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约梁山 - xp1024.com
《攻约梁山》


第87节恐怖人心

守台阶口的这些烂兵行凶一场还是挤压在擂台墙根下不见了,死活就不用说了。

混乱中,人群不管前中后,被直接挤死憋死挤伤不少人是混乱踩踏恶劣事件中必然的,至于倒下的也就多半永远倒下了。你若是观众其中的一员,在这种场面下身体被人沾便宜,鞋子挤掉了,钱包呀首饰呀丢了…….但仅仅是这睦缺失,人本身没啥事,那就是小事,是做了一回上帝偏爱的幸运儿。

擂台西侧北面就是占地不算小的古庙和半拉围墙堵着。

中西侧汹涌的人潮被擂台堵住去路期间,就象奔腾的洪水受阻一样,人潮自然同时向古庙分流奔涌而去。

在护庙的官兵警戒线内,那些闲得没事干借机出府跑来看眼放放风散散心的官僚富商贵妇,和极少数吃撑了闲得无聊又满怀恶意而来,想亲眼看到赵岳怎么死在擂台上的官僚富商同样遭了殃。

因为有权有势,或有夫家带来的身份地位,他们这些男女在庙前有个很好的观景位置,离擂台近,又有官兵在外围隔离人群,不用挨挤。庙里为了让这些有钱向佛祖大把捐善款爱心的大善人贵人能更好地享受比赛,还特意用木头搭了个不小的高台棚子,高有一米,顶上遮阳。这样贵人们就能高高在上悠然坐着喝茶品水果观看比赛,算是特设的贵宾席区。

贵人们对庙里的细致体贴安排也很满意,打算在自己又做了大恶需要佛祖宽恕并提供保佑时,一定大方多捐庙里些钱。

但,没想到贵宾区突然就变成了重点灾难区。

人潮突然汹涌,刚开始这些男女没发现危险,还一个个瞪大眼细看擂台惊变,或兴奋或震惊诧异或起了坏心议论盘算着,谁知人潮热烈气氛转眼变成杀人武器。分流的人群不由自主猛扑向这些男女。惊觉不好,这些人想逃却被高人一等的台子彩棚碍了事,离庙门又稍远,不大来得及躲进庙里避开冲击,台子就象大海怒涛中的一叶孤独小岛一样,转瞬就淹没在前赴后继的人潮中。

搞警戒线保护庙宇和贵人们的官兵有反应快腿脚快的及时逃进庙,有跳上台子挥舞刀枪呵斥威胁人潮退后的,也有有脑子的救扶拉着贵人及时成功逃开的,但也是大多几转眼间成了汹涌人群脚下的相片。

而另一个特殊观众群则相比而言幸运不少。

那就是同样受到官方和庙里优待和保护,能在官兵警戒线内观看比赛,却被贵妇鄙视排斥,没资格坐贵宾席位,只能在不太好的角度自己打着花伞站着看景的青楼才女们。

她们离擂台远,却就在庙门不远处,结果灾难来临,反倒让她们这些站得正累的下贱人能及时跑进了庙中。

贵宾席上的老爷太太们不少的肥胖又打扮得不方便跳下看台,下了台也跑不及,不是被踩住长袍裙子惊恐跌倒,就是直接被撞倒,纷纷淹没在人群脚下,然后就不分贵贱没有然后了。只有部分能逃进庙中。青楼风流人物们却一个没倒霉。

但是,庙里也不意味着安全。

挤过来的人群无处可去,在后面强横的推动下,哪管和尚讲着慈悲话却用暴力下手狠毒阻挡着不让人群进庙。

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冲垮了光头团,以更加汹涌欢快的力量涌向庙宇深处。

因为身不由己惊恐焦虑得要死的人群突然想起来了,这庙宇不但能躲避后面的冲击,而且还有后门可离开。

离开,这是前边的幸存观众在绝望中最大的愿望。

佛祖在这一刻似乎显灵了,为这群茫然而可悲的众生打开了一条逃生之门,但却并没有照顾和保护他的门徒。

阻挡进门的暴力和尚们绝大多数被人潮踩在脚下。

另一些和尚在庙里阻挡进庙的人群乱闯乱侵犯他们的隐私地,结果却意外引起了有心人的趁火打劫心思。

佛在封建中国有广众信徒,很多贫苦人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不治病甚至卖儿卖女也得把那几枚铜钱献给佛祖。有钱人更喜欢撒钱换得佛祖庇佑、良心安宁。也就是说有些规模和名气的庙宇都是不差钱的,名气大的庙宇更是富得流油。

单说擂台处这座古岱庙就很有钱。

庙中一个个泥塑雕像多是用金汁刷得鎏金胎,金光闪闪,这得多少金子才能做到?

除此之外,和尚们的金银储备也不少,庙里稍有点权势地位的和尚都是吃得红光满面,一个个养得细皮嫩肉方面大耳气度雍容的,很有高贵佛陀相。

然而,今日灾祸来了。

人群歹念一起。先是刚逃入庙中的老爷贵妇遭到疯狂毒打洗劫,后是庙里。

抢到满意的钱财,收获了意外惊喜,弄死被害者灭了口,就可以趁乱从后门赶紧跑了。

实际上庙里还藏着一百官兵弓箭手。

擂台事变,台阶处发生武装冲突,死了官兵,躲在庙里的弓箭手在军官带领呵斥下就要依计冲出去射死战马上的宿良他们,然后再射伤威逼赵岳乖乖放了知州大人,或者干脆直接干掉擂台上的赵岳三人救下大人。

可他们的出路却被仓皇逃进来的青楼莺莺燕燕们堵了。

立功心切,正为了是不是狠起心凶野驱赶开这些挡路的香喷喷粉嫩嫩弱女子受惊小可怜,却几转眼间,看台上没倒下的老爷贵妇们也逃堵了进来,这就不是卑贱军官官兵能耍横动刀动枪凶狠硬驱赶的了,只这稍一耽误的错眼间,人群就如同泄闸的洪水一样涌进了庙门,持续不断的人流彻底堵死了出口,把这些弓箭手硬生生挤推在庙里一边墙角里惊恐颤抖。

太可怕了,这样的疯狂人潮。

他们再次看到了类似前不久那场势不可挡的移民狂潮的情景,深深知道,这时候,谁敢挡去路,谁特么就是找死。

流向庙宇深处的青楼才女们在混乱中惊叫着被非礼,被连首饰带华丽衣服洗劫个干净,甚至在某角落里被按倒。

贵妇们也少不了这些会记忆深刻的经历。

越是神圣不可侵犯,越是平日里草民连正眼看一眼都不准,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品尝到,在此时,贵妇们越被玩惨。

和尚们,甭管大德高僧还是刮个光头混不劳而获日子的,面对疯狂的人潮,一边用人们信仰敬畏的佛祖威能大声喊着诅咒恐吓观众,一边个个凶相毕露,庙里配备的戒刀棍棒一齐上,没头没脑地狠打狠杀人群,往日挂嘴上的‘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慈悲仁爱不见了,化身怒目金刚,奋勇保护庙宇财产,打死打伤不少人,却也都倒在人潮中。

到得后来抢无可抢了。人群中有人瞧上了金光闪闪的雕像。

就如同行军蚁吞噬倒霉经过的老虎的那种可怕景象一样,不多时,庙宇一切发光诱人的东西都毁了,抢没了。

话表另一边。

赵岳掐知州,宿义斩伤熊炎后,擂台上刚站稳的任原被吓得刺激得瞬间蒙圈了。

刘通这时候也不笑嘻嘻了。

他板着脸,从背后拔出一口刀,冷眼瞅着任原道:“我想你应该明白,刚才的较量,我已经放过了你两次,没下毒手。”

他说着,脚下用力,轰隆一声跺在地板上,把那么厚的木板跺得都碎裂了一片,若是这一脚跺踹在人身上,哪还有个好?

任原瞅见这一幕,惊得脸色更难看了,汗水流淌得啪啪啪一个劲滴,这才真懂了这个少年对手是如何可怕。

之前若不是后膝窝踹得痛,而是膝关节被侧踹一脚,那指定直接断掉,自己已经残了成废人,哪还有第二次逞强的机会。

他不知刘通拔刀是防备台下人群中有人乘混乱发暗箭暗器偷袭,以为一言不合,刘通会对他下死手,更怕的是这个。

与此同时,任原的二十几个还在擂台上的门徒们也在对突兀出现的意外迅速做出不同反应。

出大事了!

一切都不正常了,乱了,官府控制不了事态,赵岳疯了,台下中西侧的人群也开始发疯,现场迅速失去秩序。

乱是危机,但也意味着平时不可能碰到的天赐机会。

同样陷入慌乱的二魁知道,任原完了,这次是惹了不该惹的势力真彻底栽了,没混头了,八成也没以后了。

赵岳行凶,是不是要对抗官府要造反,这个他不关心。

他利欲熏心,却也没自不量力地奋勇冲向亭子里试图控制赵岳解救知州大人,而是清晰意识到暴力一起,自己也陷入危险。

他更不关心没用了的任原这个师傅的死活,不会过去攻击刘通帮师傅解围。

他第一时间的第一眼盯上的只有放在亭子最外围桌子上的那些雪花银子。自己当危险的相扑手流血流汗,为的不就是银子。

和他一样起了心思的任原门徒大有人在。

那些二赖子在惊骇中也纷纷把贪婪的目光落在银子上。

二魁和追随自己的不少师弟迅速交流了个眼神,彼此不用开口就都明白是啥意思。

趁乱哄抢银子,卷走这笔巨额横财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官府和赵岳的梁山系人马直接发生武力厮杀,鹿死谁手无法预料,但可以预料的是无论是谁胜了,只怕都没自己好下场。

擂台上无疑成了最凶险之地。

但此刻,

疯狂胆大的赵二正掐着知州的脖子挪不了窝,真动手厮杀怕这位花样美男纨绔子也没什么武艺没战斗力,没什么太可怕的。

赵二的持戟侍卫正忙着和亭子里的一群官兵悍卒对峙,虽然很厉害,却陷入僵持中脱不得身。

那个打擂的小孩也挺厉害,但正忙着对付任原,也无暇它顾。

台阶那的赵二侍卫,人多,武力高,敢打敢杀无疑更可怕,但正忙着挡住台阶那阻止官兵或人群冲上擂台,也不是威胁。

也就是说,现在的擂台上只有他们这些任原的徒弟是闲着的,自由的,若想趁乱干点什么事,没人能顾及上,没人能阻止。

彩棚在擂台东侧,离亭子不过几米远,哄抢时动作快点利索点必定能成事。

银子一到手,跳下擂台,往人山人海中一钻,神仙也阻止不了一身本事的自己强闯着逃走。

惹了沧赵家族,结了大仇,又夹在权贵争斗间,大祸临头,泰安的家也肯定呆不得了。但有了这么多钱,天下大可去的。逃离这,赶紧回家收拾一下,和相好的结伙拿刀带家伙防身,迅速逃离泰安就能逃避朝廷和沧赵追究追杀,找个好地尽可快活。

机会太难得。

心动不如行动。

时机错过不再来。不能胆小犹豫不决而事后空后悔。

都想得清楚。

但同门起了贪念的,面对官府势力却都胆小,眼钩子似的盯着银子,恨不能一下抢光却还是没人愿当出头鸟敢领头上。

二魁一咬牙带头行动,一动,做惯了帮凶的同门二赖子立即习惯地一哄跟进。

刘通向任原施着压,转眼瞥见二魁带一帮人钻出彩棚向亭子疯狂冲去,一眼就看出这帮家伙不是想闯入亭子帮知州和官兵,而是冲着桌子上的白花花银子去的。

想趁火打劫哄抢奖金?

刘通冷笑。

他早瞅着这个无耻又奸诈的二魁不顺眼了,再看到这厮在这证明人品的最关键时刻露出毫无忠义的更无耻本质,岂会手软。

二魁机警亢奋地拽开大步拼全力狂奔向银子,一道寒光却突然飞来,从侧面精准扎入他咽喉,切断了他的气管。

二魁惊骇地摸着横着贯穿咽喉的飞刀,艰难扭头瞅向刘通,脚下还在惯性飞奔,却在离银子只有一步之遥处还是轰隆一声倒下了,至死也没摸到渴望的银子一角,死也大瞪着眼,没有后悔,只有很不甘心。

跟在后边的那帮子同门骤见惊变,无不骇然失色,但冲动发蒙的脑子却止不住对近在咫尺的大把银子的渴望,脚下稍滞又呼啸着奋勇接着冲。

第88节生死难料

二魁的转眼横死却是吓得本是和二魁打着一样主意的三魁四魁惊跳。

这两家伙摸着脖子,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机智稳重了一把,总算比二魁聪明了一回没急着抢前边带头哄抢。

他们赶紧止住力正要狂奔出彩棚的脚步,并且不声不响散了劲又悄悄迅退回了原位。

为人比较憨厚忠诚的大魁和心眼多也比较讲忠义的五魁毕丰的心思却是不在银子上,正向任原跑去。

大魁是想帮师傅对付刘通。

毕丰却是敏锐意识到形势危急,夹两强之间,想活命怕是必得当机立断选一方依附才有机会活命,而且想赌无论官场还是民间硬势力都更大更厉害的赵岳一把。事实上官府靠不住,也只有这个选择。他过来想劝说师傅向刘通低头并投诚。

跟着大魁五魁混的几个师弟不是没有也想去哄抢银子的,但绝大多数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习惯地跟上了各自的老大。

还没跑到任原身边呢,就惊骇看到二魁倒下了。

这位外表粗野内心太精明的二师兄,这把算计是精明算计得过头了,终于尝到了唯利是图自负聪明有手段的苦果。

感叹中,大魁和毕丰等也惊出一身冷汗。

幸亏老子还算有点良心,幸亏行事讲义气还有做人的良知底线,否则......

