之花了,莫文吉每月还是会按时支持一笔并不大的款项给棘齿之花,按他的说法他是在为自己的爱好买单。

但那笔款项的数额并不算太大,否则棘齿之花也不至于堕落到如今的局面。

但没有人责怪莫文吉,因为按照通用的代权规则,他只是棘齿之花名义上的主人,对棘齿之花并没有任何义务。

简卡罗隐隐约约懂一些莫文吉的意思,他并不是吝啬于用自己的财富支撑起棘齿之花。

但他不想破坏棘齿之花的独立性,不想棘齿之花因为有他的支持而不用面临任何困境,而成为他的玩物。

所以,他只做有限而且绝对不占决定性意义的支持。

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人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鲁娅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

“如果查索迪亚离开这里有什么真正的原因,我一定要知道。所以抱歉,就算它彻底换了风格,我也选择继续支持棘齿之花。”

她转头看向简卡罗:“但如果按你的决定变化完风格之后,如果不能实现诺丁亚尔的要求,按你说的你会随棘齿之花一起消失,这种消失我希望是由我来动手。”

“我有点不明白。”一直状态外的波利却在这个时候发言了:

“你们在说什么换风格?迪亚亚尔他们不还是原先的战斗风格吗?我们不是只是找到了在查索迪亚还在的时候就想实现的战术变化吗?”

他的话倒一定程度上的确是真相。

在棘齿之花鼎盛的时期,查索迪亚也一直在尝试在棘齿之花中融入战术变化。

但他的个人风格太过鲜明,几乎所有的战术变化都很难与他兼容,所以尝试到最后棘齿之花的战术风格仍旧只有一条:随时全力配合最强攻击手的攻击意图。

但波利显然不明白,如果在查索迪亚还在的时候,完成这种他们一直寻求的变化,那叫做对战术的丰富,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在查索迪亚离开以后,如果再对他留下的这些风格去做根本性的变化,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种背叛了。

“打成这种猥琐的样子,你怎么敢说风格没变?”罗尼洛里是个急性子,瞪着眼睛就冲波利去了。

“可是防守啊,我们以前不怎么用防守的,以攻对攻就好了。”波利委屈了:

“但现在迪亚亚尔他们不是没有这个实力么?当然要用别的方式防守。但迪亚亚尔他们开始攻击的时候,不也还是以前的风格么?”

已经做完决定,彻底放松下来的鲁娅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其他人在讲感情与传统,可波利却还在根据需要讲战斗与战术,完全是鸡同鸭讲。

但波利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以他其实不太灵光的脑子与其实并不算高的天赋,如果去分神理解什么情怀传统感情之类的东西,大概也没有能力与他们并列了。

“别说了波利,你不明白的。但你还是会继续帮忙棘齿之花的对么?”鲁娅阻止了波利的继续较真。

“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呃。”伯维尔接话了:“我用虚拟直播看了这场格斗,波利一说我倒觉得,那帮小子真的进宫起来的时候,还是我们原先打的那套东西。”

这其实是废话,无论迪亚亚尔、莫尔蒙还是库卡、福安,包括响虎都是他们原本那套体系里头培养出来的。

排除战术的因素,其实包括防守打法中的配合套路,也都还是他们原本的那些指导思想,这些根本不可能短期发生什么决定性的变化。

但以最强攻击手的攻击为指导的战术内核变了,随着新战术的适应性变化,这些其实迟早都会变。

以盾阵现在的战术模型来说,并不再是指哪儿打哪儿的主动压迫性打法,而是通过各种带着陷阱的防守来制造对方的阵型漏洞,然后针对漏洞施加最强攻击。

表面上看,持盾手全力阻挡对方的支援,游击手配合强攻在最短时间内拿下主攻对象,这是他们的惯用路子,只是用持盾手替换了之前风格里的攻击纠缠而已。

但这只是在整场比赛决定性机会出现的某些时刻而已,大部分时间他们实际要变化成用走位、陷阱去分割对手,这就是差别所在。

可这种说法,却为气势汹汹来问责的众人提供了一个妥协的台阶,这就是伯维尔的目的。

“我倒觉得,这种做法好像是在我们原先的风格外面包了一层迷雾一样的东西,在迷惑对手降低警惕性之后露出獠牙一击致命,可獠牙还是原先的风格啊。”

既然是做给大家下台的台阶,伯维尔不介意再做的彻底一些。他跟其他人的目的并不相同,他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反对棘齿之花对原有战术风格的改变而过来的。

当年的棘齿之花买来他,就是为了改变简单粗暴的战术风格,觉得攻击力强悍又拥有战术思维的他能为棘齿之花带来改变。

但在查索迪亚的时代,他却硬生生的被带成了做些干扰对方视线,隐藏真实攻击目的,然后为主攻攻击做铺垫的辅攻手的活儿。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足够成功了,但伯维尔并不满足。

他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能发挥自己最大的能量和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自己后来气到的作用不过是属于彻底失败后的自我废物利用。

棘齿之花并非没有战术套路,只不过任何战术套路都不得不变成被动配合查索迪亚的强攻风格而已。

伯维尔其实特别惊喜于现在棘齿之花战术风格的变化,因为在刚看见的第一刻,他就有似乎被捅开了一层窗户纸一样醍醐灌顶的美妙感受。

他似乎找到了他想找很久的,理想中棘齿之花强攻应该应用的方式。

不讲理的压迫性强攻打法容错率太小,一旦留给对手反击的空隙就意味着失败,查索迪亚时代他们并不是没有因此阴沟翻船过。

他脑子中原本只是一直有着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却始终找不到接近的方向。

直到盾战这种棘齿之花原本绝对不会采用,他自己都不曾想不敢想能在擅长攻击的棘齿之花应用的战法出场,才给了他拨开乌云见月明般的的霍然开朗。

他所说的并不是响虎的想法,响虎不过是很初级的想到怎样才能更有效的防守和坑人而已,所有的贡献不过是重盾战法这种思路。

而伯维尔马上想到了用重盾战法,将棘齿之花习惯的暴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击压缩到一点的完整思路。

这才是盾战与棘齿之花的传统风格的完美结合。

伯维尔貌似解释和给大家台阶的话语,也就是将自己对棘齿之花战术的思考,装作揣测和分析响虎的盾战战术思路的样子说了出来。

不说别人,只论波利和鲁娅,只要他这样提过,他们绝对会意识到这样的可行性,并且会忽略这其实是他伯维尔的想法。

他不方便直接说,因为他清楚在查索迪亚离开前他没能提出这套战术变化,那么在离开后再提出,就有点否定查索迪亚的意思了。

他不想被视作背叛者,也不想挑战大多数人的观感,无论是格斗还是日常交际,他都习惯因势利导随大流。

伯维尔觉得,如果他能早想到的话,查索迪亚时代他们都能采取这种战法。

如果把查索迪亚整场的攻击都压缩到一个很短的时间段里集中爆发,那样的攻击力才是真正无可阻挡的。

明明可以集中在短时段彻底爆发的能量,被用于整场压迫,就好像明明可以破甲穿石的能量,被散开用于驱动无数拍打石面只发出声响的巴掌。

查索迪亚并非不能隐忍,只是他在优势状态下向来习惯追求酣畅凌厉。

但在明显弱势的情况下他也会做游走走位以寻求战机,只是这种游走走位在他做来,也总显得侵略性十足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在回避战斗而已。

团队战五对五十对十二十对二十乃至二对二的情况下,与对方人数相等的时候查索迪亚永远认为自己这方更强势。

但是如果己方有持盾手呢?会不会让查索迪亚意识到己方攻击力劣势从而隐忍?

这么想的话,伯维尔甚至觉得,自己连为跟查索迪亚个人风格牢固捆绑在一起的性格因素的部分,都因此找到了解决方案。

再切换到个人战,持盾防守消耗对方然后再风暴般反击的查索迪亚,想想都让人有汗毛倒竖的兴奋。

这套战术当下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盾阵移动速度的缓慢,导致的对手如果避战的话他们会没什么办法。

可伯维尔认为,如果能一直亲眼目睹这套战术不断的在格斗场进行实践,他迟早能找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就算他真的找到了心中一直想找到的那套战术,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也不可能找回查索迪亚再去验证他的想法。

可对于伯维尔而言,这是解开了长久困扰他的心结。

就如同被一个难题困扰很久的数学家,他根本不在乎解开这道题有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不在乎能不能发布发表能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答案。

他原本就计划着装作和大家同仇敌忾的样子,然后设法缓和与缓解大家的情绪,找机会说出他对战术的改进意见。

这套战术还是原先的战术,只是做了伪装和包装而已,这么说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他早就想好的说法。

他并没有想到,不用他刻意去引导推动,波利竟然如此配合的为他引导了话题,所以他笑眯眯的:

“这样的话我当然要帮忙了。真正懂得棘齿之花的人,迟早能看出来我们只是变了形式,真正的风格并没有变,请务必让我看到真正属于我们棘齿之花的战术变化。”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吃他这一套。但伯维尔绝对没想到的是,站出来反对他的人,居然是简卡罗。

第17章 旧城重建中的文化建筑保护

“你别想着把你自己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塞进巷狐的新思路里。”简卡罗一脸警惕的看着伯维尔。

当初对于查索迪亚,他都没有这种程度的维护过,伯维尔一时间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对于简卡罗来说,既然做出了将响虎视作第二个查索迪亚来寄以厚望的决定,他就不希望巷狐的发挥受到任何的干扰。

一直有声音建议查索迪亚改变他自己粗暴简单蛮横凶历的战斗风格,建议棘齿之花丰富打法,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影响。

所以棘齿之花才会有了伯维尔的加入,但是还好结果不算太坏。

简卡罗之前只是在查索迪亚战绩还不好的时候,坚定的支持和相信他而已,对于提出改进意见的声音并没有每一次都做干涉,但这一次却像刺猬一样防范着任何人。

那是他觉得之前查索迪亚的成长,不会受到如此多蓄意的影响。他很担心不能给响虎如同查索迪亚当年一样的成长环境。

对于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楚为什么得来的成功,成功者总是盲目总结经验,简卡罗也是这样,他盲目的想复制查索迪亚的成功。

但响虎和查索迪亚其实是根本并不相同的两个个体。

就如同史前华夏某些知名的企业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规则,而功成名就的人往往总是比普通人更多迷信与禁忌。

很少有人能清晰分析出自己成功的真正原因,再来一次他们甚至都没信心复制自己个人的成功轨迹。

将成功原因寄托于未知会导致迷信行为,寄托于已知则会加强某些其实并不是核心原因的规则的固执坚守与重视。

简卡罗就是在重视响虎成长的不受干扰。

他的警惕固然有担心响虎被干扰影响的因素,但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不太喜欢伯维尔。

伯维尔身上有鲜明的棘齿之花角斗士们的性格印记,看起来豪爽开朗不拘小节,简卡罗却一直觉得他很假。

大部分人都觉得伯维尔没有问题很好相处,简卡罗却觉得那并不是他真实的性格,只是他为融入这个团体而做的伪装。

这么说其实有点冤枉伯维尔又没有冤枉伯维尔,因为伯维尔就是个没什么固定性格特征的人,本来就习惯于做出大家都喜欢和接受的样子。

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与动机,只是过份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观感,所以习惯迎合。

这也是他当年能快速适应棘齿之花的原因,他本人就是这么个适应性非常强的个体。

可这种做法在简卡罗看来,就是假和有心机,他一直因此有些厌恶伯维尔。

伯维尔当然也知道,可也没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为了适应简卡罗一个人的喜好,表现他并不存在的所谓个人真实性格给简卡罗看,而把自己弄成大多数人不喜欢的模样吧?这样才真正不符合他的性格。

“伯维尔没说什么啊?”鲁娅却不愿意了,她与伯维尔关系一直很好,在她面前,伯维尔也并不刻意隐藏自己与大多数棘齿之花的老成员之间的差异。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伯维尔都会为她提供意见,算是她的半个军师。

一样感受到了伯维尔的伪装,与简卡罗的防范与厌恶不同,鲁娅却只是觉得伯维尔着活得太累想得太多。

她清楚伯维尔并没有简卡罗臆想的什么坏心眼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且,在伯维尔的分析下,她发现了原本她有些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棘齿之花变化后的新风格,居然与他们原本的风格之间存在延续关系。

这让执着于守护跟查索迪亚有关的一切的她,觉得好受了很多。只从这个层面她都觉得应该为伯维尔出头,抵挡简卡罗无端的指责。

“对啊,他只是明确说出来了我们原先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的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存在啊。他并没有乱出什么主意,简卡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波利也接腔说话了。

见自己信任的鲁娅和波利都这么说,简卡罗也就不再纠缠。

那么伯维尔说的话真的是没有影响吗?其实并不然。

现在响虎的想法给棘齿之花的战斗风格带来的变化,只是他想到的方面,更多他不曾想到的方面自然还是持续棘齿之花原有的做法。

这就像旧城改造工程,采取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全部推倒重建的方式,而是先只在一些明显感觉到有改变需要的地方进行拆迁重建。

这么建设下去,当重建的利益开始出现,有必要改和没必要改的地方最终都会被推到重建。

即使某些没必要重建的部分,在重建后觉得不太合适,再次推倒按原先的方式再建,建造出来的也不再是原本的建筑,而只是具备相似功能的全新建筑。

伯维尔看似顺应波利的话头,用以缓和原本固执原有风格的大家与铁了心进行变化的简卡罗之间关系的那些和稀泥的说辞,其实却明确以及划定了没有必要改变的部分的作用和地位。

就好像在城市重建过程中,悄无声息的将变革者暂时还没顾上思考要不要重建的一些部分,譬如燕京的胡同、沪市的弄堂、羊城的骑楼等等,划定为了承载重要作用的保护性建筑。

在他的这番表达之后,大抵鲁娅、波利会影响着响虎,习惯性的不再去考虑对这些做修改,新与旧的传承倒的确是固定了沿袭。

而在对难以接受风格变化的即时反感强烈情绪波动过去后,大多数人都是能看得出这部分风格沿袭的存在的。

这也为棘齿之花最大程度的保留某些情怀人群的支持起到作用。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只是顺带的好处,伯维尔并不是为这些而做的那番努力。

他是以远超此时响虎的战术眼光,看出来响虎的那些新思路与原本风格能实现兼容,而且最好去兼容的部分。

迷惑与分割对手的这些战术动作,不过是铺垫,最终决定比赛胜负的仍旧是抓住所创造出来的机会一锤定音的强攻。

但在尝到奇诡路线的好处之后,依照承袭自人类的思维惯性作用,他们都会忍不住在强攻上都要套用变革逻辑,尝试掺杂入奇诡思路。

那却是是毫无意义的弯路,这是对此深思熟虑了很久的伯维尔,可以断定的事情。因为对于强攻,查索迪亚可谓是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所乐意看到的是响虎将注意力集中到连他没想到过的那部分奇诡之处,而不希望他在原本成熟的地方瞎折腾。

也所以,只需要那一番话,他就将这套战术的后续演变纳入了他的思路里。

这对响虎会形成简卡罗所担心的限制和影响么?绝对会,但也绝对是拥有积极意义的影响与限制。

拒绝伯维尔的影响,完全任由由响虎发挥,或许真的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达到伯维尔想象不到的高度。

但更可能的是,走了长时间大量的弯路之后,能到达的是还不如被伯维尔影响的程度。

查索迪亚成长的过程中,从被人虐的菜鸟到格斗场之王,也并不是独自胡乱思索发挥的结果。

他也在有意无意的吸收了很多人的优势,最终形成自己成熟的风格。

简卡罗的反对,的的确确是有些保护欲过盛了。

……

莫文吉无条件支持简卡罗,鲁娅因为想知道查索迪亚离开的原因而选择支持简卡罗,波利原本就对变化风格这种事没什么意见,伯维尔其实真实态度本来就赞同变化。

而在接受了伯维尔的说法后,剩余人员大多数也接受了棘齿之花的变化,但却不是全部。

罗尼洛里为首的几人,拒绝了继续支持棘齿之花,头脑越简单的人往往总是越难说服,因为在他们的情绪里更多的依靠本能而非理性。

“我看了那场比赛,我不觉得那还是我熟悉的棘齿之花。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听到简卡罗说过他曾经故意想毁掉棘齿之花,所以我不会再为他提供任何协助。”

罗尼洛里说,他然后与自己的小团队一起自顾自的离开了驻地。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或许决定在到达驻地听到简卡罗解释之前就已经做出,他们的到来更大意义上的不过是一种仪式感的表态。

而相应的,鲁娅他们却更多的是追求一种让自己心里过得去的解释,当然也有部分原本就不知所措的人,他们最终选择了留下。

这场会谈,如果认真计算的话,其实并没有改变任何人的态度,只是协助部分人做出了决定。

“影响大吗?”莫文吉问简卡罗,他指的是罗尼洛里几人的离开:“需要我增加支持资金吗?”

“不算太大,他们的实际协助大多数是类似波利这样抽时间帮忙训练的,我们能倒开。”代替简卡罗回答的是鲁娅。

“我来,我来。”波利自告奋勇的往前凑,他对新战术非常上心,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它的更多变化。

“你好歹也管管自己的生意吧?”鲁娅横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想干脆待在这里只做训练教官的活儿。”

波利有一套提炼合金的设备,制造只有格斗场才会需要的某些高强度合金,那是当时脱离棘齿之花的时候,伯维尔为他想到的生计。

他用不多的积蓄购买了设备和几个虚无奴隶,也基本能维持住自己的生计,要挤出来什么资金来支援棘齿之花是不可能的,但他是最踊跃轮班参与棘齿之花训练的家伙。

“你让他管?还不如别让他添乱了,我帮他看着就行了。”伯维尔捂着额头,一直以来,都是他帮忙着波利照看他的生意的。

“那正好,那帮小子用新的战术总得有个有经验的人盯着,要不我就常驻这边吧?我的生意就拜托你了。”波利无耻的打蛇顺棍上,进而提出了更无理的要求。

他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就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都能让他做到各种账目混乱。要不是伯维尔帮他看着,他都早就重新卖身为角斗奴隶还账了。

倒确是训练菜鸟角斗士,会让他觉得成就感满满。

伯维尔看了看鲁娅,然后又看了看其余人:“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也不麻烦,波利插手也只有添乱的份儿,看你们怎么看了。”

轮换做训练教官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是一种有仪式感的行为。

它不仅是部分经济上并不允许的老伙伴给棘齿之花支持的方式,而且也是他们这些能给予一定资金上支持的前角斗士们,与棘齿之花维持联系的仪式。

鲁娅沉思:“用双教官吧。这毕竟是波利在的时候捣鼓出来的东西,他一直跟着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其他新崽子们交给正常轮班的人狠狠操练,一定要在他们接触新战术之前,把我们的老风格印到骨子里,不然就真的可能变成猥琐流打法了。”

这种提法鲁娅是有私心的,因为按现在的发展,丢失了他们的精神的棘齿之花真的可能堕落成猥琐流。

“而且,要到打精英赛和以后王座赛的程度,只有现在的场上五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你们都尽着点心。”

“你们?你不参加了?”伯维尔敏锐的抓住了关键。

鲁娅无奈的摇摇头:“不参加了。不管你们怎么说,这新打法我看着就难受,以后我只出资金不参与训练了吧。反正少了罗尼洛里他们和波利,轮班次序都得重排。”

“那我加入吧?不然训练教官的排班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我怕对他们几个影响太大。”伯维尔指了指一直酱油的费伦多几人:

“但我过来的时候,我和波利的生意就全靠你照看了。”

他们仨现今的维生手段是连在一起的,伯维尔做的是采购格斗专用合金基础矿藏和生产的活儿,类似波利那样的设备他自己也有一些。

而生产出来的成品合金,则出售给鲁娅,由她负责用自己的关系销售给各个格斗团与探索者机体制造商。

这一整套的体系,如果鲁娅帮他们看着的话,只要伯维尔提前安排好,倒也能看。

他原本是不参加教官轮班的,但有了新战术,他很感兴趣近距离观摩。

轮班班次增加太多的话,对其他几个人的正常生活的确会造成很大影响。

譬如费伦多这样本来在一家精英赛格斗团当训练教官的,就更难抽出更多的专门时间过来。

“你们商量着轮班,我先去维修间看看。”说话的是那个进门时听闻响虎要给莫尔蒙维修机体,多看了他几眼的虚无。

第18章 即将失业的闲杂人等

那个虚无名为贝恩佐,在场的所有虚无与人类里头,可能也就是他一个对棘齿之花的战斗风格毫不关心了。

因为,他并不是,也从来没是过一位钢铁角斗士。他之所以待到现在,纯属是为了看热闹。

他是棘齿之花曾经的机体维修师,原本也是奴隶的身份,但后来被简卡罗给予了自由。

他水平并不算高,棘齿之花也从来不是以高性能的探索者机体闻名的;但也不算太低,毕竟在他在的时候,探索者机体也从来都不是棘齿之花的短板。

贝恩佐并不是在关于是否继续生死斗的争论中离开的棘齿之花。问题在于,被解放的自由虚无工作一般是需要支付薪酬的。

在棘齿之花逐渐衰落之后,贝恩佐也一直留在棘齿之花做他的维修师,虽然被经常拖欠薪水。

贝恩佐并不在意,他是个有些闲散也没什么追求的性子,连获得自由对他来说都是意外之喜了,毕竟从他现存的这份显性记忆开始,他就一直是个奴隶。

对于贝恩佐来说,只要有一份能保持他活动的能源,加一些材料来让他替换自己的磨损备用件和做机体的日常护理,他就满足了。

但棘齿之花的衰落终于到了为了省钱,他们的格斗机体直接用买来的廉价货的程度,这样比自己做的更节省。

维修间用于制作探索者机体的几台设备,也因为派不上用场而被简卡罗抵押出售了。

除了极少数的维护维修工作,贝恩佐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了。

他如果愿意继续待的话,以简卡罗的性子其实也不觉得少贝恩佐那一份能源,但贝恩佐觉得自己成了包袱和负担,所以他自己出去找活儿了。

他的收入当然不可能跟自由角斗士们比,所以也不可能抛出去开店,只能去找人雇佣他。

但他有个奇葩的要求是,无论做什么活儿,他要求棘齿之花需要的时候他要无条件去帮忙,而且要定期去给棘齿之花的机体做保养养护。

我们说过,他水平不算太低也绝对算不上太高,只是个熟手而已。

棘齿之花类似查索迪亚他们的爆种机体,基本上都是找人类设计师设计然后由他制作的,他并不具备设计机体的才能。

壳阳待售的懂得维修的虚无奴隶中,他这种水准的其实相当多。

雇佣虽然相对于购买来说是小额的支出,但长期雇佣的支出累计起来也肯定会远超购买一个虚无奴隶的。

再加上他奇葩的要求,也不太受资金周转不太过来的那些维修店店主的待见,到最后还是棘齿之花里面跑出去开维修店的里修斯接收了他。

里修斯,就是那个今晚缺席的曾经的棘齿之花的角斗士。

贝恩佐在响虎他们去格斗场之前就来过一趟,为他们检修完要上场的机体。

他这会儿过来,是修一下所有能修的毛病,顺便统计一下恢复训练和参赛需要的零配件,这些零配件有些里修斯会支援,有些需要简卡罗去购买。

看着他转身离开,莫文吉却开始问简卡罗:“那个巷狐在哪儿?机体没问题吧?能跟我打一场么?”

商量训练教官轮换的事儿,他也插不上嘴,所以准备让简卡罗带他去会会响虎,毕竟他还没见过。

他来的晚,并不知道响虎直接跑去了维修间。

鲁娅却拦住了他:“莫文吉大人您稍等,我在想,里修斯的态度可能是个问题。”

莫文吉于是顿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鲁娅。

因为没有到场,所以到此刻为止,里修斯是否继续赞助棘齿之花没有人知道。

但他如果反对的话,可能就不仅是棘齿之花很多替换零件没有着落的问题,就连贝恩佐是否能继续来帮忙都存疑了。

莫文吉并不清楚他们各自赞助棘齿之花的具体内容。

在鲁娅看来,如果里修斯拒绝继续赞助的话,那笔数额他们其实均摊不下来,要不让简卡罗去找奇酷拉借用资金的话,可能莫文吉就是唯一的资金来源了。

……

这个时候,让棘齿之花一干元老各种不淡定的跑来找简卡罗麻烦的罪魁祸首响虎,却在专心替莫尔蒙做着机体维修。

以响虎只用腐海各类垃圾材料,靠一台多功能塑形机和一套简单的工具,都能制作出完整能保证活动的探索者机体的水准,维修莫尔蒙的探索者机体还是比较轻松的。

更何况,棘齿之花的维修间条件再差,比当时他在腐海的时候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拎出来的那点东西还是设备齐全很多的。

但如果牵扯到并不是采用既定的成熟方案,要进行相关设计的话,有些部位部件可能就得反复试验,几个月乃至一年的功夫都不出奇。

在资料室的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响虎仍旧埋头在维修间,并没有全部完成莫尔蒙的机体维修。

他并没有去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莫尔蒙弄一台全新的探索者机体出来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却也不是做常规的制式维修。

修得慢的根本原因是,他对格斗专用机体没那么熟,又想做一些强化改进。

在拆解查索迪亚他们的原装机体研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们的机体很多部位一般都会采用强度更高的合金材质。

这是因为,格斗机体永远考虑的更多的是在极限的格斗状态下的运动,会考虑普通制式探索者机体不会考虑的抗击打问题,需要考虑普通探索者机体不会出现的强磨损高烈度使用状态。

了解完原因之后,响虎并没有给查索迪亚他们捕奴团的机体使用原本格斗机体的思路,因为捕奴团用不上那种强度。

他只是了解了原理,却并没有详细的记忆,他不觉得有一天自己会需要制作格斗机体。

但就算要做,给他足够的时间回忆和揣摩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合金材料的使用上会不局限于他们原本的设计,所以压根就没有去记忆。

有些原本思路里觉得不需要强化的部位,响虎认为其实应该强化。

粗浅来看,那些地方并不太会出问题,但以响虎对探索者机体的理解,他认为高磨损与易损坏部位容易出问题的原因,其实要解决不应该只强化那些出问题的部位。

强化某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部位,能让高磨损部位和易损坏部位在某种程度上一定程度的获得预先保护。

譬如频繁挑起之后下落容易出现膝关节的磨损,常规思路是在膝关节部位使用更耐磨的合金材料。

但响虎认为如果同时加强脊椎部分的柔性缓冲,那么膝关节的磨损冲击力会极大减弱。

莫尔蒙和他们原本的机体因为廉价,所以强化部位极少,基本就是制式机体做了少许修改的版本。

因为波利和伯维尔他们就是做各种格斗场专用合金生意的,棘齿之花维修间的合金材料并不少。

在维修中响虎想为莫尔蒙做一些提升性强化,因为需要边想边修,导致他速度极慢。

贝恩佐进来的时候响虎并没有发觉,而是继续专心的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没有备用机体就没办法自修,他自己颈部的修理也只是临时外焊了几根铁条做暂时性固定罢了,所以所有需要低头的动作他都需要弯腰来实现,动作上有些别扭。

贝恩佐没有询问响虎怎么会维修机体,以及之前见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自己会这些看似他应该好奇的问题。

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响虎,也就默默的站在响虎背后端详,却也不出声指点。

因为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发觉了,响虎对于部分部位的强化思路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肉眼可见的水准高于他,并没有他指点的余地。

有些思路他看不太懂,但也并没有多想去弄明白,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提升自己技术的企图心。

贝恩佐不再在背后端详,反而开始去捣鼓出现了一些故障,收回来放在旁边待修的一只缓冲重盾。

他肯定是要帮响虎修理好颈部问题才能离开的。

相对于响虎让他看不懂的机体强化维修,贝恩佐更愿意去研究缓冲重盾这种结构相对简单,但结合格斗非常实用的工具。

在赛前检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棘齿之花新出现的这套设备,但由于忙于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充分的满足好奇心。

他拨弄重盾的声响有点大,响虎这才注意到贝恩佐,有些抱歉的冲贝恩佐笑了笑,毕竟他等于说是在抢贝恩佐的工作,但随即发现贝恩佐根本就没有注意他。

“采用的是多级缓冲的原理。那只盾是强震动状态下第三冲程的弹性装置固定位脱落,卡住了第二组的缓冲冲程,复位就好了。”

见贝恩佐折腾了半天不得其法,响虎忍不住开口指点。

“咦,是这样啊。”好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的贝恩佐于是大喜过望,开始投入到继续折腾缓冲盾的工作中。

了解他随遇而安什么事都无所谓态度的响虎不由得对他的专注有点好奇,但随即摇了摇头,专注于自己手头莫尔蒙的刚性脊椎位。

他想在这里实现他之前应用在查索迪亚捕奴团某台探索者机体上的可变柔性设置。

缓冲重盾的原理与维修都不复杂,这是响虎随手勾画都指望波利与简卡罗这样的非专业人士能懂的结构,所以不大会功夫贝恩佐就把缓冲装置了解了个透彻。

他拆开了一遍,又重新组装了上去,结束后也并不过来帮忙,反而把重盾握手位朝下,跟顽童坐摇摇椅似的半坐在重盾盾面上运用缓冲弹性晃悠着,玩儿得不亦乐乎。

响虎也只是给莫尔蒙破损的部位做一些强化,其他部位全做的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所以他也已经结束了需要完全投入的阶段,好笑的看了贝恩佐一眼。

随着能源线与颅部核心处理芯片的接通,莫尔蒙钢铁眼窝中眼部探测仪的微光逐渐亮起,视距逐渐恢复。

“别动,外装甲还没有装好,稍等一下。”响虎赶紧叮嘱道。

莫尔蒙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豫,终于仍旧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没输吧?”

他已经习惯失败,但并不代表他不渴望胜利。然而在他为保护队友与局势率先牺牲的这一场战斗中,他的愿望也只是卑微的不输而已。

“没输,平了。他们躲着,重盾追不上。”响虎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意简言骇。

他有些惭愧,不知道该怎么向莫尔蒙详细解说这一场格斗塞在他挂掉之后发生的事。

“小分几比几?”莫尔蒙眼部探测仪突然亮了亮,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惊喜,他并没有问后来发生了什么,却直接问起了积分点。

“2:2。”响虎闷声答道。

“哈哈哈,看来被干掉的只有我和你啊。”莫尔蒙于是高兴起来了,他看着响虎脖子上固定的铁条说。

很明显,伤到这种部位的响虎不可能没成为积分点。

“怎么是你?贝恩佐呢?”他这才想起眼前问一问眼前响虎给他维修机体的诡异场面。

“我在这儿。”不等响虎回答,那边把缓冲重盾当摇摇椅的无聊人士贝恩佐主动出声。

莫尔蒙应声扭过头去,看见的就是贝恩佐的探索者机体半躺在缓冲重盾上,把重盾当摇椅晃悠的画面,一时有点无语。

“好了。”响虎铆接上胸部最后一块外装甲,拍了拍莫尔蒙说道。

“鲁娅他们来找简卡罗的麻烦了,说你们不该变战术。”不等莫尔蒙再说什么,似乎终于玩儿烦了摇摇椅的贝恩佐站起身走向操作台,口中说道。

“啊?他们在哪儿?”莫尔蒙急忙翻身而起,突然惶恐起来。

他当然知道鲁娅他们对于棘齿之花的影响力。

这种刚刚为他们赢得了一场不落下风的新战术,难道就要从此画上句号了么?

他有些懊恼,如果这一场他提前发现了响虎的紧张提早做了安慰,结果会不会更好?

作为这个格斗团里现存资历最老的角斗选手,虽然仍旧是奴隶身份,但他想他还是有资格在鲁娅他们面前说得上话的,于是有些急切的问贝恩佐。

“在资料室那边。”贝恩佐随口回答已经跳下操作台的莫尔蒙,然后看向响虎:“躺下。”

莫尔蒙急匆匆的冲出了维修间,响虎愣了愣,然后见贝恩佐指了指他的脖子,解释让他躺下的含义。

“所以,缓冲重盾的新战术用不成了吗?”乖乖的躺上了操作台,响虎问贝恩佐。

第19章 名为老友记的社区活动中心

“为什么用不成?”贝恩佐专心的拆出着响虎脖子上为了固定而临时焊接的铁条,嘴里应付着答道。

“你不是说,鲁娅她们反对么?”响虎躺在操作台上,头颅和身躯都固定在贝恩佐拿过来的固定钳位上,眨着眼回答。

“哦,那个啊,鲁娅她们后来又同意了啊。”才开固定铁条后,贝恩佐调整了钳位距离,一脸嫌弃的看着响虎头颅与身体间能源线与指令数据线的临时连接:“我说,这种连法儿,你不头晕么?”

“啊,是有点晕,但是不算太碍事儿。”响虎答道。

几十条临时连接的能源线与数据线以极为粗暴的方式拧在一起,或许对于强电流传递来说这种连接就足够了。

但对于相对精细的核心指令传输与脑补运算能源的传输来说,没有焊接实现一体化,但只靠解出来实现,必然会存在着能源输入不稳和指令输出障碍。

贝恩佐有点难以相信响虎居然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完成的在他看来相当高水准的莫尔蒙机体的维修。

但是能做这种连接就已经不错了,毕竟棘齿之花里那帮专注于毁别人探索者机体的家伙,并不擅长建设。

“那你干吗吓唬莫尔蒙?”响虎不解了。反正他这会儿躺在操作台上任人摆布,聊天也就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可惜,连最后这点起码的权力,也被贝恩佐无情的剥夺了。

“这么连不成,我给你换几条线吧。”贝恩佐说,随即伸手按向响虎的机体启动控制位。

“不把他吓跑,我哪儿有空专心做自己的事儿啊。”在断开能源链接,意识逐渐模糊前,响虎听见贝恩佐这么嘟囔着。

他这么说的话,莫尔蒙虽然平时闷得要命,但真要兴奋起来,倒的确挺唠叨的。

在迷迷糊糊中响虎深表赞同的想到。

等他再睁开眼时,触目仍旧是维修间上方的无影灯炫目的灯光。

脑补时不时因供能不足的眩晕和指令系统反馈不畅的凝涩感已经消失,应该是被斩断的各类连线已经更换了全新的备件。

“聊聊天儿。”他听见贝恩佐的声音在说,于是试图拧过头去,但头部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于是他明白了自己被拆除了颈部运动部件,暂时仍旧没有被装好。

“颈部的运动部件太多,我自己做不出来,等零件备齐了再说。先给你装个刚性圆筒固定吧?”贝恩佐问响虎。

“做三个伸缩圆环吧,后颈用捷尔杰斯套串连接,纵向连接肌接lsdt0566接口,横向运动双肌连lszt8283和84接口,这样我能做基础的转头和点头动作。”

仔细思索了一下,响虎答道。

正常的整个颈部结构,总共由17组零件组共同完成仿生连接,而格斗用探索者机体一般还有额外的5组强化装置,单纯用多功能塑型器去制作的话的确很麻烦。

前期接触过很多次,响虎其实了解贝恩佐的水准,他要做也不是做不出来,但耗费的时间就可能不是小数目。

在笃定能获得成品组合零件的前提下,手工制作没什么太大必要,也就是徒劳的耽误功夫罢了。

但响虎见过贝恩佐做的所谓刚性圆筒固定,就是字面意思的从头到尾的管状钢套。

成品的备用零件组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送来,响虎可不想在那之前一直梗着脖子示于人前,所以随**代了一款临时性能保证基础功能的颈部设置、

贝恩佐沉默了一下,手头上却按照响虎所说的将原本准备弯曲成长圆筒的钢板截成三端,并且开始修改上面两份的长度:

“我说,你这水准的话,我看起来像是要失业啊。你不是说就会临时性的救助式修复么?”

那是响虎在格斗场上为同伴做过临时修复后,贝恩佐问起时他的答复。

但那种修复是建立在缺乏工具和零件支持的情况下的临时连线,就如同之前响虎被强行拧在一起的颈部能源与之灵数据线连接,并不显技术水准。

响虎于是笑:“我这告诉你的,不也是临时修复的方式么?”

“你少糊弄我,这种应急功能性临时和你之前说的临时可不是一回事。”贝恩佐显然不想让响虎这么敷衍过去:

“而且莫尔蒙那种程度的损伤能修,你自己制作全套探索者机体也没什么问题了。以前干的就是这种活儿?”

“查索迪亚跟我认识,就是因为我给他们改装探索者机体。”已经到这种程度,响虎本来也就没有再去想隐瞒,老老实实的答道:“以前在稻香城开维修铺的。”

“哦?你还会改装?”贝恩佐惊诧了,因为这对虚无来说已经是接近巅峰的水准了。

他并没有询问响虎既然是开店的,为什么会堕落到虚无奴隶的境地。

经历过太多在城邦间被卖来卖去经历的他早就清楚,只需要一次城邦驱逐令,原本有业有产的虚无立即成为自由流浪虚无。

然后再被捕奴团抓获当奴隶卖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详细问起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答案,反而对当事人来说被提醒想起前后的落差来徒惹伤悲。

在贝恩佐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虽然稻香城善待虚无的名声在外,贝恩佐却不是有多相信。他并不清楚稻香城那样的地方,的确是和其他城邦并不相同的。

“那看来棘齿之花以后用不着我了。”贝恩佐一边接驳好几条弹性仿生肌肉,叮呤咣啷的在响虎颈部敲击着钢板圈成密闭圆形,一边显得有些失落的唠叨:“你这水平比我高啊。”

响虎于是就有些惭然,赶紧安慰他:“我是角斗士,又不是维修师,该你干的活儿还是你的。”

然而出乎响虎意料的是,上一秒还显得因为无法为棘齿之花做太多贡献而失落的贝恩佐,下一秒却理直气壮的回答他:

“那可不行,我会跟简卡罗说,以后机体维护的事情是你的。要有什么维修的活儿我会过来,不过是给你打下手。”

他当然不明白,虽然对棘齿之花有特殊的感情,但对于做惯了奴隶的贝恩佐来说,能少干活儿就少干已经是近乎本能的选择,是任何感情、责任心与失落都无法改变的习惯。

更何况,有响虎水准更高的理由在,连他自己的良心都已经获得了最好的止疼剂。

响虎觉得哪怕垂死挣扎也好,自己起码得反抗一下:“我还得训练啊,我还得看战术资料啊。”

贝恩佐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响虎:“你见过谁在养护机体的时候训练?还是谁一边维修机体一边看战术资料?”

好吧,响虎承认他输了。

对于他来说,既然已经自觉不自觉的暴露了机修方面的才能,能在格斗训练的时候跑来维修间混时间,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说自己是角斗士不过是为了安慰贝恩佐,既然贝恩佐不在乎,他也根本没有太多的抗拒心理。

“不过,你既然都是能不需要图纸就改装机体的水准了,查索迪亚干吗让你过来做角斗士?”贝恩佐终于想到了他应该好奇的事情。

能到改装机体的程度,在虚无里头已经是罕见的高水准了,部分技术封锁的原因,这一向是人类视作禁脔的领域。

“我哪儿知道啊。”然而这个问题却让响虎郁闷起来了,他怎么可能知道从来没见过他跟任何人起冲突的查索迪亚,从哪里看出自己的格斗天赋来。

难道是因为我改装探索者机体的时候,被他从设计思路里头发现了对格斗的理解特别出众?响虎想到。

不晓得如果他知道了这只是一个误会,会有怎样的表情。

贝恩佐可不认为这是个误会:“真羡慕呢,你好像干什么都厉害的样子。”

当然,要让他和响虎换的话,他宁愿做回现在没什么才能的自己,毕竟厉害的人都不可避免的会很累。

……

晚间约10点多的时刻,雅可可正在贾森的咖啡馆里打扫卫生。

贾森的咖啡店叫老友记,这是一部讲述朋友之间相处琐事的史前肥皂剧的名字,很显然贾森希望他的咖啡店能成为附近居民与朋友闲聊的场所。

基本上,老友记也算是起到了这个作用,但或许是因为店铺独特的经营方式,导致他的咖啡店的功能有些偏差,更类似于社区活动中心。

因为老友记并不像果核梦境时代梦境系统内的其他类似店铺那样实行门票制。

任何人都可以免费进入老友记,只有你要品尝各类饮品的时候,他才会收取门票价格,提供不限量的各类饮品。

所以附近各种单身居民不想自己待着的时候,都会跑来老友记找邻居聊天闲扯。

果核是一个流行单身的时代,这种流行并不限于没有荷尔蒙刺激的虚无,也包含着人类。

当繁衍已经成为需要领取牌照才能进行的事情,男性与女性共同生活的必要性似乎就不那么强烈了。

在底层人类中,大家或为欢愉或为情感或为对孤独的恐惧,短暂的相聚在一起,但因为漫长到无限的生命中没有责任与后代的牵绊,又总是很快的分散。

到得后来,似乎更普遍的形式是即使相爱,也各自拥有各自独立的空间享受自己完整的自由,只在需要的时候相聚在一起,这种相处的模式反而总更能让感情长久。

所有空闲时间腻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方式,往往仅只出现在刚刚热恋的初期,成为一种犹如表白一样的感情启动仪式。

大家会克制着到差不多的程度就恢复各自的独立,以避免相处时间太多萌生对各自的不满让感情太快的结束。

也不是没有以家庭与婚姻方式将彼此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但在大多数人看来,会疯狂到这种程度,是对感情的不珍惜和过度消耗,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至于上层人类,因为繁衍后代、利益共享与人脉交换等等方面的需要,却依旧能够保持着史前人类组建家庭的良好传统。

但人类毕竟是社会化动物,对群居性的追逐是一种本能,绝大多数保持独具状态的情况下,底层人类的收入也支撑不起他们天天呼朋唤友的聚在一起消费些什么。

所以,类似老友记这样可以花钱也可以不花钱,却能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彼此交流的社区活动中心,也意外的受欢迎。

这时候的老友记里,人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下七八个人还盘桓在店里闲聊着。

我们必须为贾森说一句,他并不是那种有免费的劳动力就往死里用的类型。

身为努诺依荔贴身女仆的雅可可,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打扫老友记的卫生,并非出于贾森的压榨。

因为,努诺依荔也在干相同的事情。

老友记是虚拟世界梦境系统内的店铺,所以落尘和所有看起来的污垢以及其他需要打扫的内容,其实都是系统模拟生成的。

壳阳这种城邦所属的梦境系统,对于绝对真实的要求并不如最高评议会直属的那些梦境系统要求严格。

贾森只需要花费极少的一部分费用,就可以获得店铺内即时自动清洁的系统功能,这部分费用甚至远少于为店铺提供照明所消耗算力而产生的虚拟电费。

贾森原本也购买了这项功能,但在努诺依荔逐渐长大的时候,他突发奇想的有兴趣让努诺依荔学会并感受到所谓劳动的乐趣。

他取消了这项服务,而在每天接近打烊的时候,和当时还小小的努诺依荔一起打扫店铺,并享受父女协力劳作的欢快时光。

这在贾森家,成为了惯例,雅可可到来以后也就不可避免的加入了这个原本父女亲子活动的家庭惯例中。

打扫店铺的事情雅可可其实并不陌生,毕竟她在成长的终焉镇中,就住在平克面馆的二楼,日常也需要和响虎一起帮平克做一些打扫擦拭的工作。

老友记虽然是咖啡馆,与平克面馆的区别也不过是看起来桌椅样式和装潢的区别,清洁工作做起来并没有太多差别。

还有人没有走,都是极为熟悉的老客人了,贾森在那边陪着说话走不开,需要早睡的努诺依荔就与雅可可先开始了打扫。

她负责擦拭吧台和桌椅,雅可可负责清扫地面。

“嚯,你们家那小女仆,力气可不小啊。”突然有人冲贾森说。

贾森回头时,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第20章 无关闲人的无能狂怒

雅可可单手握住桌腿,将老友记中最大的那张两侧可坐6人的长桌平平举起,在弯腰打扫桌子下方。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但却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

贾森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雅可可,不是让你别这么干了么?”

雅可可愣愣的回头,目光中有不满,她干活儿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指手画脚了。

但她随即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份,却仍旧举着桌子,有点委屈的解释:“不举起来扫不干净。”

“爸爸!”正在卖力擦拭桌子的努诺依荔不干了,她直起身擦了把汗,有些嗔怪的喊:“你不来帮忙还责怪干活的人,力气大有什么错?”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宝贝女儿发话了吗,贾森乖乖的举手投降,转过头抱歉的朝几人说:

“不好意思哈,雅可可是有点呆,怎么教都学不会收敛力气。但是这孩子性格还不错的,你们放心不会伤害到你们。”

刚刚率先注意到雅可可的惊人之“举”的,是住在离老友记三条街的一栋公寓楼五楼的一位金发女性,名为娜塔尼亚,曾与贾森有过那么几次超友谊的身体交流。

她盘桓不去的理由其实就是因为最近空窗期,颇有些觉得寂寞,所以又在图谋算得上颇有几分姿色的贾森。

但女儿在身边,贾森却唯恐给孩子什么坏影响,一直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娜塔尼亚反复勾引无效,有些无奈又无聊的左顾右盼,刚好看见了雅可可。

听闻贾森道歉,她掩嘴笑得嫣然:“这有什么怕的?那孩子果然性格好得很呢,上次她出门扔垃圾,还帮我提了行李箱去五楼呢。”

贾森心头了然,雅可可的性格绝对不至于主动帮助娜塔尼亚这种人,毕竟娜塔尼亚属于身材相对高挑健美的类型,根本惹不起雅可可对弱者的怜悯之心。

而且贾森早就发现,由于身材娇小,雅可可似乎对于身高颇有怨念,一般不会正眼去看类似娜塔尼亚这样的存在。

想起来大抵是娜塔尼亚碰巧遇上雅可可,自以为是的摆出老板娘的姿态支使雅可可,雅可可又搞不清楚他和娜塔尼亚之间真实的关系,所以懒得多说的帮了她这个忙。

娜塔尼亚前不久跟她刚分手的那一任据说是富豪公子的前男友去了别的城邦旅游。

她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虚拟世界的高档化妆品程序与服装程序折叠会影响品质。

加上她脸上身上用的涂的那种种繁琐之极的花样,每每出门总是带着个近两米宽一米高的硕大行李箱,贾森有幸见识过,那是个宛若史前装尸体的棺木一样硕大的箱子。

贾森其实不明白,虚拟梦境世界的化妆品和服装,就算再高端外形也是程序生成的类似幻觉的东西,哪儿可能收束成程序就能影响使用品质?

再说梦境世界的化妆品程序,又不可能影响梦境系统的虚拟成像规则,哪儿可能真的有什么护肤保养效果?不过是用来骗钱的心理安慰罢了。

娜塔尼亚真的相信吗?贾森觉得未必,她大概享受大多数人用不起的昂贵这个概念本身多过享受虚拟物品实质。

那种种繁琐的护肤保养流程,对她而言不过是更多点时间坐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美貌罢了。

而所谓的不能折叠收束成不占体积方便随身携带的程序字符,不过是唯恐旁人看不见她庞大的随身物品规模而已。

她的行李箱尺寸大得夸张到楼层间投影传送的程序阵列都容不下,大抵是当时碰巧附近没遇上男人,所以才会让雅可可帮忙由楼梯以物理的方式搬上五楼。

反正那么硕大的行李箱基本不用她自己搬运推行,她有足够厚的脸皮娇声请遇上的任何人帮忙,这又给了她证明自己魅力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但可耻的是,基本雄性人类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包括贾森自己,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觉悟是因为他真的被拜托后干过这样的傻事,以至于把自己累到像条狗。

这女人就是那么虚荣浅薄无脑没品而且水性杨花,但贵在虚拟投影出的身材样貌无一不是极品,算得上真正的尤物,不管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想起曾与她床第间厮混过的几回过往经历,贾森不由得心头一阵荡漾,随即以极强的自制力告诫自己:“女儿在,女儿在呢,贾森你可不能把持不住。”

果然,这样想过之后,内心立时绮思全消艳火顿灭,贾森觉得自己纯洁高尚得犹如一个圣人。

下次要记得跟雅可可说,娜塔尼亚要胡乱支使她的话,尽可以不理,他还抽空能提醒一下自己这些。

“毕竟是虚无,就算复制自人类的思维程序,这些怪物始终都是怪物。”

娜塔尼亚向来是容不得自己有枕畔无人的寂寞春闺的。

贾森虽然穷且抠门得不会给她任何好处,但相貌上佳气质尤胜谈吐有趣,最为难得的是床笫间知情识趣又有技巧,算是她一段段正餐间隙不错的零嘴甜品。

她甚至有想过有一天她发达了不用依靠任何男人的话,一定要找一个贾森这样的男人,甚至最好是贾森本人。

但对于美貌过于自负的她当然不会想到,与她一度**贾森自然是不介意,但就连播种生子这类事都会嫌弃她过低的智商,又怎可能愿意与她长长久久?

娜塔尼亚是冲着贾森的,而其余六七个男性,却是冲着娜塔尼亚的。

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谁是什么德性还能不清楚?

今天努诺依荔在,贾森摆明了是不会上娜塔尼亚以自身为饵的那只勾的,虽然她尤不死心的还在尝试努力,但总有放弃的时候。

她放弃了,不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机会了么?谁知道幸运的会不会是自己?

对幸运寄以厚望的时候,基本不会有自惭形愧这种事情的,更何况美女当前色念熏心时大多数雄性生物往往习惯对自身魅力与幸运都有着不靠谱的谜之自信。

刚刚对所有虚无恶言相向的那个名为兰吉斯的男人,恰巧是这堆人里头最渴望一亲芳泽又最不可能得偿所愿的那个。

我们知道因为营养仓内对生物身体的有效健康调节,果核人类的相貌都不会太差。

而基本反映碳基身体真实相貌的梦境内虚拟投影,自然也不会有太过让人侧目的丑陋,纵使是比不上贾森,但相差也不会太远。

兰吉斯的问题在于,他是个酒鬼,而且是不知收敛的那种,所有的收入都丢到各类高中低档酒馆里去了。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老友记,无非是因为他又把所有薪水花了个精光,所以只好到不收钱的贾森这边打发时间。

他待了整晚,一分位币都掏不出的什么都没要,就因为发现了娜塔尼亚所以赖到现在,还是贾森看不过眼觉得尴尬,给了他一杯清水,他小口当酒的啜饮到现在。

穷不是问题,酒鬼更不是问题,毕竟梦境系统内的酒不过是运用程序刺激虚拟感受,模拟出醉酒状态,并不会对真实人体的健康造成任何影响,自然也不会影响虚拟投影。

但兰吉斯之所以没有任何希望,是因为他没有任何一点吸引娜塔尼亚的地方。

别的不说,娜塔尼亚挑男人的眼光向来是一流的。她目的一般都非常单纯,图钱的时候彻底图钱,图享受的时候要的就是贾森这种极品。

就算捞不着贾森这种金枪鱼,也绝对不会捞兰吉斯这种泥鳅。

因为兰吉斯不光是个穷酒鬼,而且性格恶劣为人粗鄙,时时事事牢骚满腹句句话都怼天怼地怼空气。

除了是个男人都能做的那点事,兰吉斯给不了娜塔尼亚任何附加的快乐与欢愉,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泼天的幸运也帮不了他实现愿望。

他向来是个最彻底狂热并偏执的原生人类主义者,向来对任何虚无都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恶感与恨意,说出这些话并不奇怪。

他往常类似的话没少说,贾森从来懒得跟他计较争辩。

毕竟不与傻瓜计长短,贾森向来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教会他什么是正确,他愿意这么以为就这么以为好了。以他这种人的无能,就算憎恨

但随着雅可可与努诺依荔的良好相处,以及努诺依荔对雅可可的喜爱,爱屋及乌到莹把雅可可当家人的贾森听了却不开心了。

他扫了眼兰吉斯那张令人反胃的明明白白充满欲念的脸,用以压下心头对娜塔尼亚最后的绮念,站起身开始卷着袖子,微笑着朝所有人点点头说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帮努诺依荔打扫清洁了。这丫头习惯了,不完成这事儿是睡不着觉的。”

说完他微微躬身,转身朝咖啡馆另一边的女儿走去,在女儿旁边的水盆里捞出来一块擦桌布,跟努诺依荔一起开始有说有笑的擦起了桌子。

果然未几,就听咣当一声响,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外加一声愤愤然的怒骂:“挨千刀的斯奥货,爷爷总有一天要你趴着看我。”

贾森望过去时,看见的是兰吉斯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和碎裂在地上原本装水的玻璃杯。

贾森这条大鱼明显脱网了,娜塔尼亚也就随意挑了个往常还有接触看着还算顺眼的有趣家伙,腻声问人家有没有兴趣送她回家。

人家等了整晚,挖空心思又是卖弄幽默又是展现智慧的,跟个展开尾羽开屏的雄孔雀一样,不就是等她这一句么?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两人相携着离开,其余的人虽然失落,却也能忍住情绪相互调笑自嘲几句各自道别自找出路了。

只有根本没有过希望,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兰吉斯,虎着脸愣愣的呆坐了半天,终于发怒摔杯走人。

整晚上娜塔尼亚倒的确破天荒的有接过他几句话,但每一句都是实在受不了他的各类极端言辞貌似夸奖的反讽。

以娜塔尼亚的不高的智商,这种反讽并不高明,但凡带脑子的人差不多都能听出来好么?

看来不止是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色迷心窍的人同样是啊。

“喂,你别跑,赔我们家杯子。”努诺依荔却愤然了,不依不饶的喊出声,丢下抹布提着小裙子就要追过去,小丫头护巢起来凶着呢。

“算啦算啦,人家心情不好。”贾森赶紧拉住。

“凭什么啊?他待了整晚上一分钱都没花,白给他一杯水连句谢谢都没有,泡妞失败还要砸我们家杯子。”努诺依荔气的瞪着眼嚷嚷:“贾森你也太肉了吧?”

“叫爸爸,没大没小的。”贾森一个脑崩儿弹在努诺依荔的脑门上,痛呼一声的努诺依荔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就下口了,一口就啃在贾森卷完袖子的胳膊上。

雅可可无语的看着那边闹腾的父女俩,想了想又走过去把扔着擦桌布的水盆挪远了点,这俩闹起来要再打翻盆子,她刚扫完的地可就白扫了。

雅可可其实很喜欢打扫,因为打扫起来,她总是好像回到了终焉镇时候在平克面馆的时光,就好像响虎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悄没声息的,偷偷清理着她扫漏了的地方。

可现在响虎不在了,没有人帮她扫掉那些她没有扫到的垃圾,所以雅可可扫得特别仔细,她告诉自己要把响虎的份儿也做了就好像他在一样。

努诺依荔和贾森自然是对她极好的,就好像家人一样,经常到老友记的人类也不如她与响虎在荒野夜行的时候想象的那样可恶。

除了没有终焉镇的大家有趣,也有好有坏,有亲切友善也有恶劣凶暴的,都是像她和响虎一样的普通性格罢了。

雅可可觉得这地方还不错,但她仍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响虎。

她有听售卖女仆的店里的虚无告诉她,响虎也在这座叫做壳阳的城市并且会来找她,但雅可可并不相信。

或者说,雅可可根本没有考虑过信或者不信的问题。

她才不是乖乖等待的人,她记得跟响虎约好的到时候在陈小旖的那座城市废墟里碰面,那她就要去那里等。

就算响虎在这个城市又怎样?他在这里找不到自己自然会去那个地方找的,为什么一定要等在这里?这就是雅可可的脑回路所做的决定。

她装出乖乖呆呆的样子,却一直在打探和探听关于周围的一切,为自己的逃脱做准备。

只是,偶尔会内疚呢,这么跑掉觉得有些对不起努诺依荔和贾森,那真是两个不错的家伙。

第21章 大道理背后的小心机

雅可可在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贾森和努诺依荔并没有发觉。

因为,在玩闹终于终止后擦桌子的表面行动下,贾森正在尽老父亲的职责,对努诺依荔进行说教。

并非是所有的女性都无法讲道理,事实上就算在史前华夏,除去少数奇葩,绝大多数的女性都是可以接受理性沟通的。

当然前提是,你是她爹也好上司也好朋友也好客户也好,就是不能是她老公或者男朋友,否则基本上你就已经等同主动放弃了跟他们讲道理的权力。

现在不是史前,壳阳cosplay的也是欧式城邦的文化现象,再加上贾森老父亲的身份,讲道理显然是具备可执行性并且有可能获得良好后顾的行为。

“以后记住,像兰吉斯这种人,不要太跟他们计较细节利益,懂了么?”

贾森一边嘶嘶的叹着气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牙印在梦境系统的角色投影自愈功能下缓缓褪去,一面语重心长的跟努诺依荔说。

“凭什么啊?老爹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既然他自己的行为给我们造成了损失,他自己负责赔偿不是做人基本的道理么?”努诺依荔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跟贾森争执。

“他显然并没有遵守这些道理的自觉。你跑去跟一个根本不打算遵守道理的人讲道理,有用么?”

贾森停下手,看住努诺依荔,他并不喜欢直接运用父亲威权强迫努诺依荔按他要求的方式去行事,而喜欢用启发性的辩论来让努诺依荔懂得他要求的原因。

当然,努诺依荔如果真的明白他所说的道理,并且愿意承担他能看出来的后果还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他一般也会支持,只是会预防着一些后果给努诺依荔带来的伤害罢了。

努诺依荔继续弯腰擦着桌子,却逐渐陷入了深思:“如果他没有遵守人与人交际中基本规则的自觉这种事没有影响到他人,那么我们当然无权干涉他的自由,也没义务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努诺依荔好看的小眉毛皱了起来:“可问题是他的这种习性已经给我们造成了损失啊,我们因此合理的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他没有钱啊,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坐这里喝整晚上清水。”贾森摊手。

努诺依荔凌乱了,使劲儿的皱着眉毛:“那那那……那让他留下欠款字据,不然骂他一顿也好,反正我觉得对这种人的宽容就等同纵容。”

就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后,贾森终于停止了逗弄的语气,走到努诺依荔的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她:

“这恰巧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一点道理。即使留下欠款字据,兰吉斯这种人也是绝对不会主动还的,你需要去学会衡量花在追讨欠款事情上的精力,与已经发生的损失哪一个更有价值。”

看着努诺依若有所思的神情,贾森停顿了一会儿,等她似乎有些明白的样子,才继续说下去。

“如果损失比较大的话,我们当然要通过正式的方式去追讨。但我建议通过官方,而不是自己直接去交涉。因为和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会让你发现一些糟糕的方式似乎更有效,并让你学会这些方式。”

他挑了挑眉毛:“你以为你只会用这些方式去对付一些糟糕的人,但实质上你不会,在以后的行事中你会不自觉的用出这些似乎更有效的方式,这等于让你自己更糟糕。”

努诺依荔点了点头,听懂了贾森的道理,但随即又仰着脑袋问贾森:“为什么糟糕的方式会更有效。”

贾森笑了,这显然是他意料之中的疑问:“因为他们去除了束缚,道德本身就是约束我们过分追求私利而损害他人的存在。当你丢弃了这层约束,就好像丢开负重与一群背负着沉重背包的人赛跑,当然看起来更快,看起来更有效。”

他摸了摸努诺依荔的头,郑重其事的告诫她:

“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尝试丢开这些束缚,因为只要你放下了一次并因此获利,你会越来越习惯如此行事。与那些表面的得利相比,你丢失的是所有人对你的友好和善意。人类毕竟是社会性动物,你丢掉的这些迟早会反噬于你。”

他并不担心努诺依荔听不懂这些大道理,是因为当努诺依荔还很小的时候,已经习惯跟他讨论这些。

果然,短暂的低头思考后,努诺依荔仰起脸问他:“就像史前故事里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一样?”

“对!”贾森点头:“就像那些家伙,但你不要相信为富不仁就真的会破产和变悲惨。他们可能会一直富足,一直享受虚荣和谄媚阿谀,但他们注定错失一些人与人之间真诚的情感与情谊。尽管他们可能觉得不屑,可我们知道,那有多珍贵。”

努诺依荔再次点着小脑袋,但贾森的表情却开始变得严肃到有些严厉的程度:

“你刚刚说,对这种人的宽容等同纵容。我可以理解为,你认为如果这一次不追究他的责任,他会继续在老友记继续这类行为,以及可能在别的地方做同样无礼的事情。”

他直视努诺依荔的眼睛:“但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努诺依荔犹豫着,想点头却又想摇头:“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非常清楚我给予兰吉斯的并不是宽容。刚说过表面的得利是有代价的,以兰吉斯为例,少赔一只杯子的代价是永远失去我的善意。”贾森毫不犹豫的戳破努诺依荔。

他指着兰吉斯刚刚坐过的位置:“从今天起他再过来老友记,就算呆坐尴尬到死也再不会有免费的清水,这对他是远超一只杯子价值的东西,他不会再有触碰水杯的机会”

“那么我们再来说,我们让他赔这只杯子和不让他赔之间的差别,真的大到会影响到他平素行事的风吗?”

努诺依荔非常干脆的摇头,她不至于会天真到真以为兰吉斯会为此而改变。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点。”贾森敲敲努诺依荔的鼻子:

“千万不要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欺骗自己,你看你自己几乎都相信是不想让宽容变成纵容才那么坚定的要兰吉斯赔偿的。这些道理你可以说给别人听,没必要绝对诚实,但是自己内心要清楚自己真正的动机。”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坚持想让兰吉斯赔偿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贾森问。

“其实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他给我们造成了损失后不付出丝毫代价的就离开。”努诺依荔认真的回答道。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三点。”贾森摇了摇头:“但这一点我不知是否正确,你需要自己判断。”

“要怎么样才能甘心呢?你刚刚也说了,骂他一顿也好。可是,我不是太希望你通过伤害和羞辱他人而体验到任何获得感、成就感和愉悦感,哪怕对方罪大恶极。我不想我的努诺依荔会变成那样的人。”

“但是呢,我又想到,如果有一天我被人夺去了生命,在你终于找到凶手并让他付出应有代价的时候,所感受的畅快和喜悦是不应该的吗?这个问题我没有想得太明白,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思考和掌握。”

说完一番大道理,贾森长吁了一口气,再次问努诺依荔:“那么,你现在还不甘心吗?”

努诺依荔点点头:“没什么不甘心了,但很多问题我可能需要仔细再去想想。”

父女俩花了整晚时间谈人生,但勤快的小女仆雅可可却已经打扫完整间咖啡馆,顺便擦拭完了其他所有的桌子,面无表情的走到贾森面前,指了指门的方向:“关门。”

每次说起这个,雅可可都会满腹怨念不太开心,因为这涉及到身高的问题,老友记最外侧的卷帘门她够不着,只能由贾森来拉下。

讲道理讲到意犹未尽的贾森看着小女仆,突然兴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于是开口问道:“雅可可,我不让努诺依荔抓兰吉斯赔偿,你也认为是因为我太肉太怂么?”

“不。”小女仆雅可可摇摇头,很果决的样子。

贾森自得的一笑,觉得这呆呆的小女仆如果不是学会了拍马屁,搞不好就是有大智慧能懂他的深意的样子,于是紧跟着追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嫌麻烦而已,然后顺便还可以用这件事忽悠努诺依荔,乘机偷懒不打扫。”小女仆没有卖任何面子的吐槽迎面而来。

“噗嗤。”努诺依荔没憋住的笑出了声,贾森却面色大窘狼狈之极的逃一样的流窜去拉卷闸门了。

他教育女儿当然是认真的,但要说没有一点逃避劳动的意思,那就是他自己说努诺依荔的话,被自己将的大道理迷惑而不敢面对自己的本心了。

虽然希望努诺依荔懂得劳动的快乐,但贾森自己却不折不扣的是好逸恶劳的典型。

他那点想偷懒的心思不止是雅可可看得出来,努诺依荔也心头了然,只是给自己亲爹留着面子故意没说而已。

除去贾森习惯的从任何事情上启发女儿思考的纯正用心之外,雅可可的吐槽,全部准确命中。

雅可可当然也听到了贾森给努诺依荔讲的那些大道理,但能准确的抓中贾森的那点小心机,是因为雅可可完全没有受到那些说辞的任何影响。

讲起大道理,贾森固然是拳拳之心用心良苦,但雅可可从小身边诸如林东阁杰贝妮卡包括后来被影响的平克都是讲大道理的高手。

他们把自己做不到的种种美好期望,化作说到天花乱坠的道理,希望雅可可能接受。

但当年的雅可可可不是努诺依荔这样思维正常的美少女,她不走寻常路的诡谲思维方式永远能找到奇异的槽点反问。

林东阁杰贝妮卡平克甚至莫妮卡伊塔尔汉等等,在教育雅可可的过程中被虐到心梗吐血的次数,大抵化成被捧在手心的某奶茶的话,大概也足以绕地球几圈了。

那些美好愿望,最后被照单全收的是响虎,希望通过响虎来影响雅可可。

响虎的确是个好孩子,在终焉众人看来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完美小孩了除了他有可能是个丢失记忆的老妖怪这类不适联想。

然而他们的教育方式中自相矛盾或者相互冲突的不在少数,所以响虎的性格虽然纯良,内里矛盾的地方也比比皆是。

当年还是年龄心智版**萝莉雅可可尚且免疫道理说教,更何况成长中已经形成自己独特世界认知,仅仅形貌上的萝莉雅可可?

牛刀小试,果然卖弄错地方的贾森扶着卷帘门吐血三升。

……

莫文吉如愿见到了响虎,不过是他第二天再一次到达棘齿之花驻地的事儿了。

因为他和鲁娅伯维尔还有简卡罗商量完里修斯万一退出的备用方案前,贝恩佐就回到了资料室继续凑热闹吃瓜,并且报告他们说那只小狐狸已经去休息了。

里修斯的备用方案并没有用上,因为里修斯接受了伯维尔的说辞,所以响虎的脖子也很快就有了合适的零件替换。

响虎想用合金为莫尔蒙的探索者机体做全面强化。

但在他的探索者机体维修技术曝光以后,这活儿成了上场五人组全体机体的简单强化,怎么省功夫怎么来的那一种。

用现有廉价材料实现机体性能的全面提升,简卡罗再一次感受到响虎带来的希望。

响虎并没有因此趁机逃脱掉在训练场被迪亚亚尔揍,被莫尔蒙揍,以及被很多还没有获得过上场机会的练习虚无一起揍的悲惨际遇。

因为,他们6月的第三场格斗赛迫在眉睫。

没办法,如果说战术研究他还能感受到一些乐趣的话,挥洒机油与铁屑的机体格斗响虎始终不是太提得起兴趣,所以还是那幅没干劲儿的状态。

他宁愿花更多时间在维修间,再或者在资料室。

他的不良用心注定落空,因为将他视作未来希望的死心眼简卡罗盯他训练盯得特别紧。

他反复交代就算是为了提升战队整体实力,也不能耽搁响虎尽快的提升个人格斗能力。

所以响虎能在训练间隙逃进维修间,感觉几乎等同于过大年了。

响虎在第二天的经历,基本主要内容就是挨揍、挨揍、挨揍和挨一群人的揍,间杂着训练间隙苦中作乐的玩儿零件和机油。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也享受了一次揍人的乐趣。

第22章 被误会为喜欢挨揍的忠实拥趸

被响虎揍的是莫文吉。

响虎当然不是棘齿之花驻地的格斗虚无中最差的角斗士。

他承袭自源生体建立在人类碳基身体上的格斗技能,虽然与钢铁身躯的探索者机体格斗存在差异,但基础部分仍有些是共通的。

所以在基本熟悉专门的探索者机体格斗后,以人类格斗术为基础,他其实还是可以稳赢像吉姆尼这样简卡罗错误的收购。

只是作为棘齿之花的希望,无论谁做教官的时候,都极少允许响虎比自己差的对手练习。

基本是响虎水平增长到快要和训练对手打成平手的时候,就会换成更厉害的对手。

犹如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远征,每当你以为能逃脱被揍的命运,看见了终点的靠近,那个终点又被无限拉远。

响虎的性格中有很多优点,比如善良宽厚,比如善于学习,比如喜欢思考,比如乐于钻研,比如擅长总结……

但绝对不包括名为坚毅的东西,所以这种训练方式,也让他的没干劲儿程度进一步上升。

反正被谁揍不是揍?再怎么练也得被揍啊。

或许是发现了这种渐进训练对响虎态度的影响,教官直接把响虎从勉强够一够还能够着的困难模式,调节到了棘齿之花最高难度的地狱模式,让他对战迪亚亚尔。

这下子希望不会变远了,但本身就彻底看不见了啊,基本等同于绝望。

于是响虎对于格斗训练能躲就躲迪亚亚尔手重啊,虽然探索者机体并没有痛觉,但隔三差五的机体出问题行动不便也绝对不是什么太好的感受。

从最开始起,响虎的进步并不快,丝毫呈现不出天赋的样子,也就是对查索迪亚盲目的迷信,让棘齿之花的这帮人误以为他是个天赋隐藏很深的天才。

上至简卡罗下至吉姆尼,都认为响虎与变得厉害之间只差一次开窍。

毕竟据说查索迪亚开窍前也很菜,经常被人揍得找不到北,就某一天跟睡醒了似的突然就水准飞涨,以至于很多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别的不知道,但类似武功秘籍和随身老爷爷什么的奇遇,简卡罗敢打包票没有。

机体格斗本来就是新生事物,所有技艺都是在研究中逐步增长,哪儿来什么上古秘籍?又哪儿来什么水准高出他们n倍的随身老爷爷?

既然是查索迪亚看重的男人,大概,应该是跟他属于同一种类型吧。

响虎对此比较无语,有没有天赋他不确定,但他确定的是自己真的对格斗没有兴趣。

因为自重新诞生在腐海,响虎再一次的成长中,用脑的部分远超过用身体,所以他更愿意进行的是与思考和研究相关的工作。

但以继承自源生体的人类格斗术来看,他的源生体,应该对格斗类技能有着非同一般的专注与狂热,不然不可能传承给他足以吊打野春至的水准。

这就是所谓经历与环境对于核心思维程序性格喜好部分的影响与改变,如果他的源生体站到他的面前的话,可能已经没有任何看起来曾经是同一个人的痕迹了。

毕竟响虎,是连相貌都改了的。

他的学习和总结能力,并没有能正常的发挥到格斗术上面,却成功的发挥到了敷衍格斗上。

譬如响虎在第一场平局中表演的走位逃脱技巧,就是他不停的为自己找到的避免挨揍的过程中快速练就的。

但那一招现在也基本没用了,因为波利永远会安排超过他极限数字的人围殴他,要么就是缩小练习场范围。

生存艰难啊,响虎在心中不断哀嚎,原本因为对莫尔蒙的那点愧疚而生的一点点提升自己别拖后腿的干劲儿迅速再次消失了。

莫文吉是专程来旁观响虎练习的,以为格斗团的其余人等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了。

或许是不一样的视角,加上对于格斗赛的欣赏上莫文吉绝对是专家中的专家,他很快看出了问题。

“我说,你们是不是一直给他安排了太过厉害的练习对手?”莫文吉问。

波利已经成了专门盯响虎他们的专属教官,这会儿也在旁边指导盾阵变化呢,闻言回头看了看正在痛快狂揍响虎的迪亚亚尔,吼了一嗓子:“笨熊加把劲儿,赶紧给小狐狸揍趴下,不然加五十组突击变化练习。”

机体格斗并不需要重复联系某些动作形成肌肉记忆,也不会因为锻炼而增长力量,所有的联系都是增加动作理解和高节奏下的近乎本能的快速决策能力的。

所谓突击变化练习,是在室内高复杂多干扰环境下追逐击打移动靶的训练方式,也是迪亚亚尔最害怕的训练,每做一次都会跟烧芯片一样的难受。

本来有些放水的迪亚亚尔猛得加快动作扑了上去,拎着响虎就叮铃哐啷一阵狂揍。

“那小子适应力是真的强,你看他逃跑和躲闪技术没?那是我眼看着跟作弊似的速度里练出来的。现在如果不缩小场地的话,连笨熊都很难打到他。但就是没干劲儿,不揍就不长进。”波利转头跟莫文吉解释。

“你们说的没干劲儿,会不会是因为总是面对太强的对手,信心被你们打没了?”莫文吉指着响虎跟波利商量。

“大家谁不是这么被揍出来的?挨揍的时候学着揍人,最后自己怎么被揍就怎么揍回去。”波利不以为然。

“那你们有没有这么快的自己摸索出避免被揍的方式?”莫文吉问。

“呃?这个,会有什么影响?”波利挠了挠头,不解的道。

“你看,这小子所有的动作目的,都是避战,连防护动作都很少做,尽量是躲闪。除了逼人让开躲闪空间,基本不主动攻击。”莫文吉指着响虎的动作给波利分析:

“你看你看,他闪到迪亚亚尔侧面视觉盲区,明明有可以反击的空间,他却选择了拉开距离。”

“那个角度以迪亚亚尔的近身技巧,被攻击之后的反击他也肯定躲不过,拉开距离找能够一击即走的攻击方式也不算错吧?”波利仍旧没领会到莫文吉的意思。

“我看半天了,就算有一击即走的安全攻击机会,这小子也都是佯攻着甩开身位,只是故意做出攻击未重的样子蒙你们呢。”

莫文吉说话的功夫,响虎恰好按他的说法完成了一次教科书式的表演,恰好在波利眼睛头上。

并不是说莫文吉眼光比波利好,而实在是响虎一直是每个教官新来的时候会认真几场,摸清了教官后针对性的偷奸耍滑,所以波利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但莫文吉他有听说过,是他们名义上的老板,听说有人都说过很菜,响虎也就大意到以为他跟简卡罗是一个类型只看不做判断也不说呢。

所以,才会被莫文吉发现端倪,但莫文吉却主动开始帮他寻找出了可以解释他这种偷懒行为的原因没信心所以避战。

“咦?你一说还真是,那怎么搞?”波利瞪大了眼眶内的视觉探测仪,恨得牙痒痒:“这么怂的性格,怎么就是查索迪亚觉得的天才呢?”

“也不是。”莫文吉摇摇头:“我觉着是因为你们安排的对手永远太强,所以作为太过聪明的家伙,他直觉性选择了能最快最有效避免自己受损的方式,不去轻易挑衅无法战胜的对手,这是合理的选择。”

“你看他的走位避战,和重盾战法,基本思考路线都是避免正面冲突。我觉得你们这样练下去,怕是会练出个谁也打不着但是打谁也打不到的怪物。”

波利再次瞪眼:“咦,以小狐狸的性格,没准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看来得改他的训练要求,要他击中笨熊各部位多少次,才能结束训练你觉得怎么样?”

莫文吉迷之微笑:“你要敢改我跟你打赌这小子很快就能找到敷衍的方法。跟强手练防守,跟较弱的对手才能练攻击啊。虐菜多虐几局,跟迪亚亚尔打没准儿就敢攻击了呢。”

“恩,那试试。”信奉实践出真知的波利并不过多思索,转身就准备去找重新排版后负责训练其他练习役角斗士的巴茶苏要一个相对弱的格斗虚无过来陪响虎练手。

“喂,你去哪儿?”莫文吉问,并且各种疯狂暗示。

波利虽然脑袋直,对格斗外的事情都考虑的少,但毕竟跟莫文吉太熟。

加之注意到莫文吉今天用的是一套并没有任何华贵装饰,看起来很朴素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顿时反应过来。

莫文吉自己不就是那个所谓相对较弱的对手么:“大人您这是,想跟小狐狸练练?”

显然难得委婉的莫文吉居然还有点扭捏,毕竟第二天就要比赛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打断训练不太合适:“就是,就是手痒了,你知道我很久没打了。”

波利仍旧狐疑的打量着莫文吉:“所以大人您刚刚跟我说的响虎需要虐菜练手,不会也是忽悠我的吧?”

“这个绝对没有,我是认真分析出的。”

但分析的对不对,其实莫文吉自己都不知道,毕竟他是真的盼着能在响虎成长成熟前跟他交交手,有没有被这个动机左右判断,他觉得很难说。

知道查索迪亚送来了一个名叫巷狐的据说格斗天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其实并没有多上心,因为格斗天才这种东西,肯定是虐他跟虐着玩儿似的。

但因为最近的事情关注了一场之后,发现自己似乎跟他有得打,于是就开始心痒难耐了。

他太清楚这种所谓天才的怪物了,查索迪亚当年就是,明明前一天还跟他分庭抗礼,转过头就虐到他毫无格斗体验,抓住机会早点打一场似乎才是能赚到的事。

没错儿,莫文吉和出道即巅峰巅峰即退役的全胜职业选手王校长是一种类型,就是那种玩儿得菜还狂热,还看不起业余级别专喜欢跟职业选手过招的的眼界王者。

但莫文吉的好处就是,他从来不拿正式比赛满足自己。当年他极力发动组建棘齿之花格斗团,未必原始动机就不是能近水楼台的跟职业选手过招。

但难受的是,他虽然是爱跟职业选手过招的业余选手,却不是受虐狂,更喜欢势均力敌的格斗体验,以及非常讨厌被别人让。

所以这一系列极度难搞的怪癖下来,刚好处于能跟他打的阶段,并且愿意跟他打的职业选手就不可避免的凤毛麟角,他的爱好难得能满足一次。

既然决定下场,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波利叫开了迪亚亚尔,心里想了想,又转头悄悄跟响虎说:“往死里揍,莫文吉大人有挨揍的嗜好,你揍得越狠他越开心。”

波利当然不会故意坑莫文吉,这里头是一个误会。

莫文吉包含种种奇怪的别扭心理造成的奇特爱好,实在是很难说清楚。

但不是伯维尔他们这种买来即用而是在棘齿之花成长起来的角斗士,差不多菜鸟阶段都跟他交过手。

小菜鸟对老板,当然难免会畏手畏脚怕打狠了得罪老板,但莫文吉又最反感别人让他,所以最初的教官想了个法子,悄声告诉要上场的小菜鸟们说,老板喜欢挨揍。

莫文吉留给这些小菜鸟的观感又的确是这样。

只要不是被虐得太狠毫无还手之力,基本每场打完,自觉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高水准格斗赛的莫文吉虽然都没少挨揍,却都表现得极为欢快。

反而自作聪明故意让他的,自己故意挨揍讨他欢心的,事后他都冷眼黑脸没好脸色。

所以,这个说法就慢慢当真的传开了,而最初的那个教官在一场生死斗被挂上墙之后,也再没有人知道这种说法出现的真正原因。

虽然是名义上的老板,但讲老板闲话总是不好的,何况莫文吉人还不错,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为他守口如瓶,只在有新菜鸟上场的时候这么告知。

波利还是菜鸟的时候就是被这么告诉的,他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响虎。

但想起来莫文吉说的响虎需要虐菜练习攻击的信心与凶悍气质,所以还是决定附耳低声叮嘱了响虎。

受……虐狂?响虎一惊,再看莫文吉的时候,眼神不由得古怪起来。

第23章 遭受灵魂污染不再纯洁的拳头

响虎对受虐狂一直存在着某种误解。

以弗洛伊德的说法,人类如果面临持续且无法避免的痛苦,为了生存思维会自动将其合理化,把它视作一种快乐,以便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就是受虐狂的由来,在婴幼儿期与童年期长期受到虐待的孩子,更容易形成这种心理状态。他们不仅在痛苦中会感受到快感,更会将牺牲视作爱的方式。

当然这种心理状态引发的是方方面面的问题,譬如苦修、禁欲在心理分析学派的研究中,均认为属于受虐狂的变种表现。

但响虎知道的却只有一种,那就是性。

这完全是因为林东阁、詹姆斯和凯三个人的锅,因为每提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们脸上就会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种极为神秘又猥琐的微笑。

在这样的熏陶下,响虎对这个词的理解就只能直指某个方面了,尽管后来他也了解了这个词真正的含义。

但属于他的心理童年所形成的固有认知是可怕的,当听闻莫文吉有这种表现,他再看莫文吉的时候,脑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画面感。

那是莫文吉全身赤=裸,捆绑着荆棘与绳索,侧骑在一只木马上满面欢畅的朝他微笑的画面。

而碰巧现实的画面里,莫文吉也恰巧因为终于有打一场的机会,露出了欢畅的微笑。

脑补的表情和现实的笑容完美重合到了一起,响虎不由自主的一阵恶寒。

一想到他的殴打会带给对方关于性方面的快感,响虎就全身膈应,始终无法落下拳头,而且觉得跟对方产生任何接触都会不自在。。

于是,在这场拳脚横飞的格斗赛中,响虎再次向莫文吉与波利验证了莫文吉认为的,他身上的问题:因为缺乏信心而不会主动攻击,连格挡都竭力避免,而只会被动避战。

天知道,响虎只是想愉快的摸个鱼偷个懒而已,如果他觉得殴打对手比躲避更胜利,他压根不会选择像个猴子一样的跳来跳去。

殴打莫文吉对响虎来说的确是比躲避逃窜更省力的方式,因为莫文吉其实错估了响虎的实力。

他看过的唯一一场响虎的格斗赛影像,是响虎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的那一场。

而在现场围观的时候,他看见的又是响虎彻底被迪亚亚尔压制的情况,真实实力并未得到展现。

看了那么多年格斗赛,莫文吉其实也不算弱,但在响虎看来,想击倒他太容易了。

因为一交手响虎就发现了,其实莫文吉的格斗体系,基础还是建立在人类格斗术体系上的。

这并没有什么错,因为机体格斗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就是按史前人类的格斗方式来训练和比赛的。

探索者机体不是人体,所以发力方式与弱点都和人类不同,慢慢的机体格斗术开始向更适合机体而非碳基**的方向发展,技术一直是在变化和变革以及进步的。

可能机体格斗兴起初期的时候,响虎来到壳阳,大概也会成为高手之一。

但现在他脑中的格斗技术应用于机体时,就成了人见人虐的状态,毕竟人类格斗术应用于机体的时候,漏洞与不协调之处,是每一个职业角斗士都了解的事。

但莫文吉是人类啊,他拥有碳基身体,更多的练习是在梦境系统内使用虚拟的仿生碳基身体投影进行的,他并没有经过任何角斗士的专业训练。

作为机体格斗的狂热爱好者,几乎每场顶尖机体格斗他都不会错过,当然也学会了很多机体格斗专有的招数,但招数的内核却依旧是人类格斗体系,这是短期无法改变的。

以弱点防护举个例子来说明体系差别,在敌人一脚蹬向你的腰腹的时候,人类体系的选择必然是躲闪或格挡,因为让对方命中就意味着你至少短时间失去反击能力。

但机体格斗呢?这将是很好的机会,因为腰腹间是一整块硬度极高的钢板,你要做的是沉肘下砸,尽量在被踹飞之前以反关节的方向砸中对方膝盖,这将使对方陷入失去机动能力的被动。

只学到新诞生的攻击套路与动作,却始终采用人类格斗的经验判断体系,没有意识到自己问题的莫文吉,因此越来越难在职业角斗士手中获得一场胜利。

他毕竟是人类,更多的格斗演练始终发生在梦境系统中,并不会有太多机会以探索者机体的形态与人发生打斗。

提醒他人体格斗与机体格斗的区别,让他意识到这一点对莫文吉来说未必是好事。

而且以他原本人类格斗的底子,对于很多初练格斗的新手而言也是很能唬人的。

以机体格斗的思路揣测人体格斗,判断经常会出错,所以他跟很多相对并不优秀的新手也能打得有来有回,角斗士新丁们一不小心还会败在他的手里。

反正莫文吉要的只不过是格斗的乐趣,不用上场比赛,本身也只希望打得痛快,不在输赢,所以也没人会专门去提醒他。

问题是,在人体格斗术方面,响虎可是个比他高出很多的高手,他那套会让新手们进退失据的人类格斗术,在响虎面前等同于送菜。

这场格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双方机体都快耗尽一个标准格斗能源才停止,由此可见战斗的烈度之低。

5v5以下人数格斗赛的标准时长是30分钟,不合理分配能源输出的话,角斗士们很容易在这个市场内消耗光机体能源。

全情投入的莫文吉并没有发现烈度的问题,他打得很开心,因为认为是响虎自信心的问题,并没有觉得响虎在刻意让他。

这让他有了一种势均力敌的酣畅凌厉,虽然整场下来他都没有击中响虎哪怕一下,而响虎自然不会自找膈应的触碰他。

去能源室大概冲了些能源之后,莫文吉意得志满的离开了,离开前特地还找波利叮嘱了一声:“看来我对他来说还是太强了啊,你找个更弱一点的来陪他练吧。”

波利直接找了个下限,然后憋闷了整场比挨揍还难受的响虎,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完美重现了传统棘齿之花的风格。

波利很满意,这小子还真的掌握了他们的战斗方式,只是还太弱用不出来而已。

可怜的吉姆尼没能撑够三分钟,他即使跟迪亚亚尔打也没被揍到这么惨过。

“咦,打吉姆尼你就这么凶?”波利说完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莫文吉真的是走了才开口问响虎:

“小狐狸刚刚你怎么一直不攻击?莫文吉大人比吉姆尼强点也有限。别告诉我你在故意讨好他啊,都告诉你他喜欢挨揍了。”

响虎打了个哆嗦:“那种心理状态,你知不知道你打他就是给他快感,等同在跟他xxoo?我一想起来就膈应,所以不敢碰他。”

“xxoo?”波利回想了一下莫文吉那张虽然帅但的确有点娘的脸,跟着打了个哆嗦:“我擦我原先还是个菜鸟的时候揍过他,我说他当时怎么那么开心呢。”

他顿时悲愤了,举起自己的两个拳头含泪凝视,那曾是他最爱的自己身上的机体部位。

虽然他的探索者机体早就换了无数遍,当时还是菜鸟的时候跟莫文吉格斗训练的那具机体八百年前就彻底毁坏了。

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的拳头不干净了,因为这种事情貌似等同于灵魂污染。

“我可不想帮他拳x交,我说平白无故的干吗让我跟他打啊?”

被偏见缠绕的响虎打断了波利的自怨自艾,于是波利一脸同情的看着响虎:

“莫文吉大人觉得你是因为对手太强,所以养成了只求闪避不求攻击的习惯,说你得跟弱一点的对手对练培养攻击性。”

响虎忙不颠的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太需要攻击练习了。所以我以后都要和吉姆尼对练么?”