大魁见识到了刘通的手段,更见识到了刘通杀人的果断和凶狠,被打击的不轻,鼓起的帮师傅的那点凶劲也泄了。

还打个屁呀。

这都成了战场,直接动刀子了,不是比赛了,争斗没规矩没讲究了,瞧风头想方设法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毕丰则更坚定了投靠的决心。

他想啊,就算赵岳要造反,那也值得跟着拼一把。

以文成侯的强悍能力和巨大威望,又是掌边关数万勇悍大军军权的人物,抗击辽军都不是问题,这大宋满天下,要造反,怕也只有侯爷才能成功。

何况这还有个只怕强悍不在侯爷之下的小霸王统领着梁山一伙强人,有现成的民间武装呼应支持。

若是沧赵家族也造反了,那对百姓的刺激就太大了,怕是绝大多数宋民会对大宋统治失去信心,就大宋现在这破烂形势,怕是九成得完蛋。文成侯揭杆而起,怕是登高一呼,会天下群起响应,取代赵宋真未必是难事。

毕丰越想越兴奋,巴不得赵岳这次闹事就是造反。自己冒险赌一把,却一下赌大了,从此时来运转平步青云。

可人心各异。

任原的这帮无良门徒就不是毕丰这心思了,都只盯着银子红了眼。

刘通会飞刀又怎样?

他能阻止几个人?

冲在前边的人想:有后边的同门密密挡了飞刀来路,自己没啥危险,尽可放胆继续去抢,不用怕。

后边的人则冲动中下意识蒙头跟着前边的冲。

奖金银两可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锭,是普通人平时见都见不着的最上佳的雪花银。

迅扑上去,只两手随便抓几锭就是几百两到手了,仔细点花用,怕是下半辈子再也不用愁了,往怀里一揣,躲到棚子后避开飞刀下了擂台,快活日子就到手了。

赵岳坐那掐脖子控制着温知州的生死,瞅着爆了勇气血性疯狂冲向银子的这帮子狂徒,眼神冰冷。

之前骂我骂我家骂得都很high呀,这会急着找死?

那就如你所愿,让你去死。

他高喝一句:“奖金是我弟弟的,你们这帮家伙想哄抢银子当强盗不成?”

仍坐着没动地,嘴巴上的威胁就没威慑力了,让哄抢者都很放心,但他一甩手,数根江湖人俗称的丧门钉激射而出。

冲抢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伙顿时失算了,有的骇然绝望捂着脖子倒下,有的捂眼珠子惨叫,随即倒下,却是钉子从眼睛钻深入了脑子。没倒下的则捂脖子或捂着被钉子扎入骨头的脸出非人的尖厉嚎叫。

跟在后边侥幸还没中招的看到这可怕一幕,吓得终于骇然硬生生止住了贪婪的脚步。

对眼前几乎触手可及的银子就这么放弃很不甘心,却猛瞅见赵岳的眼睛妖怪一样闪光并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把钉子,顿时唬得亡魂皆冒,想不到瞧着没什么真能耐的纨绔俊公子哥儿居然还会这一手,只得咬牙瞪眼退缩,纷纷惊叫着抹头就冲向东侧擂台边跳下去,生怕逃慢了,自己成了又一波小霸王凶残钩走的枉死鬼。

这帮人都是混社会混惯了,混得很有经验的,动手哄抢前已把去路瞧好了。

西侧的观众轰然前挤,本就密集的人群变得更密实。谁若妄想顶着这股洪流钻庙而逃,那是妄想,怕是只有挤倒踩死的命。

擂台正面南边的观众也被西侧的带动起来,也想挤到前面看看到底生了什么趣事,人群由西向东迅生着同样的疯狂。

只有东面的观众因为被高达两米多的擂台彻底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西台阶那生的血案,又一时没受到西侧的情绪涉及还算安稳。只有从东面才可有机会抢了银子能安全及时钻入人群逃走。也幸亏是他们所在的彩棚的这一面就是还井然有序的生路。

没被钉子叮的门徒利索地跳下东擂台,中了却没死的惨叫中也昏头昏脑本能跟着逃。

七八个人跳到草坪上,有的跌倒了,有的踉跄着,但心中一安,感觉到这就安全了,钻人堆离开就得,只遗憾银子没捞着。

万没想的是,在草坪边设警戒线的官兵原本是背对观众横刀枪瞅着擂台上的赵岳三人正狠却不知到底应该做什么,看到他们跳下来却似乎找到了目标,决断立马有了,凶猛也有了泄处,附近的官兵凶恶大吼着扑上来,不由分说挺枪就捅。

这帮任原门徒到底是练家子,平时又仗着任原一门的势力横行街头打架行凶惯了,没什么大能耐,却也不是没两下子,赤手空拳也本没那么容易被官兵冲上来轻易捅中捅死,坏就坏在他们毫无防备,刚跳下来,身体又不稳,结果本事高点的踉跄者一个个被数把枪从不同方位捅进身体,跌倒的刚爬起来,腰还没伸直,也被官兵大吼中乱捅来的枪扎中数处。

这些门徒实在不明白官兵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他们下死手。

他们可是为知州大人为官府效力的,虽然没用了,可怎么也不是和官府作对属于该死的那类人。俺们可是忠孝朝廷拥护本地官府的良民,就算想哄抢银子也罪不致死吧?根本没抢到啊。别人岂会知道俺们冲向亭子到底是为银子还是为救大人?

官兵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俺们呢?

一个个被数把枪捅着架着,一时不倒,如数处漏水的袋子一样鲜血喷涌,痛苦不堪,眼神绝望又极不理解。

若不是特别了解这些军痞的臭德行,知道这些官兵没一个好东西,不可能是拥戴沧赵的,他们简直怀疑官兵是帮赵二的。

但,他们想什么不重要。

官兵呐喊力,把他们硬生生挑到半空,再抽枪摔下。后面的刀盾兵这时也上来了,仍不由分说抡刀就一通乱砍。

下了擂台的这帮人转眼了帐,等下地府见了阎王判官受审时才会知道,围守擂台的官兵在事前就得到命令:只要赵岳一上台打擂。那么不论结局怎样,任原一门,无论是谁,一个也不许离开。敢私自离开的,一律格杀勿论。

这就是官府下的灭口令。

其实在此前,任原一门所有人就被官府严密盯着无形中控制了,哪个也离不了泰安这片相关地,就是防止任原脑子不够用谋事不秘,导致门下有人走露消息甚至投靠梁山或沧赵家族什么的通风报信展示爱戴沧赵家族的义气节操良知或为谋大利。

其实,从任原被商量知道了官府某些官员的阴谋,他就已经上了死亡名单,只是他没自知之明,只想好事。

任原一接了任务美滋滋回到家,他的门徒也随之上了死亡名单。

这么多人到底清楚不清楚官府阴谋,这个没人关心去细查区分,都得事后清理掉,死,冤枉不冤枉,官府没人关心。

这帮作恶多端的二混子可能论罪死得冤枉,但死就死了,在刚刚经历过大动荡社会仍不算安宁的情况下,官兵行凶,直接弄死几个人也不算个事。

事后,官府随便找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朝廷多半不会,也没心思追究这个,追究也不会有事。

官兵奉命杀了人,自然毫无负担。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杀痛快了,多少解了点对嚣张赵二的恨,却又引了擂台西侧一样的可怕灾难。

被南边情绪影响还津津有味观看热闹的东侧前排观众,猛然看到附近的官兵杀人,看到死人的恐怖场景,这才惊觉不好。

终于也意识到这场热闹怕是要命的。

怕自己挨得这么近,一不小心就卷入暴力冲突中被杀红眼的谁谁顺手也剁了,前排观众惊叫着抹头向后钻。

可有大刺激大有趣热闹看了,中间的观众亢奋往前挤。后边的响应而动,更使劲。

碾压向擂台的人潮又疯狂形成……

东边可没庙门能分流,又被庙宇残存的坚厚高大院墙老长一段堵得严实,前边的人群无处可避,这一拥挤的后果可以想像。

杀人的这边官兵爽完了,却不多时也在惊恐茫然中硬生生被人群堆死在擂台墙根下,从带队军官到小卒,一个也没逃了。

这一下,擂台这一带就全乱了。

人群哭爹喊娘,什么惨叫怪叫声都有,现场清晰展示着人群踩踏事件的可怕。

一向享受惯了,也喜欢山呼海啸场景的任原,此刻高高站在舞台上却是吓得腿软。

太可怕了。

他亲眼看到擂台边数百全副武装的凶悍威风官兵将士就那么被身不由己的血肉之躯,前赴后继硬生生几转眼就弄死干净。

中后亢奋的观众也终于意识到可怕了,不少的放弃热闹,不向前挤了,纷纷转身仓皇四散而逃。

成千上万人有的奋力急进,有的拼命后退,乱跑乱钻,身陷洪水激流中一般谁也顾不上谁,渐渐乱成沸腾的一锅粥。

在外围维持秩序的数百官兵,对上崩溃的浩大人群,瞬间就冲散了。

反应快的还能逃开,慢的同样被人群冲到踩脚下。

任原个高,站得高,眼睛也不瞎,能看得更远,只看得面无人色,浑身一个激灵接一个激灵。

他从未想过好欺负的草民居然能有这么恐怖的杀伤力。

汇聚的百姓,手无寸铁居然也能转瞬轻易消灭击垮掉上千人的军队。

原来蝼蚁多了咬死象不是说说。

原来百姓也能有这么惊人的能量,掀翻官府维护的秩序毫不费力,掀翻官府统治怕也没什么难度。

民意原来真可畏。

刘通见四哥收拾了哄抢银子的,又戒备着台下可能有的暗算,把注意力落任原身上。

他瞧见毕丰对自己满脸讨好笑容和恭敬举止,知道任原手下怕只有这么一个徒弟算是个明白人,也猜到了毕丰的心思,就还了个笑脸。

毕丰一见这个,悬着的心立马放下大半。

有指望了。

自己盘算和期待的事九成是成了。今天只要能趟过混乱危险这一关保住性命,这以后怕是就能跟着小霸王混前程了。

精神抖擞,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来没这么好过。这时候若是相扑,绝对能挥出水平。

紧张又不知所措的大魁等人看到刘通的笑容,心也多少放松了些,但也仅仅有限点。

今个他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什么叫”笑脸勾魂“。

小霸王赵岳和他这个弟弟那笑,笑得好看,却未必是友好善意或宽容大度什么的,那是暗藏玄机,杀人时也是笑啊。

他们没看透比赛,没想明白刘通的意图,可不敢绝对相信刘通这一笑对自己是好事不是笑着骤然下杀手。

“擎天柱。”

刘通笑着招唤一声,把瞅着擂台下的可怕混乱正呆的任原惊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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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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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原惊回神,转身看到大魁等几个弟子忐忑不安站在身边,三魁四魁也带着几个弟子从彩棚那惊慌跑过来,又听到最机灵又很忠心的五魁毕丰在身侧极小声提醒说:“师傅,事急矣,咱们赶紧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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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原不聪明,但混社会讨生活的,心也不是太瞎。

扭头再看看对手刘通横着口雪亮的钢刀虽然是面带笑容侧对他不象是对付他的,却怕是自己再不知趣再糊涂认不清形势敢逞强,或是心怀畏惧或侥幸仍选择效忠似乎更有本场优势的官府,那么这个对手少年的笑脸会化为夺命狞笑挥刀杀来,再瞅瞅亭子前横尸在赏金咫尽处的二魁等多具可怕尸体,他更明白了。

今日陷入官府和小霸王的武装较量,跪降小霸王未必能活,但不低头试着投靠,眼前怕是立马是个死。

小霸王敢捅破天的大闹,决不会让敢公然挑头挑衅沧赵威严引发这场灾难的草民有机会逃脱惩罚继续逍遥下去。

看看赵岳敢当众掐着知州大人的脖子拿捏生死,看看其侍卫敢公然斩杀官军甚至朝廷大将,不必怀疑赵岳敢不敢。

也不必试探对面的少年敢不敢、会不会、有没有能力追杀掉他和剩下的这些弟子。

这少年动作快如风,武艺高强,有刀有暗器。

而他一伙却赤手空拳又不擅长这种战场搏命,人多合力对抗或逃走怕是也只有一一死掉的份。

任原转眼恰巧又瞅见刘通瞥他的眼神闪过一抹讥笑与杀机。

这无疑证明了少年内心早有决不会放过他的计划和决心,对他的蠢笨迟钝非英雄好汉反应也心含鄙视并且已等得不耐烦了。

还犹豫什么?

索命钢刀随时会暴起杀来,也没法再犹豫拖延了。

但越是在这个危急时刻,也越是要清醒慎重,路万不能选择错一步。

任原努力控制着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慌乱和对命运未知的恐惧。

他想尽量保持冷静,想再想得更清楚一些到底该如何选择、如何应对这场两难的灾难、有没有不用选而逃走的机会。

一旁的毕丰急眼了。

他清楚任原脑子不行。

这个师傅的本性也不是什么敢作敢当的忠义热血英雄豪杰,平常显得是个很有魄力很有见识和主见的天生了不得好汉大人物,实际只是个仗着天赋大块头和相扑特长混生活的很自负却平庸又市侩的巨人小民而已。

但平常庸俗、市侩、脑子迟钝不清、辨事不明、决策错误,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眼下却容不得这些平凡展现。

现是死啊。

毕丰忍不住一捅任原的腰,催促道:“师傅,小霸王有备而来。咱们还有得选么?你在犹豫什么、怕什么?”

死到临头了,你还平常一样糊涂迟钝娘们一样不男人,你是怕有活命机会死得不够快么你?

任原被捅得一个激灵,冷汗又是一阵急淌,再瞅瞅擂台下三面堆得既高又宽的惨不忍睹尸体堆,瞅瞅混乱推挤践踏的惊恐人群,这逃,能从哪下擂台逃?踩着尸体跌跌绊绊能及时下去不被杀死?在层层阻碍的混乱人群跑又能逃得了吗?