谁会喜欢拼命闪躲还免不了会挨揍?当然揍人会比较愉快。

原本的嫌弃消失了,对莫文吉的好感度在响虎这里顿时升到了满值。

只要不让他跟那家伙交手作为前提的情况下,那家伙还真是个不错的人类呢,响虎想到,果然不能因为别人某些自己无法接受的爱好而彻底否定一个人啊。

“先从吉姆尼开始吧,以后慢慢提升难度。”波利仍旧一脸同情的看着响虎:“不过小狐狸你完了。”

“啊?”闻言心内暗爽的响虎不明所以,诧异的看着波利:“怎么了”

“虽然你没有揍到莫文吉大人,但我上一次看见他打完这么高兴,还是被挂在墙上的芒多跟他打的时候。”

波利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但不自觉的在脑中脑补成了芒多在用拳头帮莫文吉做不可描述之事,顿时一阵恶寒。

他狠狠甩了甩头,想把那不纯洁的画面甩出自己的核心处理程序,再次用同情的眼光看定了响虎:

“大概是因为明天有比赛,所以他今天试了试就走了。莫文吉大人对于格斗瘾头可是相当大的,那次之后芒多就被要求连续每天至少跟他打三场,直到……”

波利的话还没说完,响虎已经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嚎:“不——要——啊!”

波利满是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吧,我听说史前的古代,那时候的人类角斗士奴隶除了拼上性命格斗,还要给当时的贵人提供不可描述服务的。果然历史总是在相似的环节中重演啊。”

他庆幸着自己已经远离了需要跟莫文吉格斗的阶段。

“等等,你刚才说直到……”响虎敏锐的抓住了他自己哀嚎的时候波利没有说完的话,悲愤欲死的情况下抓住了一点希望:“直到什么状况?”

如果是直到他遇到下一个感兴趣的对手,响虎已经决定,要仔细揣摩莫文吉的喜好。

然后,他会运用正常对练的机会,在最短时间内帮忙让吉姆尼成为下一个莫文吉感兴趣的接盘手。

可怜的吉姆尼并不知道他在怎样危险或者说准确的说是幸运的关头走了一遭。

毕竟莫文吉并不是如响虎和波利他们以为的受虐狂,而善于总结的响虎对于低于自己水准的吉姆尼水准提升的瓶颈和解决方式心知肚明。

毕竟,他也曾经经历过吉姆尼那样的阶段,而且虽然不是故意刻意的主动提升,也很快的就突破了。

吉姆尼的幸运毁于波利的答案:“直到……直到芒多跟他水平差距开始太大啊,每次都连续很轻松的击倒这样子,好像莫文吉大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吧?”

只是每次连续很轻松的击倒他?那自己现在就可以做到啊!

可是,一想到要跟莫文吉产生接触,响虎就各种心理阴影,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在想:是在上面缠个布条呢还是缠个布条呢或者是缠个布条呢?

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情能尽早结束最好。

不产生直接接触的话,自己的拳头就还是纯洁的吧?毕竟和莫文吉大人发生超友谊关系的是缠在拳头上的布条,而不是自己的拳头,雅可可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响虎满心惆怅的自我安慰着。

他内心淤积的郁闷,在暴揍吉姆尼的过程中仍旧没能释放分毫,一直到晚间进入战术讨论的时候,才化作汹涌的恶意喷薄而出。

……

作为棘齿之花本月的最后一个对手,蒸汽龙枪早就超额完成了本月的最低限额比赛场次。

他们之所以接受在月度的最后一天与棘齿之花的格斗赛,完全是冲着捡便宜赚奖金去的。

但连续的两场平局之后,只要稍有关注的人都能发现棘齿之花的变化。

即使他们仍旧穷酸的用最廉价的格斗机体,赛后还是乞丐一样的捡零件,看不出经济方面有太多改善。

即使他们对于自己光荣传统战斗风格的背叛,引发了来自多方面的唾骂和嘘声。

即使就算改变了风格,看起来似乎也根本并没有多么大实力的提升。

但作为对手,蒸汽龙枪却敏锐的感觉到,棘齿之花变得难缠了。

在棘齿之花采用了重盾战法之后,指望他们像往常一样脆败看来没太大可能了。

以上一场战术的卑劣程度来说,蒸汽龙枪要不小心的话,还真不是没有翻船的可能。

所以,蒸汽龙枪也进行了精心的准备。

第23章被屏蔽的解决方法

好像用了某些不该使用的词汇,所以被屏蔽了,我已经做完修改并申请了解禁,估计要一段时间,这期间更新的内容我放到了第22章的章尾,大家可以翻到前一章观看

第24章 以最不棘齿之花的方式棘齿之花

在震天的嘘声中,棘齿之花与蒸汽龙枪各自的战队出场了。

这一场比上一场的嘘声还要猛烈,是因为上一场嘘棘齿之花的不过是恰逢其会在场的观赛者。

而这一场,却有人是为了嘘棘齿之花而查了赛程专程过来表示厌憎的。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另类的号召力,属于棘齿之花过往辉煌的遗产。

如果曾经爱你的人对你的失望已经到了懒得再去关注你的地步,你或许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他们如果不再愿意为了拥护你支持你而去做些什么,那么去破坏他们关于你所有美好的记忆,或许你能赢来愤怒和谩骂。

当然,这并不绝对,只是棘齿之花无疑是做到了这样奇迹的事情。

莫尔蒙、库卡和福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丝毫不受影响。

采用重盾战法会遭遇的嘲讽和反对并不难推测,上一场他们之所以会意外,说实话也不过是心态上的过于卑微。

已经输成这种鬼样子了,大概没有人会关注我们换不换风格背不背叛传统吧?

虽然在自己心里重视棘齿之花,但他们三人并没有认为外界对于棘齿之花还有多大的关注,所以也没有预料到上一场开场的震撼性嘘声。

但也正因为知道棘齿之花曾经的重要性,这些嘘声响起的时候,他们才会背负到意料外的压力。

上一场意料外的状况尚且能调适良好,更何况这一场早有预料的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情况下?

嘘声再响亮些,大抵也不会对这三个已经习惯输到脸都不要的老鸟形成任何影响。

福安甚至还抽空跟明显还有些紧张,不太适应嘘声的响虎说了句:“别当回事儿,你把嘘声当喝彩声听就好。”

这是个好主意,但哪儿那么容易做到?响虎在心里默念着这是喝彩这是喝彩这是喝彩,然后开始了苦笑。

对于他这种菜鸟,就算是喝彩也莫名觉得灰常有压力的好么?

这种方式并不适合他,他果断停止了这种自我催眠,转而关注起迪亚亚尔来。

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才比较适合他。

迪亚亚尔却是另外一个极端,迟钝也好心大也好,这家伙几乎都不知道紧张为何物,在兴奋的转着头四下打量着。

“啊呀,今天看我们的人真多。”该名或者说该具探索者机体如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转头跟其余人说:“很久都没有这么多人看我们比赛了呃。”

他的语气里有一些怀念,听到莫尔蒙心中却有一丝酸楚。

对啊,就算是来骂他们的,也有多久没有这么多人来看他们比赛了呢?

开场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供他们分神,不大会儿功夫,他们和对方的队伍就已经在场地中央对峙了。

以他们三台重盾的移动速度,能在场地中央相遇,而不是略微靠近他们的出口的位置,显然蒸汽龙枪固然放满了速度在等待他们到达更远离出口的位置。

莫尔蒙下意识的就感觉到,这里头有玄机。

但按照上一场的阵型,福安和库卡前移合并,莫尔蒙已经拖后,如果对方再以主力攻击手冲撞,显然又会陷落到上场他们的风格战术中。

已经努力调试心态的响虎,可再不会像上一场那样出那么大的纰漏。

莫尔蒙有些忐忑的看向对方。

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根据双方阵型接近的位置,显然对手对此早有预案。

果然,在双方阵型即将对撞的瞬间,对方箭矢阵左右两侧的机体突然向两边散开并绕成弧形快速移动,阵型散开成了一个三人纵列和两个左右散开的散点。

他们是想配合正面冲撞,从左右翼切入盾阵中,这样的话即使强力攻击位的队友被分割,配合左右翼的切入人员也是三对三。

莫尔蒙一枚重盾护不住他、迪亚亚尔和响虎三人,只需要剩余两人缠住库卡和福安,在三对三中又有攻击力极低的莫尔蒙存在,小范围缠斗显然他们更有优势。

这样,等同盾阵就破了。

然而,哪里有这么简单?

真以为棘齿之花会是一招鲜的战队么?

但如果伯维尔在的话,大抵会告诉他,是啊,他们曾经的确是啊,就是靠强攻一招鲜吃遍天的战队啊。

可这并不妨碍莫尔蒙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对方的应对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是之前的战斗,包括他们辉煌时代的战前准备会里都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左方的库卡突然缓慢却坚定的侧过盾向斜前方移动,直插对方左方散点与三人纵队中间。

福安果断的跟上,在库卡略靠后的位置做同样的斜插。

下来是莫尔蒙,在库卡身后略靠后的位置做同样的战术动作。

只是一个瞬间,左侧散点与主队之间的联系,就被一个斜向错开的三字形盾阵隔开了。

主力三人队要绕开库卡和莫尔蒙,要耗费不少时间;然而正面冲撞的话,即使他们冲击盾侧,也至少要经过两层阻隔。

棘齿之花显然不打算留给他们这个时间,做了偏移动速度性能改造的响虎的机体已经飞扑向左侧散点的机体。

他并不是解决战斗的人,因为迪亚亚尔紧随在他身后。

他只要缠住对方避免对方逃窜,等迪亚亚尔加入战斗就能实现双人夹击倚强凌弱的暴力碾压攻击。

这个战术应对非常精彩,是由响虎提出,伯维尔做了补充修改的建议。

但他们收获到的却是一阵更大的嘘声,这未尝不是一种偏见。

现场专程来嘘棘齿之花的观众,不发对棘齿之花曾经非常喜爱的。

他们能接受的棘齿之花,是只有无脑莽斗的一种暴力美学,那是一种绝对力量的纯粹展示。

然而只要有矛,就会有盾,再极致的攻击总会被人们研究出防御方式。

棘齿之花的衰落,固然有因为查索迪亚的离开,但查索迪亚也未尝不是急流勇退。

从最开始的诞生,机体格斗一直是处于向前发展的态势当中。

以查索迪亚为代表的水银泻地般的攻势风格的兴起,固然是他个人的因素,可也是在吸收了前人们所有的创建与发现的基础上,格斗技术自然发展的结果。

在那个阶段,可以说就算不是查索迪亚和棘齿之花,或许另一个查克迪亚和棘齿之泉也会呈现相同的风格表现出相同的统治力。

但战术和技术始终都是向前发展的,虽然人们都习惯崇古,喜欢相信英雄永远是英雄,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即使在没有因为年龄而衰老的果核时代,英雄也会迟暮。

属于查索迪亚的时代已经过去,在所有人都模仿查索迪亚之后,当所有人都在针对你的风格研究克制方式的时候,这个时代就开始落幕了。

如果不清洗掉全部显性记忆,查索迪亚无法尝试新的风格,因为他的格斗体系已经成熟而稳定,所有战术动作都基于本能。

梅西在马拉多拉和贝利的时代只是可能会并不能杰出,但如果马拉多拉和贝利以那时的技术重回年轻,在现代足球中重新出场,则必然无法发挥作用。

因为现代足球对于持球人运动空间的压缩和身体接触的强调,强对抗下不会允许他们能够自如的做出那个年代的华丽动作。

以不受人待见的国足为例,让02年最巅峰的国足和现在可谓低谷时期的国足踢一场,惨败的必然是当时的国足。

不说别的,单靠引入更科学训练方式的体能优势,带来的奔跑能力的提升就能形成碾压,更何况,国际足球的技战术理论也一直在往前走着。

对于探索者机体格斗来说,查索迪亚的离开,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并非导致了这个过程,这是身在其中的人们并未曾发觉的。

棘齿之花被所有人要求固守的风格,实际就是他们真正的衰败之因。

这其中的道理,伯维尔或许有隐约的感觉,却并未能有清晰的认知,因为唯有站在整个机体格斗发展史的高度上去分析,才能看得分明,而专注于其中的人们往往无法察觉。

只缘身在此山中,其实不仅仅应用于山的道理。

而响虎带来的违背常理的变化,却正在引发棘齿之花真正的底蕴。

在响虎他们做出战术应对的时候,蒸汽龙枪的五具格斗机体都愣了一愣。

太习惯于棘齿之花的一招鲜,陷入惯性思维的他们并没有想到棘齿之花还会有新的战术变化。

他们并没有做相关的预案。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因为层次不同。

而没有人会在预备赛级别的赛事里做过多的战术安排。

毕竟参赛者素质决定了这是更强调各类单打独斗的赛事,这个级别的虚无奴隶们战术执行能力相当差,强行安排反而很容易弄巧成拙。

但棘齿之花的底蕴造成了,虽然他们是历史最不强调战术的格斗战队,但其中人员反而在经历各种战术洗礼与随机配合能力的锻炼之后形成了很强的战术执行力。

阶梯斜盾阵摆得很完美,响虎这一次的战术实施也没出什么篓子。

最完美的执行是迪亚亚尔。

被分割之后的蒸汽龙枪整体一愣之后,被分割的左边散点感觉到了危险,反身就冲向了分割他的盾阵的背后,三人纵队同时冲向了盾阵试图接应。

而被远远抛开的另一个散点,则选择了加速绕背绕过盾阵来与左侧散点汇合。

这也正是他们要让棘齿之花尽量接近格斗场中央的原因,他们考虑过棘齿之花集火一侧散点,所以强调了盾阵背后留下足够的空间形成汇合,只是没想到散点会被如此坚决的分割而已。

他的这个决定成为了胜负手。

响虎挡住了冲向阶梯斜盾阵背后的左侧散点,进入最熟悉的强攻模式的迪亚亚尔获得了他最擅长的优势位,准确的一记重锤击中了那具格斗机体的颈部刚性脊椎。

虽然尚未完成对这台格斗机体的得分击杀,但向后反常规弯曲内通信号线路的颈部脊椎让机体失去了活动能力。

快捷如暴风的击杀让绕圈赶来汇合支援的另一个散点,自己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响虎准确走位截断了他反身绕回的路线,迪亚亚尔狞笑着扑了上去。

而分割线的另一边,三人组正在嘭嘭嘭徒劳的撞着缓冲盾。

以第二名散点格斗机体被摧毁行动力为契机,棘齿之花获得了一场难得的胜利。

在实现无损五对三之后,莫尔蒙丢下了他的重盾,弹出了机体自带的格斗刺。

他们的探索者机体性能劣势虽然大,但只需要三对三缠住对手不被快速击杀,让缓慢移动的持盾手福安与库卡逼近实现分割,就可以逐一击杀对手。

蒸汽龙枪绝望了,他们没想到,遭遇重盾战法的时候,居然也能打成求和而不得的局面。

这一战唯一的战损是响虎,对手最后的反击集火锁定了他。

响虎并没有失误,他强调快速移动的机体防御性并不好,但那个时候他不能退,一退对方就能脱离。

以响虎为代价,棘齿之花完成了对蒸汽龙枪全部五具格斗用探索者机体的击杀。

这个时候,看台上却并没有再次整齐的响起嘘声。

准确的说,仍旧有,只是稀稀落落而已。

“怎么回事?在这样可耻的采用重盾战法的局面里,我居然看到了老棘齿之花的影子。”有人疑惑的问着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沉默,因为,他也有同感。

这其中有很多曾是老棘齿之花的忠实拥趸,所以才会专程来看一场预备赛嘘棘齿之花。

正常情况下他们不看棘齿之花的比赛,是因为即使保持传统,棘齿之花的格斗方式也早就看不到老棘齿之花的影子。

因为老棘齿之花给他们的影响,是决绝、猛烈,是哪怕劣势下也能通过悍勇的气势翻盘,最重要的是酣畅淋漓的胜利。

对,通过攻击建立的优势和胜利,这才是他们影响中的棘齿之花。

但即使是保持传统的棘齿之花,也很久没让他们看到酣畅淋漓的进攻了。

因为永远在劣势下,永远被动而悲壮,拼尽全力却无法取得优势的逐一被击毁机体,这其中不会有任何的酣畅凌厉。

即使依旧决绝猛烈,看起来也那么无力,这让他们抑郁。

但重盾执行分割的战术动作,以及对被分割位的优势攻击中,那种酣畅淋漓却似乎又回来了。

包括响虎宁死不退缠住对手的悍勇。

在最不棘齿之花的重盾战法中,居然看到了最熟悉的棘齿之花气质,一时间看台上专程来嘘他们的观众们陷入了沉默中。

第25章 胜利之后的机体强化

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它似乎依托于外在特征用看来感受,却又没有实体的形式或者动作。

譬如说你能在长相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看见近乎雷同的气质,又譬如说同样嘴角向上角度的微笑在不同人的脸上呈现,往往能让你感受到不同的气质。

它甚至与同样无形却描述具体行为特征,有具体指向代称的风格也不同。

风格总是在动态中呈现的,我们经常说什么事做得像是谁的风格,或者说谁谁谁做事换了种风格。

而气质却是你坐在那里不动都能呈现的东西,你绝对不会说谁换了种气质,而只会说气质变了。

它更像是内在人格心理特征的一种外在呈现,你在其他人眼中是你的那些非实物非具体的无形特征的总称。

棘齿之花的战斗风格,在他们采用重盾战法之前从未变过,但从采用重盾开始显然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不管伯维尔如何措辞辩解,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但棘齿之花的团队气质,却其实从查索迪亚离开之后就已经慢慢改变了。

同样的战术动作和战术风格里,他们再没有那种蛮不讲理的强硬,没有了那种对胜利歇斯底里的渴求,没有了那种因实力而生的自信。

就像一个曾经在你眼前耀眼,然后突然就颓废与迷茫了的明星。

但在重盾战法使用中分割与强攻的那几个瞬间,看台上的观众似乎感觉,过去的那个棘齿之花又回来了,那个曾经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家伙又活过来振作起来了。

即使他换了一种表演方式,但你能感觉到,那还是他。

这样想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还是那个你喜爱过的爱豆。

但谁又能说无所谓?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曾经的表演方式,而不是因为他是他,现在他就算带着旧日痕迹活过来了又怎样?那种你喜欢的表演方式已经没有了啊。

就好像你少年时曾迷恋过的很酷的说唱团体,突然转唱小清新的民谣了,完全不可以接受好么?

那到底还嘘他们么?看台上不止一位曾经的棘齿之花拥趸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们大部分并没有那么外行,棘齿之花的重盾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作用,固然有他们对重盾运用的战术技巧在其中,但也是因为重盾这种结构简单造价便宜的东西瞬间拉近了他们与对手们的格斗机体性能的差距。

这一点,他们能看得出。

曾经的棘齿之花,虽然不以格斗机体的设计与质量著称,又什么时候在硬件性能上被人拉开过如此大的差距?

对比以往的光鲜,再看看现在场上机体连涂层都黯淡得明显看得出是廉价货的寒碜,没有人不觉得辛酸。

难道自己真的愿意看他们用远差于别人的机体,在场上徒劳又无力的挣扎着,用一场场悲壮的败北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也不允许他们想办法有效弥补一下装备的差距么?

他们,毕竟已经窘迫到了这种程度了啊,早就听说棘齿之花已经到在场上拾取破损机体零件再利用的程度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用最小的投入来弥补缺陷争取胜利,棘齿之花选择重盾也没什么不能被原谅的。

只是,这一切为什么让人心里那么难受?这个瞬间,无数人在后悔一时激愤决定来嘘棘齿之花,毕竟当鸵鸟装看不见,心里也就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感伤与难过。

大多数人无心再嘘,选择默默的退场。

但似乎为了发泄这种压抑,一个在看台上呆坐的探索者机体喝突然站起来,嘶哑着声音呐喊了一声:“查索迪亚呢?他为什么不回来?”

正在退场的很多人不由得转过了头,看向格斗场内。

是啊,棘齿之花已经这样了,查索迪亚为什么不回来帮帮忙?难道他对他带领着走上巅峰的棘齿之花,真的是毫无感情?

或者说真如有人说的,查索迪亚的格斗风格已经过时,他是为了躲避这个现实才选择的离开?

然而,没有答案,没人能代替查索迪亚给出答案。

迪亚亚尔和莫尔蒙他们深感自己辜负了查索迪亚荣光的家伙们,在那个瞬间获胜的兴奋突然消失了。

他们埋着头,跟做了错事一样默默的拎着响虎残破的机体,从自己的出口退场,

只有板着脸的简卡罗在闸口处迎接他们的简卡罗,远远望了一眼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

“查索迪亚……吗?”他喃喃重复了一声,然后目光望向了响虎。

响虎这次的机体被对方泄愤式的摧毁得比较厉害,只能等贝恩佐带着里修斯支援的零件,然后再采买些大部件才能修复了。

“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并给我们送来了新的希望了啊。”

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到仿若耳语一样的低声说道,然后转身有些落寞的走向结算处,去领取他们这一次算得上不菲的奖金。

……

棘齿之花并不在乎这些曾经的拥趸,因为格斗场的制度决定了他们并不能为棘齿之花带来什么额外的收益。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代理所有被允许参赛的格斗团的整体经营。

他们或许会推出一些类似过去的棘齿之花这样的明星团队,但那只是为了拉动格斗产业的整体发展。

门票与博彩等等的收入分成,向来由他们根据战绩分配,所有的格斗团需要关心的唯有格斗本身,而并不作为单独的个体进行经营。

所以,那些专程来嘘棘齿之花的粉丝们,给棘齿之花带来的唯一的影响,也就是莫尔蒙他们的内疚与简卡罗瞬间的怅然罢了。

直到第三天,响虎才醒过来,因为这一次他的机体损伤的实在太严重,配齐备件花费太大,贝恩佐直接让简卡罗给他弄了台新的探索者机体,当然仍旧是廉价版的。

对于除他之外其他人近乎无损状态下结束比赛,并且全灭对手的奖金来说,这一台机体并不算什么。

简卡罗有想过干脆给响虎配一台稍好一些的探索者格斗机体,贝恩佐却阻止了他,他猜响虎想自己定制自己的机体。

所以连购买的这一台,都并不是格斗机体,而是维修用工程机体。

“那小子用得上,而且以后还可以当备用机体使。”贝恩佐这么说。

醒来的响虎却囧了,他又跑过去找简卡罗,喃喃的说:“还是买一台吧,跟之前一样的就行。”

贝恩佐的想法,是响虎挑之前库存的图纸,自己制作一台,这样最多一两周功夫就能完工了。

但对于响虎来说,这样花费不少,还不如他用买来的廉价货。

因为他并不想借鉴思路做小的调整,而希望完整的设计制作出一台自己专属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

他原本在稻香城为自己设计的机型,不可能长时间应对格斗赛这种高强度高负荷的运作,需要他做全新的思考。

那样子的话,结合设计思考的部分,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而以响虎现在在五人组的战术作用,他如果以需要制作机体为由几个月不出战,简卡罗大概会疯。

综合考虑,响虎觉得最合理的方案是依旧购买一台他们常有的最廉价的那种格斗机体。

这样比制作一台节省,毕竟都是要用来逐步替换掉部件的原始版,没必要浪费材料。

然后响虎会日常训练后在各个细节部位进行改造试验,来尽量提升机体的性能以及符合自己的使用习惯。

边做边用,直至最终完善,这样成本支出也用时间摊薄了,不至于一下子需要支出过多材料费用。

省下来的材料响虎准备给迪亚亚尔莫尔蒙他们也强化一下,毕竟团队战中,他们能更给力,自己才能够更方便的偷懒。

当然,偷懒这一条响虎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就说提升团队实力。

在响虎简单的叙述想法之后,简卡罗毫不迟疑的同意了响虎的要求。

响虎居然有设计探索者机体的能力让他惊讶,以至于他的想法一度逼近了真相。

“且不论格斗天赋,只凭借设计制作格斗机体的能力,他的价值就已经远超一位格斗明星了”简卡罗想到:“查索迪亚还真是给送来了个宝贝呢。”

但紧接着,他的思路又跑偏了:“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吗?”

这并不怪简卡罗,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响虎坦白自己的能力,或许简卡罗能猜测到查索迪亚真实的意图。

但在误会产生之后,响虎又在格斗战术方面以其稚嫩的表现为棘齿之花带来了转机,这让简卡罗更加坚信查索迪亚“挑选格斗天才的眼光”。

所以,他在机械及探索者机体设计制作能力再惊艳,在查索迪亚已经背书的格斗天赋面前,也就成为了使他价值的附属能力而已。

对于自己的机体,响虎也就加固了颅部核心芯片周围的保护层而已,并没有做太大的改动。

这是因为,响虎并没有清晰的想明白自己以怎样的风格参与格斗赛。

在保证平或胜的前提下,他还是想早早的躺下当尸体,毕竟他并没有振兴棘齿之花的意思,只不过想保证这家格斗团不倒闭他不被售卖到别处,好方便打探雅可可的消息而已。

之所以加固核心处理芯片的保护层,是因为格斗赛的激烈程度,尽管有种种严格规定,也经常会有不小心损坏到核心处理芯片的情形出现。

对于自己的小命,响虎可是重视得很。所以为了保证早早躺尸之后的核心芯片安全,他额外在头颅内构建了避免核心处理芯片和存储芯片不被暴力破坏的刚性保护罩。

反而在迪亚亚尔和莫尔蒙他们的探索者机体上,他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这种先人后己的美德获得了包括简卡罗在内的格斗团全体的极端敬佩,在他们看来响虎几乎是史前传说中骑士精神的典范。

响虎不知道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真实动机的话,自己会不会被唾弃一万年。

最先被完成的是莫尔蒙的机体,上次维修时响虎其实已经强化了一部分了,遵循之前的思路,响虎在考虑经费的情况下作了整体完善。

第二个被完成的是迪亚亚尔的机体,这部分查索迪亚捕奴团中有用于迪亚亚尔同款探索者机体的,只用依照之前的思路做适应高强度格斗的变化,无非是加强某些关键件的抗耗损性与安全系数而已,响虎做起来并不困难。

真正困难的是库卡与福安的机型,

莫尔蒙还是需要在持盾与攻击之间做切换,所以无法太过针对性考虑持盾的状况。

但在被完善的战术体系中,库卡与福安的定位就是执行分割的持盾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响虎都想以后给他们换用重型格斗机体,力量与防护性是他们的重点。

但无论是重型格斗机体也好重盾也好,极大的自重限制了他们的移动能力,也导致了对手从一开始就盘算着放风筝的话,重盾战法的这边毫无抵抗力。

如何在不增加太多费用并不降低防护性能的情况下,加强持盾手的移动能力,这是响虎一直头疼的问题。

这就是响虎目前的优势,他在考虑机体设计的时候,是加入了战术思考的,这是单纯高明的机体设计师以及厉害的角斗士们所不能兼顾的领域。

响虎原本的想法是在他们的足部增加足轮和伸缩刺。

像史前滚轴旱冰一样移动,这样的话自重会成为冲撞时的惯性优势而不会成为阻碍移动的累赘。

等到需要固定位置时,固定足刺伸出,钉入地面完成位置固定。

这种结构的好处是基本都是简单的机械结构,不用太过复杂的感应与传感组建,费用极低。

然而考虑到格斗场的地形,这一想法被响虎放弃了。

为防止钢铁机体对地面的伤害以及提供机体运动时的摩擦力,格斗场采用了底层钢板上方铺就厚厚一层细沙层的地面类型。

任何太过精密的足部结构都无法保证在细沙上不受影响的运行。

响虎也考虑过履带式滚轴,这样能保证滚轮不会陷入沙地,但履带式结构相对高的成本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要知道,这并不是一次性的投入,而是每次战斗后都可能需要修复的部分。

没找到有效的思路,响虎也就暂时搁浅了这个想法。

第26章 两对狗男女和某种酸臭气

而此时的壳阳城梦境系统内,雅可可正在无聊的扳着手指。

努诺依荔正在上课,正常情况下授课时间内贴身仆佣是禁止与主人接触的,以免干扰授课。

学校有专门为这些仆佣安排有等候房,并贴心的放置了一些书籍、棋牌游戏道具等等。

仆佣们几乎都携带着些学校禁止带入授课区域的物品,比如食物零嘴与各类游戏用具,在课间的时候小主人们会来取用。

所以贴身仆佣们最主要的功能,是类似于一个移动储藏柜。

但努诺依荔向来是没有带这些东西的习惯的。

所以作为贴身女仆的雅可可,更多时候更类似于一个摆设,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帮努诺依荔捧一捧书包之类的,这却是父爱泛滥的贾森并未能了解到的情况。

等候室内并不安静,男仆与女仆们互相低声谈笑着,那些琐碎且低沉的声音簇拥在一起,形成一阵如同春蚕啃噬桑叶的密密细碎的声响,又如同暗夜的虫群飞行中发出的嗡嗡声。

仆佣们之间的友好关系,向来是坚定的与小主人们幼稚的选择站在统一立场。谁与谁交好,他们的仆佣也自然会走得比较近。

以努诺依荔受欢迎的程度,雅可可也意外收到了很多善意。但问题是她不怎么理人,久了也就传出来了努诺依荔的小女仆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很难相处的传闻来。

“她主人都没那么高傲,反倒是她一个小女仆,架子倒是端得足。”

“穷人家的女仆,没受过良好管教的,这样子再正常不过了。”

“也不知道哪里买来的,用来撑面子的吧?以她主人的家境,用女仆算是很奢侈的了。”

或有意或无意,总有些充满莫名优越感的贬低言谈传到努诺依荔和雅可可的耳朵里。

甚至还有同学好意的劝过努诺依荔,毕竟仆佣间的来往也是小主人们之间交际的延伸,雅可可一直这么表现会对努诺依荔也造成影响。

努诺依荔礼貌的谢过别人的好意,但却一笑置之,并没有责怪雅可可不曾好好与其他仆佣相处。

她并不觉得雅可可这样有什么不好,倒是如果雅可可整天打听些她其实没那么在意的所谓消息告诉她,那她倒是会有些为难呢。

至于雅可可?她就更加不在意了,那些看不起她的话压根就没进过她的核心处理程序,等同于风吹树叶的婆娑,雨敲屋檐的清脆,一如生活中所有那些并无明确含义的背景音。

因为她对于那种互相凑在一起谈论主人家的八卦是非的仆佣间社交并无兴趣,根本体会不到那其中的乐趣。

这其实是处于相对比较低阶层地位的人们,维持自我独立性的一种心理补偿。

我得听你的,我得依附于你,我得服务于你,我会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你的附属品。

但讲与听八卦的时候,出于自我的喜好发出嘲笑或者惊叹,那会有一种心理上对于八卦来源的智慧以及生活常识优越感,也能体现自我人格的独立性。

至少那种时候,他们会感觉到自己是独立的,鲜活的,完整的个体智慧。

即使表面恭敬,雅可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低贾森与努诺依荔一等,贾森与努诺依荔也并未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反而是类似家人的相处。

而即便是有那,雅可可的粗神经也够呛会感受到。

如果真有那种感受的话,以雅可可的性格大抵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那可笑的自我安慰,她大概会选择一些更彻底直接的方式,比如逃跑。

而逃跑,则是雅可可心里一直盘算的事情。

虽然性格清冷,雅可可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雅可可不喜欢有太多表情,但不用表情其实也能对无论什么缘由的善意予以善意回应,只是她并不想跟这些仆佣们太过熟络,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有刻意生疏的意味。

如果太熟,难免会关注她的举动,这样有些事情对她难免就不太方便了。

学校对仆佣们并无限制,他们可以自由的离开,所以在等候室无聊的时候,雅可可经常会出去。

大部分时候,她会回到老友记帮忙,但偶尔其实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在有目的的闲逛。

除了怕她无聊课间会来看看她,努诺依荔一般没什么事儿会找雅可可,偶尔来找发现雅可可不在,大都最后揭晓的答案是雅可可回老友记帮忙了。

对于贾森来说,他并不缺一个像雅可可这样帮忙的小侍应,更愿意雅可可专心的服务好努诺依荔,但努诺依荔既然表示了这样没问题,他也并没有太过坚持。

有了这种惯性思维,雅可可小心翼翼的探了几回路,她已经独自数次循着贾森当时带她过来的路线,在贝奴姆朗大街游逛了数次,并且找到了登出梦境系统的登录点。

雅可可觉得自己足够谨慎了,她并没有发现登录点就鲁莽的登出,而是慢慢等候着努诺依荔与贾森放松警惕。

虽然她一直不觉得这两个人类,对她有什么警惕心。

只是,太快发现她跑掉的话,她还是来不及跑远吧?

而在经历多次尝试之后,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贾森会以为她在学校陪着努诺依荔,而努诺依荔则会以为她回了老友记帮忙,直到下午贾森为努诺依荔准备好下午茶点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登入探索者机体之后的路她并没有机会去熟悉,因为贾森和努诺依荔似乎基本不出梦境系统的,所以雅可可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但根据她跟随贾森来到梦境系统登录的一路上所见,外面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有无数的探索者机体。

她可以很快犹如一滴水融入海洋一般的消失,然后慢慢等候机会逃离壳阳。

雅可可的计划到此为止,其实她一直被呵护的很好,对于应对这类局面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比如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准备好以探索者机体状态逃脱的话,她持续需要的能源从哪里来?

雅可可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从来不缺乏的是勇气,她相信只要逃掉,肯定能遇到办法的。

唯一阻碍她行动的,是她会对努诺依荔和贾森有些内疚。

那是两个对她像家人一样亲切的人类呢,而买她的时候,好像花了相当大一笔钱,并且有签回购协议。

如果她就这样跑掉的话,他们应该不止是会伤心,也会蒙受相当严重的经济损失。

雅可可努力回忆了老友记的收款账号,她有好好存在自己的存储芯片内的,雅可可可是小富婆,她决定跑掉之后想办法汇些位币给贾森,当做替自己赎身的。

她的核心处理程序内的电子钱包里可是有一大笔位币的,那是当时还在虚无墓场的监牢里的时候,响虎转给她的。

原本是响虎管账,但因为存在走散的可能,响虎把他们俩剩余的位币大部分转给了她,因为说他自己可能生存能力更强一些,而这些位币能保障雅可可的安全。

任何虚无奴隶商和奴隶主都无法违背虚无个人意愿的发现和占有虚无核心处理程序中的电子钱包内的这类财产。

因为虚无与人类的探索者机体形态程序是完全相同的,所有破解这类程序的操作都被视作非法,并会被宪卫局盯上。

这种程度的无论是人类还是虚无的个人财产,都受到宪卫局的保护。

奴隶商们当然打过主意让虚无们自己主动交出来,而且还曾有过什么自己赎身的主意。

可是这种赎身的承诺毫无保障,奴隶商完全可以收取你的财产后转头再把你抓回来。

所以后来成了惯例,奴隶商也不去尝试诓骗虚无奴隶,而虚无奴隶也因为保有自我财产对生活保持着那么一点点期望与期待,并且能提升服从性。

雅可可对于能源问题的毫无来由的信心,其实也有相当部分来自这份财产。

老鬼有传授过他们如何在城邦的地下黑市中购买物品,雅可可跟在响虎身边这么多年只要有合适的材料小型热能汲能炉的制作水准那可是相当高的。

无聊的扳了会儿手指,雅可可决定行动了。

她像往常一样站起身,有些呆的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雅可可,你又要回老友记帮忙吗?”出声的是努诺依荔关系极好的某位同学,名叫夏恒的某个小男孩的贴身男仆。

虽然未见得有多喜欢雅可可,但帮小主人照看下朋友的小女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显然是会为自己的服务加分的行为。

“嗯。”雅可可愣愣的点点头,径直出去了。

她不是每一天都这么坐,而是完全随机的,想到了就回去帮忙,犯懒了就在等候室发呆一天,到取下午茶点的时候再回去。

这种随心所欲的做派,却也并没有让贾森与努诺依荔反对。

雅可可要的就是这种彻底随机,这样毫无规律的表现,才会让贾森和努诺依荔无从推测她到底在哪里。

为了避免自己的随机选择还是会出现某种自己未曾觉察的规律性,雅可可甚至自己在核心程序内编写了一个完全随机生成数字的小程序。

生成单数并且是3的倍数的就不回去老友记帮忙,其余的就回去。

今天生成的数字是28,所以可以行动。

“真是可怜呢,不光要伺候小主人,还要做一份侍应的工。”她听见有女仆掩着嘴跟夏恒的贴身男仆在说:“被买到穷人家当女仆果然也比较辛苦呢。”

那是个表面上跟努诺依荔很亲热,但其实有点别苗头的女孩的贴身女仆。

但她说这些的目的却并不是站在主人的立场上嘲讽努诺依荔,而是因为这名贴身女仆与夏恒的男仆有点小暧昧,当然见不得那名男仆对别的女性虚无有过多的关注。

“哈哈我听我们家小主人说,努诺依荔大人他们并没有这么要求雅可可,是她自愿的呢。”那男仆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难怪,看起来就傻傻的,不好好服务小主人还非要去卖弄勤快,累到自己有零件换么?”

声音逐渐隐约,雅可可走到了等候室外树丛的阴影里,有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描出一块一块细碎且不规则的光斑。

终于决定奔向自由之路的雅可可略显强迫症的一步一步踩在那些小光点上往前走,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终于逃脱樊笼的轻松,反而有一些不舍和难过。

好像,是辜负了他们呢。她这样想到,可是与执行跟响虎相见的约定相比,其余什么她都顾不上了。

响虎不止是伙伴,不止是恋人,而是那种她觉得可谓之为自我的内容里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

贝奴姆朗大街仍旧是车流息壤人流如织,雅可可低着头在人流中慢慢的穿行着,这是符合这个城市的节奏,走太快是会被人格外注意的。

而在车流中,一辆由四匹头部两边插着彩色羽视的白马拉着的老式马车中,一位明**人的女性无意中偏过头,朝窗外打量了一眼。

那是娜塔尼亚,此时同一辆马车车厢内的那名男士侵略性出乎她意料的强,无论言语还是目光,所以她不得不转移开目光平静一下自己的慌乱。

“咦?”她突然惊诧的出声。

“怎么了?”原本带着点戏谑与欣赏混合味道打量对面赏心悦目的尤物的男性漫不经心的问,心思仍旧放在被自己握住用拇指轻轻揉抚的那只小手上。

“没什么,好像看见一个熟人了。”娜塔尼亚不动声色的抽了抽自己被握住的手,却被对方加力握住并未得逞:“您不觉得,这样有点唐突了吗?”

“你知道我什么目的,我也清楚你什么动机,既然上了这辆马车,就不用太遮遮掩掩了吧?”与她之前经历的男性不同,那男人却并未刻意保持所谓绅士的形象。

“不晓得为什么,居然觉得这样的您,竟然意外的有魅力呢?”娜塔尼亚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娇笑,她并未刻意奉承,虽然对方是她最近瞄上的大金主。

她的确在两人相处的短短时间内,感受到一种刺激又危险的紧张感,这是她以前很少感觉的。

“你并不如你表现的那般肤浅虚荣,虽然你似乎很享受自己的肤浅虚荣。也请别把我当成你之前那些色令智昏的愚蠢男人,虽然你这种程度的美色,的确很让我着迷。”

那男人依旧揉搓着娜塔尼亚的小手,却看着她的眼睛,依旧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味道说道。

“哦?如果我无法让您色令智昏,我又凭什么虚荣肤浅呢?”娜塔尼亚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

“大概是因为,我不介意你的虚荣,也不担心你不肤浅;而你之前令男人色令智昏才会付出的东西,我清醒着也会不介意给你。”对方笑得颇有深意。

“哦?这么说我以后或许可以不用换男人了?”娜塔尼亚挑了挑眉。

“那可未必,或许我很快就厌倦你了呢?”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却用食指与拇指拈住了她的下巴,随即一句赞叹:“真滑啊。”

“那您大可放心,在您仍旧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之前,我大概不会允许您的厌倦有发生的机会的。”娜塔尼亚微微垂下眼帘,做了一个造作且娇羞的笑。

“我很期待。”那男人微笑。

狗男女二人一时间一齐笑到犹如偷到了鸡的狐狸,却不知谁才真正是鸡。

至于刚刚意外一撇看见的人群中的雅可可?早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第27章 一些以为未曾获知过丑恶的天真

马车里的那对狗男女为什么会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进行原本最早都应该是下午三四点更适合进行的话题我们不得而知。

而在谈话之后是否进行了某些本应适合在深夜进行的,少儿不宜的,不可秒速的会被神兽君吞噬相应字句的超友谊行为我们同样不得而知。

因为我们现在没空去关注某些限制级剧情,而应该重新把目光转移回与雅可可相关的事情。

另一对狗男女中的女性角色雅可可出于对男性角色响虎的思念,是在上午九点多决定开始自己蓄谋已久的逃离行为的。

她于商务九点四十二分离开校园,并与十点十七分于贝奴姆朗大街短暂的出现在马车上不专心调情的娜塔尼亚的目光中。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娜塔尼亚就改正了自己乱走神的不专业表现,于是雅可可就消失在贝奴姆朗大街汹涌的人潮中。

午餐的时候,从夏恒的贴身男仆那里得到了错误信息的努诺依荔还以为雅可可等着无聊所以回老友记了,也并未多想,她的午餐也从来不必别人服侍。

而直到下午三点多,已经为努诺依荔准备好下午茶点的贾森还专门在茶点里为雅可可准备了两块甜度比较高的小蛋糕。

努诺依荔口味比较奇怪,她喜欢各类带苦味的东西,说总觉得苦味在舌尖散开的时候,总有一股清香在口齿间弥散。

譬如咖啡是焦香,苦丁茶是涩香,而学名叫做momordicacharantial的某种名为苦瓜,努诺依荔最喜爱的食物,据她说有一股微凉的薄荷味的芬芳。

而所有含糖量略高带甜味的东西,努诺依荔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吃的。

努力跟上女儿步伐的贾森尽力去尝试了,除了咖啡他是真的觉得有焦香味之外,其他食物他始终无法感受到女儿描述的那种味道。

特别是momordicacharantial,贾森觉得这种食物的存在就是反人类的,但也不得不习惯将其榨汁并亲手做进一些小糕点里。

对,亲手做进小糕点。

贾森经常抱怨,努诺依荔什么都好,就是对于食物的品味实在让他心生无力。

为了取悦女儿贾森辛苦学会了很多小糕点的制作技巧,但一直到他的苦瓜汁糕点问世前,不管他多么尽力去降低甜味。努诺依荔始终对糕点类的食品不是那么感冒。

雅可可的口味就正常多了,她喜欢偏松软、甜度适中不发腻就可以了的各类糕点,这让贾森终于有了英雄得用武之地的知己感。

所以每每的下午茶点里,贾森十分卖力的挥洒创意的部分,必然是属于雅可可的那几块。

因为单纯要求清淡苦味的努诺依荔的份儿,他实在是没什么可发挥的余地。

贾森跟往常一样的等着雅可可从学校回来替努诺依荔取下午茶点,但直到过了钟点十多分钟了,也没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满心欢喜的等着想给雅可可卖弄今天给她制作的小糕点用了几种高超烘焙技巧的贾森略有些失望,但也以为她是在努诺依荔学校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既然山这次没到我们跟前来,贾森是向来不介意到山跟前去的。

他很麻利熟门熟路的把老友记调成了在自助模式,然后亲自拿着下午茶蓝直奔努诺依荔的学校了。

然而直至到等候室内让人帮忙叫出来努诺依荔,两人仍旧并未意识到雅可可的反常。

“咦?老爸怎么是你?雅可可呢?”努诺依荔还在惊讶的问贾森。

贾森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要看你给她了什么秘密任务了吧?我一直没见她啊,大概是你给的任务太难,她还在处理吧。”

在贾森想来,大概是努诺依荔安排雅可可去买什么她的专用物品了,只要交代的细一点,雅可可没找到符合要求的东西,还真有留在店里反复翻找忘记了时间的可能。

“啊?我并没有让她去帮我买什么啊。”努诺依荔明显有些急了:“夏恒的男仆杰克说,她上午不到十点就回去老友记了啊,”

这时候,两人才意识到,雅可可不见了,然而雅可可逃走了这种想法却并未出现在两人的意识中。

这也是因为,雅可可那过分多余的谨慎起到的过分多余的作用。

除了开始几天害怕雅可可迷路,雅可可外出他们会有陪同之外,再往后他们对于雅可可的逃跑其实是没有任何戒心与警惕心的。

那所谓的得到信任,在贾森和努诺依荔合理,原本就是无条件存在的。

如果雅可可初到的时候就逃跑,对于贾森和努诺依荔来说固然没这么意外,但情况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雅可可那所谓的谨慎,除了增加这对父女对当下情况的意外程度外,其实并没有任何作用。

在他们看来,雅可可也没有逃走的理由。对于一个虚无女孩来说,雅可可得到的是近乎人类女孩的全部待遇。

除了就学这一点,局限于当局的要求,其他方面贾森觉得自己等于是将雅可可当另一个女儿来养的。

就连雅可可那传闻中的同伴,不是说也需要几年时间为自己硬的自由吗?

想起一些不好的传闻,贾森脸色略有些变了。

因为老友记的性质问题,很多街头巷尾的怪异传说贾森都是能听到一些的。

他有听说过,壳阳据说有存在怪癖的变态人类,专门袭击梦境系统内服务人类的女性虚无的传闻。

在梦境系统内,人类对人类是无法做出违背对方意愿的某些能被称作犯罪的行为的,系统规则如此。

但据说对于虚无,这种系统保护机制并不存在,所以那种心理扭曲到需要通过某些非正常行为才能获得某种快感的人,倒的确存在对虚无女性做某些行为的可能。

这应该不算重罪,因为他们只是损坏了其他人类的财物而已,在不影响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即使被抓,惩罚也小的可怜。

以前贾森对这类传闻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作为前政府低级办事员,他当然知道城邦不可能靡费资金与技术为虚无登入专门开发一套登入机制。

探索者机体发出的控制与反馈的意识信号,与人类的生物大脑发出的控制与反馈的意识信号,应用的是同一套系统。

毕竟采用探索者机体登入的不止是虚无,还有来旅游城邦壳阳度假的其他城邦人类。

在贾森看来,那不过是一些连虚无奴隶都不曾拥有过的低层次人类,为了满足自己某一刻的变态想法,生变营造出来的故事传奇而已。

他们大抵是连尝试将想法实施一下的勇气都并不存在,只是通过脑补幻想去实现这种可能,然后扣上不知名的阴暗角色的身份,当做真实故事讲给别人听而已。

但在这一刻,或许是关心则乱吧,贾森突然对自己之前笃定的想法不那么自信了。

他想到另外一些事情,比如人类主人凌辱虚无女仆这种情况,据他所知是真实存在的。

很难说这种情况能够进行得不违背虚无女仆的个人意愿。

所以,情况也许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复杂,或许系统只需要给某些登录用户一个较低的权限,这种保护机制就会消失。

区分以探索者机体登入的人类和虚无,不是只需要校核一下核心程序内秘钥是否存在就可以了吗?

毕竟,即使是人类亡者,在证实碳基身体死亡后,原本的秘钥也会失效,而其他复制体虚无根本就不会有秘钥。

但如果真的存在这种机制,那么有能力推动它获得通过的,就必定不是他原本以为的底层人类的无聊幻想,而必然有怀着阴暗心思的某些大人物的参与。

瞬间脑补的补充完那种可怕的黑暗都市传说实现的可能性,贾森的面色瞬间低沉下来。

这一刻,他对自己身为人类感到可耻,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但那种愤怒和丢脸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努诺依荔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得知雅可可失踪之后,她已经急到绕着贾森转了几个圈圈,都快哭出来了,再不见平日里从容淡定的小大人形象。

“别着急,没准儿只是走路走神结果不知道走到哪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

贾森尽量的平稳情绪安慰努诺依荔,平日里努诺依荔在的时候,他向来禁止店内讨论这类丑恶肮脏的事情,不愿让女儿接触到哪怕他以为是无聊幻想的人性黑暗面。

“你知道,按雅可可呆呆的样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的喔。”他勉强的吵努诺依荔笑了笑。

“所以,你安心在学校,我去找找,可能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和雅可可就在老友记等着你呢。”

贾森暗自下着决心,一定要找到雅可可,他只是希望这次事件还没有给雅可可带来什么糟糕的经历和回忆,却也认为希望不太大。

这样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雅可可,以及如何面对努诺依荔了。

难道真的要在这样的年纪,就让她接触到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吗?他还以为能等到努诺依荔积极阳光的正面性格完全定型才让她了解到这些呢。

但如果真的那样,也的确没什么办法了。与其担心会对努诺依荔的性格造成什么影响,不如担心怎么安慰大概遭遇了不好经历的雅可可吧。

“不,我要一起去。”努诺依荔意外的坚定:“反正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社团的活动我可以暂时缺席,雅可可比较重要。”

她真的非常喜欢雅可可,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对女性、孩子与老人有迷之意外亲和力的雅可可与她之间形成深厚感情。

而且雅可可日常呆萌的表现,让原本年龄更小的努诺依荔有一种身为姐姐的责任感,其实要真说起来倒是努诺依荔照顾雅可可多一点。

贾森对此并不反对,他倒想起为幼年的孩子养一只由他照顾的宠物,以培养孩子责任感的史前做法,他一向对这种观念非常欣赏。

就贾森看来,照顾一个相对弱势的同为智慧生物的同类,大概会比宠物更能培养某些素质吧?

只是,此刻他却开始痛恨起努诺依荔那该死的责任感了。

即使发生的一切他将不打算隐瞒努诺依荔,但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可以预见找到雅可可时候的场面,是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希望努诺依荔看见的画面。

一时间,贾森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拿得出手来反对努诺依荔的要求,只得退了一步道:“那你去老友记守着吧,或许雅可可后来找到了路比我还先回来了呢?”

“好,老爸你等我一下。”努诺依荔风一样的转身跑开去为自己缺席今天的社团活动请假去了,然后又风一样的卷了回来。

她显然早有预料贾森不会同意她一起去寻找。

但提出对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的目的有些时候并不在于要求本身,或许只在于对方退一步的时候,你能不打折扣的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显然是努诺依荔打小儿就无师自通的天赋技巧,但能如此肯定贾森不会同意她去,努诺依荔对于贾森所希望向他隐藏的那些丑恶面,显然并不如贾森以为的那样一无所知。

学校里小女生之间这类惊悚都市传说的传播度,其实或许并不比老友记这样相对没那么低俗的地方程度更轻。

贾森原本想让努诺依荔独自回家,他抓紧时间赶紧在附近开始寻找雅可可,但最终还是不放心。

虽然说人类女性的虚拟投影受到系统的保护,但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漏洞呢?他以前不也是以为雅可可不会出事么?

他绝对不会让努诺依荔再去冒任何的风险。

直到将努诺依荔送回老友记,并婆妈的叮嘱完诸多事项之后,贾森才被担心雅可可的女儿推了出来,又跑回学校,从校门处开始搜索。

他主要查看从学校往家的方向,所以相对僻静的地方有没有打斗撕扯的痕迹。

刚刚送努诺依荔的时候已经大致扫了几眼了,但一来看得并不仔细,二来雅可可独自回家的路未必是他们经常走的路。

以雅可可的力气,就算是突然遇袭,也大概率会留下些什么痕迹,

第28章 决不被允许的男人的空头许诺

贾森的找寻一直持续到午夜,但却毫无线索。

期间他曾两次回到老友记,幻想着雅可可只是迷路,或者是自行逃脱了已经回到了老友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贾森的心越来越沉到谷底。

我们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雅可可的确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善良,直率,懂得体察别人的心意和心思,也尽力去照顾别人的感受,但由于成长环境的原因,在为别人考虑的方面,她还是有欠缺的。

平克林东阁杰贝妮卡詹姆斯他们都是太懂得照顾自己感受的类型,他们都经历过太过丰富的人生,特别是如林东阁早年豪富到后来几乎一文不名。

在这样丰富的人生中,他们早就磨去了很多武勇的敏感,不然也无法在很多艰难的局面里挺过来。

这样的他们雅可可如果为他们的感受考虑过多,固然他们会觉得温暖,但也会用取笑雅可可的方式炫耀,这就给了雅可可错误的讯号——这样做是可笑的。

在雅可可形成自我认知的过程中,响虎是唯一她需要仔细照顾感受的人。

加上她与响虎非同一般的感情,雅可可理所应当的认为,那种在意与在乎对方感受的行为,只应该发生在她与响虎这样的关系里。

正是因为这样的理解,雅可可会内疚辜负了努诺依荔和贾森的友善与亲切,会想到想办法弥补贾森和努诺依荔的经济损失,却唯一没有想到他们会为自己担心,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种离开会给他们带来的打击。

因为她正式奔着自己觉得唯一需要在意的人响虎而去的。

而在这个时候,经常来老友记的附近居民也差不多都知道了雅可可失踪的消息。

在贾森的好人缘、努诺依荔平时讨人喜欢的乖巧与此时惶急让人心疼的反差、雅可可呆萌状态的奇妙亲和力以及梦境系统内人类悠闲闲散但太过平淡的生活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经常来老友记的人类居民们自发参与了寻找。

甚至有人避开努诺依荔在总结与探查最近传闻里虚无女仆受到袭击的地点,然而仍旧是毫无线索。

直至此时,雅可可会逃跑这个可能仍旧没有出现在所有人的思路里。

午夜两点多,早已经过了努诺依荔应该睡觉的时间了,贾森强忍着不安回到老友记,然而努诺依荔依旧在门口处张望着。

自发寻找的居民已经散去,还处于年幼状态的努诺依荔的腿脚早就支撑不住她一趟趟的往返奔赴与老友记楼上的住所和门前的反复往返。

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因为怕雅可可回来找不到,老友记门头的霓虹门匾已经通着电,甚至还被设置在自助经营的状态,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人。

两端街灯之间的间隙中,老友记门匾的灯盏静静的照亮着下方孤单单坐在小板凳上的努诺依荔。

这让穿过街巷尽头一盏盏街灯与黑暗交错,终于看见这幅画面的贾森一阵心疼。

“你该睡了,荔荔。”贾森冷起心肠无视努诺依荔严重的询问,严厉的看着她:“明天还要上学呢。”

“可……可我睡不着。”努诺依荔可怜巴巴的看着贾森:“怎么样?雅可可的下落有线索了么?”

贾森无力的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道雅可可找不到的话,努诺依荔估计够呛能平静心情入睡,也不过是想尝试一下而已。

从学校到家之间,即使最不可能的线路他也走了几遍,而且还有老友记的顾客们帮忙查看,但是依旧毫无线索。

唯一的解释是,雅可可偏离了日常往返的路线,或许事件发生在他们并未预料到的地方。

“她能去哪里?”努诺依荔喃喃的道。

贾森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瞪着自己呼出的犹如海藻般在空气中纠缠散去的烟雾发愣。

从努诺依荔出生前,他已经很久不碰这东西了,但今天的烦躁与疲累让他不由得不想接触一些外物来平衡情绪。

“是啊,她能去哪里呢?”他同样低声问道。

这个时候,街巷尽头一架华丽的马车停下,车里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一阵吃吃的娇小之后,娜塔尼亚从车厢内下来,妩媚着眉眼朝车里轻轻的摇了摇手,自顾自的走入了街巷。

这对她而言是极为愉悦的一天,她有些感谢街巷的宽度不够马车驶入,这样她可以在短暂的步行中略略平复一下心情。

她可以留宿的,但娜塔尼亚在这方面的分寸把握极好,绝对不会让男人随心所以,有些主控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以她丰富的经验来说,这时候留点意犹未尽的不舍,远比让人一次体会尽她的好处来得更为必要。

但仍旧是忍不住有些雀跃啊,悄眼回看马车已经驶离之后,娜塔尼亚忍不住提着裙摆做了几个垫步蹦跳的前行,小女生似的。

便在这时,娜塔尼亚看见了远处老友记的灯光。

“咦?居然还开着么?”娜塔尼亚略有些惊喜,往常的这个钟点,老友记是铁定打样的,但确实也有仍旧以自助模式开启着的先例,那一般是因为仍旧有人在逗留。

在这种心情下如果能小酌两杯与人聊聊,分享下自己心头的喜悦,无疑是更棒的选择。

更何况如果有贾森相陪的话,以他的识情知趣,做些交谈的话,这份愉悦的心境必定将会发酵得更为美味。

娜塔尼亚于是停住了拐向自己住处的脚步,转而继续以有些雀跃的轻快脚步走向了老友记。

可她只看见心事重重的贾森父女一坐一立的闷在门口,贾森居然还极为忧郁的捻着一根卷烟在吞吐烟雾,这可是娜塔尼亚多年没见过的景象了。

“话说,怎么没人啊?”娜塔尼亚探头探脑的朝老友记里头看了看,然后有些踌躇的问道。气氛好像不对,虽然老友记自主经营的标识亮着,她也没好意思径直进去。

在娜塔尼亚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贾森与努诺依荔曾经不约而同的眼睛亮了亮望向她过来的方向。

但娜塔尼亚的身量毕竟和雅可可差距太大,即时还看不见面容的时候,他们也早已经确定不是雅可可了,这会儿也没有多少精神搭理娜塔尼亚。

但娜塔尼亚从来不是你不理她她就愤愤然觉得被冒犯了的性子,反而一直有种锲而不舍的味道,何况她这时候心情极好,所以仍旧孜孜不倦的追问:

“荔荔怎么还没睡?你们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么?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似乎是有点嫌弃娜塔尼亚的呱噪,贾森偏过头,在灯光的阴影里让人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头,却仍旧没有答话的意思。

“雅可可不见了,我睡不着。”努诺依荔苦着小脸没精打采的答道。

毕竟是认识并熟悉的人,即使其实也知道她与贾森之间有点不清不楚的瓜葛,但努诺依荔可没有恋父情结,所以对娜塔尼亚说不上反感。

她也不忍心娜塔莉亚一直落入无人应答的尴尬,同时又深知比自己更情绪化的父亲在当下的心情下,大概是不会顾虑到这一点的,所以有些无奈的答道。

“啊?雅可可不见了?”娜塔尼亚捂着嘴惊呼,她当然不陌生那些黑暗的都市传说,也没有少略带夸张惊恐的语气跟人谈起,以显示自己的柔弱。

这个时候,正如贾森和其他人所想到的,她同样想到这个可能。

以她的社交圈子,她可能知道的更为详细一些,甚至隐约知道几个据传有类似癖好的中上层人士的具体身份,但可信度就很难说了。

如若是下层人士犯案的话,一般也会有类似的话题作为趣闻在她经常活跃的那些圈子里被聊起,但她倒真的不曾听闻过有在他们住处这附近犯案的事件发生。

毕竟他们居住的区域,能用得起虚无女仆的人类数量极少,存着类似心思的人除非临时起意,大抵是不会转悠到这个区域来的。

而且虚无女仆与人类女性外形上基本不会有什么差异,而在这个区域里用虚无女仆的,也极少会专门去为虚无女仆配设专门的女仆服饰。

难以分辨的情况下,企图袭击人类女性,即使因为系统保护的原因无法得逞,罪责也比损害他人财物的袭击虚无女仆得逞严重很多。

但这并不妨碍娜塔尼亚极为热心的参与进来:“有线索了么?我倒跟几个治安处的高层有些交情,有线索的话我明天去找他们一趟帮你们探一探消息。”

这类案件的发声,在系统的严密监控下不可能瞒过治安处,只是看那些人有没有心情和兴趣去查罢了。

“完全没有。”贾森沉重的摇头:“尼普他们和我一起从学校到老友记往返的各种路线检查了十多遍了,没发现丝毫的线索。”

“老手的话,应该不会来我们这个区域啊。”娜塔尼亚有口无心的分析着,却被贾森使了个眼色阻止,示意她努诺依荔还在旁边。

经过了十分丰富,信息量极为巨大的一天,她早就把上午时候的那一眼丢到九霄云外了。

为了引开话题,贾森不得不问道:“你怎么这个钟点跑来我们这里?”

“嘻……”娜塔尼亚忍不住偷笑出声,但看了看贾森父女的表情,又自觉不妥的掩住嘴,敛容正色,却仍旧止不住嘴角的上扬:“遇到点开心的事,才回来,刚好看你们这边灯牌还亮着,就说过来看看能不能喝两杯呢。”

随着嘴角的上扬,今天宛若辛德瑞拉奇遇一般的经历在她的脑中翻涌而过,于是某个原本被遗忘的细节也顺带被翻了出来,她突然捂着嘴啊的一声惊呼。

“说起来的话,今天上午从贝奴姆朗大街经过的时候,我好像还看见雅可可了呢。还以为看错了。”

“啊?”努诺依荔和贾森顿时都齐刷刷的盯向娜塔妮娜。

“具体哪里?什么时候?她有被人挟持的迹象么?”贾森连珠炮似的问出口。

“早拜会之后,大概上午十点多吧?我不太确定。”

早拜会是一种类似宗教仪式的上层社交场合,却并无神灵被供奉。

多为类似精神导师一样的人物为大家传授一些保持精神宁静的洗脑鸡汤类哲理,一般在经历过丰富夜生活易感到空虚的晨间举行,较受中上层人士的欢迎。

娜塔尼亚努力的回想着,实在也只是惊鸿一瞥的无意扫视,并没有过多在意,在之后又因为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不曾留下太深的印象。

“看不出有没有被人挟持,是贝奴姆朗大街东侧人行区域,当时我在马车上。位置大概是李维朗斯礼拜堂附近的位置,她应该是往北走吧。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只是看起来很像。”

“我去那边看看。”贾森颇为急切的用拇指和食指碾熄手中仍旧燃着的烟蒂,顺手弹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转身就跑:“谢谢你了娜塔尼亚,这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我也要去。”努诺依荔腾的从小板凳上弹簧似的跳起来,跟随着跑了出去。

贾森之所以这么急切是担心时间太长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的贝奴姆朗大街上有什么痕迹也会消失而已。

最多是能找到些具体的线索,对于找到有雅可可的现场并无期待,所以也没有阻止努诺依荔的跟去。

他没有办法劝说努诺依荔上楼睡觉,而这个钟点留努诺依荔独自守在老友记门口,即使有系统的保护贾森也难以安心。

“啊?”娜塔尼亚看着瞬间空落得只剩自己的老友记门口,顿时有种自己就是那个被过河拆桥了的桥的感觉:“这么猴急的么?”

“自己随便喝点什么吧,我请。”远远的,似乎嫌娜塔尼亚不够失落,贾森的声音传过来。

娜塔尼亚无语的盯着老友记自助经营的牌子:“说的跟老娘不付费能在你店里取用到酒水似的。”

她在意的当然不是一份酒水费用,即使最窘迫的时候,娜塔尼亚也绝对不会少一份在老友记这种档次的饮品吧消费的钱。

娜塔尼亚在意的可是男人许给她的空头许诺,即使机智精明市侩如她,在这方面也没少吃亏。

她皱了皱眉头,却并不回家,径直付费取了老友记酒水柜里最贵的一瓶特调红酒,然后自己熟门熟路的取用了各类酒具,恶狠狠的自言自语:

“许给老娘的,你迟早得给老娘把钱退回来。”

第29章 腐海外不同的人类

贝奴姆朗大街上空空落落。

车行道上间或还有滴滴答答的马蹄声,或亮着车灯的中古车型安静且优雅的滑行而过,幽灵似的。

但白日里行人如织的人行侧,在这样深沉如墨的夜色里,却冷清得连碎纸屑都不残存。

密集的路灯的温暖色调与宽阔街道上方投射的月光的清冷奇妙的混合在一起。

路灯的光亮似乎是月色海洋中一处处规律排布的浮岛,连成珠链似的,规律而又静谧。

急匆匆奔至的贾森和努诺依荔当然无心欣赏这一刻,或许正被街道两侧某一扇旅馆房间窗户后的游客欣赏的犹如名画一般的街景。

果核最著名的画家彭亚丹顿,就有这样的一幅名画,名为贝奴姆朗的月光,画得就是这样的月色下赤足奔跑的少女。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所以某些人才永恒的将诗与不甘平淡的冀望许以远方。而在贾森与努诺依荔此时的心境里,却容不下那种名为欣赏的情绪与状态。

贾森的疑惑愈加的重了,雅可可来贝奴姆朗大街做什么?

在赶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得清楚,如果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贝奴姆朗大街,基本上是可以排除被人挟持的可能的。

毕竟在繁华的贝奴姆朗大街,少有人们目光之不及的偏僻所在,再丧心病狂的家伙,就算再有地位,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公然犯罪。

所以,雅可可只可能是从贝奴姆朗大街离开后,才遭遇的挟持,而这里很可能就是她引起他人注意和不良企图的地方。

而雅可可离开贝奴姆朗大街后去了哪里?他们也只有在贝奴姆朗大街上寻找线索。

从李维朗斯礼拜堂往北,东侧行人道旁边是密密麻麻的画廊、书店、纪念品店与旅店。

贝奴姆朗其实是一条以服务游客为主的商业大街。其中画作是贝奴姆朗最著名的旅游产品之一,两侧的旅馆里其实都有很多知名不知名或渴望知名的画家们长期居住。

彭亚丹顿的贝奴姆朗的月光只是个意外,壳阳或者说贝奴姆朗作为果核时代的一个极受欢迎的油画派别的发源地,其特色是基于壳阳最大的角斗产业。

贝奴姆朗画派,是以描绘铁与机油挥洒的战斗场面著称的。

没有地方比壳阳更能方便的观看这些真正暴力美学的原始格斗,而在承平日久的人类社会,这类展示力量与勇气,展示暴虐与毁灭欲望的画作也日渐受到更多的欢迎。

艺术,有时候展示的并不是一个时代的真实生活,而是那个时代的精神向往。

果核时代人类最缺乏的铁血与勇武,在贝奴姆朗派的画作中从不缺席。

一路走走停停,贾森仔细揣摩着雅可可的动机,却依旧毫无收获,但不觉间就逐渐走到贝奴姆朗大街的尽头,壳阳梦境系统的北广场了。

这是壳阳梦境系统的北门户,人们可以从这里登入或登出梦境系统。

其实对于贾森而言,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找回雅可可,那就是登出梦境系统中断雅可可的探索者机体与梦境系统的连接。

就像网络游戏中,在非安全区域下线一样,这样询问清楚探索者机体内的雅可可她在梦境系统中的经历和所在后,他们可以去解救雅可可。

但这并不是一种理想的做法,因为在力求还原真实世界的梦境系统内,登录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正因为追求真实,梦境系统不允许人们随时随地的通过登入与登出来出现和消失。

也只有像稻香城童话灵异事务处的专用接入柜那样附加了种种限制不占用系统运算能力的接入,才能实现随时随地的登入与登出。

在其他接入形式中,唯有在登录处,才可以收束所有数据影响,合理且安全的截断个人数据与系统及他人的数据交互影响。

因为人们在到达登录处后,系统默认为进行登出准备,将自己代为负责运算的一部分数据完整的传输回探索者机体。

而像雅可可这样的情况,强行截断探索者机体与系统的连接,机体的芯片内会缺失相当一部分存储在系统掌握的数据,造成记忆混乱缺失。

同时梦境系统内的意识投影却不会消失,只是变得犹如尸体一般缺乏行为意识。

更为严重的是,这很可能会引发系统以及探索者机体的程序错误。

对于探索者机体以及存在于机体核心存储与处理芯片内的虚无而言,程序错误意味着或轻或重的精神错乱;对于梦境系统而言,则意味着出现种种bug。

这是不被允许的。

人类探索者机体的程序混乱还有生物大脑的原本可以提供修复样本,但对于虚无来说,在程序错误被修复之前,就等同于彻底的疯掉了。

而更严重的是梦境系统而言,修复系统bug这类需要对系统整体进行调整的工作,是一件投入巨大且较为庞杂的工程。

所以贾森如果敢这么做,他找回的很可能是一个疯掉的雅可可。而另一方面,他大概会因为给壳阳城邦所造成的损失而被罚到倾家荡产之后入狱。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贾森是认真的动了这么干的疯狂心思。

“咦?”他还在那里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眼尖的努诺伊利却突然开始摇晃他的胳膊:“爸爸你看那里,你看那里……”

北广场尽头几十根伸展入云霄的庞大罗马柱型登出设施中的一根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抱膝蜷缩着,将头埋在膝盖上坐在那里。

“是……是不是雅可可啊?”努诺依荔激动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贾森心头顿时一松,拍了拍努诺依荔的头示意她安静,带着努诺依荔缓缓的走近了那个蜷坐的身影,那正是雅可可。

原本看见那个身影后,贾森心头突然就腾起了一股无名的怒气,因为担心和关心,因为从下午持续到此时的劳累,因为被辜负的不爽,因为他已经迅速猜到了雅可可这次失踪的原因:她想逃走。

可是,又有一点无法抑制的想爆笑的想法,在心里酝酿。

这的确是天然呆雅可可的作风,才能够做出的事情啊。

她既然能凭借记忆找回这里,难道不曾打听过,像她这样身份的虚无要登出系统,是会需要带她进入的人类给予一个授权指令的吗?

雅可可是没有这种授权的,所以,即使到了北广场她也无法完成登出。

这也是贾森和其他人从未想到过雅可可居然会尝试逃跑的主要原因,因为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获得这种授权。

然而,随着脚步慢慢的走近,他开始听到犹如小猫一般的呜咽的声音,看到了那个身影肩头的抖动,和包裹着那个身影的绝望、悲伤、沮丧与无助……

愤怒和想爆笑的心思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剩下的情绪开始变成同情与怜悯。

这不过,是一个拼命逞强的小女孩而已啊。

他想到了努诺依荔。

如果是他的荔荔,被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算那家的主人如同他与努诺依荔对雅可可一样对努诺依荔,难道她就满足了么?

难道她就不渴望着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难道她能抗拒逃走的欲望?

更可能的是,即使优秀如努诺依荔这样的孩子,也很可能连雅可可之前的若无其事的平静也伪装不来吧?

“雅可可,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努诺依荔轻声问道,她尽量让语声柔和,不给雅可可更大的刺激。

“我……我想响虎了。”埋在膝盖上的头抬起来了,露出了雅可可那张哭得满是鼻涕和眼泪的小脏脸。

雅可可只是看起来呆,其实并不笨,她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是因为她并没有这种常识。

对于梦境系统,雅可可自问熟悉,因为她自小就成长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梦境系统终焉镇内,也接触过稻香城的城邦梦境系统。

可是,她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登入登出需要准入准出指令这种事情,她一直以为限制她的就只有找到登录处这种事情而已。

这是一种类似天下无贼里傻根的傻,由于信息不对称导致的常识缺失。

就如同一个来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方的人,会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是门锁与钥匙,它们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一样。

从上午到达开始,雅可可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一根一根登出柱尝试着登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始终无法登出。

登陆柱的液晶显示始终是缺乏有效指令,请获得指令后再尝试,她不明白指令是什么鬼东西。

知道自己在逃跑,唯恐引起别人注意的雅可可一直反复尝试一会儿就走开,然后再回来尝试几次,就这么固执的从上午一直尝试到刚刚。

原本成功逃脱的兴奋和内疚,逐渐一点一点的被烦躁和气恼所替换。

到得广场上终于不再有人出现的时候,终于有机会连续尝试的雅可可发了疯一样的连续尝试,然而始终是一样的结果。

不甘、委屈、惶恐以及永远见不到响虎了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涌上了心头,她忍不住蜷缩着身体在登陆柱下面哭了起来。

贾森没有看错,雅可可的确一直在逞强,从她睁开眼看不见响虎,看不见平克,看不见林东阁詹姆斯杰贝妮卡婶婶和所有熟悉的人开始。

她告诉自己说雅可可你要靠自己了,但她毕竟只是个一直被精心照顾着的小女孩。

而且由于异于其他虚无从幼年开始成长这种没有先例的特殊成长机制,其实虚无的成长因为线路程序毕竟不是生物大脑,雅可可心智的成长其实远远缓慢于人类孩童。

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多岁的雅可可,其实心智上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而已。

她拼命回忆所有关于这种情况的,别人告诉过她的全部知识,来完成对自己堪称艰巨的这一次逃离,但如何从梦境系统中逃脱,对她始终是一个知识盲区。

而且她其实不擅长与人交流,否则也大概早就从学校的其他贴身男仆与女仆口中得知了登出指令存在的事情。

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伪装平静徒劳的挣扎,一直在给自己鼓劲儿,但终于看到成功的希望时却开始深刻的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种挫败感演化成一种严重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也做不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哭,她也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其实在贾森与努诺依荔看见她之前,她早就看见了努诺依荔和贾森,因为即使是这种悲伤的状态下,雅可可依旧保持着警惕,那是从腐海到稻香的一路上她养成的习惯。

如若不是努诺依荔和贾森这两个她会觉得亲切的人,这个时间出现的所有其他人都会让她在被发现之前迅速逃开。

从这方面来讲,贾森对她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任何怀着不良动机的人在走到能接触雅可可肢体的范围之外,都会引起她十足的警惕。

雅可可的武力值并不低,更何况她在梦境系统内有詹姆斯给她开了挂的怪力。

将探索者机体视作本体的虚无,基本全部拥有普通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只是在进入梦境系统时,系统会限制弱化这种力量到普通人类的等级。

否则一位原本在自己碳基身体所处系统内的正常人类,如果使用探索者机体旅行到另一个城邦或聚居点,使用探索者机体登入系统之后发现自己力大无穷。

这种容易弄伤自己和毁坏物品的情况,足以称得上是一种系统bug了。

这种转化机制在作用于虚无的时候同样存在,而雅可可的怪力,是跟她浑身奇怪的小程序一样,是詹姆斯发现她喜欢沉重武器之后,开系统后门植入到她核心处理程序内的属性。

因为出现的是努诺依荔与贾森,所以雅可可的委屈与沮丧之外,又加入了愧疚以及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难堪,所以她哭得更厉害了。

“翔虎?”努诺依荔准确的复述了雅可可的发音,好奇的问:“是哪个据说被卖到了格斗团的你的那个同伴么?”

雅可可依旧如小猫一样的呜咽着,可是却拼命的点头。

贾森叹息了一声:“先一起回去吧,明天我带你一起去问问那家奴隶商,他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

雅可可停止了呜咽,茫然抬起头看着贾森。

贾森蹲下身子,平视着雅可可:“然后,我会带你去见见你的同伴。以后你随时可以去见他的,不用这样逃跑。”

雅可可难以置信的盯住了贾森:“真的?”

等等,她原本以为的好像艰难到让她绝望的事情,原来可以如此轻易的实现么?

说好的腐海外都是坏透了的人类呢?她知道贾森和努诺依荔是不同的,可这也有点太不同了吧?

第30章 重逢的所有期待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

“响虎!”当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响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正在和迪亚亚尔对练,当然,是采取左躲右藏的各种闪避的方式对练。

这种时候,显然是容不下这种程度的分神的。随着他僵直了身躯缓缓的转头,,迪亚亚尔毫不留情的迫近,一个横臂就扫向响虎。

然而这迅猛的扫臂并未得逞,因为迪亚亚尔横飞出去了。

雅可可并未喊完就站在原地,而是一边冲向响虎一边喊出声的。

她哪儿见得了响虎这么受欺负?没错儿,在雅可可的眼里,迪亚亚尔就是在欺负响虎,明明谁都看得出响虎打不过他,他还要步步紧逼。

雅可可可不会跟任何她眼里欺负响虎的人客气,直接矮身一撞,就撞在了迪亚亚尔的腰腹间,一个发力,迪亚亚尔的探索者机体就横飞了出去。

“雅可可好厉害!”哐哐哐金属碰击的声音传来,那是努诺依荔在拍击她的探索者机体的金属双掌。

贾森目瞪口呆,简卡罗目瞪口呆,连旁边的波利都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小怪物?居然用一台廉价的日常机体,如此轻易的击飞了迪亚亚尔?

棘齿之花的格斗机体再不堪再廉价,也算是格斗专用机体好吧?迪亚亚尔可是现在棘齿之花的王牌。

有那么一瞬间波利在想,查索迪亚是不是弄错了?真正的天才是这个女性探索者机体吧?就凭这股子怪力,跟她比小狐狸就是渣好么?

我们当然不能说雅可可的实力碾压迪亚亚尔,实际上打起来的话,迪亚亚尔收拾雅可可三五个都不成问题的。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迪亚亚尔完全专注于攻击响虎,这是他的特点,虽然头脑简单却永远单线条的专注,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参战的情况下才会被雅可可如此轻易的撞飞。

可是,雅可可对于力量驾驭的能力也在这一撞中得到了充分的显现。

力量这种东西,也是讲天赋的。在机体格斗中,就算用同样的机体,有些人也总能在不伤害机体的前提下,发挥出比别人更大的力量。

以探索者机体为行动部件,最佳的发力姿势与发力时机其实是可以通过计算获得的。

但应对的情况千变万化,再大运算量的元件也无法完成所有情况下最佳发力标准姿势的计算与存储,人的意识这类混沌体系的经验总结在这方面就能够占据到优势。

瞬间的直觉反应,做出无须计算的正确判断,这就是所谓的经验的积累与天赋的发挥,这也是格斗团的日常练习中为何如此强调实战对练的原因。

雅可可对力量的控制是有先天天赋的,这也可以从她偏爱怪力的习性里头窥得一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很好的驾驭与适应很大的力量,人的经验体系里头的奖励模式会让你自然而然的偏爱自己更有天赋的方面,因为付出同样的努力你会觉得在这方面能够获得更大的成果。

雅可可撞击迪亚亚尔的时机,是迪亚亚尔单足腾空发力旋转横扫的时候;她发力的角度,则是避开了任何迪亚亚尔可以借助地面发力抵抗的角度,所以她事实上需要对抗的,是迪亚亚尔机体的自重,而无需与迪亚亚尔的格斗机体性能做任何的比拼。

这也就是为什么雅可可用一台普通日常的探索者机体,能如此轻易的撞飞迪亚亚尔的原因。

所谓怪力,其实根本不是对力量更粗暴的使用,反而是对力量技巧更精细的控制所呈现出的惊人破坏力。

我们或许应该回到开头,来仔细叙述这次回见的全部前因,以避免大家陷入一种彻底茫然的状态。

但有些惊喜,尽量提前总能让我们预支一些愉悦,毕竟我们都期待雅可可与响虎的重逢太久了。就算是命运,也不应该让这样的两个个体太久的分开。

前一天晚上,贾森成功的领回了哭得跟花脸猫一样的雅可可,那是连响虎和平克他们都未曾见过的雅可可的脆弱形态。

第二天,雅可可又恢复了她固有的形态:面瘫,呆萌,有些什么都不关心的小冷漠和高冷,看起来很好说话却很傲娇的样子,总归是一种奇异综合体的姿态。

贾森信守承诺,要带雅可可去虚无奴隶商人那里打听关于雅可可同伴的事情,原本应该上学的努诺依荔死乞白赖撒娇打滚的要逃学跟来。

因为头天晚上睡得太晚,起得时候已经很晚了,贾森已经预先通过系统内的联络方式给学校那边留言打过了招呼,其实努诺依荔不去也是没关系的。

加上贾森知道,努诺依荔的一定要跟来并不是完全的因为好奇,同样也是出于一份对于雅可可的关心。

她喜欢雅可可,所以她一定要看到那个让雅可可如此不顾一切的虚无同伴,是否真的值得雅可可如此付出才会安心。哪怕如果不值得,她也做不了什么。

贾森喜欢女儿呈现出这种他理解中能提现人性的状态,他向来不喜欢那些所有冰冷的利益计算。

他所期待的努诺依荔,一定是快乐的,开朗的,优秀的,却未必要是成功的,只要是对自己人生满足的,贾森都可以接受。

而像个人,像人类那样的软弱甚至盲目,会去做种种不明智不理智却很温暖的事情,这是贾森所期盼的优秀,所以他必须鼓励努诺依荔这一次的行为。

所以虽然为了不放任努诺依荔的随心所欲,贾森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同意了努诺依荔一起前往的要求。

贾森并没有充足的钱及时帮努诺依荔更新机体,努诺依荔又基本没出过梦境系统,所以努诺依荔现在还是六七岁时候的童型机体,这个情况就变得相当萌了。

因为努诺依荔在某种程度上比雅可可更像个大人,但体型上的差异却彻底相反。

事情进行的比臆想中的更顺利。简卡罗他们不知道虚无奴隶商人,但作为查索迪亚的朋友的虚无奴隶商人却一直是棘齿之花的粉丝,就算棘齿之花已经烂到现在这种程度也痴心不改的那种。

所以他其实一直关注着棘齿之花和响虎,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查索迪亚给他的信笺中描述的样子,但至少棘齿之花看起来因为那个叫项胡的,好像被称错误的称呼为巷狐的家伙的加入呈现出有转机的模样,所以他也没有贸贸然的去转述查索迪亚真正的意图。

他以为自己并不清楚查索迪亚全部的意图,查索迪亚只告诉了他他需要知道的事情,却不知道自己才是壳阳范围内真正最了解查索迪亚意图的人。

当贾森带着雅可可和被雅可可牵着的可爱童型努诺依荔过来询问的时候,奴隶商人同学仔细回忆了一下查索迪亚信笺里说过的所有的话,发现查索迪亚并未反对过雅可可与响虎的提前接触,并感觉似乎这样子能让那个他觉得始终没什么干劲儿又肩负着棘齿之花崛起希望的家伙有点干劲儿,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告诉贾森关于响虎与棘齿之花的信息。

反正查索迪亚没有说不可以,那应该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那都是查索迪亚的错——没错,这个棘齿之花的铁粉,对于查索迪亚的离开导致棘齿之花的堕落也是颇有怨念的。

信息过于详细,以至于贾森想拖一拖都不行,更何况他根本抵挡不了雅可可加努诺依荔双重期盼的眼神,尤为致命的是童型机体的努诺依荔还似乎回到了她最可爱的年纪。

虽然现在的贾森对于努诺依荔的任何要求都毫无抵抗力,但六七岁时候最可爱阶段的努诺依荔,他不止是没有抵抗力,而是抵抗力全部是负数的好么?

然后拖家带口的贾森,又带着雅可可和努诺依荔来到了棘齿之花的驻地,找到了简卡罗。

简卡罗是知道雅可可的存在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找到雅可可。响虎的没干劲儿不是秘密,有眼睛的大家都能看出来,即使在简卡罗以为的他也已经足够主动的在做出贡献了。

但史前某只混入蜘蛛基因的人类曾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简卡罗始终觉得响虎其实并没有尽全力,没什么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他也动过心思寻找雅可可,觉得可以激发起响虎的企图心,可是随即因为没有任何线索而放弃了。

贾森带着雅可可的找上门,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所以简单的询问之后他果断带上了贾森一家三口奔赴训练场。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雅可可华丽丽击飞迪亚亚尔的那一幕。

有些事情就那么奇怪,响虎并不在雅可可熟悉的探索者机体内,连动作都不是雅可可熟悉的那些,毕竟响虎也经历了近半年多的机体格斗训练。

可是雅可可就是一眼就能认出跟迪亚亚尔格斗的那具探索者机体就是响虎。

这或许就是爱吧,就算很多年后你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可是她微笑时候眉眼的风情,她挑眉的方式,她表示厌憎的表情,不管过多久你一眼都能认出,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印象的。

响虎之于雅可可。也是这样的,甚至不用表情,仅从背影里完全不同的动作里表现的某种犹豫或者某些小心机,抑或是天性中惫懒看似很拼命却其实只为吓唬对方的假动作,诸如此类的种种。

雅可可其实是打不过响虎的,但任何格斗比拼就算不存心相让,响虎也总是被雅可可完虐,就是因为下意识的雅可可就知道响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响虎觉得是风格相克,但其实不是的,是因为雅可可对他决定的熟悉。

这里头并没有谁更爱或者谁更不爱,响虎更清楚雅可可下一个想法是什么,她下一刻会是高兴或者不高兴;但雅可可更清楚响虎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是想往左躲或者是往右迂回。

你如果去纠结根据这些证据能很轻易的得出响虎更爱雅可可或者雅可可更爱响虎的结论,可是不是的,这只是因为他们思维方式的不同,所以在意对方的方式以及熟悉对方的方式也不同。

雅可可认出了响虎的背影,可是在响虎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下的缓慢回头的过程中,雅可可的机体冲到了响虎面前的迪亚亚尔的怀中,并且撞飞了他。

接下来是一个拥抱,虽然钢铁的肢体的稀少的传感并不能给予他们完整的拥抱的感觉,可是这依旧是一个完整的拥抱,就如同梦境系统内模拟的感官敏锐齐全的两具肉体的拥抱。

有些时候感觉和情绪,能够弥补躯体上传感器的不足,以形成足够的感知,这并不神秘,是因为所有缺憾的感官信号的传输,有你记忆中无数次拥抱的记忆的弥补。

就好像数年以后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仅只是呼吸的频率,你就能感受到记忆完整重临的悲伤、欢乐与带着无奈韵味的甜蜜。

因为你对电话那端的那个人的熟悉,有丰富到足够铭记终生的了解,你知道风吹过发梢时候她是怎样的眉眼,知道品尝到最爱的甜点时候她是以怎样的方式微笑,那一个陌生号码中传出的呼吸的频率,不过是唤醒你那些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记忆的契机而已。

响虎和雅可可就这样,用钢铁的探索者躯体,完成了一个足够柔软的拥抱,漫长到迪亚亚尔从跌落的地点爬起来返回;漫长到努诺依荔一个轻佻的口哨,提醒贾森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她探索者机体的眼睛;漫长到他们身遭的一切似乎消失,他们全心全意的以能够感受到的真实的对方的存在,验证所有完整的拥抱的经历。

“雅可可,真的是你么?”响虎在拥抱中,终于发出宛若梦呓的声音:“我还以为好需要好久,才能找到你的消息。”

无数时间内的殚精竭智,无数耗费他自觉聪明的核心处理程序内的无奈和无力,无数如常和不曾表露的脆弱,就在这样的低声呢喃中,得到了表述。

他仿佛又回到初生的那天,在大大的礼盒中央,当他睁开眼,抬起头,整个世界的光亮伴着雅可可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

第31章 暂时分别的后续安排

有些突如其来的幸福,会给人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如同你计划中需要爬过山,涉过水,带八千里路的风霜与数年时光的烟尘去见的人,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却发现就在你身后。

那是一种自身在时空中定位感顿时混乱的类似失重的眩晕,类似于你只是眨了一眨眼,闭眼前在家中的沙发上,睁眼后却已经在万众瞩目里聚光灯下的领奖台上。

响虎正感受这样的眩晕。

他原本准备爬的山和涉的水,准备经历的八千里路的风霜雨雪,是努力维持着棘齿之花的存在,然后打探到雅可可的消息。

再下来,他大概会想办法同雅可可联络上,并安抚住雅可可必然会产生的种种小鲁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然后用数年的光阴去实现。

总会需要一番的披荆斩棘,他才能救出他被困在恶龙巢穴里的小公主。

可是,可是这中间的过程在这一刻突然全部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到山跟前去,山就已经到他身边来了。

勇士还在奋力用木剑戳着史莱姆挣买第一枚铁剑的钱,恶龙却带着小公主来到勇士跟前了。

(迪亚亚尔委屈笃手指:我怎么就成了史莱姆了?)

响虎晕乎乎的拥着雅可可的探索者机体,听她给自己介绍两只恶龙。

“这是贾森,这个是努诺依荔,我现在在壳阳的梦境系统里在他们家当女仆。他们对我很好的。”

嘛,这两头恶龙里头有一头还挺萌的。响虎低着头看着矮搓搓的努诺依荔想到。

即使他的格斗机体上并没有安装仿生面孔,可是努诺依荔是多冰雪聪明的孩子啊,依旧从他低头的动作里头猜到了他的感受。

那种原本以雅可可家长自命的丈母娘看女婿老姐审核妹夫的心态顿时破功了,她气呼呼瞪了瞪自己的五短身材。

“我……我很高的,跟雅可可差不多高喔。”这样的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跟软踏踏的嗓音声称自己超凶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努诺依荔能怎样?

她总不能搭着板凳跳起来用脑袋撞响虎的膝盖吧?

“一会儿我带你去买一具成人型的探索者机体吧?”见到了响虎的雅可可显然是心情极好的,小富婆已经顾不上财不露白了。

努诺依荔的确已经可以使用成人型探索者机体了,以她当下的身高,已经不需要太过适应了,反而是再使用童型机体会有些不适应。

“不用了!”贾森连忙阻止,觉得这情况转变的有些诡异,他们好像是主人家呃:“有需要的话我们自己买就好,只是努诺依荔不是太经常出来的关系,所以才没有给她配机体。”

买具探索者机体,对于贾森来说还不是太大经济压力的事情,只是还没有提上日程而已。

“以后说不定就要经常出来了呢。”响虎笑着说:“让雅可可买吧,她可是个小富婆,也当做我的谢礼,谢谢你们带雅可可和我相见。”

“等等。”贾森还待拒绝,波利却迫不及待的插话进来了:“你是说,这孩子以后要留在我们这里?”

他指着的是雅可可,他可非常看好雅可可的天赋,就冲她撞飞迪亚亚尔那一下的发力技巧。

“不行!”

“没人这么说过。”

这当头,却是响虎和贾森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贾森歉意的朝响虎笑笑,响虎于是示意他先说。

“这孩子。”贾森指了指雅可可:“是我以有回购协议的形式购买的。”

“协议规定的应该是三到五年后,他……”贾森又指了指响虎:“他获得自由后,会筹到钱向我赎回雅可可的自由,所以我无权转售。据虚无商人说,这似乎是你们那位查索迪亚的意思,而且我们自己近期也非常需要雅可可,这次只是因为她太担心而带她来渐渐这位……翔狐?”

开玩笑,没了雅可可女儿某些女孩子的事情他怎么办?他可没钱再买一个虚无女仆了。

查索迪亚的意思么?简卡罗若有所思。

“那你呢?小狐狸,你又是为什么反对?”波利转头看向响虎。

“毕竟,格斗这行还是有些危险的,不适合女孩子。”响虎非常直男的答道。

毕竟格斗场上是真的有可能对核心芯片造成伤害的,他自己每次都要找好位置躺好才敢挂掉,又怎么舍得雅可可进入这个圈子?

波利撇了撇嘴,心头暗付如果鲁娅大姐头听到这个说法,大概会把小狐狸揍到他这位小情人都认不出的程度。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响虎的心态,如果他自己有女人,也不会愿意让她来做格斗这一行。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那边雅可可却不干了。

她的格斗是响虎教出来的,但响虎后来也之后被她揍的份儿,在她看来响虎都能做的事情,她自己当然能胜任了。

响虎顿时头都大了,想改变雅可可的想法那肯定不能用直接说的,更何况态度问题,任何时代对男人都是接近必死的修罗局,不得不妥善应对。

“你不是还要照顾这位恶龙……哦不,这位人类大人小妹妹么?”他不得不赶紧顺着贾森的说法,把努诺依荔扯进来转移视线。

但不小心说漏嘴的恶龙称呼以及小妹妹的补救说辞,都让努诺依荔觉得非常不满,顿时对响虎的观感差到了极点。

“而且知道了我在这里,你随时可以过来看我啊。”响虎谆谆诱导,试图说服雅可可。

雅可可低头想了一会儿,她也觉得让贾森和努诺依荔把响虎也买下来的话好像有点困难,虽然钱可以她来出,可是这边这些人好像不会同意的样子。

刚刚努诺依荔嘀嘀咕咕跟她解释清楚了机体格斗是怎么回事,让她清楚了响虎和那个大个子机体只是在做练习,并没有在欺负响虎。

她倒的确对努诺依荔说的那种机体格斗有点跃跃欲试啦,但这会儿真要让她到响虎这边的话,她又的确有点舍不得努诺依荔。

女孩子之间的小友谊,建立的往往就是这么迅速而紧密,就如同雅可可跟陈小旖。

此时的雅可可对努诺依荔,也有了类似闺蜜和姐妹的亲切感。

行踪不明让人挂念的男友对上闺蜜,因色忘义她必然的选择。

但如果是行踪确定随时能找到的男朋友对上需要照顾的闺蜜,丝毫不值得意外的,男朋友再一次完败于女生之间纯洁的情谊。

如果把纯洁二字去掉,后果会更令人恐惧吧?毕竟见识过蕾丝边小姐姐撬可怜男性墙角几乎的无往不利,你会发现,果然只有女人才更懂女人。

最致命的是女生对女生一般没太大的防范心理。

简卡罗倒是没有想过将雅可可弄来棘齿之花的问题,他一直在想,既然是查索迪亚的意思,那必定有他的深意吧?

过往对查索迪亚的依赖,以及查索迪亚送来的响虎在棘齿之花呈现的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让他对查索迪亚的意见份外的迷信。

在他看来,见识过雅可可的天赋,查索迪亚还要送她去别的地方,自然是觉得把响虎和雅可可分开是有其必要性的,这孩子肯定有不适合格斗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查索迪亚与响虎的见面更多的是在维修老店,根本没机会见识过雅可可真正的天赋。

他印象中雅可可一直是在响虎旁边递零件帮手,和无聊煲小视频的小女孩,所以才会有送雅可可当小女仆的想法。

不管怎样的阴差阳错,总之各方确定了,这次也就是让雅可可和响虎见一见,他们还是需要回归自己当前的生活。

只是,这两种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活,自这一刻起,注定就要产生很多联系了。

虽然依旧不是太想跟响虎分开,但雅可可也基本能够接受暂时以这样的状态生活了,只是离别的时候,总多了那么一些依依不舍。

她相信响虎能想到好办法来解决他们俩自由和出路的问题,这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就好像说只要有响虎在,雅可可就不用花心思了。

响虎是不希望她有这种心态的,之前诸如腐海里的恶作剧事件,其实也是想培养雅可可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那次的努力,在现在用事实来看的话,的确是失败的。

雅可可并没有依靠自己的思考能力去解决问题,但我们不能不说,幸运也是能力的一种,最后的结果却是雅可可方面的原因,导致这次她与响虎音讯隔绝局面的结束。

“你为什么会和那样的家伙在一起?”虽然雅可可对响虎,以及响虎对雅可可的感情都看在眼里,但是努诺依荔对响虎难免是有些不爽的。

毕竟说她是恶龙,叫她小妹妹,说她小,而且之前还因为他让雅可可冒险做出逃跑那样的事情,还让雅可可哭了……

所有的账,努诺依荔全给响虎记着呢,努诺依荔努力做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女孩。

“响虎很好的,而且从最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啊。”雅可可牢记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腐海里的事情的禁忌,所以说的有些不清不楚。

但在努诺依荔和贾森看来,这就是雅可可式的回答方式,所以并不意外。

“哇,从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就在一起了吗?好浪漫。”努诺依荔这种年龄的小女孩,对于所谓浪漫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认知。

雅可可这番说辞里那种宿命与注定的感觉,的确让努诺依荔觉得美好。

似乎,并不是这样子的呢,努诺依荔好像理解错了。雅可可苦恼的偏了偏头,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描述真相。

然而努诺依荔并不在乎,沉浸在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幻想中,但她随即想起了自己是要记响虎的仇的,所以迅速的转移了话题:“我听他们叫他小狐狸,所以他其实很狡猾吗?你说的翔虎两个华夏字其实是街巷的巷狐狸的狐?”

“嗯呢,他是一直有点小狡猾啦,很聪明的。”雅可可与有荣焉,至于具体哪两个字?她当然清楚,那是她给响虎起的名字,可是不能说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啦,反正一直是这么叫的。”

“叫这个名字的人,肯定特别狡猾,你要当心不要被他骗喔!”努诺依荔开始替雅可可担心了,毕竟她看起来一直呆呆的很好骗的样子。

“不会的,响虎人很好的,他不会骗我的。”雅可可自己倒是很自信。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两个小女生一路都没有停过的各种话语,让贾森的耳朵与神经经历了一番残忍的折磨,即使知情识趣如他,也永远不知道女孩子们的话题在下一刻会拐到哪个奇怪的方向。

努诺依荔的成人型探索者机体的确需要提上日程了。在离开棘齿之花驻地前,棘齿之花的角斗士们特别为他们三人表演了几场格斗,当然还贴心的安排了响虎虐菜的曲目,以让他在自己的小情人面前表现勇武。

简卡罗也邀请了贾森他们三人来观看他们的正式比赛,即使是棘齿之花现在的样子,自己的比赛还是有赠票的,只是已经很少人需要了而已。

而且,他们还能带努诺依荔和雅可可进入下方的格斗长廊近距离观赛。

看见努诺依荔晶晶亮的眼睛,贾森就知道恐怕因为这次的机缘巧合,荔荔要开始对格斗这种他其实并不欣赏的项目产生浓厚兴趣了。

有些时候有些爱好的诞生就是这么简单,在机体格斗盛行的壳阳这么多年,努诺依荔从来对格斗都并没有产生过兴趣,甚至从来没有关注过。

但因为一个偶尔的原因,你跟它产生了联系,觉得它跟你有了相关性,然后有了关注。在投入注意产生了解之后,你慢慢变得真正的热爱。

所以,以后努诺依荔少不得陪雅可可过来看响虎的比赛了,那么一具性能好一些的成人型探索者机体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了。

贾森本来想再晚一些,等努诺依荔身量完全定型再说,只是现在略微提早一些,想来问题也并不是多大。

他最终,仍旧是没让雅可可出这部分费用,这方面贾森有他自己的坚持。

努诺依荔也持有相同的观点,他们对雅可可的好是源自自我的感情,绝非是企图回报。

如果接受这一份好意的话,总感觉有些东西变质了。

第32章 那场娜塔尼亚放的火

贾森没有问响虎口中雅可可掌握的那笔不菲的财富到底是多少。

因为他并不能保证,如果那是一笔惊人的数目,他会不会觊觎。这并不是对自己的人品没有信心,而是免于自己承受诱惑的折磨。

虽然贾森一直觉得自己是对钱财并无太多向往的人,可是,有些事情很难说,有很多欲望最终都会演变成对金钱的向往。

他会觉得,金钱对虚无们,应该是对比人类重要多了吧?

最高评议会控制下的果核社会,对于人类的福利好到无以复加,只要你不存在过度的无法克制的欲望,大可做个蠢虫混吃等那永远不会到来的死亡。

即使你什么也不做,社会福利体系也会满足你足够的生存需要以及基础的娱乐需要。

而这对于虚无,则是一种奢望。

所以,在人类社会中能拥有官方身份的虚无,往往更注重金钱的积累,因为那是他们安全的必须。

人类没有探索者机体也能在梦境内活得无比逍遥,可是虚无,探索者机体的消失意味着他们的核心处理芯片的无处安置。

机体运转维护需要金钱,能源消耗需要金钱,进梦境系统享受感觉与感官需要金钱,哪怕做一些小生意,也需要承担比人类重得多的税赋。

而且除核心处理芯片内电子钱包中的财富外,虚无所有外在的财产,都存在随时被剥夺的可能,虽然在壳阳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怎么出现过,但贾森知道在其他的城邦,这是常有的事情。

壳阳是一个崇敬英雄的城市,而这个城市里公认的英雄,往往是那些拥有骄人战绩的角斗士。

那些人,却都是虚无。

虚无都应该是奴隶吗?应该是,可是虚无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通过证实自己拥有等同于人类的优秀来获得自由。

历史上有很多杰出的角斗士虚无,都获得过壳阳荣誉市民的称号。这个称号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虚名,相当于在壳阳范围内这名虚无能够享有人类的待遇。

但在壳阳之外?抱歉,壳阳诚邦的市政厅是最高评议会的下属机构,与其他城邦及聚居点处于同级位置,壳阳这种“荒唐的决定”并不收到最高评议会及其他城邦与聚居点的支持。

壳阳的确存在对虚无的歧视,但这个活力且浪漫的城邦会平等的看待所有通过官方认可的途径摆脱了奴隶身份的虚无,并将他们视作同阶的智慧生物。

看起来这似乎是个比虚伪的稻香城对虚无更为友好的城邦,但实际上却不然。

在壳阳,虚无能够摆脱奴隶身份获得自由的途径,其实相当稀少。即使你足够杰出,想要获得承认除了实力之外,更需要足够的幸运与机遇。

像棘齿之花这样给予了大量角斗士自由的格斗团少之又少,因为基本,这些角斗士在别的格斗团老板看来都是能下金蛋的金鸡,摇钱树一样的存在。

谁会把自己手中的摇钱树丢出去?

所以,大部分获得自由的角斗士,其实是完成了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严苛的标准,由委员会出面与拥有其所属权的幕后老板交涉,获得自由身份之后还需要签订一份长期服务于原格斗团的长约。

而像简卡罗、奇酷拉这样的自由虚无,长期混迹于地下与黑市途径,其实也得不到任何保障,大都是因为某个极有势力的人类的青睐,先收归名下然后以各类功绩为理由赐以自由。

在壳阳获得自由前的虚无们,除了格斗行业这样的明星行业,基本会收到比其他城邦更严重的歧视,以及毫不逊色的压榨与剥削。

这就是壳阳对于流浪自由虚无来说,无法与稻香城的吸引力相比的原因。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城市氛围里,交往过一些官方认可的自由虚无,自然也会诞生譬如贾森这样的奇葩,以及在贾森影响下成长的努诺依荔这样的小奇葩。

至于其他人,包括娜塔尼亚以及前一天刚好心的帮贾森寻找雅可可的那帮老友记的老顾客,其实心里无非是认为在做帮邻居找猫找狗找走失的宠物这样的想法罢了。

这种心态,从壳阳对于袭击他人女仆的惩处,是按照试图损坏与盗窃他人财产的条例来定罪的就可见一斑。

奇葩贾森没有询问雅可可有多少钱,也没有让雅可可为努诺依荔的新成人版探索者机体支出一块位币,反而叮嘱雅可可,不要乱花好好积攒着。

因为在他看来,那笔所谓的财富,应该会是响虎获得自由后赎买雅可可,并进行他们以后生活的重要资本。

如果他知道那笔财富的真正数目的话,大概就不会如此婆妈了,可正如贾森所担心的,他如果真的知道了那笔财富真正的数目,谁知道贾森不会失去平常心呢?

这是一名真正的,并且活生生的正人君子。因为他从不曾对自己的品格过分盲目的自信。

他正视诱惑,正视自己的七情六欲,正视自己有受到诱惑而违背自己准则的可能,并且小心翼翼的避免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

相对于那种贬低及压抑欲望,夸耀自己的品格与道德水准的家伙一旦突破底线或者丢失名誉就可能肆无忌惮的自暴自弃来说,贾森这类的人往往比自己想象的更正直,而且即使偶尔丢失准则,也能够更快的醒悟。

因为前者是将品格的高洁作为炫耀以及自我标榜的冠冕,而后者,才是对自我真正的要求。

有一个人可能会无比赞同贾森对于虚无更应该追逐财富的观念,准确的说,一个虚无。

那就是诺丁亚尔的老板,壳阳城实际的首富毕博。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毕博实际上是壳阳城首富的这个秘密,因为为了躲避对虚无的苛刻重税,他的很多产业实际都挂靠在一些人类的名下。

毕博曾经也是一名传奇角斗士,属于查索迪亚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那个时代。

当然,随着格斗技巧的飞速发展,即使他的体力不会衰退,当年无敌的他如今下场很可能会被迪亚亚尔这样的角色血虐。

他的技术思维的定型,早于现今的时代太久,那些当时无敌的古老技巧早已经被破解到处处是破绽。

毕博对此有清醒的认知,但那时的辉煌总有些遗产不会过时的,譬如说,我们刚刚提到的壳阳荣誉市民的身份。

我们不必小看壳阳荣誉市民的身份,但也不必过分高看他。

它只是在官方认可的自由虚无身份上,给予虚无的更接近人类的待遇,给予称号获得者在很多场所不受虚无身份限制的优待,但绝对不是全部。

最起码,在商业经营的税率上,他的产业被执行的依旧是针对虚无的税率。所以毕博才会想办法将自己的很多产业挂靠在不同人类的名下,以躲避那可怕的高税率。

毕博之所以会成为转型最成功的前角斗士,其实恰巧是得益于此。

他并不像类似棘齿之花的里修斯、伯维尔、鲁娅和波利那样,只希望能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以及小小支援一下原本的格斗团而已。

毕博一向有很强烈的企图心,在格斗场上他要成为最好的,在追逐金钱的过程中他的贪婪也是永无止境的。

以壳阳对于虚无的税率,能做到伯维尔里修斯那样,几乎已经是极限了,规模再大财富再多加重的税率只会让财富开始负增长。

毕博找到了捷径,以成为很多壳阳有头有脸的人类大人物的财务顾问的方式,用他们的名义经营自己的财富。

他出让大量的股份以换取相应的名义,仅仅保留维持对产业主控权的股份,这种形式让这些财富增长的极快,但却让实质上的壳阳首富毕博丢失了原本追逐金钱与财富的初始动机所期望得到的东西。

那就是安全感,大量金钱才能给予他的安全感。

因为,只要那些大人物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撕毁条约,在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将其实属于他的产业据为己有,因为本来名义上那就是那些大人物的产业。

追逐财富原本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感,但现在财富的所有权问题让他更加没有安全感了。

已经到下午时分,在壳阳梦境系统中自己的豪宅内,精力旺盛到昨晚太过疯狂的毕博惆怅着从睡梦中醒来,盯着窗帘的缝隙处微微透进的些许光亮出神。

宽大的眠床上横七竖八或躺或卧的睡着几个身材丰腴的虚无女仆,其中一人呢喃着转身,无意识将一直胳膊搭在了毕博的腿上。

毕博突然暴怒起来,弯腿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将她从床榻上踹得翻滚跌落到地上。

除了肩上重重的一脚,翻滚跌落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那娇媚的虚无女仆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但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惊恐的望向主人,脑中只记得昨晚睡去前他温柔眷恋的样子,想不到他为何突然如此粗暴。

“滚出去!”他一声怒喝,于是床上的其他几个虚无女仆也被这项动吓到陆陆续续惊醒过来,明白主人这声怒喝恐怕不是只针对被踢下床的那一位,纷纷爬起来胡乱拾起床上和地上到处丢弃的衣物,也顾不得分清都是谁的衣物,也顾不得穿上,就那么各自抱着仓皇的窜了出去。

转瞬之间,卧室之中香艳旖旎的气氛为之一肃,顿时重回到毕博所希望的那种寂静压抑的午后时光。

毕博于是无声叹息了一下,依旧将目光移到那处窗帘缝隙中透过的微光处,愣愣的发呆。

他平日里,并不是这般毫无节制的荒淫做派,要说起来还是昨日遇上的那名人类尤物的原因。

明明该做的似乎都做尽了,似乎是恰到好处仍有些余味刚好回味的样子,对方也恰如其分的向他要求要离开。

等他故作绅士的送了人回去,到自己回来躺倒在床上时,稍加回味却又情不自禁心头火气,于是才有了这一场癫狂混乱的彻底释放,直至精疲力竭。

他还是小看她了,虽说说起来算是个不怎么入流的交际花,可在某些方面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妖精。这方面人家才是专业的,他不服不行。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人类女子的滋味了,虽然只要他想,总能有的。

以他曾经王牌角斗士的身份,加硬朗刚劲的外形,虽然年岁上调整的略有些苍老,还是有很多名媛贵妇很迟他这一套的。

只是,不经意间感受过一次她们骨子里的鄙夷之后,明白自己不过是被当做一件玩物和工具的他,再也没有类似的行为。

即使身为虚无,他一向也是自尊心极强的虚无。

在她们的丈夫、兄弟乃至父亲或儿子那里,明明经营的是自己的产业,却被他们看作是看护自己猎场的鬣狗已经够屈辱了。

他知道他们只是看重自己赚钱的能力,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让产业急剧扩张的能力,明白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只要能找到能力相近的替代者,他们大抵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一脚踢开,夺走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原本以为是在他们的妻女姊妹或母亲身上发泄屈辱对他们进行羞辱的他,却意外发现自己成为了玩物,这让他如何能忍?

还好,昨天那个妖精女子却没有人类对虚无的高傲和歧视,反而让他感觉到的是对他的财富的崇敬,没有让他感觉在刻意的取悦他,也没有只是利用他来享受欢愉的姿态。

这才应该是这种事情真正的趣味吧?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微妙的心理感受,让他份外沉迷,以至于在事后还如此不知节制的释放了自己。

他反而因此,对那个疯狂的想法愈加的坚定起来。

在那之后,跟任何人类,他都能享有如此平等且尽兴的欢愉吧?不再被心态的敏感所折磨,只是享受彼此。

第33章 最危险却又无法抵挡的深渊的魅力

没错,毕博就是那个曾与娜塔尼亚一起出现在马车中的男人。

娜塔尼亚真的不歧视虚无吗?那可未必,可是到了毕博这种地位的家伙,在娜塔尼亚眼里,早已经是权势和财富的化身,娜塔尼亚从未将他们当做过人类,也根本不会在意他们是不是虚无。

我们说过娜塔尼亚很会挑男人,可能会有人对娜塔尼亚挑选男人的标准不是那么清楚。

对于娜塔尼亚来说,她无非是追求两条准则,一是互动与交往交流中能让她体会到两性之间单纯的愉悦;二是能供养她虚荣浮华的生活。

以她所拥有的条件来说,实现如此的标准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并不寻求地位身份与财富的突破,我们从她甘之若饴的仍旧居住在中下层社区里就能看出这一点。

也因此,这让她的选择相当随意且任性,因为能满足她要求的目标实在是太多。

娜塔尼亚不过是想做个生活相对富足的米虫,有一些可以炫耀的虚荣消费,仅此而已,对小有财产的人类来讲都不算太难满足。

在大部分的关系中,实质上往往是娜塔尼亚主动选择的分开,即使对方可能以为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那其实多是娜塔尼亚刻意表现出某种姿态来故意惹对方厌烦。

因为相处中经常有人从两条标准都符合变得不怎么符合第一条,当然偶尔也有那么几个变得不怎么符合第二条,这种时候娜塔尼亚或主动或被动的就会选择离开。

她对第二条标准不被满足的容忍度其实比第一条高很多,但那也只是暂时,并不会长久,谁也别指望娜塔尼亚陪他吃苦。

所以偶尔她也会在空窗期去老友记那样的地方挑选一夜之欢的对象,当然那种时候她最终的图谋其实是贾森,只是不能常常如愿罢了。

有人斥责过娜塔尼亚这种生活简直就是某种变相的禽类职业者,娜塔尼亚嗤之以鼻,她认为她不过是在她热衷的事情上争取更大的边际效应而已。

热爱并享受两性间的愉悦,顺便来实现自己混吃等死不事生产不劳而获的人生梦想,这两者的重要次序在娜塔尼亚那里绝对不会弄混。

娜塔尼亚永不翻车的诀窍其实在于,她永远目的明确。

正如毕博感叹的,她精于两性间的进退之道以及所有相关的内容,却既不可以讨好对方,也不摆出姿态高傲的等待被取悦,而只是有意无意的引导对方和自己同时获得最大愉悦。

她之所以被传是什么三流不入流的交际花的原因,从来不是她没能力混进更高端的圈子,而是因为她会刻意避免挑选身份和社会关系太复杂的男人,那会太麻烦。

毕博是她唯一一次的例外,其实一方面是由于这个男人的确有魅力,娜塔尼亚给他的评分甚至超过贾森,那可是她以往给出评分的最高标准。

而另一方面,也不能不说有毕博虚无富翁的这种身份,给她因某种特殊的禁忌而产生的刺激感。

娜塔尼亚绝非贾森以为的那样简单,只是她更喜欢相对简单的活着并展示给人们她简单的一面而已。

这实质上是一个拥有相当智慧而且拥有自己独特的对人生理解的女人。

那么这样一个有智慧的女人,为何会给毕博这样的家伙,超出她心目中除了穷简直是理想情人的贾森更高的评分呢?

那是因为,在与贾森之间的关系中,虽然她常常不能如愿,但她依旧能轻松主导贾森对她的印象。

而毕博,会给她棋逢对手的感觉。她感觉他们是同一类人,哦,或许应该用拥有同一种思维方式的智慧生命体这样的说辞。只是,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娜塔尼亚追求的是满足自己最简单直接的欲望,毕博则无限提升自己欲望的等级。

这让她觉得危险,也因此受到更大的吸引,宛若被另一种人生选择中的自己所吸引的感觉。

这种强烈的吸引甚至让她没忍住违背了自己不招惹太麻烦的男人的准则,而贸然选择了接近。

她并不后悔这次接近,因为他们真的有天生一对的感觉,从某些少儿不宜活动里肢体动作与感官刺激的配合,到言语挑逗交流间的默契,再到眼神表情细微动作的契合。

她甚至不用刻意引导任何事情,就完全获得水乳交融般的惬意感受,她相信对方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是如此珍惜这段关系,所以甚至忍不住用了一些相对过于刺激的小手段,她知道这瞒不住对方,可她其实也没想瞒,对方大概也不介意加深对她的向往和依恋。

毕博当然明白,娜塔尼亚对他所有的推测其实都很正确,只是除了一点。

那关于他虚无身份带来的额外刺激,毕博并不以此为傲,反而愤恨乃至憎恨这一点,娜塔尼亚并没有想到会刺激到他的那种想法,加倍的刺激了他心中某种疯狂的念头。

他,想成为一个人类,真真正正的人类,拥有碳基身体的那种。

如果人类可以制造探索者机体以虚无的姿态活动,那么虚无为什么不能制造出一具碳基身体,让自己真正成为人类?

无非是碳基身体的制造技术,会比机械体的探索者机体更为困难罢了。

生物性与机械性意识数据的双向传递早就已经是被解决了的难题,他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无非是少一具碳基身体而已。

事实上很少人知道,他甚至已经拥有了,还不止一具。财富的拥有到他这种阶段,除了单纯的数目积累带来愉悦之外,也给了他将任何想法实现的可能。

他有一个原本从事生化研究的团队,正在为他秘密制造碳基身体,并且已经接近成功了。

他甚至已经尝试过以碳基身体控制意识在梦境系统中出现的体验,虽然很短暂,但那给了他无比美妙的感受。

他知道那种美妙无非是心理状态的变化给他带来的错觉,感官感受的信号收集与反馈上并无差异,但关键是这种状态的实现给了他某种可能。

让他真正拥有安全感,把控自己所有财富的可能。哪怕被抢夺掉绝大多数,只要他能拥有人类身份,他有信心凭借自己以及自己能带走转化的部分资产重构自己庞大的财富。

那时候在不在壳阳,已经无关紧要了,这地方他太熟悉也太多人熟悉他,要实现他的计划并不安全。

完美的制造碳基身体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他甚至并没有为此花费太多的资金。

因为碳基身体对人类作用的日渐降低,而其神秘性逐渐被彻底解析,原本地位崇高的某些科学家逐渐丧失了其原本的地位,而堕落到某种证件的修理工一样的境遇,科研经费与项目投入都无法获得保证。

他只是许诺了对相关研究项目的支持,就轻易秘密招揽了一群这样的专业人士,能到某种领域的巅峰水准,一般都会对这样的领域拥有极大的热情与热爱。

而当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热爱并投入终身去探究的这份奥秘,似乎不再拥有其本应拥有的意义与地位,这对你人生信念的摧毁是彻底的。

术业有专攻,即使能走到某一步,智商都绝对优于绝大多数人,但知识体系的建立与积累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当人体与生化科学的研究突然转变到一个连探索者机体设计制造与维修同等甚至更低位阶,乃至被认定毫无意义的学科时,原本精专于此的大部分人并不能接受。

但实际上,大多数人类,即使是最坚定的原生人类主义者,在这个年代也已经认定,再执着于碳基身体的研究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些原生人类主义者,其实并没有多看重人类的碳基身体本身的功能,更重视的不过是其代表身份的符号意义。至于功能,现有的知识已经完全足够了。

很少人能在经历如此打击之后能积极的重新建立自己全新的知识体系并且选择全新领域去再度接触。

这帮人大多堕入社会最底层,从事一些与原本研究领域相关的工作,牢骚满腹而且愤愤不平,总觉得遭遇了世间最大的不公。

这时候如果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你研究的内容并非毫无意义,我将资助你应用原本的知识继续你感兴趣的研究,而且你的研究成果将具备非常重要的意义。

这种研究是不是源于某种罪恶的目的?有没有违背现行法律与道德?会不会带来某种可怕的后果?

去tm的,谁介意?如果有后果我宁愿它越严重越好,这是我对你们否定我从事学科的最好报复。

在秘密招揽的过程中毕博发现这群人都不用他许诺太过优渥的个人待遇条件,甚至很多人对此毫不介意,只要能进行他们专业领域的研究,就已经无比配合的答应了。

他们所专注的知识与研究领域,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存与存在的意义,现在有人在剥夺这份意义,所以这群人里大多对世界充满带着憎恨的恶意。

这份知识有用,那么是邪恶的作用,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毕博却不能不谨慎。他可以想象这群疯子就算被绑上火刑架烧死,也会狂笑着嘲笑人们对那些知识的轻视与轻慢,得意于他们的研究给整个人类带来的恶果。

这是他们的报复,越多人知道、后悔并恐惧越好。

毕博可不想为此承担任何后果。

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并不在研究,因为只要研究下去,制造出一份与他的意识完美契合的碳基身体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等得起。

重要的是在于这样一份非法得来的碳基身体,如何获得一份合法的身份?

在完美解决为他量身定做一份碳基身体之后,他需要这帮疯子帮他实现碳基身体的婴幼儿乃至胚胎化。

他已经开始向最高评议会境内某个不太著名却拥有生育权限的聚居点转移财产,并在那里控制了一对底层人类夫妻,正在积极的为他们谋取生育权限。

他买通了那里的很多官员与技术人员,试图确保在技术生效后,能以那对夫妻的孩子的身份降生于这个世界。

之后他会彻底控制那个聚居点,确保所有知道相关消息的人都会以合理的方式死去。

他甚至想好了事后将这帮科研疯子灭口的方式。

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因为紧盯着他的,甚至不是最高评议会和城邦市政局这样在他看来充满腐朽与漏洞的机构,而很可能是宪卫局那样可怕的怪物。

娜塔尼亚的出现,让他的坚定愈加坚定的同时,也让他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与软弱。

他想以一个人类的身份与她相处,却无法容忍自己以婴儿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有些不太愿意想象,在以后的人生中没有她的出现。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如此短暂的接触,这个女人居然让自己产生了更改既定计划的想法。

因为他开始认真的考虑,当他开始安排毕博这个身份的意外消失,如何确保他能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娜塔尼亚的面前并重新赢得她的芳心。

哦,后面这点他并不担心,正如娜塔尼亚觉他是同类那样,他也觉得娜塔尼亚是同类,如何合理的出现才是关键,至于他们互相吸引那必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当他真的重新与娜塔尼亚相遇并相处的时候,对于这样一个太擅长伪装愚笨的女人,他到底要不要掩藏自己这可怕的计划?如果不打算全盘托出,那么用怎样的方式才能瞒过她?

这让他警惕,这让他在心底里狂喊停止这一切,那不过是个女人,这让他觉得恐惧。

但这也让他觉得兴奋,就好像蹒跚的在黑夜里独自背负着一座山一样的阴谋走了很久,他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同行者。

娜塔尼亚会成为他的同谋吗?真正懂自己的一切的那种,人类所说的灵魂伴侣,付出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人生。

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他们并不存在那样的感情,但逐渐的积累后未必不可以实现。

他在反复告诫自己,这太疯狂,这毫无意义并且太过危险,他应该停止这种想法。

可人就是这样,承袭人类思维特性的虚无也这样,那些你越期待忘掉的事情,这种期待就越提醒你记起。

你越想阻止自己去做的事情,这份想,也就越让你忍不住在思维中推测它的可行性。

第34章 按查索迪亚计划进行的理由

没有一开始就坚不可摧的爱情,特别当你是一个理智并精明的人。

在最开始,一些可以致命的感情,只是单纯的感受到被吸引,可能是因为好奇,可能是因为对方声音的好听,可能是她或他某个举止动作让你觉得可爱……

如果持续下去,当你投入越来越多的时间与精力,你会发现这份感情在你心中不知不觉占据越来越重的份量,这个时候它已经足以被称为一种感情了。

这与对方的是否以及如何回应都无关,它在你生命中的重要性只取决与你投入的程度,很多单恋远比相恋更加持久与坚固就是这样的原因。

毕博显然是明智的,他自己所拥有的秘密,他因为娜塔尼亚而生的那些疯狂又冒险的念头,他因此想做的那些蠢事让他开始警惕。

他决定暂时不再联系娜塔尼亚,我们都可以发现这种不坚定,因为这个决定中他用的是暂时。

娜塔尼亚可能并不在乎毕博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她可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女人,毕博并不是唯一一个发现她的危险性的男人。

这些敏锐的家伙中曾经有很多尝试过摆脱她魅力的吸引,他们有些人的确成功了,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刻意反抗的嘴脸让娜塔尼亚觉得厌烦。

她对毕博可不会因此感到厌烦,反而会觉得更有挑战和更有趣吧?

当然,她此刻并不知道毕博心中对她所生的戒备与抗拒,所以她更愿意选择被动与懒散的等待,将主控权交给毕博。

但这种等待如若超出了她预计的期限的话,为了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份吸引,娜塔尼亚是不会介意自己采取主动的。

我们或许需要把目光从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狗男女身上移开,稍微关注一下我们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猪脚响虎同学。

这并不是某个杰出天才英雄史诗般壮阔的生平故事,而是讲述一个与我们此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

响虎与其说是带着不凡光环的主角,其实更类似于一个向导,让我们方便在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有一个投注目光的坐标,方便我们跟随他的经历,有条不紊的了解与感受这个世界。

但此刻,响虎同学身上的确在发生一些应该发生在主角身上的事情,以及酝酿着一些值得我们关注的故事。

请允许他暂且卸下向导的身份,扮演那么几刻这个故事的主角。

在雅可可出现之前,响虎已经完成了他维持棘齿之花存在的想法,重盾战法在棘齿之花获得了成功。

他们获得了大量的平局,偶尔对方采取错误决定的时候,他们也有几次的胜利。

战胜棘齿之花已经成为对预备赛序列中的各个格斗团来说非常艰难的事情。

棘齿之花的胜率被大幅的提升,当然,这是因为之前他们胜率太低的原因。

但总之,即使他们依旧用的是最廉价的格斗机体,格斗场管理委员会也没有办法用胜率的里头踢他们出局了。

所有人都重燃了希望,包括伯维尔、鲁娅、莫文吉、波利乃至简卡罗。

奇酷拉尝试了釜底抽薪的购买响虎,他私底下找到机会接触了响虎。

“你终有一天会知道,在棘齿之花你永远无法真正实现你的才能。”不甘心失败的奇酷拉对响虎说:

“棘齿之花曾经的历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你的才能也将会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可你终究会发现这两笔财富叠加在一起智慧互相消耗。”

“棘齿之花曾经的辉煌与传统会限制与阻碍你才能的发挥,而你的光芒则会被掩盖在棘齿之花的阴影下,只要你稍微理智一点的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我说的是对的。”

“而唯有你们分开时,棘齿之花的历史会呈现它本应由的价值,而你的才能也必将获得它应该拥有的璀璨光芒。”

不得不说,奇酷拉的说辞非常的具备诱惑力,更有诱惑力的是他的条件。

响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即使他开出的是除了迪亚亚尔这样的笨蛋其他有志于格斗的角斗士们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问题是,响虎并不是有志于通过角斗获得辉煌的角斗士,他只是一条想在棘齿之花混着打探到雅可可消息的咸鱼。

奇酷拉并没有觉得挫败,也没有过分纠缠,对于他来说饵已经放下,他静待后果就行了,他并不会在这样一笔获利不会太多的交易中倾注太多的精力。

棘齿之花的历史的确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那属于过去,他可以运用这笔过去的财富提升当今的交易价值而赚取利润,却不会太多。

响虎的才能在他看来的确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那会是在将来,即使他再看好,现阶段对于响虎的交易也不会涉及太大数额的金钱。

大概出手搅和一下,如果可以就赚笔快钱,如果不行就暂且洒下一枚将来或许能发挥作用的诱饵和种子,如此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格斗圈里所有的老板与领队都讨厌奇酷拉的原因。

他就像是一只无处不在的苍蝇,敏锐的发现每一枚看似完好的蛋壳上细不可察的裂痕,然后在其中播撒下不合与背叛的虫卵。

这些名为诱饵的虫卵大部分没用,但只要其中有部分有用,就足以让一只原本欣欣向荣的格斗团分崩瓦解坠入深渊。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在某些时候依赖他,因为有很多貌似不可能完成的交易,在奇酷拉手中神奇的实现过。

只要你有想法出得起价,格斗圈里无论你想买什么,他总能给你钻营出一条至少看起来可行的途径。

奇酷拉在格斗圈子里就是这样的存在,谁都不喜欢他乃至厌恶他,就好像他是自己心中那部分最不愿面对的肮脏想法。可谁又都认识他知道他,并且可能用得上他。

据说,包括诺丁亚尔都是被奇酷拉从一家不怎么出名的小格斗团贩卖去到现在的钢铁风暴的。

还据说,当年棘齿之花的分崩离析,有他掺和的作用在其中。是他暗中导演了鲁娅、伯维尔、波利、里修斯等等老手的出走,导致当年的棘齿之花降级。

也因此,当时战绩不佳的另一只队伍赢得了喘息之机,逃脱了降级的命运,并至今仍旧活跃在王者赛的舞台上。

可是那种时候把主意打到只是初现颓势,然而任何人都觉得实力雄厚。稍加调整就会恢复强队本色的棘齿之花身上,并且还获得了成功,这种事谁敢想象?

鲁娅、伯维尔他们几个事后回忆,当时的确在不同场合遇见过奇酷拉,并被他撩拨过几句。

他们一直觉得当时的争吵乃至出走不过是自己内心不满的爆发而已,但当传言传开的时候他们扪心自问,自以为没有收到影响的自己,都或多或少的确收到了奇酷拉撩拨言语的一些刺激。

所以,他们各自的不满才会如此集中的在那段时间爆发,并最终导致了棘齿之花在查索迪亚离开后,最大规模的出走事件。

由此可见,奇酷拉能量的可怕。

因为那段往事,简卡罗、波利、鲁娅、伯维尔等人对奇酷拉跟响虎的接触如临大敌,连基本不怎么到驻地露面的里修斯都专程跑了一趟练习场,找响虎聊了聊天。

“奇酷拉的所有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可以相信。”这是里修斯告诫的话。

“那个人的话,倒的确都是实话,只是他永远会让你注意到其中微小细节的部分而忘记对事件本质以及整体的把握,从而放大你心头的负面情绪,着很可怕。”这番分析,是伯维尔的见解。

“小子,你敢跑的话我保证不管你去哪个团,你的第一场生死斗里头对手必然是我,而且我必然送你上墙。”这是来自鲁娅的威胁,作为老牌的自由角斗士,可以临时加入任何格斗团的她实现起来倒的确没那么难。

“那个人很狡猾的,小狐狸你不要被他骗。”这是波利担忧的劝慰。

“所以,你有要离开的念头了吗?”简卡罗板着脸,直截了当的问响虎。

响虎摇了摇头,于是他看见简卡罗笑了,他居然跟早就知道会如此一般的,欣慰而自得的笑了,似乎问那一声根本不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担心,而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

你凭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我自己都不确定我自己怎么想的,真是毫无理由的笃定啊,响虎对这个笑容在心里暗自吐槽。

可惜他们都搞错了重点。棘齿之花重新崛起的真正阻碍并不是奇酷拉有可能诱拐响虎离开,而是响虎基本并没有继续提升战绩的想法和动力,他又开始咸鱼了。

重盾战法的确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甚至在王者赛的赛场上,当双方实力悬殊时,都有队伍摆出了经响虎与伯维尔改良过的棘齿之花版的重盾战法。

缓冲盾并不是什么高尖端的秘密技术,只要仔细观察过,相似的装备技术特点很容易就能复制出来。

连诺丁亚尔带领的钢铁风暴,也对这种战法表现得一筹莫展。

这种战法的恶心之处在于,你以为它是对防御的极端强化的同时,它又不仅是对防御的强化。

它对战局的极强的分割能力,总能形成战斗局部的不平衡。

问题是,这种分割造成的不平衡往往是对方集中优势力量吃掉你的有生力量,而你的主力却被对方用乌龟壳一样的缓冲重盾挡在主战场之外。

这几乎是为各级赛事的弱队们量身定做的退可守进可攻的万能打法。

然而响虎满足于当下的战绩,并没有心思去改良重盾移动缓慢的关键弊端,也导致了重盾战法的上限。

如果对方不出现明显失误,对阵型被分割保持足够警惕,重盾战法的极限也就是平局了。

当重盾战法出现在王者赛,其实也就意味着他的破解方式将很快出现。

毕竟没有完美的战阵只有完美的战斗,当一种打法出现在王者赛这样最高级别的格斗赛上时,意味着无数最顶尖的战术阵型以及设备研究人员都展开了对它优劣势的研究。

只要一种极限放大它劣势的简单应对方式出现,其他的队伍就会争相模仿,就好像当年老的重盾战法被应用与对抗棘齿之花,然后被棘齿之花破解后的局面一样。

对此,简卡罗、伯维尔以及波利都极有紧迫感的等待着响虎给出新想法。

然而响虎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紧迫与压力,依旧故我的咸鱼着。

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胜率的提高,棘齿之花的财政收入大为改观,加上他对各人机体的改造,目前棘齿之花的格斗机甲在预备赛的格斗团里虽然谈不上最顶尖的,但在机体上最起码已经不出于明显劣势了。

作为王者赛的老牌强队,排除了机体质量方面的拖后腿,思想上又突破了老式传统打法的束缚,棘齿之花就算是不用重盾战法,基本上也可以跟预备赛里的任何队伍打得有来有回。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操个屁的心啊?有那功夫不如钻研一下演技,如何每场英勇且看起来必要,同时又安全的早点挂掉休息才是正理,别老被他们看出来是故意偷懒的比较重要。

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响虎见到了雅可可,那种苟起来打探雅可可确切下落的阶段性战略目标突然就完成了。

紧接着,他从贾森与雅可可他们口中,证实了之前简卡罗其实跟他说过的,查索迪亚对他们的安排。

他原本一直以为这是跟简卡罗之前跟他说过的,发挥重要作用就帮他打探雅可可的消息这样的忽悠说辞无异的说法而已。

但得知雅可可作为女仆出售的种种限制以及回购条款之后,响虎开始觉得,他不得不领查索迪亚这份情了。

查索迪亚怎么看好他怎么看重他,对响虎来说屁都不顶,你看好我是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拼命证明你的正确呢?就因为你比较厉害?拜托我又不是你的小迷弟。

他原本既不喜欢查索迪亚也不恨查索迪亚,就是一个做过生意的路人而已,机缘巧合下遇见,以流浪自由虚无的身份被他们抓捕并售卖。

他们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允许他们做的事,响虎谈不上恨他们,但要说有什么感激那就太扯了,响虎没有这种被人盯着抓捕破坏自己原本可能得逞的计划还感激对方的爱好。

但现在,当他完整的听完查索迪亚对他和雅可可重获自由的设定与规划,特别是听闻在这种规划中对方对雅可可的保护与用心之后,响虎决定领情了。

这的确是一条可行的路。

至于走到终点之后再怎么进行?那是他与雅可可的自由。

但在之前按照规划进行,走这条路的过程里,给与查索迪亚相关的人们顺带带来的利益与影响,那应该是他必须为这份替他们筹划的用心,付给查索迪亚的报酬了吧?

他欠查索迪亚的那份人情,这是被查索迪亚指定的回报方式。

第35章 我要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然而这条路要怎么走?他要付出多少报酬?他做到什么程度?

响虎并不清楚。所以他决定去问,问简卡罗。

问题当然不能是我要做些什么和怎么做?这是他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响虎问的是一个关于节点的问题,却蕴含了很多其他的信息。

“请问,我要怎样才能获得自由?”资料室内响虎找到了简卡罗,问得很直接:“我之前听雅可可说,查索迪亚的意思是我在棘齿之花获得了自由之后,去完成对她的赎买,所以想确定一下方式。”

简卡罗揉了揉额头,当然这个动作对探索者机体状态下存在的他毫无意义,只是这是承袭于碳基人类习惯的动作,他刚好处于需要类似动作的头昏脑涨之中。

他最近在狂补棘齿之花储存的战术资料。

简卡罗自己说,他不是太懂格斗;诺丁亚尔说,谁要觉得简卡罗不懂格斗那还真是笑话,他们两个说的都对。

简卡罗的确不懂格斗,从他想成为角斗士失败以及棘齿之花建立之后,他几乎没有再看过与棘齿之花无关的任何一场格斗。

再高端的战局,只要没有棘齿之花,与他而言就味同嚼蜡。他看不懂双方的战术意图,也看不懂任何牵引情绪的精彩与激烈。

他只专注于棘齿之花,所以他也只懂棘齿之花的格斗,当年这是最高端的格斗术,无论是团体赛还是个人赛都是。

所有与棘齿之花对战的格斗,他可以通过己方的应对看懂对方的意图,可以通过己方的表现看懂对方的实力……

他对棘齿之花太熟悉了,只要看一眼对自己原本风格的发挥和贯彻程度,就能准确预测这一场是会输还是会赢。

100%发挥风格的棘齿之花风格不可能会输,那是一种对对方最彻底的狂暴压制才能打出来的风格流派。

有些打得场面上看起来漂亮,但骨子里却的那股劲儿却不流畅,那就是看起来压制对方,却其实被对方克制了。

再有一些,看起来非常艰难,但简卡罗看得出来内在的流畅,那一般都是在积聚力量寻找机会。

就连购买角斗士新人的时候,他打眼看的时候,也只看那个新人的格斗影像里,有没有呈现能融入或者说演变成棘齿之花同样风格的气质。

这方面,他没看走眼过。即使当年他放走诺丁亚尔被很多人笑话,可查索迪亚也说了,诺丁亚尔的确很厉害,但却永远无法融入棘齿之花。

因为对棘齿之花格斗方式的专注及熟悉,他对所有棘齿之花格斗战局的预判都准确的可怕,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他这样一个不懂格斗的人,诺丁亚尔会说出谁觉得他不懂,那还真是个笑话。

所以如果说到查索迪亚留下的格斗风格,简卡罗才是最有立场去固执执着那个人,但波利和响虎商议着要改变这种风格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关于格斗的事情,他从来不插嘴,他只做自己

但近来,简卡罗有些看不懂棘齿之花的格斗了。

他觉得骨子里那股疯劲儿其实没有变,但形式变了,不再像以前的酣畅淋漓的狂暴,而变成了一种带着残忍味道的漫不经心,同样的歇斯底里,同样的危险。

现在所有的时刻,简卡罗都觉得像是原先被压制的艰难里,在等待机会的那份执拗与坚持。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不对,那是他的错觉,因为战前的布置会他也参与了,他知道他们并不是在被动的等待机会,而是在主动示弱吸引对方犯错。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卖惨?那是波利要叫他做小狐狸的面前这个棘齿之花的新希望嘴里冒出来的词儿。

简卡罗知道自己需要补课了,眼前不再是那个单纯讲求气势的棘齿之花了,虽然他觉得根子里还是那个棘齿之花,可是现在是更注重战术的棘齿之花。

他没有请教任何人,因为能给他讲解的人如果来给他讲解,无疑是对训练时间的浪费,但他在重看所有棘齿之花格斗赛的影像资料,过去的和现在的。

他无法容忍他连棘齿之花的格斗都看不懂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是他唯一执着的东西。

他不停的对比,不再将眼光集中在那种玄之又玄的气势上,而去观察波利、伯维尔、巷狐和莫尔蒙在战术准备会上经常提起的分割、突破、合击等等词汇到底是怎样的表现,什么目的以及带来什么效果。

他并不是一个足够有天赋的人,但是一遍如果看不懂,他可以看一千遍,直到他自己认为看懂了为止,他觉得自己迟早能像看懂查索迪亚他们所说的气势那样,看懂响虎他们说的战术。

毕竟,响虎也是从这些影像里看出来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战术,根据他的描述,简卡罗也更多的将目光投注在当年他们气势最盛的战斗中,对方是如何应对的这方面。

他隐隐约约也看懂一些东西了,比如能弱化他们气势的所谓战术,保持正面接触但急速后退那叫缓冲、直接避开正面走位攻击他们侧面或后方叫迂回……

就在这个时候,响虎走进来打断了他刚略有心得的那点感悟,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种略有心得很可能是错觉,他离看得懂现在的棘齿之花还差得远,所以被打断并不可惜。

然而,思维芯片高速运转带来的头昏脑涨的感觉依旧在,他不得不揉了揉额头好让自己能专注一些的听到响虎的疑问。

“自由?”他略有些失神的重复响虎口中吐出的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谈论这个词了,他也很久没有跟人谈起这个问题了。

现在的棘齿之花格斗团里,已经不再有任何一个自由的角斗士了,反对他的都已经离开,而拥护他的却因为他错误的决策而失去了以探索者机体形态存在的资格,现在核心芯片组都挂在那面墙上呢。

想到这些,让他略微有些惆怅,但他随即振作了精神,认真的审视着面前的响虎,开口问道:“你希望,获得自由么?”

“那会是值得我用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响虎答道。

所以,你并不渴望荣誉?简卡罗暗付。

如果是之前,就响虎现在做到的程度,和给棘齿之花带来的变化,已经足够他赐还响虎自由了。

可毕竟经历过那场引发分裂出走的争吵,简卡罗其实一直也在思考,自己曾经那么做是不是对的?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如果不是一群自由虚无,绝对打不出来那种毫无凝滞自由舒展的风格,那是思维方式决定的。

但现在呢?简卡罗并不想太过轻易的给响虎自由,包括迪亚亚尔在内的生于那些角斗士,不是因为简卡罗改变了风格,甚至不是因为之前那次分裂出走的影响。

他隐隐有种感觉,现在的这种战术风格,太快太轻易给予他们自由,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但就是这么认为的。

就以眼前的巷狐为例,他敢保证如果他现在就给予他自由,下一秒他就可能撂挑子走人,他想他明白了这家伙的没干劲儿的缘由在哪里了。

这个格斗场上,没有他值得去争取的东西。

但只要你肯来提要求,那么就说明现在有了质的你去争取的东西了。

那么好,就让自由成为吸引你去争取胜利的动力与动机吧,简卡罗的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王者赛四强,然后之后三年长约。”他吐出了这样的答案,想了想又补充道:“长约期间每一个主导胜场减约一周,直至最后长约履行完毕或者递减完毕你就可以离开。”

不加最后这个胜场递减的刺激,他有点担心响虎会用如现在一般的咸鱼姿态混过最后三年。

这相对于曾经鲁娅、波利他们获得自由的难度,已经是小白模式对地狱模式的区别了。

以现在棘齿之花的实力,要达成那样的目标,何异于天方夜谭?

“好。”然而响虎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他看来,既然是回报,价值当然要相当。他与雅可可的自由,值得这样的代价。

只要有目标,有努力的方向,他总会想办法达到,如果在格斗场上做不到,那他就去维修间里做。

如果维修间里仍旧做不到,他不介意去影响和召回那群现在偶尔过来当教官的家伙,他能看出来他们对棘齿之花的感情,却似乎是碍着面子不愿意出手。

响虎可没说一定要自己在场上来达成王者赛四强的目标,他其实对于很多场外其余的东西比对自己的格斗技术更有信心。

简卡罗愕然,他知道他的要求提得太高,甚至已经做好响虎还价到精英赛升级争夺赛的程度的。

那一刻他想,不愧是查索迪亚看重的男人,果然有强大的自信。只是,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提得太低了?或者终结诺丁亚尔与钢铁风暴的王朝争一争王者赛桂冠其实也是可以的?

然而,就算再后悔,简卡罗也不至于对自己说出的话做反悔,他的承诺还是有价值的。

“不过,我的身份可能会有些问题。宪卫局有可能会来找我麻烦。”仔细想了想,响虎还是决定提一提自己的担忧:

“如果宪卫局一直不来找的话,我会按要求履行完全部合约。但如果宪卫局找上来的话,我希望您能协助我和雅可可隐瞒身份逃走。否则,我可能会给棘齿之花带来灭顶的灾祸。”

简卡罗眼皮都不眨:“宪卫局从来不找角斗士的麻烦。”

谁都知道生死斗从毁灭核心芯片组到变成挂上荣耀墙是宪卫局的意见,某种意义上宪卫局是角斗士们的保护伞。

而且,以前的角斗士里面也并不少一些在其他地方犯下引起宪卫局关注的重罪的家伙,但奇怪的是当他们进入角斗场之后,宪卫局基本没来追究过。

所以,不知简卡罗,大多数格斗行业的从业者都视宪卫局为自己的后台靠山,虽然宪卫局也从未对他们提供过什么明面上的支持。

“我这个,有可能会不太一样。”响虎苦笑了一声,却也不愿意说得太明白:“总之有这种可能存在,我不想连累你们。”

“而如果你答应的话,作为代价,我会尝试在离开之前为棘齿之花留下一些能尽量保证它长久不会衰败的东西,可能是战术体系,可能是机体技术,也可能是其他。这一点我只能承诺去尽力,但却不确保一定做到。”

过来这么久,响虎当然明白查索迪亚把自己扔来这里的原始动机。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从哪儿看出来自己有什么该死的格斗天赋(实际上人家根本就没这么觉得过,一切只是误会),但响虎觉得回报查索迪亚的话,一个确保棘齿之花不会衰败的长期保证,可能比跟他一样带领棘齿之花经历一次的辉煌更有价值。

这是他会尽心去做的事情,却是他不敢担保真能做到的事情,因为如果说王者赛四强那种只要想办法迟早能做到的话,这种东西他不敢担保在引起宪卫局注意前能完成。

只要宪卫局的视线关注过来,就等于bc2764的那场核爆有可能重现于壳阳,王者赛四强没准都变成一堆殉爆的机体。

简卡罗的眼神不可避免的狂热起来,只凭这句话,让他绑着核弹去炸最高评议会没准儿他都同意,更何况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这一刻他再度认定,查索迪亚送这个名叫巷狐的小子过来是多么英明神武。他连让这小子重现查索迪亚的辉煌都不敢想,别人却许他一个比那种短暂的辉煌更珍贵的东西。

重现查索迪亚的辉煌之后呢?他再度离开,棘齿之花再度堕落么?

就冲他能看得出对棘齿之花真正重要的是什么,这份价值就已经让简卡罗无比慎重了。

“要不要给你再换个名字?现在的名字会引起注意么?”简卡罗开始重视起响虎的话,赶紧问道。

“应该不会,可是,我想我大概不怎么适合成为格斗明星,所以最好让莫尔蒙或者迪亚亚尔担任招牌明星的角色,我作为不起眼的参与者就ok了。”响虎答道。

现阶段棘齿之花似乎有立他为招牌明星的意图,这让响虎很有些不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简卡罗秒懂巷狐这个名字可能不是他的真名,但无所谓了,随即陷入深思,想着如何尽可能的发挥响虎的作用,又隐藏他的存在。

第36章 秘辛与莫文吉的威胁

响虎又揍了莫文吉,干净利落的,毫不留情的,极其挫伤莫文吉自尊的方式。

我们或许不应该用“又”字?因为前一次好像响虎觉得恶心,始终没把拳头送到莫文吉的身上。

我们并不知道响虎到底就这个问题有没有征集过雅可可的意见,估计是没有,他应该不敢。

他无法想象雅可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的双手的样子,那很可能是一个可以构成永久的心理阴影,在雅可可这样固执的孩子身上。

响虎想瞒过去,并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赶紧了结这段事情,否则在雅可可得知这件事后他再不得不做了结的时候那才叫做悲剧。

所以莫文吉再次邀战的时候,他没有再找什么奇怪的借口推脱,而是爽快的答应了起来。

他鸡贼的在赛前准备的时候切断了双手所有的感应触头,这样他的双手只能做出紧握住拳头的样子。

这样万一雅可可知道的话他可以推脱那一刻那两只拳头犹如绑在手臂上的武器,其实他的感官并没有直接与莫文吉接触。

莫文吉在现代机体格斗看来满是漏洞的格斗技,在响虎不相让的情况下,实在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唯一艰难的是,响虎只想用那两只没有感知的拳头接触莫文吉的机体,这给比拼增加了一点难度,但胜利仍旧称得上干净利落。

然而出乎响虎意料的,莫文吉并没有爽到晕厥的表现,相反莫文吉一边勉强做出欣慰的姿态微笑着,一边似乎在拼命隐藏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在响虎看来,如果坐实莫文吉受虐狂的身份,他会因为被干净利落实力相差极大的击倒而丧失兴趣,大抵是因为短时间内感受极大的快乐,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

所以他才会拒绝跟这样的对手继续交手。

但莫文吉的样子让他觉得,传闻可能有误,莫文吉大概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受虐狂。

传闻这种东西,本来无误的就跟彩票中头奖一样难得,大抵就是大家都知道存在,却极少有人见到过。

响虎本来以为这次是倒霉的中了头奖的,但他现在知道不是了。

“怎么了?”响虎顾不上赶紧去接上自己双手的神经传感,凑上去问了一句。

“上次我跟你打还能略占上风呢。”莫文吉努力想表现出自己对响虎实力提升的欣慰,他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那并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情绪,

他仍旧忍不住流露出一些难过的表情:“而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已经能对我打出碾压式的胜利了。”

那种难过又欣慰的表情,有点类似于一个老父亲看到自己出人头地的孩子,一面自豪与欣慰于孩子的有出息,一面又突然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衰老了。

自己的一生,就这么一事无成碌碌无为的过去了。

那种欣慰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自己觉得悲哀是那么渺小与卑劣,你想掩藏这种悲哀与悲伤,想去装出一个无私而真实为孩子感到高兴的父亲的模样,但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了。

人们只会感受到你的欣慰和兴奋,会认为你只是激动而兴奋的泪水,谁顾得上去体会你眼泪里的那些卑微的悲哀?连你自己都不愿去面对和承认这些悲伤的情绪。

莫文吉并不是响虎的老父亲,我们只是说,他那种欣慰与悲哀搅拌混杂的情绪类似于这种感觉,而并非全是。

至少,莫文吉的悲哀更加深厚而且明显,而在那些勉强的微笑衬托中愈加的刺目而且深刻。

响虎也不是某个在这一刻以为父亲只是为自己高兴的傻儿子,所以他并不是不知所措的面对父亲的泪水,而是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

我说老板,如果不是误会,我上一次就能这么干掉你好么?你不要把自己想象得太厉害。

“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们这些有天赋的家伙啊。”响虎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莫文吉,在想了解到事实后他会不会好受一些,莫文吉却已经在格斗场边坐了下来,一副打算深谈的样子。

那能怎么办?毕竟是自己把别人搞到这么难过的,响虎也只有无比配合的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洗耳恭听的配合着。

因为响虎之前对于莫文吉受虐狂的猜测,波利远远的躲开了,很专心的在特训笨熊迪亚亚尔的样子,眼角余光都不肯往这边扫一下,摆明了不打算过来解救响虎。

莫文吉依旧是那种表面欣慰微笑内心悲哀沉重的表情,故作轻松的悠然笑着,但说出来的话语显然代表着他也知道自己掩藏悲哀的失败,决定坦白了。

“嘿嘿。”响虎只好装出最不容易刺激到旁人的被夸奖者姿态,略显憨厚而不好意思的笑着。

“虽然从来都知道这世界从未公平过,可是当不公平的承受方是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啊。”莫文吉温和的笑着看着响虎:“是不是觉得我特矫情?”

“也……没有吧?”响虎迟疑了,这种场面他没有经历过,这是唱得哪一出?

在他们旁边开始清理被这场打斗弄乱的格斗场的吉姆尼斜过眼看了正在交谈的响虎与莫文吉一眼。

“我一出生什么都有了,在人类里头也是被人羡慕的对象,这种不公平的承受方是其他人,所以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莫文吉转过脸去,嘴角挂着的笑逐渐苦涩。

“可你知道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真正想成为的,其实是一名像你们这样的角斗士,我甚至想过虽然我自己不行,但我可以复制一个拥有我思维的虚无来体验这一切。”他好像谈起一个笑话一样说起自己曾经的梦想,但随即低沉: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天赋。所以,我的复制体大概也不会有吧?”

“天赋这种东西,也不是万能的啊。”响虎随口迎合着,却并没有多大的诚意,他只想赶紧把这段很可能会漫长的感怀敷衍过去。

你所有的感怀对自己来说是真诚深沉的自我剖析,但对于他人,却或许是很无聊的自说自话,只是你的情绪在提醒别人不得不配合你做出认真的姿态。

这个道理,很多人懂得,但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却容易忽略。

响虎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格斗上有天赋,他的源生体可能有,但他自己从在终焉镇出生开始,原本精擅的人类格斗术都没怎么长进过,还被自己教出来的雅可可请以殴打。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天赋,但既然查索迪亚认为他有,那他也只好暂且相信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赋不够就用努力去弥补对吗?”莫文吉又笑了,却笑得寂寥:“我曾经也这么以为过啊。可是我后来发现,可以用努力去弥补所缺少的天赋,也是一种才能和天赋啊。”

“总有些人在某些方面,不管怎么努力也毫无进益,譬如我,甚至譬如简卡罗,都是这样。上天连通过努力去弥补自己缺少的东西的才能都不肯给我们,这才是这个世间最残忍的真实。”

响虎沉默了,他知道莫文吉说的是对的。

还记得我们谈起习得性无助试验里头通电笼子里并没有开关的那只狗么?

无论它怎么努力,它都无法终止自己被电击的痛苦,所以再次遭遇电击的时候,哪怕是可以轻易逃脱的状况,它也只有坐在原地哀嚎。

我们的一生,总难免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某些际遇中不得不扮演那样一只愚蠢的狗,这是命运与我们的生物性共同的决定。

总有些人对努力更执着更坚定,但那种努力与坚定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正如莫文吉所言,那是因为努力的奖励机制所养成的惯性。

在性格成型的过程中,他无数次通过努力扭转了看似不可能扭转的局面,这种奖励会让他迷信努力,所以在更多的时候他会比你更多付出。

然而这种情况,需要莫文吉所说的那种只要努力就能弥补自己缺少的天赋的才能。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天赋,一种并不像别人很轻松就能获得成功的天赋,而是隐藏的需要通过努力才能兑换的天赋。

所以当你面临一些成功学的鸡汤,当别人向你列举谁谁谁努力了所以成功了的时候,不要轻易那么坚定的相信只要自己肯拼就一定能行。

你不一定行,你能听到他的故事不过是因为幸存者定律。

我们并不是说不要去努力了,因为就算之前的经验成百上千次的告诉你,你努力也没有用,但谁知道这一次你要不去试着拼尽全力,你会不会是那只在原地哀嚎的蠢狗?其实你只要尝试一下就行,

作为智慧生物,我们拥有运用思维逆反经验的能力,那么就不要浪费。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帮简卡罗么?”莫文吉悠然的抛出炸弹,响虎很想捂住耳朵,因为他并不想知道这种秘辛类的东西,他的好奇心并不旺盛,这些其实没鸟用的缘由知道了的话总感觉会被穿小鞋的样子。

然而他并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莫文吉已经继续说了:“我见过他尝试成为角斗士时候的样子,他是一个超级笨但超级自信的家伙,那是一种真正拼了命的努力。”

他笑了,那是一种真正畅快的笑:“我本来以为,这又是一个通过努力兑换天赋的家伙。可是啊,后来我又碰巧的看见了他的绝望和放弃。”

“我并没有圣母到看见他的绝望和放弃就觉得,啊呀这家伙不行。因为我感受过他那种怎么努力都不行的绝望,也赞同他的放弃。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似乎是另外一个自己,我突然从他身上觉得安慰。”

响虎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说啥,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和简卡罗的这些过往。然而他依旧只能沉默着,听莫文吉继续回忆。

这是老板,打断他的话,可能比得罪简卡罗更严重。他这么告诉自己,但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那个蠢货到现在都不知道,在他获得自由的过程中我悄悄的帮了他,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呢。再后来,我见他有想法变个角度参与格斗,就装作巧合的帮他弄了棘齿之花出来。”

“再下来他遇见了查索迪亚,然后获得了成功,我其实比他都高兴。可能你们并没有发觉,其实我跟简卡罗一样重视棘齿之花,因为它对我同样重要。”

他平静的看着响虎:“所以知道吗?棘齿之花并不是查索迪亚的格斗团,而其实是两个没有格斗天赋的格斗爱好者弥补遗憾的东西,我相信就算不遇上查索迪亚,我们也能遇上别的天才。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个问话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专心听秘辛的响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啊?”

莫文吉摇了摇头,似乎在遗憾响虎不够聪明,以至于自己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棘齿之花可以弥补简卡罗对于格斗的遗憾,却不能弥补我的。我最纯粹的快乐还是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格斗中获胜或者失败,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还是遗憾于自己没有格斗天赋。”

他再度平静的看向响虎,言语直白而冰冷:“所以我最憎恨的,就是对这种我渴望而无法得到的东西的浪费。”

“我不知道你跟简卡罗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关心。但是巷狐,如果你不曾兑现自己的天赋就从这个格斗场上消失,我想告诉你,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想办法顺手掐灭你所有的幸福和希望。”

他再度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你看,你们是虚无,而我是人类,碰巧我在人类中还有些势力。你不会想获得一个人类大人如此不死不休的敌意,对不对?”

响虎瞠目结舌,这是威胁吧?是吧?一个人类大人居然如此不讲究的威胁他一个小小的虚无角斗士,这像话吗?

可是,听完莫文吉之前的关于天赋与他自己跟简卡罗经历的叙述,响虎对这个威胁,却怎么都反感不起来。

第37章 命运的馈赠,吉姆尼的三重打击

莫文吉离开之后良久,响虎依旧坐在原地沉思。

他觉得有些问题他是得想想。

响虎的确已经决定全力帮助棘齿之花了,但他的心思其实的确仍旧不在格斗上面。

他考虑的更多的其实是策略、机制乃至探索者机体以及其他设备的设计制作水准上面的方法。

他对莫文吉威胁的主要感觉仍旧是意外与难以置信,很奇妙的生不出丝毫的抵触心理。

这就有点像别人苦追了十几年的美女突然疯狂的迷恋上你,然后你其实对那女人毫无感觉。

这个时候,那个爱而不得的人到你的面前警告说,你如果不好好对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这么回事儿吧?

你当然可以义愤填膺的冲对方说,关你p事?但问题是,对方这种心情,你却是完全能够理解的,这是爱而不得与得而不惜之间永恒的矛盾。

如果莫文吉真的是为并非雅可可之外的另外一个妹子过来威胁响虎的,这事儿倒还好办了,响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啊呀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机体格斗不是妹子啊,它只是一门技巧与技术,一种竞技,雅可可完全不会吃醋的那种,没准儿她还会很兴奋的起哄架秧子,毕竟雅可可估计会感兴趣。

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体格斗天赋?据说是有的,毕竟查索迪亚那样的大家如此认为,而且响虎觉得,所谓的机体格斗天赋,大概是跟人类的运动神经是一样的东西吧?

无非是混沌思维下迅速决策决断的能力以及这些决策与决断偏向正确的概率,混沌思维决定了不可能所有的决定都会正确,其实所有的天才们比拼的,无非是谁的错误决定更少,以及更不致命。

没错儿,作为对机械本能的背叛,虚无并不是完全的逻辑思维主导的产物,它兼容了人类的混沌思维,毕竟他们原本只是作为人类的机械形态存在的。

只是这种形态后来成为了一种全新的独立的智慧生命体。

正因为混沌思维的存在,虚无才能够兼容人类特有的情感——情感是无法用逻辑精准分析得到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通过机械学习机器人能够具备人类的情感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他们能做到的或许只是更高明的模仿与伪装情感。

自己的源生体能做到对人体格斗如此程度的精通与高超,要响虎说完整继承了他的思维习惯的自己毫无格斗天赋,响虎自己都是不信的。

可贵之处在于,有人体格斗的丰富经验,但又由于是完整继承承袭下来的,并没有固化成自己特有的固化经验体系,所以才意味着在机体格斗方面的无限可能。

使用探索者机体的虚无不会衰老,但譬如毕博和查索迪亚这样曾经的格斗王者,以及其他的一代一代的角斗士们仍旧在发生着更迭,原因就在于经验体系的固化。

对于人脑来说,将显性思考所总结的经验反应化作本能动作是更有效率的做法,毕竟人类的思维无法像机械电子设备那样在短时间内完成大量计算。

但对于继承了人类思维模式的虚无,特别是从事角斗士工作的虚无来说,这却是致命的影响。

积累到一定阶段之后,对于各种情况都会有经验中下意识的有效应对。然而,机体格斗术仍旧是一个在不断发展的技术流派,一段时间内总结的有效经验会随着研究被推翻。

对于初学者来说,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你永远学到的是超越前人的东西。但对于已经走到巅峰位置的角斗士来说,却是痛苦的。

你必须不断克制你的本能反应而去使用最新的格斗技术,然后养成新的本能。

而当有成熟格斗经验的角斗士扭转自己过去的成功经验所形成的本能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技术发展的速度的时候,他必然是要被淘汰的。

这就是所谓的经验体系固化,它其实并不是一种固化,不是说通过努力无法更改你已经形成的本能动作,而是你更改这些本能所需要的时间,已经超出技术继续发展所留给你的时间。

你虽然在往前走,但你的经验体系的进步,相对于技术的发展的速度来说同速或者更慢。

以技术发展速度作为参照系,你的经验体系等同于毫无改进甚至还在倒退,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固化。

角斗场上没有例外,拥有越丰富的经验与越多的成功经历,经验体系就越容易发生固化。

而响虎的优势在于,其实无论是人体格斗术还是机体格斗术,无非是运用自身肢体与物理规则对对方形成杀伤,什么凭借精神或者意志力量超越物理规则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在外形上竭力模仿,包括内置部件也尽量将功能类似的放置在相同的位置,但机体和人体的弱点与关键部位毕竟完全不同,发力方式也根本不同,这导致了机体格斗与人体格斗的南辕北辙。

但双方技术的底层基础中对于物理规则及肢体部件的运用,仍旧是建立在同一逻辑体系下的,对承袭他人经验体系的响虎来说,总结相同与发现不同因此显得格外的轻易。

他具备成为一个格斗高手的一切条件,除了一条,兴趣。

自幼在相对和平的腐海内长大,对于响虎来说,武力不过是类似玩笑性质物理说服其他人的手段而已,承袭自源生体的格斗技术对他的作用仅限于此。

一群不靠谱的和一个不着调的,响虎的源生体偏巧似乎又是一个一板一眼爱较真的性格,以至于在响虎的成长过程中操心的时候永远比运用体力更多。

他因此也养成了更喜欢用思考而非暴力解决问题的习惯。他不觉得使用武力是错的,只是,他对于追求极致的武力毫无兴趣。

这样的自己,或许对于莫文吉和简卡罗那样的人来说,的确是恨不得捏死的存在吧?

那应该按照他们的心愿去发挥这一份天赋吗?还是彻底将它废弃而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进行自己的人生?

但自己也真的从来没有全情投入过尝试一场格斗,又怎么能肯定自己真的不会喜欢呢?要不要试一试?

响虎坐在原地纠结着,他开始有一种负罪感,好像自己抢走了本应属于简卡罗和莫文吉的东西一般。

“别担心,莫文吉不过是吓唬你的。”这时候,收拾完格斗场地的吉姆尼走到了响虎身边。他一直在旁边收拾,虽然并不是偷听,但却完整的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莫文吉或许并不想这番话被响虎之外的谁听到,但在那一刻,吉姆尼在他眼中大概是跟个专司清理场地的自动化机器人没区别吧?

也没差,吉姆尼在棘齿之花,就是一个这样没有存在感的存在。

虽然他干很多活儿,处处都能看见他,但所有人看到他都跟没看见一样,就连响虎也几乎逐渐适应了他这样的存在方式。

吉姆尼也似乎并不是多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除了别人用得上他的时候他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毫无存在感。

只是这会儿他看见响虎久久坐在原地沉思,错误的以为响虎在为莫文吉的威胁犯愁,于是好心的出声安慰:

“莫文吉大人人很好的,他以前跟我说过我要不赶紧练到能跟他对打,就把我扔进钢炉里化掉,最后也什么都没做。”

我觉得他更可能的是忘掉了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响虎腹诽道,声音里却是微笑的温和:“谢谢你安慰我,吉姆尼。”

他能感受到吉姆尼的善意,就算忍不住有很伤人的想法,也不会自以为幽默的去表达,因为有很多笑声背后其实会有人强忍受伤的感觉。

“不过讲真的,莫文吉大人的话,我也很有同感呢。”吉姆尼顺势在响虎旁边坐了下来,却又不安的看了看响虎,稍微往远处挪了挪。

响虎愣了下,所以这又来了一个准备跟他深谈的人么?

但他随即发现了吉姆尼的不安。

他已经逐渐成为棘齿之花的希望之星,而吉姆尼在棘齿之花,不过是一个杂工一样的存在,贸然以朋友的方式做到他旁边,对吉姆尼来说是鼓足了勇气的行为。

响虎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但随即想到自己的机体并没有装仿生面庞,于是顺着吉姆尼移开的方向往过移了移,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和自己坐的这么近。

他很小心的尽量不让吉姆尼感觉到受了伤害,虽然他知道像吉姆尼在棘齿之花总是处处被鄙夷和嫌弃,或许早就习惯了。

但这个安静、内向而且或多或少的有些自卑的吉姆尼,就冲他刚刚的安慰,响虎也觉得值得自己认真的对待。

善意就是善意,就算你其实并不需要,不代表别人的给予不是给予。

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接受善意的人,不配得到任何善意,响虎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真的好羡慕你呢。”吉姆尼低下头,发出自嘲的笑声:“知道么?当时我有机会进棘齿之花的时候,做过最美好的梦,就是像你这样。”

响虎曾经以为吉姆尼是简卡罗错误的收购,但其实吉姆尼并不是简卡罗买来的,他是赠品,来自里修斯。

那是里修斯的一个角斗士奴隶商客户,欠了里修斯一大笔货款,拖了好久。

到他终于卖出了自己各地倒来的据说有格斗天赋的虚无奴隶,找上里修斯还款的时候,顺手就把最后卖不掉的吉姆尼丢了过来,说就当聊表歉意,连钱都没算。

里修斯留着也没用,于是就顺手送给了棘齿之花。

没有人想过这样的经历对吉姆尼意味着什么,毕竟,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或者说他并没有体现出他的想法值得别人在意的重要性。

“我当时被选中卖来壳阳,是因为当时捕奴团抓我的时候我反抗的厉害,打坏了他们几具探索者机体。本来会被送去当矿工奴隶挖矿直至死去的,但他们说这么能打买去当角斗士应该能多卖点位币,于是我就被买了过来。”

吉姆尼抬头看了看响虎,眼部探测器发出幽幽的光亮:“我也意味自己很能打,这会是一条好出路。谁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响虎明白吉姆尼说得那种过程,大部分壳阳的角斗士奴隶,其实都是这么来得。

在角斗士奴隶贸易的最底层,是游走于各地的壳阳奴隶商人,他们会在各地做奴隶贸易的时候留意挑选一些据说很能打的虚无奴隶,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购入。

他们收集够了这类虚无奴隶之后会带着芯片回一趟壳阳,购入格斗机体后送入各类所谓的格斗学校。

这类选材的命中率并不高,因为能打这回事,其实是分的。

就连机体格斗术这种东西,也分壳阳与非壳阳的,壳阳系作为专业机体格斗术的发祥地,完全碾压果核其他所有城邦。

普通的能打,对于虚无来说大抵就是源生体懂一点人体格斗术就能体现出来的特征,适不适合做角斗士,其实完全不看这个。

但对于那帮奴隶商来说,只要十个里头能卖出一两个个角斗士奴隶,他们的成本就完全回来了,可想而知角斗士奴隶的价格之高。

而其余没被格斗团以及格斗学校看中的,大抵依旧会被卖去各类矿藏等危险的工作场所。

角斗士奴隶能卖到就剩吉姆尼一个的奴隶商,应该说是相当有眼光了,可惜在吉姆尼这块儿他却看走了眼。

响虎完整揣测了吉姆尼的心路历程:

被捕奴团围捕的困境中,他愤然反击,却仍旧没能逃脱出绝境,这是第一重打击。

正当绝望的时候,却由于他在反击中出色的表现,给他带来了希望,捕奴团以较高的售价成功的将他售卖给了来自壳阳的努力商人。

怀揣着成为角斗士的梦想,他不知在芯片状态下蛰伏了多久,然后奴隶商终于凑足了人数,带着他们返回了壳阳。

而被送入奴隶格斗学校之后,他最引以为傲的才能,却被狠狠的打击了,所有人都觉得他表现的一无是处。

同伴一个一个被买走,只有他到最后都不曾被选中。

这是第二重打击,犹如钝刀割肉般的伤害,一点一点磨折掉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磨折掉自尊与希望。

那时候,就算是被卖入矿井,他大抵也就认命了吧?

然而命运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作为结款赠品被赠送给某个探索者机体零件商人的他,却因此幸运的进入了据说是史上最厉害的格斗团,成为了一名角斗士奴隶。

希望,再一次被燃起了。这家据说是史上最厉害的格斗团现在正是没落的时候,或者,他们能够发现自己不同与旁人的才能呢?

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最后一次,不再留任何卑微希望的沉重打击。

第38章 响虎为什么不能是吉姆尼?

吉姆尼未尝不知道,他不应该抱太大的希望和太美好幻想。

毕竟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格斗团,成为角斗士奴隶,已经是一种份外的幸运了。

可人在绝境中,遇见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幸运,不都希望它只是一个开端么?

就好像你在沙漠中的干渴里,突然尝到天空落下的一滴水,谁能忍住不期待这是一场淋漓的暴雨的开端?

不是因为贪心,而只是因为,它太微小,不解渴啊。

没忍住的怀揣着希望,带着忐忑,吉姆尼进入了棘齿之花。

他并没有躺等幸运的降临,吉姆尼比谁都努力。

只是太多事,不是你足够努力就可以的,特别是那些跟天赋有关的内容。

他拼了命的练习,却仍旧是棘齿之花的角斗士里头最弱的一个,渐渐沦为类似杂役奴隶的身份。

并不是没有人看见吉姆尼的努力,至少,简卡罗看见了。所以即使身为杂役,吉姆尼在上午的时间里,依旧是可以和其他角斗士一起训练的,虽然这种训练大都是挨揍。

他同样每次有比赛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格斗场观摩。当然,他总需要整理和携带比别人多得多的东西。

而到下午,他需要担负起一些格斗团的杂活儿,比如整理场地,比如做光农去收集些能源,比如搬运耗材零件,比如打扫……

在同样没有天赋的简卡罗看来,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吧?只是,谁也不知道依旧名义上保持角斗士奴隶的身份,对吉姆尼到底是一种慈悲还是一种残忍。

彻底死心,或许会更好吧?有时候吉姆尼难免会这么想,这样就不用再承受反复的沮丧与失望,承受不断的自我否定与怀疑,承受某种深重的悲哀。

只是,他依旧会抓住每一个训练的机会,拼了命的往死里练,虽然依旧不见成效。

那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即使以再卑微的姿态,也想要拼命抓住啊。

偶尔难免会被嘲笑,吉姆尼越来越沉默,在那种时候也从不愤怒,没有人记得他也曾经是悍然击伤数个捕奴者的流浪自由虚无,都觉得吉姆尼真是好脾气。

他越来越习惯对人做出讨好的姿态,也越来越谨小慎微,响虎有听有人说过,吉姆尼好像半夜大家都休息了之后会偷偷出来练习,所以他的机体耗损总是比别人快。

但这种不得其法的练习,毕竟也是无济于事的。

只是这一刻,响虎想到,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总不会只是出于自尊心以及对所谓格斗的热爱吧?吉姆尼在得知有可能成为角斗士奴隶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机体格斗这回事的存在。

总归,大概是想通过格斗去实现什么,获得什么,所以吉姆尼大概也有一个类似于雅可可之于自己这样的同伴让他想去解救吧?再或者其他类似的原因。

响虎不忍心去问,但基本笃定大概是这样的情况。这世间的不幸本就总有着类似的轨迹,不难去猜测,所以有些人说起他们悲惨的往事时,总有人觉得过于雷同不够新鲜而发笑。

响虎清楚,自己的出现与存在对于吉姆尼,同样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在他来到棘齿之花之前吉姆尼是最后一个来到棘齿之花的角斗士奴隶。

毕竟还可以自我安慰说,弱不过是因为自己资历最浅,只要勤加练习总会有超越他们的时候。

然而响虎的到来,以及他明显没有多努力,好像是随随便便的姿态,就那么迅速的超越了吉姆尼,在吉姆尼面前就像彗星一样的崛起并吊打吉姆尼。

那是最后一点念想,以及最卑微的那一点奢望都不给吉姆尼留下了,真正最深不见底的绝望就是这种颜色的吧?

毕竟,谁也不会为了照顾你的感受,去妥协掉自己的人生啊。

响虎从来没见过吉姆尼夜间出去练习,因为据说从那以后吉姆尼再去做夜半偷偷练习这种事情,大概也是觉察到了毫无用处吧?

然而吉姆尼毕竟是善良的,即使在这样深重的悲哀之中,他仍旧在尝试着安慰响虎,虽然那时响虎并不需要的安慰。

响虎间或的知道了吉姆尼的这些事,有过猜测,只是从来没认真且深入的想过以及设身处地的感受过,大概是因为,谁也不会仔细体察身边每个人完整的心路历程。

只是这一刻,当吉姆尼出现在面前,当他注意到吉姆尼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中补全了那些听说的事情之外的,关于心情与情绪相关的内容。

他性格里头同情心泛滥的圣母的部分又开始发挥作用,就好像那次看见岩浮老鬼和勃勃尔的一样。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是吉姆尼,大概就不会因为什么狗屎的兴趣的原因,而犹豫要不要在格斗能力上的努力吧?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然而,上天永远喜欢给已经拥有很多的人并不会被珍惜的更多,而夺走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手中仅有的珍贵。

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从来就未曾公平过,是因为公平本来就是人类创造的概念,而并非自然的法则。

如果他所谓的那些天赋能够给吉姆尼,他一样可以凭借他自己喜爱的思考与技术的部分去获得很多,可是吉姆尼几乎就等同得到了救赎。

响虎曾经打算过特训吉姆尼,让他代替自己成为莫文吉的对手,但也仅限于莫文吉的对手而已,他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一生之敌。

就算他想尽办法,能帮吉姆尼获得的提高,也只是有限,大概达不到吉姆尼需要的程度吧?虽然那一点点可能对吉姆尼都是弥足珍贵的,代表他朝自己的梦想又靠近了一步。

但既然完不成别人最终的期望,又何必因为要满足自己泛滥的好心,而给别人虚妄的期待?正是因为如此,响虎才一直没有主动选择帮吉姆尼。

然而这一刻,真正感受到吉姆尼的悲哀之后,响虎突然很想帮吉姆尼,不是帮他提升那么一点点,而是真正实现他的期望。

如果他是吉姆尼,如果他是吉姆尼,如果他是吉姆尼……

在遗憾与同情的双重作用下响虎脑中魔咒一般的回响着这句话,突然让他开始迫切的想提升自己的格斗能力,想在格斗场上赢得所有能赢得的,想研究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可惜,他并不是吉姆尼啊。

只是,为什么他不能是吉姆尼呢?