不算这个追风少年,别忘了还有赵岳的侍卫正闲着而且是有战马的。

而至此,擂台这一圈死亡地带已经随着人群逃散而空出来了,策马追杀很方便,从西侧到其它两边快马都是转眼间的事。

没得选了。

关键是泰安官府未必能奈何得了小霸王。

任原终于有了决断。

他突然大步走向还昏迷躺在那的部署,大脸蛋子现出狰狞与决心,抬起巨大的脚照着这可恶部署的胸口狠狠跺了下去。

这一步迈开,迈出了他的新生。

这一脚跺下,跺出了血性和担当。

部署被跺得痛醒了,睁开了眼却是最后看一眼世界。

巨人的沉重和猛力下,他胸口如同大象踩过一样塌陷得可怕,鼻口窜血,眼珠子都突出来了,大瞪着任原,似乎想喊想喝骂什么,嘴一张却吐出内脏碎块和大口大口污血,头一歪咽了气,到底死在他以前肆意操控和鄙视的相扑手手。

任原在往日相扑大赛也没少摔死摔残人命,也见多了血腥,但那终究是赛竞争时顺手造成的,没心理负担,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不应该的,而这样杀人犯法还是第一次。

他的心突突跳,感觉有些不适应,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恨和解脱感。

老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受凡凡小人的气了,再也不会容忍谁仗着披着官皮能肆意污辱欺凌老子了。

老子从今往后要活得真正巨人。

他心里呐喊着,重重呼口浊气,然后又很不巨人地用不痛的左膝很好汉军人式的单膝跪地,向刘通重重一抱拳,“任原蠢笨,如今知错,想改。望小公子慈悲给个悔改机会收下任原。任原愿从此鞍前马后伺候,决无二心,天地可鉴。”

他的门徒,从毕丰最先开始也纷纷跪拜下来。

只是三魁四魁和几个弟子跪得犹豫,跪下了还偷眼看向亭子那边的知州和官兵是否注意到这边,眼珠子乱转,也没跟同门一起求收留,只是嘴皮子翻动无声地做做样子。

刘通对这帮人的表现看得清楚,但没给三心二意显然打着另外算盘的人眼色瞧瞧,不在乎浑水摸鱼的三魁四魁几个人。

倒是这个傻大个果断杀了泰安官方人员,出了口胸恶气,也立下投名状,终于很男人了一把。

刘通对任原的看法总算好了些。

他笑嘻嘻道:“大个,起来吧。带着你的门徒先把咱们的三千贯奖金收好了,看好了。”

任原一愣。

毕丰开心地笑起来。

较憨厚的大魁嘿嘿傻笑起来,笑得很欢快,很大声。

任原也嘿嘿笑起来,领门徒起了身,跟着刘通来到亭子里,先依言和徒弟一起把桌子的银子收了放入桌下那两个箱子,再来到赵岳面前抱拳正要叩拜入门,却被赵岳阻止了。

“不必跪拜。”

赵岳扫视着神色有不同的这帮人,对有些愕然的任原道:“我亲自来泰安应擂,本是要亲手杀掉你的。”

这话现在听起来仍然让任原心一惊一抽搐,心说果然如此,眼瞪着听听赵岳下面要说的是什么。

他现在已经不去猜测分析赵岳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这个问题,或者说不再浪费心思质疑赵岳打擂能不能杀掉自己。

一个少年在敌对官府地盘,在敌我力量悬殊,危机四伏随时有性命之险的极度危险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而坐,这不是胆够大能做到的,也不是仗着身边有几个骁勇过人侍卫保护能自大镇静的,至少指定是有足以自保的本领和自信。

如此,小霸王是不是真霸王,这还用多想吗。

任原再回想赛前赵岳对刘通说的那句话,很明显是当众承诺刘通若打不过,他赵岳会亲自。任原再蠢如今也明白了,自己仍然不知确切姓名的少年对手是个高手,是自己一合都撑不过的高手,赵岳弟弟更厉害,有绝对的自信场能干掉自己,本领到底怎样,可想而知。

现在再想想赵岳能横行天下混个黑白两道都得畏惧的霸王威名,其实早已说明问题。

若是自身没过硬本事,单靠家族势力和随行几个厉害保镖是不可能混到赵岳这程度的。

天下靠山硬势力大的公子衙内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也没听说过有第二个豪门子弟也能象赵岳这样到处横行无忌还没事一直活得欢实的?

都是些只能在自家势力范围内,又被当地人熟知才畏惧的某地才能嚣张耍横的。

离了家族地盘,胆大敢到外边狂妄得瑟的,则不死也挫得灰头土脸而归,是在自家地盘,遇到不认识他的或认识也不买账的,也常常发生脸被打肿得丢人现眼笑话。离了老子,甚至跟着老子也并不能真正威行天下,说到底是自身不行。

赵岳到了反贼田虎、王庆这样的悍匪王者地盘,家族在大宋的地位权势庇护他不好使了,即使是势大如皇帝在那也不行,赵岳却照样横行不误,无论到哪里,一路任你是势力大本事高的山贼还是水贼,赵岳都能硬闯过去而平安无恙,唯一原因只能是自身本事过人。

只是这个问题被世人习惯的认知和习惯的思维误解了,总觉得沧梁小霸王是家族太牛逼才能混得那么威风。

这是任原突然脑子开窍,猛然认识到的真相,但首先却不是惊喜。

这令他本生了畏惧的心越发畏惧赵岳,现在再看到赵岳的眼睛,心态变了,不敢自大傲慢了,这才惊恐发现这一双眼睛原来是如此漆黑幽深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和威慑力,象魔鬼之眼妖孽之睛一样骇人心神,太可怕。

任原不是英雄好汉,但不胆小,又知道赵岳至少眼下不会要他的命,却被赵岳微笑扫视的一眼触电一样仍浑身一颤。

赵岳笑也没带给他安慰。

他紧张地大大咽了口唾沫,嚅嚅着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接赵岳说杀他的话。

好在赵岳没管他的反应,又说:“赛时饶你不死,我是看你门下还有几个忠义热血值得收用的人才,又见你确有过人天资,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没大恶,怜惜汉人难得有你这样的雄壮天资才有心放你一马,给你个机会。”

毕丰和奋勇甘当同门的探阵先锋和垫脚石的老七,以及对师门讲究忠义的大魁听懂了赵岳的意思,兴奋地眼睛亮了。

而任原听着赵岳对他有夸有贬的话,则心绪复杂,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恼怒失望。

赵岳又说:“以后你会知道我不喜欢多话,更不喜欢摆架子说教。跟你说这些是有个简单希望。”

任原挺了挺身,目光变得灼灼。

领导重视你,有心栽培你才会提希望要求。这个简单道理,任原懂。

赵岳笑了,“要求确实简单。你要珍惜天赐于你的这身超人体魄,做个真正擎天柱。如果你愿意跟随我努力,我也有办法让你真正威风荣耀自信、此生不再平凡。”

任原不聪明,但也听懂了赵岳是看不他空有其表的市侩无良小民素质,希望他能做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个要求很简单,但实际内涵极其丰富。对于一个为讨生活可以无耻没底线习惯了的小民,想做到并不容易。

任原没立即拍胸脯表态应声,沉默不语。

这反倒让赵岳原本的瞧不变得对任原多了点欣赏。

一个不为了让领导满意随口承诺的人,至少他对他自己是诚实的清醒的,也是愿意负责任的。

这世有太多人习惯了虚伪和欺骗,谎言空话承诺本能一样随口来。

虚伪到连自己都骗都麻醉的人随处可见。这在重视意识形态和口才作秀的官场商场最是多见。

“任原,我不是要求你必须努力去做,更不是勉强你必须做到。”

“这次放过你是放过了。你可以选择离开,去寻找你愿意的生活。我不杀你。相信你吃一堑能长一智,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利欲熏心豪赌。当然你也可以做不到,却愿意留下来在我身边试着探索一下和你以前不一样的新生活。”

“刚才不让你跪,是因为这个要求。”

”想拜入我门下,不是谁有能耐有些特质特长又愿意跟随我赵岳,我认可收下的。“

”任原,你如果选择留下,那什么时候你是擎天柱了,你才有资格对我一拜。我这么说,你听懂了么?“

任原点了点大脑袋,神情倒是放松坦然了不少,低声道:”公子看出俺是个蠢人。俺今天也知道自己原来够蠢。俺不敢应承什么是知道俺缺点多又不聪明,怕瞎应承了却笨得做不到,到时让公子更看不俺。“

他用力一抱拳,目光变得坚定:”公子爷,俺愿意跟你。俺服你。今天是因为跟你而死在这,俺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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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自食其果

能在赵岳一方犯重罪斗官府且明显不占优势,危机四伏,今日事结局难料,以后的路更难料的情况下,有了脱身机会却不趁机脱身,还敢抖胆坚持信任追随,这是犯傻,但展现了男儿血性和追求新生的勇气,这说明任原这个庸俗傻大个还是可造就的。

赵岳给任原自由选择的机会,这其实是道关键考验。

如果任原选择离去,赵岳也真不会杀他,失去这么个罕见巨人好打手,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身体或才华条件突出却实际是无骨而不堪造就的特殊人,对建立强国革命世界的大业,留之无益,反而有害。

赵岳观察好了,想收用的是骁勇憨厚重视情义的大魁和机灵又不乏忠义心的五魁毕丰。

这两人,再加上和二人交好的几个同门,调教一番还是比较能担点事的人才,梁山军眼下正需要有一定实力基础的人手补充进来壮大一下中基层头目实力,让这几个人茫然瞎混在大宋瞎折腾在相扑界,经此事还被泰安官府灭口追杀掉,有点可惜。

任原没死在擂台,能有得选,很重要的一点是沾了两徒弟的光,是收对了徒弟,进一步说是交对了朋友。

赵岳照顾大魁和毕丰对师傅的感情,才有心放任原一马。

一个庸俗蠢才大个罢了,选择离开,今天不死在这,也会蠢到横死别处,得瑟不了多久。放他一马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天地大变之际,自己选择找死的,就顾不上了,任他往死路上奔。但值得拉一把的人,还是尽量拉一下。

这时,日渐中午,温度也高起来。

温知州吓得屁滚尿流,身上的臭味也随着温度上升而越发明显刺鼻。

赵岳坐在上风口也受不了这股臊臭,瞅瞅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吓坏了的温知州,一把将狗官提摔地上,改为用脚踩其胸脯。

身为堂堂知州却这等不堪表现,赵岳对此不感到丝毫奇怪。

前世他就见多了世界各地的这类‘官’。

权力在握安全时牛得不行,他就是天,他就是当地至尊,上帝都制不住他,老天都得站他一边帮他,他想怎么害人就能怎么玩,谁也阻止不他,谁也反抗不了他,可官皮一扒,势力一失,或被逼狠了不要命的‘刁民’、弱者抓到凶暴踩在脚下危及到小命,这类官立马什么都不是了,成了瘫软磕头虫,其表现连人们最鄙视的无耻屑小最卑微的社会渣滓都不如。

但偏偏这类人却能当上官,能站在权力金字塔上耍权祸害太多人,托社会不堪现状体制的福,作孽深重却能逍遥猖狂。

所以,温知州若不犯到赵岳手上,这类官在大宋太多,到处都是,赵岳没空专门收拾谁,但今犯上了,自动找虐,那赵岳不介意顺手扒掉他所有体面权威,让他在属下和当地万众面前丢尽颜面,让人欣赏一下尊贵高官骨子里是怎样不堪的东西。

任原对赵岳胆大到如此当众羞辱折腾一州之长这样的朝廷重臣,先吃了一惊,随即看出来了赵岳放倒知州是在嫌弃什么,他也闻到了臭味,既下了决心投效,就想积极表现一把,愿意顶臭代替赵岳干了这脏活,但却被赵岳笑着摆手拒绝了。

开什么开玩笑。

就任原这大象一样的块头,脚下稍不注意就能把温知州踩死。而对这狗官,教训要狠点,但却是不能真这么杀掉的。

老七自告奋勇上来接了踩,表示他有分寸,不会弄出事,并且很高兴的得到了赵岳的信任。

他站那脚踩着本州最高长官胸膛,居高临下冷漠嘲讽地俯视着刚缓过点气来的知州,看着狗官满脸迅速羞恼激动愤恨却又怕死而畏畏缩缩看赵岳不敢向小霸王耍嘴闹腾的神情,心中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自信,第一次体味到点什么叫尊严。

这狗官很是狡诈自大傲慢,自上任以来坑民手段高明,刮得泰安百姓着实不轻又有苦说不出。

以往,就是代表泰安相扑脸面,对官府很有用的任原,即使仰头屈膝极尽卑微恭敬都未必能看到狗官的正脸,看到的永远是鼻孔朝天,温知州从不屑肯给草民个正眼看一眼。象老七这样的‘普通’相扑手,知州大人更是眼皮子都不屑夹一下的。

想不到狗官也有今天。

这傲慢尊贵的家伙也会被老子这样的卑微小人物踩在脚下。

老七亢奋地涨红了脸。

赵岳扫了一眼仍围在周围保持虎视眈眈却并不敢真杀上来的官兵,有意对老七笑道:“不必站着踩那么累。坐老温那。”

赵岳没看走眼。

这个老七真是个热血又胆大敢干的,笑着真就坐了温知州的椅子踩着温知州,让温知州越发羞愤欲死。

刘通笑道:“四哥,温大人给你我上的水果茶杯怕是有猫腻。何不让这鸟官自己尝尝滋味?”