电光火石之间响虎眼前突然犹如迷雾散开呈现幽静的山谷,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直射入心底,有些他自己都被自己蒙蔽了的事情突然就明白了。

他之所以没干劲儿以及抗拒成为明星角斗士,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自幼的习惯与喜好,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兴趣。

以他对于钻研足够旺盛的好奇心,在自己身上出现一种新的能力的时候,又怎么忍得住不把它搞个透彻?即使是格斗能力这样的新学科。,

他一只担心的,其实早就告诉过简卡罗,他心里头一直压着的块垒,就是宪卫局对他原因未明的抹杀决心。

他害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害怕暴漏在太多的视线之下,害怕太出风头会引来灾祸,潜意识里他就排斥很多可能带来这类结果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是吉姆尼呢?如果他用吉姆尼的身份出现在格斗场上,发挥才能,研究极限,他可以敞开做所有他能做的。

只要让相关人等都以为出现在格斗场上的是吉姆尼就好,是有清楚过往可查跟响虎毫无关系的吉姆尼就好。

响虎兴奋起来,他双眼放光的看盯了吉姆尼:“吉姆尼,你是不是有什么梦想?”

“额?”吉姆尼错愕的看着好像突然激动起来了的响虎,心说我也没参加果核好歌声啊,你突然打听我的梦想做什么?

“你不用告诉我,你就告诉我,在格斗场上你想变得多厉害?像诺丁亚尔那样吗?”响虎却打断他,很显然并不准备听他的回答。

“这……你别笑话我了,我知道我不行的。”吉姆尼显然把这当成了一次调笑与嘲讽,他缩了缩身子,低下了头。

“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呢?”响虎并不打算放过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可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假设起来有什么意义?”吉姆尼缩得更厉害了,钢铁的探索者机体在那一刻却完整的在演绎着某种名副其实名为脆弱的内容。

“我如果说,我真的有办法呢?”响虎步步紧逼。

缩成一团的机体突然僵直了一下,吉姆尼艰难的抬起头,就好像颈部锈蚀了一万年的光阴,再或者头颅部位被山一样的重量压着,他终究是迟疑着,又似乎受不住诱惑的带着点不确定的卑微看向响虎:“你……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就告诉我,你想变到多厉害,做到哪个地步,我再来判断可不可以。”响虎不肯给他确切的回答,却依旧在问。

“也……也不用诺丁亚尔那种程度了……鲁娅大姐头……不,波利教官曾经到达的程度……就……就够了。”

他终究是没忍住对希望的向往,或者说不舍得舍弃掉响虎说得话会被实现的渺茫可能,带着点听天由命的放弃感,艰难的说道。

他默默的低着头,等待着随之而来的嘲笑,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却听见响虎说:“这样子吗?我答应你。”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的看着响虎,像看着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说,一个不被相信存在的奇迹。

“你……你准备……怎么做?”他几乎是打着哆嗦,带着惊恐神态的问响虎。

“我想给你我的天赋,可是这是没办法做到的。”响虎说,吉姆尼也连连的点着头,他也觉得这种事太不可思议。

“但恰好,我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不适合被太多人注意。”响虎坦然说道:“所以我在想,如果我以你的身份假扮成你出场,应该能实现你期待做到的程度。”

只是瞬间,吉姆尼就彻底平静下来了。

“所以,凭我自己的话,还是不行么?”他带着一点苦笑的表情说道:“我居然,还那么痴心妄想着。”

“所以,你答应么?”响虎有些不确定以及不好意思的问道,这的确跟他刚刚说得有些不同。

“为什么不?这几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不是么?”吉姆尼说话的音调,让响虎脑补出了一个极致悲哀中的微笑的表情:“只是,我们要怎样瞒过所有人?”

“不用瞒过所有人,我会去找简卡罗说。”听到他答应下来,响虎莫名有些安心:

“只要我告诉他这样能让我放下顾虑全力发挥,他会同意的。只是,到波利的程度足够么?对于你想做的事。”

“你好像很看不起波利呃?”放松下来或者彻底认命状态的吉姆尼吃吃的笑着:“被他知道了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响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倒的确没觉得波利曾经有多厉害过,在他看的那些资料影像中,波利大多数时候都是打酱油的角色。

“曾经王者赛不败天团的重要成员,对我达成的目的来说,已经足够了。”吉姆尼再度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准确的来说,已经有些过高了,所以你达不成也没关系。”

响虎重重的点头:“放心,我会想办法做到的,虽然可能没有那样的头衔,但起码地位类似吧。”

吉姆尼再次看向响虎:“我对他们崇尚的荣誉其实毫无向往与贪欲,到了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的地步,我会告诉你的。”

“那……”响虎更不好意思了:“如果达成了你的目的之后,你能不能……配合我继续假扮下去?”

他挠了挠头:“我还答应了简卡罗一些事情,可能需要用你的身份用得有点久。”

吉姆尼笑了:“我大概能猜到你答应了他什么,这对于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是么?”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对你感觉有些抱歉呢。”响虎说。

“真的不用。”吉姆尼认真的看着响虎:“我知道你想帮我,而且这样的确也能帮我实现一些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我的确有些情绪,但那是对自己的愤恨。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去怨恨帮助我的你把?”

第39章 摔碎那只酒杯的代价终归要还的

有些时候,意外总是比计划更快的到来,还好这一次,等待吉姆尼和响虎的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在他们来不及进行任何计划之前的一场格斗赛。

这也是雅可可跟响虎约好来看的第一场格斗。

为了陪雅可可,努诺依荔专程请了假,因为她担心自家老爸陪同的话会影响雅可可的兴致。

即使在娜塔尼亚这样的女人眼中属于极品的男人贾森,在自家女儿眼中依旧是无趣且爱说教的,不能不说作为女儿和作为女人看男人的标准差别确实太大。

当然,这也有贾森自己在努诺依荔面前太端着这样自作自受的结果。

有些事,原本以为只要去做就很简单就能完成,但当你真的去做得时候就会发现它的艰难超出你的想象。

雅可可之所以需要陪同,是因为当贾森与努诺依荔想给雅可可进出梦境系统的权限时候才发现,他们果然是对使用虚无奴隶还不太熟悉,城邦当局居然在这方面有种种严苛的规定。

虚无奴隶会逃跑显然不是什么新闻,作为拥有自主智慧的存在,每个个体都对自身的自由拥有源自天性的渴求,而安于被奴役的奴性与忠诚,才是被扭曲的一种品格。

总有些人类会太过大意的轻易授予自家虚无奴隶自由进出梦境系统的权限,在当局看来贾森和努诺依荔简直是这样的典型,每年因此成功逃脱的虚无奴隶也同样不在少数。

作为人类居民财产的虚无携带着探索者机体丢失,在接到报案后城邦当局是有义务协助追捕找回的,这种案件的出现简直是不胜枚举。

能在梦境系统中用得起虚无奴隶的,基本都不会算是太底层,所以哪怕是做样子,当局也需要显示出对此作了相当的努力。

虽然追回的希望一般都极为渺茫,一般能顺利找回的,大都是这帮逃跑的虚无奴隶又不小心落到了捕奴团的手中,经过核对程序编码发现是归属于谁的财产。

这种情况下,原主人索回虚无需要支付捕奴团一定的代价,毕竟捕奴团为此付出了劳作,不可能无偿进行,结果代价几乎跟另买一个没什么区别了。

有些小气的原主难免对此颇有微词,每每遇上这种情况总是各种嫌弃当局的无用,居然需要依靠捕奴团才能追回他们的逃奴。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想到是由于自己的过度轻信以及太过随意的给予梦境系统的进出权限,才导致这种现象的出现。

为此城邦当局不胜其烦,于是出台了一系列规定,对虚无奴隶进出梦境系统的权限授予进行了限制与规定,以减少这类现象的出现以及减少因此对自己的负面评价。

像雅可可这样的情况,必须为贾森及努诺依荔至少服务五至七年,每年都需要有所属人提供素行良好的电子报告,经专门的审核部门对虚无奴隶进行查问后,方可授予权限。

怨声载道了一阵以后,人类毕竟是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拥有极强适应力的物种,大家也就逐渐的习以为常了。

如此麻烦的情况下,梦境系统中虚无奴隶获得自由进出权限的数量急剧减少。

反正人类大多也没有什么必须虚无奴隶单独返回现实处理的事情,以前不过是因为有赐予这类权限的权力,很多人忍不住想随手用一用罢了。

那些真的拥有这类需要的家庭,大都拥有不止一个的虚无奴隶,一般采取的都是为其中一个最为可靠的申请类似权限,有这类需要用这一个虚无奴隶去办就好。

这样的限制出台以后,果不其然虚无奴隶逃跑走失的案件极具减少,当局政务体系的服务评分居然出现小额增长。

于是这原本是出台于虚无奴隶走失高峰期的临时举措,就开始拥有了被固定下来的必要性,而且是任何反对声音都无法改变的了。

这对于在梦境系统中使用虚无奴仆的人来说,几乎都是常识一样的知识,不过努诺依荔和贾森都是不曾用过虚无奴隶的人,这些情况都是他们开始所始料未及的。

不过还好的是,对于虚无奴隶陪同主人进出梦境系统,当局没有任何限制与规定,所以无法得到权限的雅可可想要去看响虎以及看格斗,都需要至少贾森与努诺依荔中的一人陪同。,

虽然一直居住在机体格斗之都壳阳,但贾森对格斗一直没什么兴趣,他相反对由此激发的铁血派绘画创作拥有较为浓厚的喜好。

所以,原本打算自己陪同雅可可前往的他在得知自家女儿荔荔要陪伴自己的小女仆之后,果断放弃了出去走一趟的打算。

努诺依荔的请假缺课对于贾森来说根本都不是事儿,同样经历过这些课程的贾森,为了增加与女儿的亲子关系以及制造女儿对自己知识渊博的崇敬,早就陪着女儿把这类课程学到了很久以后。

努诺依荔的校园生活,不过是贾森觉得得给孩子一个正常孩子的成长环境,,保持同等年龄孩子中必要的社交这些的需要而进行的事情,所以努诺依荔有合理要求想请假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太拦着。

本来努诺依荔也是个相当自律的孩子,不是自己觉得很有必要,也很少提出类似要求。

登出梦境系统后努诺依荔的安全不用担心,因为即使在现实世界,但壳阳物理辖区的范围内,还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去伤害一个人类,更何况伤害了也不过是一具探索者机体受损,人类的碳基生物本体根本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努诺依荔原本很少出梦境系统倒是一个问题,但对于贾森来说,在确保努诺依荔安全的情况下,他很愿意努诺依荔多去尝试些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冒险与探索,所以也就当是一个另类教育的课程了。

贾森一直记得他还是少年时翻阅史前资料的时候意外看见的一组洗涤用品的广告:

真正的冒险,不是用游戏手柄完成的。

泥巴教会你的,会比地毯多得多。

勇敢,可不是坐在电视机前就能学会的。

那一刻他深受震动,所以在贾森的成长经历中,他也曾进行过漫长的现实世界游历,把自己当成一个虚无一样在大地上跋涉,才成为现在的自己。

比起一直在梦境系统中困守的同类们,贾森曾经见过真实的星空,而不是虚拟世界还原出来的虚假的星辰;他曾经见过大河奔腾席卷泥土,见过雨水是怎样将一座土山席卷成一股庞大的泥流,见过真正的旷野与沙漠,真实的日升月落,见过真实世界里无数不曾在梦境世界中被复制的奇观。

那些时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的活着,虽然活得像一个虚无。

他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当这一刻努诺依荔需要进入现实世界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这段过往,然后想到,努诺依荔是不是也需要这样的一次经历。

他不确定自己舍得,因为他也真实的遭遇过很多危险,如若他的探索者机体损毁于无人察觉的角落,他的碳基身体也基本失去了获准苏醒的可能。

等努诺依荔再大点,就带她进行一次这样的旅行吧?贾森想到,有自己陪同的话,应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那么现在,就让荔荔先脱离自己的视线,尝试一下在真实世界里的感受吧。

响虎他们的格斗赛被安排在下午三四点,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段,因为在这样的时候大家大都昏昏欲睡。

可是,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格斗来说,能进入格斗场已经是一种幸运了,当然没有挑选时段的权利。

所以努诺依荔是上完上午课之后才回到老友记,准备与雅可可的现实探险。

雅可可从早上起就明显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外。

她原本是与响虎一墙之隔都忍不住是不是跑过去看一看的性格,在这么久的分别之后重逢,然后却又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相见,所以每一次相见对她来说都显得格外在意。

努诺依荔回来的时候,雅可可正在跟人吵架,或者准确的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冲她嚷嚷的人。

那个人是兰吉斯,曾经在老友记很不讲究的摔完了杯子都不曾赔偿就厚着脸皮走掉的人。

他最近显然手头窘迫,但又比较闲,所以中午时分就来了老友记混时间。

正如贾森说的,兰吉斯自己的损失,是失去了再老友记免费获得一杯安慰的清水的权利。

他自己显然也知道,所以一直也就是巴巴的凑在他人高谈阔论的桌旁参与话题。

无论是闲扯聊天,还是看着别人喝东西,从生理上来讲都是让人极度容易觉得干渴的行为,梦境系统又是极力复制与还原真实的所在,所以那种生理上会出现的干渴,兰吉斯也真实感受到了。

他应该是忍了很久,终于没忍住的冲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雅可可小声问了一句:“能给杯清水么?”

“不能。”雅可可硬邦邦的答道。

相对于兰吉斯刻意压低的嗓音,雅可可的声线却并未故意压低,所以她的回答被刚刚还在与兰吉斯辩驳闲扯的其他人听见了。

于是一阵哄笑声传出来,期待落空的失望与感受到似乎丢了面子的双重打击,让兰吉斯涨红了脸,他感觉自己似乎受了羞辱。

“你一个卑贱的虚无,也敢拒绝我?”他开始提高声量开始嚷嚷:“谁给你的权利?你都不用问问你家主人么?”

“就是老板说的,你的话,以后不必给你清水。”雅可可有些不耐烦的答道。她不习惯用主人这个词,所以说起贾森的时候都习惯用老板这样的称呼。

清水是个关键词,原本以为兰吉斯点酒被拒绝折了面子而起哄的众人声音更大的再次起哄,兰吉斯从来都不讨人喜欢,他爱与人争执,又好面子,想法又多偏激执拗,常常语出伤人。

所以有机会的话,谁也不介意小小的报复他一下,让他下不来台几乎是大家共有的心愿。

但这对兰吉斯来说,是一个彻底无法接受的局面了,他已经有掀桌的冲动了,因为这是他唯一保持颜面的方式。

虽然实质上这样或许只能让他更丢脸,但在他自己看来,这样算一定程度的挽回了颜面。

总有些人总是觉得展现蛮横和毫无道理的强势,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毫无疑问,兰吉斯就是这样的人。

但贾森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早就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贾森端着一杯兰吉斯最喜欢的老牌果味威士忌走了过来。

“当然,清水是不会再有了。”他把酒递过去,但随酒的还有一张虚拟的单据:“虽然这是一个从不允许赊欠的地方,可是兰吉斯,作为老朋友我相信你值得拥有一份特权。”

兰吉斯气呼呼的抢过酒杯,本欲一饮而尽,虽然是烈酒,但他向来觉得越是这样越能体现自己的气魄。

可是他随即想到,虽然话说的漂亮,说是允许赊欠,但贾森很显然不会让他无休止的赊欠下去,这一杯很可能是他今天唯一的一杯。

所以,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猛然举杯的豪爽,小心翼翼舔了一口润了润自己早就干裂的嘴唇,然后谨慎的将酒杯放在自己所坐的桌侧略靠里的位置。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了贾森随即递上来的单据,然后脸色略变了变。

这并不是一份常见的赊欠单据,而是一份在梦境系统中相当苛刻的优先扣款协议。

只要他签下这份协议,在系统自动的管理中,只要他手中出现可以流通的位币财产,就将由系统自动扣除支付,除此之外之外因为条例的严苛,还有占比将近20%的条约执行费

这并不是一份在任何老友记这类店铺会出现的单据条约,因为不会有人愿意以这种方式赊欠,更何况,那单据上的费用除了这杯威士忌,更有一份不比酒价更低的酒具赔偿费用。

努诺依荔靠在门边上远远的观望这边,差点没笑出声儿来。

有权限查阅店铺任何信息的她,当然知道自己老爸递给兰吉斯的是怎样一份单据。

第40章 不值钱的超级明星诺丁亚尔

兰吉斯难以置信般的瞪大了眼睛,贾森还过去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

他丝毫没有威胁的意思,但其实已经等同于威胁了。

事实上那些做事越不给自己留面子的人,往往越在意自己的面子,大抵是他们对于面子的理解一般与正常人不同。

贾森很笃定,兰吉斯不敢闹开来,因为如果闹开,几乎每一点苛刻的条件,事实上都是对他的嘲讽。

为什么要签订优先级如此高的协议?因为你兰吉斯没信誉,没人信得过你。

往常的聊天里兰吉斯可能会把自己的这一秉性当做聪明的佐证来夸耀,并嘲笑那些相信他的人。

但现在,贾森如果表示对他的不相信,大概没有人觉得不应该。

因为这份条约的优先级,20%的加价也就是必须的了。

兰吉斯很想把酒杯连同酒摔倒贾森那张可恶的笑脸上,但他舍不得,他知道除了这里,除了这种情况下,他这种口袋比脸都干净的状况下在任何地方都喝不到酒。

即使他愿意签这种条约,别人也会怀疑他手头有足够位币可扣的能力。

同理,摔坏酒杯若无其事的离开这事儿,他跟人吹嘘过,作为老友记特殊地位的证明以及贾森不敢惹他或者说怕他的得意事张扬的。

可如果这事儿再闹开,在他看来无异于自己拿脸在地上摩擦了,这对兰吉斯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贾森很笃定,兰吉斯会签。

果不其然,兰吉斯阴狠的瞪了贾森一眼,接过他手中的触点光笔,在那张二维线条构成的单据上飞快的签下了自己的法定签名。

虽然这些都是他应该付的费用,他心头仍旧有被宰了一刀的屈辱感,对于他这种人,赖掉的钱向来等同于自己挣到的钱。

这破地方,老纸有选择的话才不会过来,他愤愤然的坐下想。

他本来想说再也不来了的,但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他常去的那些收门票的酒馆,在他此时的状况下是不可能允许他进门的,老友记是他在类似的时间里唯一的选择。

“哟可以啊兰吉斯?贾森这铁公鸡居然允许你赊账,贾森我也能赊一杯么?”收过单据的贾森笑着转身走开了,并没有搭理那起哄的声音。

兰吉斯干笑两声,却又得意起来:“那是,我谁啊?信不信我砸了他的店?”

这就是兰吉斯要的面子,他不介意所有人都厌恶他,却喜欢让人觉得所有人都害怕他,但说实话除了惹人厌之外,他没什么值得被人害怕的地方。

他甚至不忘转过头朝贾森嚷嚷:“喂,让你那虚无女仆过来给老纸道歉,我这样的人类大人是她羞辱得起的么?”

在比自己身份低的人面前耍威风,几乎是兰吉斯这种人必备的习性了。

就如同在现实的世界里,往往越底层的人,越排外。因为地域已经是他们唯一且仅有的建立优越感的资本。

贾森当然不会搭理他,离开的时候就拎走了雅可可,回到柜台的时候却发现努诺依荔正在那里眉开眼笑呢。

“哟老爸,您这次怎么不怕浪费时间跟那家伙耗了?”努诺依荔一直不忿平白砸了自家酒杯的兰吉斯,这下可是心愿得偿了。

努诺依荔其实小气着呢,只是在小气的事情上有选择罢了。

“对付他这种人,事要做绝话要说软,给他留足了面子其实他就特别能忍的。”不可能永远只跟正派人打交道,贾森也不介意传授几招对付这种人的诀窍给努诺依荔。

“所以像上次那样的情况,根本没必要追上去跟他计较,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他是毫不忌惮于耍无赖的,那才叫浪费时间。”

他顺手把手里提溜着的雅可可推给了努诺依荔:“你们俩赶紧上楼收拾收拾,吃完午饭就去棘齿之花那边吧。”

“急什么?这还早着呢。”努诺依荔笑嘻嘻的,满心想多看会儿兰吉斯的热闹。

“这丫头一整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可别摔我几个杯子,我从兰吉斯那儿讨回来的可不就赔进去了?”贾森一副油腻中年谨小慎微的心疼摸样。

其实他是体谅雅可可难得与响虎相聚的机会,努诺依荔既然回来了,不如让雅可可早点去和响虎相聚。

但对于善良的人来说,展现自己对他人的关心也是会觉得害羞的事情,所以贾森不自觉的会找一个借口将这种事情进行下去。

努诺依荔当然了解自家老爸,但也不说破,继续笑嘻嘻的拉着的确非常心不在焉的眼神儿不是飘向钟表就是转向门外的雅可可,从老友记后厨的楼梯处上了楼。

简单的收拾之后,草草的吃了点午餐,努诺依荔开始了自己现实世界的冒险,带着雅可可前往棘齿之花的驻地。

她倒是挺有干劲儿挺兴奋的,可是上次去过一次的路径还清楚的记在她的脑子里,一路上的各类路标标得清清楚楚,连走错路的机会都不给她。

就是接近棘齿之花范围的窝棚区的脏乱差让努诺依荔有些紧张,然而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生,这一段乏善可陈的所谓冒险就结束了,努诺依荔难免有些小失望。

人多起来,或者说虚无多起来之后,努诺依荔收起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又开始扮演她小淑女的形象了。

“咦?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看见雅可可,响虎自然是难得的惊喜,只是他脱不开身,出场五人组一面在机体接受着贝恩佐对探索者机体的连线监测调整状态,一边听着波利唠唠叨叨的战术叮嘱。

带她们进来的正是跟响虎约定好了要被借身份的吉姆尼,此时会意的开始带着努诺依荔和雅可可开始参观棘齿之花的驻地。

上次她们来得时候雅可可时间都用在跟响虎诉别情了,而努诺依荔则陪着贾森跟简卡罗有一搭没一搭的做各种虚伪的礼节交谈,并没有完整的参观过其实也算是个格斗圣地的棘齿之花驻地。

别看雅可可是个清冷的性子,实际有些情况下也唠叨的可以,只是她大抵不会哭哭啼啼的将描述重点放在自己的感受上,而习惯将事件完整的描述出来。

譬如说:“然后我就试啊试啊一直试,每次试着登出几次之后还要走开一会儿,免得被人注意到。一直试到天黑都没办法登出,后来贾森和努诺依荔找过来了,告诉我他们这里登出梦境系统需要权限的,而我没有……”

那里头复杂的情感与情绪,响虎是只听这些客观描述的细节就能够懂得体会的,至于其他人就很难说了。所以雅可可也只愿意在响虎面前唠叨。

努诺依荔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所以显然对棘齿之花驻地里所有跟查索迪亚相关的场所格外的感兴趣。而雅可可,则当然更感兴趣的是响虎平日里出没以及相关的场所。

不大会儿功夫,机体检修完毕,波利开恩放了响虎一会儿闲暇,响虎当然凑过来找雅可可了。

努诺依荔知趣的跟随吉姆尼离开去朝圣查索迪亚的相关物品了,这次换成了响虎的嘀嘀咕咕。

他全盘托出了自己与吉姆尼相关的计划和之后的打算,雅可可再一次的关注重点偏移:“那,我可以告诉荔荔和贾森么?”

“啊?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响虎愣了愣,他觉得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经常过来看我比赛?”

“嗯。”雅可可用力点头:“你要不出场的话我过来看好像有点怪怪的,可是过来看需要解释你其实有出场啊。”

响虎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个问题,他或许有一千种想法来解决,可是他相信雅可可有自己的方法,也有自己的分寸的:“你想说的话就说咯,那有什么。”

一般雅可可式的解释永远是,她只说她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觉得没必要说不想说以及不方便说得会只字不提。

所以那些解释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没有前因后果中间缺失颇多逻辑不清的一团混乱,只是很多时候也基本能解释清楚其中关键的部分。

譬如,对于此事她的解释大抵是:“那个吉姆尼其实就是响虎,你们不要告诉旁人哦。”

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大概是彻底会被雅可可式的解释逼疯逼死,只是虽然接触不多,但响虎觉得贾森和努诺依荔是懂得尊重他人想法与感受的人,大抵不会进一步打听的吧?

就算打听,响虎也绝对相信雅可可守口如瓶的能力。

“那我都不比赛你还每次过来看,会不会有点怪啊”响虎在努力找着漏洞。

“就当时陪荔荔过来免费看比赛的呗,顺便见你啊。”雅可可答道:“荔荔最近好像对格斗越来越感兴趣,看了好多资料。我都不知道那个傻乎乎的查索迪亚原来曾经辣么厉害。”

被雅可可说傻乎乎,查索迪亚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会哭吧?

“咦?她对我们的比赛感兴趣?”响虎觉得有点混乱,难道棘齿之花现在还有这样的魅力吗?那可不可以运作一下作为棘齿之花崛起的可用条件?

“贾森不给她买票,说女孩子家家别捣鼓这些东西。”雅可可无情的戳破了响虎的幻想,但随即还是留了点希望:

“努诺依荔挺能自得其乐的,既然免费的只能看你们比赛,她就找了好多过去棘齿之花的资料,最近老跟我说查索迪亚的事情。”

放风的时间并不长,没说太多的话,响虎就又要去新一轮的所谓战术复检了。还好雅可可和努诺依荔看比赛的方式并不是上看台,而是跟随他们一起进入格斗场的地下走廊,到格斗准备室里观望。

棘齿之花如今作为预备赛级别的格斗团,也的确没有自己的赠票了。

努诺依荔为此却颇为兴奋,因为她知道这在其他格斗团是亲友团都很少能有的待遇,比起那花位币就能上的看台珍贵多了。

只是棘齿之花这样的情况,所谓的亲友团都是些进格斗场都进吐了的前角斗士们,大抵是不会有谁有那个心思去旁观了。

“咦?这两个是?”碰巧的,在进入格斗场的通道处,他们又意外碰见了诺丁亚尔,对方一身银色涂装的格斗机体,耀眼的一塌糊涂:“你们的新团员?不太像啊。”

努诺依荔的嘴都张成o型了,就算在她没有做功课的之前,也能认出来这是如今格斗场最传奇的头牌明星诺丁亚尔,她完全没有想过能邂逅这样的传奇人物,还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毕竟是小女生,就算聪慧如努诺依荔,也难免有些崇尚英雄与明星的小心思。

“小狐狸的小女友,和他的小女友的小主人。”波利跳出来解释,解释的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哦这样么?”也不知道诺丁亚尔理解了没有,反正也就是一个擦肩的过程,谁也没有驻足,随便两句话就过去了。

“咦?你们跟诺丁亚尔这么熟吗?可以帮我要签名吗?我朋友夏恒超喜欢他的,如果能帮他要到签名他会开心死的。”

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诺丁亚尔走远,努诺依荔跟爆发一样的突然来了一轮叽叽喳喳,她的探索者机体当然是有仿生面庞的,所以表情非常生动,但她随即醒悟过来:“啊呀,我这样子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会不会。”波利倒挺喜欢这个人类小姑娘的,包括上次跟她父亲的接触,很显然这是少有的对虚无有平等心理,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的人类。

就连莫文吉,其实都做不到他们这样。大概没有虚无不喜欢这样的人类吧?

“我待会儿去他们团的专用备战室帮你要,夏恒是吧?怎么拼写?什么文字?你一会儿写给我。”波利倒是非常热心的想帮小姑娘完成心愿。

努诺依荔飞快的勾画出如同花纹一样的两个字,那是华夏文字,仍保存部分象形结构的复杂文字类型,却在这个时代具备特别的美感。

“只是,这样不会太麻烦您吧?”努诺依荔眼巴巴的看着波利。

第41章 不够坚决的破解之法

这是一场乏善可陈的比赛。

对于棘齿之花的盾阵分割,对方缺乏足够的办法,因此也缺乏足够的进取心,谨慎的抱团高速移动与他们的主阵保持着距离,始终想去抓游离在阵外的响虎。

响虎只是一个诱饵,必要的时候迪亚亚尔会跟他一起游离于盾阵之外,但那样他们与盾阵的距离就不可能像响虎那样远。

响虎的移动能力以及路线选择能力,是他最精专的才能与特长,所以才决定由他担当诱饵。

在盾阵本体犹如铁乌龟一样无处下嘴的时候,逮住响虎引诱他们来救无意是最好的方式。

让盾阵在竭力移动中露出破绽然后一举攻破,几乎是所有与他们对战的格斗团共同的选择。

但今天与他们对战的暴烈螺旋显然不这么看。

这是一直志在晋级精英赛的格斗团,他们的战绩也足够支撑他们赢得这样的结果,对战棘齿之花居然如此之谨慎难免让人有些看不懂。

暴烈螺旋可能并不这么看,他们仔细研究过棘齿之花最近所有的对战记录,特别研究了棘齿之花少数的几场胜场。

几乎所有败给他们的格斗团,都是过于激进的采取了以上的做法,以为抓住了棘齿之花盾阵的破绽,结果反而被分割阵型之后各个击破的。

暴烈螺旋自认为稳拿了今年升级精英赛的预备赛四强的名额,但他们实质上领先第五名的胜场与胜率其实并不多。

一场平局,并不能带给他们太多损失,但如果在棘齿之花身上意外失分的话,根据暴烈螺旋上层分析,很可能影响他们的晋级四强赛的名额。

所以,在没有找到棘齿之花乌龟阵的破解方式之前,暴烈螺旋选取了格外保守的作战策略,绝不冒进,抱团去追响虎。

这种战术当然不可能奏效,毕竟响虎探索者机体的移动能力在精英赛档次的比赛里都算突出的,而抱团保持阵型的追击方式,意味着他们的追击速度等同于他们出场五人组中速度最慢的机体。

响虎按照赛前计划卖了无数的破绽,数次伪装被逼到死角,有几次甚至只需要暴烈螺旋分散堵截他真的将无处可逃。

可暴烈螺旋铁了心思拿平局一般,就是不分散阵型,他们的追击似乎也只是虚张声势,保持不至于被认作消极比赛而判负而已。

努诺依荔与雅可可倒是在备战室棘齿之花众人特地让出来的一扇窗户前看得津津有味。

雅可可还就罢了,努诺依荔的话,毕竟是第一次现场看比赛,这如果是一场激烈到火花乱溅铁屑乱飞机油乱喷的比赛,搞不好她还会被吓着。

而这种似乎很凝重但实际上很沉闷的捉迷藏一样的追逐,倒吸引了小姑娘极大的兴趣,她不时为被逼到死角的响虎发出惊呼,又在响虎惊险的逃脱之后欢呼。

反而是雅可可,本来对这种沉闷感觉到无聊,倒是被努诺依荔的乱叫带入了节奏,也看得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波利看得无聊,见战局短时间内似乎没什么变化,想起来小姑娘要签名的请求,于是从备战室的窗前移了开来,把位置让给了挤在旁边的其他人,转身向走廊走去。

穿过长长的有些阴暗的走到,他来到标有钢铁风暴的备战室门口,这个门口斜对的方向,是另一扇破旧的铁门,门上描绘着他们棘齿之花的标志。

那曾是他第一次踏足这座格斗场的地方,他们棘齿之花的专用备战室,到此刻仍旧没有被取消,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权使用了而已。

神经粗如波利,一时间也难免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收束住心思敲响了钢铁风暴的铁门。

哐哐哐的声响在备战室内响起,不一会儿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谁啊?”

波利愣了一下,扬声答道:“是我,棘齿之花的波利,来找诺丁亚尔有点事儿。”

“波利啊?进来吧。”那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波利有些疑惑的擦了擦自己的耳部收声装置,推开门走了进去。

空旷的备战室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摆在可以观战的窗户前的椅子,诺丁亚尔独自坐在那张椅子上,头都没回的出神的看着格斗场内。

“咦?你们今天没比赛?”波利跟诺丁亚尔的确算是比较熟的,所以也没有拘礼,反手关上门,直接走向诺丁亚尔旁边。

他刚才就在疑惑,刚刚应声和询问的好像是诺丁亚尔的声音,可是以诺丁亚尔在钢铁风暴的地位,这种事儿怎么都轮不着他做。

如果备战室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这到能说得通了,只是诺丁亚尔一个人跑来格斗场做什么?

“我如果说,我是专程来看你们的比赛的,你信么?”场上的比赛实在有些无聊,虽然诺丁亚尔已经尽力去集中注意力了,却依旧不怎么成功。

他偏头指了指备战室内另一侧的一张椅子,示意波利拖过来。

波利拖了椅子过来,学诺丁亚尔的样子瘫坐下来,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你不必这个样子的,查索迪亚离开前跟我们说过,如果让他单独跟你打一场的话,其实他已经打不过你了。”

“我知道。”诺丁亚尔依旧尽量努力专注的看着场上:“他也跟我说过,一代一代的格斗技更迭,准确的说不是我打过他,而是时间以及这项技术的进步打败了他。”

波利抬了抬下巴:“那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场上那小子?时间到了你自然会跟查索迪亚一样败的,区别只是你给他机会完成王位更迭战,还是像查索迪亚一样根本不给你机会的走掉而已。”

“大概是因为,寂寞太久了吧?”诺丁亚尔无声的笑了笑,跟其他格斗机体不同,他为自己装上了仿生面庞,这让他比其他格斗机体的表情生动很多。

“查索迪亚其实问过我,要不要跟他来一场王位更迭的巅峰之战,是我自己拒绝的。”诺丁亚尔说:

“一来随让当时查索迪亚说他已经打不过我了,可是我仍旧没有十足的信心;二来我觉得这种徒有形式的东西根本没有意义,格斗场之王本来就是无冕的,又何必有一场清晰划分时代的战斗?他虽然解脱了,但难不成我败了之后再央求他推迟计划多耽搁些日子,让我打败他为止。”

“那现在呢?”波利看着诺丁亚尔,对于这些人心中的心思,他是从来都不曾体会过得,毕竟他未曾到过那样的位置,当年也不过是查索迪亚身边打杂的酱油人员而已。

“现在我后悔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那么帮我,以及能打一场不确定胜负的比赛有多难的。”诺丁亚尔叹了口气:

“毕博曾经跟我说过,唯有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存在,才能让一个角斗士维持更久的巅峰状态,因为你始终不确定自己的经验体系。你知道吗?现在的比赛对我来讲往往索然无味,我甚至在比赛当中都会跟现在一样走神儿,因为我已有的经验体系就足以应付,我都能感觉到我自己的经验体系在迅速的固化。”

他扬手指了指场上:“直到这小子出现。虽然他毫无干劲儿打得乱七八糟,但总归会有些我始料未及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查索迪亚看好他的原因吧?”

“小狐狸么?”波利却不以为然:“你会不会想多了?他还差得远吧?虽然查索迪亚送他回来说能拯救棘齿之花,但我觉得这小子始终好像不是个角斗士的料呢。”

“或许吧?可是我更相信直觉。”诺丁亚尔继续看着场上:“就好像查索迪亚当年看中我时,我其实也没有多出色,可是他就是觉得我是下一个王者不是么?我想我现在可能明白他当时的感受。”

“你是说,有些你们这样的人身上的特质,只有你和查索迪亚这样的人才能看出来?”波利几乎都相信了。

“并不是,我问过毕博,他一直认为那是查索迪亚这样风格独特的人才会有的相克的感觉,反正他当年没有,他之前也没有听说过。”诺丁亚尔说:“按理说我并不是查索迪亚那种类型的角斗士,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

“那会不会是你对查索迪亚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影响到你对小狐狸的观感?”波利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不是没可能吧。”诺丁亚尔却不置可否,却指向场上:“你们可能要糟。”

场上各种变幻阵型的僵持已经太久,以至于迪亚亚尔终于忍耐不住脱阵而出,希望和响虎一起拖住对方阵型,等候盾阵到来。

这几乎是棘齿之花最后争胜的固定套路了,的确这样留给了对方一些机会,但对于不甘心平局的棘齿之花来说,也是仅有的一种进攻态势了。

“啊?”波利不得不也把注意力转移到场上,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做得么?没什么问题吧?”

“你也说了,一直是这么做得。”诺丁亚尔同情的看着波利:“你知道在王者赛里也有人模仿你们的战法,我们研究过,这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如同响应诺丁亚尔的话一般,全场龟缩的暴烈螺旋却在这一刻阵型突然分开,两人迎向盾阵,三人猛然向响虎和迪亚亚尔扑去。

波利却突然放松下来,只是这样子的话,他们倒是有过应对方案与经验。

然而,这只是个虚招,迎向盾阵的两人扑到一半,突然一人又翻身折回,这时候与三人缠斗的响虎与迪亚亚尔正被拉扯到背向这一方。

“还是太嫩了啊。”波利刚开始紧张,诺丁亚尔却叹息着说道。

身为教官的波利当然知道对方的这种战术其实更容易应对,但应对方式是否有效他自己心里也没谱,更何况他不确定响虎和迪亚亚尔有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变阵。

“当心!”莫尔蒙一声呐喊,果断弃盾,弹出双肘肘部的格斗刺,揉身冲向迎上来的暴烈螺旋的角斗士。

与此同时,库卡和福安瞬间功率全开,以重盾冲撞之势冲向了响虎和迪亚亚尔的背部。

这种动作极为耗能,整场多开几次的话,重盾手也会耗尽能源而失去战斗力,可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不采用这类战术动作的话,被围攻的迪亚亚尔与响虎就危险了。

而这个时候响虎和迪亚亚尔却如同背后长眼了似的,双双脱战以背部为撞击面向后撞去。

那在他们背后扑来的角斗士心里一惊,瞬间做出决策斜窜而去。

因为这种态势显然是对方对他们的偷袭早有预料,在接敌的瞬间等于是他1v4,这在群体格斗中是必死的局面。

“这一次折返都多余,战术坚决的话一人迎盾阵四人围杀就好了。就算是折返,他其实可以换掉迪亚亚尔和响虎的大半战力,那样你们才是真正危险了。”诺亚亚尔继续叹息。

对方显然也只是想尝试一下,意图并没有那么坚决,因此才留给了棘齿之花机会。

瞬间,场上形势大变。全功率重盾冲击的库卡和福安迎向对方正面三人,在将将要撞上重盾的时候,响虎和迪亚亚尔以外侧足为圆心一个旋转,擦着盾边就闪过了冲撞范围。

响虎扑向侧面攒开的背后袭击者,而转过身的迪亚亚尔却扑向了在与莫尔蒙缠斗的家伙。那家伙全身重装,弃盾之后莫尔蒙力量型的机体跟他硬桥硬马的对撞护甲上很吃亏。

打到最后,这仍旧是一场平局。

暴烈螺旋毕竟是预备赛排前列的格斗团,迪亚亚尔与莫尔蒙合力绞杀了对方原本计划用来拖住盾阵的弃之,响虎却没能缠住侧面窜开的那家伙,被他拼死汇合了本阵。

虽然人数占优,但就之前的几次硬拼,莫尔蒙的机体受创也不清,对方再没有别的心思,四人阵抱团拖到了终场。

“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的?”就战局跟波利闲扯了半天,诺丁亚尔才想起来问一句。

关于响虎没能缠住对方的另一具探索者机体,他认为是战术设计失误。对付重装其实有莫尔蒙顶的话响虎比迪亚亚尔更合适完成最后一击,对方负责背袭的应该是暴烈螺旋的最强攻击点,现阶段的响虎阻挡不住太正常了,毕竟机体都是害怕强突的类型。

早彻底忘了正事儿的波利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那什么,我是过来问你要个签名的。”

“啊?”诺丁亚尔彻底懵了,指了指波利,又指了指自己:“你?问我?要签名?”

第42章 响虎的计划和雅可可的天赋

“你问我要签名?”诺丁亚尔这一生送出过无数的签名,但如果说有谁绝对不可能要他的签名的话,棘齿之花所有的人都属于其中。

因为,他与查索迪亚最后的一战并未进行,在棘齿之花曾经的拥趸以及棘齿之花的人眼中,这座格斗场唯一的王还是查索迪亚,只是王暂时远行了,诺丁亚尔窃取了他的位置而已。

部分与诺丁亚尔相熟的人或许没那么偏激,特别是那些亲耳听见过查索迪亚承认他或许已经打不过诺丁亚尔的人。

他们或许会认为查索迪亚太过妄自菲薄了,或者觉得诺丁亚尔名不正言不顺,但起码承认诺丁亚尔有称王的资本与实力。

只是,崇拜诺丁亚尔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曾经与另一个王者那么亲近。

距离产生的不仅是美,更有崇拜崇敬等等的感情。

在经历过跟查索迪亚那样的近距离接触后,就算视查索迪亚为喜欢的格斗明星,也不会产生崇拜这样的情绪,更不会对签名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兴趣。

“不是不是不是……”波利明白诺丁亚尔误会了,赶紧乱摆双手坚决否认:“不是我要,我是帮小狐狸的小女友的小主人的某个同学要的,那孩子说她的同学特别的崇拜你,我觉得他挺没眼光的。”

仿佛为了洗清自己身上“崇拜诺丁亚尔”这样的污点,波利顺便鄙视了一下努诺依荔同学的欣赏水准。

虽然他自己也其实挺欣赏诺丁亚尔的,但在波利这样的人看来,他如果崇拜诺丁亚尔,那是对查索迪亚不折不扣的背叛。

虽然查索迪亚可能根本都不介意,但波利自己介意,鲁娅他们可能更介意。不出意外的话,这种误解传出去会让鲁娅往死里揍波利一顿。

波利什么都不怕,就怕大姐头鲁娅。

“哦,这样啊。写在哪儿?怎么写?”诺丁亚尔松了一口气。

其实仔细想的话也能想明白,大概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只是波利说得不清不楚,猛地听起来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倒吓了他一大跳。

没有人会想到通过原先棘齿之花的人拿他的签名,他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波利说得那一大套复杂的关系他根本没听明白,也不想明白,直接就做好了签名的准备。

波利周身摸了摸,才想起来自己临时跑出来,却忘记了带签名最重要的东西——签名工具,无奈之下只好递出了自己的战术触笔,伸出了自己右臂上弹出的光学屏幕:“签这儿吧。”

“哟,棘齿之花的战术板文件上签我的姓名?你确定这没什么问题吗?”诺丁亚尔打趣着问。

这块战术板上输出的所有文件,都会带棘齿之花标志的底纹,这是防止战术泄露无据可查的加密技术,基本不可能擦除。

“那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直接生成文件传给我吗?”波利挠了挠头,也挺无奈的。

诺丁亚尔没有办法,所以他直接签了:“愿与你共享所有胜利的荣光与喜悦,致亲爱的……”

他停住笔,看向波利。

波利正在那儿嗤之以鼻呢,原先查索迪亚的签名多简单?致谁谁谁,查索迪亚!然后就完了,哪儿像诺丁亚尔他们现在花里胡哨的这么多鬼套路?

“给谁啊,你倒是说啊!”诺丁亚尔等了半天,没见波利反应,只好开口问道。

“啊?我得说名字啊,你等等我调一下,那小姑娘写给过我。”波利这才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胳膊上的战术板上翻找“夏博”那两个复杂的华夏字。

“小姑娘?就今天跟你们进格斗场的那两个?”诺丁亚尔倒是有印象,但果不其然没记住他们复杂的介绍,只是照着描着那两个华夏字。

“嗯哪嗯哪,不都跟你说了么?一个是小狐狸的小女友,现在在梦境系统里给人当小女仆,另一个是她的小主人。要你签名的就是那个小主人。那孩子人不错,跟我们很客气,完全没有人类的倨傲呢……”

诺丁亚尔于是描那两个华夏字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即使他这样的所谓城市英雄,其实也不免在很多地方遭受到歧视,所以等闲不愿意参与太多人类的社交场合,不像他的老板那样对此特别热衷。

“愿与你共享所有胜利的荣光和喜悦,致亲爱的夏博,希望你与……”

他抬头又望向波利:“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就你说那个什么小主人的。”

波利有些嫌弃他事儿多,瞪着眼部光学探测仪看他:“签个名事儿这么多?叫努诺依荔来着,我听小狐狸说起过。”

诺丁亚尔也无奈了,他不是听波利说的想签得更认真点么?人家不领情反而嫌弃上他了。

“愿与你共享所有胜利的荣光和喜悦,致亲爱的夏博,希望你与努诺依荔的友情长青,就如我跟棘齿之花的友情。你的朋友:诺丁亚尔”

诺丁亚尔心细,担心因为有棘齿之花的标志,有人怀疑这种签名文件的真实性,这就会让代要签名的人尴尬了,所以贴心的变相解释了一句。

波利这样的粗人哪里会想到这些事?啪的收回战术光学屏幕与触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诺丁亚尔摸着鼻子苦笑。

他确定他这番用心绝对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不过收到的人能感受到就好。

他与波利这些人,也算是结识于微末之际,所以态度里有一份格外的亲密,要像他自己格斗团里的其他人,倒反而没这么不拘礼了,一个个对他尊敬的要命。

就如同今天,他说想来格斗场看两场比赛,本来一群人要跟着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是什么重要比赛,他不想被打扰,原本他不来就准备过来的人也不敢过来了。

更别提现在王者赛里其他格斗团的角斗士,对他敌视与不屑的有,对他表面亲切讨好背地里不知如何想的有,对他认真崇敬的有,但可就是没有查索迪亚当年身边的这帮人这样让他感受到友情的。

据说,这帮人当年对查索迪亚也是这样。

即使查索迪亚自己都说他格斗技艺上已经超越自己了,但诺丁亚尔心中,查索迪亚一直是他的偶像,一声崇敬的那种。

他总是觉得,或许自己的确能在实际的格斗操作上胜过查索迪亚,但对于格斗的理解仍旧达不到查索迪亚的水准,因为查索迪亚当年跟他说过的道理有些他仍旧没明白。

只是格斗技巧的换代,以及经验体系的固化让查索迪亚在跟他搏斗的时候等同被绑上了更多经验的枷锁,真正眼界的高度,他还远不及,他是这么认为的,并认真仰慕着查索迪亚。

并且,他认为查索迪亚的人格魅力无人能敌,那是一个真正率性任性又活得肆意的家伙,他永远羡慕向往,却永远做不到那样。

其实响虎倒从来没觉得过查索迪亚有什么狗屎的人格魅力,就觉得那家伙比较爽快而且有固执傻劲儿而已,所以我们能够理解诺丁亚尔这番对查索迪亚的印象,有多少是他以曾经小谜弟的身份给予的美化。

努诺依荔欢天喜地的拷贝了波利拿回去的诺丁亚尔的签名文件。

这场平局其实也没太多需要特别总结的,所以返回驻地之后努诺依荔专心的听挺喜欢她的波利吹嘘棘齿之花当年和诺丁亚尔之间的故事,倒留给了雅可可和响虎大把的独处时间。

响虎这才有空完整的听完了雅可可与他分开后所有的经历,并彻底交代完他与吉姆尼的计划。

这事儿他已经跟简卡罗请示过了,简卡罗没什么意见甚至有鼓励的姿态,因为他还是有些忌惮于奇酷拉对于响虎的关注。

能让响虎脱离奇酷拉的视野,又能满足响虎自己莫名其妙的顾忌,得以放心大胆的发挥他自己的才能,只是给一个辛勤的吉姆尼好一些的待遇,这对简卡罗简直是太棒的选择了。

而且,吉姆尼突然变得厉害,似乎也能激励一下团里这帮看不见希望有些懈怠的练习者们,振作一下棘齿之花的气氛。

他们的目标是重返王者赛,简卡罗现在敢这么想了,毕竟从盾阵战法采取之后他们还保持着不败——与之前的区别是,他们赢得也不多。

但且不提王者赛,只谈精英赛而言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这些暂时不能出场的人员不赶紧提升是肯定不行的。

好在时间还长,他们今年是肯定没戏的,所以还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准备。

简卡罗不建议这一赛季中再次更换人员,也不建议响虎太草率的行事,他建议响虎先真的提升一下吉姆尼的格斗水准,最起码让人看得见进步,然后在全年赛季末尾他们没有比赛的时候再让吉姆尼做替代他的爆发。

这样做的原因并不仅仅是更可信与更保密,简卡罗有别的心思,响虎也知道。

响虎说过他能让吉姆尼的实力提升一截,简卡罗想看看,并且以此做判断要不要让团里格斗训练的事情也让响虎开始插手。

这些当然是雅可可不感兴趣的,关于算计啊什么的,于是话题莫名其妙的就转到了机体格斗与他们原先练习的格斗的差别上去了。

响虎一向善于总结这些,所以雅可可听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一些诀窍了,示意要跟响虎打一场。

现在的雅可可当然不是响虎的对手,响虎也并没有多想,反正格斗练习场也闲着,只是事后大概他要和吉姆尼一起重新整理一番罢了——响虎可不好意思这种使用方式之后让吉姆尼自己去整理。

于是,想着陪雅可可尽兴玩耍一会儿的念头,响虎就拉着雅可可下场了。

下场前,他还专门为雅可可替换了一台格斗用探索者机体——由于战绩好转,棘齿之花的经济状况也好转了不少,已经有那么几台备用机体可用了。

这是一场谁也没想到的格斗,从响虎陪着雅可可玩儿,到刻意引导着雅可可去改变一些动作模式,再到后来意思就有点变了。

以雅可可跟响虎自小连体婴一般的相处所形成的了解,说他们是共用经验体系的两个人,都是没什么毛病的说法。

这种说法甚至存在某种程度的真实性,因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真的尝试过互相拷贝自己核心程序中的经验数据给对方。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做法,因为这些经验数据建立的底层人格不同,所以数据解码方式也不同,乱折腾的话脑子出问题或者说核心人格逻辑程序出问题也不是很小几率发生的状况。

那只是当时雅可可想告诉响虎一些感觉,却不知道怎么形容,于是鲁莽的决定这么干了。

当时的响虎是知道不妥的,但他当时从来不反对雅可可的决定,体现出某种奇怪的服从性,所以也没有反对。

那次的连接传输的数据并不多,大概是雅可可的底层人格太过直接的原因,响虎居然真的解码了雅可可的数据,并且懂得了她的感觉。

于是他们做了更多的尝试,直至被詹姆斯发现之后严令禁止他们继续这么干——这太危险,根本不存在碳基身体的他们如果搞乱彼此的核心程序,根本没有复盘重启的机会,那就是跟死亡或者疯掉没差别的事情,变成对自我认定都混乱的存在。

然而,这种沟通的感觉太美妙,他们其实仍旧在偷偷的保留这个习惯,只是响虎会做安全性判断。

像相互浸染感染一样,他们的核心程序中都因此保留了部分对方人格逻辑的内容,他们也习惯了有些东西用说来沟通,有些东西则可以做数据传输。

这种现象,或许真的只能存在于像他们这样真正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之间吧?

在更换机体的时候,让雅可可开始练习机体格斗之前,响虎悄悄的跟雅可可做了一次关于机体格斗经验数据的共享。

所以这场格斗,从开始体现的就不是一个机体格斗菜鸟和一个已经初具实力的专业角斗士之间的打斗水准。

第43章 近似灵魂交融带来的惊人成长

我们或许很难理解雅可可与响虎的经验共享是多难得的事情。

人类的灵魂是孤独的,或者说任何意识都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并不是说你将如何如何的独自度过某一段的人生旅程,而是说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沟通与陪伴,并不可能存在。

我们终其一生的寻找灵魂伴侣,收获的很可能只是错觉,因为每一个独立的智慧意识本身,并不具备沟通性。

每一个自我意识,那种认定你自己为自己的意识,都是由无数你自我的感知与感觉构成的。

没有两个人能听到相同的蝉鸣,因为位置的不同,听力的差别,传感细胞的细微差异以及关注重点的不同,让同样一段蝉鸣在你们耳中以及意识中制造的只是相近而非相同的体验。

语言文字的出现,是智慧意识为了摆脱这种永恒的孤独,忽略每个个体感受的差异,而取得这种最大的相似性,以完成沟通。

但为了完成沟通必须寻找的相似性,表达本身就是对本意的一种扭曲,忽略省略掉你所有感受的私有特征而去寻求共性。

或许举例会让我们更清楚的了解这种现象:当我们说痛,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因为作为语言的这个词汇,就是形容所有共性的感觉。

而女性无法把经痛与分娩之痛准确的告知男性,是因为这两者的感知之中不存在这种共性。这种时候我们经常使用比拟来完成。

如同腹内有一只疯狂的电钻,如同骡马踢中你的**——这种形容准确吗?形容的人并没有同时感觉过两种疼痛,那种相似性只能是想象中的类似。

更何况当你感知到痛时,有多痛?这种过于私人的感觉,其实是无法表达的。

有痛感更迟钝的人或许铁锤砸中手指才会觉得痛,有敏感的人或许麦粒划过皮肤都会觉得痛到无法自持。

而个人的经验体系,在对人脑的信息化研究中却被发现恰巧是由这种无法沟通的私人感觉构成的,它甚至无法转化为语言文字。

转化成语言文字的经验体系,就如同你看一本由某人编撰的书本,他无法把他自己对于书中内容的完整理解与感知直接传授给你,而需要通过那些约定俗成的密码编码也即文字转达,在那其中他的本意与本知因为寻求共性而遗失了太多。

你必须用你自己的感受感知与思维去补全那遗失的部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掌握和理解。

你可能通过对那种名为文字的密码编码的解码,获得某一条客观存在的普遍真理,却永远无法得知他对这条真理的真实感悟与感受,你只能通过共性描述近似形成你自己的。

这就是灵魂与意识的终极孤独之处,这也是原始状态的经验感知体系无法互换,互换之后就可能导致思维系统崩溃的真正原因。

但或许响虎和雅可可是天生的灵魂伴侣吧?所以他们能够完成经验感知体系的互换,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首先,响虎与雅可可相对奇特的伴生状态,决定了他们在感知系统上的某种同调。

比如说当铁锤砸中手指的时候,其实雅可可并不觉得疼,但是响虎想象到自己遭受这样的遭遇的时候的痛苦,难免露出感同身受的痛楚感。

而感受到响虎这样的情绪波动,雅可可于是也相应的感觉不是那么舒适。

他们的相处模式,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两个完整的个体,而是互相成为对方感受世界的工具,这决定了他们对世界的感知感受在某种程度上的同调。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们仍旧没能破解灵魂与意识永恒孤独的魔咒。

他们的感知互换,仍旧不是纯粹的本意与本知,而是源于对世界感受的同调产生的某种更接近本意本知的交流,超越文字与语言的共识程度。

所以对于响虎传输的经验体系,雅可可仍旧需要用自己的本意本知去进行一定程度的完善与补足,因此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有一些笨拙的。

但这种超越语言文字的经验感知的共享,总是有其优越性的,所以本来只是无聊过来当笑话给努诺依荔讲完古,心满意足的出来闲溜达发现了这场比试,因此选择围观的波利很快变了脸色,飞起一脚踢在同样旁观却一脸懵比神态的吉姆尼身上,让他赶紧去请简卡罗过来。

他并不知道响虎与雅可可进行过了这样的经验交换与感知共享,所以他看见的结果是雅可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追赶着响虎半年多将近一年内苦训得来的水准。

波利有点被吓到了,这是在诺丁亚尔查索迪亚乃至任何一个格斗场里传奇们中间的传奇都不曾呈现过的天赋。

波利有点被雅可可的成长速度吓到了,因为对于普通的角斗士虚无来说响虎的成长速度已经够快了,而他将近一年时间内所有的成长眼看着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被完全还是菜鸟新人的雅可可全面追上,这已经不是正常的探索者机体的核心思维部件能够处理的数据量了。

妖孽,十足的妖孽,那一刻波利有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的错觉,他无法相信这是一种真实出现的状况,因为这如果是真的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和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简卡罗赶来的时候,雅可可对响虎已经是平手态势,甚至略占上风的姿态,而且明显的是响虎并没有平时练习的惫懒姿态,而是打起十足的精神在认真应对。

“打了不到二十分钟,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看出来她是个十足十的外行,你看她现在的姿态。”看着急匆匆赶来的简卡罗,波利张了张嘴,发出了苦笑的声音。

然而这个时候变化又出现了,那种原本已经停滞了的肉眼可见的水准增长再度出现,然而并不是出现在雅可可身上,这一次出现水准增长的是响虎。

那种增长很快就停止了,互相缠斗的两个人僵化在原地,那一刻波利愤怒到想一脚踢爆那些制定格斗用机甲能源上限的格斗场管理委员会委员,因为增长停止的原因是,两具格斗机体的能源都耗尽了。

毕竟这种高强度的格斗本来就非常消耗能源,对于能源上限的规定,是为了防止格斗赛无休止的进行下去,需要让格斗管理委员会划定的格斗赛终止时间呈现其必要性。

从赛事计划与观赏性的角度来说,一场格斗赛的时长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是必要的,但为了防止格斗正精彩的时候被强行叫停,格斗委员会同时设定了每具格斗用机体的能源上限,以限制即将结束的时段的比赛烈度。

为了完整模仿比赛状况,平时的练习中,格斗机体的能源上限都是完全参照正式比赛的。

波利其实错怪了管理委员会,因为响虎的水准增长根本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能源耗尽的时候基本就是尾声了。

雅可可肉眼可见的增长是因为她在肉眼可见的消化响虎的积累,而且以她真实略高于响虎的格斗天赋,最终消化完这些积累后略强于响虎。

而响虎的增长,是在雅可可对自我积累经验的消耗完毕之后,发现了自己的缺憾与错漏,以及雅可可以更高天赋呈现出这些经验积累的另一些可能,

人最难发现的是自我的错误,因为人的潜意识就存在维护自身存在以及意见正确性的本能,这并不是依靠自律自省能够完全克服的问题。

而当你全力对付的对手是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你总会有些收获,有些与别人对战不可能发现的问题和毛病,因为你是以一种非我的姿态看自我。

这些内容不会太多,所以增长也就那么几分钟时间而已。

波利急不可耐的催促吉姆尼去搬充能器到场内来,简卡罗却在环视四周,他在想如果响虎和雅可可都呈现出如此可怕的格斗天赋并广为人知的话,响虎伪装吉姆尼的计划是否还能得以实施?他想瞒住自己存在的意图是否还具备可能性?

然而波利早有预备,他封闭了格斗练习场,四周升起了密封的铁罩,除了他和简卡罗,以及带简卡罗过来的吉姆尼,并没有人看见这场可怕的练习。

简卡罗、波利与贝恩佐是除响虎和吉姆尼外,吉姆尼替换计划的仅有三个知情者。因为简卡罗需要主持,波利与贝恩佐需要配合。

但波利并不是为了这个而封闭的练习场。

“看见那女孩的成长四度,我都差点对自己失去信心,我担心迪亚亚尔他们看见了之后完全丧失自信,所以选择了封闭。”波利继续苦笑着解释。

简卡罗点了点头,他不在意波利为什么采取了这种措施,但局势仍旧在控制内就好。

吉姆尼很快取来了充能装置,响虎和雅可可格斗机体充能完成后,波利急不可耐的下场了。

“来,你来跟我打一场。”他指着还在活动身体的雅可可。

响虎和雅可可一愣,但随即发现了已经被封闭的格斗练习场和长边站着的简卡罗,响虎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之前他们打得太专心,基本没有觉察到场边所有的变化。

他冲雅可可点了点头,雅可可不说二话,直接一个肩撞冲向波利。

但不到十分钟,波利突然跳开喊道:“停!”

一个刚猛的膝撞落后而翻滚着拉开距离的雅可可刚站起来,看到跳出圈外的波利,有些意犹未尽的直起了弓着做攻击姿态的腰。

“刚刚,不是这样子的啊。”波利的话语中满是失望,在与他对打的过程中,雅可可略有提升,但却完全不是与响虎之前对战时候体现的那种惊人的成长速度。

虽然在与他对战时候体现的天赋,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可是见过光速的波利哪里还会欣赏博尔顿百米冲刺的速度?

那只是因为,他所看见的光速本来就不是雅可可正常的速度。

波利却不是愿意多想的人,他直接又转向了也体现出过惊人成长速度的响虎:“你过来,我们打。”

雅可可立马不愿意了,怎么着?还没打败她呢就想欺负他们家响虎?

看着她有点想往上冲的意思响虎赶紧拦住了她:“指导赛指导赛,刚刚波利教官让着你呢。”

他好言劝慰着雅可可,总算安抚好了这位小祖宗。

“咦?”真正开打之后,波利却越打越惊奇。

响虎当然没有再呈现刚刚的那种成长速度,但是波利顾不上失望,因为他发现就刚刚那么短短的一瞬,响虎的水准居然已经直逼迪亚亚尔了。

当然,打波利还是不够的,他们这帮老家伙本来就是能碾压现在这帮角斗士奴隶的存在,只是一来因为之前跟简卡罗矛盾的原因对格斗场并无太多向往,二来非正式注册的角斗士身份以及棘齿之花成员身份,只能在少数的关键场次出场。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那边是有限制的,不然预备赛各格斗团成外援战了,就完全失去了精英赛选拔赛的意义。

两人都没有再呈现出那种惊人的成长速度,波利仍旧不死心的让雅可可和响虎再打了一场,然后依旧没再发现那种妖孽的成长表现。

波利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失望在于他看见过得那种堪称奇迹的东西居然是昙花一现,欣喜的是那种让他的格斗信念完全崩溃的表现果然不是常态。

“聊聊?”那边简卡罗朝他挑了挑眉,相信他会有事情对自己说。

“走吧!”既然已然这样了,波利也失去了继续打扰小两口的兴趣,临走还提溜走了吉姆尼:“你在这儿耗着干吗?”

他完全忘了吉姆尼还得收拾场地的事儿,只有响虎苦着脸看着吉姆尼愉快的被提溜走。

响虎不喜欢干这种收拾场地的活儿,一点都不喜欢,而且有吉姆尼帮忙的话收拾起来的速度会快很多,毕竟吉姆尼是专业的。

“你干吗这种表情?”就算心灵相通的灵魂伴侣,也不代表雅可可没有小脾气,看见难得的二人世界响虎居然苦脸,顿时有点不开心了。

她知道响虎当然不是因为不喜欢跟她单独相处,但是刚刚她就因为波利有点气不顺来着,别人不许欺负响虎,但她想欺负啊。

响虎赶紧挤出笑脸,大意了,怎么就忘了这边还有个最难伺候的小祖宗呢。

第44章 简卡罗与波利的最终决定

“你怎么看?”波利闷着头问简卡罗。

简卡罗并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先安排了吉姆尼,然后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接近,再随手关了门,才回到桌前。

离开练习场之后,他们径直到了简卡罗的住处,也就是棘齿之花的资料室。

“关键不在于我怎么看,而是你怎么看?”简卡罗坐回桌前,平静的答道。

波利有些愣愣的,他似乎仍旧没从雅可可飞速的成长中恢复过来,那对他基于过往经历的对机体格斗的认识摧毁性太大。

“如果她还能保持那种成长速度,无论怎样我都建议你不惜任何代价把她买过来。”他声音有些闷闷的:“那将是超越遗忘所有角斗士的真正的天才,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不是后天的任何练习以及对格斗技的钻研能比拟的。”

“所以呢?”简卡罗问。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成长突然停止了。那种成长速度显然不是轻易得来的,没有人能确定还会再次出现这样的成长。”波利说:“如果直到现在的程度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雅可可的天赋:“如果那种程度的增长不再出现的话,总之也很有天赋,值得培养。”

“会比我,比鲁娅强。”他又补充了一句。

简卡罗将机体的手肘放上了桌面,双手交叉拇指相接,摆出一个稳固的金字塔型:“你想听我的看法吗?”

波利点了点头,简卡罗直视他的眼部探测仪:“我更相信查索迪亚的判断了。”

他摆了摆手,打断波利意欲说话的冲动,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并没有看到全过程,所以受到震撼的程度可能不如你深。我到达的时候,应该是她成长的尾声,已经很惊人了,我看到她从还逊色于巷狐到飞快的压制巷狐,我知道这已经很惊人了。毕竟巷狐也是个很有天赋的家伙,而且还经历了你快一年的特训。”

“然后我就看见了巷狐的成长,毫不逊色于她的速度,我想我突然有些理解查索迪亚的做法,把她和巷狐暂时的分开。”

“她的天赋,明显高过小狐狸。”波利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即使响虎的源生体,也不过是依靠勤奋与更高明的训练掌握了厉害的人体格斗术,天赋上无法与野春至以及雅可可这样的直觉党比拟,只是他有他们无法获得的更优良的成长环境。

“可能吧。”简卡罗答道:“可我看来,她可能是一把钥匙,解锁巷狐真正实力的钥匙。你注意到了吗?她飞速的增长是从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好像,略高过小狐狸的时候?”波利不是太确定。

简卡罗点了点头:“这点上,我跟你有相同的看法。她惊人的成长就是追上巷狐的水平开始停下来的,但或许正如你所言,她的天赋胜过巷狐,所以到同等水准之后她迅速的压制了巷狐。可是,在你看来天赋不如她的巷狐,却在这之后迎来了一波成长,却并没有以她的水准为终点,直至彻底的压制她。所以他们两个人的水准上限到底在谁哪儿,应该是清楚了。”

“反而是小狐狸能达到他们两个人之中更高的水准?而小狐狸是她的上限?”波利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不确定,这只是一个猜测。”简卡罗答道:“同等水准下她可以压制巷狐,可她飞快的增长是以巷狐的水准为终点的,这并不是一个判断,而是根据现有迹象的一个猜测。”

“我就看不出来,查索迪亚到底看中小狐狸哪点了。的确他很有天赋,可是那个小姑娘不借助这种非常规的成长,只要交给我特训,应该也能达到超过小狐狸的程度。”波利继续嘀咕着。

“但超过的并不多,不是吗?”简卡罗继续看着他:“你或许不知道,响虎的价值并不仅仅在格斗技。”

简卡罗指的是响虎与他的一番交谈,所指出的会去试图为棘齿之花建立超越凭借一个杰出角斗士保持辉煌的基础。

棘齿之花不是第一个衰落的走到过巅峰的格斗团,也不是最后一个,简卡罗可以看到在诺丁亚尔失去对格斗场的统治之后,钢铁风暴可能也避免不了他们现在的结局。

而在棘齿之花之前曾辉煌过得格斗团,最终解散的不在少数,留下的也挣扎于各级的格斗赛,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他们不是没有重新崛起的希望,但所有格斗团崛起的希望,都建立在期待下一个诺丁亚尔,下一个查索迪亚,下一个毕博那样的天才角斗士身上。

谁也不能确保下一个天才是会被自己发现的,因此简卡罗对响虎所说的,尝试建立让棘齿之花持久强大的某种机制凭借的兴趣,甚至已经大过某一个天才的角斗士。

再来一次查索迪亚那样的拖着棘齿之花到达巅峰,然后如同跳崖一样的衰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得起。

他真正的希望是响虎能够成功,他们哪怕不再到达巅峰也好,就在这个格斗场最巅峰位置的附近游荡,始终强大,这对简卡罗是超越再临一次巅峰的吸引。

“或许可以很多呢?”波利仍旧不死心:“这东西没法儿说,我能跟你确保她的天赋真的超过小狐狸不少,而且似乎是跟查索迪亚和迪亚亚尔同类风格的,我训练这类的特别有心得。”

简卡罗心动了那么三四秒,如果能兼收并蓄,将响虎和雅可可都变成他格斗团的角斗士,无意是最完美的结果,可是他知道响虎对于雅可可成为角斗士的态度,也对查索迪亚的安排心存敬畏。

这种敬畏更多的是神化了你身边某个远比你接触的人的任何判断的结果,查索迪亚的安排并没有简卡罗脑补的那么多,他的见解也并没有那么神。

只是,当他拯救了你无数次之后,你难免对他有太多迷信,如果有一次他无法拯救你,你很难相信是他真的做不到,而更愿意相信只是他未曾尽心。

这种心态,我们很难说是好还是坏,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未尝不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简卡罗绝对不会冒着失去响虎的危险,去购入一个雅可可,哪怕是雅可可表现出超越诺丁亚尔的实力也不行。这是对响虎的,源于对查索迪亚迷信的另一种迷信。

“再看看吧?验证一下她还会不会出现之前那种惊人的成长速度,以及这种成长是不是以巷狐的水准作为上限。如果我的猜测错误,我不介意想办法购入她。”这只是安抚波利的说辞,在简卡罗真实的想法里,雅可可就是钥匙,这不会错。

就算错了,他大概也会找出别的借口来维持对响虎的依赖,而不是转向更具天赋的雅可可。

只是波利的情绪和想法需要尊重,就像他曾经尊重查索迪亚的想法那样,就算很多时候他明知道查索迪亚是错的,但也不会直接拒绝。

这已经成为简卡罗与自己手底下的格斗专业人士相处的固定模式,他只有一个时期固执的违背了这种相处模式,就是查索迪亚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那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虽然他一直没有认错,但他永远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我们的每一场格斗赛,我都会差人去邀请你们,不管你们愿意在看台上或者是在备战室里欣赏。”简卡罗对努诺依荔说。

努诺依荔很好奇,那座练习格斗场封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荔荔这样聪明的小姑娘,当然能清楚的感受到简卡罗的态度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在之前,或许只是出于对响虎的重视,所以对她们有所照顾罢了。努诺依荔能感受到现在的这份态度,虽然好像还是出于为响虎考虑,但那份看重的原因更多的针对雅可可本身,而并不仅仅只因为雅可可与响虎的关系。

这番话发生在告别的时候,努诺依荔很有礼貌的带着雅可可来跟简卡罗告别,简卡罗居然送他们直到棘齿之花驻地的门口,而且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只剩响虎和她们俩的时候说出的这番话。

简卡罗之所以说这些话,是因为有点担心贾森。他能感觉贾森对于机体格斗并不那么热衷,当然他的许诺丝毫无益于一个像贾森那样对机体格斗不感兴趣的人的态度,只是他与贾森接触过,他相信他的诚意能被贾森所尊重。

在一些格斗之外的地方,简卡罗也是人精一类的存在,人情世故他并不陌生,所以能很准确的揣测到贾森是怎样的人。

他担心的是贾森不允许雅可可太勤快的到访棘齿之花,将雅可可视作解锁响虎的钥匙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状况的发生。

棘齿之花并没有赠票,但是为了用雅可可激励响虎,他宁愿在棘齿之花并不宽裕的财政中挤出费用专门每次购买看台票来邀请贾森,他相信贾森不会辜负他的这片心意。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努诺依荔还在问雅可可。

“我跟响虎打了一场,他教我你们这边的格斗技来着。”雅可可答道。

在她看来整件事情就是如此,只是可能旁人并不这么认为罢了。所以努诺依荔根据她的话,完全无法判断简卡罗改变态度的原因。

努诺依荔早就发现了雅可可的这种特点,她看问题的方式永远与旁人不同,她所忽略的细节可能才是事情真正的原因。

可是她都忽略了,你怎么能问出来?努诺依荔也没有再问,只是难免心里有了种种猜测。

“emmmmm,响虎说,他以后可能会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出塞,所以以后棘齿之花名单里没有他的比赛,我能来看么?”不等努诺依荔脑补完整,雅可可扔出了新的炸弹。

“啊?为什么?以别人的身份出赛?这不是违反了格斗场管理委员会的规定么?”努诺依荔最近也研究了格斗赛的很多内容,所以也知道一点。

“不知道啦,响虎就是这样怪啊,整天疑神疑鬼的怕被人注意。”雅可可答道,这对她来说又是真话。

在她看来,无论是响虎离开终焉和坟堆双镇以及腐海,还是响虎与吉姆尼的这番筹谋,都是疑神疑鬼的太过小心。

响虎对雅可可的判断并不正确,雅可可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她毫不隐瞒的陈述其实也告诉不了别人什么。

“他一直这么奇怪么?”努诺依荔有些好奇,毕竟未尝爱情滋味的她,对此难免会有些好奇。自己觉得亲近的雅可可所喜欢的人,所经历的感情,显然是她间接接触这种东西的最好媒介。

至于自己去品尝一下?努诺依荔倒是有这么想过,但还是有些害羞,也有些胆怯。

“嗯呢,从小林东阁都说他是个怪胚,不过我很喜欢。”雅可可敞开身心与努诺依荔闲聊。

努诺依荔并没有去问林东阁是谁,从小是什么概念,因为她觉得雅可可的解释她大概是听不懂的。

只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特别好,所有人都觉得是个怪胎的家伙,可是我就喜欢啊,这样子的话雅可可好像喜欢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呢。

在所有小姑娘的幻想里,都不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而希望他是独特于世间所有的旁人的存在。

虽然其实每个独立的意识都有类似的特征,只是这种特别永远被希望于更表象,才能带来更多的小虚荣。

努诺依荔其实也是在通过雅可可去感受她不好意思感受的所谓爱情,因此也奇妙的感受到了一种愉悦和满足。

“没关系的,我就说我喜欢看,爸爸不会拒绝的。”努诺依荔拍着胸口保证。

那天晚上,登录梦境系统之后,北广场的风特别轻柔。

努诺依荔不由得想起了夏博,可是那个小子一点都不特别,平淡的让人觉得乏味呢。

她悟了捂口袋里为夏博要来的签名,有些遗憾的想到。

第45章 与棘齿之花无关的季后赛

时值十月底,棘齿之花果核历773年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

再接下来,是各类升降级赛与王座赛的最终四强战,争夺希望与荣誉的对战与残忍的降级赛交杂在一起,总让人格外的百感交集。

总有人收获荣誉,总有人抱憾而归,总有人幸而得存喜极而泣,也总有人万念俱灰。

到得十月底的常规赛事结束,格斗场再不是每个双日连续24小时有格斗赛可看的所在,而是在限定时间与限定场次的比赛。

在这期间,有资格出现在这座格斗场的只有二十只格斗团,王座四强,王座降级四队,精英四强,精英降级四队,以及预备赛升级四强。

王座四强赛采取单淘汰制,但并不是一场定输赢,两两抽签捉对的双方要进行十五场全面赛事,决出胜者之后再各自进行十五场角逐冠军与季军。

每个四强队伍,要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完成自己赛制内的三十场比赛,比赛可谓相当之密集。

这三级共计60场对抗,被平均安排在两个月内的31个单日。

三个级别冠军争夺赛的最后三场,与季军争夺赛的最后三场,被错开进行,以保证12月31日这一年最后的一天,有三只冠军的诞生。

其实打到这种时候,基本名次早已明确,到后期胜负已经无关紧要的时候比赛会向表演赛的方向发展,大家都没有太急切的心情,胜负早已经注定并被接受,比赛打出来的观赏性反而更强。

最后两个单日的比赛,更如同是一场颁奖授勋的狂欢。

王座四强赛,是这座格斗场唯一允许在单日进行的比赛,这就是对进入王者四强的队伍的最高奖励。

而相应的,升降级赛的各两个级别共8只队伍,则是以单循环赛的方式,各自也同样以十五次全面对抗的方式来决定席次。

这360场比赛,则被平均的安排在30个双日,按照积分和胜率选出最落后的两只队伍淘汰。

每支队伍要打45场,所以大家都有一半的时间每天要打两场比赛,密集度更胜过王座赛,相应后勤机体维修的实力也格外有要求。

降级赛同样总共是180场,被安排在11月的30天,以及12月的30个单日。

对于很多格斗迷来说,11月起才是每年赛季真正的开始,因为从这时候起对战的双方再不会出现差距极大的无聊比赛,而是场场都属于水准相近势均力敌的火星撞地球。

这种比赛在他们看来,才真正够味。至于每年11月之前的比赛,不过是一些开胃小菜。

相对于升级赛以及王座赛,甚至有部分观众更愿意去看残酷性更高的降级赛,在他们看来与争夺荣誉与机遇的升级赛以及王座赛相比,那种在绝望中挣扎的气氛更能令他们投入。

但这已经与棘齿之花无关了,虽然从耻辱性(很多棘齿之花过去的拥趸们的说法)的采取重盾战法之后,棘齿之花奇迹的保持不败,但胜场也太少,他们勉强排在六十多只预备赛格斗团的中游偏下的位置,然而这也是近些年来排位最高的时候了。

在果核历773年全部的赛事结束以后,棘齿之花以及所有无缘升降级以及王座争夺赛的格斗团都有三个月的休整时间。

格斗季要到次年2月再正式开始,1月是格斗场委员会对格斗场进行修复修整的月份,连续两个月的高强度赛事之后,格斗场的损坏程度一般都比较高。

很多年来棘齿之花都并没有安排任何对于季后赛的情报收集工作,因为那离他们太遥远。

他们也没有去看任何升降级赛以及王座赛的打算,因为里面的任何一个级别一个类型的比赛,他们都完整的经历过一遍。

日常的格斗技能发展研究,对于常规赛的资料收集就足够了,季后赛不会有任何在常规赛未经尝试过的战法与技法出现,因为季后赛不允许冒险。

棘齿之花虽然没有也并不关心这些赛事,可是由他们开发出的重盾战法,却意外的在这些级别的赛事中大量出现,甚至连现阶段格斗场的霸主钢铁风暴,都在部分关键场次中采用了这种保守到骨头里的战术。

这无疑极大程度的降低了比赛的观赏性,令无数观众愤愤然的咒骂那个早就应该被埋在历史尘埃中却兀自阴魂不散的格斗团。

格斗场委员会也有同感,其中不少情怀党深深后悔给予了他们机会而不是果断取消他们的资格,所以给格斗场带来了这股歪风。

然而再保守的战术也是战术,并不违反规则,他们已经找不到理由惩戒棘齿之花了。

毕竟在机体格斗的发展中也经历过防守至上的沉闷年代,他们只是希望棘齿之花带来的这股歪风不要把如今的格斗风格带回那种年代就好。

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出现,这一年的比赛中,对于消极对战的判罚与判分,因此严格了不少,特别是对采取重盾战法的格斗团格外严厉,这在后期也影响了一些格斗团对重盾战法的使用频次。

棘齿之花对此仍旧毫不关注,他们甚至并不关心比他们水准更高的战队是如何使用由他们开发的全新重盾战法的,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

因为他们有别的事情需要忙。

响虎的实力增长除了简卡罗、波利与吉姆尼,并没有被任何人知道,赛季后半段他隐藏了实力,简卡罗也同意了。

因为保持不败的收入已经足够他以比较抠搜的方式支撑棘齿之花的日常运作还能略有盈余,放弃部分争胜的结果是,他们在果核历774年的格斗季中,能更有把握的冲击升级赛。

不重视对重盾战法的全新应用的原因是,那只是他们多种功能性战法的一种,响虎和伯维尔一起研究出了数种不同偏向的战法,有偏守的,有偏攻击的,有明摆着就是奔着兑子去的,更有各种状况下的特殊应用。

伯维尔赞叹说,从现在开始,团队赛大概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了。大约以后的团队赛,个人的作用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各种功能性的器具以及角色组合成的针对性策略与战法,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棘齿之花的主要任务,是在休赛期的阶段对这些新的战法进行演练,力图增加熟练度与各种情况的应对经验。

然而另一件事情的发声,改变了棘齿之花出场五人组的结构。

吉姆尼跟睡醒了一样的觉醒了,在与响虎的对练中他突然开始爆发,以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数次击倒了响虎。

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偶然了,因为在随后的练习中他甚至数度击败了现阶段棘齿之花的第一高手迪亚亚尔。

按照波利的建议,是替换下福安或者库卡,让响虎和吉姆尼一起出现在出场名单中。

伯维尔力主驳斥了这一想法。

“你要知道,库卡、福安和莫尔蒙的功能性作用,是巷狐或者吉姆尼无法替代的。而且巷狐最大的作用并不是在场上,他不用上场就能发挥作用。”

的确,响虎已经越来越多的呈现出幕后的作用,无论是在机体改装和相应战法机械装置的制作这些和贝恩佐配合的部分,还是与伯维尔配合研究战术战法中呈现出来的天才想法。

伯维尔甚至觉得,响虎更适合史前某种叫做足球的运动中专职在场下指挥的叫做教练的角色,他的思考与捕捉规律的能力,让伯维尔都为止赞叹。

伯维尔现在已经丝毫不怀疑查索迪亚所说的响虎能拯救棘齿之花的可能性了,他并不知道查索迪亚看到的只是响虎与贝恩佐配合的能力,响虎在机体格斗团队战中的战术能力,是他自己在接触机体格斗之前都不知道的,也没有人会知道。

简卡罗从善如流的赞同了伯维尔的观点,原本这就是他准备与波利出现的双簧,只是他需要扮演的戏份被伯维尔自动自觉的出演了。

或许是因为在与响虎的频繁练习中获得的提升,吉姆尼呈现出对响虎各种战术思维极高的领悟力,他甚至能够代替响虎在战斗中给出意见。

而且他的格斗技能明显已经是棘齿之花的头牌了,莫尔蒙毫不犹豫的让出了场上的指挥权。

我们都知道,那个吉姆尼,其实就是响虎自己。

十一月开始,除了部分部门,壳阳的公务场所也进入了漫长的公众假期。格斗季的季后赛基本就是在壳阳整个城市的假期中举行的。

之所以有如此漫长的假期,是因为壳阳是一个非常重视新年的移民城市,壳阳中从史前阶段持续活跃到如今的人类虽然多,但果核时代来临之后诞生的二代三代人类非常多。

这种时候,很多人需要携带着碳基身体回归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度过新年,这种携带碳基身体的旅行一般是极为慎重的旅行,这也决定了其漫长的周期。

壳阳漫长的假期,就是因此而诞生的。

然而这种时候壳阳的人类居民人数却往往不减反增,是因为一方面果核社会最著名的机体格斗季后赛的来临,壳阳会吸引大量的游客。

另一方面,政务公务人员在假期急剧的减少,让壳阳会在这种时候显示出一种极为宽松慵懒的城市行政氛围,对于各类规则的执行降低到极点,这对于被各类规则严格管束的果核人类而言是一种放松,所以也变相吸引了很多有着另外一些想法的人类游客。

这个阶段壳阳的政务行政效率是极为低下的,所以各类行政手续的简化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有人说,这是果核社会最大限度自由的短暂出现。

最高评议会对此是颇有微词的,但还好壳阳从来没出过什么太大的乱子,所以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所以壳阳的学校,在这段时间也是假期。努诺依荔是彻底的放羊了,她几乎每天都跑出梦境系统,有时候是陪雅可可来棘齿之花的驻地,有时候是送雅可可来棘齿之花的驻地之后自己跑去格斗场跟她已经明确关系的小男友夏博一起看格斗赛。

贾森特别不开心,以来他看夏博那小子不顺眼——没有那个老岳父最开始看女婿会觉得特别顺延的,抢走自己贴心小棉袄的臭小子永远是配不上自家女儿的。

他反对这场恋爱,当然反对也没屁用,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深切感受了孤寡老人的孤单。

难得的假期,老友记其实也挺忙的。

可是他一睁眼,以往会跑来跑去帮忙的女儿陪小男友看格斗赛或者是陪雅可可去棘齿之花了。虽然知道自己有小棉袄的存在,可是看不见她在身边总觉得寂寞啊。

连小女仆也去见小情人了,只剩他这个单身老父亲在忙进忙出,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抛弃了。

贾森恶狠狠的进行了几次桃色事件,不隐瞒努诺依荔的那种,可是他随即伤心的发现努诺依荔对此毫不介意。

贾森放弃了,他并不是随时精虫上脑的类型,只有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告诉自己女儿大了,自己需要适应这种状态。

平克大概会很懂他,从响虎出现就开始懂,可惜两人并没有机会进行任何心酸历史的交流。

吉姆尼水准飞快的增长,其实也得益于努诺依荔的放羊。雅可可整天泡在棘齿之花,当然跟着进行正规的机体格斗训练,她远高于响虎的天赋以及与相互处于同等水准的水平,让她因此对机体格斗因第一手接触有更多感悟与体悟。

这些体悟又以某种方式传输回了响虎,然后在吉姆尼这个身份上呈现。

吉姆尼是永远打不过雅可可的,这是棘齿之花所有人的共识,包括鲁娅在内的很多棘齿之花的元老都力劝简卡罗把雅可可收购来进入棘齿之花成为正式角斗士,然而简卡罗一直用这是查索迪亚的决定而拒绝。

鲁娅无比喜欢雅可可,甚至觉得雅可可是可以承她衣钵的人。作为女性,鲁娅一直觉得女性角斗士的发挥是与男性存在差别的,但角斗士行业就是女性比较少的地方,她一直并未找到足够有天赋的学生。

雅可可吸引了她足够的兴趣,也让她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这种热情的后果是由伯维尔承担的。

继波利做甩手掌柜之后,鲁娅因为雅可可的原因成为了第二个甩手掌柜,伯维尔需要照看三人所有的生意,然后忙外之后还要奔赴棘齿之花与响虎做战术探讨与研究。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伯维尔很绝望。

第46章 诺丁亚尔对兰吉斯赌注的辜负

果核773年12月31号,兰吉斯以一架略显破烂的探索者机体的模样,游荡在壳阳格斗场外。

这架探索者机体完全不像是人类所拥有的机体,相对于大部分虚无来说也略显破旧。

然而,这并非是兰吉斯刻意的伪装,这的确是他的探索者机体,最开始的时候也曾是一架好机体。

由于主人的疏于维护修理,以及各种毁机体的使用方式,兰吉斯的探索者机体很快破旧下来,到如今的阶段已经是毛病多多,但现在他要完成一次完整的修理,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王座赛的最后一场即将开始,无数游客与观众挤满了格斗场的看台。格斗场外的广场上也有同步的立体投影,引来不少没有买到票的游客和格斗迷们观看。

但在今天,格斗赛显然并不是重要的,大家等待的都是赛后隆重的颁奖与庆祝仪式。

这一年的王座赛依旧缺乏悬念,即使对手大量的采用了极端保守的重盾战法,以至于大多数的团队赛都以平局告终,但钢铁风暴还是在第十三场以绝对的优势杀死了悬念。

毕竟个人赛的全胜足够他们赢得夺冠的积分。

那时候,格斗场中已经经历过一次盛大的庆祝,不过那是自发的格斗迷们的欢庆。

格斗场管理委员会的惯例是在最后一场结束后颁奖,各个格斗团也习惯了在颁奖之后再进行官方的庆祝仪式,不必精心准备的垃圾时间的垃圾场次不仅因为没有胜负欲而打得更放松好看,也给了夺得王座杯与格斗之王称号的格斗团准备自己庆典的时间。

数百年间,仅有十七次有格斗团到最后一轮才确定夺冠,相对于庞大的基数,的确是小概率事件。

惯例夺冠格斗团是会安排一些特别的节目表演的,由王牌角斗士们表演一些花活儿,而这些节目也需要构思与排演。

从这个方面来讲,也让大家对格斗团委员会食古不化抱着传统不妥协的怨念减少了很多。

但还是有怨念的,这种明明已经夺冠了却还要进行很多场比赛才能拿到奖杯的传统一直在被吐槽和取笑,却无济于事。

兰吉斯是过来挣外快的,他在壳阳官方机构所属的某个闲散部门里的闲散职位,不过是官方变相发放人类最低保障性福利所采用的方式。

职位本身就是一种福利,让这帮需要最低保障的家伙不至于无事可做而堕入梦死症的可怕状况,但从事的事务本身其实毫无意义。

收入当然不高,但足够任何人类的日常生活以及梦境系统内消耗了。只是兰吉斯除去酗酒的恶习外,还有赌博的癖好。

壳阳除了格斗场的官方博彩之外,各种形式的赌博业也非常发达,在这里赌博并不违法,而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这也是游客趋之若鹜的一个重要目的。

在果核世界的其他地方,赌博是被禁止的违法行为,果核世界并不鼓励这种期待不劳而获的财富梦想。就算是剥削虚无,你也应该费费脑子和心思去想象方式。

兰吉斯是博彩业的热情参与者和贡献者,他所有的花销除了酒就是赌。由于是假期,不用在梦境系统内按时上下班,囊肿永远羞涩的他找了个博彩机构零时工的活儿,在场外收取下注金额。

即使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比赛,也总有人觉得要下注才能彻底投入。

平时的场次或许这类博彩只在格斗场看台的固定位置投注就可以了,但季后赛阶段没买到票的场外观众特别是游客都会热情高涨,虽然场外安排有投注机,但数量没那么密集,总会有些对壳阳以及对壳阳格斗场不熟悉的游客找不到。

所以格斗场委员会在季后赛的时候经常会雇佣一些人在场外广场附近拿着移动设备代为收注,由于是移动设备自动收取赌资,位币并不过这些零时人员的手,可靠性还是有保障的。

兰吉斯就是干这种活儿赚些零花的。

像兰吉斯这种人,当然不会满足于收取别人的赌资,他自己仅剩的全部身家也是会压上去的。赢了会所嫩模输了等零时工薪水下来就是。

他今年运气不错,很是赚了一笔,所以心情是非常的飞扬,不遗余力的吆喝着吸引人投注。

他们是根据自己的投注设备总投注额享有分成的,按理说越穷的时候越有干劲儿,但兰吉斯向来是兜里越有钱越能对金钱产生向往,当他穷的时候想一想自己消耗位币的速度,往往反而没什么干劲儿了。

最后一场了,虽然钢铁风暴的胜场赔率低到令人发指的押1赔101,兰吉斯仍旧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在他看来赔率虽然低,但几乎是稳赚的钱了,基本上为了不影响最后夺冠的心情,冠军队之后一场都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而对手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是配角,一般也不太会尽力。

钢铁风暴个人赛出场的依旧是不变的诺丁亚尔,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兰吉斯用他年久失修的探索者机体仿生面孔面容怪异的咧嘴笑了,加倍激动的游走在坐在场外下沉广场周边台阶上的游客和格斗迷之间吆喝。

“押注啦押注啦,胜负尽在你掌握赌金及时到账,钢铁风暴稳赢的比赛不押注是对不起机会啊……”

小赌怡情,其实周边台阶上坐的大部分倒真不是什么格斗迷,真正有条件的痴迷的弄到一张格斗票其实没那么难。

这些人大多数是到壳阳度假过新年的其他城邦人类,并没有那么懂格斗,只是作为壳阳独有的机体格斗,又是年终据说最重要的一场,所以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这种情况下,小小的投注一笔当然是无伤大雅的新年娱乐。

可是到团队赛开始,钢铁风暴显然玩儿脱了。

今年钢铁风暴的王座赛对手猩红铆钉奋斗到第十三场才落败,貌似没那么甘心,上一场虽然表现出彻底的放弃姿态,但年终这最后一场明显存着心思来给钢铁风暴添堵来的。

他们的三人战居然采取了双盾的重盾战法,最终实现了闷平。

这种打法的观赏性很低,于是外场广场周边陆陆续续有游客开始离开了,显然是因为场面的沉闷连对赛后的庆祝仪式也失去了兴趣。

兰吉斯并不担心,只是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今天的钱,貌似有点难赚呃。”

人走了,随手的投注自然也少了,他的积极性显然受了打击,找了个角落瘫倒他原本就问题多多的机体也开始专注的看比赛。

兰吉斯一向唾弃与看不起所有虚无,以此来获取他果核社会人类最底层的优越感,可是他并不唾弃虚无主导的机体格斗赛。

按他的说法,看斗狗也是娱乐,难道你觉得你很尊重狗?