赵岳笑着一点头。

急于立投名状表决心的毕丰机灵地立即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刘通赞许地看了毕丰一眼,把活交给了他。

毕丰把温知州那壶茶倒入给赵岳用的那只杯中,稍浸泡了一会儿,待杯中可能有的猫腻入了茶水,这才捏了温知州的鼻子,把茶水硬灌了进去,完了还把茶杯口内外围特意在温知州的嘴唇上转了转,并且又倒了一杯灌进去确保嘴唇上的东西吞了。

赵岳瞧着毕丰这一套动作下来,不禁眼睛一眯:想不到此人心细心灵如此,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干过类似的事有经验,却是另有可用之处,不妨交给朱贵调教一下,弄好了,这人就是个既能战又擅长间谍工作的人物,可为梁山谍报工作担点大事。

他并不担心会毒死温知州,导致杀了一地长官闹出大事,遭到朝廷不得不严加追究。

瞧温知州自始至终脸上满是羞恼不堪和愤恨,却没有惊恐绝望,也没有拼死反抗,这也可判断杯上不会是要命毒药。

否则,以狗官如此怕死的尿性,他不会如此老实听摆布。

但亭子周围的官兵却神色复杂,面面相觑。幸存的几个军官则满脸焦虑惶恐。

他们担心杯子有毒会要了知州的命,进而影响到他们以后的前程甚至性命,想扑上来解救,却又自知不敌怕死不敢上。

再说了,知州的命紧捏在小霸王一方,想救也救不及,只怕自己稍一动,知州立马就先完蛋了个球的。

他们这些官军可不知道赵岳实际没打算,也不能杀掉知州,只以为胆大包天的小霸王没什么不敢干的,敢杀掉知州。

另外,若没有功利心促使,这帮子凶悍老兵痞至此还真没有了半点解救心。

看到知州如此怕死不堪,温知州往日在他们心里竖立的尊贵威严、才智横溢、忠君爱国守气节、有信有义有风骨昂昂高雅君子风范…..全特妈转眼崩塌了个干净,在场官军一个个嘴上不说,心里却鄙视得不行,暗暗咒骂这特妈的就是咱们的父母官……

形象毁了,权威一失,即使他是皇帝也不好使了。何况只是区区地方官。

这帮子本就自私无耻又极怕死的老军痞内心不愿意为这么个长官拼命,就更没勇气扑上来进攻试着解救了。

就那么心绪复杂地围在亭子周围干看着灌知州。

有心思多的军官将士甚至暗暗盼着赵岳就此弄死温知州,省得这狗官没本事对付小霸王却过后凶残追罪他们保护不力。按大宋士大夫的德性和往日流传天下的很多事迹体现在这方面的作派,温知州事后指定不会轻饶了他们这帮人。

士大夫们是最重视最讲究脸面的。读书人是最讲究节操的。

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前程利益根本大事,至少面上要极讲究讲究。

今日事若传了出去,被天下人耻笑,温知州哪还有脸继续混官场?

为保住荣华富贵前程,可想而知温知州绝不会讲君子大度心慈手软。

如此,近身清楚见到了知州的种种不堪丑态,这不是看到奇景的眼福,这特妈的根本是该死的罪过。

说不定找个罪责被全体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这下场,一些军官和老兵就越发惊恐不安。

恐慌是会传染的。

这帮官军进不能,退不行,进退两难,外表凶悍,内心却沮丧惊恐透顶。

赵岳似乎很体谅他们的为难心情,突然笑吟吟对温知州道:“你手下这帮子官兵别在这碍眼了。让他们下去维持一下秩序,减少人群混乱造成的践踏死伤,减轻你的罪责,顺便也帮你看好车马,免得你有命回城却只能步行。”

正害怕赵岳疯狂凶横弄死他的温知州一听这个,顿时一喜,看到了活命希望,得争取保障,哪敢违抗赵岳的话。

再者,这帮子所谓的精锐悍卒,包括泰安第一先锋将熊炎在内,事实证明屁用不顶,既无力保他,现在也救不了他,还留这干什么?

留着看他怎么不堪怎么更多的丢人现眼?

而赵岳的话也无疑给了温知州挥退官兵少在部属面前丢点人的正当理由。

温知州被踩着起不得身说话,羞恼之极,不敢对赵岳一伙狂暴之徒发怒,就把火气和愤恨喷向了只能听他摆布的卑贱官兵,躺那很没面子和权威也借机发脾气,努力提气嘶声大吼:“还傻待这干什么?都给本官滚下去干差事。”

亭子处的官兵心中愤恨知州都这样了还蝼蚁一样轻贱他们,却是敢怒不敢言,如蒙大赦,一个个麻溜溜地下擂台去了。

刘通突然走到师爷面前,抡起胳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大嘴巴子,打得这位已经清醒过来却继续歪坐椅子装昏迷的奸诈东西惨叫一声赶紧睁开了眼睛。

没等他装作刚苏醒想鼓勇气表现一把勇护东翁主子的忠心,刘通看他那模样就猜到了,又是两大嘴巴子上去。

师爷鼻口窜血,两片脸蛋子如着火了一样火辣辣的剧痛,牙齿也掉了数颗,这一下顿时老实了,跪在桌旁只剩下抱头惨叫呻吟。

毕丰心思一动,指指摆在赵岳这边刘通此前发还剩下的那盘水果,笑道:“这果子是不是轮到这位知州文胆干将尝尝滋味?”

小刘通嘻嘻笑道:“馊主意指定少不了这狗头的份。应该让他自己尝尝自酿的手段。”

这次却没用毕丰动手。

追随大魁的,也就是之前不敢和叶元吴声较量自觉丢了人的相扑手想弥补缺失的勇气,积极主动抢了和官府做死对头的活。

师爷牙齿掉了数颗,残存的门牙也松动了,看到凶恶逼视自己的眼睛,却不敢抗拒不从,强忍痛苦艰难啃起苹果。

还不敢吃慢了惹得赵岳一伙凶徒不高兴,结果把松动的门牙也啃掉了,却只能和血水强咽了下去。

这可真叫打掉牙齿自己吞,自食其果。

他敢吃下去是他知道这果子有料,对人体不利却无大碍。

事先秘密用药水浸泡过一夜,果子外表格外鲜亮诱人,吃了却有后果,当然不是致命毒药,但却能麻痹人身体,能让食者身体随药效逐步发挥而越来越无力,动作迟缓,反应迟钝,如此,任赵岳一伙真是有霸王之勇,上了擂台也只有忍恨摔死份。

泰安这帮官僚再狂妄胆大也不敢在擂台上直接把赵岳用毒药解决掉。

毒死,从尸体上轻易能查出来。

那可有乐子了。

赵公廉和凶悍的沧赵家族不把敢毒死赵岳的所有参与者全挖出来,以百倍凶残手段弄死他满族死绝,岂会罢休。

这帮子阴谋者可没那么愚蠢到用自家小命冒险,自然想方设法把阴谋尽可能玩得更高明更天衣无缝,让沧赵家族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想报复却就是找不到证据没有借口,这样才行。这才叫官斗的高明。

用麻药就不同了。

这个从尸体外表很难看出来,就是查验也很难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面对沧赵家族悲愤追究,泰安官方尽可耍赖打烂仗,就是一口咬定是赵岳自己不行却又不听劝说逞强硬要斗擎天柱,结果在相扑比赛中输掉了遭了意外。

如此,赵岳死得就正常了,主要责任在赵岳自己,和泰安官方关系不大。

到时尽可把罪责推卸个干净,安全置身事外。

第91节刁民

至此,赵岳也大致猜到了茶杯和水果是怎么回事。

他不屑地瞅着温知州,心说:“莫非你们以为忠良好人就不懂怎么玩阴狠的了?”

他把茶壶拿起,坐椅子上悠然把茶水淋了温知州满头满脸,让这狗官更清醒点,然后随手丢了茶壶,微低头盯着更狼狈羞愤的知州,笑道:“温大人,你玩阴谋想弄死我,有个前提你没弄懂啊,是从根子在基础上就搞错了。”

抬脚踩着揉了揉狗官的脸,

“我,不是忠君爱国心怀大志一心做青天能臣的我大哥。我是个农民呐。我爹是对抗无良无能官府杀辽寇立家业的农夫,我是农夫之子,是我爹影响长大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享受过朝廷早应该给我的官职爵位,从来没领到过朝廷半个铜板花花,我是爹娘辛苦劳作养育的,长稍大就是自己养活自己,看看我这身雪衣,我是白丁啊,朝廷于我无恩,我对朝廷自然也就无义,我只想快活地当个平头百姓,可你们不让,我自然也就是你们这些官僚口中常说的不法刁民。”

“拜托沧州官府那些无良废物,我那出生在内忧外患的极度险恶之地,成长在满世界对我家的满满恶意中。我能在无数阴谋与凶狠暴力侵犯下长这么大,能活到今天,这真是个天大的幸运。“

”我坦白告诉你,我存在这个世界,真真正正是个奇迹。”

“你听不大懂是吧?”

“嘿嘿,我这么跟你说吧。”

“在我成长过程中,我一直很纳闷儿。”

“我家带给大宋朝太多利益,在商业、农业、教育上都有任谁也得仰望的巨大功勋。政治上的贡献我就不提了。单说军事上一点。大宋朝边军能有战马用,从此摆脱了只能一味防守被动挨打的局面,那是我家搞起并推动起来的。大宋朝从税收、国防、科教文化等等太多方面得到我家建立和带动起来的巨大好处。满大宋,嗯,拜托那些汉奸国贼争相卖国相助,包括辽、夏、大理等等异族异国的人,几乎都受到我家的恩惠。不用客气地说,我家对整个东方世界都有大恩。我就纳闷了,异族异国仇视我家也就罢了,为什么大宋朝也同样对我家满怀恶意?”

“大宋天下,哪个人没直接间接从我家受益?嗯?哪个权贵没依靠我家发了大财?”

“我特妈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得了大好处的权贵、大宋上上下下太多的官员,包括你,对我家非但没有感激尊重,反而却尽是阴险狠毒仇视?”

“你们读书人士大夫不是最讲究以德报怨吗?”

“难道以德报怨的后一句是以怨报德?比如你对我下毒手,原来这才是士大夫真正信守的做人准则?”

“为什么从官到现在放眼看到的百姓对我家不领情不念功念恩也就罢了,还如此无视甚至仇视我家以毁灭我家为乐?”

“为什么?”

赵岳看到温知州眼神中情不自禁闪烁过自以为聪明的不屑和嘲笑,他明白这家伙心里在想的什么。

大宋就是这样。

你若才能太高,功劳太大,太出众,那就是该死的人。

官场混日子的才有功。

阴险无良能当高官却无能大作为之官才是大宋真正依赖的忠臣良将栋梁,碌碌无为才是平安长久立身官场之道。

官场无正义。是与非是嘴大者定性的。

当官只遵循利益原则,哪能信守什么良知良心。

跟朝廷风向走,跟着众人私欲来,瞧准皇帝心思,顺势而为,才是荣华富贵的最有力保证,谁跟你讲恩义?

对大家都有大恩又太能干,显得其他人都昏庸无能都是污秽废物的官员,更该死。

太富有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你沧赵家族不死,谁死?

连混大宋的这个最基本规则都不清楚,活该你沧赵家族被天下人都争着踩,活该你家被辽寇海盗杀光抢光倒大霉。

本官不弄你弄谁?

这就是温知州心里的话。

赵岳笑了。

他是穿来的纵观历史者,本质不是受时代局限‘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搞不清大宋到底是什么样社会的土著,岂会不知在这里的生存与游戏规则?

家族在大宋能平安又比较顺利地兴盛豪富十几年,大哥能清正有为又顺利地当这么久的威风凛凛官,磨出了政治智慧意志和治国才能,不动声色地潜移默化影响和强力推动提升了宋人整体的科学观念和文化素质,加强了宋人对世界的整体认知和探索欲,在宋人三观精神层面也悄悄引起一些改变,并且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边关掌军重臣,现在更是举足轻重到以一人身份影响甚至能决定到大宋江山的存亡,这首先是从一开始就抱紧了皇帝的大腿,让皇帝参与分享了沧赵家族豪富带来的巨大好处和便利,实际上是让皇帝做了什么也不用出什么也不用干就能享受利润的干股东,获得了皇帝的认可。

在皇帝愿意让沧赵家族富有兴盛的前提下,大宋天下的官僚、商人、农民、书生.......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人都能从沧赵家族的繁荣富裕中受益,都直接或间接分享到了好处,利益均沾,不是吃独食,而且搞的又都是超时代的创新生意,没有威胁到旧有势力的利益盘面,没触怒庞大的旧势力集团,反而让其获得了新的利益增长点,让沧赵更多了些宽松环境。

但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谁有不如自己有。

摇钱树都想抢自己手里握着,都想自己作主直接尽情享受财富滚滚,而不是受制于人靠别人分给自己点财富。

包括皇帝在内都是这种贪婪无度心思。

重要的是,这可是皇帝就是法的家天下封建特权时代。

包括皇帝在内的特权们眼红想抢了哪个富翁,哪怕这位富翁本身也是特权者一员,特权们也能联手肆意抢了。

光靠利益分享是不可能保障太富裕强盛的家族长时间存在下去的。

所以,沧赵家族在一开始富裕得引人注意起就竖立了名望光环这个保护伞,以慈悲仁爱天下、爱国爱大汉民族、不屈不挠不怕流血牺牲忠勇抵抗外敌保家卫国等感人形象,以及以天才大德先圣一样的读书人身份亮相,成为事实上的大宋士林年轻一辈领袖与时代楷模标杆,由此得以利用天下人心与舆论让特权们顾忌,无形中约束着特权们的贪婪黑心。

当然,名望光环也抵不住贪婪之心者耍特权就是伸黑手巧立名目强行吞噬。

还有后世富豪们常用的另一种有效方式自保。

那就是引入异族强国的多国多股强悍势力入股,让股份构成政治成分复杂化。

有了本国畏惧的多个外族强国集团大股东从中牵制威慑,本国特权者无论是顾忌国际形象脸面还是出于畏惧实际危害,就不能以国家需要、危及国家安全等等冠冕堂皇的名目理直气壮强共了产,然后内部悄悄把共的产刮分落私人腰包。太子衙内们也不能利用身份背景安排白手套出面联络操纵各种权力部门肆意整治威逼得沧赵家族家破人亡或锒铛入狱或“犯法被破产”等等形式玩合法强抢来吞噬掉。

可惜,宋代不是后世。这种自保手段做不了。

做了不是聪明的以此强力自保,反而是通敌卖国的大罪,更利于特权者理直气壮合理合法灭人门强抢强行刮分掉。

沧赵家族能相对安稳地挺立不倒十几年,最关键的因素是道君皇帝极度迷信。

道君赵佶从见到赵公廉的第一眼印象起就开始迷信这是上天安排来保佑他这一世在人间能更尽情享受帝王富贵的人。

随着对赵公廉了解加深,惊叹其才和骁勇忠诚与担当,赵佶就越发坚信了这一点,视赵公廉为保佑他下半辈子帝王富贵的关键人物,当作蔡京之后的宰相来看待和有意栽培,无形中强力保护了沧赵家族。

由此,大宋朝廷没共了沧赵家族的产。贪婪的官僚集团和支持的白手套也不敢过分逼迫侵夺沧赵家族的利益。

而,这一切本就是赵岳在幼年时一开始就有意布置安排和形成的家族有效安全存在与发展的保障。

他达到了目的,同时在幼年时就预见到了形势反转的结果。

果然,当皇帝赵佶按大宋立国祖制,象历代皇帝一样自然而习惯地忌惮起太能干威望日益太高大的赵公廉起,沧赵家族就开始不好过了,从朝中到各地官僚在皇帝默许下纷纷开始大胆打压沧赵家族并向商业矿业等等伸黑手狠逼狠捞。