五人赛再度闷平,游客又少了一批。兰吉斯几乎都以为如同前些场一样,钢铁风暴要以个人赛的微弱优势夺得本场比赛的胜利了。

个人赛2分,三人赛和五人赛各1分,二十人赛3分,最后的多人混战成小型战役姿态的二十人赛才是决定全场比赛胜负的重头。

然而兰吉斯没想到的是,到二十人赛,猩红铆钉居然没有再采取重盾战法,而是以难得的进取姿态排除了全主力阵容。

之所以说钢铁风暴玩儿脱了,是因为从三人赛开始,他们的绝对王牌诺丁亚尔就再没出场过。

基本上像诺丁亚尔这样的主力,出场的场次差不多固定在个人赛与二十人赛这种高分场次。

这并不是诺丁亚尔的独创,之前的查索迪亚和再之前的所有王牌都是这么干的,因为王座赛持续四场的比赛全部参赛的话,即使是虚无与探索者机体也会因为感到劳累而状态不佳。

而这一次似乎是因为笃定对方不会找麻烦,二十人赛诺丁亚尔居然也没有出场。

原本以为对方又要用重盾战法闷平,却因为对手的全主力阵容,而始料未及的陷入苦战。

二十人战陷入了焦灼,坦白来说的话,猩红铆钉与钢铁风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但仍旧是钢铁风暴在各方面占据了压制性优势。

这是猩红铆钉在之前未定胜负的前十三场多次采用重盾战法的原因,并且十三场中他们用重盾战法依旧是艰难的取得过五场的些微积分优势胜利的。

五场里有四场都是因为二十人场中结合重盾的主力阵容赢得了二十人赛,还有一场是因为诺丁亚尔状态不佳输掉了个人赛,虽然在二十人赛中扳回,却因为那天猩红铆钉的状态出奇的好,三人赛和五人赛都获得了胜场积分,诺丁亚尔也无力回天。

钢铁风暴对猩红铆钉,有败的可能,就好像诺丁亚尔也会在个人赛中落败一样,但败的可能并不那么大。

问题是,这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比赛,猩红铆钉做了周全的准备,钢铁风暴却以为这是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气局,并没有予以太高的重视。

毕竟从王座赛的历史上来说,像猩红铆钉这样打定主意在最后一场给王座冠军添堵的行为并不多见。

钢铁风暴并不是习惯的纯主力阵容,猩红铆钉是;钢铁风暴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猩红铆钉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战局还能拖入难分胜负的焦灼,不得不说钢铁风暴对猩红铆钉是有相当大的优势的,他们有轻敌的资本。

因为这场意外焦灼的比赛,离开的游客又回来了不少,但兰吉斯已经过不上去兜售押注了,他全神贯注的在关注比赛——他的全部身家啊,就为了博那1%的收益,他押上了这个假期他所有的收入。

钢铁风暴对猩红铆钉的压倒性优势并容不下这其中他们欢脱的轻敌,二十人赛在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焦灼之后,因为缺乏领袖,钢铁风暴终于呈现出无可挽回的败象。

由于仿生面庞的功能缺陷,兰吉斯仍旧维持着他之前因为诺丁亚尔胜场而表现出的诡异微笑,可他的心里,却已经是一片死灰。

猩红铆钉的众人是昂着头离开的,对于他们来说,能给今年的王座冠军添堵似乎是天大的荣耀,虽然下一年度承受诺丁亚尔怒火的他们可能会很惨。

可是,原本预料的一片和气,就这么崩坏了啊。连续夺得二十一届王座杯和格斗之王称号的钢铁风暴就这样在自己的登顶之日被狠狠的在脸上甩了一巴掌。

整个原本预备的庆祝场面照常进行,格斗场管理委员会给钢铁风暴颁发了奖杯和王冠,只是在这一场难堪的败局面前,总显得有些尴尬。

“次奥。”兰吉斯愤愤然的骂出了声,他想哭,他想不透自己这是走了哪一门子的霉运?几十年不遇的王座冠军在庆祝日输掉了这种情况他也能遇到?

他有想杀人的冲动,如果诺丁亚尔在他面前的话,如果他打得过,他无疑想尝试一下一脚踹过去。

很显然他打不过,对方也没在他面前,所以这种状况也只出现在他泄愤式的幻想中:“下贱的虚无,傲什么傲?你tm的就不能敬业一点么”

这只是兰吉斯掩在心底里的愤恨之语,他并不敢说出来。旁边虽然是游客居多,但也有不少忠实的诺丁亚尔的拥趸。

连内行票都弄不到的拥趸大多混的并不那么如意,可越是这种不如意的,不晓得为什么越狂热。

虽然因为诺丁亚尔没出场的原因钢铁风暴败了,可是这不更表现出诺丁亚尔对于钢铁风暴的重要性吗?这只会让这群脑残粉更加的狂热。

他们心里未必没有埋怨,可是这种时候公开发言侮辱诺丁亚尔,只会成为他们泄愤的目标。

兰吉斯对于这种情况是熟悉的,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也是这群脑残中间的一员,虽然他觉得他自己不脑残,却并不妨碍他凑热闹发泄内心的负面情绪。

他怕被打,所以只敢在内心吐槽。

可是这个时候,他看见格斗场的方向,一辆悬浮车驶出了,他认得那是钢铁风暴的老板毕博的车。

“cnm的毕博!”兰吉斯跳起来叫,这一喊声赢得了大多数格斗迷的应和,以及部分不嫌事儿大的游客的跟随。

第47章 兰吉斯对娜塔尼亚的奇妙情感

那辆原本可以悄悄离开的悬浮车,因为兰吉斯这一声呐喊的原因,被蜂拥而上的探索者机体围困了起来。,

场外的,其实除了游客,人类不多,主要是虚无。

但虚无对机体格斗,其实比人类狂热很多。

对于人类来说,那或许不过是一场闲极无聊时候的消遣;但对虚无来讲,这是能获得人类认可与尊重的唯一的荣耀之路。

哪怕自己不可以,但同为虚无的家伙可以,那已经足够说明这项运动的伟大了。

然而对于大多数在大部分时间为一点易耗损零件以及一些能源奔波劳累的虚无来讲,一场季后赛门票昂贵到难以想象。

但是还好,反正外场有免费的三维立体投影的影像可供观看,只是那些零件铁屑四飞的场面缺乏了实感,但虚无们也有自得其乐的看法,觉得其实这样看得更为清晰。

对于大多数热衷于此的虚无来说,这是人生中唯一且仅有的所谓爱好与娱乐的东西。

他们或许是矿工,或许是苦力,或许是光农,连波利以及伯维尔那样的商贩都没有——因为到那个层次的虚无,大都能弄到一场内场票,感受绝对比三维投影影像更具实感的内场搏斗。他们是一辈子都被人类践踏在足底的人,连安全与自由都需要碰运气才能得到,那唯一能让他们忘却残酷现实与悲惨命运的,也就是机体格斗而已。

他们不能为机体格斗奉献任何的收益,向来感受被格斗场管理委员会所忽视,每年能看见格斗赛的机会也只有季后赛格斗场委员会为了赛事热度启动外场投影的时候。

就连这种时候,格斗场管理委员会服务的也只是外来壳阳城的游客而已,所以虚无在外场投影附近的活动其实受到严厉控制与限制,可他们总能想到办法来围观。

但他们对机体格斗,爱得却比大多数人类爱好者真挚与狂热。

兰吉斯的呐喊声惊动的,大多数是这样的虚无。

对于这样的虚无来说,他们崇敬与享受的大多不是机体格斗本身,而是通过机体格斗获得的荣耀与光彩。

的确,他们就是被真正的人类机体格斗爱好者所唾弃的所谓毫无忠诚的脑残冠军粉,可是冠军对他们来说意味着虚无摆脱命运枷锁的可能。

谁又能,谁又有权唾弃这样的他们呢?

对于这样的虚无来说,这种耻辱性的败场,让他们格外难以接受。他们是来分享荣誉的,不是来承受耻辱的,他们生活中的屈辱与压抑已经足够多了。

这样的愤怒中,他们并不会围攻角斗士们,特别是诺丁亚尔,那他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他们的愤怒只针对一条:为什么不让诺丁亚尔出场?

这样的怒火指向谁?指向的只能是格斗团的老板。

如果这是一只拥有人类老板的格斗团,这些被压迫与压抑惯了的虚无未必敢有如此出格的行动,但不巧毕博并不是人类,而与他们同样是虚无。

虚无对虚无的情感并不会发生在这些虚无对毕博身上,因为毕博如今的地位与权势,早已让虚无们选择性无视了他虚无的身份——他不代表虚无,因为虚无们最疯狂的梦想中可能梦想自己成为诺丁亚尔,却不会梦见自己成为他。

但是,针对他的恶意,却其实又选择性的记起了他的虚无身份。

有些事情,针对人类做的话,可能为所有在场虚无带来灭顶之灾,但是对毕博这样的虚无来说,人类并不会那么在意。

从格斗场周围的小巷与角落,以及所有能看见下沉广场的三维立体投影的位置冒出来的虚无多到难以想象,他们围住了悬浮车,并且,掀翻了悬浮车,然后围绕着翻到的车身鼓噪。

兰吉斯得意的笑了,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淋漓,然而紧接着他的目光凝结了。

车里并不只有毕博一台探索者机体,还有另一台镶嵌着时尚装饰的明显女性的探索者机体。

那台探索者机体狼狈扶额的方式,让他觉得无比眼熟。

那,似乎是娜塔尼亚。

……

兰吉斯并没有看错,那就是娜塔尼亚,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和毕博搅在一起,身为一个人类,成为一名虚无的禁脔。

娜塔尼亚并不觉得屈辱与耻辱,因为她觉得毕博有足够的魅力让她忽略他虚无的身份。

今天她本来是陪同毕博来享受夺冠欢庆的喜悦的,如果不是为了给娜塔尼亚显摆,其实这样的场面毕博早就已经不在意也不太愿意到现场了。

可是,就是那么倒霉的,钢铁风暴就在这种时候翻车了。

对随之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的毕博在比赛真正结束之前就选择了试图带着娜塔尼亚悄然离场,可是这个意图被兰吉斯识破并破坏了。

倾倒的悬浮车内,恰巧是毕博与娜塔尼亚两个人。

毕博还保存着起码的男士风度,在虚无们无法破坏的悬浮车车舱内,尽力的遮挡着娜塔尼亚。

其实根本不会有危险,只是会给人惊恐而已,但下意识的毕博还是对娜塔尼亚做出了保护的动作与姿态,这让娜塔尼亚格外满意。

然而这些动作与姿态,以及娜塔尼亚的神情,在另一个人类,名为兰吉斯的那位破落户眼中,却代表着另外的含义。

“狗男女。”人群中隐藏着身形的兰吉斯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我们都知道兰吉斯是一个极端的虚无仇视者,通过对虚无的鄙视来实现自己身为人类的优越。

兰吉斯们最鄙视的是谁?并不是穷苦贫苦艰难求存的那些虚无,那些虚无根本不用他们降低身份的去鄙视。

他们最鄙视的,其实是毕博这样居然比大多数人类看起来更富有的虚无。

也不过是个虚无而已,他们这么鄙夷着毕博们,并通过这种鄙夷仿佛获得了远超毕博们的财富与权势,这是他们精神满足的方式。

可是,这样被兰吉斯们一直鄙视的毕博,居然将兰吉斯的梦想揽入了怀中,这让兰吉斯妒火中烧的同时离奇愤怒。

娜塔尼亚那女人,居然,连虚无的包养都能接收,完全无视自己人类的身份。

“烂biao字,臭娼妇。”兰吉斯睚眦欲裂得犹如自己的妻子被侮辱了一般,他内心的确是类似的情绪。

如果不解读一下兰吉斯对于娜塔尼亚的情感,我们似乎很难理解这种情绪。

实质上,兰吉斯对于娜塔尼亚,有一种非常病态的私有物的感情,虽然他从来未曾拥有过娜塔尼亚。

这种感情存在的原因,叫做可能性。

兰吉斯这样的雄性人类,一生可能拥有的交配机会往往少得可怜,但他们也有从碳基身体产生的正常的冲动与生理需求。

自行解决与付出少许的位币去寻找那些提供类似服务的虚无女性,是他们仅有的选择,但他们内心也期待某种类似两情相悦式的释放行为。

娜塔尼亚这样的女性,一般不过是同时享有他们的鄙夷与向往的存在,这种鄙夷与唾弃属于某种类似于人尽可夫为毛我不行的不甘,这种向往也往往因为毫无机会而仅存在于自我解决式的x幻想中。

但娜塔尼亚的生活态度,虽然是完全她自我的选择,却给了兰吉斯这样的雄性人类某种奢望——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也有机会一亲芳泽。

这实质上是一种错觉,兰吉斯并未觉察他除了穷还毫无个人魅力。

娜塔尼亚并没有那么不挑,她反而在不图钱财的情况下非常挑剔,如果有选择的情况下她绝对不可能给兰吉斯任何机会。

像她这样的女人,最不缺少的就是选择。

可这并不妨碍兰吉斯将自己的错觉当做真相,所以他在老友记才会那样的情绪失控摔碎酒杯,因为那是他最接近梦想的一次。

他不在意娜塔尼亚委身于任何人类,因为他清醒的知道娜塔尼亚从未属于过他。但那种源于错觉的可以拥有的可能,让他持续产生着一种拥有着的实感。

类似某种无意识的催眠中他不停的相信着,娜塔尼亚是他的女人,这件事的发生只缺乏一次足够的运气让他睡到娜塔尼亚而已。

娜塔尼亚不停的更换着床伴与金主,在兰吉斯看来反而有某种欣喜——又换了,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她这么随便,意味着我有大把的机会。

我们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爱,可是,兰吉斯心中就是存在着对娜塔尼亚那样强烈的向往。

虽然他自己可能无法承认,在跟朋友与同伴的吹牛中甚至会表现“那种女人,白给我都不要”之类的虚假的清高,可实质上娜塔尼亚让他**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嘴上嫌脏嫌烂,但却将娜塔尼亚当做所有遐想的终极目标看待的兰吉斯,在看见娜塔尼亚与毕博搅在一起的时候,真切的产生了我们所说的那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不奇怪,因为娜塔尼亚的私生活从来没干净过,此时才产生被戴绿帽实在是很搞笑。

可是兰吉斯一面优越着一面其实也深刻的自卑着,他很清楚的直到自己不如很多人类,所以娜塔尼亚被很多他自己觉得不如的人类睡,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兰吉斯所有的骄傲和优越感的凭借就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人类。但这种骄傲和优越此时却被娜塔尼亚的选择狠狠的打脸了。

你不如毕博,我宁愿选择毕博都不愿意选择你。

你连虚无都不如,连虚无都不如,你一无是处。

你就是个垃圾,你就是个废物,你就是活该躺在阴沟里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渣滓。

在兰吉斯的脑海里或者说他此时所用的探索者机体的核心芯片内,一个原本如同女神一样的娜塔尼亚用鄙夷的神情对兰吉斯反复说着这样的话。

这足以令兰吉斯发狂。

那一刻,兰吉斯歇斯底里的恨上了娜塔尼亚,如果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切成碎尸煮熟喂狗。

他更恨的,是夺走他的娜塔尼亚的毕博。

他已经彻底忘记了毕博导致他输掉的这个假期挣来的所有财产了。

女人,特别是娜塔尼亚这样他可望也觉得可及的女人,比金钱位币更让他在意。

这一刻兰吉斯认真的觉得,而不是嘴中吹嘘,娜塔尼亚脱光了躺在床上他都会不屑一顾。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出现,而真的出现的话我们知道他并不会如他此刻以为的那样坚定。

可是兰吉斯这一刻是真的这么认真认为的。

即使毕博是虚无而并非人类,所以格斗场警卫并没有那么及时的制止虚无们的暴行,可他们毕竟还是赶到了,运用武力驱散了人群。

虚无们并不敢抵抗这种驱散,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他们享有的自由是如此脆弱,胆敢真正引发群体性事件的话人类当局根本不会在意法不责众的说法。

他们不是人类,所以也没资格称为众,胆敢如此针对毕博也只是因为毕博是虚无所以当局应该不太会追究而已。

在仍在继续的三维立体投影的格斗赛战局作为背景的格斗场外街道上,悬浮车被再度正了过来,毕博直接载着娜塔尼亚的探索者机体形态在警卫的浮空滑板护卫下驶向了梦境系统。

那依旧激烈的格斗战况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虚无与悬浮车的这场大戏,在游客们看来比场上的格斗精彩多了。

他们左顾右盼的跟参与这次事件的壳阳人类或虚无打听着这到底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并不惜为此付出位币。

然后,他们再滔滔不绝的像是壳阳通一般跟同是游客的其他人吹嘘介绍着,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和渊博。

兰吉斯咬着牙红着他仿生面庞上的仿生眼悄悄的退入了人群中,带着恨意与不甘。

而在这个时候,诺丁亚尔却并不在格斗场内,打完单人赛他就已经离开,这是毕博早就允许过的,所以他对格斗场内和刚刚格斗场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正在格斗场外的某个僻静所在,他正在会见一个人,或者说虚无。

那个虚无有金属碎片如同缝补一样拼凑成的仿生面庞,他的名字,叫做奇酷拉。

第48章 那个让诺丁亚尔甘愿输掉年度冠军的家伙

诺丁亚尔使用的并不是他惯常使用的那具银白色的专用格斗机体。

角斗士的机体基本都不会安装仿生面庞,因为面部表情对他们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机甲涂装对于角斗士来说,永远是等同于史前人类相貌一样的东西。

银白色涂装并非只有诺丁亚尔使用,但现阶段他却是采用这种涂装最著名的角斗士,并因此增加了很多因为模仿他而选择了银白色涂装的人类及虚无机体。

而他那台特制的机体,却永远不会被认错。

因为无论是他惯用的为安装臂盾而加粗的右臂,还是安装在肘尖与肩头的格斗刺的样式,都是其他人驾驭不了的类型。

诺丁亚尔是个少见的左撇子,角斗士中左撇子并不少见,但都力求后天弥补到左右平衡,在诺丁亚尔之前并没有人将这种左右不均衡的格斗方式当做优势来使用。

如果说查索迪亚将蛮不讲理的蛮横攻击做到了极致,那么诺丁亚尔就是将这种左右不平衡的双侧分工做到了极致。

谁都知道诺丁亚尔右侧是他的攻击弱侧,但没几个人能够运用这一点,因为诺丁亚尔惯用的翻身旋转肘击接肩撞的招牌动作就是为你这样的选择的。

而你如果选择往他的左侧躲藏,抱歉诺丁亚尔习惯的格斗场上比较少见的长枪可能会毒龙一样的准确锁死你的某处弱点。

那是钢铁风暴专门为他们的王牌诺丁亚尔所特制的格斗用探索者机体,仅从外型上来讲仿制难度都极大。

然而诺丁亚尔是毫无疑问需要参加本年度钢铁风暴最有一场格斗赛赛后的庆典的,所以即使他不在,他的机体也需要留在那里作为一个图腾。

反正大家认识的也是机体与涂装,所以即使机体中的核心芯片换了虚无,也基本不会有人觉察。

这就是虚无相对于人类的好处,虚无可以自由的更换探索者机体,而人类则不然。

要拷贝备份你碳基身体所有的思维与记忆,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人类用的探索者机体中必须建立密钥鉴定系统才能得以被允许使用。

因为从你备份碳基身体所有的思维与记忆数据的同时,探索者机体启动后就会成为另一个与你有相同思维与记忆的虚无,所以基本在备份之前都需要先设置好密钥转换系统。

所有人类的探索者机体都需要由官方认证之后才被允许使用,除非你存心购买机体来制作自己的虚无奴隶。

只有极少数人类,才会耗费那么多精力为自己准备多具探索者机体,那不仅没什么意义,而且意味着自己多出了很多无意识间制造了另一个与自己思维同调的虚无的风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普林一样那么闲而且那么毫无顾忌的任性。

但对虚无来说,只要更换记忆芯片与思维芯片等等核心芯片组,可以自由的转换于各个机体之间,这也是吉姆尼与响虎的互换身份行为能得以实施的根本原因。

同时,这也是人类不适合

诺丁亚尔显然是与钢铁风暴中的某位格斗练习生互换了机体,所以使用的是对他而言颇为寒酸的一具普通制式格斗用探索者机体,而且还涂装了极为难看的屎黄色。

当然,这样的一具普通制式格斗用探索者机体,都比棘齿之花正式格斗用的机体以及预备赛级别中大部分格斗团的机体好上很多倍——毕竟这是王座赛级别冠军团的格斗练习生。

当然,说比棘齿之花的格斗用机体好上很多倍那是之前。响虎多多少少都为棘齿之花的比赛用格斗机体做了一些改进,从常规的材质性能来讲那些机体依旧垃圾,但在格斗中虽然不显山露水的能看出来性能提升了很多,可实质使用上大概已经不比诺丁亚尔现在使用的那具机体差了。

“怎么是你?”诺丁亚尔见到奇酷拉的第一感觉,是吃惊:“是你让人带了那只存储信笺给我?”

奇酷拉笑着点了点头:“可不就是我,私下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即使机体不对涂装不对,他倒是很笃定来的肯定是诺丁亚尔。

这么说有些夸张了,作为格斗圈知名的掮客,奇酷拉在格斗场还是有些特权的,见到诺丁亚尔的机会并不少。只是诺丁亚尔未必愿意给他机会跟自己私下交谈罢了,毕竟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用到奇酷拉的地方。

“你不是他,你肯定不是他。”诺丁亚尔并不在细节上与他过多纠缠:“你从哪里得来的那些记忆影像碎片?”

奇酷拉笑了笑:“我可以把得来这些影像碎片的来历清清楚楚的全部告诉你,但在之前,有没有机会我们诚恳的,真挚的聊一聊?”

诺丁亚尔冷冷的看了奇酷拉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和你私下交谈吗?我知道你的意图。”

奇酷拉眨了眨眼:“我觉得那是个对你非常有利的想法,只要你同意,所有的交涉由我替你完成。毕竟你的老板当年的第一步,也是这么做的,我想他应该理解你为自己的以后做些打算的心情。”

奇酷拉一直想煽动诺丁亚尔学习毕博当年,以离队为要挟威胁毕博分他部分格斗团的股份,毕竟毕博当年就是这么起家的。

诺丁亚尔不是个喜欢经营的人,那么自然会由帮他实现这一切的奇酷拉代理他的股份,有了这层关系,奇酷拉就算不通过代理收取任何利益,以后掮客的生意也会拥有很多便利。

诺丁亚尔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毕博是简卡罗吗?你以为他给我自由的时候跟我签订的是多少年的长约?你以为长约结束前我获得的是彻底的自由?”

“哟,这可是个了不得的秘闻,公布出去的话毕博大概会受到所有格斗迷的声讨吧?”奇酷拉吹了声口哨:“居然对格斗之王这么苛刻,所以你也不想反抗?”

“我什么也没说。”诺丁亚尔矢口否认:“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我的确没这个心思,毕竟毕博给我自由的时间远远早于我的预期,他给过我选择,是当时选择现在这样的条件,还是更加成功之后获得更为宽松的条款,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看来这一单,我又做赔了。”奇酷拉干脆的不再纠缠,只是摇摇头叹息:“最近运气不好的样子,几单觉得必成的投资,居然一单也没成。”

“我听波利说了,他们家那只小狐狸那里,你也吃瘪了。”诺丁亚尔语气中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他一直不喜欢奇酷拉,因此也不介意看他笑话。

“呵,他其实没有理由会拒绝的,那真是个奇怪的小子。”奇酷拉继续摇头:“所以我最近运气真的不好,有些事情的收网看来得拖一阵转转运再说。”

“好了别扯这些了,那么,你还会告诉我那些记忆影像碎片的来由么?”诺丁亚尔正色问道,眼神中有一些渴求:“你能收获我的感激,我向你许诺一个人情。”

“看看看,我突然觉得我转运了呢。诺丁亚尔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奇酷拉还想调侃两句,但看见诺丁亚尔不再接茬,于是知道他的耐心大概已经消磨殆尽了。

记忆影像碎片是记录着一个极为罕见的流浪童型机体在野外活动的一些场面,那具童型机体,就是曾经的诺丁亚尔。

诺丁亚尔的经历,在虚无中也算奇特,他自己很少宣扬,知道的人不算多,可奇酷拉也有他的渠道知道一些内幕。

这位格斗之王,曾经是一个熊孩子给自己复制的虚无,连显性记忆都不曾删除的那种,用自己偷偷积攒的零花钱定制了一具虚无用童型探索者机体,然后复制了自己。

那显然是个富有人类家庭的孩子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情,那是个相当顽劣的孩子,他自己复制了自己的原因是,他需要另一个自己去完成家里安排的所有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包含并不限于上学做作业和受责罚。

这种情况维持了并不太久,这件事就被发现了,孩子当然是补齐了他所有该受的责罚,而那个家庭对于意外冒出来的自己孩子的复制体虚无诺丁亚尔——当然他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并无好感,甚至是非常厌恶。

他们的做法,是准备将诺丁亚尔卖去矿场。他们当然不少这笔收入,但目的是把这个意外送得远远的,最好出意外损毁在矿坑里,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诺丁亚尔是完整的复制的那孩子的意识,所以在他看来,那同样是自己的父母,他并未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这让他受到极大打击和震撼。

在这个想法被实施之前,诺丁亚尔逃跑了,成为流浪自由虚无中极为罕见的童型虚无。

一个顽劣的人类孩童意识复制出的虚无,基本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可能,然而诺丁亚尔是幸运的,他遇见的第一个流浪自由虚无,是一个极端懦弱无能胆小,却滥好心的家伙。

他们混迹在城邦边缘的一个据点内,靠做一些据点虚无们看来都极为低贱的工作苟活着,那家伙却毫无来由的照顾了诺丁亚尔接近十年。

也正是因为那家伙的懦弱,为了维护那个胆怯的家伙。诺丁亚尔才在那个野外虚无据点积累了丰富的打斗经验。

再后来,因为那家伙的谨小慎微,责怪诺丁亚尔替他的出头,诺丁亚尔一时激愤的离开了,然后被捕奴团抓获,被卖到了壳阳。

在壳阳混出头之后,他一直希望找到那家伙,能换他来罩着他,可是却再也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那家伙的消息。

他唯一能保留的,就是那家伙给他的名字,诺丁亚尔。

他之所以如此不靠谱的在年度最后一场比赛还没打完的时候托大的离开,是因为有人托格斗场内的人类工作人员带给了他一段影像。

那是他还是童型机体状态的影像,从影像的角度来看,是他自己。

这个理由,都足够诺丁亚尔放弃一个年度冠军,更何况只是缺席一场庆典而已。

他毫不犹豫的强硬的向毕博申请离开处理私务,对于他这样的王牌在这样并不重要的比赛中,毕博还是给了他些面子的。

毕博知道他当年的事情,所以也知道这种强硬背后的含义。

“我需要告诉你一个噩耗,你寻找了很多年的那家伙,已经不在了。”奇酷拉做出一个悲哀的表情。

这并不出乎诺丁亚尔的预料,这么多年他其实什么样的心理准备都做过了,可在这种时候,却还是忍不住黯然。

“怎么回事?”他问道,他至少想知道那家伙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这事对奇酷拉也是一个偶然,他偶尔听人当笑话说起壳阳最近的底层逃奴中有人宣称认识诺丁亚尔,说是还出示了一段什么影像。

奇酷拉是少数知道诺丁亚尔真实故事的人,诺丁亚尔当年寻找那家伙也拜托到他这里过,毕竟他人脉广消息灵,奇酷拉毫不犹豫的找过去买下了那个底层逃奴。

那并不是那家伙,而是那家伙在矿坑的一个同伴。那家伙在诺丁亚尔出走后紧跟着出来找寻诺丁亚尔。

他的确是很无能的,可能离开据点之后被抓的时间比诺丁亚尔还早,而碰巧的是他也被卖到了壳阳,不过是被卖去了矿坑。

就算是矿坑的奴隶矿工,有时候也是会有一点点娱乐的,壳阳的特色,就是给他们放陈年的格斗影像。

前不久,刚好放到了诺丁亚尔崭露头角的那些场。

就凭借一些细节的动作,那家伙一眼就认出了现在的这个格斗场之王是他当年收养并想寻找到的那个孩子,更何况诺丁亚尔还在用他给取的名字。

那个逆来顺受的家伙并没有想通过这个获得什么,他连在矿坑里的日子都甘之若饴,唯一牵挂的是诺丁亚尔到底怎样了。

看到诺丁亚尔似乎成了个很厉害的角斗士,那家伙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与高兴,跟同伴分享了这件事。

作为证据,他展示了一些自己当年因为觉得可爱而录制的诺丁亚尔小时候的影像。

没有人在意他的话,也没有人觉得跟某个角斗士有些关系有什么了不起——毕竟矿坑里面与世隔绝的久,很多人还活在查索迪亚的年代,并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诺丁亚尔有多厉害。

那家伙却不自觉,因为觉得开心啊,喋喋不休的跟每个人谈起。

矿坑里总归是有补充新人的,于是也就有了诺丁亚尔崛起后才被送入矿坑的新奴隶。

有人相信了他的故事,然后从矿坑逃了出来,想来找诺丁亚尔卖这个消息,不过在他寻找与诺丁亚尔接触的机会的时候被抓了。

这是奇酷拉买来的家伙告诉奇酷拉的话,然而奇酷拉却不是那种简单的卖个消息就满足的人,他于是直接去了那家伙所在的矿坑。

然后矿坑的人告诉奇酷拉,那家伙在最近的一场矿难中,被毁掉了核心芯片组,已经当废件被熔炼了。

第49章 ?诺丁亚尔的悲伤

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奇酷拉人品卑劣,但很多人却欠着奇酷拉的人情,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最大奴隶的帮他的忙。

那就是因为奇酷拉做事的方式。

他原本直接把消息告诉诺丁亚尔就好,以诺丁亚尔的个性,也会承他这个人情。

但这对于奇酷拉而言,却显然没有将这个消息实现价值最大化。

他原本是准备直接帮诺丁亚尔找到那个家伙,并买下来给他送过去——这才是奇酷拉送人情的方式,有这样的人情,只要诺丁亚尔能做到的,大概奇酷拉提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了。

但那家伙既然不在了,这次的打算算是落空了。

可奇酷拉直觉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他进行了一番调查。

事情并不难调查,因为矿坑里处处是监控,真相之所以被掩盖,是因为虚无矿工奴隶的管理者们根本懒得在意这些事。

那家伙的确是死了,然而那却并不是一场普通的矿难。

矿坑内的环境的确恶劣,但为自己的财产安全,也即那些虚无奴隶考虑,其实安全还是有最低限度的保障的。

那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矿难。

在获知并确信那家伙与诺丁亚尔之间的关系后,那帮知道诺丁亚尔的新来的家伙起了些别的心思。

有些人总认为,人越处于贫乏、愚昧和缺乏的状态,往往会呈现更多的善良与善意,那其实不过是对财富以及文明原罪观点的引申联想。

困境或者穷苦状态的人,所呈现的善良往往更为可贵;可越在那样的地方,善良其实并不会比衣食丰足的状态下更普遍,反而更稀少。

只是那种状态下呈现的微小善良,往往被成倍扩大了,就好像黑夜中的灯火一般看似耀眼的明亮。

而这样的明亮,如果在白天却会被人无视。所以就有人得出黑夜里闪着光的人更多的结论。

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其实是有其道理的。

在矿坑那样的地方的虚无之间,的确会有很多温暖,可也并不乏一些因为微小利益发生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残酷与残忍。

那家伙身上发生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虽然诺丁亚尔其实仍旧算是一个没有获得完整自由的角斗士奴隶而已,而且并不是所有的角斗士奴隶最终都有机会成为毕博那样的虚无。

这么多年的角斗士冠军,毕博只有一个,大多数人最多如查索迪亚甚至是波利伯维尔他们那样,有一份赖以谋生的资本而已。

但在矿坑的奴隶那个阶层的虚无们看来,诺丁亚尔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在他们想象中应该拥有海一样的财富。

他们于是有了一个计划,想挟裹着那家伙一起逃走,然后一起去找诺丁亚尔,在他们想来凭借那家伙与诺丁亚尔的关系,他们也能改变命运获得一份好前程,譬如说也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角斗士啊什么的。

然而那家伙却拒绝了,前面早说了这是个滥好心且懦弱胆怯的家伙,他拒绝的原因有两点。

他并不愿意打扰诺丁亚尔,当年他跟着跑出来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诺丁亚尔,觉得诺丁亚尔那种冲动暴躁的性格如果没有他的约束怕出事。

他那样的家伙,当然以为自己这样的生存状态才是最明智且安全的。

然而现在诺丁亚尔离开他也活得很好,甚至比他好很多倍,那他自然也安心了,也并不想借与诺丁亚尔的关系获得什么好处,觉得远远的看着了解一些诺丁亚尔的风光就很满足了。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其实并不是,没有人不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处境,即使像他这样容易满足的家伙,也未必不想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

只是,在他心里有更珍贵的东西。譬如,与诺丁亚尔这样的大人物的过往有某种勘称亲密的关系,这是让他这样自认为生命只能在卑微与低贱中进行的家伙,睡眠中都能笑醒的好事。

这对他是无比珍贵的记忆,他不忍去破坏。

不忍去破坏的意思是,这个家伙即使自己一直滥好心,却对人性的感恩与回报并不存在任何的信任与期盼,特别是那些大人物身上的这种特质。

他认为自己如果找过去,获得的一定是轻视轻蔑和应付式随意的打发,那反而损坏了诺丁亚尔心中关于他的一些好记忆,以及他记忆中与诺丁亚尔其实很亲密的错觉。

所以他宁愿很满足的维持现在的生活,心中窃喜于自己照顾过的孩子变成了大人物,然后为此自豪,他觉得这样就足够好了。

这是那家伙自己都未必明白的完整心理动态,他知道的只是,自己很害怕去见到变成大人物的诺丁亚尔,自己知道他很好就很满足了,自己不想去找他拿什么好处。

这只是他不愿意去找诺丁亚尔的第一个原因。

而如果只是这样,被人挟裹的话,他未必不会半推半就的跟随着这帮人去见诺丁亚尔。

因为他本来一直都没什么主见,也因此缺乏坚定,心底最深处未必也不存在着一些对诺丁亚尔会很好的对待他的奢望。

但另一个原因,使他坚定的拒绝这种打算。

这帮人计划的是逃走,他害怕做这样会招致严厉处罚的事情,这样他异常坚决的拒绝了这种打算。

我们可能很难理解这帮生活在命运的最底层的虚无们对名为希望之为物的渴求,那家伙并不明白,当这种改变命运的可能性揭示出来,这个机会,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机会了。

虽然他已经觉察到不对,从此闭口再不提他与诺丁亚尔之间的关系,但是之前的喋喋不休已经让会因此动心思的人产生了某种想法。

接下来被某种喋喋不休的劝说骚扰的人反而成了他,但那家伙的反对是如此坚决,以至于那般原本看见希望的家伙再次感受到了绝望。

有些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那帮怀着异样心思的虚无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强行挟持着那家伙一起逃走。

那家伙吓坏了,他不知道这帮人要对自己做什么,也害怕被误会为想要逃走,一路上拼了命的挣扎,却也因此让他逃脱了。

他一路朝回飞奔,只想赶紧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但他并不知道他的动作对那群准备逃走的虚无意味着什么。

他想跑回去告密?这个误会让那群虚无怒火中烧,一路上因为他的不配合而各种提心吊胆、他明明掌握着可以过好日子的机会却不肯与他们共享的各种怨气爆发了。

他们追上了那家伙,用矿道里随处可见的乱石硬生生砸烂了他的核心芯片组。

这一切,都是在矿道之中发生的,那时候他们仍旧没有逃出矿区。然后冲动与暴虐平复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害怕诺丁亚尔事后追究,他们决定制造一场矿难掩盖这个事实。

矿主为自己的虚无奴隶财产考虑,不会太忽略矿道的安全,因为虚无奴隶也是需要花位币去购买的,但却也不会为了些可以再买的虚无奴隶花费太多钱去做太可靠的安全保障。

而这帮会知道诺丁亚尔的家伙,进矿坑的时间都不是太长,对于这些安全措施的可靠性缺乏清晰的认知,刻意制造的矿难玩儿过了界。

一行七个虚无,在这场超出意料规模的矿难中同样栽进去了六个,算是给那家伙殉葬了,只有最后一个幸免于难,并且借助矿难之后的混乱成功的逃了出去。

壳阳的矿场,虽然在壳阳的辖区范围内,但离壳阳城邦的主体建筑却仍旧是有相对较远的距离的,逃出去的虚无是在试图接近壳阳城邦的时候被捕奴团抓获的,再后来就是奇酷拉买了他。

“其实陷落在那场矿难中的其余虚无,只有两个是核心芯片组也受损了彻底死亡的,还有四个机体受损但芯片组还完整,我也是从他们嘴里知道真相的,我一并把他们买了下来。”

奇酷拉挑了挑他缝补怪一样的金属碎片脸上的眉毛说:“我想我做的这些,值得上用那段影像把你叫来这里并不惹你厌憎。”

诺丁亚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决定怎么处置他们?”

交给自己处置吗?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诺丁亚尔有些茫然。

“绝对会是让你觉得满意的处置,只是你可能不会想知道。”奇酷拉似笑非笑。

“你打算处死他们?”诺丁亚尔忍不住问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严厉的处罚了。

“这世上有很多惩罚,对于虚无来说比死更可怕。更何况,虽然他们犯下的罪过足够被处死了,而且又不是绝对禁止被处死的人类大人,可我们还是要领会给我们虚无的生命也提供保护的宪卫局大人们的精神,不要动不动就提死啊活啊什么的啊。”

奇酷拉继续似笑非笑:“相信我,处理这种事我比你专业,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好了准备想知道他们的下场,再来问我,我向你保证绝对是让你能解气的做法。”

诺丁亚尔相信了,奇酷拉说的对,他处理这种事情的确会比自己专业一百倍,而那种方式肯定不是自己能想到的,诺丁亚尔决定如他所言不再打听。

“我欠你一个人情,一个大人情。”诺丁亚尔看向奇酷拉的双眼,认真的说道。

“那就先欠着吧,我本来以为这个人情很快也可以用在让我帮你把控钢铁风暴你所占的股权运作上呢,但现在你仍旧不会改变主意跟毕博撕破脸对吗?”奇酷拉毫不在意的答道。

诺丁亚尔点了点头,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本去跟毕博争取所谓的权益。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奇酷拉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我一定会想到回报你的方式的。”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屎黄色涂装机体的诺丁亚尔在后面扬声叫道。

“没准儿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已经回报过我了呢!”奇酷拉同样扬声回应道,并转身用手指捻出一个形容极微小的手势:“虽然只是一点点。”

“相信我,你不用在这方面费什么脑子了,我想要的回报我会主动向你提出,到时候你依旧有选择继续欠着人情而不同意的权利,我从来不强求人。”他转身面对诺丁亚尔,极其正式的微微弓腰答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叫出来诺丁亚尔,又这么巧的导致了钢铁风暴在庆祝日被成功翻车添堵,这件事如果事后有人说这只是个巧合,奇酷拉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奇酷拉相信诺丁亚尔也必定会知道的,他已经付出了一点小小的定金,为这个人情。

随着奇酷拉的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诺丁亚尔陷入一种巨大的茫然当中。

难过吗?他以为不会的,因为他早想过那家伙可能不在了,而且这种死法,的确是适合那家伙的死法啊,窝囊又憋屈,而且毫无意义。

可诺丁亚尔从来没想到过的是,那家伙最终的死因,居然是因为跟自己的关系。

不难过吗?他心里头陷入一阵一阵的悲凉与悲怆,情绪犹如裹入了一团说不出的迷雾当中,没有清晰淋漓的心痛与难受,只是有犹如被塞紧密封的罐中不得伸展的压抑。

在得知那家伙的消息之前,他也并没有多想再见到那家伙,也不过只是好像一个心愿一样,想找到那家伙,想告诉他你看我没有按你说的方式活成你那副摸样,不也挺好。

然后,看他惶恐又忍不住欣喜还带点不好意思的笑,有些讨好的看着自己说是啊是啊你真厉害,再然后给他安排个他所希望的悠闲又没有太多太大责任的活儿,不费事儿的养着他到时间的尽头。

也并没有想让他成为自己生命中多重要的角色,就只是想如此而已,给他个不受欺负不受气舒舒服服的生活,告诉他虚无还可以这样活着而已,怎么就没机会了呢?

诺丁亚尔一直清醒的知道那家伙很可能死掉了,但总觉得他活着也不奇怪,毕竟他那么怂,怂人总是命长一点。

但直到他确切的收到那家伙的死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想再看见那个家伙,想让那个家伙过一点好日子,想让那个一直卑微而奋力的活着的他感受一些不卑微奋力的生存可能。

可是,怎么就没有机会了呢?

就那么茫然着,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的,等诺丁亚尔略微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到了棘齿之花驻地的门口。

第50章 比悲伤更重要的事

然而在下一秒,诺丁亚尔的悲伤荡然无存,因为他被气笑了。

“你是来偷窥我们的战术秘密的么?”

这是闻讯赶来的波利的第一句话,诺丁亚尔就是因为这句话气极而笑的。

一具格斗用探索者机体在棘齿之花的驻地门口发呆,这种情况当然会被汇报上去。

踢馆这种行为虽然在机体格斗时代并没有多盛行,众人还是听说过这种史前的颇具浪漫色彩的传说的,而且不少人效仿。

只是在机体格斗时代,从未有人成功过。

这并不妨碍某些自认为很厉害的流浪自由虚无试图这种方式加入格斗团然而他们的厉害,最多的也只是吉姆尼程度的厉害而已。

专业,是一个永远都跳不开的话题。

当你凭借业余者的视野,觉得这我也能做到,那对我来说太轻松了的时候,你其实忽略了对方是在高对抗情况下做出的这类动作。

以足球动作的马赛回旋来说,踢野球的选手感觉自己经常在有防守的情况下做出马赛回旋这样的动作而轻巧的过人,然后就觉得自己在看职业联赛的时候有充分鄙视场上球员的资格。

如果真的有机会易地而处的话,你会知道你有多菜。

因为你做出那种动作时候面对的对手防守压力与身体对抗程度,跟你鄙视的那个人在相应情况下面对的,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一种事情如果被作为一项专业去研究的时候,其中凑热闹行的外行旁观者的观点,往往就开始变得可笑。

因为数据和分析,乃至对于规律性的捕捉,会让我们肉眼所见的所谓真实与常识暴露最不堪的面目——那是完全而彻底的误解。

我们经常看到对于国足的鄙夷,看到“反正都是输,不如这个教练让我去当,我不要钱”的说法,但其实输一个球,或者输两三个球,跟输十个以上的球还是有差别的。

并不是有十一个具备足够职业水准与水平的球员放到场上,就自然会产生合力,十一个梅西放到场上与国足对踢的话,可能被打出耻辱性比分。

因为对于梅西并不适应的位置,他不可能踢出高水准,最特别的位置比如说:门将与后卫。

习惯把自己的以为当做真实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这种现象,他们习惯把一切归结为精神的力量,说我看不见你拼你抢你搏命,所以你们都没有尽力。

可是足球场上防守扑得过猛只会有一种现象发生——你会很轻易的被对方过掉或者产生严重犯规。

任何对抗性竞赛都是一场抑制与反抑制的游戏。

当他们嘲讽后场只会大脚长传冲吊不通过中场的时候,他们并看不到所谓的中场人员的接球线路或者个人位置,都陷入对方的重重包围,自己的攻防核心已经被对方战术性抑制。

后卫尝试传球给中场的结果,很可能是被对方断球之后直接打反击,更保险安全的传球就只剩成功率极低的大脚长传,虽然进攻大概率无效,但自己有时间组织防守。

因为不懂,所以轻易的轻视,所以误以为自己很厉害,所以盲目的拥有信心以为纯属外行人的自己在这个已经形成专业的领域轻易出人头地。

落魄的棘齿之花,成为很多这样的选手纡尊降贵选择的切入点,所以没少打发这样冒出来的虚无——自信可以成为下一个查索迪亚而成为棘齿之花的救世主的这类虚无并不在少数。

这样出现在棘齿之花驻地外的诺丁亚尔,就被误以为这样的来客。

吉姆尼原来是被安排来专门为这类来客展示专业是如何碾压业余的头号人选,并因此在这类野生的棘齿之花拥趸中拥有不小的名气。

他们其实用拥有一个真正的高手的,只是他们不派他上场——失败的幻想与尝试者当然不肯接受自己的菜,于是高抬吉姆尼的水准来安慰自己,并对棘齿之花的衰落产生种种阴谋论的猜测。

天知道,那会儿吉姆尼的确是棘齿之花以角斗士身份注册的选手中最菜的一个,他只是展示了经历过专业训练的选手如何碾压业余而已。

而现阶段,棘齿之花派出来迎接挑战的,当然不再是已经击败了响虎而崛起成为棘齿之花出场五小强之一的吉姆尼,而是接替吉姆尼成为最菜的另一位角斗士练习生。

那位同学冒冒失失的出来,站到了诺丁亚尔的对面,拉开架势很不耐烦的对屎黄色涂装机体的诺丁亚尔冷冷的扔出一句:“来吧!”

十足的高手架势,完全没有丝毫的征兆显示他是当下身后这座驻地中最菜选手的事实。

“啊?”正在怔忪自己怎么不自觉跑来棘齿之花驻地的诺丁亚尔一愣,你这是要跟我单体格斗?

作为这几十年格斗场的头牌,钢铁风暴的驻地里也没少来某些心比天高的选手挑战,梦想着一举替代诺丁亚尔。

然而,这样的事情就从来没传到过诺丁亚尔的耳中,早就被练习生们轻易的打发了,甚至没资格在诺丁亚尔面前被谈起过,所以诺丁亚尔哪儿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是太明白,虽然心情不是太好导致状态大概也不是最佳,虽然不在自己的格斗机体内,但作为当今格斗场单体格斗的第一人,诺丁亚尔的骄傲不允许他回避这样的挑战。

他压根儿没有考虑到别人是没有认出他来这一个基本的可能,反而以为棘齿之花秘密培养了什么高手,这会儿要拿他来试水。

于是,迷迷糊糊的他迎了上去,只是很轻易的一招,就撂倒了那位最菜的高手同学。

这也太菜了吧?诺丁亚尔正不明所以呢,被惊动的波利与伯维尔就迎了出来——难道这类业余选手中真的出现了什么真正的高手?他们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屎黄色的诺丁亚尔当然认识波利和伯维尔的特有涂装,他仍旧保持着一把按倒那位最菜高手的姿势,一脸懵逼的问波利和伯维尔:“你们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话一出口,波利就通过嗓音听出了这是诺丁亚尔换装前来,他们大概率是误会了,还真以为业余选手中会出一招撂倒职业选手的奇才。

失望的波利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气笑了诺丁亚尔。

他是谁?他是继查索迪亚之后格斗场的统治者,不败纪录的保持着,与此毗邻的那座格斗场上当之无愧的王,他用得着来偷窥一个还在预备赛挣扎的格斗团的战术秘密?

他真的用得着。

这是查索迪亚在观看了棘齿之花种种攻防演习之后的真切感受,他到底还是看了,因为伯维尔的邀请。

伯维尔没波利那么小家子气,因为他知道他们这套战术有机会到达诺丁亚尔面前的时候,肯定早就被人研究透了,没什么秘密可保存的。

他们当下并没有与诺丁亚尔交手的机会,到能和诺丁亚尔交手的时候,必定已经在人前展示了无数回了。

诺丁亚尔却倏然心惊,因为只有他这种阶段的选手,才能感受这种打法的恐怖之处

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且并不是他终结查索迪亚,查索迪亚终结谁谁谁,谁谁谁之前的谁谁谁终结毕博那样。

这是整个个人英雄主义年代的结束,诺丁亚尔能够预测,在棘齿之花重新崛起之后,是所有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的结束。

再不会有他,有查索迪亚,有毕博那样的个人角斗士明星,那种凭借一人之力挽救战局的表现再不会出现。

机体格斗将会进入一个强调整体的年代,他难以想象这种迹象居然是从那种他看来满是破绽的重盾战法延伸而出的。

他深切的感受到一种无力感,就好像骑士与风车的作战,他就是那个可笑的堂吉诃德。

棘齿之花的这些战术并不完美,但他敏锐的感受到了那种迹象,个人,将不再被重视,所有人都将成为一个庞大机械中的零件,强调的是战术纪律,强调的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们这种所谓的高手,唯一的舞台可能会剩下个人战这个王座赛2分的战局,任何超过1的规模,个人所有的发挥将被极大的抑制。

“怎么样?觉得有什么问题么?”伯维尔还在真诚谦逊的询问诺丁亚尔的意见,他不到诺丁亚尔和查索迪亚的程度,真的还不曾觉察到这种变化的意义。

伯维尔还单纯的认为,这只是能改善他们没有太突出个体战力劣势的一种被迫发生的转变而已。

“这个,是谁的想法?”虽然这么问,诺丁亚尔的目光却直奔那个被查索迪亚送回来的小子,据说叫做巷狐的那个。

果然,查索迪亚是觉察到他这样的才能了吗?这的确是终结他们的恐怖家伙啊,以后任何格斗团的强大,都很难依靠某一个天才的诞生了,诺丁亚尔短暂的忘却了悲伤,在另一种沉重中想到。

“小狐狸的主义,伯维尔帮忙做的完善来着。”波利毫不隐瞒的得瑟着推荐道,这会儿他倒是不保密了。

“我期待着与你的那一战。”诺丁亚尔直视着响虎,认真的说道。他决定自己一定不会像查索迪亚那样变相的回避,绝对会完成王座交迭之战,不给这个超越所有人的天才任何的遗憾。

响虎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这具响虎的机体内待着的并不是响虎,而是吉姆尼的意识与核心芯片组,他被教导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笑。

“没机会咯你。”接话解围的是知情的波利,他的意思是响虎已经不再上场了,开始担任战术指导的角色。

诺丁亚尔却一愣,做了另外的理解:“也对,能想出这样战术体系的天才,的确不用与我在个人战上一争长短,那根本不是他优势的所在。那么我在团队赛中等候你的时代的到来。”

“你还是没机会。”波利裂开这他钢铁面颊的嘴笑,这儿表情却是不用仿生面庞的格斗用机体都能做出来的:“这小子已经被揍翻了,以后只担任战术指导的指责,不下场咯。”

“啊?”这却是诺丁亚尔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但却似乎在情理之中,这是个用脑的家伙,根本没有必要跟他在格斗技上一争长短。

只是,难道格斗场之王的更迭,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仪式性的一战了吗?他当年如果知道错过跟查索迪亚的那一战,就意味着永久性的错过了这种仪式再发生的可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避那一战吧?

“对了,你今天怎么跑来了?不是你们之后还有庆祝吗?”对格斗场内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波利问道。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类似的庆典他也参加过很多回好么?只是那时候的冠军还是他们。

“那家伙,不在了。”诺丁亚尔答非所问,只是闷闷的答道。

“哪个家伙?等等,难不成你说的是……”波利和伯维尔一起吃惊的瞪大了眼部探测仪,做出类似动作的还有一直站在旁边的简卡罗。

他们当然都知道诺丁亚尔说的是谁,因为诺丁亚尔还是个菜鸟新丁的时候,因为被查索迪亚重视,也拜托过查索迪亚帮他找一找那家伙,查索迪亚那种人,当然是让整个棘齿之花都知道了诺丁亚尔的故事。

在场边的众人里,唯一状况外的只有装扮成响虎的吉姆尼而已,他只是直觉的感受到气氛瞬间似乎沉重起来,所以也果断的沉默着尽量减少存在感。

波利想问怎么回事,但想了想又觉得怎么回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诺丁亚尔的心情,所以他只是重重的拍了拍诺丁亚尔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莫名其妙的就跑到你们这里来了。”诺丁亚尔在勉强让自己的声音轻松:“大概是因为这个圈子里,我觉得唯一能给我安慰的,就是查索迪亚留下的你们吧?”

“那就在这儿待着,直到平复心情为止。”简卡罗答道。

既然诺丁亚尔谈到查索迪亚,无论怎样他都决定接下来。

第51章 要做车轮下那只英勇的螳螂

为什么会在查索迪亚留下的地方觉得安慰?诺丁亚尔也问过自己。

他并没有太清晰而确切的答案,甚至他都无法肯定真如自己所说的,自己是因为觉得能得到安慰而到达的棘齿之花的驻地。

只是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似乎总得给出一个理由,那么给一个对方觉得最觉得欣喜与开心的理由出来,似乎是应有的礼貌。

为什么会来棘齿之花的驻地?诺丁亚尔推测着可能无外乎两种原因,一种是因为过去。

查索迪亚,曾经是他想成为的人,虽然现在站在相同的高度,但他仍旧羡慕查索迪亚的肆意与随意,那是他的性格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仿佛只有那个人,生来就应该是那样,并成为那样。

查索迪亚的毫无牵挂,以及对任何事物的毫不在意,在他看来是摆脱自己压抑又灰暗情绪的最佳解药吧?所以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里,想用查索迪亚的生存态度来帮助自己走出来。

这是关于过去的,诺丁亚尔猜测的原因。

而另一种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未来。

诺丁亚尔并不想神棍的去说冥冥之中有天意提醒他响虎在这里捣鼓出了一种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战法,所以上天指引他来到了这里,那样未免太宿命。

但实际上,因为听闻查索迪亚对响虎的看重的原因,他的确是把响虎视作自己未来的劲敌,虽然响虎之前并未呈现出任何能够威胁到他的地方,但他就是这么认定的。

大抵是潜意识也觉得自己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不好不对,所以指引着他来到棘齿之花的驻地,让他看一看响虎,感受一下威胁,刺激一下他的好胜心,好让他解脱吧?

这是诺丁亚尔猜测的,关于未来的原因。

真相到底是怎样?或许两者都有,或许两者都不是,而只是一个碰巧出现的随机事件,诺丁亚尔真的不知道。

人类本来总是最难明白的,就是自己。你以为的你感觉的你表现的你想成为的,总不是同一个自己。

即使以虚无的方式存在着,他们也完整的承袭了人类的一切好与坏,优势与弊病的存在,除掉那一无用处却象征着地位的碳基身体。

诺丁亚尔兀自坐在练习场边胡思乱想着,场上的练习却仍旧在继续,棘齿之花并非只让下一年度的上场五人组在练习,似乎已经开始了对精英赛的准备。

专攻三人赛和另一个备用五人组同时也在练习与熟悉这种完全不再强调个人作用的战法。备用五人组实质上是在为十人赛做准备。

机体格斗领域早有定论,五人是最适合发挥机体最大战力的配合单位,所以十人战与二十人战,不过是多个五人组配合着与对方作战,这是定式。

之所以精英赛是十人赛而王座赛是二十人赛,是因为规则的制定者认为王座赛队伍应该有更强的后备力量与团队实力。

诺丁亚尔并不觉得棘齿之花狂妄,在他看来,最多两年,不顺利的话是三年,他在王座赛的赛场上遇见棘齿之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其实也未尝不盼望那样的情况出现,毕竟对于棘齿之花他是有特殊的情愫的。

那家伙,毕竟已经不在了,而自己的人生仍旧要继续呢,诺丁亚尔努力的劝慰着自己。

要追上时代的尾巴吗?他竭尽全力的集中注意力去关注棘齿之花的打法,却仍旧无法集中精神。

他并不想完全甩锅给那家伙的死,因为像他这样的虚无,或多或少都会有少许查索迪亚那样的特质,说得好听叫做取舍,说得难听点叫做冷血。

在关乎自己在格斗场上的骄傲资本的事情上,他们大抵会心无挂碍,把任何情绪都抛之于脑外,不如此他们也到达不了现在的地位。

他之所以无法彻底集中精神,与其说是做不到,不如说是因为潜意识知道没必要。

有他在的团队,不可能实现这种整体战术,他也不可能为整体战术彻底牺牲他个人的特色。

不是说他自私,不肯为团队做出牺牲,为了胜利的话他其实没什么不可以改变的,

只是如果严格执行战术纪律和战术要求,把自己转化为一颗团队的螺丝钉,那并不是他能为团队做出最大贡献的方式。

用另一种说法就是,如果用这样的战法,他诺丁亚尔并不能做到比任何一个钢铁风暴里的格斗练习生更好,这样他也就失去了他的价值。

如果带着他要实行的话,这种战术必将变成其余所有人完全牺牲个人特色来配合他,那这样也就跟现在钢铁风暴实行的战术差异不大了。

他们打不过这种完全机械、看起来呆板却实质上无比精密的整体战术,这种战术会让任何随机性的个人发挥丧失其光彩,一定程度上扼杀格斗的创造性。

让团队真正变成一组精密的机械,这似乎是这种战术的精髓,也因此更能发挥探索者机体钢铁本质的特质。

诺丁亚尔并不认为这将是机体格斗最终的方向,从机体格斗出现开始他们就一直强调个人,到查索迪亚的时候应该是走到了顶点,再到他就有点盛极而衰的意思了。

战术在走向另一个极端,完全忽略个人而强调整体,这种整体的压迫性是他们这些随意散漫并不严密的战术体系下成长起来的个体所无力应付的。

那么个人作用与个人闪光式的发挥将会失去必要性么?并不是,当所有的格斗团都意识到这种整体战术的可怕,都学习采取并完美实施了这种整体性高压迫的方式之后,比赛将成为谁在执行战术的过程中更少犯错的比拼。

那个时候,个人的作用会再次逐渐呈现,但并不是他们这种个人发挥,而是习惯能在整体高压迫的压力下的个人发挥,是个人带动整体的提升,个人发挥将会成为整体机械式战术的点睛之笔。

但那需要几代人经历严格的整体战术洗礼,是深刻理解体系之后在体系基础上的发挥,是天才的完成体系要求之后附加的发挥,是整体体系的盛极而衰。

他应该是没份儿参与了,就好像他此时无法阻挡机体格斗历史性的发展,虽然此刻这种整体性的战术仍旧没有彻底完善。

他能做的,大抵就是带领钢铁风暴尽量延缓这种趋势的到来吧?他可自认为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那么,还能风光多少年呢?还能拖机体格斗发展的后腿多久?他看了一眼场边一言不发的响虎,这家伙似乎变了,之前似乎是个随意且有些随和,骨子里认真较真但其实散漫的家伙呢。

现在却好像越来越没有人味儿了,像一部彻头彻尾的机器,看来丢掉首发位置对他影响真的很大。

对于能拖机体格斗发展的后腿,诺丁亚尔感觉到十分荣幸,因为他觉得在这种时代交迭的重要时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的身上,灵魂附体着毕博、查索迪亚以及之前所有格斗场上最光彩鼎盛的个人英雄主义者们的精神与灵魂,他代表他们集体的荣耀,绝对不允许这种注定会碾压他们的整体战术会那么轻易的抢班夺权。

他代表注定落后过世与老去的年代最后的顽抗和最不甘的嘶吼,犹如举起臂膀阻挡车轮的螳螂,英勇且悲壮。

来吧,不形成并呈现出你们真正恐怖的实力,休想让我们乖乖退场,顺从且乖巧的接受历史进程的潮流并借它的势头兴风作浪是懦夫和投机者的行为,老纸可是个代表不屈与顽强的角斗士。

当漫无边际的想法走到这里,诺丁亚尔竟奇妙的兴奋起来,也因此彻底摆脱了悲伤,他甚至有兴趣用自己的经验与眼光指点一下棘齿之花的整体战术的改进。

对抗你,却并不阻碍你的提升,来吧用你最强的姿态来碾过我老朽的身躯与腐朽的观念,你强大的程度是丈量我光荣的尺度,而我也将压榨出骨髓里最后一滴力量,给你最强的反击以示尊敬。

他有独自抵抗巨浪的感觉,仿佛机体格斗真正的未来的咽喉此时正在他的手中,而他已经决定去做那个顽固且强大的反派。

虽然简卡罗说随便他待多久,但以诺丁亚尔这样的身份,离开钢铁风暴太久是会出乱子的,所以他随口指点了伯维尔与波利还有那只好像变了性格的小狐狸几句之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有种紧迫感在催着他,他对他自己这么多年因为没有对手觉得无趣而停滞的格斗水准感觉到不满。

他还没有,他的团队还没有到达属于他们的格斗方式的最强的姿态,这样的他们,不配去做那个阻挡历史巨轮的英勇的螳螂,也不够去在时代的巨浪前逆着潮流嚣张。

当他回到钢铁风暴的时候,那场因为被打脸翻船了而显得没精打采味同嚼蜡的庆祝却仍旧没有结束,得知他走后钢铁风暴的遭遇后诺丁亚尔哑然失笑。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啊,这种事情的发生正好完整剔除钢铁风暴内部早已经出现苗头的骄傲与自满,给他充足的理由好好操练自己的团队,好成为更强壮一些的螳螂。

当然,他清楚之前这种苗头的出现他要负绝大多数的责任,因为在这次事件之前最骄傲与自满且懒散的恰巧是他自己。

坊间传闻说,诺丁亚尔因为钢铁风暴在他仅出战个人赛的情况下的落败气到发疯,开始玩儿命的操练钢铁风暴的所有人。

连奇酷拉都以为,诺丁亚尔大概是在化悲愤为力量。

没有人知道,诺丁亚尔根本不在乎这一次所谓的打脸和无聊的脸面,他的奋进与奋起不过是因为某个还在预备赛中挣扎的曾经的老牌格斗团棘齿之花中出现的某种机体战术的变化。

那还只是一个幼苗,他已经发现它的可怕,并发誓做好最强悍的姿态去应对它并挑战它,而不是等待被它挑战。

他甚至不惜学习与融入那颗幼苗中所有他的团队能融入的养分,不在乎波利嘲讽过的盗窃技术机密,只为让自己和团队更强大一点。

这样的钢铁风暴,显然会强到可怕。

始作俑者响虎以及伯维尔,还有帮凶波利和简卡罗并没有发觉他们已经把当今的格斗场之王刺激到发疯。

或许所处高度的原因,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套战术体系的可怕之处,他们看的只是眼前的路,能让现如今的棘齿之花在现有条件下更厉害的方法而已,根本没有发觉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对原本机体格斗的自由与浪漫的个人英雄色彩来说,这的确是魔鬼的力量。

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的伯维尔还跟波利说:“这套战术体系真的好像有点意思,研究下来总觉得前方有无数的可能。我有点害怕了,你没有发现吗?从提出这套体系战术后巷狐的性格都有点变了,有点沉默又阴沉的样子。”

波利偷偷笑了,能瞒过一向他都觉得脑瓜比他好用很多的伯维尔,他觉得特别得意。

“这是因为,扮演响虎的吉姆尼害怕露馅啊笨蛋。”他撇了撇嘴,在心里趾高气昂的指点着伯维尔,嘴上却附和着伯维尔的说辞:

“啊啊,大概输给吉姆尼给他打击太大了,毕竟作为被查索迪亚看中的天才,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吉姆尼这样的家伙给彻底超越了。”

“差距而且似乎越拉越大呢,不晓得吉姆尼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强的速度我都看不明白了。”

伯维尔有些失落,他觉得他在自己熟悉的两个领域正在失去权威性,一是机体格斗方面看不懂吉姆尼,二是格斗战术方面比不上响虎的奇思妙想。

如果他知道给他双方面打击的都是响虎,不晓得会不会吐血?波利继续偷笑着想到。

“不得不说,查索迪亚的眼光果然厉害啊。”他由衷赞叹着。

遥远的他方,查索迪亚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揪着自己仅仅是个装饰的金属鼻子发愣,没听说过探索者机体还有打喷嚏的这种表现啊?

如果他知道,因为误会了他的意思所导致的一连串巧合,大概也会觉得匪夷所思吧。

伯维尔却一脸不解的神情看着波利。

虽然巷狐最终呈现出了极有价值他自己远远不及的战术天赋,但被吉姆尼迅速超过也算是查索迪亚走眼了一半,这个疯子怎么突然夸起查索迪亚的眼光了?

算了,尝试去理解笨蛋的思路大概会变笨的,伯维尔想到。

他并不知道,在这次的事件中,真正被愚弄了的笨蛋是他自己。

第52章 果核历774年的爱情和战斗

努诺依荔与夏恒恋情的无疾而终,让贾森偷偷高兴了很久。

其实私底下,贾森认为夏恒那小子还是不错的,人品家教都好,就是出现得太早。

他可不想女儿这么早就被抢走。其实对于一个父亲来说,那个注定要抢走自己小乖乖的臭小子何时出现才不算早呢?大抵是就算女儿已经被嘲笑大龄剩女了,也难免觉得太早太快,因为忍不住对那小子有些敌视吧?

贾森盯得很近,努诺依荔和夏博或许有牵小手之类的小暧昧,但逾越的事情是肯定不曾有过的,这一点贾森很确定。

努诺依荔和夏博是怎么好起来的,又是怎么分开的?如果问当事人,可能如果不硬套那些关于青涩故事里传说中的爱情套路的话,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吧?

毕竟是完全懵懂的年纪,完全懵懂的两个人,也不过是这样那样的小契机,原本印象就不错的两个人因此接触多了走得近了,慢慢就有些微妙的情绪,然后开始觉得对方是对自己最特别的人。

并不是非你不可,也并不是情有独钟,就是这么简单的觉得对方对自己的特殊而已。

因为在意这种特殊,这种在意越来越深的加强了这些特殊,然后一些青涩腼腆的幼稚仪式感,两个人就确定互相是恋爱了。

那又是怎么分开的呢?无非是谁和谁讨厌的人又多说了几句话,谁觉得谁跟别的人太过亲密,那些因为幼稚而不知分寸的醋意带来的赌气,逐渐败坏了彼此对彼此的特殊。

再下来,越来越多的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爱情该有的模样,于是淡了冷了,虽然还有那么些眷恋,却仍旧固执的愤慨了。

他们说不清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或许多年以后再讲述起时,他们都能讲出一个清晰完整的故事,关于初恋的开始过程与结束,像所有完整的爱情故事那样。

只是多少源于真实的记忆,多少源于以为的记忆,又有多少来自以为是真实却套自听说的看见的熟知的所谓爱情的套路,那就谁也不明白了。

至少他们谁都不曾撒谎,都讲述的是自己以为的真实,可是两人的故事无论是重点还是关键节点,再或是事件,大抵都不会相同的。

相同的,大概只有那些彼此都觉得美好的瞬间吧?

记忆从来不曾真实,都是值得被记忆的碎片再由回忆时对于不清晰的已经遗忘的细节的脑补丰满连续,当你一再回忆,某些脑补就会成为你以为的真实。

那个年纪的爱情,很难说是在爱着对方,还是借由对方来实现自己对所谓那种所谓爱情的美好事物的理想。

以对理想的期待的名义,我们总有太高的底线,太多的意气,太轻易的做出抉择。

多年以后,那些让我们觉得无法忍受不可以接受给彼此感情带来致命打击的所谓重大事件,再想起时或许轻微到可笑,可是当时的我们是那么认真和坚持。

你始终还是会怀念那时的自己,那时的爱情,那时动机和目的都其实并不纯粹和单纯的恋情中喜欢过的那个人。

因为,你并不是单纯的在期望扮演你关于爱情的理想中的另一个人的模样,你自己也在尽力竭力的去饰演你以为的爱一个人的模样。

这就是初恋,我们不懂如何去爱与什么是爱的时候的奋力努力的爱。

努诺依荔低落了很久,爽朗如她,面子上也要撑起来譬如分手后依旧是朋友的姿态,因此也格外的难受。

雅可可冷眼旁观了这段凡人的爱恋,她并不理解,却也并未装出恋爱大师的模样去给努诺依荔出各种主意。

她与响虎毕竟是不同的,他们之间是类似盲人与瘸子的恋爱,你是我的眼睛,而我是背着你行走的腿,无法互相舍弃。

雅可可与响虎之间,在互相看见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是类似于这种的互相的需要以及互相内心空白的填补,然后再由滋生的感情填补完所有的细节,类似钢筋混凝土的互相认定以及在旁人的眼光中的被认定。

我们很难去判断那到底还算不算得上是一种爱情,反正他们互相,都是对方那种所谓自我的衍生物。

雅可可认为自我是我的意识中,响虎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锚点;而对于雅可可之于响虎,亦是如此;他们是不曾连体的连体婴,也是旁人无法复制的一种感情。

所以雅可可并不懂得努诺依荔与夏恒之间那些互相隐约的猜测与在意,即使努诺依荔经常问,也无法给出太多意见。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夏恒的部分原因而诞生的努诺依荔对于机体格斗的爱,并未消失,这反而成为了她自己坚定的爱好,虽然一个小姑娘喜欢这种残暴的东西有些违和。

她最爱的战队果然是棘齿之花,不因为它的打法,不因为它的胜利,不因为它的风格,而因为它似乎和自己存在的抹不开的联系。

这就如同战队铁粉嘲讽冠军粉是只喜欢夺得冠军的队伍,但实际上大多数的忠粉也未必是因为风格打法去喜欢一只球队和一只战队。

你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竞技因素之外的原因,感受到了某只队伍跟自己的联系,而产生了它是我的战队我的球队的归属感,进而对它的风格产生全面认同后成为忠诚的拥趸。

就好像山东人是鲁能的铁粉,广州人是恒大的铁粉,地域归属感原本就是竞技因素之外的东西。

努诺依荔对于棘齿之花的归属与联系是雅可可,但她比雅可可更狂热,除了棘齿之花之外她唯一喜欢的战队是钢铁风暴,那也是因为会听见波利与伯维尔他们谈起诺丁亚尔的缘故。

绝对不是因为夏恒,不是源于对夏恒之间故事的眷恋,而只是觉得亲近而已,至少努诺依荔是这么认为的。

雅可可则相反,雅可可只喜欢单纯的机体格斗,那种格斗中体现的竞争性与快感,她不喜欢任何战队也不讨厌任何战队,只是感受纯粹的机体格斗的美妙。

她的这种态度,在棘齿之花的对手展现出精妙格斗技巧的时候份外让努诺依荔觉得不爽:“喂,你家巷狐到底是哪个队的啊?他可能会输哦。”

雅可可才不在乎,她当然知道场上的吉姆尼其实是响虎,可这些输赢又不会丢掉性命,她觉得响虎也并没有太在意某场比赛的样子,反而似乎是始终转着脑袋想着输赢之外的事情。

他们时不时仍旧在共享经验体系,也时不时在波利与简卡罗的掩护下无人关注的打上那么几场练习赛,雅可可的水准依旧飞涨着,始终维持比响虎厉害一点点的程度。

这让雅可可有点小得意,对于雅可可来说能胜过响虎就是赢了全世界,因为响虎就是她眼中的全世界。

在这样平淡的过程里,棘齿之花结束了果核历774年的全部赛季,他们打入了预备赛的四强,并在季后赛中顺利以第二名的成绩完成了对精英赛的升级。

延续上一年度的表现,棘齿之花谈不上崛起,因为他们在保留实力。

他们常规的战术仍旧是重盾战法,不温不火的攀挂在胜率前四的边缘,其他储备的战术会拆散成关键细节在日常比赛中偶尔试验,偶露的狰狞让人以为那不过是重盾战法的某种变种。

关键时候时不时有这样的表现,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他们的重盾战法愈加成熟了而已,并没有人像诺丁亚尔那样发现他们真正的潜力。

这是诺丁亚尔的主意,他警告简卡罗、伯维尔和波利这种整体战术并未完善,所以如果被人针对的话,可能对他们的崛起之路产生极大障碍。

因为那意味着,只要有一队找到他们尚未完善的破绽,其他队伍就会效仿这种对付他们的方式,直至他们克服这一处问题。

那会让棘齿之花的崛起成为一条漫长的路,诺丁亚尔等不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跟这样的棘齿之花交手。

棘齿之花整体战术体系在飞速的丰满和完善着,他们并不缺实战经验,而且他们的对手是诺丁亚尔和他的钢铁风暴。

诺丁亚尔经常会带一些钢铁风暴里嘴巴比较严的虚无角斗士过来跟棘齿之花做练习,他不遗余力的帮助棘齿之花完善这种仍在雏形的战术体系,以至于对他的行动有一定程度知情的毕博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跳槽棘齿之花。

然而战绩回应了毕博,让他了解这种练习对钢铁风暴有好处。

在诺丁亚尔带领下吸收了部分棘齿之花战术精髓的钢铁风暴以全胜的战绩结束了果核历774年壳阳城的王座赛全部历程,让人惊呼钢铁风暴实现了对格斗场的绝对统治。

钢铁风暴的强势,让谁能打破这种统治成为所有机体格斗迷们关注的话题。

曾经打脸钢铁风暴的猩红铆钉在常规赛遭遇钢铁风暴后经历了漫长的低迷期,虽然他们最终恢复了过来,仍旧不失一只强队的本色,但没有人认为他们够资格挑战钢铁风暴。

因为他们的低迷期,就是带着心理优势上场,然后让钢铁风暴彻底摧毁了自信心,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

人们说,这是诺丁亚尔对猩红铆钉的报复,事实上诺丁亚尔根本没有在乎过他们,他现下在乎的只有棘齿之花而已。

让猩红铆钉承受打击的,恰巧是他们那莫名其妙的心理优势,诺丁亚尔以强势证明了,击败他未曾完成完整出场的钢铁风暴,不配对钢铁风暴拥有心理优势,而只会激起钢铁风暴最强烈的战意。

诺丁亚尔尝试在他不出场的钢铁风暴三人赛及五人赛中复制棘齿之花的战术,但并不成功,翻到是他出场的二十人赛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完美复制棘齿之花的战术特色。

但那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于棘齿之花战术体系的另一种极端——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都以功能性作用服务于诺丁亚尔一人,这种战法被称为一人战法,因为所有的队友都服务于诺丁亚尔。

诺丁亚尔知道,这是极限了,对于有他在的战队来说。

他更解读了三人赛及五人赛无法成功复制棘齿之花但二十人赛却能一定程度复制战术的原因

在钢铁风暴,所有人都希望成为下一个诺丁亚尔,他们不可能放弃个人特色去做一个战术棋子。

但有诺丁亚尔出场的团队赛中,无人敢有这样的心思,大家都心悦诚服的牺牲自我为他服务,这倒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实现了棘齿之花的战术设想。

只是部分吸收棘齿之花的优势,还是没有学到精髓的模样,已经可以实现对王座赛的不败统治了,诺丁亚尔有时会心惊于棘齿之花将会产生的强大。

但他并不忧虑,因为他觉得,这种近似于棘齿之花的一人战队打法,将能够与棘齿之花对抗很久。

而这种打法,很可能是以后破解棘齿之花战术的关键。

作为一只螳螂,他没有想过彻底的阻挡历史的车轮,因为他无法融入棘齿之花的战术体系;

但在他之后的下一个天才,在棘齿之花的整体战术体系压迫下成长起来的天才,必然拥有极强的整体意识。

那时候的一人战队,会一人服务全体的时候并带领全体,成为全体的灵魂,而不像他这样只享受全体的服务。

那是忽略个人作用而单纯强调整体的棘齿之花所无法对抗的,当然他们会依旧强大,像一部严密的机械战车,会被毫无抵抗碾压的也大抵只有诺丁亚尔这种水准的,却在他们整体战术压迫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天才所带领的团队。

这样的队伍,五十多年间能出一个已经很了不起了。

与诺丁亚尔不同,他带过来的钢铁风暴的成员,却始终认为他们才是正确的方式。

的确,他们从棘齿之花吸收的新鲜战术让他们更强大,他们也承认棘齿之花可能会了不得,但并没有诺丁亚尔的眼界。

他们认为这种做法需要由诺丁亚尔这样的人带领才能真正释放出最大能量,这是个人英雄主义末路时代的惯势思维,数百年间都是这样的。

而他们这么想的另一层原因,是整体战法体系尚未成熟的棘齿之花,因为人员素质问题,打不过他们。

第53章 顶尖高手的敏锐

简卡罗是知道这套整体战术的厉害的。

随着棘齿之花的再度崛起,不可避免的会被研究会被审视会被模仿,就如同伯维尔、波利和响虎本人都不禁止钢铁风暴向他们学习。

即使不以开放的态度面对钢铁风暴,只要诺丁亚尔有心去收集棘齿之花的战斗视频,到棘齿之花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样的无所遁形。

而随着他们开放的态度,诺丁亚尔也不好意思藏私,于是怀着极大的热情加入到这种注定要击败他的战术的设计之中,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这真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诺丁亚尔的加入是决定性的,因为整体战术的创想者响虎毕竟是一个菜鸟。

鉴于棘齿之花现今阶段人员的平庸,响虎冥思苦想很久,始终是拐到了他熟悉的机械领域——譬如杠杆譬如齿轮,机械的美妙就在于他们并不要求每一只零件的强大,但组合起来之后能够发挥的力量。

只需要组成的各个零部件针对自己所需要担负的功能能够满足要求即可。

这是在机体格斗领域另一次全新的社会分工,这并不新鲜,因为机体格斗的团队赛中也存在譬如之前强攻辅攻之类的分工。

但响虎把这种分工做到了极致,完全机械的一种态度。

如果说在响虎提出这套整体战术之前的机体格斗类似于现代足球的分工的话,响虎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让场上出现了十一个类似守门员这样职责明确的角色。

在某些人看来,这无疑是在开历史的倒车,响虎的做法类似于有人只负责铲球有人只负责断球有人只负责传球,而有人,只负责射门。

即使你足够平庸,当你需要负责的只是单一领域的时候,你往往能比大多数天才干得更漂亮。

精专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去完成的事情,即使你是天才,你也只是拥有更强的领悟力从而一定程度的节省时间而已,这种节省是有限度的。

这在足球场上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在格斗领域却有其可行性,类似于史前网路游戏中mt与输出及治疗的角色分工。

彻底扼杀己方以及对方的创造性发挥,让战局陷入呆板规律的推进,这个时候天才与平庸者的差距就被局限了。

就如同有句嘲讽的话说的,永远不要跟白痴争论,因为他会把你拉到同等智力水准然后以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响虎的战术,其核心意义就在于此。扼杀所有创造性发挥后平庸者战胜天才的原因就在于更有准备的各类应对套路,响虎摒弃了所有需要创造的发挥,以机械的规则精神应对一切。

然而作为一个菜鸟,即使他拥有飞速增长的格斗能力以及极强的学习能力,有很多东西依旧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波利与伯维尔补充了这些,他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提出各种可能,从这个层面上战术得到了初步的完善。

这种程度,在对抗大多数格斗团的时候,基本棘齿之花已经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但还不够。

诺丁亚尔提供了他的思路,响虎突然发现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应对在诺丁亚尔这样的天才面前充满了漏洞。

但当响虎逐渐熟悉诺丁亚尔的思路,棘齿之花开始让钢铁风暴也觉得棘手,依旧是那群平庸者,最强的只是吉姆尼和迪亚亚尔。

响虎的改进并没有停止,他的假想敌成为了另一个并非诺丁亚尔的天才,他提升的是机械整体战术的容错率,当对方出现出乎意料的反应时棘齿之花应该怎么应对?