赵岳也顺势把在大宋各地的各种产业倒闭并几乎一夜间全部合理撤走了。

后,赵佶又受秦桧搞的谶语东京案恶劣影响,开始猜忌怀疑起沧赵家族会是威胁大宋江山的灾星,不再坚定迷信赵公廉是上天派来帮他的特殊奇才了,皇帝就亲自动手了,安排了郑居中等官僚专门整治打压沧赵家族,皇帝还起了吞噬心思,想把沧赵家族的财富占为己有供自己享乐,却同时还想耍着利用赵廉继续二逼死心眼地忠心为他卖命甘愿牺牲利益。

这是权力缺乏民众监督约束的官本位特权社会必然有的结局。

在这种社会里,无论是官是民,私人的利益和财产都不会得到有效保障。

政治需要或权势更大者,说收拾你就收拾了,管你是官是民有功没功有罪没罪。

赵岳也因此立即在今年发动了夏收计划,

把老家剩下的这点产业和财富全部合理清空,让皇帝再眼馋再贪婪无耻,面对空荡荡的赵庄也只能干瞪眼。

沧赵家族的巨额财富和摇钱树,赵佶是得不到享用了,只能死心把心思转为耍着榨取赵廉的最后利用价值上。

赵岳也明白皇帝这种鬼心思。

他以夏收计划一并整治得大宋国力巨损转眼陷入危机四伏随时可能灭亡的险恶中,让大哥成了保障宋江山不倒的至关键人物,缺了他大哥就不行,不信就试试,这使赵佶和朝中官僚再阴险无耻再任性也不得不高度重视赵公廉的作用,也就保障了家族在滞留宋王朝的最后一段时间内的安全,并且,他和大哥能够肆意嚣张有力反击敢找死的,直至威风退场。

大事,更重要的是全局战略层面的高瞻远瞩。

缺了这点,局部战术玩得再精再好再成功,结果也是个输得底掉。

而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比旧时代的任何绝顶聪明人都看得更远更高,并且能提前布局,能精准应变。

赵佶等朝廷大佬不知道这个,看不透时局迷雾,眼看要灭亡倒霉了,却因为暂时还安全还在位享受着权力和富贵就还在一厢情愿地继续做着肆意操控别人命运的美梦。

蔡京正是如此,因此不惜把大宋江山推入更快崩溃的险境也要害倒沧赵来换取重新上位的机会。

眼前的温知州也是如此,而且见识、地位和政治智慧不足,表现得更不堪,当了蔡京替死棋子还不知在自己作死。

他在极度羞愤中不忘鄙视嘲笑赵岳和包括赵公廉这样的绝顶聪明人在内的沧赵家族都够无知愚蠢。

赵岳也不打击他这点优越感,不说破他那点恶毒心思。

他来泰安另有政治目的,需要这狗官听到点东西和朝中通气。

他装傻,笑呵呵一副嚣张凶残纨绔相,继续忽悠,并顺手再加羞辱温知州这类统治者。

“不过,我现在终于搞懂了为什么。”

“你们这些文武官僚啊,只会当官,不会干正事,治不了国安不了邦,抵御不了外侮,更没本事去抢异族异国的财富。可你们又读了一肚子诗书,孔孟之道之乎者也的才华满得都溢出来了,自觉是大才,出口成章,倚马可待,就应该当大官享尽荣华富贵,就是命好,可又确实干不来富国强军大事,抢不了外国,也不肯吃苦遭罪,于是就抢本族,在盘剥坑害本族人上较劲,耍权力玩阴谋歹毒,既捞了好处耍了威风又证明了确实有才,自我陶醉。“

”你们不行,所以就容不得比你们行的。”

“你们抵不了异族,斗不了外国,就用你们最擅长的也是只会的无耻心术斗能抵制外国的本国能臣。算计着害我进而弄倒我大哥,你如此积极,无非是斗倒我大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那个最厉害最有能力的。得手了,你活着时能享受很现实的好处,可当更大的官,享更大的福,有更大的威荣,死后也能名留史册。留臭名你不在乎,能留名证明史上有你这么号小人,后人知道你在史上干了什么大恶确实有手段,这就行。只是你没想到我是个什么都敢做的刁民。“

第92节疯子准则

温知州听着赵岳话中有对皇帝的大不敬,本还极度愤恨地暗中转着心思琢磨着事后如何利用这点大做文章行打击报复。

可他转眼留意到赵岳眼中流露的无尽嘲弄与杀机,又吃不准赵岳心里到底打算怎么报复他,尤其听到‘什么都敢干的刁民’这句话,更是把他吓得要死,生怕赵岳这个疯子刁民胆大包天到敢在今天公然直接把他弄死在擂台上。

赵岳看透了温知州奸诈多谋自觉有才而自大自信的另一面是极度苟且懦弱虚荣与怕死。

这不是温知州一个人的特点,是宋王朝时期包括皇族以及内地和边关的文臣武将都在内的整个统治集团的基本面貌。

所以,在开国之初,赵光义斧光烛影弄死大哥宋太祖后抢了皇帝宝座就轻狂地去夺燕云十六州,想显示他的赫赫武功才能让大宋臣民信服他接位,结果却被辽国杀得惨败,自大自信一下子挫没有了,苟且怕死等本质就露出来了,从此就彻底萎了。

随后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弄不过辽国,夺不回燕云不说,又分裂反出了个西夏,就这么个蛋大的小族也是宋王朝弄不过还越打人家越强的强敌,又象对大辽一样聪明地向西夏小国也纳贡花钱买平安,闹出不能再大的历史笑话,让大汉民族丢尽了威严脸面和民族自信心。

这期间,立国不久,民风尚且保持了些彪悍敢战,统治阶层也出现了几个能力出众有为敢打的文武忠臣干将,由此支撑着大宋苟且生存下来,没有成为隋朝一样的短命王朝,国家还人口文化日益昌盛,国力日益富裕。

注意,是富裕,不是富强。

正是在感觉国家空前文明富强牛逼,实际越发虚弱不堪的情况下,政治有意引导的文化兴盛让儒教在中国历史上得以开始扭曲强化开发,更紧地绑定政治,渗透整个社会各阶层,有力影响和左右着本国人的精神支柱,并且从此定下了儒学以后的重点突破方向,那就是更紧地绑定政治,一切为政治服务而极尽扩展编造扭曲数千年前的孔孟不知在当时到底有还是没有说过的言论,开启了自我毒化本民族模式,不但在宋王朝本身时期把民族弄得越来越迂腐虚伪懦弱,而且在以后越发肆虐发威,在后续的明清,所谓的儒学大家不断涌现,出书立传广传变态思想于天下,愚昧众生,严厉要求别人要君子要重义轻利,要爱国爱百姓,要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要不怕为国流血牺牲......自己却重名重利无耻荒唐津津乐道名利双收,三纲五常、科技乃小道、科技从业乃下九流、孔孟之言是至高无上大道是一切真理的根源不可违背不能质疑、女子无才是德,妇女包脚等等封建礼教逐步丰富完善强化,完全拘死了民族精神和探索意识,稳稳毁掉了中华民族的脊梁。

到了北宋末期,出了个皇帝赵佶带头腐化堕落不思进取,一步步引爆了宋王朝一手积累起来的民族性弱点恶果。

这时期,统治阶层照样涌现了许多聪明有才的。

但朝中掌权者却无一个是真正爱国的,军中大员几无忠勇敢战能战的。

若不是都怕死争着逃跑或投降,冷兵器时代人口就是最大战争势力的这么大一个富裕大国也不会眨眼就被小小金国灭掉了。

到了此时,宋统治阶层几乎全特妈的是猖狂的蛀虫硕鼠卖国贼,无耻无骨废物,该死的只能祸害本族的毒瘤。

偏偏他们还不自知是民族祸害,扭曲的儒教深入骨子里,是很坚定的实用信仰,坚信此信念是最崇高正确的,自觉是高贵良臣干将民族精英栋梁之才,自信自己作孽甚至是光明正义之举,是对国家好对民族发展有利的英勇伟大壮举。

若是让这些统治者有机会继续传播加强有毒思想,对中华民族会遗患无穷。

新帝国若想真正从精神层面上得到彻底改变和提升,中华民族若想从此成为真正强大的有先进意识有无限竞争力的最优秀民族,就决不能让这些人活到那时候继续逍遥生存。

新帝国有新的统治阶层,也决不能让旧的统治阶层危险存在着争夺权力分享胜利果实。

这些人的所谓知识才华武力,新帝国统统不需要。

帝国有自己培养的具有先进知识信仰的充足人才治国安邦开疆拓土,海外领土已有了中华民族的优越精粹传承,更有无穷后备新人才。

这将是一个真正崭新的强国,活力无限,飞腾跳跃式发展,从此雄居东方大地,并控制、影响、引领着整个世界。

旧统治阶层当中毒病不轻的年轻力壮者,到时若是没死在异族或大宋乱贼乱民的刀下,还有机会活着卖卖体力聪明,为新帝国在荒山野地当苦役,没有机会向新社会散播旧的思想信仰,以孤独劳作到死赎罪,忏悔他本人和家族所犯的累累罪孽。

而温知州这样的老家伙只会当官享福耍阴毒,干不了活,让他活着纯是浪费粮食和宝贵的社会资源,是必须坚决清理掉的老朽。

死得早晚而已。

只是眼下不能顺手弄死。

这就弄死了也太便宜了他。

不叫他体验什么叫国破家亡;不叫他享受一番异族的凶狂践踏追杀、乱民绝望下的悲愤凶残抢掠报复;不叫他野狗一样满门仓皇流离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惊恐到处东躲西藏,在荒山野地破茅草屋忍饥挨饿承受风吹雨打酷暑严寒;不叫他亲历乱世百姓要遭受的万般悲惨苦难绝望悲愤无助滋味,他就不会明白自己作的孽是多么深重,不明白他自负和信守的东西祸害是多么大,不会懂得自己是多么废物多么该死。

每一代王朝覆灭时,作孽的旧统治者,包括皇帝,都会有倒大霉的,终于尝到作孽苦果,备受践踏,满门灭绝不稀奇。

但绝大多数却能苟且平安活下来,藏到某地用往日搜刮积累的家财继续衣食无忧的逍遥生活,并且不少的很快就能凭知识、旧有的威望或军事势力得到新朝招抚收用,摇身一变又成了作威作福官爷,或者以垄断的书籍财富稍后家族就可重新崛起。

辛勤劳作奠定国家根基,却承受着统治者造成的乱世一切悲惨恶果,而且没有希望的,永远是百姓。

正是这个牢固不破的一代代历史事例,一朝朝统治阶层才敢不顾国家民族安危肆无忌惮作孽。

反正国家不倒,现在能尽情作威作福活得开心威风,国家倒了,有捞的无数钱财和蓄养的势力做保障,至少可以藏匿到某地或逃往国外,以后仍然不用愁,仍然活得很大爷。苦难无望的永远是百姓而已。

这不公平。

历史也从来没对百姓公平过。

赵岳想做的就是打破牢固不破的过往历史现象,让宋全部统治阶层到时都亲身承受自酿的万般悲惨苦果,让统治者认为的百姓才是乱世无助的只能承受苦难的倒霉者却能逍遥于乱世之外,由此毁掉统治者一代代抱有的敢肆意作孽的心理意识支柱和优越感。

到时候,大宋这片领土上就是死亡牢笼,是角斗场,是屠宰场,是人间炼狱。

困在这里的宋人包括统治者不会有南宋那样的躲避灾难地,只能面对乱世苦难,你争我斗,拼命厮杀搏命。

帝国不会出手解救,只会派人潜伏各地拍摄下一幅幅可怕画面在帝国播放展览传播宣传。

这样惩罚宋统治者也是让新帝国的统治阶层亲眼看看身为民族领导者敢疯狂腐化作孽的可怕下场,受到最深刻的警醒,也让帝国百姓最深刻地意识到新体制的珍贵。

包括当政者的后代在内的最广泛的人们为保住自己享有的公平参政权和私有权益保障,为避免有一天大宋地狱般苦难不降临到自己的后辈身上,这才能从主观意识上主动积极关心国家民族事务,从精神信仰上高度重视国家民族的主权完整以及利益和尊严,愿意投身卫国血战,不惜牺牲,平时积极监督和制约权力运行,坚定维护新体制使之形成真正稳定。

但有了惩罚计划和绝对的执行能力,不意味着赵岳眼下不愤怒。

温知州祸害的不止是中华民族,更直接威胁到他赵岳的命。

赵岳两世为人,对生命有了新看法,是真不怕死,但也越发重视自己的小命和权益,敢侵犯的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愤恨和报复欲。

不能解恨地立即杀掉温知州,赵岳也绝不会让这狗官好受了,得好好折腾打击这斯。

他敏锐察觉到温知州深怕自己发疯直接弄死他,不屑地故意笑道:“还有哇,你从根上还有大错特错的一点。”

这话落在正胆战心惊的温知州耳中简直就是个炸雷,让他听成赵岳是在讥笑说他猜错了赵岳不敢杀了他。

吓得这狗官控制不住的又一顿屁滚尿流,更丢人现眼不堪,臭味更难闻。

赵岳厌恶地退后避开了些,眼中的鄙视与杀机更强烈。

他身上骤然泛起的在一次次历险血战中形成的浓烈煞气,别说温知州,就是旁边痛快看戏的巨人任原也惊得一个激灵。

还在用牙齿残缺晃动的嘴艰难痛苦地老实使劲啃药泡水果的师爷更是惊得手一颤,啃半拉的水果掉地上了,以为今日难逃一死,这下真瘫倒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控制不住的得得发抖,加上药效发作,越发瘫那无力动弹。

赵岳玩味地以死亡威胁折磨煎熬了一会儿狗官主仆,让这对狼狈为奸的东西越发从精神上对他产生深深惧怕心理,这才笑呵呵又说:“你们这些官僚啊总自觉是制定游戏规则、掌握着游戏规则、精通运用规则玩斗争的特权人物,也习惯用特权规则害人。你们自己不遵守规则,随时根据需要曲解和篡改规则,美其名曰灵活运用,自诩为这是政治智慧,自傲是特权者才有的权力,却要求被害人必须遵守规则,必须受规则约束,必须在规则下做反应,否则就是不对不应该,是枉顾国法纲纪的犯罪。”

“可你们的规则特权对异族没吊用啊。”

“异族才不管你什么规则不规则,就是玩硬的狠的干你。你们呢没了规则特权就狗屁不是了,对异族想讲讲道理耍耍规则,结果被异族打得满脸开花颜面丢尽,吃亏吃大亏,老婆被抢了玩了,子孙被残杀了,没本事找补回来,却不是寻求改变,不是用你们的所谓才智妙策报复回去,而是怕到骨子里,用钱帛女人敬献谄媚孝顺,再不敢对异族玩,只能把规则特权这一套加倍凶狠用到好使的本族人身上,一代代用这套作孽,尝到甜头,经验不是一般得丰富,也越发沉迷于此,并以此为能为荣为傲。”

“你说说你们这种官僚是什么玩艺?嗯?”