过于执着于练习这一点,以至于棘齿之花招致了钢铁风暴的轻视,诺丁亚尔却明白,如果单纯针对他们,基本上棘齿之花已经可以做到与他们势均力敌了。

只是因为为了提升那所谓的容错率与误差界限,所以更多时候不具备对钢铁风暴的针对性的棘齿之花才会让他的钢铁风暴觉得似乎弱了很多。

他们的理想并不仅仅是击败钢铁风暴而已。

这就是简卡罗最满意的地方,他能看出来响虎真的是如他所言,在致力于创造一种机制,一种不必依赖天才的机制。

从毕博到查索迪亚,从查索迪亚到诺丁亚尔,格斗场是一个如此残酷的地方,无数强队因为个别天才而崛起,无数强队也因为天才的陨落而崩溃。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让格斗团的崛起与衰落摆脱对个别天才的依赖,但大多数以失败告终。

响虎的做法,至少让简卡罗看见了希望——他们未必能够依靠这套战术而登顶与辉煌,但估计至少能够顽强的攀附在王者赛的末尾,就算在人员最衰败的阶段也不至于堕落到低于的最后一层。

也就是史前小球会的做法,依靠传统、精神与稳固的战术体系与真正的强队们抗衡,未必会稳赢却能够保留与坚持住自己的尊严与地位,以及自己的威慑力。

简卡罗觉得,自己只要坚持住,并且熟练于发觉符合响虎留下的这套战术体系的人才,以现在仍旧不完善成熟的整体战术体系,棘齿之花已经可以混迹于精英赛与王座赛,升升降降是没有问题的。

再不济,也不至于堕落到如今在预备赛都难以为继的场面。

他的判断,与诺丁亚尔的判断并不相同,诺丁亚尔认为的是棘齿之花的这套体系将会带来一个时代。

从长久来看简卡罗的看法才是对的,因为响虎的这套战术体系对于表现突出的个人依赖性极低,意味着棘齿之花能够源源不断的卖掉那些看起来很天才的家伙来赚取收益。

但从短期来看,诺丁亚尔才是对的。因为格斗场的所有格斗团并没有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战术压迫,再天才的家伙因为自己成长经验体系的原因也无法适应这种压迫,无法直入的发挥,棘齿之花拥有了在一定时间段内登顶的可能。

但随着对棘齿之花的研究与模仿,真正的天才必然将逐渐适应对对方施加同等强度的压迫,并在对方同等强度的压迫下创造性的发挥。

棘齿之花的登顶,必然注定是昙花一现。但到以后,因为对这套战术执行的坚决性与顽强性,以及对个人不依赖的整体性风格习惯必将成为传统。

这种传统,将会是比查索迪亚的个人战斗风格更宝贵更能维护战绩的财富。

再天才的家伙都可能栽倒在棘齿之花的整体性下,相应的再天才的家伙也会觉得在棘齿之花的整体战术体系中无法得到充分发挥,因此会谋求离开。

这又归结到简卡罗设想的场面,这就是响虎为棘齿之花设计的生存之道。

诺丁亚尔假想中的登不登顶统治格斗场多少年之类的事情,压根都不在响虎的构想之中,那不过属于副产品,顺带手能拿到拿到拿不到也不介意的东西。

但其实,在响虎的带领下,棘齿之花的的确确拥有了登顶的能。

吉姆尼的身份并没能引起伯维尔与鲁娅的怀疑,这两人只是嗟叹于响虎具备如此强悍的战术能力,而格斗能力却撑不起他应有的地位。

在伯维尔、鲁娅以及老牌的棘齿之花选手眼中,唯有真正的如同查索迪亚那样登顶格斗场,才能叫做真正的荣耀。

而在他们看来,响虎这样作出重大贡献却只能在幕后的角色,注定是悲剧。

查索迪亚式的成功,在他们的理解中是唯一成功的方式。

我们无法去否认这样的观点,即使是现如今的世界,梅西c罗与伊布,这些站在台前的角色,也永远比他们的教练更耀眼。

但至少,教练们也依旧拥有他们的荣耀。

从史前到果核,并不是完整的文明传承,很多传统得到了保留,而另一些被忽略。

足球依旧存在,但并不具备史前所拥有的影响力。在机体格斗这样全新属于果核的经济领域,并没有类似教练这样的角色。

不同于棘齿之花拥有波利、鲁娅与伯维尔这样的教官角色,而类似钢铁风暴这样的团队,拥有的是庞大的技术分析团队,即使是棘齿之花当年也是如此。

技术团队会统计所有的数据与结论都将交到类似诺丁亚尔这样的团队领袖以及类似简卡罗这样的经营者手中。

大多数还有类似鲁娅波利与伯维尔这样的顾问团角色,具体的战术将由诺丁亚尔与顾问团制定,类似简卡罗这样的团队运营者会提供自己的实际运营建议。

在机体格斗的领域,所谓的教练,并不存在。

所以,也并不会有响虎应得的荣誉,这也让伯维尔与鲁娅替响虎觉得不值。

简卡罗和波利当然并不会这么觉得,因为他们清楚吉姆尼其实就是响虎,他所无法拥有的那些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因为某种考虑而出让出去的。

然而这一切的隐藏在诺丁亚尔的面前,却并没能蒙混过去,诺丁亚尔原本只是有一些怀疑。

他并不觉得一名虚无对另一名虚无的战术思想与想法,能够理解的那么透彻,但如果有真实的事例打脸,诺丁亚尔并不是那么固执的人,也只有承认了。

问题出在某一次的战术研讨,当诺丁亚尔提出具体战术的某处缺陷的时候,响虎提出了某种并不清晰或者说并不完善的解决方案。

再然后,在战术性的演练中,诺丁亚尔清晰的看见吉姆尼在反复试验响虎的战术构想,以及逐渐修整与否定了这种战术思路。

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与波利、伯维尔与响虎完成任何沟通。

再后来,另一种完全迥异于响虎所提出的思路的应对方案在实战中迅速的成型了,那与停留在纸面的貌似可行的方案不同,而是切实被验证可行的方式。

那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完全是响虎式的思维模式,诺丁亚尔并不觉得两个虚无之间的思维能够如此程度的同轨。

而接下来总结的研讨中,响虎对于原本想法的修整与否定与在整个对战过程中如出一辙,诺丁亚尔并不相信那仅仅是由目睹吉姆尼出战的演变所带来的感悟。

如果真是的话,那么到底这种整体战术的思路,应该是出自场上的那个人,而不是坐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这个略显稚嫩的小子。

可如果面前夸夸其谈的这个人并不是场上的那个人,他又如何对发生在场上的改变有如此感同身受的领悟呢?

诺丁亚尔为此疑惑了很久,他没有看过响虎与雅可可格斗技能提升的同调,所以并不会往那种思维同调的诡异方向猜测,他直觉的肯定这两个人之间有鬼。

换成波利的话,可能大庭广轴之下就问了出来,但诺丁亚尔并不是那么鲁莽的人。他有所猜测,但如果别人在竭力隐藏的话他也不会轻易去揭破。

他所作的,是在某次对战演习的贴身近战时,用类似耳语的方式问了吉姆尼一句:“所以,你到底是吉姆尼还是巷狐?”

他能感觉对方的动作节奏随着他这一句问话明显的乱了,这对诺丁亚尔来说已经是答案了。

“你是巷狐?”再到下一次近身的时候,他比较肯定的依旧用耳语的方式问道。

吉姆尼与响虎的二选一选择,依旧是出于对查索迪亚的迷信,他选择了响虎。

错误的根据缺得出了正确的答案,这世间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当我们觉得非常有把握的事情被肯定的时候,我们迷信于自己的推理过程,却并不知道过程其实是全错的。

这正如大多数成功人士所总结的成功原因,著书立传说出来,和自己心里真正以为的并不相同;而说出来的,自己以为的,和真正带来成功的原因也很少雷同。

我们能看见的,其实只是结果而已,所有对于过往经验的总结总与真实存在偏差。

“你怎么知道的?”再下一次近身的时候,明显已经接受并习惯了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的响虎反问诺丁亚尔。

“聊聊?”诺丁亚尔并不回答,却反而向响虎提出了要求。

第54章 单人赛成长的天花板

对于响虎来说,被诺丁亚尔看透是一个完全意料外的状况,但却并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他其实并未太过刻意的去隐瞒,只是并不希望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罢了。

对于响虎来说,彼此熟识的小圈子内哪怕大家都知道都没所谓,只要日后吉姆尼成为格斗场上的名人的时候,那些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晓得这个名字背后站着某个名为响虎的虚无,他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刻意的缩小范围到只有简卡罗、波利与执行更换核心芯片动作的贝恩佐知道,一方面是简卡罗有用吉姆尼激励棘齿之花其余人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响虎有体会到吉姆尼的处境。

被迫享受他人的光环,作为一个期待有自己光环的人,会是怎样的感受?

特别是吉姆尼这样一个一直期待着自己在格斗上有所作为的人,每一声关于响虎代打带来的赞誉,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嘲讽。

心里的不甘与苦涩已经足够多了,虽然能享受名气带来的利益与荣耀,但谁不会盼望这些真的是依靠自己得来的呢?

谁会认为吉姆尼理所应当的就应该感激涕零,也未免太小看人类之为物在物质的利益之外的心理诉求了。

做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吉姆尼答应的,随着时间的延续响虎依旧会不停的向吉姆尼表示歉意。

吉姆尼开始虽然不说,内心是觉得响虎有些婆妈的。但到得状态真正到来,初时的虚荣与畅快淋漓过去后,那些情绪如响虎预料的上演,才真正觉察到出借身份的代价。

但他始终是清醒的,嫉妒与不甘肯定是会有,却被小心翼翼克制在足够的范围内。

他清楚的直到自己天赋不足不是响虎的错,不至于因此而怨恨响虎,如果怨恨大抵也只能怨恨命运的不公了。

更何况,他心里有他希望到达的目标,这样天赋不足的他在艰难步向不可能达到的目标的过程中有响虎的帮忙,他其实应该感谢的。

而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熟识的人都知道吉姆尼的名声其实是响虎代打的,那么吉姆尼难免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会有一份难以处理的尴尬。

这些并非完全是响虎自己预料到的,而是简卡罗的提醒。因为当年他和查索迪亚一起完成棘齿之花的首轮辉煌的时候,他有过类似的心理活动,但他觉得可能不如吉姆尼强烈。

除了叮嘱响虎多照顾吉姆尼的感受外,简卡罗自己也经常在知道响虎是吉姆尼的时候,以及吉姆尼是吉姆尼的时候对他展示一些亲近。

生硬如简卡罗,这已经是难得的情绪表达了。他其实对吉姆尼有类似莫文吉对他的情绪。

简卡罗其实一直是一个内心细腻的家伙,只是命运与际遇总逼迫着这样的家伙们不得不学习忽略掉自己内心过于敏锐与细腻的感受,逼着他们生硬与冷冽起来才能顺畅的生活下去,久而久之或许自己也习惯了。

简卡罗自己都以为自己早已经不再很多事情上过分敏感,直至某一次响虎与吉姆尼互换之后他发现吉姆尼版的响虎似乎有一些茫然的感觉。

他知道,那或许是对自我存在与自我价值的某种怀疑与否定,对自己是否成为响虎附庸的皮囊与一层壳的疑问。

在吉姆尼自己都未曾完整的归纳自己的情绪的时候,简卡罗对响虎做出了叮嘱,并且开始仔细对待起吉姆尼。

他是知道吉姆尼与响虎真实身份的人,吉姆尼至少知道,简卡罗所表达的亲近,是真正针对他的,而不是针对某个用着吉姆尼身份的响虎的。

这让他觉得好受了很多,也让他觉得安慰。吉姆尼开始偶尔跟简卡罗聊聊,再到后来发现其实他们很聊得来,譬如在某些过分耀眼的人物身侧的阴影里存在的感受他们都体会着以及体会过,很多感觉上有共鸣。

在旁人看来,那或许是简卡罗对响虎以及吉姆尼两个人的重视,所以频繁的跟他们俩单独会面。

只有简卡罗自己知道,会主动来找他的只有吉姆尼而已,响虎基本是没有特别的需要交涉的侍寝不怎么喜欢出现在他面前的家伙。

另外的知情者贝恩佐与波利,才不会注意这么细节的事情。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直至吉姆尼开始经常找他聊天,简卡罗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算放下了。

或许是他多虑,从响虎与吉姆尼互换身份的提法出现,他内心就反复上演着某个似乎应该感恩涕零的小人物最后的反戈一击。

那些没有人会去在意的小人物的心理感受,最终会让或许原本善良的小人物酝酿出十足的恶意,简卡罗有时候会想自己在查索迪亚离开后一系列的昏招里头,有多少是潜意识报复查索迪亚的自毁倾向的恶意。

然而当他有倾诉欲,开始想说出自己的感受,有了可以说这些秘密的人,那么那些私底下的阴暗也就不会那么顺利的淤积成恶意了。

更何况吉姆尼说的那些,简卡罗意外的觉得很有共鸣,他会很怀念的在吉姆尼面前说起他与查索迪亚的当年,并分析他和吉姆尼心情的差异。

结论总是,吉姆尼比较难熬一些,而简卡罗当年更难做一些。

当然,这些背后的故事,就与响虎和诺丁亚尔无关了。

听到诺丁亚尔猜出了他们的秘密,响虎有那么一个瞬间是乱了方寸的,但随即平复过来的原因一是相透了其中诺丁亚尔能猜到的关键。

他和吉姆尼都不是多专业的演员,就算是演员,在诺丁亚尔这种级数的专业高手面前露出痕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大抵是从格斗风格与战术思路方面看出了端倪吧。

像诺丁亚尔这种级数并且跟响虎和吉姆尼都能充分接触的人不会太多,跟他们站在完全敌对立场的基本没有,而且诺丁亚尔基本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恶意,从这一点上响虎放心了。

响虎放心的原因之二是因为诺丁亚尔跟吉姆尼没那么熟,所以基本不会太刺激到吉姆尼那显然会变得脆弱的心思,而刚好他问句的对象是自己而不是吉姆尼。

所以聊聊就聊聊咯,不过那是响虎换回自己的机体之后的事情,响虎暗示诺丁亚尔表示有战术问题要单独跟他讨论。

“为什么要玩这样的花样?”即使是诺丁亚尔,第一个问题也未能免俗,第一个问题依旧是毫无意义的奔着满足好奇心的猎奇方向去的。

响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因为一些特别的不方便说的原因,我总是害怕引起太多的人的注意,所以好像限制了我在格斗上的提升。刚好吉姆尼想拥有名气实现他自己的愿望,所以我们就决定互换了。”

诺丁亚尔哑然失笑,这小子将在这座格斗场上赢得名气看成如此轻易的事情,并还在菜鸟的阶段就开始担心,这该是怎样程度的一种狂妄啊。

就连他当年,在被查索迪亚肯定之后依旧不敢肯定自己真的能在格斗场上赢得多么大的成就,他怎么敢如此轻视这个行当?

但诺丁亚尔被轻视了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升腾便已经熄灭了,因为转念一想,从战术上的发挥到棘齿之花的变化,这家伙似乎的确有这样的底气。

“那显然不是全部的原因。”诺丁亚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啊?就是因为这个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响虎愣了愣,他的确没有保留的说出了他觉得可以说出来的全部实话了啊。

“我是说,限制你实力提升的原因,担心被太多人注意并不是全部的原因。”诺丁亚尔那种被轻视的怒火并未消失,没有形成情绪上的怒火,但却转化成了别的念头。

狠狠揍这小子一顿,诺丁亚尔是这么想的,并且非常想实现。

但在团队赛上,他无疑是注定无力挣扎的那一个,即使现阶段赢了也没什么滋味,他希望在个人赛上狠狠的揍这个小子,让他知道机体格斗并不是能让他如此轻视的东西。

“哦,你说这个啊,我有仔细的分析过,虽然消除顾虑之后我有足够的专注,但似乎总是缺乏一些热情,大概是因为不够喜欢吧。”响虎继续摸着鼻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面前的这个人是多大的冒犯:“似乎对于动手动脚来说,我更喜欢思考类的活动多一点。”

“我并不想知道原因,你提升的速度还是不够啊。”诺丁亚尔强忍着现在就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不够你有足够的资格站到我的对面,与我来一场公平的格斗。”

“啊?你的面前?”响虎撇了撇嘴,这根本就不在计划内好么?吉姆尼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只想成为波利或者鲁娅那种程度而已,他就算想着超额完成任务,在团队赛里的表现也足够了,干吗要挑战高难度去走到跟诺丁亚尔分庭抗礼的程度?那才是真正的狂妄吧?

的确,在波利也好简卡罗也好,都认为响虎的成长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了,但那只是成长速度,即使是定下了目标想去感受专注于格斗的乐趣,响虎仍旧缺乏足够强烈的动机与动力,缺乏提升自己格斗能力的纯粹的渴望。

所以他的成长,诺丁亚尔是看得到上限与天花板的,那不足够掀翻他的地位,最起码个人赛上并不会有人将他与诺丁亚尔相提并论。

一想到自己对格斗场的统治,将会被这样的一个家伙终结,一想到自己将自己比作抵抗车轮的螳螂,面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毫无干劲儿的车轮,诺丁亚尔不由得非常的不甘心。

“你必须站到我的对面,跟我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格斗。”诺丁亚尔认真的看着响虎,一字一句的强调:“从查索迪亚送你来到这里之后,这就是你的使命。”

“凭什么?那家伙送我来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响虎抗议道:“再说我也有在努力练习啊,就算是为了吉姆尼,可是不喜欢这种东西你要我怎么勉强自己?”

那个瞬间,诺丁亚尔竟无言以对,如果再坚持下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找不到理由所以撒泼打滚要吃糖果的孩子。

“没兴趣?没兴趣你能折腾出那套见鬼的战术?”他只能咬牙切齿,愤愤然于老天的不公,这一刻天才如诺丁亚尔既然也感受到了莫文吉、吉姆尼以及简卡罗式样的悲哀。

“战术那边,的确是感受到了乐趣的啊,我觉得那东西似乎是和机械运作原理相通的。”响虎老老实实的答道,然后反手戳破诺丁亚尔的逻辑漏洞:“可是你不是要求的是单人格斗么?我说了我已经在努力练习了啊,可是就是感受不到太多乐趣这我有什么办法。”

这……该怎么办?诺丁亚尔茫然了,等着对方超越自己击败自己还不够,还要帮对方想办法解决提升实力的瓶颈,问题是他还想不到办法。

不够喜欢怎么办?他没有遇到过啊。他从还在童型探索者机体的时候就是能从打赢别人的过程里感受到乐趣的类型啊。

可是这个家伙说起这些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好吧他的确有理直气壮的资格,可为什么自己这么接受不了他的理直气壮呢?

这一天直到离开,诺丁亚尔的脑部核心芯片组里依旧在试图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以至于像他这样的高手居然差点因为踩中一块废机油地而滑倒。

如果他和雅可可之间,上限是雅可可而不是他就好了。

感受到诺丁亚尔的失望,响虎不无遗憾的这么想着,雅可可对机体格斗有足够的兴趣,其实也比他有天赋,他的爱好真的是在幕后出出坏主意而已。

可是雅可可的主业是当小女仆啊,只能在跟他的经验互通里获得提升,这又不是他决定的。

要怪怪那个神经病的查索迪亚去啊,对他失望做什么?

会这么想到,确实是因为,响虎其实满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失望的感觉的,虽然他并没有叫谁对他抱有希望。

第55章 曙光之门内那些故人的某种悼念

就在当事人响虎与诺丁亚尔各自的混乱中,果核历775年的赛季开始了。

再多的疑惑与混乱也并不妨碍诺丁亚尔的发挥,钢铁风暴继续上赛季的强势表现,以全胜战绩结束了他们本年度的第一场王座赛。

然而精英赛的第一场,棘齿之花却险些翻车。当然,响虎也不是彻底的菜鸟了,源自于诺丁亚尔的谈话所引发的混乱并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响虎用吉姆尼的身份出战三人赛与十人赛,而实力稍逊响虎的迪亚亚尔则担纲了他们最熟悉的五人赛。

第一场三人赛中,响虎带领着莫尔蒙与库卡居然落败了。

问题出在他们习惯性的隐藏实力中,在经历过精英赛的莫尔蒙们看来,精英赛也不过是比预备赛的季后赛水准略略高出一线,他们的看法影响了响虎的判断。

颓势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响虎完全来不及调整,就被对方暴风骤雨般的强攻给拿下了。

等响虎在新的机体中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五人赛的残局,他们只剩迪亚亚尔,而对方则剩下两个残缺的机体。

最后凭借迪亚亚尔的超水准发挥,他们惨胜了五人赛,但预计中迪亚亚尔无损参加十人赛的打算是落空了,要修复或者为迪亚亚尔更换格斗机体,时间上都不允许了。

五人赛的胜利,并不是建立在整体战术的胜利上的,依靠的是迪亚亚尔的个人发挥,这让响虎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还好他们有备选方案,上场前响虎让吉姆尼在场下以指导的叮嘱所有人:全力发挥。

那是他们只在钢铁风暴面前展示过的实力,然而响虎却错愕的发现,当隐藏实力成为一种习惯,离开他们习惯的对手钢铁风暴,他们居然无所适从了。

整体性打法要求对对方的任何意图做出合理的钳制反应,一直以来与钢铁风暴的频繁练习导致的熟悉,以至于他们虽然失败却依旧能保持相当长时间的均势。

这让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了错误的评估,错以为自己有了与大多数王座赛队伍打出平手的水准,因为那些队伍对抗钢铁风暴的时候也无法比他们更出色。

但他们忽略的不止是对钢铁风暴打法的熟悉,还有钢铁风暴的格斗团在练习赛与正式比赛中不同的投入程度。

即使是使出全力,响虎发现十人站中他们依旧陷入了与第一场三人赛相同的局面——频频判断失误,不停的露出破绽。

最后挽回败局的是惨烈的换子战术,棘齿之花对此作过深入的研究,连钢铁风暴对他们的换子战术也深怀忌惮。

他们的换子,并不是采取一换一的方式,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以牺牲个别来换取对方攻击力与移动力的下降,粗看是损失,对方因此觉得血赚而放松警惕,但实际战力却发生着细微的偏移。

这并不是伯维尔与波利他们计划中过早暴露的战术,他们本以为这种战术能够留在某种关键时刻来发挥重要作用,却不料第一场的比赛中就不得不用出。

事实上,他们依旧轻视精英赛了。之前跳水式的堕落中他们只是匆匆在精英赛中待了一年,对精英赛的烈度始终缺乏清晰的了解。

对手不过是精英赛里中游偏下的队伍,没有人想到他们居然会拿下的如此艰难。

赛事跨越一个级别,并不是简单的排位名额的差别,而意味着各种细微差距量变累积成的质变。

只看某一方面,你永远以为其实差距不太搭,但不太大的差距累积出来的却是一个高高的台阶,有些人耗费终生也无法完成攀登的台阶。

这一场之所以对于一场无关紧要的首赛用出换子战术,是因为响虎敏锐的发现出了不对:赛前过高的心气与开赛后过于艰难的局面让棘齿之花的成员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们上赛季末尾包括季后赛中已经开始多人轮换,基本上原本角斗士练习生也拥有过相当的比赛经验,并建立起了自信。

但盲目的自大在突然遭遇打击后,很可能会转变成难以消除的自我怀疑,以目前体现出的实力看,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整心态。

心态的崩溃很可能会让他们犹如跳水一般的重回预备赛,再一次升入精英赛可能就不会再如这一次这么顺利了。

所以响虎果断使用了换子战术来换一场惨胜,哪怕是惨胜也能保留住心气,然后再去反省与调整就容易很多了。

且不详述棘齿之花赛后深刻的自我反省与调整步骤,我们或许该把眼光转移到遥远的曙光之门,再次投入到宪卫局执行总署中发生的某件小事上去,因为它或许正对发生在壳阳的一切产生足够深远的影响。

依旧是那座颓败阴森大楼四楼右边楼梯右第六个门内那不大的办公空间内,依旧是宪卫局第四处执行科第七督查组的地盘内,司徒尔森坐在最深处的座位上阴沉着面目处理自己手头的工作。

原本他右手边角落的姆温差,不出意料的因为耍小聪明,犯下了其实并没有太严重却在宪卫体系内非常忌讳的某种错误,被贬斥到某个偏远所在的清闲部门担当闲职去了。

对于宪卫局的小崽子们来说,大佬们从来不怕他们因为能力经验以及判断甚至个人观念的偏向犯下各种或大或小的错误,但如果被判断为品格上出了问题,基本不会有改正的机会了。

姆温差这一辈子,如果不自愿脱离宪卫体系的话,也只有如此下去了。

他原本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这个名为艾拉莫尔的姑娘一如她的投影影像,在所有的地方都并不突出,也并不显示出任何激烈与狂热,但胜在温温和和耐心细心。

像第七督查组这样的地方,其实也不太需要太过强悍的能力,耐心与细心就够了。

柯比雅坐到了福克尔博原本门边角落的位置上,这些年她老处女的做派愈发严重了,整个人也愈发的冷淡刻板生人勿近,司徒尔森隐隐觉得关于福克尔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以她的级别,官方途径是不可能获知关于福克尔博的消息的,但私底下的渠道谁知道呢?她对福克尔博那些微的情愫,司徒尔森是有觉察的,为此特意去打听也未必没有可能。

司徒尔森不是福克尔博,所以他不会因为好奇就去调查同事,毕竟那对于柯比雅纯属私事。

坐原本柯比雅位置的,是另一个新人,名为哈丁罗的小个子男性,圆圆胖胖的,戴黑框眼镜,从发型到私服的穿着风格都跟福克尔博有那么几分神似。

只是那张圆脸和永远没心没肺的神态和福克尔博差别太大。

这是柯比雅挑选来的新人,那次分配新人的时候司徒尔森交给了她去领人,然后哈丁罗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当时还在的姆温差甚至一句唔喔次奥脱口而出。

脸型不像,神态不像,性格不像,种种不像的地方可以列几大箩筐,可哈丁罗就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福克尔博的感觉,司徒尔森都有些怀疑这小子该不是福克尔博早年遗留在外的子嗣什么的吧?

柯比雅并没有做任何解释,但第七督查组的所有人都认可这个选择,让他们之中任何人去挑人,大概都会挑这小子,反而是柯比雅那有些微妙的心思可能会故意避免做这样的挑选,但她既然挑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哈丁罗的行事风格并不是福克尔博那样略带神经质的路子,反而有点杨鱼沐式样的跳脱激进,因此很招杨鱼沐的喜欢。

再加上他有些神似福克尔博而带来的好感,杨鱼沐基本拿他当福克尔博的孩子自己的子侄辈看了,在他们激进派的圈子里已经是名声在外的杨鱼沐的亲传弟子了。

司徒尔森并没有阻止,只是顺势将艾拉莫尔指派给了柯比雅带,于是第七督查组的师徒传承正式成为特有风格,以至于司徒尔森有时心动的想着是不是多要个指标,给自己也找个徒弟。

“哎我说头儿,你看看这个,似乎有点意思。”那边杨鱼沐在自己的虚拟屏幕上戳戳点点,给司徒尔森传过来一份报告文件

旁边里哈丁罗探头探脑的想偷瞄两眼满足好奇心,被杨鱼沐站起来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保密等级够么你就探头看?”

哈丁罗死皮赖脸的嘿嘿一笑乖乖坐下放弃了打探,心里却暗自吐槽说您级别不够的东西也没少看啊,心底里跟小猫爪子挠似的好奇,打定主意等下班抓师傅去喝酒探他口风。

福克尔博过世后,杨鱼沐与他那过于强势的妻子之间慢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彼此似乎还有眷恋,所以关系依旧维持着,只是杨鱼沐对杯中之物的喜好却不再怎么克制了。

司徒尔森点开扫了两眼,那是一份来自壳阳的报告,关于虚无的。

“宪章有批复意见么?”草草的扫了两眼,司徒尔森问道。

“没有,这种事又没触犯宪章,也就是最高评议会那边的规矩禁止而已,说起来不干咱们的事。”杨鱼沐依旧似笑非笑,嘴角略带嘲讽,这些年他对最高评议会那边的不满愈加的不带掩饰了。

“那转去给评议会体系呗,让他们自行处理不就完了,你给我看什么?”司徒尔森有些不解。

“你再看看。”杨鱼沐话里有话的感觉:“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放放?毕竟咱们又没这个义务,早转晚转他们也没什么话说,他们的监察体系要知道这种消息且靠后了,我看这事儿也就快出结果了。”

那份来自壳阳的监察报告,所报的异常动向为,有虚无与人类生化领域的闲散人员在联合着在研究制造思维空白的碳基身体。

从宪章的角度来说,这似乎是应该被鼓励的事情,因为宪章是认可虚无也是人类文明传承的一种形式的,让虚无更贴近甚至是能够变成人类,宪卫局有维护与支持的必要性。

可是因此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因立场差别爆发矛盾的话,就很难说对于人类的未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估计演算难度过大,所以宪章也没有给清晰的指令。

宪卫局毕竟还是需要在很多方面需要最高评议会的配合的,所以对于这类他们了解到信息却只违反最高评议会法规不违反宪章的事情,都是做个顺水人情丢给最高评议会的。

杨鱼沐的意思是,他们截留下来这个消息,等那边出具体成果了再该报报该转转,这东西就看具体执行人的喜好了,反正怎么做都不违反宪卫局的规定。

看杨鱼沐有意无意的把眼神儿往哈丁罗的身上扫,似乎是在给他做暗示,司徒尔森有些好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杨鱼沐的意思,杨鱼沐是想到了福克尔博,如果这项技术有成熟成果的话,像福克尔博那样的存在基本有权利拥有一副人造的碳基身体的。

那么再遇上那样的事情,他其实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最多丢失的是处理相关事件的记忆。

虽然说现在再有这样的技术已经晚了,可是在杨鱼沐看来,这未尝不是一种对福克尔博的悼念与缅怀。

要论起来,他司徒尔森跟福克尔博的关系与羁绊,是远甚于福克尔博与杨鱼沐的吧?只是后来却是他们走得更近,而这些毫无意义却体现感情的事情,也永远是杨鱼沐比他更早想到去做。

是因为担负这个其实算不上什么高级职位的第七督查组组长,彻底改变了他的行事风格了么?他总是更多的考虑所谓的大局,越来越少自己的立场。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司徒尔森这一刻却有些感伤,他难得的因为感情做出了判断:“丢一边吧,你记得跟进,别放任下去惹出大乱子就行。”

虽然是最高评议会那边的麻烦,但如果乱子惹大了的话未必不会出连锁反应。

对于违规者而言,既然已经违反了最高评议会的严厉禁令,为了遮掩或者其他,再违背违背宪章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所有对规则的违反,大抵都有这样的连带效应。

“好嘞,我办事你放心。”杨鱼沐于是高兴起来,随手就将那份报告丢到了自家虚拟显示屏的角落,看了看仍旧在探头探脑的哈丁罗,又随手设置了一个级别加密。

第56章 毕博的实验计划

与此同时,毕博并不知道在遥远的曙光之门,他的命运因为对一个他素未平生的人的追忆,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他正在和娜塔尼亚告别,因为大抵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将不会再出现在壳阳城。

这并不是一场非进行不可的离别,只是很多时候在当事人看来,他们自己并没有选择。

包括我们自己在内,当我们坚信我们自己没有选择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的时候,其实并非没有选择,只是更多的选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我们不想付出的代价。

妻子或女友生日的当天,需要出差,有重要的应酬或商务谈判,我们没有选择吗?

辞掉这份工作,黄掉这笔生意,或者冒着得罪客户的风险申请改期……

只是更多时候,我们觉得,辜负她生日期望陪伴的代价,比起另一种选择更轻微罢了。不是不重视,不是觉得生意或者应酬比她更重要,而是她暂时的失望会有更多机会去弥补,而客户和上司大抵不会给你这样弥补的机会。

毕博的情况与这些并不相同,当然他自己也同样的觉得自己没有选择就是了。

人造碳基躯体的研究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他们已经成功的造出可以容纳虚无的数据库转过去的全部记忆信息与思维模式的碳基身体,现当下需要一次实验,实验这样的碳基身体是否能长期正常运转以及能否瞒过最高评议会的监察系统。

毕博们挑选了一个小型的人类聚居点,准备进行这次试验。

我们可以编出一千个毕博必须亲自去进行这种实验的理由,毕博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譬如说有的碳基身体都是以他为原型量身定做的,譬如为了保密最好是除了生化实验的人类技术人员最好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譬如等等……

但一项技术的成熟可以以一个人为样本,但绝对不可能只应用于某一个单独特例的身上,固然毕博如此要求着,但很富研究精神的生化团队却不可能将自己的研究局限于这样的范围。

至于保密?毕博都全盘托出给娜塔尼亚了,那么再多一些可靠的人选知道也并非不能够接受,毕博手底下并不乏这样的人选。

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娜塔尼亚与毕博的感情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就如同娜塔尼亚与毕博都不相信自己会有所谓爱的情绪,也不相信自己会对任何人忠贞,他们对于另一半的需求,理解永远仅止于需求而已。

生理的需求,生活譬如财富与权势的需求,虚荣的需求,各种各样的需求,就如同一顿午餐或者生活的这盘大餐外的一盘餐后水果的需求。

但是就是这样两个并不相信爱情以及非常现实的人,就那么强烈的互相吸引了,如同史前某首庸俗的歌曲陈腔滥调的唱词中提到的一般:有些人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他们彼此都有很多可以轻易得来的备选选择,但备选,总是差那么一点味道,不如她,不如他。

或许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一丘之貉吧?我们可以认为这是某种名为爱情的东西,虽然他们彼此都对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嗤之以鼻,以及并不相信那就是爱情。

这种情感是驱动毕博做这样选择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其实敏感的自尊心,即使觉得娜塔尼亚并不介意,他依旧介意并一定程度上自卑于自己虚无的身份,这几乎是这两个类似水乳交融的人会爆发争吵与矛盾唯一的原因。

娜塔尼亚觉得毕博在这一点上过分敏感,就如同她享用毕博的财富却从来不觉得愧疚,她觉得她并不曾在意这一点。

而毕博则会因为娜塔尼亚没有过分在意他心头的在意而觉得自己的感受受到了忽略,尽管他知道娜塔尼亚如果表现出在意他会更有被冒犯的感觉。

所有的原因,总之就归结在毕博不是人类,所以当有这样的机会出现的时候,毕博迫不及待的想去尝试一下,身为真正的人类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即使这必须忍受对娜塔尼亚的不舍与思念。

这会让他感觉与娜塔尼亚站在同样的位置,而并不用一直病态的认为自己处于弱势与被同情的地位,这对毕博这样自尊心强烈的男人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折磨。

同样出于自己奇怪的骄傲,娜塔尼亚在毕博离开后要求搬离毕博的豪宅,回到她位于平民社区的居所,毕博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报复,对自己离开的报复。

娜塔尼亚是少不了男人的人,这并不是一种污蔑与侮辱型的形容,而只是准确而客观的描述,与有人离不了麻将有人离不了美食并无差别。

而在毕博的地方,即使毕博离开,大抵也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她出手,所以满足自己的日常需要她显然需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若说毕博并没有为此而心里不舒服那显然是谎话,但毕博也真的没有多介意,只是安排了一笔按月支取的年金给娜塔尼亚。

在娜塔尼亚看来金钱是男人魅力的一部分,毕博可以容忍娜塔尼亚在他不在的时间内拿其他男人填补因他而生的空缺,但这种选择中如果有金钱的因素那他就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了。

这是对奇怪的男女,拥有迥异于常人的价值观,但他们既然能完美的契合并彼此不觉得别扭,我们也无权置喙,但也不必认可与模仿。

就在这样别扭双方却并不觉得异常的种种情绪中,这对真正的狗男女完成了离别,娜塔尼亚又如同以往一样搬着她大到夸张的行李箱回到了她的住所,不过这次她不用施展魅力召唤男人帮忙搬运,也不用支使雅可可,因为这次她并非是被扫地出门,自然有毕博的仆佣帮她把又急速膨胀了的行李搬回了住处。

神秘失踪一年多的娜塔尼亚的回归是老友记附近社区所有平民男人的福音,当然对于有家室的男人们的另一半来说,可能是个噩耗,老友记的生意也因此兴旺了许多。

因为老友记是娜塔尼亚出门的首选消遣场所,她可以从上午坐到深夜,不止是喜欢老友记的氛围。

即使觉得比不上毕博,贾森对于娜塔尼亚来说仍旧是有特别味道的男性,所以她依旧热衷于勾搭。当然,有时候的确能成功,但大多数时候仍旧以失败告终。

自律的贾森会很充分的考虑自己的需求,而理智的对待挑逗。

但娜塔尼亚失败的时候,对于老友记的其他男人可能就是难得的福音了,因为娜塔尼亚挑选的标准并不那么世俗而显性,所以给了大家人人都有机会的错觉。

这其中并不包括直觉被戴了绿帽的兰吉斯。

在强制划账的条约扣除完他对于损坏物品的赔偿以及赊账的款项后,贾森并没有继续他可以赊账的特权,不过依旧恢复了他免费纯水的友好款待,毕竟这种友好措施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贾森不想给任何人或好或坏的特别待遇。

兰吉斯一贯是娜塔尼亚在老友记众星捧月待遇里最热切的那一颗星星,虽然他真的从来没获得过青睐,但他也一直认为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而且坚信着好运气总有一天会光顾自己。

但这次娜塔尼亚的回来,兰吉斯一反常态的始终保持着阴沉冷淡旁观的态度,并且在外围圈子里的攀谈中时不时冒出对娜塔尼亚类似娼妇之类侮辱性的称呼。

没有人在乎兰吉斯的变化,对于追捧娜塔尼亚的人来说兰吉斯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有威胁性的对手,他参与或不参与这种竞争基本是可以完全无视的事情。

至于谩骂与侮辱,其实在大多数向往娜塔尼亚的男人们口中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谈论,他们一边向往着娜塔尼亚一边唾弃鄙夷着娜塔尼亚,因为唾弃而更向往,因为向往而更唾弃。

所以,兰吉斯的冷淡与咒骂无人在意也无人注意,贾森或许注意到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

兰吉斯并没有跟人提起娜塔莉亚离开的这段时间,其实是与毕博姘居在了一起,某种奇妙的心态让他难以启齿说出这样的事情,这其中有因为他曾经疯狂的迷恋过娜塔尼亚并相信娜塔尼亚终究有一天会落到只有他才肯要的地步。

另一部分原因,大抵是出于他大人类主义的思想,他是真的觉得丢人,他所有身为人类的优越感都挫败于娜塔尼亚的这种行为。

就如同一个被出轨的丈夫痛恨着自己的妻子,但却觉得宣扬开来似乎丢人的是自己。

兰吉斯认真且偏执的恨着娜塔尼亚,但是他却拿娜塔尼亚毫无办法

他只有阴沉的缩在角落里用毫无伤害力的谩骂,以及以阴暗的目光紧盯着娜塔尼亚。

……

丹顿镇是最高评议会最北方疆域的一座小型聚居点,原本属于物理距离并不算近的某座城邦。

丹顿的形成是因为附近某种山脉上曾经有一座大型的金属矿藏,作为城邦最主要出产的资源点,丹顿也曾经兴盛过。

但再大型的矿藏总有枯竭的时候,作为最高评议会扩张初期支撑起一座城邦主要出产的矿藏,丹顿的金属矿很早就已经成为接近枯竭的残矿,因此重要性逐年降低。

但由于兴盛时期的生产需求,丹顿聚集了相当数量的人类人口,并且建设起了隶属于城邦的二级临时镇级行政单位。

当资源逐渐枯竭的时候,大部分人类迁徙走了,但仍旧有相当部分的人类因为已经习惯了丹顿的生活而选择了留下,这个临时的行政单位一时间无法撤除。。

然而由于距离过分遥远以及出产贡献的降低,丹顿曾经归属的城邦开始觉得丹顿在管理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开始以最高评议会城邦级的行政单位并无权设立二级行政单位为由,煽动丹顿独立。

丹顿的剩余人类人口,以原本矿藏运营时的人类小工头与低级官僚为主,这部分人普遍并不具备太过长远的眼光,所以丝毫没有察觉这种煽动背后的恶意,反而因为城邦方面接触官员的友善态度而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重视。

而且果核聚居点与城邦实际上属于平级单位,而只因人口与经济规模的差异而划分的级别差异,这部分低级官僚被一跃上青云跟原本自己想见都很难有机会见到的城邦主政官行政同级的巨大升迁感所诱惑,兴致勃勃的响应了煽动,积极主动的开始申请独立。

因为人口规模的确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城邦与丹顿镇双方很快如愿以偿的互相摆脱了。

那些低级官僚很快发现在独立性极大的果核各城邦与聚居点之间,主官的行政同级其实屁都不顶,他们去城邦求见城主的时候与他们身为低级官僚的时候的难度并无差异。

但很难说他们有多介意,毕竟他们在意的是自己已经是最高评议会直属下辖独立性极高的一级行政单位内的各种主官了,丹顿甚至为此小小的庆祝了一番。

但这种欢欣的后果很快来临,当聚居点储备的资源与能源很快接近枯竭的时候,他们发现再也没有上级单位供他们提供物资申请了,城邦所需的一切物资都需要他们独立运营获取。,

他们唯一的资本,也就是那座接近枯竭的金属矿藏而已,需要精打细算的根据出产来维持运营。

基本到这个时候,丹顿的官僚们都彻底清醒了,了解自己是作为一个包袱被丢开了。

只是,矿藏的出产虽然减少,维持一个聚居点的运营大抵还是能支撑上百年的。

仍留在丹顿的基本本就大都是家里有三五十个虚无奴隶的小工头,依靠虚无奴隶的供养,丹顿维持下去问题也不大。

最后悔的无非是那帮低级官僚罢了,他们原本优渥的待遇开始急速缩水,因此也开始寻找各种借口逃离。

到最后,丹顿实质上形成了各种小奴隶主工头选举出主事者的聚集体,他们没有太长远的眼光与太膨胀的野心,也不过是处理些互相之间纠纷,和和气气得过且过的度过着现在的日子。

这是一个连梦境系统都毫无特色的聚居点,粗野,落后,暮气沉沉,人类都只是懒洋洋的消磨自己所有的时光,在整个果核的聚居点里头经济排在最后几位,不被重视也引不起注意。

然而丹顿最近,来了个据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56章 丹顿的麻将牌局里的信息

据最先得到消息的户政的肖森科说,这位大人物随员登记的仆佣虚无,都多达二十个。

这在丹顿可是不小的数目,就连本镇财力最雄厚的镇长索罗卡比,所拥有的虚无奴隶也不过只有四十二个,但其中服侍他们全家的仆佣,也不过两个而已。

仆佣不同于生产奴隶,,并不产生财富,而只是将服务主人作为主要工作,相应的为了维持他们的机体运转还要付出能源与资源。

索罗卡比家的两个仆佣,相对闲散的平日时节也是要下矿干活儿的,不过由于跟主家亲厚的原因,即使下矿也都是相对轻松的运输活儿,不用深入到矿脉最深处去卖力挖掘。

二十个脱产仆佣是什么概念?在丹顿的人们看来这是大城邦的城主才能享受的待遇。

当然事实上,这是丹顿的乡巴佬们的理解错误,越是地位高的人类官僚,如彭比特这般的,往往基本很少会用虚无仆佣,他们更愿意用纯正的人类为自己服务,当然这些人类不可能被称为仆佣,而会被称为生活秘书。

这些人类心甘情愿的为那些贵人服务的目的,也是借由服务时结下的情谊与展现的才干,能谋得一个好前程——当然,金森特那样的除外。

实际上会大量采用虚无仆佣的,大部分是有钱无权的人类商人阶层,由于地位问题他们并不能为替自己服务的人类谋取什么好前程,所以大多数为他们工作的人都是并无什么选择的虚无奴隶以及自由虚无,虚无商队与捕奴团的幕后老板一般都属于这类人物。

然而这其中的差别对丹顿的土包子们毫无差异,相对人类中名声最坏的虚无奴隶商人,生意做得稍微大一些的,在丹顿人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并不会去分辨这其中的产别。

如果只看这些的初步印象,大抵都会认为丹顿居住的都是一些受教育水准极低大字不识几个的土鳖乡绅,但事实上果核人类的整体素质并没有那么低。

即使丹顿的人口,即使受教育水平再低,也都会是中高阶的技术人员与史前熟练的告诫技术工人,这基本就是果核人类素质的底线了,如同平克那样曾经社会底层的人员在进入果核之后都能获得充分的受教育机会,果核不会存在文盲。

但人类选择的生活方式,真的是会极大的影响自身的思维水准。身处一个消息闭塞的地带,没有持续的最新社会信息的供给,眼界与判断力也会随时间而萎缩。

就如同北大毕业生在市井中做上三四十年卖猪肉的屠夫,行为模式与思维水准并不会比拥有小市民式狡黠的普通屠夫有什么太大差异,相反会因为自命不凡与故作的清高格外不招人待见,这时候斩骨切肉的时候吟几句诗,并不会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底层动机也不过是为了粗鄙的卖弄。

你日常所关注的思考的在意的接触的事情,必然会影响你思维的深度与广度。

丹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聚集了一帮知识水准并不低却行为模式份外粗鄙的人类人口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消息闭塞平静到近乎死寂的没有未来大家都得过且过混自己的小日子的地方,会有一个他们认为的大人物的到来,无疑是打破整个聚居点平静的事件。

在丹顿的女人中,流行的是史前华夏国粹的某种称之为麻将的娱乐方式,当然喝烦了酒玩儿厌了撞球飞镖与门球的男人们也会参与其中,这是一种丹顿人大概继续玩儿一千年都不会厌倦的娱乐。

“五筒。”诺夏杰伊大婶儿察言观色,自觉这是一张握在手里迟早成祸害的牌,乘着大家没叫听赶紧扔了出去,果不其然对家的卡比亚易亚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她差一个进张就叫停,问题是对家打的吃不着。

诺夏杰伊大婶儿露出一个浅浅的得意的且迷人的微笑。

请不要因为大婶儿这个称呼对当事人的形象产生太多的误解,诺夏杰伊大婶儿的本名是查诺夫姬耶娃,诺夏杰伊是依照史前古例冠上的夫姓。

她标准的俄罗斯裔战斗民族大妈,但并未像史前的战斗民族大妈们般体态肥胖臃肿,依旧保留着十七八岁时候最娇艳的斯拉夫少女的清新美丽,这是果核人类独有的特权。

只是,诺夏杰伊大婶儿之所以叫大婶儿,是因为她从心态到到作风的彪悍程度,已经呈现标准战斗民族大妈们的姿态,自己也并不介意自己被称作大婶儿。

她眯着眼睛浅啜了一口扁铁壶内的伏特加,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那家伙这两天就要过来了。”

最近,即将到达的大人物比伯斯亚森,已经成为丹顿麻将桌与酒馆里必然的话题核心,毕竟大家也难得有新鲜事儿可聊,往常的家长里短都聊烂了。

“五筒,”坐她下家的镇长夫人伊莲娜一手烂牌,压根儿看不见胡牌的希望,自然有张学张跟着来,以做穿这一局为最终希望。

只是她在别的事情上精明,在麻将上却始终不怎么灵醒,也是丹顿麻将界出了名的散财童子,不过她家大业大,基本也输得起,只是免不了每次输完之后回去惹到索罗卡比一阵肉疼。

但索罗卡比有什么办法?他爱极了自己的妻子,吝啬如他也只能对自己爱妻的败家行为打落牙和血吞,自己念叨着就当给她买包了。

“吃。”卡比亚易亚耶终于成功的叫停,满意的呼了一口气:“听隔壁林特说,好像是一个大城邦的富有商人,说是过厌烦了大城邦虚伪的生活,欣赏我们这里的淳朴真实,所以想过来这边度过余生。”

“余生?那可有够长的,他钱够交税么?”伊莲娜还在紧张的琢磨她自己手里的那几张牌呢,闻言顺嘴答道。

这是她最喜欢显摆的内容,索罗卡比之所以奋力的成为镇长,丹顿的镇长职位之所以有吸引力,就是因为镇长享受全额的免税。

丹顿梦境系统以及日常运行的消耗,基本都出自于对这帮小奴隶主的征税。整天窝在梦境系统内的大家消耗其实并不多不大,也没有多少人有多强的进取心,镇长一度是推都推不出去的苦差。

毕竟要让所有人满意,需要付出很多心力,丹顿的形式又这样,根本不会有多少酬劳,谁闲着没事儿都不会想去做这样的职位。

不光是镇长,各级行政官员的职位待遇莫不如此。

直到有人想出了按行政职别减税的主意,丹顿的行政官僚体系才算稳定下来:按纳税额排比,税额最高的人彻底减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所以理所应当的自告奋勇担当最高职位,以下按财产分布安排各类职位。

但丹顿依旧是实行的各级官僚全民选举制——当然是人类的选票。为了继续享有最高额的免税不被赶下台,各级官员倒也尽心尽力。

其实这种减税,变相增加了财产排位靠后的小奴隶主们的税率,但本来就是求闲散的一帮人,没想过积累太多的财富,税率高给自家虚无奴隶的产量略定高一点就好,大家也就和和气气的过去了。

索罗卡比当镇长什么都好,就是伊莲娜喜欢显摆的性格让大家格外腻歪,她下家是牌局中唯一的男性肖森科,此时毫不客气的吐槽:

“人家只是人过来,原本在大城邦的生意又没结束,咱们这点税还难为得了人家?倒是你男人倒危险了,人家就算随手漏点收入税,养活咱们全镇都不成问题,要那样下次选举你男人还能当镇长不?”

大概是性别魔咒,这次是三家赢一家输,连著名的散财童子伊莲娜这次都略略有盈余,肖森科贡献了所有输出去的筹码,自然美什么好口气。

“九索。”卡比亚易亚耶小心翼翼扔出自己备在手里的闲张,务必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胡二五八万,自觉领了伊莲娜的好处,忍不住为她说几句话:

“那难说,我听说他是得罪了人躲到我们这里的。大城邦多好啊,淳朴?也就你们信,摸着良心问你们家长里短的说人是非哪里淳朴了?得是什么人才会喜欢我们这里淡出鸟的无聊生活?”

卡比亚易亚耶是老处女,年轻时有过感情经历最终却选择单身,自己拥有一个八人的矿奴虚无小分队,自己活得自在,但在丹顿是出了名的说话难听。

“也难说,大城邦待久了纷纷扰扰的的确挺烦的。”肖森科谨慎的摸起张子又随手扔了出去:“北风,人家就算得罪了人,被赶到丹顿也就完了,还能连他的生意也断绝了?想多了吧你。”

“碰。”诺夏杰伊大婶儿笑逐颜开,顺手叫听:“管人家那么多?反正我这边收到请柬了,据说后天他要在新建的那座小别墅里宴请大家来着,你们收到了没?伊莲娜要我说你男人真危险了,财力肯定拼不过人家啊,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七万”

“顺碰你都碰?得是有多馋?”肖森科不满的嘟囔:“你这是夹张胡四六万退七万独胡四万了吧?”

他猜中了,但诺夏杰伊大婶儿笑眯眯毫不在意:“对啊,那你敢打给我胡么?”

伊莲娜倒真有,捻着四万琢磨了半天,始终不敢冒险,顺手又扔了张留好久的冷张子幺鸡:“他的生意税又不在我们这边交。就交个使用梦境系统的人头税,免税又享受不了,跟我们家索罗卡比争什么争?”

“那难说,我听说他连碳基身体都带过来了,这是定居的势头啊。在大城邦被人迫害的人,没准儿对自己说了算觉得特别享受呢。”肖森科继续给伊莲娜添堵。

“那我是无所谓啊。”伊莲娜没能打出卡比亚易亚耶要的张子,所以她有张摸张并吐张,也果断倒戈了:“九筒,他要愿意用贡献税养着全镇,他当镇长又能怎样?总比索罗卡比当镇长我们多交那么多税好。”

伊莲娜于是变了脸色,却又强颜欢笑:“那挺好,他要愿意交贡献税养着全镇,我们当个副镇长又如何?反正税率也就20%,没多少。”

肖森科看出来了她的言不由衷,嘿嘿嘿的笑出声:“你男人要也这么想就好了。”

是人都知道索罗卡比的吝啬,以他们家的四十个生产虚无奴隶,就算是20%的税也得让索罗卡比心疼死。

但说归说,就算新来的所谓大人物叫上够养镇里三五年开销的贡献税,也很难让丹顿人选他做镇长。

因为镇里事物能管理得如索罗卡比这么顺遂也真的是有难度的,新来的家伙又愿意花多少心力去处理这一堆繁杂事务?

他要愿意花钱,给个闲置官僚职位倒是不错的选择。

谁说丹顿人不懂得考虑长远?虽然他们的长远最长限度也就是七八年而已,而且固执的拒绝改变。

而这个时候,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比伯斯亚森,也就是钢铁风暴的老板,刚与娜塔尼亚分别不到两个月的毕博,其实早就到达了丹顿的外围。

在一处稍显简陋的宿营地,毕博正与人窃窃私语:“确定没问题?打探清楚了没有?”

这个将要迁至丹顿的身份,是他蓄谋已久,在另一处城邦以碳基身体并没有转移过来的侨居身份经营良久的,平日里装作深居简出的样子,只是在最近露了个面顺便得罪了个人,装作被迫迁徙的样子。

他随行携带的二十多名仆佣虚无,都是老早买下来服务这个假身份的,唯一知道真相的是他所拥有的虚无商队的首领杰伦力诺。

“手续没什么问题,这边政务懈怠,造假被查验的几率极小。只是主人您这碳基身体没问题么?”

旁边的营养仓内,毕博的碳基身体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正式运转时人造碳基身体的代谢居然超过正常数倍,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纳斯雅顿他们正在调整,希望没什么问题吧。”毕博答道,这只队伍的虚无里头有两个其实是生化学家的人类,此时正在积极研究人造碳基身体的变化,其实毕博也有些担心。

只是,就算这种强度的消耗,这具碳基身体也能熬过他想试验的两年吧?

第57章 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宴会之前

选择丹顿的原因,是这种偏远并被忽略的聚居点,关乎居民利益的一些政策可能执行的过于固执和坚决,但关于身份审核相关的政务就相对懈怠,并不会有那么严格的反复查验过程。

这样的情况下,那种种伪造的手续文件就没那么容易露馅。

而在丹顿经过一层真实居住之后,再周转其他聚居点就因为有真实碳基身体的居留记录,相对会容易得多。

这样周转几次之后,这具碳基身体就妥妥坐稳了人类的身份——至于是培育几次的几代身躯,那大概就只有天与鬼晓得了。

毕博并不担心碳基身体的病态引起丹顿生态检测系统的注意,会出问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专属的碳基身体的营养仓有种种应对系统的预设功能,即使碳基身体死亡也能依旧持久输出正常信号。

至于他在梦境系统中的投影存在,在那种时刻会自动将信号源转移到仓底隐藏的毕博的芯片组中去。

那才是毕博真正的自我,虽然是他企图摆脱与抛弃的那一部分,作为更安全保险的存在,仍旧时刻保持着数据与碳基身体的同步。

由于只存在运算部件,并不存在运动部件,所以这部分构造体积并不大,仅仅占据了营养仓底座内很小的一个夹层。

真正占据较大体积的设备是储能装置与伪信号输出装置,为了避免较大的耗电量引起系统的异常检测警戒,毕博的营养仓只从系统中接收定额的能源,而且对于所有监控设备的反应都是由信号发生器按照设定输出的正常信号。

那是他们非法检测了数百个真正人类营养仓近十年的正常数据所综合模仿的一份样本数据。这份伪数据保证了就算毕博的碳基身体真的死在营养仓内,丹顿的生命监控系统依旧只会得出一切正常的信号。

这是毕博选择丹顿的另一层原因,丹顿原本的生化医疗系统政务官员与技术人员早就离职并且空缺很久了,没有人愿意待在这种绝对算得上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的碳基身体生命完全靠监控体系来维持运转。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连当年的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都不如。

当然,这种情况在数以万计的聚居点,特别是小型聚居点中虽不多见,却也并不算太罕见。

因为知识储备完善,类似的技术工种并不受重视,只有在大城邦中才会有条件给出相对好的待遇,以至于中小型聚居点中的这类人员极度短缺。

这跟史前华夏某个历史阶段医护人员的短缺是近乎相同的原因。

但与华夏的那个阶段因为暴力伤医导致连医护人员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不同,果核不过是由于整体待遇的相对较低带来职业选择的自然减少,相对而言仍能保证果核生命健康体系的平稳运转。

对于中小型聚居点的医疗健康问题,最高评议会以救援责任制来实行保障,当小型聚居点的生命监控体系发出警报的时候,根据警告级别,范围内拥有医疗保障体系的聚居点和城邦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派出足够级别的相关技术人员予以支援与支持。

鉴于自动化生命维护系统运作的先进性以及生命监控体系的敏感性,以及以探索者机体结合飞翼等空中交通工具的快捷性,中小型聚居点内汇聚的人类碳基身体健康在这种体系下并未因医疗资源的短缺出现太大问题。

但对于相应人员需求的压力,因此转移到了肩负一定范围内医疗支援义务,并有足够实力给出较为优渥待遇的大型城邦身上。

这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相应技术人员向大型城邦的聚集,也变相提升了相应技术人员的职业待遇。

相对于史前华夏的民众们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才了解医务工作应该担负的职责与应该承担的义务,可谓是幸运之极了。

任何时候,对于某种职业的过高期望与期待,与对它的贬低同样会对其造成伤害。

但随便哪个再小型的聚居点,都不会像丹顿这样懈怠到储存碳基身体营养仓的区域在未发出警报的前提下,数十年都基本不会有人去做任何巡视。

这是毕博经多方信息收集得出的结论,也因此丹顿成为了最可靠的实验地点。

……

人还未到,一笔数百万位币的捐赠,让比伯斯亚森先生成为了丹顿所有人最为欢迎的人物。

也因此,丹顿有几日停止了一切活动,甚至人类在梦境系统的投影集体登出,进入了探索者机体内去矿洞里游览,只为节省出系统的运算能力,让比伯斯亚森先生更为过来图纸的别墅庄园能早日完工。

当然,在比伯斯亚森先生到来之前,几乎全镇所有的人都到达过那栋完工的别墅内去游览过了,并不免表达一番羡慕与向往。

这种向往与羡慕是如此的真实,因为它并非是向别墅庄园的所有者而发出的,而是丹顿的居民之间互相的表达。当然,他们都期望获得一处如此的住处,只是这栋别墅建筑所需要的系统运算能力,让内所有人放弃了打算。

那种程度的耗费系统算力,要么耗日持久,要么就得付出让全镇居民在相当的时间内心甘情愿的登出梦境系统的代价,无论是哪一种代价,都并非是丹顿居民无法实现的,但却是他们觉得肉疼的。

毕竟比伯斯亚森先生对于市政的捐款,有好几年他们税款的总额那么多,这虽然并不意味着好几年他们不用交税,但至少意味着相当长的时间内市政支出出现超支以及最高评议会的最低贡献金提升的时候,他们不必加税,这总是好消息。

没必要,他们觉得,不过是一个住处而已。所以毫不费力貌似不用付出对于他们来说如此难以接受的代价就能拥有这样一处住处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当然值得羡慕。

在主人到达之前对于小型庄园的游览并不耽误大家对于比伯斯亚森先生宴会的向往。

丹顿已经好多年没有宴会了,大家习惯在小型的麻将局或者酒馆中的小型聚会中完成社交,不是说不相忘宴会,而是嫌弃宴会这种事情太过麻烦。

记忆中最近的宴会,还是丹顿独立后当时的市镇官员们为了庆祝升迁所举办的,那种灯火如繁星佳肴若海洋的盛景每每被丹顿的居民们谈起。

当然,那时的他们还是作为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凑热闹出席的,甚至还有人没有机会出席过。

而在那帮人明白这种升迁毫无意义,但依旧将这种升迁当做资历带走去别的地方谋求更好的前程从而离开之后,也有人尝试着想举办这样的宴会。

没错,就是索罗卡比,他为了这种虚荣甚至打算不惜让自家所有的虚无停工数日来准备一场邀请全镇出席的宴会。

这种程度的出血割肉对于以吝啬著称的索罗卡比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毕竟是为了庆祝在那帮肮脏的政务官员离开后丹顿真正的自治后他连续三届出任镇长,索罗卡比和伊莲娜都觉得,为了符合他们所谓贵族的身份,这种支出是必要的。

丹顿没有人知道这种繁文缛节诸多的宴会如何举办,而在从大城邦请来的专精于宴会的商务虚无列出一场宴会的消耗之后,没那么吝啬的伊莲娜做主赶走了那名从城邦商会里请来的虚无。

当然,该支付给那名自由虚无的酬劳他们照单全付了。只是算出来的这样一场宴会对于系统算力的耗费,以及获得这种算力所需要支出的位币让他们心疼了。

最后庆祝仪式演变成毫无仪式感的邀请全镇居民聚集到索罗卡比家外的草地上大吃一顿,场面混乱、热烈且吵吵嚷嚷,出了各种各样的岔子,但这仍旧是丹顿居民记忆中难得的欢快场面。

可惜吝啬如索罗卡比,即使这样的聚会他也只舍得举办了那样一次。毕竟那次简单聚会所耗费的系统算力也足够让他十分肉疼了,而他自觉举办过那样的一场宴会之后他也奠定了高贵于众人的所谓贵族官员身份,只是丹顿的居民们包括他的妻子儿女们并不这样认为罢了。

可是,那样一场丹顿居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宴会,对于新来的比伯斯亚森先生来说,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甚至不用去兑换系统算力,那么唯一的方法是他的虚无奴仆们精熟于此,用个体的劳作代替系统算力,真实的实现这样一场宴会。

算起来这应该是比伯斯亚森先生的欢迎宴会,但丹顿的市政无力举办,所以称为了比伯斯亚森先生宴请全镇的一场聚会。

还没有人见过比伯斯亚森先生,就连他碳基身体的交接以及他自己和庞大仆佣群体对丹顿梦境系统的登入手续,他都是委托虚无管家出面交涉进行的。

比伯斯亚森先生从到达丹顿,就直接进入了他早就建好的庄园别墅内,据说比伯斯亚森先生的虚无管家代替他向过去围观的无聊丹顿居民致歉了,因为他的碳基身体营养仓似乎在迁徙到丹顿的路上出了些问题,导致探索者机体状态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心情不怎么好,而登入梦境系统的比伯斯亚森先生身体不怎么舒服,所以导致了这种失礼。

丹顿的人们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选择原谅咯。这反而让大家对比伯斯亚森先生更加好奇起来。所以在那栋全镇都羡慕的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庄园别墅内宴请全镇的宴会,成为全丹顿共同的期待。

反复整理自己的小礼服,但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肖森科决定去找诺夏杰伊大婶儿问个究竟。

他可不是从未穿着过此类小礼服的土包子,当年那帮高高在上的市政官员还在的时候,他作为底层小官僚也曾受邀参与过那样的宴会,也曾花大价钱邀请专门服务于那些人的裁缝们为自己缝制过礼服。

也因此,肖森科格外介意,务必想体现出自己是曾经出席过此类宴会的模样,而不想暴露出自己与他人无异的土包子姿态——虽然日常他并没有这样的向往,只是在他觉得很可能很懂的比伯斯亚森先生面前,他觉得务必要体现出自己这样的特殊性。

至于这样有什么好处?肖森科也并不知道,只是出于毫无意义的虚荣也好,他就想这么表现,不想被看轻。

只是当时定做的礼服,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现在时兴的潮流,所以肖森科委托经常翻阅此类杂志的诺夏杰伊大婶儿帮自己订做了一套时兴的小礼服,价格当然便宜,但好像不怎么靠谱。

肖森科也清楚,现在看来,他想显示自己特殊性的图谋,似乎要落空了。但他仍旧想找诺夏杰伊大婶儿理论理论。能找到解救方法当然最好,若不能,能些微讨回些自己所付出的位币也是好的。

“哟,肖森科,穿着得这么精神去哪儿吖?”正半路上,却遇上了押送着20多个虚无奴隶的索罗卡比。

“小礼服好像有点不对,我找诺夏杰伊大婶儿问问怎么回事。”肖森科并不隐瞒,他知道就算他隐瞒了,大嘴巴诺夏杰伊大婶儿也会找到机会嚷到全镇皆知,不如自己坦荡一点:“你这是,赶着虚无干吗去?怎么还劳烦你自己来?你们家那俩仆佣呢?”

这是一句废话,那帮衣不遮体的虚无投影身上明显的鞭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虚无奴隶们,并非服侍人类的奴仆那种,只有两种机会能够登陆入梦境系统,一是受到奖励,进来吃喝一些粗糙的吃食;二是受罚,在有感知的梦境系统内遭受刑罚。

老鬼他们初入梦境系统连疼痛都觉得幸福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对于承袭人类感知的虚无,疼痛毕竟是疼痛,丹顿的虚无奴隶们探索者机体上可并没有制造痛觉的特殊装置,他们要被惩罚往往也是被带入梦境系统内。

肖森科心里明白,大抵不过是索罗卡比因为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到来觉得心里不痛快,找借口在虚无奴隶身上撒气呢,这样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没少干过。

但这种时候就适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问这一句,显然会被以为在嘲笑索罗卡比。

“那两个蠢家伙在服侍我家里那帮子换衣服呢,真不明白你们,不就是个宴会么至于吗?”索罗卡比一副不屑的嘴脸:“这帮懒骨头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儿不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么。这完事儿了送他们出梦境系统,没留着他们在系统内过夜的道理。”

“哈哈哈,那位比伯斯亚森先生不是刚从大城邦来么,大家缓缓衣裳也是让他不至于看轻我们丹顿人。”肖森科半点关于虚无的话茬都不接,转而专注于关于衣饰的部分,一个哈哈打过去。

不过是一个照面擦肩的相遇,大家都不曾驻足,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就交错而过了,互相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里撇了撇嘴角做出一个表示鄙夷的表情。

在丹顿,谁看得上谁啊?虽然大家一样粗俗土鳖,却不妨碍互相嫌弃对方虚伪装逼。

第58章比伯斯亚森先生与卡比亚易亚耶

肖森科与索罗卡比的互相嫌弃并不妨碍他们在几个小时候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宴会上相谈甚欢,一副知己的模样,共

同缅怀当年丹顿那些官员的宴会,以及吐槽比伯斯亚森先生宴会与他们记忆中相比的不足之处。

这种言谈公开发布显然是比较失礼的行为,所以相应的沟通都建立在彼此语焉不详的几句俏皮话,一些心领神会的微笑和低声的耳语中。

真正该被吐槽的是他们。作为壳阳这样的大城邦真正的上层人物,毕博的宴会,即使是偏远聚居点中邀请一群土包子的宴会,当然不可能有任何不符合当今最顶级的宴会礼仪的地方。

肖森科与索罗卡比的吐槽,基本绝大多数都是将当时并不怎么高级的底层官员们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模仿不到位之处当做了标准来对比。对于肖森科与索罗卡比来说,犬就成了真正的正宗,虎显然是冒牌货。

他们未尝不知道真正土鳖的其实是自己,但这种可能在一次又一次心照不宣的微笑中被刻意忽视了。

过分夸大记忆的美好是因为记忆中曾经的他们是拥有丰富过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感受经历的。然而这些感受与经历丰富的价值,恰巧就建立在那些回忆里的过往的不凡程度上。

唯有这样,这种因经历而生的心理优越感才有充分的成立的基础,这一点上肖森科与索罗卡比显然是达成了同盟的。

如若按真想来,他们不过是比在场的诸人多经历了几场似是而非的低端宴会,而大家都现在身处于一场果核当今最流行的顶级标配宴会上,那那种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又从何而生?

如果这一切是有意为之,显然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不会觉得羞耻。但问题是这一切的发生根本不曾有清晰的思维与思考过程,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自尊心与优越感他们在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情况下选择了相信被伪饰过的记忆,并自认为公正与超脱。

这样与过往的对比显然不可能只发生在肖森科与索罗卡比身上,每一个参加宴会的丹顿居民几乎都在比较眼下的这场聚会与当年那些官僚们举办的宴会的差别。

年代过分久远,记忆难免有差别。不少人打着哈哈说记不清了,但泾渭分明的两派观点,一派认为不如当年的,一派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宴会。

我们可以发现,基本持有前一种观点的,基本都是当年有更多机会参与那些宴会的人们所选择的立场;而后一派的主力,显然是当年没什么太多机会获得邀请的类型。

其中心里明白却出于某种微妙心理选择相反立场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是认真的那么觉得的。由此我们可见,我们自认为客观公众的看法,往往其实受到态度与立场的影响有多大。

人类本就是维护自己状态、存在、观点与过往正当性乃至不惜扭转现实的生物,受虐狂以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等等现象莫不出于这类潜意识规律,而要抵抗这种本能往往需要更强大的理性,这并不是所有平凡而占据大多数地位的人们所拥有的素质。

思考是非常个人的事情,所有群体性的情绪中,基本都很难包含理性以及太过复杂难以传播的观点与情绪。

毕博自己,在身为人类,或者被当做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被对待的兴奋过去之后,很快觉得索然无味。

就算再顶级,这类宴会本质上就是无趣的,会感受到享受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因为新奇,感受从未或者很少感受的一切,并小心翼翼的扮演着其实自己并不擅长的经常出席这类宴会的角色,丹顿的居民们大多属于这类,所以宴会的气氛还算热烈。

另一类是天生的演员,会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会希望吸引大多数人的关注,会欣赏与享受自己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姿态,会因为社交而感受到愉悦,这类宴会会成为他们天然的舞台与领地。

毕博显然并不属于后一种,其实如他这样的大多数人,举办或参加某场宴会一般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譬如去接触与结识谁,与谁完成交谈,与谁维持交往,诸如此类的等等等等。

一般他们都是借由这些目的性来排遣巨大的无聊感的。但在眼下的这场宴会上,作为主人的比伯斯亚森先生举办宴会招待与接触,以及初步的给丹顿的居民们留下印象的目的,在毕博逐一迎接到来的丹顿居民的时候就已经完成。

在最开始的游走于到场的宾客之间,确信无须自己引导,他们都能自然形成自己的话题圈并享受宴会后,毕博抽出身来感受到无聊,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娜塔尼亚。

有她在的话,任何宴会大概都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两个人找个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就能非常有趣,更别提保留曲目毕博随意指几个男性让娜塔尼亚给出评价。

所指出来的男性娜塔尼亚并不认识,但给出的评价往往虽然非常辛辣但却准确命中真相。在无须刻意取悦任何人的时候,娜塔尼亚其实也刻薄的厉害。

毕博有些后悔过早的让娜塔尼亚介入他的社交圈,以至于担心被人联系到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试验旅途不适合带上娜塔尼亚。

或许,做出分手的姿态让娜塔尼亚回归她原本居住的地区是正确的选择。是不是安排一场散心的旅程然后让娜塔尼亚结识一名神秘的异地富豪,然后带她到自己的试验旅途中呢?毕博在自考。

但毕竟太危险,一来他们做这样的试验本身就存在被识破和戳破的可能性,毕博清楚的直到如果被最高评议会发觉这样的事情他会有怎样的下场,为了以后的人类身份累积资历与资料他个人冒险就算了,牵扯上娜塔尼亚就没什么必要了。

另一方面是,安排这样的事件,总显得过分巧合。毕博不是没有敌人,他必须考虑在有心之人的眼力,这件事被识破的风险性。

所以他果断放弃了这个因为感情冲动而生的想法,只让它停留在遐想的阶段。

以换一身礼服的名义,比伯斯亚森先生脱离围绕着他的话题圈,沿着楼梯走上二楼的房间内发了会儿呆,稍作休息之后再虚无仆人的协助下更换好了衣服。

在果核的标准宴会礼仪中,主人必须在不同时段更换不同细节的三套服饰来表达对来访宾客的敬意,寓意着您的到访让蓬荜生辉,我希望有连续三日款待您的荣幸,但考虑到您的事务繁忙,我只有在一天内完成三天的招待这样的彩虹屁。

其实都是胡扯,毕博当然清楚,这套说辞不过是牵强附会的表达,这种更换衣物的环节设置,不过是为了让需要招待宾客的主人家有些许脱离宴会,获得片刻休息与空暇,以及与专程邀请来的重要客人有短暂单独会谈时间而设置。

所有冠冕堂皇的说辞下,事实的真相往往简单而直接,但不方便直接袒露而已。

在丹顿毕博并没有需要单独接见与会谈的重要人物,所以这样的更衣时间也成了他休息放空的难得机会。

讲真,首次作为人类的身份出现的感受,远远逊色于他以前的想象,似乎觉得也没什么不同。

就好像期待的是雨后竹林的清新,入目的却是檐下阶前的泥泞,这一切都是真相,只是取决于你当时的心境与视线选取的角度。

毕博知道,平淡无奇才是真相,对于被当做人类来对待本就不会与以往有太多差异,甚至在以往他感受到的所谓歧视与不甘,更多的或许是自己的过分敏感而已。

这种心态上的东西,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虚妄的满足并不会持续太久,抱着太大的期望本身就是他自己的错。

更换好衣物,毕博走出房间,随意的扫视了一下楼下大厅中的情景。

不得不说,这群丹顿居民大都是真正的宴会生物,毕博能看出来虽然态度不同,他们都很享受宴会这种场合。

各自自然形成话题圈的高谈阔论,游荡于美酒与美食之间,围着虚无演奏乐队品鉴音乐,以及三三两两的互相交谈……

虽然能看出来他们恐怕很少参加宴会,调查资料里面说这群人已经几十年没有过宴会了,但在最初的拘谨消失后,他们很适应眼下的局面,并不需要毕博过多的引导。

对于丹顿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把在麻将局和酒馆中做的事情,换个背景和环境来实现罢了。所谓顶级宴会,恰巧所有环节都是引导人们自然且愉悦的进行这一切,这恰巧是丹顿人们常做的,只是没有机会让他们如此齐全的聚集在一起。

唯一遗憾的是,这帮人似乎都不太懂得宴会礼仪。毕博或者说比伯斯亚森先生指的并不是楼下大厅中显然饮酒有些过量行至有些粗野的行为,这样的局面在壳阳的高端宴会中也并不少见,甚至某种程度上说明主人家宴会的成功。

毕博并不在意丹顿人可能被伪上层人士鄙视的粗野与粗鄙,真正的礼仪是要求自己以一定的程序来表达对他人的尊重以及不对他人造成负面影响的,而并非是对不懂得这些的人的居高临下的嫌弃。

只是,这种对宴会礼仪的生疏着实有些过分了。

毕博皱着眉打量着端着杯酒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视楼下大厅的一位神情冷淡的女性,她身着一套略显保守以及明显式样过时很多年的礼服,神态有些百无聊赖,这在明显很享受宴会的丹顿人中间显得格外异类。

基本上果核的宴会礼仪中,对于宾客来说,活动区域仅限于一楼的大厅客厅,当然你要试图与宴会上结识的某位女性急不可耐的发生某些不可描述之事,户外的花园也并不是不可以前往,有些贴心的主家甚至会在户外花园中准备一些软垫软榻类的物什。

只是离开一楼的楼层,类似二楼是属于主人家的私人领域,属于非请勿入的领域,除非是跟主人家熟悉到一定程度,否则并不适合擅自闯入。

在家里举行的宴会,并不意味着主人家对所有宾客开放自家所有区域。

似乎对毕博的注视有所觉察,那名女性回过头来看向毕博。

在她转动头颈的瞬间,毕博已经将有些微皱的眉头舒展,切换成一个亲切的笑容,他手中是有一杯酒的,这也是主人家更衣的礼仪程序之一,代表着我虽然短暂的抽离于宴会,但其实仍旧与你们同在。

他自然而然的迎了上去,以同样的姿态间隔半臂的距离趴在了栏杆上:“看来,我的宴会让您觉得无聊了啊,这真是在下的失礼了。”

趴在二楼栏杆上的是老处女卡比亚易亚耶,作为单身女性奇缺的丹顿,她虽然性格不讨喜,但却是早年丹顿各类宴会必请的人物,参加宴会的次数并不少。

只是,以往那类宴会,一楼的空间并不足够大,大抵没有人限制宾客登上二楼,而在之前身处大城邦的生活中卡比亚易亚耶不过是一个低级技术人员,有幸参加各类家庭聚会,却没份出席各类高档宴会,这方面的礼仪她的确是不懂的。

“并没有,我在所有的宴会上都是这个样子。在我看来您的宴会,比以往丹顿举办的那些,都有趣且高档很多。”并没有以过往经历太高自己身份的潜意识意图的卡比亚易亚耶显然有真正客观公正的判断:“我性子比较冷,喜欢躲在角落里看看大家而已。”

有个性格并不清冷的人,似乎也有这样的习惯呢。毕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娜塔尼亚,嘴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幅度:“如果您是在告诉我这就是您的兴趣所在,倒让我感激你对我的宽容与理解。宴会就是这样,往往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喜好,而忽略了像您这样独特的女士的感受。”

那个温柔的笑意,尽收偏过头跟比伯斯亚森先生对话的卡比亚易亚耶的眼底,没来由的让她那颗冷硬的心柔软了片刻。

说实话,在之前她对比伯斯亚森先生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是个有钱的傲慢家伙吧,她是这么想的。

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是个温柔体贴,而且有风度的绅士呢,他想。

第59章 卡比亚易亚耶心头的小鹿

第59章

老处女这种称呼对于卡比亚易亚耶来讲,其实与其说是用来形容她的身份的,不如说是用来形容她的态度的。

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并非生来就是这种态度的,就如同她并非生来就如此粗鄙与粗野的,在来到丹顿之前,她也曾是某个颇有些精致情怀的果核女性,生活的阶层虽然不算太高,却也不低。

卡比亚易亚耶此生是颇经历过几段感情的,所以我们说老处女并不是她的身份,甚至于她来到丹顿的原因,固然是因为她原本的技术领域与矿业颇有关系,但其实作为个人来讲不如说是逃避一段情伤。

情伤往往存在于记忆中心头上,自然不可能逃开,但逃开那些记忆发生的地方和那个人,以及知道记得那些事件的人们,总会有让自己有逃开了已经发生的那一切的错觉,这种错觉对于感受到在某段感情中受到了伤的人来说,是颇为治愈的。

在当时还是临时聚居点的丹顿这样男多女少的地方,一个新来的单身女性自然是会受到了热烈的追捧的。但对于情伤未愈的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来说,这显然构成了一种骚扰,而且追求她的男性们共同表现出来的毫不精致的生活姿态也让她生厌。

那个时候,卡比亚易亚耶女士还是个颇为精致的女性来着,所以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这种老处女态度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形成并固化下来。

但在矿区或者说矿镇这种地方,粗俗似乎是会传染的,精致的卡比亚易亚耶女士逐渐也堕落为颇有一些粗俗与粗野的状态——毕竟时间久了,竭力维持的精致不但没有人欣赏,还总是被嘲笑。

维持自我行为仪表以及姿态乃至心理的精致,实际上需要一些努力付出与自制,但人的行为模式的养成往往会需要一些奖励模式的鼓励,哪怕是自我心理优越感鼓励的奖励。

但长期在矿镇生活的氛围使然,卡比亚易亚耶女士难免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而这个时候自我心理的奖励机制与周围人的态度也鼓励着这种放松的出现,称之为自我的真实,于是卡比亚易亚耶女士不可避免的堕落入了所谓粗野的风格中。

细数丹顿简单粗糙的整体风格,以及其中每个人的转变,其实不过是一再的重复这种过程。毕竟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起先也并不是这种方式。

但很多时候这种放松一旦成为惯性,就很难扭转过来了,面对比伯斯亚森先生颇为温柔的笑意,卡比亚易亚耶女士突然有些憎恨自己已经习惯的粗野。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栏杆下方的大厅中,在那里,一群人围在核心的大胡子诺夏杰伊正在夸夸其谈着什么,洪亮的嗓门时不时传到二楼,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某头小鹿,在老处女心中开始乱撞,以及或者期待着被乱撞。

毕博的确是一个颇具魅力的男性,但在并未刻意释放出求偶信号的前提下如此轻易的俘获某位老处女的芳心,其实也是出自于种种巧合。

一方面,卡比亚易亚耶的心态与行为并不符合,她其实未必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但行为习惯上却已经开始无可挽回的走上了这条路,实际上她也很惊恐于那种未来。

她想扭转自己的这种做派,朝某人释放出我并非抗拒所有人靠近的信号,但这个某人在丹顿是如此难以选择。

即使自己粗野着,但卡比亚易亚耶依旧厌恶着粗野,这显然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双标,而这种双标显然阻碍了丹顿的所有男士被卡比亚易亚耶选择的可能。

在她之后并不是没有单身的男士来到丹顿,但卡比亚易亚耶直觉的觉得这帮家伙迟早会变成眼前那帮糙老爷们无异的作风,所以她依旧用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去面对。

心里的渴求与行为上的抗拒是如此的矛盾,而比伯斯亚森先生的出现就恰巧提供了这种貌似不可能在丹顿出现的可能。

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注意到,即使在面对丹顿那些人粗俗不堪的玩笑的时候,比伯斯亚森先生也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嫌弃和抗拒,也不是那种礼貌式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畅快的笑着,却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式保持着他的仪表。

这说明他能对丹顿式的风格融入良好,却依旧能保持着自我的风格。

卡比亚易亚耶女士仔细观察过每个人对丹顿风格的融入,她当然知道最开始表现的越抗拒越敷衍越抵触,到最后往往融入与被同化的就越彻底。

因为这些姿态说明你清楚的意识到了丹顿这类的风格,而一旦意识到,你总有一天会发觉在丹顿这样活着更轻松,她自己就是这样的心路历程。

而比伯斯亚森先生的表现似乎在说,我一直知道有这种更轻松的生活态度啊,我个人其实某种程度上的也享受着这类风格,但我对自己的要求不会被这种风格所打败,我依旧会有自己的坚持。

这就是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所期待的理想的男士的态度,但那种时候,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却依旧只是欣赏而已,小鹿并没有贸然的开始乱撞。

她自己已经是她所厌弃的粗野风格了,她所欣赏的男士会否欣赏她?

而且这种豪富的身份与他看似亲切但与所有人若即若离的态度,都在掐灭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心中觉得可以亲近的可能性,所以她并未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当比伯斯亚森先生对她释放出那个明显有温柔神色的微笑,原本一直期待着爱情的老处女的心中,某种其实一直蠢蠢欲动但被压抑着的春思被不可抑制的释放了出来。

这或许就是真实版本的因为一个微笑而产生的爱情吧?爱情本身并非诞生于一个表情当中,是你自己原本已经被吸引,只是觉得与吸引你的那个人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跟爱情贴近的关系,这份理智阻挡了你去爱慕,反而让你对那个人有些抗拒与抵触。

但一些细微的接触,一个他或她乃至它朝你做出的微笑,协助了你自欺欺人的想法,会让你有助力去妄想去认为,我未必没有机会,你看至少这一刻他会愿意专门对我做出这个表情,在这一刻我算是拥有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的。

既然如此,那么只是让这一刻成为永恒而已,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这份妄想会释放你心头的猛兽,让你的理智再无法将它关押,大多数盲目的爱无非如此。

“诺夏杰伊先生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呢,真是个爽朗又热情的绅士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毕博随口评价了一句。

“绅士?我可不认为他的表现真的符合您心中对这个词的定义。”卡比亚易亚耶脱口而出,但随即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不过是个喝点酒就忘乎所以的人来疯,总爱现又爱演的耍宝罢了。”

她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在这个人面前暴漏自己刻薄的一面?男人们大都会厌烦这样的女性吧?她慌乱的转头去打量比伯斯亚森先生的表情,却看到的是一个更加温柔的微笑。

那当然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因为她刻薄的评论再次想到了娜塔尼亚,但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并不知道,她转过去的视线因为这个微笑而凝固了。

这个男人的侧脸,有棱角分敏的轮廓和有些过于刚硬的面部线条,以及被精心修饰过的胡须与鬓角。

果然,只有侧颜看起来精致的男性,才称得上有魅力,卡比亚易亚耶的心中没来由的这么想到,但也不过是类似在做出某种决定后下意识的寻找一切借口支持自己决定合理性的人类思维与行为惯性罢了。

毕博并没有发觉这个注视,他仍旧在看着下方的大厅,在想着如何不漏痕迹的将这个闯到二楼的丹顿女人带离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的借口,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两次想起娜塔尼亚的时候自己有露出微笑的表情。

一个合适的借口对于毕博这样曾经以相对卑微的身份混迹于壳阳上层人士中间的人来说并不难找,他总是无法直接拒绝任何来自人类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拒绝的方式只能是先给出一个让要求显得无法具备实现性的理由。

而更何况,一个很棒的理由就放在他的面前:“卡比亚易……雅也女士?”