“还有比这更废物可笑更丢人到彻底不要脸的事?嗯?”

“这就是自傲为国家精英的你们唯一能干的那点破事?”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三观扭曲,早分不清自己是最不要脸的人渣。”

“可我特妈就不明白了,你害我,哪来的那么强烈的优越感和自信?”

“你凭什么就认定我家被害却只能按你们的规则行事?凭什么认定我只能在你们灵活的规则中被你们活活玩死?”

“我是个粗人呐,压根不了解官场,不知你们有什么规则啊。你说说,你们的规则对不知道的我有什么用?”

“我只知道我祖母我爹娘打小时候就教我的规则‘谁敢欺负你,无论他是谁,你都要千方百计百倍万倍报复回去,让敢欺负你的人更惨,不死也得从此怕了你再不敢招惹你。就这么干,家里支持你,永远是你最坚定最牢靠的依靠。放心,你自己干不过,家里帮你。尽管大胆放手干。不敢干,你就不是男子汉,不是沧赵家的儿孙,被人欺负了甚至害死了是活该’。”

“我打小没别的优点,就是听长辈的话胆特大,长辈以我为荣,宠爱我,从小到大,无论我闯了什么大祸都护着我。”

温知州和狗头师爷听了这话顿时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感,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家教?

这就是以慈悲仁爱闻名天下的沧赵家族对子孙要求的为人处事准则?

王法、皇权威严、人立身社会必须遵守的秩序法则在沧赵家族长辈眼里成了什么?居然在被欺负了的情况下,连皇帝皇权在内的规则就全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也不必遵守,什么都不必顾忌和敬畏了?

第93节我就是我

温知州眼下怕死掉,以后怕沧赵家这种凶野家教不只是对赵岳这个没脑子学习文化的粗鄙野人儿孙这么教导要求的,连文雅优秀的赵公廉也信守这个最高原则,怕只怕温润君子侯爷内心实际是凶残野蛮,玩官场斗争也不守规矩。

他和大宋其他官僚一样对沧赵家族最忌惮的不是凶名昭著的小霸王,而始终是赵公廉这位官场传奇。

赵公廉可怕就可怕在文武皆强,文能压群臣,武能斗天下最优秀统帅,杀伐果断,天纵奇才,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这已经令人生畏,却不仅如此,还有骁勇能战高度忠诚团结的赵庄强大乡勇准军事组织在背后死心塌地支持和听用。

有这么只可随意调用的武装力量和众多暴力死士好手,这是大宋所有士大夫家都不具备的硬势力。

不少家族底子厚或权大捞钱多的士大夫家在老家都有数量惊人的田产,手下佃户比沧赵家多得多,不是没有这种类似的民间武装实力,但没有谁家的乡勇也能硬斗辽军这样的强敌而长久不倒,和赵庄武装一比都不堪用,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连军权在握的朝中权贵和边关老牌大家将门私有的武装实力也无法和赵庄的乡勇相提并论。

首先一点,这些高级武官的私人武装不可能有赵庄这么多这么自由使用的武力人手。

朝廷决不允许有。

沧赵家族崛起的方式太独特,也是大宋所有官员家族中最独特的存在。

大宋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家族现象。对这样的家族缺乏经验。

这才是真正强悍的顶级贵族家族。

强悍到连皇帝意识到这一点后都难免有些畏惧。皇帝都如此,其他官僚,谁敢和沧赵直接刚硬?

这也是大宋官僚集团长久以来眼红其豪富,不断联手打压挑衅欺负沧赵,却一直未敢真撕破脸的至关重要原因。

没哪个官员不畏惧把沧赵家族逼急眼了这家会干出什么来。

若是赵公廉真正信守的也只是家教这一条,为报复还击不择手段,根本不管规则不规则,那就太可怕了。

回想一下赵公廉当官这些年在私事公事上的一件件轰动事迹,以前觉得没什么,都是官场争斗必须的狠辣,与猖狂的诸多挑衅相比,赵公廉表现的已经相当低调克制了。现在再看,这才惊觉这些事迹中似乎都蕴藏着无视王法的凶野无忌。

怪不得当初赵老二这个疯子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游玩东京,在大相国寺被宰相家的公子带一帮高官家的纨绔衙内指挥花胳膊欺负威胁到了,毛都没丢一根,实际是宰相公子那些人想欺负人反被欺吃了大亏,宰相公子干脆太监了,落得生不如死,丢尽宰相颜面。可当时官小的不值一提的赵公廉却依然怒极暴露出凶悍一面,居然不顾朝廷法度礼仪森严,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就敢直接动武行凶,当堂殴打御使言官,坚决凶猛报复敢跳出来找事的高官。

怪不得赵公廉一上任边关就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一面全力整军,一面下死手杀贪官凶狠治理手下官场,迅速打造了一只能打仗的军队就立马迫不及待对欺负他家的辽国从此展开了凶残反击,其行为让人感觉是不自量力不顾生死的疯子。

让人敬畏的是,看似笑话,赵公廉却硬是以区区沧州一府兵力做到了。

从此,傲慢凶横的大辽国一次次吃大亏,却就是拿赵老大没办法。

怪不得赵老二南下途中敢把一州总捕头当众活活打死,完事了还没事人一样放狠话威胁当地官府后悠然而去。

怪不得赵老二在淮河上被杨戬手下的河兵只是拦船刁难威胁了一下,他就凶残整残废了带头军官毒打官兵,并且敢亲身犯险轻身堵上军权在握当时凶威正盛凌驾两淮的杨戬这样的重权宠宦大太监的门大骂,猖狂挑衅羞辱。

怪不得当初的祝家庄只是伤害了一个给梁山供应粮食什么的区区寻常土庄主关系户,赵老二就彻底毁掉了祝家庄。

……

原来原因都在这。

原来赵老二蠢笨的脑袋里只知,只信守家中长辈教他的唯一行事原则,所以来了泰安就敢凶狂把招惹他的高盛客栈毁掉了……上了擂台就敢挑衅本知州,肆无忌惮杀官兵军将,直到把本官弄到眼下这丢尽人还可能性命不保的地步。

这纯是个愚蠢到不知国法为何物、规矩为何物、畏惧为何物的无知无畏疯子啊!

这真是个刁民,极品的。

可恨的是他还偏偏有个强大的好哥哥,有个强势的家族,身边更还有一伙强有力的凶徒。

本官居然对这么个疯子刁民下手了?

这个赵老二是个够愚蠢胆奇大的小疯子。本官弄他,原来本官也够愚蠢,大错了胆,下手选错了对象。

争斗规则特权对赵老二都不好使了。

本官和这个不受规则约束的势力强大又无知的疯子争锋只剩下斗暴力了,对小疯子又缺乏了解,毫无更周详的准备,没准备更强大的悍将和兵力随身保护,哪有不被动不倒霉的?

温知州心理这个后悔呀。

惊得更加怕就这么轻易死在只信一条原则的蠢笨无畏小疯子手里。

赵岳瞅着温知州被老七用力踩着也仍在明显瑟瑟发抖,就知道知识多的士大夫又犯习惯病了,又在凭阴险歹毒心性和擅长的官场争斗经验,用丰富的想像力自觉对他的话进行了自动脑补,清醒意识到斗错了对手从此身处的险境,从骨子里怕了。

他要在狗官心头再补一刀,让其彻底丧胆,笑眯眯俯视着只剩下恐惧的温知州问:“温大人,你说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

“第一要求?”

自感处在生死边缘随时可能被小疯子杀了的温知州第一反应自然是求生,冲口而出:“当然是活着。”

若在以往,他的第一反应会回答:“人的第一要求当然是荣华富贵。”

再往前推,那时他只是个落第书生,没有希望通过正经科举途径当上官改变命运,不会营生,也不愿干下贱活,穷困潦倒,吃饭天天都成问题,那时他的第一答案是:“当然是衣食无忧。”

后来为出路一咬牙去硬头皮撞蔡京家的门,卖弄学问心计,侥幸真被蔡管家看上并收用了,有了吃饭地,并逐步成了相府坐馆先生兼师爷,却年过三十还独身一人苟且生存,娶不起婆娘,那时他的第一要求答案是:“当然是娶个有些家势的婆娘。”

在相府混得出头了,有了可见的前程,他如愿以偿娶到了东京一户官宦之家的闺女,得了助力却也得了个可怕母老虎。

要求在不断变迁。

往事不堪回首。

温知州当上一方大佬后开始梦想封侯拜相的那一天,没想到弄来弄去却沦落到“只求活着”的人最低级需求上,越混越回去了。

这让老温的心情越发沮丧。

赵岳一拍手道:“着啊。就是活着。你回答完全正确,但没有加分,没有奖励。”

他一脚踩在温知州的额头上,踩得这家伙雪雪呼痛越发惊恐万状。

他收了笑脸,冰冷盯着,冷漠道:“原来你也知道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那我特妈的就不明白了,你仗着这身官皮耍权坑害本族弱小百姓也就罢了,你为何胆敢谋划杀我?”

“我只想当个逍遥快活平民百姓,只要求活着。就这么点要求。你却不想让我活。你特妈的还想我老实按你的狗屁规则来行事?”

“你耍阴谋要弄死我,自以为得计。我特妈的有本事弄你,为什么不就手弄死你?”

“谁特妈敢伸黑手不让我活,我就让谁满门先死。”

“谁特妈敢对我家下手,我就让他满族下地狱,让他得活也生不如死。”

“老子是刁民。你们一个个都争着当恶鬼,专门祸害本族人,那不干我事。但危及到我家,老子就不介意当个阎王。我特妈发现我还真就适合当阎王。我确实有能力当阎王。天生我到这个世界也许就是让我当阎王的。那我就当个收恶鬼的阎王。”

这最后两句话发自赵岳肺腑。

最后一句话,他是从心底最深处对这个愚昧落后野蛮世界呐喊出来的。

愤怒激昂催动师门基本功自动疯狂运转,这一声呐喊一出口,气劲惊人,直如晴天打了个霹雳,声震四野,回声荡漾,连古岱庙前无人在旁的那口大铜钟不知怎么也回应赵岳似的轰鸣响起,似乎代表佛祖支持,让赵岳宣言更添了股威势和诡异可怖。

怒吼让熟悉赵老二的梁山好汉们都骇得不禁打了个冷战。任原等更是头皮发炸,惊得不禁连退数步。

擂台下的混乱人群此时已渐渐散开,虽然仍是一片惊叫乱嚷仓皇乱窜,但踩踏事件的恐怖情景已经渐渐消失,不再有人倒地死伤,然而有不少汉子在这场灾难中侥幸保住了小命,却危机还没全过去,一感觉安全了又起了恶念正趁乱浑水摸鱼做恶。

赵岳这声吼吓得人群齐齐一惊。

几乎是刹那间,擂台外就近乎鸦雀无声。

乱哄哄的人群都惊得下意识闭了乱叫乱嚷的嘴,灾难中发狂发蒙的脑子似乎被痛击了一下吼清醒了些。

混乱不堪的场面恢复了不少秩序。

稍后,人群害怕这里会爆发想当阎王的小霸王与官方恶鬼之间的血战,照旧更急于逃离这险地,却开始变得比较理智有序地继续四散而逃。浑水摸鱼的家伙也不敢再逗留着肆意做恶了,也紧跟着逃走了。

就此,赵岳的小恶霸绰号上又加了个更吓人的绰号,变成“夺命阎王小恶霸”,并且迅速传遍了天下。

而温知州在耳朵震得轰鸣脑子轰轰间一眼瞅见赵岳俯视他的那双眼睛居然妖怪一样射出骇人光芒,迷信的他昏沉中只当是这个赵老二这一刻真是阎王附体专门来收拾他藏在躯壳里的丑恶灵魂,妈呀,活不成了,要做鬼下十八层地狱受罚了,吓得直翻白眼。

赵岳不理睬擂台下的这些绝大多数是无良至少是麻木不仁没心没肺观众,不太在意这些人在践踏事件中的死活。

这些自私麻木到无耻的百姓留在宋王朝,不用太久就得面临金军凶悍南下带来的倾天血洗大灾,此时早早被另一种灾难整治一下,经历过和兵灾乱世降临下相似的凶险和争抢逃亡,也算多了些历练,吸取些抗灾经验教训,到时也能多些身心承受力和自保能力。

在践踏中死伤的人,可怜更可悲。

但死了就死了,不过是早死一步,还省得日后纷纷当了交钱纳粮有力支援和效忠异族灭本族的良民,以及积极投靠异族,专门引导异族大军有效屠杀歼灭本族抵抗力量的汉奸带路党,留下骂名与洗涮不掉的耻辱。

赵岳冷酷地盯着温知州,放低了声音,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我的第一要求是活着,我祖母、我大哥、我全家、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活着。

我不是追求忠君爱国建立丰功伟业的我大哥。我就是我。

我唯一关心的只是我家、我家的亲朋部下。我活着唯一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保卫他们。

就算是皇帝无情,若敢害我大哥害我关心的人,哪怕害的只是我家一寻常小卒仆从,皇帝也是找死。我也照样收拾得他悔不当初。我既然被逼得做阎王,那么让选择做恶鬼的皇帝受应得的惩罚也是我的职责。我能做到。”

温知州听到赵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说得如此自信,如此坚定有力,他脑子轰隆一声,吓得差点儿神经错乱。

瘫倒椅子上的师爷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同样没好下场,知州都得死,他这种卑贱之徒更得死得惨,吓得滋溜滑下了椅子瘫歪在桌子腿那浑身哆嗦个不停。

温知州则吓得牙齿格格发抖,在急恐昏乱中关心的自然不是皇帝皇威大宋利益,无心维护这些他平常挂在嘴边的东西,他只关心他自己随时会丢掉的性命,惊急下情不自禁张嘴就来了一句:“好,咕咚(仓皇咽唾沫声),好汉饶命。”

他被赵岳用脚凶狠碾着额头,完全吓蒙了,求饶了第一句,后面条件反射般开始反复熟练重复起来。

“好汉饶命啊。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若不是被踩着起不来,他早五体投地跪拜猛磕头求饶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官威尊严、什么读书人挂嘴边的傲骨气节。

第94节修罗场

温知州的绝望卑微哀求似乎多少打动了赵老二。

当然,也可能是踩累了。赵岳放下了踩额头的脚,又示意老七也放弃踩踏戏弄温知州,喝令这狗官起来。

温知州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子从赵老二这个疯子少年手中逃走,倒是想起身得以体面舒服地站着找机会逃窜掉,可浑身瘫软一时哪动得了。

任原听到赵岳放言为维护部下连皇帝都敢杀,心中惊怕不已,但随后却更多的是高兴。

谁能不喜欢这样关心部下的强有力好领导?

他为追随大逆不道的赵老二、追随前途叵测的沧赵家族感到担忧,但至此已别无选择,索性彻底死心塌地效忠了。

此时一看温知州不听赵老二的命令,或是吓得起不来,他大步过去踢了温知州一脚,在狗官惨叫着本能抬头时弯腰伸大手连官帽带头发一起抓住一把将知州硬生生揪站起来,痛得温知州杀猪一样嚎叫,但却终于有力气站着了。

闻到温知州身上强烈的臊臭味,任原瞅瞅湿漉漉颜色怪异的官袍,恶心地狠狠呸了一声,仰脖子朝天吸新鲜点空气。

道貌岸然气节无双的高官居然吓拉裆里了。

这么个熊玩艺,真不知他平常怎么就能把忠义威武豪言对天下说得那么响亮那么铁骨铮铮坦荡十足。

当官的都特妈是骗子。

小刘通瞅瞅歪瘫着桌子腿的师爷嘻嘻笑道:“你这孝顺的狗腿贤孙没见你家大人起来了却站不稳?还不赶紧过去扶着你爹,象以往那样好生孝顺着?”

这师爷也是三十大几快四十的人了,若叫毫无亲缘辈分关系的四十来岁的知州为爹,那情景,啧啧......

任原等虽然心里很担心会遭到大量官兵闻讯赶来围捕,怕自己在乱箭围困中性命难保,却都不禁哈哈笑起来。

其实官场认爹很常见,岁数大的叫岁数小不少的爹也没啥稀奇。

只是宋代儒学还没发展到那么扭曲,士大夫还很重视自己的面皮和名声,还没发展到明清时那么彻底不要脸,认爹叫爹只是在私下无外人时恭敬孝顺着叫叫。

师爷坐那只盼着赵老二一伙把他当个屁就这么放过,最好视而不见忽略掉。

可惜万分虔诚的祈祷,满天神佛都没听见,没起作用,见逃不过去,想听话地赶紧起来,免得惹怒这帮胆大包天的凶徒立马丢了命,怎奈吃下的水果药效发作,怎么也提不起劲。

又一次交投名状,表现一下的机会到了。

任原的六弟子见小刘通瞪眼要动手,连忙站出来笑道:“公子爷勿恼。”

“教训这么个下贱肮脏狗东西何劳公子亲自动手?让小的来。免得脏了你贵手。我有法子让他立即有劲起来。”

之前,赵岳吼出当阎王,吓坏了太多人。

任原一门,连任原,带胆大勇猛的大魁,带机灵也不乏胆量的毕丰等都震得惊退。

其他的,象三魁四魁这样的心怀鬼胎的投机分子和想钻空子分银子的二混子门徒就更不堪了,个个仓皇,惊到面无人色。但唯独这个混人堆中不声不响不出众的老六居然顶住了,没吓退也没吓发抖,心性不是一般强悍。

有些人平常显得平凡无奇,只有到了某些关键时刻才会陡然显示出他拥有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一般的一面。

刘通是和赵老二一起长大的。

他太了解四哥,早见过赵岳动了大怒的时候,却是不会被雷一样呐喊惊吓着,当时是现场唯一淡定自若神色不变的。

他趁机冷眼观察任原这伙人的反应,把这伙人的面目进一步看得更清,对这个忽视了的老六感觉意外,有了新喜。

如此,老六一请缨要求给表现的机会,小刘通就笑着顺势成全了他。

让一个中了麻痹药的人立即恢复力量哪有什么灵妙法子。

老六只是个相扑手,通武艺,了解些人体构造,打架算好手,但不会医能手段,自然解不了麻醉。

他的妙法就是暴力提神。

剧烈的疼痛能强烈刺激麻痹的神经迅速恢复些灵敏,进而迫使躯体焕发出人体潜能,获取力量。

老六不懂科学原理,却习武知道这个诀窍好使。

没见刚才师傅对知州用这一招立马就起作用了。

他过去一手揪着头发把师爷惊恐绝望的脸硬拽得仰起固定了,另一手大嘴巴子左右开弓一通狠扇。

人的脸本就神经丰富对刺激敏感。

师爷的脸之前已经被小刘通两大耳刮子打肿了,但并不影响新的伤害带来的疼痛,而且更敏感。

他嘶哑惨叫着,想躲,脑袋却被拽得固定着,硬躲只会让头皮要扯下来一样,更痛不可当,两痛相较取其轻,只能被动死挨,肿涨的大脸蛋子随着左抽右抽而轻微摆动,牙齿残缺不全的嘴巴漏风,嘶喊出来的声调怪异,听着更渗人更凄惨。

摇摇晃晃站那的温知州吓得浑身都哆嗦,两条腿就象弹琵琶一样急促颤抖,浑身发软要瘫倒却是不敢倒,生怕一倒自己也遭受这种提神增力方式,硬是咬牙撑住了没倒。

老六抽打间察觉师爷面条一样的身躯迅速变硬充盈起活力,停止殴打,放开头发,让师爷缓缓气消消痛,却突然狠狠一脚跺在师爷的一脚尖上。

脚趾被砸的痛楚岂是好受的。

嗷喽一嗓子,

正坐那颤手抚脸的师爷如中了枪的兔子从地上一下蹦起来,有力量站着了,然后又急促弯腰抱着那条腿跳着脚呼呼呼嘶痛,脖子脑门青筋暴跳,血冲顶门,本就肿涨发紫的脸这会更是变得发黑发亮,又变得趋向灰白,但人确实活力四射能跳个不停。这法子果然好使。老六果然能迅速治好师爷的软骨病。

老六在众人或笑赞或虚假反应中森冷对师爷喝道:“不想死就赶紧搀扶孝顺你爹去。不听话首先就不是这点痛了。”

师爷哪敢迟疑,憋着气拼命强忍痛楚一瘸一拐过去扶着温知州的一只胳膊,到了这时候还没忘了恭敬叫声大人。

一狼一狈又在一起,温知州似乎找到点安慰,随时要瘫倒的身体也有了点力量。

二人战战兢兢老实随赵岳走到擂台南边,之前一个昏迷一个被掐脖子徘徊在生死边缘......身在现场却没目睹到人群怎么发生的大混乱、造成怎样的后果,直到这时才看到混乱践踏的可怕。

此时现场人群在惊恐仓皇却比较理智中已经迅速散去了。已看不到当时的疯狂悲惨践踏景象。

但遗留的现场却足够吓死人。

放眼望去。擂台外三面这一处那一处时不时就出现一具或几具被踩得不成人形早死透了的残尸和一滩滩污血,粗粗一看,死的人怕不有四五百具,现场到处是人群疯狂践踏后又最终四散逃离时留下的斑斑血脚印,这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

更可怕的是擂台边缘这。

践踏时,人群冲击波是冲擂台这来的,疯狂的力量却被坚固高大的擂台硬生生堵住了,形成了擂台三面勾魂地狱。

前面的人被动强推到擂台这,不由自主闯过警戒线,迎着官兵刀枪压上,活活踩死挤死了三面官军,和官兵尸体一起碾压在擂台墙上,有的已死在官兵疯狂的刀枪下或后面的践踏中,一时没死的在前赴后继一浪比一浪凶猛的疯狂力量下活活挤死在墙边,这波死了,下一波人又被强推了上来接着死,一**尸体就这么接着官兵的尸体迅速堆积起来。

此时,温知州和师爷看到的就是,尸体堆淹没了为相扑特意植被的近十米宽绿草坪安全带,形成三面尸体坡,擂台边的尸体堆得都快到了两米多高的擂台沿上,可见当时人群爆发的疯狂力量是多么凶猛强大,豪无理智的持续了多么久。

这是人性中的劣根性和恶意共同发力,一起发挥出来制造的灾难恶果。

瞅着这么高这么多的尸体堆,看到一具具死得奇形怪状的尸体脸上残留的死前或惊恐或恶鬼般狰狞或绝望嚎叫.......千奇百怪却无不是恐怖神情,温知州和师爷骇然尖叫,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却翻白泛着蚊香圈圈,身躯只想往下蛆溜。

这哪是相扑比赛现场。

这是骤然呈现在人间的修罗场。

以温知州和师爷不把百姓人命当命的歹毒高傲心性,以他们做惯了害人甚至草菅人命的凶残胆量,猛然看到惨死这么多人的血腥恐怖一幕,也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到底是内地享受惯了正常社会的太平官,从没经历过边关百姓受难区的惨状,懦弱怕死的神经承受不住这个。

与尸体血污相比,现场踩掉的东一只西一只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鞋子,挤丢掉的随身各种物件等等,狼籍一片就不算什么了。这只会让人看了,心有点堵,有点感慨和警醒而已。

一对狼狈抗不住惊吓,惊恐下意识相互抓紧着搀扶着也立不住,又想倒。

任原和老六岂能让二人再躺下耍赖,纷纷动手狠揍了几下,果然再次好使,疼痛让狼狈立马转移注意力又有劲了。

赵岳点点现场,笑问:“温大人,你看到这景象,有何感受哇?有没有触发灵感诗兴大发呀?”

温知州浑身上下只剩下哆嗦,平时文采斐然能言善辩的两张嘴皮子抽疯般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呃呃。

赵岳冷眼瞅着这丑态,心里感叹:仅仅看到惨死多了些人就这反应,等金军卷着滔天凶威煞气浩海港荡扑来,杀宋人如屠鸡杀猪一样杀得男女老幼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一处屠尽一处,这狗东西必定只有望风而逃或乖顺屈膝献城的份。

赵佶啊赵佶,你这个皇帝就指望这些所谓的忠君爱国能臣抵挡住异族侵略保你的江山富贵?

满朝文武贵人,你们就这熊德性也敢一心谋害我大哥,妄想没我大哥挡着北方异族却能过得更富贵前程更有威名?

真是一个个失心疯了都。

当然,赵岳对此一点不奇怪。

每当一个王朝该灭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会出现无数聪明得厉害的人,却是在骄傲自信猖狂得意地劲劲干最可笑蠢事。

蠢到什么程度?

老天亲自降临警告,这些聪明人也不会听。就算佛祖当面显灵劝说,这些聪明人也决不会悔过改变。

怎么痛快作恶怎么来。怎么尽快作死就怎么干。

谁也拦不住。

可怜却总有愚忠能臣干将看不懂这一点,不死心,满怀激情壮志,总试图劝说群恶,想力挽狂澜显出类拔萃能力,做大官担大任,求史上留赫赫英名,结果却只能换得个被上上下下的群恶鄙视嘲弄打击,直到被稀里糊涂满怀悲愤玩死。死得冤屈悲壮,让后人唏嘘感慨,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吸取教训。

等这个王朝也要倒了,又会重新上演这种悲剧。

忠臣英雄也好,奸贼官僚也罢,都在使劲折腾,可最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温知州,你看看,你精心布置的对付我的大军有什么用?”

“我一行十几个人都不用动手。你的上千军队就转眼崩溃毁灭了。这下你知道草民的力量了?知道我阎王不假了?”

“呵呵,死了怕不有两千多人,好笑的折损了六七百官兵和数十军官,这场惨剧,你打算怎么向朝廷狡辩交待?”

温知州的脸色越发难看。

赵岳不屑道:“我真是不明白了,蔡京老小子在位时,如日中天都不敢直接和我大哥掰手腕。如今蔡京下台了,党羽势力巨损,心仍妄想却没机会再复相位,你没强大靠山了却敢向我伸手,你哪来的勇气和自信敢和我家较量?”

“你觉得你有兵有权就有资格对付我?”

“被蔡京随手拿做了开路棋子替死鬼,你蠢得不自知,还觉得比我大哥聪明,比蔡京更擅长玩政治和阴谋,比大宋其他任何官员都更有智慧和胆色?”

指指践踏现场,赵岳冷笑道:“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大宋没了我大哥坐镇边关,必从清州军开始,整个高阳关路军心崩溃,能挡住辽军铁骑?辽国为让地避开金国锋芒,必大举南迁侵占,杀入大宋,就你们这些废物官僚也敢自负能挡住?”

“到时候,辽军快马突袭,三天就能杀到京城轻易把皇帝揪下宝座虐鸡犬一样随便践踏灭族。大宋转瞬亡国。你和那些官僚害我家玩得很嗨,到时却是丧家犬,满族会亲历比这践踏场面惨一千倍的兵灾,那时想必你们会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2k阅读网

第95节剧情转变

“更高兴是你们够蠢,却总觉得自己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能担起保卫江山的重担嘛。大宋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你们这帮人当官治国。”

“温大人高傲冷酷,漠视人命,喜欢搞悲惨世界,想必很想尝尝兵灾的滋味吧?”