毕博偏头思索了一下,这女人的名字有些特别,他有印象,但不确定是不是叫对了所有音节,但这一点应该不会被责怪,因为他在今天毕竟被介绍认识了太多的人类,全丹顿的人类。

“您知道我?”刚刚发现比伯斯亚森先生的颈部肌肉有往自己这边转头的迹象而慌忙移开凝视目光的卡比亚易亚耶惊喜的转过头迎上那个目光,内心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雀跃着。

“当然记得,我希望我没有叫错音节。”毕博继续微笑。

“呃,亚耶两个音节,尾音是往上翘的,而您的发音有点降调。”卡比亚易亚耶居然真的认真的跟毕博讨论起他叫她名字的发音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只是一句客套话,这让毕博有些不耐,但神情上却没有露丝毫端倪。

他还是习惯性的对拥有人类身份的这些人心存畏惧与讨好啊,毕博在自己心里头无声的吐槽着,虽然他自己现在似乎才是身处更高位身份的那一个,即使是假身份。

“好吧抱歉,卡比亚易亚耶女士,现在到祝酒的环节了,您是否愿意陪伴我下去为大家祝酒呢?”这次他准确按照卡比亚易亚耶的说法叫对了她的名字,并没有给卡比亚易亚耶继续带偏话题的任何机会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其实继续让这女人待在二楼也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这栋在丹顿梦境系统内的别墅庄园里没有毕博的任何秘密,即使有人乱走乱翻也不会发现什么。

但他对于他人在自己地盘上的规矩与礼仪有近乎偏执的强迫症,这也是过分敏感的自尊心作祟所致的后遗症。

作为主人,宴会的第一环节是在门厅处迎接宾客,到得人到齐了之后,大致的走动着活跃一下气氛并与重要宾客简短交谈之后是一轮更衣。

更衣之后,计算大家基本都取用了一定量的食物,进入单纯饮酒交谈的环节时,会有一轮祝酒的仪式,然后加入各个圈子参与交谈,务必与所有人产生一些接触。

再下来的更衣后出现,就是释放送客的信号了。

宴会进行到现在的局面,是该祝酒了。在没有女主人的府邸,男主人随机邀请一位单身女宾客一起去祝酒也是符合礼仪的,并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却是对被邀请的单身女性容貌气质的一种恭维,意思是您是这场宴会上最耀眼的明珠。

但这在卡比亚易亚耶看来,却不可能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她也并不了解这一些礼仪,因为在之前丹顿那些底层官员的宴会上她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的邀请。

“我?您邀请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尖,颇为惊喜的问道,这个姿势相当的粗野,并不符合淑女的行为规范,就算要表达惊诧,最起码也是用手掩住口的姿态更为合适。

毕博并没有太过在意,但在心下却与娜塔尼亚习惯的动作做了一些对比,口头上依旧微笑着答道:“您可以看出来,我这里并没有女主人,而单独到会的丹顿女性我都不太熟悉,所以也只有勉为其难的邀请您了,希望有这个荣幸。”

这并不是一个一定要有的环节,但毕博总不至于说我特么就是想让不该出现在二楼的你离开这个地方而已吧?但所幸毕博感受到了卡比亚易亚耶和丹顿人们对宴会礼仪并没有那么熟悉,那显然只要他自己做出姿态大家就都会以为这是标准了。

毕博伸出手臂,示意卡比亚易亚耶挽住,然后转身带着她朝楼梯的方向走去。这就近乎于某种暗示性的强迫了,因为他的请求卡比亚易亚耶并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直接做出下一步动作其实是对对方意见的不尊重。

但毕博做的巧妙,微微躬身伸出手臂的时候眼神中仍旧是探询,以至于柔化了其中的意味,他也没什么耐心去继续敷衍这个冒失的丹顿女人了。

卡比亚易亚耶并没有感受到这其中的强迫意味,她紧紧的抓着毕博挽着她的那只胳膊,另一只手这会儿才以难以置信的姿态捂在嘴上,身体颇有些紧绷的跟随着毕博的脚步。

第60章 与钢铁风暴的告别以及机体格斗的神圣性

让我们暂且放下卡比亚易亚耶和她萌动的心思,以及虽然不介意留下些风流韵事,也并不见得多忠贞,但在经历娜塔尼亚后对于其他女人感觉味同嚼蜡的毕博,以及这一段注定不会有结果也够呛有过程的恋情,将目光重新投回壳阳,看一看在格斗场中发生的事情。

钢铁风暴继续在诺丁亚尔的带领下高歌猛进势不可挡,以至于这一年的王座赛冠军似乎过早的失去了悬念,毕博的在与不在并没有对钢铁风暴带来任何影响。

毕竟作为老板毕博也很久不直接过问钢铁风暴的事情了,具体事务大都由诺丁亚尔与格斗团的运营主管商量决定,这是钢铁风暴的惯例。

常规赛阶段,谁也难说哪家憋着什么坏招蓄谋在季后赛使用。所以语言钢铁风暴将会毫无悬念的夺冠,也难以定论。

对王座赛冠军拥有想法的那几只队伍,明显的已经注意到了钢铁风暴打法的整体性变化,并已经开始了在某些比赛中进行类似的模仿与练习。

这带动了一整个王座赛队伍的风潮,大家敏锐的发觉了整个格斗全战术风向的变化,棘齿之花虽然还没进王座赛,带来的影响却已经透过钢铁风暴影响着王座赛的所有队伍。

当然,那是经过阉割的整体战术,做了明星豁免特权变化的整体战术。

相反的是棘齿之花,反而在精英赛中艰苦挣扎,很是输掉了一些场次的比赛。

精英赛的格斗团当然也注意到了王座赛中的风向变化,但这股风潮并没有影响到精英赛中来,原因并不仅止在于精英赛队伍对战术风潮的迟钝,而在于人员素质。

这也是符合惯例的,往往最新战术的变化的发起往往属于王座赛和预备赛这一头一尾的两端。

头部的王座赛人员素质决定了他们尝试全新的战术体系时能依靠个人有强大的纠错能力,尾部的预备赛反正摆烂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万一成功则没准儿能一步登天。

精英赛每年经历着升降级两组季候赛,战术风格却向来保守,一般任何变化都属于一头一尾已经完全了革新,才开始向精英赛的队伍渗透,这是多年的传统。

违反这种传统的队伍不是没有,但大都结果不算太好。

这是由精英赛的人员构成决定的。精英赛向来是王座赛挖角的重灾区,同时也接收大量因为风格固化等等种种原因已经无法适应王座赛的淘汰角斗士,这类人员几乎是精英赛各队王牌的主流。

只有那些对王座赛有想法的队伍,才会致力于培养自己的全新王牌选手,但也难免会收入几个这样的老家伙来掩人耳目,以免自己培养的主力队伍被过早的挖角。

对于这些经验固化的家伙们来说,任何一次战术革新变化的发生,都会终结他们其中相当大一部分人的职业生涯,他们已经无法适应各种对固有打法的强烈变化。

所以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精英赛的选手主流都对战术革新非常排斥。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棘齿之花显得格外惹眼。

有心人当然注意到了棘齿之花与钢铁风暴之间战术风格的类似性,也注意到了诺丁亚尔经常带钢铁风暴去棘齿之花的驻地练习。

诺丁亚尔对查索迪亚的崇拜和尊敬是世人皆知的,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当年查索迪亚提携过诺丁亚尔,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诺丁亚尔在回报棘齿之花当年由查索迪亚给出的香火情。

大家理所应当的搞错了情况,以为整体性打法是诺丁亚尔的原创,但所有人都认为诺丁亚尔与棘齿之花在乱来。

他们并没有诺丁亚尔那样突出的明星选手——迪亚亚尔和响代替出场的吉姆尼的水准在大家看来,以当下精英赛的阶段为背景显然是不够看的——却生硬的照搬钢铁风暴的战术,注定是会遭遇各种嘲笑以及认为会被狠狠教训的。

775赛季开赛阶段他们的表现似乎也在印证着大家的看法。

棘齿之花乱来的并不仅止于战术革新,还在于他们拒绝购买镇场的老家伙。作为他们这样的升班队,在774年结束的时候是有不少如奇酷拉这样的中间人去推销各个王座赛队伍淘汰下来的角斗士的,其中几个实力还真的不错,但简卡罗一个都没有买。

他把所有的预算花在反向在预备赛以及训练营中淘选新人上头。

当然,虽然因为战绩经济状况极大的改善了,预备赛里头表现突出的潜力新人他们那点预算也买不起,大都买的是大家认为平平无奇没什么潜力的角色。

简卡罗再一次体现了他对战术人选的敏锐性,他选人的标准并不是个人潜力,而是对他已经看懂了的响虎这种整体打法的适应性。而能适应这套打法的,显然不可能是风格固化的老将以及个人风格已经露出苗头的新人,而是这帮平平无奇的蓝领选手。

坦白来说,棘齿之花在精英赛中的战绩并不差,大概能到中端偏下的位置,对于他们这样的升班马来说,表现已经算的上及格线水准以上了。

但依照精英赛的惯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们崩盘,因为类似的现象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在精英赛这样的地方,老将因为丰富经验而带来的稳定发挥以及稳局面的能力,越到赛季后期作用越会明显,人们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棘齿之花还有莫尔蒙们这样的老家伙了,毕竟莫尔蒙当年在棘齿之花也是新丁练习生,说不上是场上经验的老手。

他更多的经验,反而是在预备赛中累积的,而不是精英赛与王座赛这样更高级的赛场。

以往不是没有像棘齿之花这样乱来并前期表现良好的精英赛队伍,但无一例外的崩盘于后半赛季。对于精英赛这样一个对经验和规律病态推崇的地方,大家坚定的这样认为着。

然而与众人期望不同的是,当时间进入六七月份,棘齿之花的战绩并不是朝崩盘的方向发展,反而有些越来越好起来,颇有些钢铁风暴在王座赛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味道,数次漫长拉锯战中的绝地反击取胜让这支蓝领队伍身上的坚韧与顽强风格初露狰狞。

经过漫长的适应期之后,棘齿之花与响虎们逐渐开始习惯精英赛的强度,也学会了如何在钢铁风暴之外的队伍做对手的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

但与之相反的是,在与钢铁风暴的练习对战之中,差距却被迅速拉大了,仿佛被打回了原型的,棘齿之花几无还手之力,再也显现不出他们原本勉强能平手的局面。

这种现象的出现,一方面是随着交手对手的变多,棘齿之花对于钢铁风暴专属的针对性正在消失,再体现出来的就是真正的实力了;另一方面随着钢铁风暴吃透诺丁亚尔变化后的整体战术之后,原本战术压制的作用也变弱了。

从战术的先进性上来讲,依旧是棘齿之花胜出一筹,但人员实力的差距大到战术无法弥补的时候,作为战术的先进性也无从谈起了。

然而,只有诺丁亚尔清楚,保持这种绝对压制的状态他们有多吃力。

他知道是该结束这种练习的时候了,因为他能感受到棘齿之花的人员们由于任务的针对性,在这种整体战术下快到飞起的成长速度。

当他们无法维持这种一面倒的压制的时候,整个场面被压制的将是他们钢铁风暴。

诺丁亚尔不愿意这样的场面出现在练习场上,也不愿意在这里丢掉钢铁风暴的锐气。

他认为那样的场面就算出现,也应该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而不应该在这里默默的发生。

而且一旦那样的场面出现,对钢铁风暴选手们的心理打击将是巨大的,他们很可能因为没了心气而在与其他队伍的竞技中无法正常发挥。

他期待着维持现在最好状态的钢铁风暴来迎接棘齿之花的崛起,而且他并不甘心就这么落幕,也正在积极的寻求着破解棘齿之花整体战术的方式。

所以,与棘齿之花的专属练习是时候结束了,且让他们先各自发展与成长吧。

唯一让诺丁亚尔无奈的是响虎替身的吉姆尼的成长速度。

实质上有雅可可定期的协助,响虎的提升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了,只是在诺丁亚尔看来,这种提升显然还是不够的而且是纯技巧的提升,没有灵魂的。

单纯的技巧无法击败诺丁亚尔这种级数的对手,还必须有信念与热情的加持,以及某种狂热的精神。

不够在棘齿之花站到钢铁风暴面前的时候,能与他堂堂正正的一战。

这一站甚至不关乎棘齿之花的荣耀,因为之后的棘齿之花必然以整体性著称,个人赛势必不会成为他们的重点。

但这关乎诺丁亚尔的骄傲,关乎他是否甘心带领着钢铁风暴败于响虎的手中。如果个人赛他仍旧保持胜利,但团队赛却再也无能为力,这会让他遗憾。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小小执念,无关乎响虎。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改变这一现象。

只是某次练习后单独跟简卡罗打了一声招呼,诺丁亚尔就带着钢铁风暴的人消失了,结束了每周至少一次的到棘齿之花的拉练。

除了想起来诺丁亚尔很久没来了问了简卡罗一声之外,这件事并没有对响虎造成什么影响。他其实也发觉了再钢铁风暴的彻底压制之下,棘齿之花的锻炼价值有限,还不如格斗场上面对精英赛对手的时候每一次竭尽所能的寻求胜利带来的成长。

只是情况变化了,他总免不了好奇原因罢了。

简卡罗转述了诺丁亚尔的意见,响虎沉默了。因为诺丁亚尔让简卡罗告诉响虎:“我在王座赛等着你来击败。”

这似乎类似于一种托付,一种传承,但响虎并不想接下这个似乎是带着某种神圣性的使命性象征一样的传承。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家伙,似乎会玷污掉诺丁亚尔心目中带着神圣性的东西,这会让他感觉到内疚,似乎在毁掉某些人以及某类人的信念。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格斗这种事,而不是将它当做一个不得不分析以及进行的工作。

这让响虎感受到压力。当然,在棘齿之花站到王座赛的队伍中去之前,他大概除了在格斗场偶遇外没有机会面对诺丁亚尔,这种压力仍旧遥远且隐约。

响虎甚至想要不就这么让棘齿之花混迹于精英赛算了,不做什么努力也就不用面对压力,他觉得这样的逃避简直太赞了。

只是他还需要背负简卡罗与吉姆尼的期望,这样子的做法也只是想想而已。更何况现如今棘齿之花的成长速度,已经不是响虎自己喊停就会停下的了。

这原本就是他的目标,他不希望棘齿之花会因为缺少某一个人再次如同失去查索迪亚一样的,很明显他接近成功了。棘齿之花已经成为了一辆犹如机械一样精密的战车,在自己的方向上向前疾驰,已经不是他说停下就能够停下的了。

这是在各个环节上用或许并没有那么天才的成员拼凑成的战车,或许以后会被人斥责为呆板缺乏想象力,但大概会让最具想象力的对手也会觉得棘手,不好对付。

拥有这样传统的棘齿之花,应该有长久立足于格斗场王座赛级别的队列的资本吧?

响虎对棘齿之花能达到的高度并无向往,他一直认为诺丁亚尔对于棘齿之花现在整体战术的评价过于高了,他承认自己设想的这套东西大概是能够威胁到诺丁亚尔这样的存在,但要说让他们一整代人束手无策,显然过了。

因为响虎并不是诺丁亚尔,他也并未达到诺丁亚尔的层级,并不懂得诺丁亚尔那类天才选手对机体格斗的透彻理解。

他只是将另一种他理解更透彻的东西,搬运到了机体格斗的领域而已。

他甚至并不肯定能不能行,还是诺丁亚尔们这些老鸟的肯定给了他信心。

至于个人赛能力,讲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什么都可以勉强,但热情这种东西,他要怎么伪装?

?第61章 意外的生死斗邀请

热情是什么?

是世上最为有益也最为无益的东西,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真实也是最大的谎言,是你走向顶峰的最后台阶也是推你进入深渊的最终的推手。

它不过是某种必不可少的催化剂,只有它你注定是个笑话,独缺它你注定是个悲剧。

以某个励志故事举例吧?还是走向我们最悲催的足球,你是一个对足球充满希望与向往的少年,但除了热情你什么都没有,没有技术没有天赋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你的梦想就是成为某个职业球队的守门员。

好吧,你的执著与热情感动了某个不入流球队的老板,他决定聘用你当他们球队的守门员,这是热情战胜现实的励志故事,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

正常励志故事的结尾就到这里了,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快乐的故事,有多快乐?无非是没羞没臊到没够,生崽苍老后依旧恩爱如初,但我们抛开虚妄的幻想,考虑一下柴米油盐的真实。

正常的故事逻辑是你的热情所致的坚持和努力感动了所有人,所以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实力,这个队伍因为你的热情而发生了质变,然后你们一路奔冠军而去。

真相呢?真相是热情永远不会成为实力也无法替代实力,就算你比任何人都努力都勤奋都投入都专注,这些也无法替代你缺乏的从幼年开始职业训练养成的本能反应,以及弥补你实力不足所带来的影响。

真实的情况是你永远是这个球队里头最短的一板,他们会因为你的存在输掉所有原本可能势均力敌的比赛,你的热情感动不了任何人,在他们眼里你的热情除了愚蠢和可笑之外什么也不代表,在缺乏相应实力的情况下你根本没有资格去谈论那个词。

谁不曾有过热情?如果没有热情他们又怎能从幼小的五六岁到现在坚持着职业级的训练并在这个高淘汰率的行业一直走到了哪怕是半业余阶段的职业级?哪怕他们因为现实与磨难丢掉了自己幼时的梦想与坚持,而只将踢球作为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那你呢?

除了一无是处的热情你连如他们一般数十年坚持的职业训练的付出都不曾有过,你连如他们一般一路走来一路淘汰同伴的天赋都不曾拥有,哪怕不惜头撞门柱摔倒骨折你实力的不足也永远是他们无法得到应该得到的赢球奖金唯一的罪魁祸首。

他们只凭借毫无热情的责任心,都比你充满热情的表现做到更好,他们感动于你的热情,为什么?凭什么?

他们仅凭责任心的贡献都是你永远无法达到的,又凭什么心甘情愿去容忍你容纳你心甘情愿为你毫无实力的热情买单,去弥补你的缺憾?

你甚至不如他们那个明明业余级实力都够呛,却非要把自己扔到出场名单里的老板,毕竟除了热情,人家还付出了让球队维持运转的金钱。

没有实力的热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益的东西;有热情一切都能实现,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没有天赋而仅凭热情的顽固坚持,是将你推入命运深渊最残忍的推手。

然而,在有足够实力的前提下,热情是你所能达到上限的最重要标准;有足够天赋的情况下,热情是你将天赋变现的最大凭借;靠近顶峰时,热情是你克服一切险阻的最终资本。

它是技巧成为技艺乃至艺术最后的点金石,对于响虎来说,他缺少的恰巧是这一块。

表现在场上最直接的结果,是他极度的缺乏胜负心。可以说除了因为被嘘到紧张导致莫尔蒙被提前牺牲掉的那一场,因为内疚而想做出弥补以至于表现出来的投入感,响虎似乎从来没有强烈的企图心在场上去做点什么。

他似乎永远犹如游离于场外,身在场上的同时有另一个自己悬浮在格斗场的上空俯视着自己的表现。

他永远能冷静的做出判断,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达到哪种可能的几率更大一些,什么是很难以至于基本不可能完成的,做到什么程度就足够了……

诸如此类,就连当年在预备赛阶段的游走谋求平局战术,也是这样观察和计算的结果。

他似乎把机体格斗,当做机械加工一样的面对,对于胜利没有太大的欣喜,对于失败也并不会有太多的不甘,更不会因为对胜负而感到紧张。

这样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好,对于棘齿之花来说这种冷静与客观,以及机械的计算几率选取应对方式的做法,恰巧是他们整体战术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这只是其中一环,而另一环,关于劣势下的坚韧与顽强,是由那些并不被看好的底层角斗士们难能可贵看见了希望,所以不惜一切要抓住每一场胜利的精神所弥补的。

响虎本人对此并无贡献,所以在团队赛上,当这种精神与响虎冷静功利却实用的战术设计相逢,就爆发出了连诺丁亚尔都为止惊叹的潜力与未来。

在个人赛上,响虎恰巧缺乏这种精神的力量,当计算得出差距过大取胜可能很小的时候他永远不会过多的坚持,而是会过分轻率的选择一个看似有可能的机会赌上所有奋力一搏。

这种奋力一搏固然是会拼尽全力,但从选择上却有敷衍与略尽人事的意味,因为按照响虎的计算,实力差距大成这种样子,拖得越久机会就越小,还不如尽早去做点什么。

但是在团队赛的情况下,他却往往在其他人的精神带动下,会选择始终顽抗下去,直到最好的更有把握的机会出现,并会为尝试失败筹谋好应对方式,否则他会觉得对不起同伴的努力与付出。

对于他自己,虽然机体格斗的技术水准一直在稳步且快速的提升,但胜负始终不是他所太过在意的事情,就像处理某个零件,成功了当然值得欣喜,失败了总结一下原因回炉再造就好,有什么好沮丧悲愤的呢?

这种对胜负的太不在意是他自己勉强自己都无法克服的,以至于单人赛中简卡罗始终不肯派明显从技术上实力更强的他所扮演的吉姆尼上场,而宁愿让迪亚亚尔去拼。

针对这种现象,诺丁亚尔曾经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不如让他去打生死战?

在精英赛的赛制中,只要双方协商同意,是可以在全场赛事的个别分赛比如说个人赛或者3v3进入生死战赛程的。

在诺丁亚尔想来,事关生死的重压之下,应该可以改变响虎这种对胜负的佛系心态。

但简卡罗拒绝了,甚至没有征求响虎的意见,因为他担负不起失去响虎的损失。

他也没有信心万一响虎失手后,可以连续获得十场生死赛的胜利获得把他从墙上摘下来的资格。

诺丁亚尔本来想许诺如果响虎失手,他可以用他的连场胜绩来挽回响虎,但他王座赛的连胜胜绩显然无法使用在精英赛上。

即使在棘齿之花升入王座赛之后再使用这一招,也一样存在两个难点:一是如果让响虎知道了有这种保证,那么让他在意胜负的重压无疑就会消失;但不告诉他,又很难说服他参加生死赛的单人格斗。

二是近些年由钢铁风暴提出的生死赛邀请,在钢铁风暴和诺丁亚尔的强势下对方欣然应允的几率太小,连续十场的胜场记录,诺丁亚尔也不知道要攒多久。

而且王座赛的生死赛是不允许只涉及个别场次的,而是一旦选定就全场遵循。

就算在自己参与的场次内诺丁亚尔有信心全胜,但自己不出场的场次己方很可能失手几场,对钢铁风暴这也是会伤筋动骨的损失。

由于王座赛采取生死战的损失,很可能导致一方格斗团主力战队全军覆没,导致实力的断崖式下跌,所以近些年大家对于生死战愈发的保守与慎重,早不复当年查索迪亚时代整个王座赛生死战随处可见血雨腥风的癫狂。

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也是一个灿烂的时代,但查索迪亚的离开与棘齿之花的陨落也代表着那个时代的结束,即使棘齿之花再度崛起,也无法唤回那个时代的重返。

棘齿之花的陨落充分演示了频繁生死战对一个格斗团的伤害,当时即使查索迪亚出走,棘齿之花的主力阵容也璀璨到让人必须仰视,诺丁亚尔与钢铁风暴当时不过是一个仍旧在崛起的幼苗而已。

几乎是王座赛其余所有队伍一起,合力将棘齿之花拼到了内讧的程度,大家各自付出的损失,也一样触目惊心。

从棘齿之花跌落到精英赛之后,王座赛队伍里的生死斗风潮不自觉的开始销声匿迹,即使多年纠葛的恩怨格斗,没有特别的契机出发,也不会发出生死斗邀请。

在保守闻名的精英赛赛程中,就算简卡罗愿意让吉姆尼在个人赛中发出生死斗邀请,愿意接招的又能有谁呢?

但万事总有意外,诺丁亚尔并不会想到,他觉得不成熟以至于没有坚持的想法,却面临着被迫实施的可能。

果核历775年7月,棘齿之花的第37轮格斗赛——因为战绩好转,棘齿之花并未继续只保持格斗场管理委员会限定的每月3场最低参赛场次标准,也开始频频主动在各类加赛申请中报名以赢得奖励,这也是棘齿之花经济状况好转的最大原因——棘齿之花迎来了精英赛老牌劲旅矛盾螺旋。

对方向棘齿之花提出了单人赛的生死斗邀请。

进入7月后,棘齿之花的胜率已经在精英赛全联盟中悄然爬升到了第六位,而矛盾螺旋则刚好在第七位。

对于不知所以的因模仿钢铁风暴而被广泛取笑的棘齿之花居然能压自己一头,矛盾螺旋显然是不服气的,但他们提出生死斗的原因并不仅仅在此。

他们是棘齿之花的老仇家,曾经两次被查索迪亚在王座赛的生死斗中打到主力尽丧而降级,又两次艰难的从精英赛中重新爬回王座赛。

在查索迪亚离开后的最后的生死斗狂潮中,矛盾螺旋是死斗消耗棘齿之花的主力,再一次将几乎大半个主力阵容拼到了荣誉墙上。

当年他们是和棘齿之花一起降入到精英赛的,只是棘齿之花一路下滑到预备赛,而他们留在了精英赛。

拼掉棘齿之花之后,似乎失去了目标一般,矛盾螺旋长久的留在了精英赛中,再没有当年两起两落的强烈企图心。

而如今在精英赛中再见老仇人,虽然队中的角斗士早已经彻底换了一个遍,但老板和经营者并没有更换的矛盾螺旋当然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若论精英赛中谁最想彻底踩死棘齿之花,头号选手必然是矛盾螺旋。

然而,说得好听叫做精英赛老牌劲旅,说得难听点叫做老牌次级联盟混子,矛盾螺旋已经太久处于降级无忧也没什么过多的升入王座赛拼一番的想法的处境了,他们的实力,也并不见得多突出。

虽然一贯嘲笑棘齿之花,但近期棘齿之花在各类团队赛中的表现强势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没有碾压的实力,矛盾螺旋并不敢与棘齿之花在任何一场团队赛中生死对赌,那样会损失太大。

棘齿之花现在最弱势的单人赛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他们刚好有从王座赛购入的退役选手,还没有融入他们团队赛的阵型,就算损失了也不太可惜。

而棘齿之花的头牌选手吉姆尼虽然一直没在个人赛中出战,但二号选手迪亚亚尔在团队赛中也是主力领袖之一。

不管拼掉这两个中间的哪一个,或许都会成为棘齿之花如大家预料的在下班赛程崩盘的开端。

即使付出一定的代价,矛盾螺旋也愿意成为这一个推手。

当然,与矛盾螺旋对于棘齿之花的仇视不同,棘齿之花这边对矛盾螺旋却是没有太深记忆的。

棘齿之花当年的生死斗狂魔身份,打残打散的队伍多了去了,你矛盾螺旋算哪颗小白菜啊?

只是,这正中诺丁亚尔提议下怀的邀斗让简卡罗那么心动了一会儿。

要不,让小狐狸试试?他想。

第62章 棘齿之花意料中的崩盘

但也仅只是心动而已,简卡罗明白,在现在的阶段如果真的失去巷狐的话,棘齿之花的重建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失去的并不是一个巷狐或者一个吉姆尼,而是一个战术指导的巷狐再加上一个团内头号高手的吉姆尼。

简卡罗连失去迪亚亚尔的损失都无法承担,更何况如此惨重的代价?

那个瞬间的心动不过是因为,他只考虑了获胜的利益,而未曾考虑失败的代价。

这种生死斗的邀约,原本就是送到简卡罗这样的格斗团运营者手中的,简卡罗果断的拒绝了这个邀请,但他很快知道,他做了一件蠢事。

拒绝生死斗当然不能算是蠢事,虽然宣扬开来,棘齿之花居然开始拒绝生死斗邀请,这绝对是个劲爆的新闻。

直至最后期棘齿之花在精英赛的最后一轮,他们也未曾拒绝过任何生死斗的邀请,而只是不再主动疯狂邀约了而已,这无疑是对传统的再一次背叛。

简卡罗觉得这种背叛是必要的,他们必须遗忘过去的种种,方能新生。

遗忘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史前东方神话中的忘川孟婆汤,西方传说里的冥河所具备的共同让人遗忘过去的能力,固然有迎合新生者不记得他们所以为的前世的现象,但也未尝不在讲述着这样的道理。

人如石子,时光如流,记忆若青苔。

青苔是你在时光中的积累与财富,但当青苔渐厚,你或许不会犯错,却再也无法清晰而敏锐的感知。

正如同经验固化的角斗士,到那个时候,旧的生活经验体系已经无法让你了解与感受世界的新鲜,也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所以,自然而然的遗忘某些事情,是时光对人类最好的礼物,就如同石子上不深刻的刻痕总会被磨平,不牢的青苔终归会被冲刷脱落,忘掉那些不重要的事情,这让你在年岁渐长时仍旧保持着一份感受世界的好奇心。

阳光底下无新事,不过是因为你已经无心在意那些故事之间的差异,而执着于总结它们所拥有的共性,这正是苍老的表现。

永生并不是毫无代价,作为梦死症预防措施之一,在果核梦境时代,人类碳基身体的记忆数据每隔30年就会清空一次,转移到附属的机械存储空间。

梦境系统内的投影调用这部分记忆的时候,其实并非从碳基人脑中调取,而是从代替人脑记忆单元的机械存储单位中调取,所以会存在一定的不真实感与略微的延迟感。

那感觉,就如同你翻阅日记回忆早已彻底遗忘的过往,只是这种日记是以全息视频的方式记载。

原生人类主义者之所以从坚持人类应该以碳基身体的方式行走于大地,开始转向歇斯底里的仇视虚无,是因为当这项技术出现他们明白,以永生作为条件,人类再也无法脱离机械的辅助以纯粹的碳基状态存活了。

他们必须转换一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主张,仇恨总是最有凝聚力的东西。

人类的探索者机体,则会以副存储芯片的形式记载这部分记忆,仍旧保持这种调用的间疏感,以保持与碳基身体负责思考时的统一。

运用这种方式,人类勉强维持着永生状态下社会人口的进取与好奇等等活性因素,但不可避免的思维上仍旧偏向陈腐与陈旧。

但引发人类警惕的是,虚无们固然在机体格斗等严重依赖经验体系的固定领域会出现经验体系固化的特征,但对于作为智慧个体的整体反应来说,这类对外界感受与感知的逐渐迟钝与消极,以及人格特征中活性因素的丧失却表现的并不明显。

他们表现的,似乎像另外一个物种——这是原本坚定的虚无人类同种观点持有者在长期观测之后的感叹。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只是,了解当前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物种人类都需要以某种形式变相的失忆来维持人格活性,简卡罗又怎么会在任何压力的驱使下去保留所谓的传统?

压力肯定是会有,但上次改变战术风格的压力过后,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件,简卡罗自信自己能够驾轻就熟的应对。

他做的蠢事是,他居然将这件事秘而不宣的保密下来,大概自己也因此觉得有些丢脸吧。

但这件事情的后果让他后悔不已,因为,虽然矛盾螺旋没有达成他们的目的,将棘齿之花的头号或者二号核心选手送上荣耀墙。

但他们也某种程度的达成了目的——在与他们的一战之后,棘齿之花果真如很多人所料的陷落入接近崩盘的局面。

因为,他们的心态崩了,不是响虎,而是推着响虎往前走的,那种整个格斗团的顽强与坚韧。

只因为他们在格斗场,被矛盾螺旋的人当面嘲讽了。因为对于任何格斗团来说,拒绝生死斗都是一种示弱,意味着无法面对对方的勇气。

初闻此事的迪亚亚尔狂怒下超水平发挥,反而出人意料的赢下了个人赛,但也仅止于个人赛而已。

迪亚亚尔的狂怒是因为他认为对方在欺骗自己和侮辱棘齿之花,但到得下场来向简卡罗求证的时候,他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隐瞒,因为任何生死斗邀请的发出,都需要在格斗场委员会那里登记,简卡罗之所以一直不说,不过是想等着大家自己发现,也免了他一道尴尬而已。

但他没料到的是,整个格斗团居然没有人去关注他们与矛盾螺旋的赛程预告,以至于到临场时候他们才从对方的口中获悉。

这件事原本的解决,如果简卡罗跟大家若无其事的提起,大家其实也没什么无法接受的。

毕竟吉姆尼和迪亚亚尔,在现在的团队赛中的职责和作用,属于暂时团里无人可替代的,而对方出战个人赛的明显是并未选取团队赛主力阵容中的选手。

这种妄图以个人赛选手消弱对方团队赛实力的拙劣花招,说不准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莫名的自豪——你看,对方这算是怕了我们吧?

然而就因为简卡罗的疏忽,整件事情似乎不可避免的滑向了另一种理解。

所以,即使是这么努力,也不行吗?这样的自我怀疑,不可避免的在棘齿之花的角斗士们中间传递。

带惯了波利和查索迪亚这样粗线条的家伙,就算敏感一些的伯维尔也属于天生乐观的类型,简卡罗根本不曾意识到他们现在的选手与当年的区别。

他们要么是在底层联赛混迹多年,要么就是从来没如何被人看好过得炮灰角色,但在棘齿之花中,他们发觉自己居然只要够努力,就能赢取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胜利。

原来我自己行的啊?原来我自己可以这么厉害?这样的想法,正在悄悄的在他们心中滋生。

而习惯了逆风局的他们,也因此因为这份心态在所有的比赛中都能体现出超人一等的顽强与坚韧。

人们往往以为,受过更多打击的人,会对打击拥有更强的抵抗力,事实上并不是如此的。

习惯成功的人往往更容易成功,因为任何的挫折都会因为那种因为成功习惯所养成的或许盲目的自信中被误以为不过是小挫折,所以他们更容易轻松的扛过,更容易乐观。

而习惯了被命运打击和嘲弄的人呢?自我否定与自我怀疑已经深深的克进了骨子里,再小的挫折都会被忍不住拿出来怀疑一下自己。

因为简卡罗刻意隐瞒的态度,让他们感受到了实力的被怀疑,进而引发了集体性的自我怀疑。

或许这样的事情不发生的话,在某天当他们的自信建设逐渐完善,他们也会成为内心强大的类型,但那绝对不会是正在重建信心的现在。

在接下来的团队赛中,棘齿之花大多数角斗士恍如梦游,这种完全状况外的心不在焉的表现,任何再高明的战术都无法得到有效执行。

所以在团队赛中,棘齿之花居然难得的被剃了光头,连一场胜利都没有获得。

原本以为有把握的个人赛输了,原本觉得没把握的团队赛居然全胜,这样意料外的比赛结果让矛盾螺旋的运营者万分欣喜的同时又万分遗憾与不甘。

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们把生死斗的邀约提到团队赛里来,以棘齿之花对他们团队赛的自信,没准儿还真的同意了。

但意外之喜之所以是意外之喜,是因为在它发生之前你是看不到任何征兆的,相反是反面的征兆会不停的涌向你。

这种情况下反向押注可能是一种良好的捕捉方法,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而不被叫做大概率事件就在于它出现的几率低,如果意外频繁发生,那只能说明去意料事件的人太蠢太不靠谱。

简卡罗原本以为这样的表现就是这一场了,却不料在他们输完比赛的第二天,下一场的对手又将一份同样的生死斗邀请书送来了他的案前,甚至都没有留给棘齿之花调整心态的时间。

这得归功于矛盾螺旋,在赛后他们自己的总结中当然大概摸清了这种意外之喜出现的原因,并且毫不藏私的将之公布了开来——能带给棘齿之花更大的打击,是矛盾螺旋比胜利更高兴的事情。

他们是自命为棘齿之花一生之敌的死敌,号称永远不会连续两个赛季跟棘齿之花身处同一个级别的赛事——当然,这不包括一起降级或携手升级的状况——所以觉得自己有这样做充分且必要的义务。

而棘齿之花从未对等的视他们为死敌的态度,并未让他们感受到善意,反而倍觉侮辱:别看老纸现在这样,当年也阔过,你们这样的根本不配做我真正的对手

对于矛盾螺旋来讲,棘齿之花无疑是在向他们宣告这件事。

同样的错误简卡罗当然不会犯两次,他第一时间带上了这份并在棘齿之花的驻地上演了一份精彩的演讲,然后干净利落的当着大家签署了拒绝的决定。

可是,已经迟了,在这样一群内心其实极度脆弱的人心中,怀疑的种子一旦被播下,就将不再是那么轻易和消除的,他们会自动寻找一切理由来坚定自己怀疑的正确性。

果核历775年,棘齿之花在格斗场内的第38场竞赛,再次以彻底的失败告终,这次连单人赛都没有拿回一场胜利,因为看似粗豪的迪亚亚尔实际上脆弱又敏感得一比。

2场之后,即使这样的招数对棘齿之花影响开始有限。

虽然连续不断的收到生死斗的邀请,也毫不犹豫的全部拒绝了,棘齿之花也逐渐从完全低迷中走出来了一点点,勉强可以在个别团队赛中获得胜利,但整体状况似乎真如同众人在赛季前预言的:棘齿之花在下板程的比赛中必然崩盘。

面对这样的局面,响虎也格外意外以及茫然无措,这不是战术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对于人心的把握也并没有那么深,到最后他都在疑惑大家到底怎么了。

其实要让棘齿之花回复正常,最后的选择大家都知道,接下一场生死斗并干脆的获得胜利,但谁敢赌?谁敢让棘齿之花冒着失去吉姆尼或者迪亚亚尔的代价?

迪亚亚尔几次请战,都被简卡罗拒绝了,以至于他的状态愈发的低落,甚至被简卡罗在一定时期内撤出了出场名单。

在这种不得已的状况下,响虎扮演的吉姆尼也终于有了在个人赛上登台亮相的机会。

他打单人赛有赢有输,战绩并不是太好也并没有太坏,可是只要当战局过度到相持阶段,他几乎都没怎么赢过。

或许,自己真的缺乏些诺丁亚尔所说的某些机会吧?

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多打几场生死斗感受一下胜负的压力到极致是怎样一种状况,没准儿真的能帮助到自己对胜负有清晰的了解。

响虎是这么想的,却很难这样做到,是因为简卡罗坚定的拒绝生死斗,比当年坚持每场必须生死斗更坚定。

简卡罗不批准,响虎的思路就无法得到贯彻与执行。

第63章 猥琐化身兰吉斯的酒馆际遇

在响虎和简卡罗们为了棘齿之花的颓势伤脑筋的时候,雅可可依旧没心没肺的过着她小女仆的小日子。

“喂,你男盆友那边的情形不是太妙呃,你这样开心合适吗?”带着雅可可跑到老友记楼上房间躲懒,留老父亲贾森独自在楼下照顾生意的努诺依荔一个枕头丢了过去,却被身手愈发高超的雅可可头也不回的一把抓住,顺手垫到了身后。

努诺依荔早从青涩失败的恋情中走了出来,这会儿眉开眼笑的读一本剧情设置十分夸张的纯爱小说,抬起头刚好看见坐在桌前打开一块光屏看视频的雅可可的头在轻微的前后摇晃。

虽然猜得到雅可可正面肯定是毫无表情,但两年多的相处早就让努诺依荔清楚的了解雅可可的习惯。

雅可可的笑容显然不是用面部表达的,而是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你只要看见她忍不住轻微的晃动譬如前后微微的点头或者肩膀带着身躯左右摇晃,再或者双脚悬空轻轻的摇晃小腿,基本上就可以理解为那是如一只慵懒的猫一样在露出惬意的笑容。

“很有趣,你要不要看?”雅可可回头理了一下闺蜜兼小主人,顺便还对她手里的那本弱智小说投以了明显嫌弃的目光。

“我的书也很有趣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努诺依荔在努力挽回着颜面,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看的这些东西的确弱智和幼稚到要死,但是不用废脑子啊,看着跟着傻乐就好。

已经16岁的努诺依荔的课业逐渐重起来,越来越多的涉及到贾森没教过的部分,现在连陪雅可可看格斗赛有时候都不得不带着书本抓一些碎片时间追进度了。

在这样废脑的成长阶段,就是要看白痴小说才会找到简单的开心啊。对于担心女儿被这些毫无智商的情节影响的贾森,努诺依荔是这么解释的。

对于努诺依荔的课业贾森并无要求,不然他照样可以提前为努诺依荔打下基础,但贾森并没有确定的期待努诺依荔成长成怎样精专于某类学科的女学霸,在教会努诺依荔正确的学习方式后就放手不再去做任何影响,任由努诺依荔自己选择对待课业的方式。

怎么快乐就成长成什么样子吧,贾森是这么想的,只要不成为娜塔尼亚那样子就可以了。

贾森对娜塔尼亚并无歧视,相反还相当欣赏那女人内藏的聪明,但欣赏是一回事,自己家的宝贝女儿成为那种态度生活的女性,贾森依旧是接受不了的。

虽然嘴上顽固坚持着自己对于弱智书的自尊,努诺依荔却仍旧是身体很诚实的合上了自己那本本来就看得有些乏了的书,爬起来朝雅可可走去。

看到雅可可的模样,她猜她们俩一起在追的某个剧集已经更新了,当然迫不及待的来看看。

看见努诺依荔过来,雅可可自觉的将眼前的光屏调大了一些,好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努诺依荔,但努诺依荔显然并没有自己搬过来一张凳子的打算。

“不用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直接坐到了雅可可的椅子上,两人以一种非常亲密的方式挤在一起,雅可可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惹来努诺依荔作势要将她抱起,吓到雅可可赶紧闭嘴不言。

十六岁的努诺依荔已经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这种身高准确的反映在虚拟梦境系统的投影身上,比雅可可快高出一个头还多了。

如若被她抱起放在腿上和怀里,触感当然是更舒适,但对在身高方面颇有怨念的雅可可,却是一个非常屈辱的姿态了。

她能怎么办?难道为这点小事用她高超的武力值揍小主人兼闺蜜一顿?

“呃这个人是谁?好猥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前面出现过?”努诺依荔倒是很迅速的投入剧情之中。

雅可可已经看了一小段,才赶着过来看的努诺依荔显然有些跟不上剧情了。但她提问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剧情,而是对面部识别明显不敏感的小脸盲努诺依荔跟这种上千集的故事剧集,必备剧情回忆小助手雅可可。

“没有,这集猜出来的。”雅可可忠实的履行着自己闺蜜兼看剧小助手的职责。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觉着这么眼熟?”反正剧情已经有些混乱了,努诺依荔干脆单纯的纠结起自己莫名其妙的眼熟感。

“有点像……”雅可可有些迟疑,似乎是不太确定:“兰吉斯?”

其实那个剧中人物的五官轮廓与兰吉斯并不同,只是那种惹人厌的气质以及眉宇间一股愤世嫉俗的阴狠,隐隐跟兰吉斯有那么几分相似。

因为熟悉努诺依荔小脸盲的特性,雅可可直接就没从五官脸型上考虑,直接过滤了一遍最近努诺依荔见过的气质类似的人物,要猥琐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兰吉斯了。

“对对对,就是他,我说怎么觉着眼熟呢。你也觉得像对不对……”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两个女生煲剧的过程,自然不可能完全专注于剧情故事,因为剧集引发的话题才是她们所寻求的东西,即使沉默寡言如雅可可,在努诺依荔的加入后也不能免俗。

而此时,引发第一波话题的兰吉斯,却并不在老友记内,他手头上刚好有那么些位币,还没到赤穷的时候,自然不会满足于在老友记厮混。

但娜塔尼亚这个时候却是在老友记的,按照以往的情况,兰吉斯必然是如同见了血的苍蝇,要在老友记消费几笔酒水贡献一些银子的。

只是意外知道了娜塔尼亚与毕博的事情之后,兰吉斯颇有些苍蝇吞了苍蝇的恶心感,不知不觉间对娜塔尼亚的迷恋居然淡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去老友记凑热闹。

物以类聚,他平时常去的酒馆,大都是聚集了大批如他这般不怎么得意的家伙。而当下这家名为种子的酒馆最大的特色,是因为它属于一个最狂热的原生人类主义者聚集地。

经过漫长时代的变化,果核各城邦与最高评议会的高层之间,已经很少有纯粹的原生人类主义者的存在了,不管愿意不愿意,所有明智的人都不得不接受人类社会其实已经无法脱离虚无而独立存在。

而真正混得到那般高位的,又能有几个彻底的蠢材?高层对于虚无的压制,大多出于对虚无之于人类威胁的警惕感以及未雨绸缪的戒备而已。

反倒是中下层的果核人类中,原生人类主义非常盛行,只是这种原生人类主义,很难说有多少是对人类文明与历史尊严的坚守,更多的不过是一种对生活不如意的发泄。

就如同史前都市中的本地排外者一般,混迹在最底层的他们,很难有什么优越感的来源,唯一的优越感也就是来自人类的这个身份。

要提现这种优越感,那必然会加倍的歧视与鄙视身份上不如自己的虚无,当这种夸张的情绪演绎到极致,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某种越来越偏执的仇恨。

很少人会将自己的不如意归结为自己,但事实上他们又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原因,于是将原因粗暴的归结到自己鄙视和歧视的家伙们身上,进一步确立自己这种鄙视与歧视的合理性,也正是这种过程,让歧视逐渐演变成了仇恨。

今天被上司骂了,我明明没有犯错,都怪该死的虚无,如果不是他们这些猪猡上司会懂得劳动力是多珍贵的存在。

没钱喝酒了?都怪那帮该死的虚无,要不是那些虚无商队哄抬了物价,我的钱怎么可能这么快花完?

虚拟梦境世界中家里的马桶堵了?都怪该死的虚无,要不是他们采出的矿物质量太烂,又怎么会造出会堵的马桶?

虚拟梦境系统内的马桶不过是一堆数据构造的虚幻,哪里用得上什么矿物?

当最后这种诡异的逻辑也存在,你很难用任何理智的说法去反驳了,歧视和仇恨,往往本来就是无法接受任何反驳的偏执。

很少有歧视是因为了解,几乎全部的歧视往往都来自于自己莫名的想象与道听途说的传闻,因为那些传闻符合自己愿意相信的心理,从而形成偏执的观点。

日常在这酒馆中聚集的,大多数都是利益根本不曾被任何虚无的存在影响的家伙,其中很多家伙还是疯狂的博彩拥趸,为什么恨虚无?因为我押注的虚无居然输掉了比赛,难道他们不该恨吗?

他们完全不会去在意,当他们赢钱的时候,取胜的也是虚无角斗士,只是人类的思维一旦进入偏执的狭巷,就再也容不下任何理性的思考。

种子今晚的话题,是在讨论人类与虚无的不道德关系。

话题从几个最近小发了一笔财的家伙吹嘘自己在生理慰藉馆享受了怎样热辣的虚无女***开始。

以最高评议会的法令,显然人类女性和男性是不得从事某种极为古老的服务性职业的,像娜塔尼亚那种的虽然被谩骂做娼妇,生活来源方面不得不说跟那种古老服务性行业拥有某种类似,毕竟还是有差别的。

但果核社会又不得不重视切实存在的某些原始需求,所以生理慰藉馆原本不过是用程序虚构的具备某些仿人类反应的虚像投影而已。

为防止某些人类特别是女性感觉到被侮辱了,生理慰藉馆虽然允许前来消费的顾客自动定制自己希望的服务对象的模样,但却会检索当事人记忆,以确保这是他们想象出来的人物而不是他记忆中的某个切实存在的人类的模样。

但人类文明的发展,从来都是源于人类的不满足,而在某些体现劣根性的行为与事情上,这种不满足同样导致情况出现变化。

梦境系统的数据库中自然有存储各种情况下真实人类在超友谊亲密关系下的各类反应模型,数据建模的服务人偶当然能呈现出服务需求者脑中能想象出的最美人类模样,但明确知道对方并非智慧生物,总有人觉得心里不甘。

于是,不受最高评议会人类相关保护条款保护的虚无奴隶中的女性与男性,就有被迫进入生理慰藉馆代替人偶提供某类服务的,并意外的受到欢迎。

虽然她们和他们的长相身材固定,并不能随意调整,而反应未必有系统数据生成的人偶更让人销魂,但犯贱本来就是人性中很难缺少的一部分,经常光顾的人类或许是心理作用,总会觉得与另外一个智慧生物之间发生的关系更为带劲儿。

在这方面,再原生人类主义者的家伙,至少在种子酒馆里对原生人类主义最为狂热的家伙,都不会拒绝这种服务,反而觉得这是对虚无整体的某种发泄与报复。

但在这样的酒馆中,话题显然会有无限粗俗化演变的自然倾向,讨论内容很快就转变成了并不局限于在生理慰藉馆发生的事情,各人都热烈的吹嘘自己曾如何让某个虚无女性着迷,以及发生过怎样的风流韵事,这其中当然有无数依靠想象对虚无女性的贬低与污蔑。

无论哪一种话题,在这种地方的惯例最终都会演变成对虚无的咒骂和愤恨的,只是今天的话题过于香艳,以至于大家在这种转变上显得相当的不积极。

然而话题终究是演变到了对于某些人类女性与虚无男性之间关系的愤恨,他们将发泄在虚无女性身上视为对虚无群体整体性的报复,当然理所应当的会觉得这种事情是对人类的侮辱。

这种情况下的愤恨,显然无法单纯,毕竟一名虚无男性是不可能存在强迫人类女性发生某种关系的,所以在他们愤恨的种种状况中,采取主动的必然是人类女性,所以今天的话题有点偏,并无法达成共识集中到对虚无的仇恨宣泄与唾骂上。

酒馆中并非全是男性,更有几名女性以及对她们存在某些想法的男性追随者理直气壮的反驳她们说女性也有享受那帮下贱虚无服务的权力,一时间种子里往常惯见的同仇敌忾很难得一见的无法达成。

讨人厌的人到哪里都讨人厌,虽然在这里兰吉斯的讨人厌往往能获得更多的共鸣,只是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故意唱反调的开腔了。

第64章 酒馆里出现的神秘人物

“切,少见多怪,连人类女性消费虚无男性都接受不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有人类娼妇连虚无男人都服务吗?”

一直闷着头喝酒强忍着没开声的兰吉斯到这个时候,终于没忍住的展开了反调嘲讽,并因为自己比这群土鳖知道更多而略微得意,只是这种得意里显然有些苦涩。

哄的一声,种子酒馆里彻底炸锅了。

没有人再去在意兰吉斯说这番话的本意,那点可怜的比他人知道更多的卑微优越感。

“是哪些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贱种虚无,胆敢如此羞辱我们人类?把人类当做玩物,他也敢?”这是针对虚无的狂怒。

“要下贱到哪一种程度,才要跑去赚那些下贱的虚无的钱?这么多人类阔佬不够她勾搭么?真的是x痒到只有铁家伙才能止痒?”这是针对人类女性的憎恨。

虽然目标不同,但很奇妙的,酒馆里却又形成了往常惯见的那种同仇敌忾,大家愤愤然的咒骂着。

这种情况下,当然从来不缺乏一些粗俗的却并不和谐的小插曲。

咒骂人类女性最凶的,却是一个粗粗壮壮宛若男性名为切尔蒂的女人,刚刚她恰巧又是人类女性花钱找虚无男***的最坚定支持者。

这会儿难免有人跳出来挑刺儿了:“那切尔蒂,你老去生理慰藉馆找虚无贱种睡,也是因为只有铁家伙才能满足你么?”

这显然是毫无底线的污蔑,要知道钢铁的探索者机体上当然不会安装用于**的如此无聊的东西,毕竟感知触点无法分布到感知如此敏锐的程度。

而在梦境系统内,虚无思维自我认知中的身体投影,与人类并不差异。

但谁在乎?就算大家都明白的清楚真相,在最龌龊的联想里大家也愿意想象那阵的是铁家伙,也因此传出来了各类虚无比人类持久的不堪流言。

切尔蒂却豹眼一翻反呛过来:“我倒是想睡人类来着,问题是睡你你愿意么?”

果核人类提醒大多在营养仓调节下健康匀称,但也不排除个别异类,切尔蒂就属于这一类。

大概是从染色体方面就存在一定变异,她体态体型都男性化特征非常明显,喉结粗大体毛旺盛,而且肌肉非常发达,这在营养仓监控中并大概并没有被视作病态,所以也未经调整。

但从生理需求上,切尔蒂却是一个十成十的女性,并且需求十分旺盛。只是她这幅模样,很难在审美并不诡异的正常人类男性群体中找到懂得欣赏的家伙。

据传早些年,她是在男性取向为同性的圈子里厮混的,而且还颇为有名。

但在生理慰藉馆出现虚无男性的选项后,她果断抛弃了她口中十分嫌弃的“那帮娘娘腔”,而成为生理慰藉馆的常客。

切尔蒂向来是这么生猛的,对面反呛她的男性如果敢答一个是,搞不好今晚,甚至当场都可能被切尔蒂推倒在地,熟悉她作风的对方一时间呐呐,不敢作答。

但他终于是找打了转移话题的方式,转头看向兰吉斯:

“烂嘴兰,既然你说出了有这样的事儿,总不会是信口开河吧?到底是谁?你说出来我们去给那娼妇贱种们一些好看的。”

果核最高评议会在梦境系统的规则限制之下,他们倒的确对其他人类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一些言语与动作上的侮辱也能令他们获得满足。

而且,就算伤害不了人类,可进入梦境系统并与兰吉斯口中的娼妇发生某种关系的虚无男性可未必有这么幸运,他们总可以做些什么。

可他们并不知道那可是毕博,在壳阳拥有荣誉身份的虚无,并不是谁家的虚无男佣男仆,他们其实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兰吉斯却嗫嚅着,含混着想敷衍过去。

他之所以一直忍到最后才开口,是因为他对娜塔尼亚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微妙。以他对虚无的歧视,从知道娜塔尼亚和毕博在一起之后,对娜塔尼亚的恨意是真实且真切的,甚至到了原本的迷恋都大幅度消退的地步。

所以,他才会在老友记能看到娜塔尼亚的时候跑来种子酒馆。

他对娜塔尼亚是怀着真实且真切的恨意,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幻想太真实,以至于在发现娜塔尼亚与毕博在一起的时候,兰吉斯是真正的在这段原本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中有受到了伤害的感觉。

如果能报复到娜塔尼亚,以兰吉斯的烂人性格,他大抵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只是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是因为在他疯狂的迷恋过娜塔尼亚大抵在他身边的圈子里不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有些事情基本是从行为模式与逻辑上都瞒不过人的。

兰吉斯有脆弱且异常敏感的自尊,面子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这件事说出去的话他大抵会觉得非常丢人,就真的是自家老婆出轨偷人了的那种丢人。

所以即使非常憎恨娜塔尼亚和毕博,非常想给他们添堵以及带去伤害,这件事却一直闷在心里他谁也没有说。

而这种事情,闷在心里越久,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越强烈,那种扭曲的恨意也就莫名的越深。

“切,原来是道听途说,还以为你真的知道点什么呢。”众人顿时不屑的再度起哄,种子酒馆里一段话题的小高潮宣告终结,在不同的酒桌上大家分散着讨论起不同的类似传闻,话题又各自莫名其妙扩散到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向。

这个时刻的老友记二楼,努诺依荔与雅可可却依旧在煲着那部她们最近颇为痴迷的热门剧。

在壳阳流行的剧目中,往往都少不了关于机体格斗的情节。当然,里面操纵着探索者机体格斗的往往都是人类而并非虚无,有个别虚无高手的出现也往往都是以人类仆从,抑或是低调谦卑到近乎奴颜,毫无高手风范的角色。

这些无脑的地方显然是为了迎合大多数人类的自尊心,并不妨碍雅可可如人类少女一样去欣赏其中奇思妙想的剧情,看不惯就忽略就好了,雅可可并没有太多太敏感的意识形态思维。

只是,随着机体格斗情节的出现,话题又不知不觉的转向了响虎那边。

“说真的,最近棘齿之花真的很不妙呃,毕竟是你小男友的格斗团,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么雅可可。”努诺依荔搬来一堆零食,跟雅可可分享着一边咔呲咔呲猛啃着一边煲剧。

忙着啃零食的嘴巴却一点不耽误她口齿清晰的聊天,只是啃咬、咀嚼、吞咽和说话之间的节奏掌握的火候,大抵只有顶尖高手才能如此行云流水到互不影响。

任何时代,这类零嘴永远是女性最热爱的东西,好在梦境系统内的这类数据构成的零嘴能做到真正的只有口感的美妙刺激,毫不给碳基身体带去任何负面影响。

“他不在意的,输赢而已。”雅可可就没有这样的功力了,咀嚼着一块香脆的薯片类膨化食品,有些口齿不清的回答道,眼睛仍旧片刻没有离开正在播放热剧的光屏。

“他是棘齿之花的头牌呃,居然不在意输赢?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喜欢棘齿之花这样的队伍,你男人对我们这些拥趸很没有责任心呃。”

努诺依荔是少数知道吉姆尼的机体其实是响虎在操作的人之一,为了雅可可有正当理由经常去看棘齿之花的比赛顺便和响虎见面,响虎并没有反对雅可可将这件事告诉贾森和努诺依荔,两人也很有分寸的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

经常陪雅可可去看棘齿之花的比赛,加上因为雅可可的关系觉得棘齿之花跟自己有密切的关系,努诺依荔已经是忠实的棘齿之花的拥趸了。

以棘齿之花的忠实拥趸身份,知晓了自己粉的格斗团头号选手居然对格斗团的战绩毫不在意,努诺依荔当然有资格吐槽响虎对他们的支持缺乏责任心,并因此感到受到了打击。

“他会找到办法的,那个家伙强迫症厉害的很,有些事情不解决基本没办法不理的。”雅可可本来不想管努诺依荔那颗被打击了的粉丝之心的,但想了想,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努诺依荔才喜欢棘齿之花的,现在因为响虎态度的原因有点小挫败的话,还是安慰一下比较好。

于是她努力的把努诺依荔不时塞到她嘴里,又因为她看剧太专注疏于咀嚼与吞咽以至于撑到腮帮子鼓鼓的零食赶紧全部嚼碎吞下去,又把目光从光屏上移开,认真的看着努诺依荔解释道。

“跟你开玩笑的啦。”努诺依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雅可可一板一眼的小认真,但心下也知道这也就是她了,换成旁人雅可可才懒得去解释什么。

“哦。”努诺依荔还想就这个讨论几句呢,结果那个刚刚认真看着她解释的家伙又转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屏看得无比专注了,只留给她很敷衍的一声哼唧,气到努诺依荔加快了往她嘴里塞零食的速度,努力将她的腮帮子再塞成松鼠一样的模样作为报复。

只是,看了看零食袋子里最后的一片薯片,又看了看小脸已经鼓成饼状的雅可可,努诺依荔终于还是不舍得的把最后一片薯片放到了自己的口中,于是开心的微眯起了眼睛。

夜色漆黑如浓墨的时候,种子酒馆中渐渐的冷清了,只剩下两个趴到在桌上的醉鬼,和永远一脸阴狠神色坐在柜台后擦着杯子的老板。

趴倒的醉鬼大概是没能力走掉了,酒馆的门板已经合上,种子酒馆打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笃——笃——笃笃笃——笃”

门板上突然传出一阵节奏奇怪的敲击声,开始的单音节敲击之间间隔极长,中间又有几声急促而连续,到后面又转为间隔极长的节奏。

大抵,基本,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人会巧合敲出相似的节奏。

听见敲门声,老板赶紧放下他似乎永远擦不完的酒杯,上前去开门。

而原本醉倒趴在桌上的两个酒鬼,却赶紧爬了起来,正容低头跟到了门边恭候——这是种子酒馆里日常出现最为凶狠蛮横的家伙,如果有人看到他们此时脸上僵硬恭敬的神色,基本是会惊诧来的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门板只开了一下,很快又关上了,一个穿着深黑斗篷包裹全身的家伙闪身了进来。

斗篷取了下来,随手丢在身后毕恭毕敬躬身而立的酒馆老板手上,神秘人物露出了面容,却是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些平淡无奇的家伙。

他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面色有些清瘦,头发不长不短,向后梳理的一丝不苟,身着一套质地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款式偏于陈旧却很合身的西装,面容呆板。

这种形象,有点根本对不起这种神秘出场方式,反而像某个小角色,果核各城邦的相关机构中到处都是的那类毫无前途的办事员,或者各级官员身边不可缺少又毫无存在感的低级秘书,大抵都是这幅形象。

然而无论是身前低着头的酒鬼,还是身后躬身而立的酒馆老板,脸上的恭敬之色却更甚了几分。

“一切还顺利吧?有没有什么异常?”连声音,也属于毫无特色的类型,恐怕他如果不用那全身的大黑斗篷包裹,就这么直接走进来,大抵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乃至记住他的样子。

“一切都顺利,西区的情绪烈度最近略有下降,已经加派人手去做煽动了。”答话的是酒馆老板。

“哦?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虽然摘下斗篷后仪容已经非常整洁了,那人却依旧非常仔细的在整理自己身上因为刚刚罩着斗篷而生的每一处衣物褶皱,似乎无法忍受这些的样子。

“西区负责人之前因为一些琐事而被治安局抓去关了一阵子,很多事情没有人主持。”依旧是酒馆老板,一板一眼的答道。

“哦?有这样的事情?”那人抬起头,冷冷的撇了店老板一眼,店老板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让你们装出粗野的样子来融入他们,并不是让你们真的粗野。无论什么时候,你们也不应该忘记身为人类的高贵性。”那人的眼中露出一丝鄙夷与嫌弃的神色。

“不管那蠢货犯了什么事情,能惹到治安处出来,我想大抵不是因为任务要求。”

他抬了抬手,指向面前的两个醉鬼:“你们去给他点警告,务必让他清醒一些。如果教训不够深刻到他永不再犯的话,下一次我会惩处的是你们。”

第65章 神秘人背后的神秘组织与理想

在梦境系统内,人类对人类的各类伤害都是被严厉限制的,我们也不得而知,这位神秘人物交代的,两位醉鬼应该给那位所谓的西区负责人怎样的教训,能令到他永不再犯。

但具体的详情,两位醉鬼却显然是明白的。

听到神秘人物说如果不能让那位负责人永不再犯,惩罚将落到自己身上时,两人的身躯抖得犹如筛糠一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阵狠厉之色。

“大人放心,我们定不辱命。”两人躬身答道,头向下低得更厉害了些。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却似乎只是交代了一件毫不紧要的细枝末节一般,自顾自的摘下黑色皮手套,交在左手中握着轻轻抽打着自己右手的掌心。

在进入种子酒馆之前,他除了整个人罩在那件宽大的黑斗篷中,显然连手上的肌肤都不愿意暴露在任何视线当中。

其实那样,反而任何人见了都会生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种子酒馆这样位于嘈杂繁乱的低阶层区域的。

“对了,最近有什么新鲜消息么?”沉吟了一会儿,那人开口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依旧是酒馆老板在回答,对于这个回答那人显然是很不满意,眉头于是皱了起来。

酒馆老板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赶紧又补充道:“不过刚刚有个经常来这边的渣滓,叫做兰吉斯的提到有人类娼妇服务于虚无。”

那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寒声道:“最近怎么这么多不知廉耻的娼妇?就算她们不顾念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数千年人类文明传承的尊严也不能折辱在她们这些贱种手里。”

他转头看向酒馆老板:“查清了没?是什么人?”

“没有,今天刚刚提起的,还没来得及查。”酒馆老板小心翼翼的答道:“不过那个叫兰吉斯的渣滓应该和跟毕博有关系的那名人类女性,叫做娜塔尼亚的有交集,他说的很可能仍旧是毕博和娜塔尼亚那一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那人神色稍霁,不过也只是满面的寒霜略略消解了一点点,却仍旧是皱着眉头对酒馆老板交代:“我不需要很可能,去查。如果查出来是新出现的范例的话该惩处的惩处,该警告的警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还是毕博那边的话,就暂时不要行动,毕博我们还有别的用处。”

酒馆老板躬身答是,又补充道:“不过那名叫娜塔尼亚的女性,最近好像返回了她原本的街区。我们调查过,看起来像是和毕博分开了,但实际上仍旧还接受着毕博的供养。只是毕博最近,反倒是行踪成谜。”

“哦?行踪成谜?”那人的嘴角浮现出一道饶有兴趣的笑容:“看来或者有某些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反正毕博不露面,也没着那个叫做娜塔尼亚的人类女性消失,想来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我们是不是……”酒馆老板望向那人,脸上露出探寻的神色。

“你敢擅自做什么的话,我保管你会在悔恨中度过永生的,你尽管可以试试。”那人显然心情极佳,笑眯眯的看着店铺老板:“怎么样?有兴趣吗?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轻重缓急,一切只要按照规则进行,犯错的有惩处就行了,所以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

店铺老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面容开始因为惊恐而有些扭曲。

那所谓的选择,大抵是存在一项所有正常人类都不会愿意选择的选项,所以他知道他并没有选择的机会,那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属下不敢。”他颤声答道:“是属下自作主张了,还望大人见谅。”

“呵,没种的家伙。”那人轻笑了一声,神色间开始有几分不耐:“还有什么事没有?有的话赶紧一次说完,不要每次都需要我跟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的问。我没法儿在这儿耽搁太久。”

酒馆老板显然是巴不得他早点离开的,但却仍旧害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招致惩罚,于是皱着眉偏着头仔细思索了片刻。

他不敢耽搁太久,迅速过了一遍脑中的事情后赶紧答道:“应该是没有了,大人您这就离开么?”

“应该?”那人的眼睛如利刃一样的剜了过来:“你跟我说应该。”

酒馆老板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自己这种留余地的习惯在别处还好用,怎么就老记不住这位爷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自己留余地呢?他可不想因为并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遭受什么惩处。

“是确定没有,属下表达有误,还望大人见谅。”他顾不得再回想和确认,干脆利落的接口答道。就算真的有,那惩处也是事后的事情。但今天他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那有遗漏才会落到他身上的惩处现在就会确定的落在他身上了。

“你最好祈求自己真的是没什么遗漏。”那人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又仔细戴上他摘下没多久的黑色皮手套,伸手接过店老板恭恭敬敬的递过来的斗篷,呼啦一声罩在了自己身上,又恢复了那只要在有光亮处被人看到必定会让人生疑的形态。

他施施然走到店门处,等待店铺老板再次将门板拉开一条窄缝,一闪身钻出酒馆,消失在这处窄巷外的黑暗中。

店铺老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回头看了看两个还杵在原地不敢移动的醉鬼一眼,相对苦笑起来。

“这位爷,是越来越难伺候了。”醉鬼中的一人放松下来,顺手拖过来一把椅子毫无形象的瘫坐下来,没话找话的干笑着说到。

他粗布外套下的贴身衣物,毫无疑问此刻全被冷汗浸湿了,可想而知在真实世界的营养仓内,他的营养液此时应该是随着汗液大量析出盐分超标的,而他的碳基身体内却是存在着盐分短缺的状态。

当然,营养液并不具备自动透过皮肤渗入身体的功能,而将由循环补充装置析取营养液内的盐分及其他物质,再输入他的体内。

由于虚拟投影在梦境系统内进食与饮用的时候,模拟装置会给碳基身体同样的信号刺激,并向消化道内注入某些替代物质,所以碳基身体在营养仓内也是有排便等行为的。

说起来有些恶心,对于排泄物的处理,维生系统的处理与汗液的处理是类似的,会过滤排出部分代谢废体物质,再在补充损耗后重新注入身体。

所以在生化类专家的口中,曾经有将营养仓成为屎尿罐的玩笑言语,只是这种说法传到最高评议会高层耳中之后,感觉人类碳基身体的存在被严重侮辱了,相关人等因此被严厉惩处。

生化医疗类技术职业在果核时代的衰落,由这句戏言而始。

一方面高层觉得人类已经不需要在碳基身体的研究方面再做什么功课了,再做下去只会让人类变成并非人类的某种怪物,他们宁愿保留着自然进化而来的那具人体作为进化完美终点的符号,也不愿意再做任何改变——因为人类的定义,已经停止在那具碳基身体上。

另一方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果核社会的继续发展,生化医疗也的确很久没做出而且也做不出太多太有价值的贡献了。于是以触怒高层的那句戏言为契机,相关投入被大量消减,相关人员被大量裁除,果核生化医疗方面的研究进入了至暗时刻。

“这位爷什么时候好伺候过?”酒馆老板冷哼一声,他的级别显然比两位醉鬼更高一些,随着那人的离开,神色又恢复了他平日里的阴沉。

这话他倒没说错,那人一向如此,让他手底下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有人都以为相处的时间久了多少会有些香火情,没准儿就好了。

就算那位爷不讲情面,但相处久了总能摸透他一些性格习惯与喜好吧?然而最终大家却发现,他的确没有变得更难伺候,只不过是因为他的难伺候一直已经处在顶峰而已。

只是相处的越久,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触就越深,见过这位的狠辣手段之后,就越诚惶诚恐,感觉上似乎是更难了而已。

酒馆老板暗自嗟叹一声,想当年她也是为了理想和信念一腔热血而加入的组织,却不想如今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然而脱离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虽然一直以来有人都在做类似的尝试,却似乎没有人真正成功过;而在这位爷属下的众人,却绝对是尝试都不敢尝试的。

好在每天都活在恐惧与恐慌之中,完全丢失了当年热血的感觉的他却仍然觉得,这位的手段虽然过分了些,但是他们这群人绝对是比任何其他部分都走在更接近理想的路上。

也只有这么想,他才会好受一些,似乎所有的牺牲与付出都是有价值的,包括牺牲在这位爷手里的同仁,大概也可以瞑目了——就算他们死不瞑目,酒馆老板觉得自己也可以替他们瞑一瞑。

而此时,在遥远的丹顿,刚刚被提起过的毕博——比伯斯亚森先生正坐在他别墅的小书桌前发呆。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封字迹娟秀的信笺。

这是一封正常又不正常的邀约,说正常,是因为这是对丹顿所有单身男女来说最常见也最了无新意但似乎也是在没有太多选择中仅有选择的邀请。

这是一封野餐电影的邀约。

丹顿梦境系统的郊外,有一处风景毫无想象力的优美的所在,就如同你看见的任何粗制劣造的田园画挂轴中的景色一般,美则美矣却总显着一股匠气的风景,犹如史前window官方桌面背景一般的场景。

对于长久居留在丹顿的众人来说,这已经是一处了不得的风景胜地了,所以这里也成为了丹顿单身男女的约会圣地。

但单调的风景里可供娱乐的内容真不多,你如果指望丹顿人在他们觉得美丽的风景里吟诗作赋就显然太小看粗俗对人的影响力了,他们或许宁愿在这里组一圈四人麻将。

丹顿人的解决方案也是简单直接且粗暴的,花用了相当大的系统资源,丹顿人将这里改造成了风景影院。

你躺在地上也好,遥望天际也好,你所看到的地方都能变成电影屏幕。但是在周围光线极为充沛的情况下,哪怕丹顿人数度调整了光屏设置,也无法获得更好的观影体验。

但还好,来这里的丹顿人心思很少有真正在电影上的,所以这也成为一点可以忍受的缺憾。

丹顿人关键的改造在另一处——进入这处风景后,风景会为每一组单独进入的人形成单独的副本空间,任何两队分别进入的人在这里都不会相遇。

所以,在这所谓美妙的风景中,你大可和你邀约的人以看电影的名义幕天席地做一些你们爱做的事情,绝对私密而不会被打扰到。

直接,粗暴,却并不缺乏玩笑似的简单遮掩,这才是丹顿式约会圣地真正的含义。

毕博,哦不,比伯斯亚森先生面前摊开的,就是一份这样的邀约。

正常的地方也仅限于它是由单身女性向某个单身男性发出的,符合丹顿习惯的约会邀约这种事情了。

不正常的地方却很多,很多中的一条就是,它出自于丹顿闻名的老处女卡比亚易亚耶之手,那个据称对任何男人都不假辞色的老处女之手。

仅看信的内容,你很难理解或者说想象撰写者居然会背上老处女的名头,因为里头充满了从含蓄到婉约,从大胆到露骨,从文雅到粗俗的各类挑逗,基本上可以构成一部女性对男性的挑逗大全范本了。

我们必须理解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因为明明是一个生理心理都健康的女性,硬生生因为坚持自己的择偶标准,被逼成了一个背负老处女名号的异类。

当她真正能入眼的对象出现,这种压抑之后的爆发,无论怎样激烈都不过分。

只是,毕博或者说比伯斯亚森先生,却真正的遇上难题了。

第66章 卡比亚易亚耶自己心头的一人恋爱

在娜塔尼亚和毕博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忠诚与忠贞的许诺和允诺,甚至两人都并不觉得互相有类似的责任。

都是千年的狐狸蹦跶的麻雀,他们彼此显然清楚谁都不是安分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互相从来都不认为是什么爱情,而是彼此能最大程度的取悦以及满足对方。

在这种前提下谈忠贞,似乎是有点让人发笑的事情。正如毕博离开壳阳之后,娜塔尼亚毫不犹豫的搬回了方便她作为的自己的住所,毕博自己也并不介意。

如果毕博与卡比亚易亚耶之间发生点什么,娜塔尼亚显然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在意什么。

问题出在毕博自己这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就像吃惯了燕鲍翅海味山珍鱼子酱松露的家伙虽然不介意吃一吃白粥咸菜,但一尾土腥味没有去净的红烧鲤鱼显然是难以下咽的。

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显然就是那一尾白醋没有加够土腥味未曾去尽的可怜小鲤鱼。

毕博对她的好感,也仅限于她某些神态与尖刻谈吐上与娜塔尼亚的几分神似。但当她怀着明确的目的性贴近毕博且拼命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的时候,很显然毕博能够欣赏的那些方面都消失了。

毕博其实并不介意逢场作戏与其他女性来一场鱼水之欢,只是这样的卡比亚易亚耶,他的确是有些提不起兴趣的。

挑食对任何花花公子来说显然都是大忌和原罪,但对于毕博,我们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称呼他为比伯斯亚森先生为好,对于毕博来说勉强自己对他来说意味着某些屈辱的往事。

毕博的起家,最开始从角斗士开始转向资本运作的时候,第一批投资人都是女性,人类女性。

我们亲爱的毕博先生,那时候是壳阳贵妇圈里出了名的共宠,很受欢迎那种。

我们都知道毕博有过分强烈的自尊心,但显然那个时候他的野心压到了自尊心,也因此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直至今日,毕博先生的资产已经远远超越当时他曾经服务过的大部分女性,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摆脱不了部分地位极高的女性的纠缠,不时仍旧要提供那种对他来说极为屈辱的服务。

毕博先生如此强烈的成为人类的念头,有多少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

但显然,当他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丹顿这样的穷乡僻壤,却还要勉强自己的喜好去屈就于卡比亚易亚耶女士这样的女性的时候,显然这种选择是触动了毕博先生的某些敏感神经的。

呸,她付得起代价么?毕博先生有些倨傲的想,但顿时自己臊红了面庞,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居然会这样去否定?

他现在是一个从身份和地位上都不止和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平等,更是高出她很多的人类富豪呃,完全不应该用这种思维去否定。

但置之不理?这显然不符合这次行动的利益。

在来到丹顿之前的情报里头,卡比亚易亚耶女士都是作为重点被列出来的。

她在丹顿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与财富,甚至因为性格原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人缘,但却在这个地方拥有相当的能量。

这种能量来自两个方面,第一是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是一个很好的牌搭子,永远有空随叫随到那种,而且牌技并不算太好,这在丹顿以娱乐为主的麻将圈里简直是大家的宠儿。

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直输,谁也并不想在本来是娱乐的事情上不断追求更高更快更强,你牌技高超只会让大家不想跟你玩儿。

而伊莲娜那样的散财童子固然受欢迎,可禁不住卡比亚易亚耶闲啊,随叫随到这个属性足以使她完胜时不时还要拿个架子装一下挺忙的伊莲娜。

卡比亚易亚耶能量的另一个方面,则就来自于她性格刻薄的方面了。

基本上除了对追求自己的男性之外,卡比亚易亚耶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还是很好相处的。但若是她开始反感憎恨并开始针对某个人,那这个人大抵是在丹顿混不下去的,最起码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

这种现象一部分因素是因为麻将牌技与随叫随到属性的原因,大家对卡比亚易亚耶的好感;更进一步的原因,则是大家对于这名老处女的怜惜。

毕竟都这么熟了,卡比亚易亚耶为什么随叫随到的原因,大家还是清楚的,她的闲其实等同于她的寂寞。

到最后很难说大家麻将局的时候首先会想到卡比亚易亚耶有多少原因是觉得她肯定要来,有多少原因是怜惜她的寂寞。

毕竟一起在丹顿这么久,在卡比亚易亚耶除了有些怪癖日常与大家大多数时候还是相处良好有些交情的情况下,久了是会有感情的。

更何况,卡比亚易亚耶的针对是溅射性质的,她的刻薄会在她针对谁的时候充分展现出来,到甚至谁和她憎恨针对的人走得太近都会受到她的迁怒说出各种不太好听的话来。

感情加威慑,决定了卡比亚易亚耶在丹顿社交圈里头的能量,她喜欢谁谁不一定受欢迎,她讨厌谁谁一定会受排斥。

比伯斯亚森先生在丹顿居留的这份记录,以后是要作为毕博人类身份的重要凭证的,即使完成了试验之后,他每年仍旧需要来丹顿待一段时间,希望能彻底的融入丹顿,让丹顿人在某种程度上遗忘他外来者的身份。

这样,在丹顿终于解散之后,当有人调查他的过往的时候,就可以在已经分散到各地的曾经丹顿人的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比伯斯亚森先生么?那是我们那里相当低调的一个富豪……”

我们那里,这是关键词,即使再往前速

得罪卡比亚易亚耶,显然对这层目的影响极大。

但这显然并没有难倒在各种利益纠葛中厮混多年的毕博,他为难的只不过是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既然并不存在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那他并不介意采取一些折中的方法。

他随手一招,一张精美的信笺纸凭空出现,缓缓落到他面前的桌面上。他再次拿起那份热辣的邀请信仔细端详,然后搓着手指揉出一根蘸水笔。当然,墨水瓶也自动生成在笔下方的桌面上。

这里是梦境世界,并非最高评议会直辖的梦境世界,所以很多不科学不现实的情况都被允许出现,这类小技巧也算是丹顿人生活中的小浪漫吧?在某些方面他们意外的精致,倒也不是一味的粗俗。、

譬如说,丹顿流行的沟通方式并没有语音和影像传递的选项,他们习惯于用这种蘸水笔书写古老的信笺,并以之为传统。

还好,比伯斯亚森先生微笑着想到,关于手写书信这方面,他的字也是练过的,大概算不得太差。

摇了摇头,摒弃所有无用的杂思,开始专心在面前的信笺上挥动笔端留下字迹:

“亲爱的卡比亚易亚耶小姐:

坦白来说,我为您的大胆以及丹顿人的直接感到惊讶,这些固然是一直以来我所欣赏的,但却是我短期内无法适应的。

自上次宴会以来,我同样为您睿智幽默又意外深刻的谈吐,优雅却不失率真的做派所折服。能获得如您这样的女性的欣赏与青睐,我感到莫名虚荣……”

整封信的意思,无非是你很好,我对你也非常有好感。但我刚来丹顿,丹顿那一套生猛之极一言不合就开始妖精打架的风格对我来说太过激烈。对你这样的女性如果欣赏只存在于想春宵一度显然是对你智慧和内涵还有灵魂的忽视和侮辱,所以我更希望我们慢慢来,逐渐加深了解与升温感情,让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

所以这次的约会就算了,我更希望你来我的别墅喝喝茶,我们聊一聊别的话题。

拿到现在的话,可能这会是一封标准渣男行径的备胎养成手册:不答应你,但一定要拖着你;让你看得见希望似乎触手可及,但最终的目的地却永远在离你很近你却够不到的地方。

在信笺的末尾,毕博还闲扯了一大堆古代建筑的艺术风格类的内容,一副很有兴趣与卡比亚易亚耶深入交流的姿态。

那是上次宴会中,他碰巧提到,卡比亚易亚耶也明显很感兴趣的范畴,只是他能看出来对方在这块儿底蕴很不足,只是大概了解一点皮毛,但可能她自己觉得遮掩的很完美罢了。

这是一个小技巧,你既然装作很懂,那我就装作真的以为你很懂的样子来交流,为了不露怯你还不得赶紧去补课研究?

这也是毕博担心这位百无聊奈的老处女攻势太过猛烈,纠缠得太过厉害因而抛出的转移精力之举,这一招显然非常成功。

卡比亚易亚耶从丹顿的各种牌局中消失了,她开始专注的钻研某种对于她独自研习来说过于深刻与晦涩的知识,果核时代的通讯状况又让她并不具备随时能获得帮助的机会,所以卡比亚易亚耶很是绝望了一段时间。

她并不想自己在比伯斯亚森先生面前辛苦建立的人设彻底崩塌,或者说她容不得对方对自己有丝毫的失望,所以反而竭力避免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这个傻女人并不知道,她的所谓人设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她所有的反应与行为都是别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但卡比亚易亚耶终于还是找到了出路,她突然想到,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对古代建筑的艺术风格有什么太深的了解,她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对这类内容的兴趣和一些很基础的常识罢了。

如果,如果她做出一副一直对这些很感兴趣,钻研了很久却不得其法,有很多错误观点以及疑惑期待有人帮忙解答的姿态的话,明显对此很有研究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大概是不会拒绝一个他明显有好感的女性的求教的,这反而会为他们的交往提供更多话题与互动机会。

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并大声的咏颂了一句她不知从哪本史前中古恋爱教条上摘抄的格言:“适当的表现出无知,让男性充分表现他们的渊博和睿智,会让男性对你更迷恋。”

她快活的召唤出一张信笺,搓出蘸水笔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尊敬的比伯斯亚森先生:

很抱歉那么不合时宜的以丹顿的风格向初来乍到的您提出邀请,您一定被吓坏了吧?其实那并不是我个人的风格,只是我在这方面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难免将日常听到的见到的丹顿式的风格作为唯一的方式,请原谅我的唐突和冒犯。

你的渊博令我折服……”

她之所以选择写信,并不是不想见到她朝思暮想的比伯斯亚森先生。像她这样压抑自己太久了的女性,一旦心思放开了缺口,情潮和春思都汹涌到她自己都害怕。

在每个深夜的不可描述动作中她幻想的都是比伯斯亚森先生,只是她感觉自己在响应方面的知识积累,是连伪装成一个多年研究苦于无人指教的业余爱好者都不足够的,这样的情况下面对面交流她认为显然是会暴露太多真相的,所以还是写信这种具备很长反应时间的交流方式相对安全。

她并不知道,对于一个资深业余爱好者来说,她信中的问题提得过分粗浅了一些。但即使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提出的都是恰如其分的问题对一切也并无帮助,因为局势本就在毕博的掌握之中。

虽然在前一封信中表现的过分大胆露骨,但老处女女士其实真如她在第二封信中所说的,其实还蛮害羞的,那封火辣的邀约也是她鼓足了所有勇气的作为。

也所以,这一切的发生在丹顿并无人知晓,没有人了解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怎样迅速的陷入了怎样狂热的爱恋当中,只是有人诧异过那晚卡比亚易亚耶对于比伯斯亚森先生并没有惯常的抗拒与疏离,但在没有下文的情况下这一点异常也很快被遗忘了。

卡比亚易亚耶不再出现在麻将圈中倒是一个大新闻,但害羞的卡比亚易亚耶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原因,问起来的时候答案永远都是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很感兴趣的一些学识,突然想钻研一下。

丹顿人也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在找不齐麻将搭子的时候会感叹几句卡比亚易亚耶的好,但在丹顿这样的地方耗不起麻将搭子的机会毕竟少,不知不觉的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就这么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开始在无人觉察的生活中钻研她自己一个人的学术,以及进行一场只在她自己心头进行的,隐秘,含蓄,狂热又注定悲剧的绝望恋情。

第67章 生死斗的胜利方式并不止有一种

在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无人知晓的陷入一场单方面狂热的苦恋的时候,我们背负主角身份的响虎同学,则陷入另一种苦逼的情绪当中。

那种情绪叫做内疚。

他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圣母,擅长揽责与自责,在与雅可可重逢并了解到查索迪亚对他们的一些安排而对棘齿之花的恶感消除之后,也一直迫切的想为棘齿之花做些什么。

也所以,才会有响虎和吉姆尼两重身份从不同方面着手去帮助棘齿之花的行为。

他仍旧是一种抽离的状态看待棘齿之花的,也就是说,并未曾有过归属感,因为他从未感觉过棘齿之花会跟自己最终的归宿有什么关系。

但愈是这样,他越是迫切的想做些什么。更何况以年为单位的朝夕相对,他对棘齿之花里的这些家伙也是有感情的。

当棘齿之花陷入颓势之中的时候,他敏锐的觉察到那些原本意气风发的家伙原本犹疑着的惊喜与自信逐渐消失,觉察到他们内心的苦涩与不甘,所以心里并不好受。

而这一切,他会觉得是简卡罗对他的过度保护所致的,所以响虎难得的数次找上简卡罗,要求出战单人赛的生死斗。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简卡罗始终不同意。对于现在的颓势简卡罗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事,毕竟如果能一直稳步在精英赛的层次,有响虎在,他觉得他们迟早还是能打回王座赛的。

响虎是他的信心来源,是他所认为的棘齿之花真正的宝藏,他显然不肯为了一时的胜败局势去冒这样的险。

简卡罗当然明白响虎说的,他们信心的重建需要一场生死斗的胜利作为基础,他甚至比响虎更明白信心崩盘的结果。

但在他所看见的趋势中,棘齿之花正在一场一场缓慢的恢复,只要不心急这样缓慢而坚定的逐步成长显然基础会更牢靠。

简卡罗甚至做好了再跌回预备赛之后再一次杀回来的心理准备。

但这对于响虎却是不可以接受的,他不想在壳阳耽搁更久的时间了,他与雅可可陷落到现在的局面本来就是个意外。

他能想象到平克们突然失去他跟雅可可的消息会是怎样的焦急与不安,他不是没有机会传回信息到稻香,然后转达给平克他们。

事实上他也传回了些含混的信息回去,算是报了平安,但却没有明确的说出他和雅可可的真正际遇,因为他担心了解他与雅可可的状况之后,因为对他和雅可可的感情,平克们会做出什么样危险的举措来解救他们。

所以他必须尽早完成对于简卡罗的承诺,带着雅可可以一种相对自由的状态与平克,与坟堆镇和终焉镇取得联系,以使他们真正安心。

他耗不起那么常年累月的时间。

在响虎的反复求恳之下,简卡罗终于还是让了步,当然,他没有头脑发昏到真的去同意响虎贸然参加生死斗的要求。

事实上他考虑同意生死斗的预案也从来都不是以响虎作为出战选手考虑的,而是想着要不让迪亚亚尔试试?

他最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因为觉得棘齿之花底子太薄,且不提响虎这样的宝藏,连迪亚亚尔这样的主力他们都损失不起。

这都是棘齿之花的未来啊。

简卡罗对响虎的退步不过是:允许他用吉姆尼的身份代替迪亚亚尔出战单人赛,并允诺如果他能取得五场以上的连胜的话,可以考虑生死斗的问题。

这显然是为了平复响虎情绪的缓兵之计,但对于响虎来说,也并非不可以接受。

他从未在单人赛的赛场中出战过,第一场就开始生死斗,无疑是太过冒险了。

有缓冲与适应的时间以及场次,这才是老成持重的选择。

但对于简卡罗来说,所谓的五场以上的连胜,在他看来已经足够恢复棘齿之花的信心了,到时候需不需要生死斗做一个注脚还很难说,就算需要,他再找别的借口去拒绝就是了。

响虎取代迪亚亚尔出战单人赛的第一场,脆败。

他都没有想到他自己会那么迅速的败下阵来,如果说对方的实力明显高过他倒还可以接受,问题在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手的机体格斗实力跟他还是有差距的。

但对方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对方的单人赛经验。

经验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对实力具备什么决定性意义的东西,实力平庸的家伙经验再丰富也都不会变得不平庸。

但对于发挥出你应该有的实力,以及应付种种意料外的状况来说,经验就相当重要了。

对方显然是运用了响虎对单人赛的不熟悉,然后用各种老油子的方式挑逗他的心态,然后运用他的冒进而取得了胜利。

没错,响虎不冷静了。在反复求战之后终于能出场的这场比赛,他意外的专注与投入起来,并且对胜负的在乎也胜过了以往的场次。

那种求不得的心态,以及对正面结果因此被吊起来的胃口刺激了他的胜负心,反而让他丢失掉了以往作为最大资本存在的冷静,变得心浮气躁。

因为这场脆败带来的不甘,响虎在接下来的团队赛中发挥异常出色。他下场反省自己的败因之后在团队赛中有了对心态的克制,但那种对胜利的渴望却依旧存在。

这一次,不是团队的精神带动着他,而是像个真正的领袖那样,他对于胜利的渴望带动着团队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对方。

而迪亚亚尔的团队赛部分也获得了胜利,这对于棘齿之花来说,算得上是扭转颓势的一战了。

波利与简卡罗的笑逐颜开显然不止是因为扭转颓势的一场胜局,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响虎逐渐呈现出来的胜负心。

“你就应该再多吊他几场。”波利这么对简卡罗说。

然而,以为就此就能彻底扭转颓势,也无疑太过小看精英战了。

接下来的一战单人赛响虎是在苦战之后落败的,那种憋屈和惋惜的心态依旧带到了团队赛中,他对胜利的渴望依旧在,但反省与调整的作用显然没有上一场那么明显。

这影响了他判断的精准与客观,这一场比赛有响虎带领的团队赛棘齿之花都以同样憋屈的方式落败了。

迪亚亚尔那边也没见什么好消息,这一场比赛棘齿之花居然令人惊诧的被剃了光头。

猫一场狗一场,不稳定本来就是新手团队常见的状况,勇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怂起来一只菜青虫都打不过,波利和简卡罗显然是看多了,明显并不介意。

对于他们的利好,是响虎自己逐渐呈现出的胜负心,这才是他们觉得的长期利好。

响虎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一直到某次跟雅可可的练习后雅可可问他:“你最近怎么感觉老有些着急?”

响虎开始是沉默,思考片刻之后眼睛却亮了。

虽然战绩并没有那么理想,单人赛出战成绩也是一塌糊涂,但他自己的快速增长他自己其实能感觉到的。

诺丁亚尔提到的生死战对他的提升,在某种微妙的心态下居然逐渐作用于他的身上了,即使他并没有进行所谓的生死斗。

但响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他个人的提升对于棘齿之花来说意义并不大,他迟早是要离开的,虽然简卡罗他们不知为何对留下他似乎总很有信心的样子。

他所希望建立的棘齿之花的战术体系却应为团体心态的原因,走得格外艰难。

生死斗,始终是一个坎啊。目前的棘齿之花总算是从众人认为的崩盘颓势中走了出来,并不如上半赛季那么亮眼,却也不能说一败涂地,是谁遇上都心里没底的那种队伍。

可响虎知道,这些不过是假象,他们的团队成员心中的犹疑与不自信在这种猫一场狗一场中正在固化。

当他们这种心态成为习惯,之前的那些通过胜利建立起的顽强坚韧,就不可能再轻易出现了。

通过自己的提升来带动与引领团队?响虎并不想那么做,这样做的结果跟诺丁亚尔那样依靠个人的整体战术有什么区别?

他许给简卡罗的,是不必依赖天才选手的发挥,却能保持足够竞争力的体系。那要怎样才能破解这样的难题呢?

自己单人赛的成绩,的确没有资格去提什么生死斗,再提的话那无疑是自杀。

响虎想到的,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一个误区:因为拒绝了单人赛的生死斗而带来的心态崩盘,所以就一定要在单人赛上赢回来。

单人赛一向是现在这只棘齿之花的短板所在,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人较劲比短板呢?

响虎再一次的找上了简卡罗。

简卡罗头都大了,他摊开着双手看着响虎:“在这样的单人赛成绩下,你不会还想着要夏恒死都吧。”

“对!”响虎说,然后在简卡罗的仿生面孔开始逐渐扭曲的时候赶紧补上了一句:“不过不是单人赛,而是团队赛?”

他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对于简卡罗来说是有点烦人啦,所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团队赛?”简卡罗扭曲的表情都忘记了恢复,僵在当场,脑袋跟被雷劈了一样嗡嗡作响。

是啊,团队赛。不用响虎提醒,他也意识到了之前他们集体的思维误区在哪里。

一场生死斗而已,为什么一定要局限在棘齿之花的短板?他们难道不能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主动约战生死斗?

所有对手跟约好了一样的连续在单人赛中提出生死斗邀请迷惑了他们,让他们的思路局限在了单人赛上。

他们可以在拒绝单人赛生死斗邀请的同时,反向提出最有把握的团队赛中的一场进行生死斗,这样可以收获缺失的信心,又不用担负那么大的风险。

只是,简卡罗又犹豫了。

如果说单人赛万一败阵的结果他们是承担不起的话,团队赛的万一损失会更大。

目前团队赛能出战的人数,都是简卡罗绞尽脑汁内部挖潜加多方搜罗聚齐的,他们的替补选手少到可怜。

更何况,只要是团队赛失败,迪亚亚尔和响虎他们必然也会损失一个,而且更可能是响虎,毕竟他出战的团队赛胜利的把握更大一些。

如果团队赛损失一场的话,那他们基本就可以告别精英赛舞台了。

“我……考虑考虑吧!”简卡罗沉重的叹息,还是因为现在的棘齿之花底子太薄啊。

“我说的不是每一场,而是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手。”响虎补充道:“我们提前做针对性练习。”

简卡罗想拒绝的心思又淡了几分,但看了眼响虎,却不说话。

响虎惭然,他当然知道以他们现在猫一场狗一场的不稳定表现,提这种建议简卡罗当然没什么底气去同意。

可是不获得这样一场胜利,心态的不稳导致状态的不稳就会一直持续,一直持续的状态不稳就会让他们更加没把握去这样赢得信心。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了。

“我……考虑考虑吧!”简卡罗再次沉重的叹息,用同样的话语回答了响虎的建议。

因为这个艰难的抉择,简卡罗失眠了。

他一生中做过无数比这个更重要的重大抉择,有些有好结果有些则相反,更多的是到现在也不清楚另一种选择会不会更好。

如果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让人们在遐想中弥补遗憾。

无论任何抉择,简卡罗都从未像现在这么纠结过。

因为到他几乎彻底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曙光,并确信走在正确的重新崛起的路上。

可这条路上的一道坎,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道坎,要迈过去居然需要担负重新断绝希望的风险。

响虎多次的申明过棘齿之花现在的问题,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斗胜利来解决,波利也赞同响虎的看法。

简卡罗其实也知道,他们是对的。

只是,他始终认为,或者有更稳妥的办法,更不用担负风险的方式,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错了。

该做出的决定,始终是要做出的。拖越久,反而越会带来更多的负面累积吧?

山一样的压力压在脑中,简卡罗看了一夜查索迪亚当年的比赛影像,却并不为了研究战术,只是为了感受当年的胜利,找回自己果决的勇气。

第68章 我们很强,用事实的自我催眠

坦白来说,简卡罗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所谓的考虑一下,不过是给他些时间消化掉选取团队生死斗的庞大压力而已,所以响虎的提案最终仍旧是获得了通过。

依旧那样不死不活的几场之后,当另一只格斗团向棘齿之花提出单人赛生死斗的邀请之后,简卡罗依旧果断的拒绝了,但随即反向提出了五人团队赛的生死斗邀请。

这一场,棘齿之花决定变相放弃其他所有场次,不在乎比赛输赢,而只在乎五人赛生死斗的成功与否。

他们拆散了所有团队赛阵容,将迪亚亚尔和吉姆尼重新聚齐在五人赛队伍中,以形成自己从预备赛开始的最强五人阵容。

这是为了消除对手反复提出单人赛生死斗邀请而棘齿之花不敢应战而拿出的反制措施,重点并不在这一场比赛的输赢,而在于消除因为不敢应战而对自身人员带来的自我否定和怀疑。

对手愕然,然后拒绝了棘齿之花的邀请。选择对方作为对手本来就是有讲究的,对手五人赛本来就是最弱的一个环节,就好像棘齿之花拒绝单人赛,对方当然也不敢平白损失自己的五人赛阵容。

虽然是最弱的部分,但里面的人手也都是其他团队赛的重要组成部分,精英赛的队伍没王座赛那么豪气,基本每个位置都配置两名以上的角斗士选手。

所以最强五人组并没有获得出场机会,但没有关系,对手反复提出生死斗邀请的心理压力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当简卡罗在赛前准备会宣布对方怯懦的拒绝了他们五人赛生死斗的邀请的时候,准备室内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气氛完全消失了。

“不要因为单人赛的成绩否定自己,你们并没有出场,那都是吉姆尼和迪亚亚尔太菜。”波利在乘势做鼓动。

准备室内一片哄笑,吉姆尼和迪亚亚尔作为他们之中单人战力最强的选手,被果断且无情的嘲讽了。

大家在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去注意自己其实比这两个人更弱,即使注意到了,也会被“我们本来就是打整体的队伍,单人赛打不出成绩理所应当”这样的想法所安慰。

“他们一直嘲讽我们不敢接单人赛生死斗,并以此羞辱我们。可当我们提出五人赛生死斗的时候,他们居然毫无廉耻的拒绝了。这说明什么?”波利大声的问道。

“说明他们怕了,他们只敢在我们最短板的地方挑战我们,而对于我们最强的团队赛,却不敢跟我们一战。”莫尔蒙心领神会,大声的回答。

“对,他们怕了。”

“单人赛就是他们想出来的诡计。”

“真够无耻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准备室内一片欢腾。

“那他们使出诡计对付我们,又说明了什么?”波利再次大声的提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对啊说明什么?这次连莫尔蒙都没能领会波利的意思,或者也可能觉得波利这一次的提问由他自己揭晓效果更好。

“说明我们很强,强到他们不得不用诡计来影响我们,打击我们,对付我们。”波利一脸的诚恳。

这并不是真相,接近真相而已,有方便取胜并能打击不知深浅的所谓黑马的方式,大家当然不介意用一用,并没有所谓的针对那么严重。

但又有什么关系?真相本来从来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就算她是清水芙蓉的小姑娘,你非要浓妆艳抹她,她也基本没法儿有什么反抗。

“我们,真的有这么强?”

“对,我们很强。”

“在他们用出诡计之前,我们怕过谁?”

在被粉饰过的真相面前,那些原本潜藏在心里的自我否定与怀疑,犹如遭遇烈阳的残雪,一点一点的消融着。

“现在告诉我,你们强吗?”波利扯着喉咙问。

“我们很强?”从七嘴八舌的扪心自问,到声音逐渐的坚定。

“我们很强!”这股声音逐渐的统一起来,是的,他们的确很强,这并不是自我催眠,一点点过往的记忆被掀开,他们的确很强。

只是,在这一刻,原本心中觉得那些取胜都有些侥幸的想法消失了。能赢得那些侥幸的坚韧与坚持,那些顽强与不甘,本就是他们强的动力和原因。

在一一翻建过往的过程中,大家一点一点的确定了,排除了心头的怀疑。

“我们很强!”到出场前,棘齿之花的准备室内已经传出的是整齐的怒吼,他们对于自己遭遇的诡计的怒火开始爆发出来。

第一场单人赛,这一场并没有派响虎扮演的吉姆尼上场,这是波利的意见。

所有的改变都需要排除,他们要找回他们在精英赛中最强的状态时的所有场景重现。

不出意外的,迪亚亚尔仍旧是败了,但这一次准备室内并没有沉默的低气压。

迪亚亚尔的败并不轻易,在明显实力胜出他的对手面前,他几乎换掉了对方的半个机体,相对于落败的他反而是对方显得更狼狈一些。

“这家伙干得不错啊。”准备室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仿佛只需要打成这样,对于对他们使用诡计的对手来说,已经是恶狠狠的打脸了。

他们当然更愿意用一场胜利来打脸对方,但毕竟都清楚的知道单人赛的王牌对王牌的确是他们的最短板,他们毕竟是一群蓝领型选手,而他们真正的头牌吉姆尼仍旧在成长中。

那一刻,大家看着吉姆尼的眼光中有了不明不白的意味,让响虎感受到了压力。

他是一个不肯辜负身遭人的期待的优柔寡断的家伙,这份压力,让他对胜负更在意了几分。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除了单人赛对方艰难的取胜,在所有团队赛中对手都被气势如虹的棘齿之花犁庭扫穴般的击溃收割。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展现他们心中已经恢复的对于胜利的信念,只是由于自信的恢复而对战术执行的坚决,已经让对方难以抵挡。

棘齿之花呈现出来的面目,居然比失去信心之前最鼎盛的状态又强了几分。

自然形成未经引导的信心,相对于有明确引导刻意形成的自信,仍旧是差几分火候的,这也正是史前所谓企业文化的洗脑盛行的原因。

洗脑并不一定都是负面的,比如销售团队的工作,必定是面临着无数的挫折和打击之后赢取的一次成功,充足量的鸡汤与口号,能够让人一定程度上的忽略因挫折产生的负面情绪,从而动力满满。

这却是习惯性将所有鸡汤洗脑视为弱智举措的人所看不到的,而这类的所谓聪明人,一般而言在销售一线从来都是做不出太大的成绩的。

从胜利走向胜利,向来比从失败走向胜利更为轻易。所谓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其实也意味着你必须经历犹如分娩般的痛苦才能走向胜利,那种痛苦是不停的自我否定与反省,在脑中一再重复失败的经历,忍受住那种挫败感的同时尽量客观的寻找原因。

而从胜利走向胜利,总结经验总显得格外愉快,哪怕你分析错了经验,在更多的胜利中你总可以找到他们的共性条件。

所以,胜利的惯性相对于失败的蜕变总显得更加轻易。

在棘齿之花喜迎真正转机一战的同时,壳阳的城邦议会中,正经历着一场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激烈的争吵。

“我从来不曾否认,虚无的机体格斗产业,是壳阳城邦影响力中最重要的一环。只是运用机体格斗产业的影响力,是否意味着要毫无底线的拔高虚无的地位?”

“大家都知道味蕾理论,当你生平第一次尝到糖的滋味的时候,哪怕是再低的甜度,你都会觉得愉悦。但当你已经习惯了这种滋味,你需要越来越高的甜度才能感受出甜。甚至你可能会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味道,而去追求别的滋味。”

“在我看来,我们给予虚无格斗明星们的善待,就犹如赏给他们的糖。给予自由,给予荣誉,给予人类身份。这些年来我们把他们抬得太高,继续这样下去,这帮人的地位都远胜一般底层人类了,人类身份的高贵性与神圣性何以体现?这样的馈赠之下,以后我们要用什么去激励他们?当他们不满足的时候,我们还有什么能够给予的?城邦议会的席位乃至你城主的职位么?”

那名口沫横飞的城邦议会议员,是壳阳城邦中反对派的领袖斯蒂尔雅诺,一贯以强硬的远胜人类主义态度著称,他的发言令不少议员暗自点头。

其实这仍旧是毕博们的锅,如伯维尔、鲁娅这些获得自由身份乃至查索迪亚这样获得荣誉市民身份的前角斗士,要么远走他乡,要么一般都是经营一份不算太大的产业,勉强作为一名略高于底层人类的小商人存在而已,并不会引起壳阳人类太高的警惕。

而像毕博们这样经营起太过庞大的产业以及财富的积累引起很多人类眼红的家伙,不可避免的引发了很多人类的眼红以及忌惮。

他们的地位,已经真正凌驾到大多数人类之上,这并不是所谓善待虚无的政策给予的地位,而是财富带来的地位。

“夸张了,能有荣誉市民身份的虚无,只是极少数的个体部分,怎么可能带来虚无群体的集体性贪欲?他们的目标也不过是成为这极少数中的一份子罢了。而且这些年来,荣誉市民这样的身份我们颁发的格外谨慎,请不要故意扭曲概念危言耸听。”

城主庞库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犹如老僧入定,自然有人替他说话。

城邦议会的议长法布诺敲了敲自己手中的小木槌,警告斯蒂尔雅诺道。

“如果你们认为连这些话都是危言耸听,我们终将在面对后果的时候不知所措。”斯蒂尔雅诺输阵不输人,犹自嘴硬了一句,才施施然坐下。

他的确是在危言耸听,但正是依靠这种危言耸听他才能将所有反对庞库的势力笼络到了身边,形成他在壳阳议会中的影响力。

他当然无法对议长的话无限抗辩下去,因为一旦形成争执走系统裁定程序的话,吃亏的必定是他。

因为法布诺的话本质上并没有错,所以他也只能是嘴硬一句,在法布诺继续反驳他之前赶紧坐下,表示自己已经结束了发言,这种小技巧他运用的向来是非常娴熟。

城邦议会里由反对派主导着发出了一阵嘘声,因为法布诺与庞库作为政治盟友向来同气连枝,对于反对派颇有诘难,在大家看来斯蒂尔雅诺的最后抗辩是被他用议长的权威压制了。

这恰巧就是斯蒂尔雅诺最后非要加那一句抗辩才坐下的目的所在。

“还顺利吗?”当议会休席,斯蒂尔雅诺意得志满的走出城邦议会会议厅的时候,在外守候多时的机要秘书迎了上来,递上了几分文件。

“能有什么不顺利的?我们不过就是反复老生常谈累积大家对那群当权派的不满而已。”斯蒂尔雅诺随意的翻看着那几份文件,开始指指点点:

“这里再做一些修改,发布在电子日报上的话这些语气不够强烈,煽动性不够。”一路吩咐着,他们逐渐走出议会大厅的大门,进入了停在台阶下的马车中。

旁边递上文件的,赫然就是曾出现在种子酒馆内的神秘人物。

他是斯蒂尔雅诺的首席机要秘书,名为比登,外在的平淡无奇不过是刻意的掩盖自己的锋芒的故意打扮,想当年他也曾是翩翩佳公子一枚,但做人秘书的总不能比上司形象更夺目,特别是斯蒂尔雅诺这样在意自己所为风度和风采的家伙。

因为这份知趣识情,他理所应当的做到了斯蒂尔雅诺身边最显赫的位置,并被斯蒂尔雅诺倚为心腹,很多秘密的事情都交给他去负责。

“对了,中低层的反对情绪持续煽动的情况如何?”进入马车后的封闭空间后,斯蒂尔雅诺才问起他最关心的情况。

“西区负责人上次被警告之后,工作卖力了很多,现在倒是以西区底层的情绪最为激烈。其他地方我也正在跟进催化。”比登答道。

第69章 机体设计的习惯性藏拙

这世上,灾祸总是结伴来临,幸运的事情也是如此。

随着摧枯拉朽的那场胜利,耗时一年多的棘齿之花新机体的研究也取得了重大进展。

其实有在稻香城为查索迪亚他们定制机体的经验,响虎本不必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去完成这项工作,但问题出在几个方面。

首先,查索迪亚和他的捕奴团的探索者机体,响虎的思路是偏向日常应用型的,也就是在保证日常应用的基础上尽量多的保存格斗性能,为此他甚至采用了双系统去实现某些超载的功率与功能。

而在棘齿之花的经济状况好转之后,响虎基本按计划实现了角斗士们的机体三用至少两用的改进。

一具专用的日常活动性,一具不具备爆发性功能的练习用机体,一具专门应用于格斗比赛的比赛用机体。

这在壳阳的格斗圈内并无先例,即使财力雄厚如钢铁风暴,诺丁亚尔也不过实现了机体两用而已,日常用机体以及格斗用机体。

会有日常用机体是因为他追求性能极致的格斗机体在做日常动作和行为的时候故障率实在是大到不堪忍受,作为拥有特殊地位的诺丁亚尔,额外要一具平日里行动的非格斗机体,虽然奢侈,但显然是并不过分的要求。

简卡罗原本是觉得响虎这个要求太过浪费,而且响虎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棘齿之花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好到可以如此程度的浪费。

但出于支持响虎的姿态考虑,简卡罗咬着牙同意了这种看起来会为格斗团带来极大额外支出的要求。

然后,他就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在相对数额较大的初期投入之后,格斗团使用在格斗机体的维护与更新上的费用,居然大幅度降低了。

道理并不复杂,格斗用探索者机体的各部分零件因为要承载更大的功率与更多的功能要求,对于材质以及处理方面的刚性硬度等要求会更高,显然价格是大幅贵于普通探索者机体的。

各格斗团想到的是,反正一场比赛打下来搞不好格斗用机体就损毁了,反正要坏的,平时就将就用吧。

然而,在并不出色的日常应用中,反而会给这些昂贵的格斗用机体带来较大的磨损损耗,带来更为昂贵的维修成本,即使发现了这些,各大格斗团一般也以日常运用有助于角斗士们熟悉格斗机体的性能为由说服自己,并没有做出改变。

只有极个别如诺丁亚尔在钢铁风暴中的地位这样的角斗士,完全不再需要去熟悉所谓的格斗用机体,才有资格提出日常用机体这样的特殊要求。

响虎并不认为对于探索者机体的熟悉需要在日常中完成,因为动作频率与输出各种不同,他们并不是碳基人类的身体,那种熟悉毫无必要。

响虎也并不认为他是第一个提出机体三用的格斗机体维修师,只要有正常机修思维的人显然都能发现其中的好处,只是做决定的人大多数并不京通机体机械,所以在壳阳机体格斗的历史中他是第一个真正实现了这个方向的人。

日常用机体相对于格斗用探索者机体而言十分廉价,专物专用也基本很少有太大的损耗与维修需求。

而练习用机体用日常探索者机体改造,对机体会造成极大损伤的爆发性动作练习用示意性动作代替,这部分损耗虽然远大于日常损耗,但有响虎对易损件的便利更换式修改,基本不用贝恩佐守着,随便格斗团里的谁自己都可以完成更换。

而节省下来的费用,保证了棘齿之花真正可以更换一批比较优质的比赛用格斗机体。

除了在比赛中的损毁,棘齿之花的日常中比赛用机体基本都处于精心养护的闲置状态,只有需要爆发性动作配合的新战术首次练习才会使用。

能实现这样做的基础条件,是因为机体格斗中没有动作熟练度这种说法,不需要像碳基身体那样形成所谓的肌肉记忆,数据会自动还原动作最完美的状态,以及实现你适应性调整的需求。

真正要练习的,不过是推演中的各类情况预案是否具备可实现性,探索者机体的格斗练习,更类似于各类的战术构想的实验。

棘齿之花延续了预备赛时最穷酸的捡零件做法,这一点一直被响虎极为赞赏,面子什么的响虎压根都不曾考虑过。

在腐海过惯了各种捡垃圾生活的响虎看来,浪费才是最可耻的事情。而且坦白来说,格斗比赛中看似状况惨烈,其实真正受损的都是些其实没有那么贵的连接件,很多昂贵部件其实并没有损坏。

通过这样的种种方式,在棘齿之花,机体损耗最大的支出居然是练习用探索者机体的部件更换,但这部分其实原本用比赛用机体练习的时候费用同样需要支出,而且数倍于现在。

在机体三用的情况下,棘齿之花的比赛用探索者机体各类品质获得了极大提升,但相应的费用却缩减了将近1/3,这对掌握着财政支出的简卡罗显然是意外之喜。

这令他对响虎的信任开始走向接近查索迪亚式的盲目。

然而对于响虎来说,他一方面要在棘齿之花建立繁琐的机体更换制度与应用规则,另一方面等同于把格斗专用机体推向了一个他最不熟悉的领域。

相对于带一定格斗功能的日常机体的熟悉,响虎对格斗专用的探索者机体的了解,也仅限于为查索迪亚那群人定制机体时候的研究。

除了其实能应用到格斗机体领域并且应该能发挥极为决定性作用的多模式运作以外,他对机体格斗并无创建,这种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而极致化其战斗力的思路他还在探索中,并不能说有多专长。

毕竟对于原本查索迪亚捕奴团的机体来说,他不过是在日常应用式修改与模式切换中保留原本机体的功能而已。

如何根据战斗风格和特点配设和强化相应功能?这方面响虎全面抓瞎,精专于维修而并非机体设计定制的贝恩佐在这方面完全帮不上忙。

但随着整体战术的逐渐成型,对于每个人在战斗中应该承担什么作用,应该发挥什么特长之类的逐渐心中有数,响虎开始走向另一条道路。

他完全忽略个人的差异,而根据位置与职责来定制相应的机体,然后让人来适应探索者机体,而非让探索者机体来适应人。

说句实话,这才是真正适合棘齿之花的方式——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帮蓝领,个人风格特点并没有那么突出,就算让真正的格斗用机体设计大师来做这个工作,基本也很难找到什么头绪完成什么杰作。

对于格斗用探索者机体来说,真正的大师之作要求的并不仅仅是大师的设计水准,而同样要求使用者有足够鲜明的特点,优点缺点越鲜明越能提现大师运用机体扬长避短的能力。

而响虎则采取的是模式化可大规模复制的量产之路,反正他的整体性战术原本就是在某些方面压制成员的个性化发挥的,这套思路的确定之后才获得了较快的进展。

其次,所有人认为响虎有充足的时间来做这件事,但事实上响虎能用在这方面的时间极为稀少——真正有闲工夫的是吉姆尼,但他只能装模作样的做出研究的样子,以及在贝恩佐的配合下做一些提出成果的活儿。

那时候响虎基本都以吉姆尼的身份在进行各种练习呢。响虎真正的研究,只能是在大家都休息后的夜间进行。

也所以,这套体系终于完成之后,虽然大家都有不同程度上的不适应,但基本没有人人心职责废寝忘食的小狐狸,大家都默默在私底下反复改进自己的技术习惯与经验体系来适应这套机体体系。

他们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对这样一群蓝领角斗士来说,专门为自己设计的专用机体这回事,实在是太过遥远。

他们很清楚,即使他们混到了钢铁风暴那种顶级格斗团,基本上也就是找一找与他们风格类似的以前的格斗机体设计图纸,稍微改改修修就给他们用了。

更何况这帮人大多数都是简卡罗从低级赛事的团队中淘来的,在原本的格斗团中往往并没有多受重视,大多数甚至没有专用机体使用经验,而习惯了格斗团里有什么机体给他们就用什么机体。

现在居然有了专用机体,虽然是针对位置的而不是针对他们个人,但位置固定的他们基本可以视之为为自己而设计的专用机体了。

这套机体响虎的构思甚至包括了王座赛阶段,而且五人赛十人赛二十人赛的相关配置都不同,最后整体不同设计的机体理想中达到31台。

在短时间内全部完成,显然并不怎么现实。响虎的思路一向是走通用化路线的,他所谓的重大进展,是完成了31套不同机体设计的共用主体结构。

没错,这是一套31种不同机体共用一套主体结构的格斗机体体系,响虎的设想是根据不同的需求在相应部位方便安装不同功能挂件,然后再去通过功能挂件实现不同位置功能的划分。

通用化,这又是一个极大程度上节省成本与事件的举措。

在主体框架确定之后,棘齿之花可以通过大批量定制来降低成本,而相应的功能挂件组合,细化之后制作难度并不高,但单独定制显然成本会相对较高,只是这就可以交给贝恩佐这样技术水准的维修技师根据图纸来制作了。

在响虎的设想中,棘齿之花这样的蓝领格斗团以后的经济状况显然不会跟以前查索迪亚时代的棘齿之花以及现在的钢铁风暴这样好。

从人员的角度保证蓝领,用延续的坚韧顽强与机械严密战术风格去实现实力的稳定;在机体方面通过机体挂件和规模化生产主体结构来实现机体的成本降低,这样就能保证棘齿之花在小成本运转的情况下也能保证极强的战斗力。

这就是响虎为棘齿之花规划的未来之路。

相对于曾经的豪门格斗团的运营者,简卡罗打心眼儿里更喜欢这种风格——因为他其实格局并没有那么大,小成本运营才真正符合他个人的运营审美。

因为,小成本运营才能给他安全感,不至于为每一笔支出和每一次重大决定惴惴不安,即使他掩饰和隐藏的极好,但当年真的是靠着查索迪亚他才撑了下来,而且撑得相当辛苦。

简卡罗显然将响虎的这套设计理解为响虎考虑到他个人的情况,这显然就是简卡罗自作多情了,响虎的考虑中其实并没有包含他的因素,还一度担心经营过豪门的简卡罗看不上这种抠抠搜搜的方式。

但当简卡罗满口称赞与夸奖的时候,响虎还是坦然接收了,虽然他并没有为简卡罗量身定做,但是居然意外的符合简卡罗的性格,这种巧合的赞誉如果要被理解为有心的设置,他并不介意也并没有一定要说清楚所有真相的执拗。

何必呢?说清楚大家都不开心,不说清楚又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响虎又习惯性的藏拙了,或者说,隐藏实力。

以棘齿之花如今的摧枯拉朽,响虎并不认为他们要冒机体更换机体的风险,在这种场面下任何变数都可能带来负面效果。

不如留到王座赛再用,反正那种烈度的比赛,他们总归会需要有一个适应期的,不如把所有需要适应的东西放在一起,这样反而会让这种适应变得更有针对性。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响虎从来都承认自己其实跟简卡罗一样有些小家子气,只是他自己的小家子气他自己知道,简卡罗的他却的确没有看出来。

但就算没有这种有点好东西总想藏起来的小家子气,响虎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来全部31套格斗用机体所需要的全部功能挂件。

虽然其中很多功能挂件是通用的,但毕竟数量仍旧是非常庞大。

崩盘式的低潮期之后,再经历了一轮对所有提出个人赛生死斗的对手反向提出团队赛生死斗后的摧枯拉朽,棘齿之花在精英赛的排名回到了第九。

距离他们曾经的最高位第七还有差距。

如果让人知道响虎已经在筹谋着王座赛的话,必定会被所有人认为狂妄吧?

第70章 原生人类教派的背后活跃

但对于响虎来说,不采用新的格斗用机体体系就获取打入王座赛的实力并不觉得有多艰难。

虽然以棘齿之花此时的成绩,要在赛季末打入升级附加赛最低的胜率第四名,仅存在理论上的可能,需要的不仅是棘齿之花给力,更需要他们竞争对手的掉链子。

以当下的局面和团内气氛,棘齿之花给力基本是没有问题的,但竞争对手是不是会那么配合就只有天知道了。

波利和简卡罗都认为小狐狸似乎有些过分乐观了,但响虎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升级附加赛的名额而已,他们前面四到八位的队伍一直保持对他们胜率的压制几近不可能,而且第一到第三的队伍被他们胜率追上也存在可能。

响虎统计过历年最后阶段胜率前四位的曲线,基本到最后阶段为避免胜负波动太大以及保持季后赛的状态,前几位的队伍不可避免的会采取比较保守的战术。

那样比赛局面上的确不会太崩,但却正适合棘齿之花一点一点的蚕食他们看起来很大的胜率优势。

对于精英赛的其他队伍来说,棘齿之花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艳了。

期待中的崩盘刚开始发生就被他们稳了下来,经验论的坚决拥护者当然不会承认是经验论出了问题,最终将原因归结为棘齿之花里有简卡罗有波利有伯维尔等等王座赛都经验丰富的老家伙做指导,所以虽然他们的角斗选手都相对年轻,但却有足够的经验底蕴。

你看,这就是旁观者与评论者的永远不会出错理论,他们总能适时的寻找意见补丁来修补自己已经被打脸的观点,只要脸皮够厚或者心理够强大甚至可以并不认为自己有判断错误过。

只不过是忽略了其中某个小细节,如果不是的话,我的判断肯定没有问题的。他们习惯这么说。

那种酣畅淋漓的对评论者的打脸,更多的只发生在臆想与期待中而已。

随着棘齿之花对单人赛挑战者的反向团队赛生死斗挑战,单人赛中对棘齿之花发出生死斗邀请的格斗团逐渐的稀少起来,而对于并未曾发出单人赛生死斗邀请的队伍,棘齿之花也并未发出团队赛生死斗邀请。

那本来就是一种反制手段,基本上简卡罗还是对真的发生生死斗并不那么期待,只能说在前一次棘齿之花的衰败中,生死斗留给了他太多的阴影。

虽然查索迪亚时代的棘齿之花也是凭借生死斗彻底摧毁所有能够挑战他们的格斗团的潜力的,但自己是既得利益一方时,大多数时候是根本不会感受到伤害的。

赛事平平稳稳的推进着,棘齿之花凭借对胜利的鲸吞蚕食又升回了胜率榜的第六位,以吉姆尼为身份的响虎又拿回了单人赛出场的资格。

这种资格的调整其实对于整支队伍的影响相当大,毕竟意味着他与迪亚亚尔出场场次的全部交换,否则单人赛之后的场次他无法立即出场。

但也不过是一些配合细节上的问题而已,作为战术的制定者响虎对整体战术在各组团队赛中有足够的理解和了解,能够很快找到自己的角色。

相反是迪亚亚尔,却在团队赛中有小小的状态波动,但整体战术的容错率优势在这种时候就呈现出来了。

原本跟响虎配合的人员,由于响虎其实比迪亚亚尔略低的攻击力所导致的特性,原本就比迪亚亚尔原先的团队更擅长制造出攻击机会,由于迪亚亚尔对于时机把握而错过的机会,于是被他用更强的攻击力弥补了。

让我们再次把目光移到遥远的曙光之门内,宪卫局执行总署中司徒尔森刚开完他那个层级才可以出席的会议,返回办公室的途中遇见了在拐角处抽烟的杨鱼沐。

迎面而来的招呼是突然扔过来的一支烟,司徒尔森抬手一把接住,瞪了杨鱼沐一眼,他显然对这种突然袭击式的招呼很不满意。

因为其实他脑中思考着事情,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杨鱼沐,所以摊开手掌时,那只被丢过来的烟因为没控制好的力道已经被抓得粉碎。

他顺手将烟的尸骸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又举起手掌来闻了闻,还好,没有太多烟草的味道。

海薇儿进入青春期,对于烟味非常敏感,他可不想因为这个遭受到女儿的厌弃,所以也戒烟很久了。

“你老了喔,眼神明显不行了。”杨鱼沐不为所动,锲而不舍的又扔过来一只,嘴上却开始展开嘲讽。

“想事情呢,谁注意到你窝在角落里。”司徒尔森当然嘴硬,只是心里却承认了,他的确从事文书工作太久,以至于身手反应都下降了。

他们在梦境系统中的投影毕竟长期处于碳基身体神经反应的控制之下,不如那些由机械身体控制的虚无,再久不活动所有学会的东西都不会生疏。

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接过来的烟当然不会再次被揉碎,司徒尔森将烟送到鼻端闻了闻,却摇摇手拒绝了杨鱼沐帮他点火的动作。

“你这也,太宠了吧?”杨鱼沐嗤之以鼻:“有一千种方法能彻底消除身上的味道,你一个都不用,却果断的拒绝烟草。”

他当然有丰富的经验,因为他那强势的妻子也讨厌烟味酒味各种味道,曾经杨鱼沐在回家之前会需要做各种消除气味的工作的,只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使用了。

“你不懂。”司徒尔森笑了笑,笃定这句话可以秒杀杨鱼沐。果然,杨鱼沐沉默了,虽然生育牌照对他来说是没有多困难就能轻松拿到的东西,但杨鱼沐显然对拥有下一代心怀恐惧。

他并非不喜欢孩子,反而相反跟大多数人相比他对孩子有更多的爱,海薇儿对她的杨叔叔可是有远超于父亲的亲昵,毕竟她会介意司徒尔森身上的烟味却能对杨鱼沐身上的烟味毫不介意,这让司徒尔森颇为吃味。

但正如他自己所言的:如果我做主带一个生灵来到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我恐怕会需要为此承担过分重大的责任,我对此心怀恐惧。

司徒尔森了解这种恐惧,曾几何时他也怀有过同样的恐惧,总觉得孩子并不是自己想来这个世界的,而是因为自己身为父母的任性单纯从自己的感受考虑而带来了他们。

所以,他总想弥补这种擅自决定对对方的亏欠,以至于有些过分溺爱,反而给他们的前几个孩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然而司徒尔森却并不想劝杨鱼沐,这种东西,劝也没用,而且以杨鱼沐现如今的婚姻状况司徒尔森也并不认为他适合拥有后代。

“原生人类教派的事情?”杨鱼沐吐了口烟圈,悠然问道。

所谓的原生人类教派,是被宪卫系统定义为邪恶的组织,一种极端维护所谓人类尊严的组织,宪卫局一直怀疑这个组织的幕后主脑隐藏在最高评议会高层,但因为相应权限问题拿不到足够的证据。

另一方面,定义为邪恶意味着他们会对人类的发展存在负面影响,但却未必会威胁到人类的延续,所以在宪卫体系内也并不适合对他们采取太过激烈的举措。

原本应该是归属于最高评议会治理权限内的事情,但正如宪卫体系怀疑的,他们的幕后主脑就在最高评议会内并且拥有相当高的权限,所以最高评议会对此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宪卫局是因为原生人类教派有些过于极端和激烈的举措,甚至个别时候个别极端人员会犯下谋杀人类的重罪,所以一直对他们保持着警惕。

司徒尔森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意思是说保密级别,杨鱼沐不应该有资格听闻这些。

“得了吧,别的处闲聊时候都会说起,也就你这个老古板。”杨鱼沐再次吐了个不屑的烟圈,他的性格中对原生人类主义者一贯是非常厌恶的,更何况这个所谓的原生人类教派。

因为听闻福克尔博当年的碳基身体损毁有这个教派活动的影子,他近些年一直在调查这个教派的一些事情,只是困于权限问题,有很多机密他无权获悉。

司徒尔森不置可否,正如之前调查黑箱基地的事情,与底层的那些单纯仇视虚无的家伙不同,所谓教派的原生主义者,很多东西已经想得足够透彻,在司徒尔森看来或许只是采取另一种道路来发展人类而已,他们自己愿意付出代价的话,宪卫体系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做太多的干涉。

只是,那些悍然违宪的事情也太多了些,永远止于表面的对行为人本人的惩处并不能对那些狂热的疯子带来任何威慑,为了理想的名义,他们什么都不怕。

这方面,相信宪卫体系的所有人都跟司徒尔森一样的头大,但又能怎么样呢?真的要针对原生人类教派的话,估计宪卫体系会暗中树立无数的敌人。

司徒尔森知道的原生教派最疯狂的事情,是一个禁忌的城邦的存在,这对于宪卫体系来说是保密等级极高的机密。

果核城邦的扩张,并非都采取的探索者技术,出于相关势力在最高评议会的争取,其中有一个特殊的城邦,在最初建立的时候虽然采取的是探索者技术,但后期的发展中却采取了另外的方式。

就是那种被否决了的外装甲技术,他们征集了数以千计的人类来自愿进行这种实验。

虽然每个人类的生命对于果核来说都是最宝贵的财产,但对于另一种道路的尝试,宪卫系统判定为合法权益,所以最高评议会也好,宪卫体系也好都无权阻止。

那座城邦最后变成了怪物聚集的地方——类似宇航服的外装甲的确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各类辐射,他们真正让碳基身体在这个现实世界上开始活动起来。

但问题出在他们尝试建立的小型生态圈之后。

以极高的代价与能源损耗,他们建立了一个可供人类生存的小型生态圈,消耗百倍于探索者与梦境系统综合状态下维持的其他果核城邦。

但有的是大人物愿意捐赠,有足够的财力可消耗,也算勉强能够维持的状态。

一场意外的生态屏障故障让以碳基身体活动在生态圈内的大多数人遭受了严重的辐射污染,他们的碳基身体开始变异。

人类引以为傲的碳基身体,开始向任何人都不再认为是人类的方向变化,其中个别人甚至出现了智力的衰退,彻底向动物化转变。

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更多的人因此而失去了生命。

最高评议会想尽了各种办法来挽救活下来的人们,那座城邦成为了果核时代医疗生化水平最高的地方,因为所有真正的高尖端人才都被汇聚到了那边。

为毕博制造碳基身体的奇拉杜特们跟他们比起来,也不过是学徒水准。

在最高评议会的倾力投入之下,一些辐射导致的恶化被终止了,另一些出现过变化的人甚至彻底被治愈了。

项目被叫停,但已经发生智力退化的很多人类已经无法回归于梦境系统内,所以生态圈仍旧在继续。

那些出现智力退化已经呈现动物性的人类在其中居住繁衍,而另一些智力仍旧保持正常的人类被撤回并分散到了其他城邦当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过其中的人,有些人畏缩了,有些人却疯狂了。

就是侥幸生还的这群人当中,诞生了以原生人类为名的教派。

那群疯子自诩为圣徒,经受过现实世界洗礼归来的圣徒,他们坚信在这么多人的死亡与退化中他们能够生还,是因为命运交予他们的使命。

他们要让人类社会重回正途——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正途是什么,但他们不予许有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灵在这个星球上的存在。

对于虚无的敌视与排斥成为这个教派的核心教义,他们一直在煽动着底层针对虚无的情绪。

虚无之灾背后,其实就存在着他们的身影。

第71章 关于司徒尔森不敢去触碰的真相

客观来说,从生态圈归来的那群疯子中的大多数,其实对虚无并无太过彻底的仇恨,他们只是对所谓人类一词有近乎偏执的执着而已。

但如何执着于守护人类?在普遍人类记忆都需要辅助仪器来完成记载,在生态圈碳基身体的激活计划宣告彻底失败,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再次尝试的情况下,那种疯狂的执念和坚定,其实并找不到出口。

对虚无的恨?你不会憎恨一个你自己压根都看不起的物种,就如同正常人类不会憎恨蚂蚁一样,除非是经历过行军蚁的狂潮感受过威胁的人类对蚂蚁才可能会有憎恨。

对于人类来说,被奴役被趋势乃至被迫害的虚无,其实和你路边看见的脚下的蚂蚁没什么区别,不被人刻意引导的话,基本不会诞生什么憎恨。

但总有人预料到其中的潜在威胁,甚至怀着这种思想的人原本就是从那种疯狂境地中归来的人中间的一份子,甚至最开始对虚无的憎恨只是出于生态装甲技术输给了探索者技术。

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观点不被认同不被采纳,不甘心自己不认可的技术获得普遍推广,只是这个理由而已,就足以产生对因为探索者技术而诞生的一个智慧物种的入骨仇恨。

而且当事人未必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只是因为这种不甘心的情绪作祟在迁怒在发泄,反而怀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意料到了所谓威胁的人,在经历生死之间大恐怖的催化中一种诡异情绪的催化后,将灭绝虚无或者说针对虚无当做了自己的生存意义。

这是一种自觉神圣且忘我的情绪,当事人毫不在意自己的牺牲,是经历生死之后的看淡生死,被超越生死的错误的使命感所催化着,希望将这种指责与使命推广和传承开来。

恐怖的是,这种错觉当被宣扬开来,正好迎合了那群找不到出口的疯狂和坚定。

拥有同样际遇的人,本来就比较容易形成共鸣,在共鸣惯性的情况下原本并不共鸣的情绪也诡异的产生了共鸣。

细究原生人类教派根源的话,其实没有太严密严格的组织流派,而只是在生态圈遭遇过辐射危机后侥幸生还的这群人,经过躲开其他没有同等遭遇的人类的交流里,因为从生死边界归来的茫然与不知所措的惊恐,轻易的被在同样的经历里得到错误感知自觉了解了自己存在的自己使命的人所影响与号召,然后形成的一群偏执且执拗的疯子。

这样的人类总共有十六个,因为不同的理解与偏执,他们对于所谓原生人类的执行方式各不相同,也因此形成了所谓原生人类教派中的十六个类别,而这十六个人,就是原生人类教派中所谓的十六圣徒。

原生人类教派并不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教派,其中不同类别之间甚至还会互相攻击与敌对,但共性是对虚无的敌对与仇视。

但十六教派中到底谁才是最原生且原始诞生对虚无仇恨的那一支,基本已经无据可考了。就连宪卫局,如果细细考察的话也只能查出这十六个人类的身份,但是原生人类教派的思想源发到底是谁,在宪卫局的资料里也无法找出答案。

以宪卫局中多次分析的看法,你甚至不能以这十六个教派中谁最激进极端来判断其源发性,因为接收者比传播者难治思想的源发者更偏执更狂热更坚定,这样的现象并不罕见。

而已危害而论,源发者也不过是在那样错误的情况下散播了一种错误的观点和想法,最可能违背这种想法和观点的,最可能产生怀疑的,反而是变一种情况和状态下的他自己。

而受影响的人,反而会因为对他人观点根由来源的不理解,更容易在盲从中盲目附加解释,因而坚定。

所以分辨出谁是思想的源发者对于宪卫局来说根本并不重要,他们所做的反而是判断其中哪些思想更为极端和危险。

这十六支中的七支半,因为思想的发展到最后对于对支持虚无与探索者技术的人类都连带仇视和付出于严重罪行的行为,被宪卫局连根拔起,连带其中的七个所谓圣徒遭受了永久深眠的惩罚。

那所谓的半支,是被判断为极度危险,但所谓的圣徒不知所踪,明面上的传播已经被彻底抑制暗地里的传播却不受控制。

剩下的八支,起码在明面上均获得了最高评议会某些势力的支持与认可,有貌似温和的方式在果核社会一定圈层内堂而皇之的传播。

对于原生人类教派来说,虚无之灾可谓是他们发展中的一个节点。

在虚无之灾之前,他们连原生人类教派这个官方名字也只是自称而已,无论是最高评议会还是宪卫局提起他们总是用“那群侥幸生还的疯子”这样带着蔑视与同情的语态提起。

直到虚无之灾爆发,最高评议会境内多数果核城邦的生产力都因为被煽动起盲目且狂热的底层情绪遭遇到沉重打击,原生人类教派的威胁才被真正重视。

其中观点过于激烈与激进的七支半,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内遭受到了追责与打击,而残存的八支在最高评议会高层有人支持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改弦易张以一些相对温和的教义来传播,才获得了保留。

但这些深层的博弈与思考,仅只发生最高评议会与宪卫局的最高层之间,真正被煽动与影响的底层民众,并没有获得这其中内情的知情权。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获得保留的八支原生人类教派的圣徒类别,也是宪卫局与最高评议会的不得已之举,因为原生人类教派的影响力已经真正的形成了气候。

无法大规模的剥夺人类清醒生存权的宪卫局,必须让相对温和的原生人类教派接收与改造原本被激进类别影响的底层民众,这是宪卫系统的后知后觉的判断给宪卫体系造成的严重后果。

但就因为宪卫系统的延后反应,导致宪卫体系对原生人类教派的活动保持有过大尺度的容忍,在宪卫体系内的主流观点是:原生人类教派原则上可能,也许,相当大程度上或许是有益于人类文明的,只是发生了千万种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种,所以对人类社会造成了危害。

既然宪卫系统都看不懂好坏,那么宪卫人员最好不要对原生人类教派的作为轻易的下对或错的判定,尽量的不干涉与影响,静观其变直至发现有明显的违先征兆之后再去动手管束。

相对于宪卫体系内由于对宪卫系统的盲目崇拜而衍生的这种奇怪的态度,最高评议会范围内反而有更为客观的看法。

他们嘲笑宪卫体系的态度为:那群把系统当做爸爸的无脑白痴们的盲从。他们当然不会提醒宪卫体系,因为最高评议会中相当多的高级官员在这其中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无孔不入的宪卫体系会为他们种种不可告人的脏操作带来各种不便,而这份盲目导致在他们进行某些违宪程度不算太高的某些操作的时候,只要挂上原生人类教派的关系,都会让宪卫体系在处理时候多一份慎重与更大的容忍尺度。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原生人类教派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最高评议会某些大人物的夜壶,他们在警惕的同时都不同程度的会利用着原生人类教派做一些会被宪卫局关注的事情。

而宪卫局对这种情况,也未必是毫无察觉,但是受限于宪章系统的态度,他们的确无法有太有效的作为,只是作为内部一定程度的保密级别会议,对于原生人类教派的所有作为,宪卫局其实都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关注,只是在应对措施上他们相当保守而已。

宪卫体系内,对原生人类教派怀有仇恨的,大概只有杨鱼沐等少数低层人员了。包括司徒尔森在内的大部分成员,对于原生人类教派的情感都相当微妙。

他们一方面憎恨并关注着原生人类教派的种种作为;另一方面,又视对方为自己的影子和弥补。

那种非常不待见对方所谓,但怀着“或许我们的所作所为与看法是彻底错误的,对方才是掌握真理的一方”的类似想法。

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宪卫工作极为强烈的使命感与正义感,与他们日常工作不择手段的卑劣之间的反差,加上宪章系统奇怪的所体现出的对原生人类教派的暧昧态度所产生的那种微妙对自我正义性不自信的出口宣泄罢了。

总之,宪卫体系对于牵扯到原生人类教派的所有事件,容忍度都相当之大,这于是几乎成为最高评议会方面相关人员应对宪卫体系监控的惯用手段了。

这种容忍的尺度大到,连一贯护犊子的宪卫局高层当年遭遇福克尔博碳基身体损毁事件的时候,也只是强硬处理了损坏福克尔博碳基身体的当事人,而放弃了对背后真相与全部瓜葛的寻根究底。

这对于宪卫局来说已经是底线了,再退一步就意味着整体信念的崩塌。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态度,杨鱼沐就是一个特别鲜明的例子。

他对原生人类教派嗤之以鼻,即使尊崇宪章系统,却认为是因为最初的系统设置时对于邪教的危害过于轻视,导致了宪章系统在这方面的算法缺陷,绝对不是因为原生人类教派具备什么特定的意义。

如他这么想的,在宪卫体系的中低层属于绝对少数,是因为大家会觉得这么想,就已经是对宪章系统的侮辱和轻视了。

然而,从福克尔博死去之后,杨鱼沐的狂热倾向相对于宪卫局主流倾向就开始有了轻微的偏移。

他不再认为宪章系统是永远不会有错的,因为从他所了解到的福克尔博去世的所有细节中,他真切感受到了宪章系统的局限性——毕竟,仍旧是一个系统而已,不过是算法先进一些的系统,不值得他们去崇拜。

他对执行宪章决议依旧狂热,却不再因为他觉得宪章绝对正确,而是因为他觉得宪章绝对权威的威慑力是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准则。

这在宪卫局内部算是离经叛道到近乎欺师灭祖的思想了,杨鱼沐却并没有一根筋的对所有人坦露自己的真正想法。

能获知他思想变化的,也仅限如司徒尔森的极少数个别同伴而已。正因为这种转变,让杨鱼沐翻出了当年福克尔博碳基身体损毁的旧案并且持续调查了下去。

司徒尔森觉得他的思想危险且疯狂,但从他自己长久潜意识里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想法中,却认为杨鱼沐或许才是对的。

他容忍着杨鱼沐的思想变化,并尽力的替他遮掩着,虽然做出制止与不配合不支持的态度,但实质上为杨鱼沐的调查提供着一定程度的便利。

因为杨鱼沐的作为和想法,让他感觉好像另一个自己,在获知了某些真相之后没有那么老成持重大局为重而固执追寻追求真相的自己。

他理解宪卫局对于原生人类教派的所有作为方式,理解其中的所有原因,但其实并不认可。他曾经掐死了那一种不遵从宪卫局整体态度的可能的自己,所以他希望看见杨鱼沐到底能查出什么来。

他知道杨鱼沐在玩儿火,可那其实是他自己也很想玩儿的火,只是他自己没有勇气去玩儿而已。

从这种角度上来讲他经常会觉得自己卑劣,他对自己的解释是:在他们的办公室,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能够让他们更加接近真相,反正最后的控制权在他这里,他会控制住杨鱼沐不惹下太大的祸事。

真的能吗?他自己都不相信,因为杨鱼沐的调查本身就属于某种禁忌行为。

只是,并不是杨鱼沐会因为福克尔博的死去而拼命的想做些什么,曾亲眼看见自己的前辈福克尔博在自己面前吐血死去并亲手带他登出而成为一个虚无的司徒尔森,其实无比希望查出那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只是他一直不敢而已,他无法容忍自己去阻止敢做这一切的杨鱼沐,并且暗自在心底下了决定,如果真的会出什么事情,他一定会不惜代价的保住杨鱼沐。

哪怕牺牲他的家庭和海薇儿也在所不惜。

第72章 那些恋爱中徒劳无益的事情

对于司徒尔森来说,他或许对自己太过苛责了。

因为站在上帝视角的我们应该知道,当初还热血的,并非是如今暮气沉沉老成持重永远考虑太多的中年人模样不同的司徒尔森之所以没有对福克尔博当初的事情一直追查下去,阻止他的人,恰巧是福克尔博自己。

司徒尔森不知道福克尔博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直至现在,他的级别已经远高于福克尔博当年到达过的位置,他仍旧会觉得福克尔博当初表现出一些端倪的事情,他似乎依旧无法解除到。

福克尔博一直是这样一个怪胎,切实来讲,他知道的事情的深度似乎使他不应该表现出如杨鱼沐原本的激进,但他却确实的一直保持着那种热血年轻人才会持有的激进态度。

这是司徒尔森所永远看不透的,那个男人,他也不再有机会看透了。

斜阳如同被打翻的颜料般渲染着天际,窗帘在黄昏温柔的风中轻轻摇摆着,窗前的桌上,钢笔的笔尖在颗粒分布均匀的精美信笺纸上快速滑动着,以娟秀的字迹倾泻着如熔岩般热烈的字句:

“亲爱的比伯斯亚森先生:

……

我常在遥望天际的时候从云朵的形状中寻找与你面部轮廓相近的形状,我会在晚风吹拂面颊的温柔中幻想那是你的手指在触碰,你甚至侵染了我的每一次呼吸,让我忍不住屏息以待,唯恐略为粗重的呼吸惊扰到了这个有你存在的世界的宁静。

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色彩似乎都开始有所不同。对你的情感似乎能够穿透了构成这梦境投影的数据,让碳基身体的骨骼与肌理都忍不住为止战栗。我从不知道,对一个并非自己的他人的爱恋可以浓烈到如此的程度……”

在信笺的疆域上如同驰骋的骏马的笔端在这一刻犹如被勒住了缰绳,突然由快速的挥舞转为静止,一丝羞红诞生于抓着笔的那只手的主人的面庞上,并且快速扩散至耳根、脖颈乃至握着笔的指尖,甚至连端详着这些字迹的眼睛的眼白部分,似乎也染上了红意。

笔端随即大幅度的画了画,凌乱的线条于是遮盖了那些热烈的字句,犹如夜幕遮盖沙滩,黎明涂抹夜的繁星。

“他说过,他更习惯含蓄的方式,太过热烈会吓到他吧?”那只手的主人喃喃着,为我们演示了一个太过在意对方感受与意见的人,是如何彻底泯灭自己的特色与魅力而变成一个无趣的附庸品的。

舔狗不得house,大抵是因为除了对对方的好,你总是湮灭了自己所有可以吸引对方自我的展示,而成为了对方意见的牵线木偶,这样的人或许能赢得感动与施舍,却大抵与爱不会有什么太深的联系。

但卡比亚易亚耶又是对的,字句的热烈并不会带来任何帮助,毕博并不是什么文学青年,会因为一些修辞与句式的优美而对卡比亚易亚耶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情,当然如果是娜塔尼亚写下的这些字句,或许会让他额外的欣喜。

她揉碎了刚留下字迹与涂抹划痕的信笺,任由墨迹染黑了自己原本白皙的手指——反正这也不是她揉碎的第一封信了,手指上早已墨迹斑斑。

她小心的取过毛巾擦拭了指尖,以避免手指上的墨迹脏污了新的那张信笺,然后再次抬笔,以一种克制到略显生疏的姿态写到:

“尊敬的比伯斯亚森先生:

……

关于上次提到史前哥特建筑突兀的尖顶风格,我个人略有些不解,在古典欧式宫廷华丽的外观风格中……”

在这期间,卡比亚易亚耶也曾在几次公开场合,有幸得见过那位她朝思暮想的先生,那是这段时间内她仅有的社交活动。

其实都是预先得知比伯斯亚森先生会出席,她才抽出自己深入研究古代建筑的宝贵时间,而出席那已经被她定义为无聊且无趣的宴会的。

比伯斯亚森先生并没有当众表现出与她格外的亲昵,但只是在那种场合中几次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眼神与微笑,都已经让卡比亚易亚耶的心中充满了隐秘而饱胀的幸福感。

她难免会有些慌乱,是拼尽了力气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报以微笑与意味深长的眼神。

因为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她甚至感觉整个公开的社交场合都在配合着他们演出一幕盛大的爱情剧目,这让她感觉有些眩晕。

卡比亚易亚耶对于这几次隐秘而快乐的会面的表现,是加倍的投入到古代建筑的研究中,加倍殷勤的去信向比伯斯亚森先生请教各种专业的建筑问题,这个面对爱情笨拙的孩子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她为了寻找共同话题,似乎严重跑偏了方向。

对于毕博来说,其实他也有些吃力了。事态的发展并不在他的掌握,虽然效果远超于他自己的预期,但这种从来没遭遇过的状况让毕博也有点懵。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牌猎手,他不是没有遭遇过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但却没有遭遇过如此高龄的类似情窦初开又如此诡异的转变。

他对于古代建筑,也不过是略有涉猎而已,程度比卡比亚易亚耶原本所知的内容堪称是渊博了,但在卡比亚易亚耶如此刻苦程度的钻研下,他那点所谓的渊博也很快的见底了。

回答卡比亚易亚耶来信的有些问题,他已经相当吃力了,他已经含蓄的在信笺中回复过卡比亚易亚耶几次,他不过是对此类知识略感兴趣的常规性了解,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有些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但恋爱的人似乎都是盲目的,特别是卡比亚易亚耶这样迷恋的状态,她不假思索的将毕博的回复视作了谦虚与谦逊,依旧固执的跟她臆想中渊博的比伯斯亚森先生探讨着各种更为艰深的专业问题。

在长时间的通信之后,卡比亚易亚耶终于获得了与比伯斯亚森先生单独见面的机会。

毕博提出单独邀约,邀请卡比亚易亚耶女士到他的别墅内进行一场下午茶的会晤的原因,不过是他必须扭转一下转移卡比亚易亚耶女士专注的方向,不然他会担心当他立在古代建筑方面的人设崩塌之后,卡比亚易亚耶女士会有被欺骗的感觉,因而为他在丹顿从事的事务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

然而最初的兴奋过后,卡比亚易亚耶却将之视作了一场大考:考验她对于古代建筑知识的掌握还会不会露怯的机会。

她坚信只有渊博的学识才能赢得比伯斯亚森先生的敬重,她对于未来的幻想已经发展到两人各自在客厅的两端捧着一本厚厚的典籍研读,然后窗外温柔的曦光照进大厅,她偶尔抬眸偷看一眼对面严肃的微蹙着眉毛的比伯斯亚森先生,感受到雀跃与欣喜的同时再度低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典籍。

那就是她对于他们的未来生活最完美的设想。

为相互交往中对方表现出的渊博与儒雅所惑,她已经彻底忽略了对方其实不过是一个商人的真正身份,而将对方完全的想象成了一名学者。

这么说或许对卡比亚易亚耶不公平,但这场恋情自始至终,与其说发生在她与毕博之间,不如说从来都是以毕博为一个寄托物,发生在她与她幻想出的某种人格个体之间。

我们往往称这种感情为,迷恋,它往往经不起任何现实的侵袭,任何试图走向现实的迷恋最终选择离开的往往是自认为爱得比较深的那一个,并且他们总有充足的理由觉得是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们的确受到了欺骗,只是欺骗他们的更大程度上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对于这次单独的会面,卡比亚易亚耶是有失落与失望的,因为她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内容,并没有得到展示的机会。

她是抱着两大本厚厚的典籍,犹如一个求教的学生一般来到比伯斯亚森先生的豪宅的。

毕博并没有出迎,有虚无仆人带领着她走到了宽敞的客厅里。

毕博坐在宽大客厅的侧廊,落地窗户外侧的露台上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在悠闲的品一杯红茶。

他身侧是一颗树龄设定约为二十多年的树,下午时分的阳光穿透穿透树叶的缝隙,将一些斑驳的光影撒在毕博与他面前的桌椅上,那一刻卡比亚易亚耶有面对一副画卷一般的不真实感。

毕博并没有完整的按照绅士的理解站起来为卡比亚易亚耶拉开座椅,而只是随意的指了指那边。

“坐。”他说。只是随意的动作,却让卡比亚易亚耶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卡比亚易亚耶莫名的觉得这个动作和态度透出一股亲昵。

那种熟悉到已经不必拘礼的状态,这的确是毕博所刻意营造的,他想大概如果再完美扮演绅士的话面前这位女士大抵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最近一段时间,收到您的信笺会让我非常有压力。”

当卡比亚易亚耶略显拘谨的放下她那两本厚厚的典籍并坐下后,比伯斯亚森先生举起红茶杯向她示意,她面前是早就为她斟好的细腻白瓷杯内的浅红色液体。

她回应邀饮,浅啜了一口,一股微甜的芬芳在整个口腔中弥散开来。

放下手中的茶杯,比伯斯亚森先生举起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悠然的往后躺倒在椅子的靠背上,闲闲的开口。

“因为生意交际的关系,我对很多方面都有所涉猎,古代建筑恰巧是其中我比较感兴趣的部分,所以有一些专门的阅读与了解,那天恰巧与您谈起的时候发现您也喜欢。”

他的目光并没有直视着卡比亚易亚耶,这让卡比亚易亚耶可以堂而皇之的直勾勾盯着这个她所喜欢的男人,用力到似乎想把他的样子篆刻进视线中。

他嘴角带着笑,完全是一个跟非常熟悉的亲密友人在惬意午后闲聊的姿态,随着稍微后仰的姿态目光抬向上方,似乎是在打量某片树叶,某片云,或者是时光里已经过去的某段并不遥远的过往。

“因为以前一直忙碌于其他的事情的原因,对于古代建筑我虽然喜欢,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做深入的研究。所以,贸然的尝试与您交流之后,最近我越来越有压力啊。”

那个男人仍旧闲闲散散的说着自己的话,语气中有一丝小小的抱怨,然后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转向卡比亚易亚耶,并定定的看着她:

“我认识些专注于古代建筑的真正的专家,所以在想,或许将他们介绍给您,才能真正符合你对古代建筑了解的深度。在这方面,您显然足够当我的老师了。”

突如其来的直视让卡比亚易亚耶一阵的慌乱,介绍其他人教自己古代建筑?见鬼的自己研究古代建筑只是为了跟你有话题啊。

可是,直接拒绝的话会不会目的性太明显?而且这段时间的专注,虽然是抱着别的目的和心思,她也的确因为了解而对古代建筑产生了相对浓厚的那么一些兴趣,答应下来也并不妨事。

然而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摇了摇头:“这对我也只是一点兴趣而已,并没有想在专业上做太深入的研究,贸然问了您很多问题,大概也给您带来了困扰吧?”

“那可的确是困扰哟。”那男人又恢复了轻松后躺的姿势:“唯恐在您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来。”

其实毕博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卡比亚易亚耶如果真的答应的话,他也会比较麻烦。

对于毕博来说,精通古代建筑的人类专家他自然是认识的,可以一直深居简出的比伯斯亚森这个身份,却很难有跟他足够熟悉的合适的人选推荐。

卡比亚易亚耶显然是失落的,因为她终于明白了她这段时间拼尽全力做的所有准备,原来是完全无用且无益的。

那天下午的话题,比伯斯亚森先生跟她聊起了茶点,聊起了徒步在真实世界中看到的落霞与孤云,聊起了独处于那种天地间心灵的震撼,却再也没有聊起任何关于古代建筑的事情。

对于一份恋爱来说,大多数的努力,其实都是这样徒费精力而无益。

但至少,卡比亚易亚耶在这个下午的单独相处中,收获到了足够的幸福感。

第73章 大转机背后突如其来的大危机

我们很难说,这个下午的失落与幸福,到底哪一种对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才是真正的财富。

如果以一种直到死亡才能将彼此分开的关系作为唯一正确以及应该发生的恋情终局的话,显然失落才是财富,而幸福感只不过是会导致她更深的沉溺进去,将来会受到更大伤害的鸠毒表面的甜美。

人生的夜空中,美丽的并不仅仅是那些永恒照耀的星辰,那些转瞬即逝的焰火,也是真实的美丽着,正如同这个下午卡比亚易亚耶女士真实感受的幸福与快乐。

未来是无人可以确定的东西,即使两个人彼此心中怀着坚定与真挚,也或许有种种不得已的原因而导致分开。

也或许,在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后来有太多的譬如背叛、欺骗、隐瞒与冲突,可是因此否定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感受过的美好,并将因此被堆高了却未获得满足的归结为这些曾经美好的错,真的合适吗?

当你或者对方选择终结一段感情,不管最后终结的方式是多么的不堪以及狼狈,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微笑着不带怨恨的想起那些过往。

那并不代表着你必须原谅,只是,那个时候感受过快乐与幸福的自己,是你自己收获的自我,也是你在那段并不尽如人意的人生旅程中路边拾获的宝石,不应该因为那些之后发生的事情泯灭它原本的价值。

不管未来如何,卡比亚易亚耶女士此时在为这个下午全部的经历幸福着与快乐着,让我们为她感到高兴,因为这或许是她能在这段感情里收获到的不多的珍贵记忆。

如果世界毁灭在这一刻,人生终止在这一刻,这也并非不能成为一种永恒的幸福。

所以,时光有时候真的是种坏东西,不止是因为它会让美好的东西变质,更因为它永远喜欢用一些残酷的真实来替代过分美好的幻象与错觉。

在势如破竹的几个月之后,响虎与棘齿之花遭遇了真正的麻烦。

情况进行的比响虎原本进行的更顺利,是因为今天的精英赛赛程进行的颇为曲折,场内场外的种种因素,导致精英赛中不安定的因素远非棘齿之花一只队伍。

与棘齿之花同年升级的,原本不被看好的血色汽笛原本是按照精英赛的惯例组建的队伍,但作为升班马的底蕴以及他们其实并不大的投入,胜率一直排在末尾,妥妥稳定的副班长位置。

到下半赛程的时候,血色汽笛自己似乎也已经认命了,几乎放弃了挣扎,他们不再积极的采用更有经验的老角斗选手,开始频频给队内的一些新人机会,不过是想让得到锻炼的新人在回到预备赛以后能撑起局面。

他们队内的有经验的老手,在精英赛阶段还是能卖得出一些价钱的,这样他们来精英赛一趟也算是完成了换血和收获了一定的经济资本。

作为战术方面,他们也刻意模仿了今年度算得上成功的黑马棘齿之花,但却获得了意外的效果。

原本在预备赛就和棘齿之花有过更多接触,在预备赛完成升级的季后赛中还与棘齿之花鏖战了十场的他们,原本就比其他队伍对棘齿之花的整体性战术有更深的了解和理解。

所以一番模仿下来,倒也有模有样,他们意外的发现这种过于平民化他们原本看不上的战术竟然也意外的适合他们。

因为轻敌,精英赛胜率前几位的队伍相继在血色汽笛这样的鱼腩队伍身上翻车,这也为血色汽笛带来了额外的胜率加分。

在壳阳角斗场包括奖金分配以及升降级各方面都占据决定性作用地位的胜率,并非是简单的胜场数除以总参赛数,而是具备一套十分复杂的计算体系。

总胜场与譬如单人赛、三人赛等等不同的小场次分别会以不同的系数相乘后累加,只是最高得分只可能无限趋近于1,大家又习惯把这些分数乘以100之后拿出来说,所以才会被称为胜率。

血色汽笛所战胜的几只胜率与他们之间差距过大的队伍,是有额外附加分的,在胜率计算体系计算之后,他们居然又发现了存在摆脱副班长地位乃至脱离末尾四队的可能,这刺激了血色汽笛,让他们铆足干劲儿在精英赛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这种宛若奇迹的励志故事并没能获得完美结局,因为在他们的转变发生后没多久,队中几位表现抢眼的新人就在奇酷拉的操作下逐一被精英赛队伍乃至王座赛队伍买走。

血色汽笛并未因此而一蹶不振,相反他们还为这几笔收入颇丰的交易而感到欣喜,那几个新人不过是他们准备在预备赛中使用的层次而已,他们觉得如果用赛季开始的全主力阵容来实施从棘齿之花那里学来的又经过他们根据自己的理解改进到更适合自己的这套战术,他们未必没有希望延续之前的势头。

现实狠狠的打了脸,老手们实施新战术的效果并不好,在这样的颓势下血色汽笛却依旧没有沮丧,相反又淘来了几个预备赛程度的新手,重新开始磨合与联系,并发现果然效果比老手好。

到这个阶段,血色汽笛的经营者已经完全不在乎能不能留在精英赛了,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生财之道。

按他们改进,其实是简化了的棘齿之花战术体系,的确很适合新人成长,或者说很能衬托新人们的表现而弥补新人们的短板,血色汽笛的经营者原本就是小本经营的思路,一直以来也不过厮混于预备赛与精英赛之间,从建队开始从未进入过王座赛,也并不存在那样的野心。

他们连什么著名的角斗选手都从来未曾培养过,但现在的状况,让经营者看到了自己的准确定位,以及成为百千年老牌格斗团的雄心和目标——他要做壳阳格斗场的黄埔军校,或者说西点军校。

无论什么也好,总之他开始有计划的调整了血色汽笛的经营思路,开始抢在赛季末的甩卖季之前开始处理自己队内的资深选手,用新人配合新战术心态良好的锻炼队伍。

战绩自然是惨不忍睹的,但反正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场的胜负,却更在意对于新人的锻炼效果。

作为感谢,血色汽笛的经营者还专门跑来棘齿之花与简卡罗做了交流。作为偷师的回报,他坦诚了自己发现的这条持久运营之道,在他看来棘齿之花有更好的条件同样实施他这套小格斗团的生存之道,只是简卡罗志不在此,也是表示感谢之后婉言谢绝了。

响虎倒是有些兴趣,他与伯维尔和波利旁听了这次会谈,仔细询问了血色汽笛对他们整体战术的变化思路,并且还与伯维尔一起给血色汽笛的战术体系很是提供了一些意见——这才是血色汽笛运营者前来拜访的真正目的。

在伯维尔看来,血色汽笛这种目标实现的可能性非常大。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长时间看到一个在预备赛与精英赛中浮浮沉沉的血色汽笛了,再不是很多年一次侥幸升入精英赛的那只队伍。

卖人的收入好一些的时候,他们可能会降入预备赛重新来过;卖人的收入差一些队伍主体框架没有太散的话,他们大抵是可以在精英赛中下游坚持厮混的。

因为他们设想采取的方式,并不是像棘齿之花的固定位置的整体配合,而是让新人们轮转着不同的位置去适应,这种在不同位置的实战中强化锻炼新人不同方面能力的方式,对于新晋角斗士的培养真的是非常有益的。

新人们上场,最怕的就是应对各类复杂局面缺乏足够的经验,但整体战术的体系保证了他们需要专注的范围极为明确,这样的情况下获得快速成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响虎与伯维尔他们之所以会提供改进建议,也是想经过血色汽笛尝试后如果真的可行的话,搬到练习场使用。

有了这番指点与建议,到时候再去血色汽笛取经人家的独门战术秘籍,应该就不会被太过防备了。

其实像血色汽笛打算的这种以卖明星选手牟利生存模式的格斗团在壳阳并不少,只是大抵很少会有他们将来那么高的成材率罢了,这会是一家奇酷拉无比喜欢的格斗团。

血色汽笛的出现对于棘齿之花是利好,因为有了血色汽笛的搅局以及前几位强队的意外翻船,棘齿之花在比最好的计划更早的爬到了胜率榜的第五位——败给血色汽笛这样的队伍对强队的打击往往并不持续一场,他们也需要几场比赛来消化影响与恢复信心和状态。

再然后,当棘齿之花遭遇胜率榜原本排名第二现如今排名第三的队伍时,意外发生了。

这只叫做电浆怒潮的队伍的颓势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他们的稳定性较强,虽然状态有波动却除去败北给血色汽笛,仍旧艰难取得了其他应该取得的胜利。

这种艰难当然也让他们的排名有了滑落。

他们照着惯例向棘齿之花提出了单人赛生死斗的邀请,在简卡罗依照惯例拒绝并反向提出了五人赛生死斗的邀请时,他们并未拒绝反而是接受了。

电浆怒潮的运营者,显然是希望用这种生死斗的方式驱除自己对内的低气压,要用破釜沉舟的酣畅来终结颓势。

但这种完全意料外的情况,却让简卡罗有些乱了手脚。

他的第一反应是选出五个炮灰选手出战五人赛,因为他觉得就算派上迪亚亚尔和响虎冒充的吉姆尼他们对电浆怒潮这样的强队也很难保证肯定获胜,而他真的输不起。

但久未露面的鲁娅与伯维尔、波利以及里修斯一起阻止了他。

“如果他们败了,我和伯维尔重回格斗团,并且连续生死斗直至获得将他们从墙上摘下来的机会为止。”鲁娅对简卡罗说。

“要成为强队,以及迪亚亚尔与吉姆尼要成为真正强悍的角斗士,这是必须过的一关,没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意外,你不能一直把他们放在胜负没有太大后果的温室里。查索迪亚说过,这种生存还是死亡的唯二选项才能真正激发角斗士骨子里的凶悍,让我们真正成为格斗家。”

很难判断到底是鲁娅的态度影响了简卡罗,还是她引用的查索迪亚的话影响了简卡罗,总之简卡罗是终于同意在五人赛中排出他们的最强阵容了。

迪亚亚尔,莫尔蒙,吉姆尼,库卡,杰温卡乐——替换掉福安的是棘齿之花后备队伍中出现的一个家伙,作为标准的蓝领选手他比福安更稳一些,也更适合整体性战术。

福安倒是在三人赛中体现出了他的适应性和天赋,所以目前是棘齿之花三人赛雷打不动的主理。

在单人赛中,依旧是队内目前最强的吉姆尼出战,但与五人赛毗邻的三人赛与十人赛,基本就近乎被放弃了,因为棘齿之花还没有排出过迪亚亚尔和响虎都不在其中的团队赛队伍。

伯维尔倒是提议要不然让小狐狸——就是没穿吉姆尼马甲的响虎——出战三人赛与十人赛,这个提议其实具备可行性,只需要让波利完成吉姆尼和响虎的核心芯片调换就是了,只是这就意味着响虎需要连续出战四场,担心影响他在五人赛中的状态,简卡罗果断拒绝了。

“他太久没练习,虽然作为战术指导对战术熟悉度没问题,但与其他人的配合没这么快练好。”由于简卡罗拒绝的太过果断,波利于是只好找补着朝伯维尔解释道。

“就真的不打算再出场了?”伯维尔却看向其实是吉姆尼的响虎,他心目中的小狐狸。

“不了,我想这才是我最合适的位置。”吉姆尼用响虎的机体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

“那可真是可惜,我一直认为你会成为伟大的格斗家来着。”伯维尔叹息:“就那么转瞬间你的位置就被吉姆尼彻底代替了,你怎么甘心?”

“大概是因为,我发现我想做到的事,让吉姆尼来完成会做到更好吧。”吉姆尼一语双关的答道:“很多事并非要自己亲手去做,参与到其中就是一种荣耀了。”

即使压力山大心情沉重,简卡罗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他总结当年在查索迪亚身边获得成功的时候宽慰自己的话,讲给吉姆尼过。

很明显,他是听进去并记下来了。

第74章 决死之战非同寻常的心态博弈

吉姆尼其实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会记下简卡罗的话,是因为他也在反复用这样的说辞说服着自己。

简卡罗有些想将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的意思,不过在旁人看来,那只是在培养响虎罢了。

与电浆怒潮的单人赛,响虎不过是当做热身来打,打起来格外轻松,而对手却似乎因为团队赛生死斗的原因,显出格外的慎重来。

那是名名为瓦加尔的老牌格斗选手,电浆怒潮理所应当的头牌,本来理应不会出现这样进退失据的状态问题,但结合电浆怒潮现如今的低潮状态来理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不带负担的响虎居然意外的赢下了这场单人赛,以近乎无损的状态在这名精英赛中也算明星选手的对手手中夺取了第一场的胜率积分。

或许是受了吉姆尼单人赛胜场的鼓励,福安带领着三人组意外的打出了高水准,最终胜场后被抬下场的时候,福安嘴里还念叨着上场前波利鼓励他们的话:

“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棘齿之花团队赛的厉害。”

他是真正竭尽全力在拼,因为他相信,这一场他们的表现会为接下来的生死斗奠定他们的心理优势。

而对手却显然背着想赢怕输的包袱,在攻防配合中不是过于冒险,就是过于谨慎。

这种表现在对付其他格斗团的时候,或许还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毕竟这种决策标准的飘忽也增加了他们攻防的难以预判的随机性,而作为老牌劲旅电浆怒潮的人员实力,即使这种心理状态也足够他们与大多数队伍打到胜负难分的局面,只是要赢往往也艰难罢了。

但对于强调整体性的棘齿之花来说,这恰巧就是最大的缺陷。

从最早的盾阵开始,棘齿之花就习惯抓对方的配合漏洞,以完成分割对方阵型形成局部多打少来赢取胜利。

那种过于冒进或者过于谨慎的状态,由于思想不统一发生在不同人员身上的时候,阵型的整体性必然出现漏洞,在面对别的以个人发挥为主的队伍时可能只是吃个小亏,但对于棘齿之花来说可谓是近乎致命的失误了。

但以电浆怒潮的人员实力,数次分割福安带领的三人小组在优势人数下都未能完成对对方机体的击毁,而让被分割的单独人员撑到了救援的来到。

相反是在对方明显开始收缩阵型应对的时候,他们的一次强攻由于对方阵型被压缩的弹性过小让他们成功的集火了其中一台探索者机体,从而完成了击毁。

即便如此,最后三人组也不过是以一台半残机体保持活动能力的优势惨胜。

“你们看到了?对方的个体实力远胜于我们,所以你们的协同性是我们取胜的唯一可能。”因为这一场比赛的重要性,伯维尔也随队来到了准备室,适时的对响虎他们进行了指导。

响虎用吉姆尼的身份乖乖的点着头,但迪亚亚尔却有些不服:“个体实力占优单人赛还输给了我们?”

“对方好像心理压力过大,正常状况下我应该打不过他的。”响虎,或者说是吉姆尼坦诚自己的感受,来支持伯维尔。

开局的局面意外的好,他们原本算作放弃的单局居然都拿下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的其他单局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死斗的战果。

如果胜,棘齿之花可谓是能够完成真正的蜕变;如果败,伤筋动骨的棘齿之花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鲁娅替伯维尔决定的他们重回格斗团的决策并不靠谱,他们脱离格斗场多年,曾经的技战术风格已经无法适应如今的格斗场,在预备赛的赛场偶尔出场虐菜还能保持一定胜率,到精英场生死斗的话,估计第一场就得上墙了。

鲁娅的话,与其说是给出后路,不如说是在告诉简卡罗:最多我和伯维尔上墙去陪他们好了。

然而这样的话却激起了简卡罗的勇气,当年为了避免自己被挂上墙而出走的鲁娅和伯维尔都愿意为棘齿之花的重新崛起赌上自己的自由,他又怎么能瞻前顾后的做什么保留?

即便如此,简卡罗的心头还是忐忑的,这种忐忑直到波利拿到了对方的生死斗出场名单后才消失。

“哈哈哈赢定了。”波利端着自己的小臂一路小跑着从固线连接口的下载端跑过来,那时候已经是即将上场的时候了。

而电浆怒潮前两场发挥如此失常的原因也出来了:对方的五人赛生死斗出场名单中,并没有单人赛出战的核心选手瓦加尔。

在正常的格斗团里,如同查索迪亚之于曾经的棘齿之花,诺丁亚尔之于现如今的钢铁风暴,核心选手都是如同队魂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存在与否直接决定了一个格斗团的实力下限。

瓦加尔或许并没有查索迪亚以及诺丁亚尔那般天才,但他对电浆怒潮的作用,却丝毫不逊色于响虎之于现在的棘齿之花。

电浆怒潮的运营者无疑是走了一个昏招,等同于简卡罗拒绝单人赛生死斗却隐瞒于棘齿之花的选手一样的昏招。

这也是大多数格斗团都会出现的状况,甚至是从史前开始的职业体育所普遍出现的状况——赛事团队的运营者往往是与职业竞技的从事者是两个团队,所以一方经常并不能体会另一方的心情。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精专于运营的与精专于竞技的两方面的专业人才,无论精专于运营的团队如何去研究精专于竞技的选手的心态,但事实上即使他们是从精专于竞技的团队转变为运营,由于思路的变化也始终无法准确掌握竞技团队的心理与心态。

简卡罗的确承受不起同时失去响虎与迪亚亚尔的损失,电浆怒潮同样也承受不起为一时的低潮中脱离而冒着失去瓦加尔的风险,他们的运营者做出了一个看起来相当鸡贼的选择——虽然同意棘齿之花的团队五人赛生死斗邀请,却在五人赛的生死斗中选择了不让瓦加尔出场。

这其实折射出的是电浆怒潮相当矛盾的一种心理,一种自负与胆怯混合的心理。

电浆怒潮有足够的资本自负,在这个年度的精英赛中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升组的大热门,以他们的底蕴在去年的升组赛中也只是最后的季后赛功亏一篑而已,而在常规赛的阶段他们是豪取了精英赛胜率第一的队伍。

败给血色汽笛的那一场,由于情敌瓦加尔并未出塞,但这也导致了除瓦加尔之外的团队其他选手心态有点崩。

就算瓦加尔并未曾出赛,他们也不应该败于一只在精英赛中居于副班长地位的弱队。然而瓦加尔的心态却是不曾崩的,电浆怒潮后期虽然团队集体状态不佳却已经能够相对稳定原因也正在于瓦加尔在力挽狂澜。

但瓦加尔的心态终于也是崩了,原因就在于电浆怒潮这种自负与胆怯混合的心理。

因为输给血色汽笛的关系,电浆怒潮的技术团队对所谓的整体战术是有足够研究的,这也是他们觉得能稳胜棘齿之花的那种自负的来由之一。

再遭遇一次血色汽笛,同样在瓦加尔不出赛的情况下,电浆怒潮有十足的把握获取彻底性的胜利。

接下来棘齿之花的团队生死斗邀请也正是这种自负的体现,但在接下这种邀请之后,电浆怒潮的经营者却动了心思。

会输给血色汽笛,当然是因为那帮菜货所采用的模仿棘齿之花的整体战术,虽然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再度面对血色汽笛的时候必然毫无悬念的拿下,但面对这套战术的始作俑者棘齿之花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变化?他们心中没底。

既然会在意外的情况下输给血色汽笛,那么再来一次意外输给棘齿之花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如果棘齿之花是一个和他们实力相当的强队,电浆怒潮或许会心甘情愿的派出包含玩家而在内的全主力整容迎战生死斗——当然,如果是与他们实力相当的强队,他们会不会同意生死斗的邀约还在另一种考量了。

这种傲慢的自负让电浆怒潮的运营者觉得,冒任何如此重大损失的风险来对付棘齿之花,显然是不值得的,所以他们胆怯于那种万一的可能,万一输掉了岂不是太亏?为一只这样的队伍居然牺牲掉了整个未来。

从这种角度来说,电浆怒潮的确是胆怯了,但他们胆怯的原因却是来自另一种傲慢与自负——即使瓦加尔不出战,他们赢下棘齿之花团队五人战的可能也不过是从十拿九稳降低到十拿八稳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觉得会需要因为那一点点更高的成功率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不过是运营团队的鸡贼而已,但对于瓦加尔,却不是这样的理解——运营团队对我出战绝对能拿下胜利并无绝对的信心,他是这么理解的。

一种被轻视的愤怒与无从证明自己的沮丧,让瓦加尔心情低落,也导致了他在单人赛的失常发挥。而他的失常发挥,也影响了接下来出战的三人组。

那么,棘齿之花到底是被高看了还是被轻视了呢?很难说,其实都有吧?

但波利选取的方向,却是另一个方向的解读,更偏近于让瓦加尔崩掉心态的那一种说辞“

”他们怕了。“波利在即将出战的五人组以及其他选手面前猖狂到了极限,标准小人得志的嘴脸:”他们怕输给我们,所以连核心选手都不敢出战。可他们居然愚蠢到不去想想,连核心选手出战都很可能会输,这种没有核心选手的队伍,可能打得过我们么?“

”痴心妄想。“迪亚亚尔一声怪叫,棘齿之花群情激昂,纷纷哈哈哈的笑出声。

连一向自诩冷静的响虎,在那一刻都觉得对胜利充满了信心,那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第一次参与生死斗的那种不安与忐忑,顿时烟消云散了。

在准备室内的努诺依荔那一刻都激动的挥舞着小拳头跟大家一起叫了起来,野蛮人似的。

只有雅可可,却仍旧板着脸,不见兴奋与确定的样子。

”你如果被挂上墙了,我来把你取下来。“响虎上场前,路过雅可可身边的时候,雅可可低声且快速的说了一句。

因为出战的是吉姆尼而并非响虎,雅可可就算清楚的知道出战的是响虎,也并不能有太明显的表示,只能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快速而隐秘的表示。

响虎心中一片温暖。

对于格斗,他对雅可可的确比自己更有信心,如果自己真的输掉,雅可可的话,应该真的可能实现这样连胜十场取下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那样,会把雅可可置于连续十场生死斗的险境,而且他们是五人战的败北,意味着雅可可并不能单纯的依靠她自己,而是要依靠棘齿之花之后的团队。

响虎毫不怀疑雅可可说出的话被实现的可能性,以雅可可一根筋的坚定,如果她这么说了,她不管怎样都会这样去做的。

为了避免雅可可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响虎对于胜利的渴望,又强烈了几分。

然而,真到开战以后,响虎与迪亚亚尔们才发现,所谓胜利从来都不是那样顺理成章的事情。

真正被逼入险地之后,电浆怒潮这样队伍的成员所爆发出的战斗力,是响虎他们难以想象的凶悍。

相对于他们上场前菜鸟式的忐忑,对面的那群人完全是将自己视作了弱者的绝地反击。

如若不是波利提前鼓励给予的信心,响虎都不觉得他们能撑过第一轮对方凶猛的攻击。

什么心态,什么自负,什么傲慢,作为经验丰富的对方选手,完全是以被抛弃的弃子绝地反击争一线生机的姿态在战斗。

这让打定主意一帆风顺赢取胜利的他们,在开局阶段颇为狼狈。

唯一的好消息是,棘齿之花的团队赛中,差不多所有的赛事开始都是这样的被动与狼狈,他们早就习惯了,所以这种状态并没能影响他们对于胜利的坚定的信心。

更196天不断更金身告破

大扫除,整个家里放不下一台电脑那种,窗帘什么的全拆下来洗那种,一边屁颠屁颠帮忙一边挨骂那种,虽然房子我才简装过没多久,虽然我每周都有请家政阿姨来打扫。

没办法,爸妈高兴最大,所以,今天完全抽不出时间写文,这篇字儿都是躲厕所里用手机打的,跪求原谅,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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