“官场现在谁都知道我大哥耻于和你们同殿为官,早心灰意冷不想干了。你们都不信宋室江山没我大哥不行,一波又一波急着害死我家。很好。包括皇帝在内,你们会如愿看到自己在兵灾中到底会是什么搞笑样子的。”

温知州猛然被点醒,也意识到自己是被老奸巨滑的蔡京耍了利用了。

这本已经够惊惧痛苦的了。

再一听赵公廉会因此事趁机弃官不干了,这本是他搞这场阴谋希望的,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但此刻却成了索命钩一样惊得温知州绝望一片。

他不是太怕辽军杀进来占了宋土。

真到那地步,他可以象历史上那些名臣一样聪明识时务地献城投降,忠心为辽国服务,当个好官,努力发挥才智干出成绩,照样能当大官享受富贵,照样名留史册,家族也未必会遭受兵灾大难。但此前,若是因为他让赵公廉有了坚决辞官甩手而去的理由,导致大宋江山转眼陷入灭亡之灾,那他满门休想得活,可等不到辽军打来可投降的那天。

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皇帝,而不是搞擂台阴谋事先想的帮着朝廷搬倒了赵公廉能如皇帝意的美事。

赵公廉坐镇沧北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真就无人可取代?

若在此前,温知州是绝不会承认这个的。至少心里不愿意承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觉得自己才能就极高,尤其计谋无双,手段了得,若换到赵公廉位子上即使不能干得比赵公廉强也至少不会差了。

就算他自己不行,可满大宋还有那么多高官能臣,总会有比赵公廉厉害的,总有人能取代赵公廉顺利接手清州防务。

这就是他在地方上的闭塞无知了。

他不知道,皇帝想换掉赵公廉,可大朝会上那么多威威才子官员却无一人敢挺身担当清州的活,已经证明大宋无人。

但即使对朝廷丢人的这种事缺乏及时了解,此刻他也不这么想了。

以他绞尽脑汁准备的阳谋一样不可破的阴谋,以上千大军参与,却连赵公廉的无知粗鄙年少弟弟都玩不过,怎么可能和赵公廉这样的公认奇才比。温知州对自己的能力头一次丧失信心,对内地官兵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了清醒认识。

上百精挑细选的猛将悍卒收拾不了赵老二的一个侍卫。

数百挑出来的骁勇将士对付不了赵老二几个侍卫。

上千武装齐备的军队被起了哄的赤手空拳草民随随便便就轻易踩死堆死了大半,看看剩下的官兵显然也吓破了胆。

这样的军队哪能打仗?更别说和凶悍的辽军铁骑交锋。

温知州上任以来不是一心搞腐/败。

他也是积极要求进步的,当上州级一把手后,野心暴涨,渴望有朝一日能位列阁臣,成为真正的名臣大员,也是心有大志的,考虑到在政事上自己没什么高招,难有大作为,突破口就选在也想象赵公廉一样展示文武全才治军有所作为。

他想证明不是只有赵公廉能干,上任后对军队抓得很紧,也相对善待将士。

大宋朝如今乱贼纷起,社会治安日益崩坏,离得不太远的青州就有数股悍匪为祸。在这种情况下,军队的重要性就日益重要。他相信下本练好一支能战的兵绝对能用得上,早晚必能从治军上获大功显卓越政绩才干。

他这么想没错,当州长也比那些只知拼命捞钱享乐,不干人事,祸害完了一地就靠贿赂朝中要员升官的地方官有为。

出大钱派军需官买羊犒赏军队鼓舞士气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结果却害死了同姓的温家兄弟的父母四条无辜性命,间接作孽,并已证明了他的御下无能,不但没有治军才能,连抓吏治、理政之才也欠缺,上任以来带给泰安百姓的只有苛捐杂税和祸害,他却不自知,自我感觉一直是不一般得好。

现在温知州惊恐发现的是,象他这样比较努力治军的结果也只把军队弄成不堪一用鸟样,那,那些根本不在乎丘八的州府,军队会糟糕到何种程度?烂军腐将毫无忠勇报国之志,争相贪生怕死,怕是连区区小股凶悍盗贼都弄不过吧?

更可怕的是,大宋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怕也是绝后的滔天大灾难,眼下正是最虚弱不堪的时候,说不定风稍大就倒。

在这个时候赵公廉若甩手不干了,带家族躲走它处,不说投敌辽国西夏什么的太打击人行为,就只是弃家业藏匿起来冷眼旁观大宋统治者折腾下去,深得文成侯影响,只迷信文成侯的领导指挥能力的沧北十万大军的军心士气必定首先一落千丈,也必然迅猛波及打击到整个高阳关路的军心士气。军无战心,哪能挡得住穷疯了也逼急了的辽军趁机再犯?

沧赵家族的威望在大宋实在太高,尤其是在河北东路一带。

那的人一提朝廷,首先想起的怕不是当地官府,也不是东京朝廷和皇帝,而是文成侯。

赵公廉从来不是高阳关路的最高首长,从没有资格管过整个河北东路事务,但那的人眼里,文成侯就是朝廷,就代表朝廷的荣辱兴衰和动向。若是连文成侯都抛弃了宋室江山,怕是最少最少是高阳关路的百姓对朝廷丧失信心。

人心惶惶,剩下的百姓怕是会立即抛弃对宋室的留恋,争相投奔海盗。如此,整个河北东路怕是会转眼彻底溃烂掉。

怕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文成侯被朝廷逼走,消息一传遍天下,怕是会举世哗然。

大宋的敌人会乐屁屁了。

宋人却怕是如当头挨了一棒子,人心浮动,怕是悍然造反和逃离的能形成狂暴风潮,后果无法想像。

到得那时,宋室江山被内乱也闹黄了,真就极可能轻易崩溃易主,怕是都不用辽军打就灭亡了。

至于宋室依赖的能战西军,受文成侯冤屈事件影响,怕是各将门对朝廷的忠心会大大动摇,起了异心也不稀奇。

即使不受丝毫影响又能怎样?

被更强悍的西夏军牢牢牵制着,西军根本不能抽重兵抵抗辽军,否则西军老窝先得被夏军毁掉。

更糟糕的是,若是辽军和西夏军联手夹击,西军再骁勇善战也只有灭亡的份,哪有能力挽救大宋的命运。

那时,宋江山就是异族蛮子肆意驰骋施暴的天地,五胡乱华之灾重新上演。身为宋人,稍管是官是民还想好过?

越想越不敢想。

之前,温知州敢谋杀赵岳逼迫赵公廉,那是他坚信文成侯重气节名声如性命,顾全大局讲究民族大义,即使愤恨朝廷薄情不公,也绝不会负气干下让中国陷入刀兵火海的事,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包括皇帝赵佶在内的朝廷其实也是这种心理。

也就是说,赵公廉的忠义品行气节反而正是朝廷敢步步紧逼最终玩死他的依据和底气。

这不可笑。

因为历代让皇帝或权臣不顺眼的忠臣干将大多就是有这个特点才这么被朝廷放手肆意搞死的。

都说皇帝对臣子看重的是忠心第一、能力第二。

实际上,当一个臣子太能干了,威望太高了,即使再忠心不二,朝廷也容不得他。

即功高震主之罪。

这罪过,在皇帝眼里,包括名君,比当官祸国殃民严重千万倍。

别说悍然造反,就是使着稍感不如意,皇帝也断然容不得此人活下去。汉代名将周亚夫就是这么死的。

可温知州现在知道了沧赵子弟信奉的最高原则,晓得赵公廉为保命保家族,危急时怕是照样会不管天下如何遭殃,不会顾忌在史册上的名声,那,别说他,就是朝廷想玩死赵公廉只怕也玩不下去,至少眼下只能迁就赵公廉的要求。

那,赵公廉一怒向他发难问罪,朝廷只能顺着来,圣旨下,蔡京不当权了,谁也护不住他,满门老小还想活命?

温知州彻底急眼了,鼓足勇气突然哆嗦着对赵岳道:“本官错了。”

这是他心里早想对赵岳说的,只是赵岳一直凶横地不给他认错妥协的机会。

“嗯?”

赵岳冷冷哼了一声,吓得温知州又是一阵猛哆嗦。

但温知州也豁出去了,再不求饶,连他带满门都得完蛋。沧赵家族决不会放过他。朝廷也放不过他满门。

家人死干净了,那就彻底鸡飞蛋打,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到底是聪明人,富有内斗经验,他立马意识到错误,又慌忙改口道:“我,是我错了。我不配当官。”

他扑通跪拜在赵岳面前,“是我够蠢不知文成侯的重要性。确实是我不自知,自不量力……”

边说边猛磕头。

人呀,一旦软了一次,开了头,再软就没心理障碍了。

温知州和师爷这对狼狈此刻为求得一线生机,至少为传宗接代的儿子能有活命机会,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了,一味苦求,表示只要赵老二肯放他们一马,什么要求他们都能答应,并且以后绝不敢再和沧赵家族作对。

在任原等的欢欣鼓舞注视下,赵岳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们是想认罚代死?”

温知州听出了赵老二话中的极不甘心,吓得只顾磕头,什么也不敢接茬,生怕说什么都会激起这疯子的杀心。

就在二贼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小刘通突然笑嘻嘻道:“四哥,要我看呐,认罚也不是不可以。”

二贼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转头对小刘通一个劲磕头。

能不能趟过自己惹下的此次灾难就全看这位嚣张小爷的心思了。

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小刘通又说了:“四哥,咱家现在太困难,没钱没粮没衣着,又没来钱粮的路子,秋收还有些日子呢。经历兵灾后剩下的乡亲日子太困苦,急需钱粮,等不急秋收。要我说,杀了他一个,还会有其他蠢蛋,杀不完的。杀了这个蠢蛋官也只是一时解解恨。不如饶他一命让他赔钱更有用。”

搁往日,若是谁敢勒索钱财,温知州指定会失了心头肉一样和谁死磕到底。

但此刻,他一听这话却是如闻天籁妙音,立即符合道:“小人愿意交纳钱粮认罚。请赵二爷开恩定个数。只要小人能办到的,小人发誓全力办到。”

赵岳怒哼一声:“我家遭灾还不全是你们这些无能蠢蛋官给害的?”

温知州害怕赵岳成心杀人报复,吓得拼命叩头苦苦哀求:“二爷,二爷,请一定给下官一个认错赎罪的机会啊。”

等得心焦,心丧若死时终于听到赵老二又怒哼一声很不甘心却缓缓道:“罢了。就给你个赎罪机会。”

温知州和师爷如蒙大赦,又是一通猛磕头感谢赵岳十八辈祖宗,盛赞沧赵家族果真慈悲仁爱。

可等小刘通写了张纸条甩给他看后,温知州又傻眼了。

欠款:贯,还有零有整?

期限:限今天下午四点半运到泰安x地由赵老二点验接收?

“这”

温知州急了,鼓勇气抬头看着赵老二道:“二爷,不是下官不肯呐。这,这也太多了。下官卖儿卖女也完不成啊.“

是真做不到。

答应不了。也不敢糊弄着先争取脱身,过后再耍赖。

他上任泰安才不到两年。

去年搜刮的钱财,为感谢蔡京大力提拔他当上一州之主,为表忠心孝敬追随,他整治了十万金珠送了生辰纲。

老蔡很满意,收入库中,但结果却是今年全部被海盗敲诈了去。

只是温知州不知道这个,后搜刮的钱财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六万贯,也是巨款,但离十八万贯差太多了。

急三火四的,他上哪能在下午四点前就搞到这么多钱。 2k阅读网

第96节吓破胆

赵岳知道,温知州这类官耍惯了官场尔虞我诈,一有了活命机会就会本能一样耍心机讨便宜斗高智商的优越性。

他笑了,冷笑嘲讽道:“泰安一州的欠款,这也叫多?“

”凭你这种官僚的刮地皮本事,这点钱也叫难事?“

温知州顾不得羞耻,哭声哀求道:”二爷,小人是真没办法啊,可对天盟誓,决不是推托。要不分期清偿?”

“下官绝不食言。一定会尽全力尽快交纳结清。”

赵岳哧地大笑起来。

“我怕你等不起呀。我家饥饿的乡亲也不耐烦等你慢慢来。”

温知州脸一哭丧。

他也明白,这个凶残胆大粗鄙生着一副阎王性子的赵老二破天荒以罚代杀肯放他一马,但过后想收拾他怕是照样轻而易举。

沧赵家族如今穷了,没有了以往可畏的富可敌国的财富根基,但仍是要权有权,要智慧有智慧,要暴力有可怕的暴力能力,更主要的是正处于政治上最有利最能强势而为的时期,宋室江山怕是缺不得人家愿意继续效劳,皇帝也不得不退让拉拢着。

这样的人家怒了,一不按规则来,行凶硬怼当朝宰相等一群大拿都不落下风,东京侯府拍卖事件就是最好的明证。

那么整治一个区区知州又能有多难?

没见惩罚的巨额欠款连欠条人家都不屑要自己打?

赵老二显然根本不怕他脱身后赖账。

他若敢口是心非耍赖,下场怕比死更难看,争一争金额,哭难只是他当官的习惯行为,另外也确实有困难。

温知州现在满心全是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一听蔡京派来的人秘嘱拜托几句就那么幼稚得听从了。

东京侯府事件本身已经表明:沧赵家族的人骨子里都是乡野草莽,成了当朝顶级权贵豪门也脱不了那身边关养成的凶野亡命之徒习气,一感觉斗权斗智慧不顶用,就会露出出身的野性,根本不遵守官场斗争规则以暴力凶悍反击。

已有此例在前提醒了,自己居然仍信心十足积极搞了这个阴谋活,直接惹怒了早恶名广传的阎王赵老二,落得眼下可悲。

看来这些年当官当得太顺了,自负计谋无双,自信心爆棚,胆子也无形中瞎大起来,失了谋官场最重要的谨慎周详原则。

擂台事弄完了。赵岳可没心情和这狗官耗时间。

“看你确实为难。本公子好心点你条路子。你钱少。可你州的高通判家有的是钱呐。这只坐地虎,不说其家族亲朋占有的众多财富,就单是他一家的钱只怕顶了欠款还绰绰有余。”

温知州一愣,又一喜,但又一苦脸,“二爷,高通判的钱,下官如何能拿来顶欠款?”

他虽然官大,是泰安之长,可通判官就是专门牵制他的官,又是在此地当了十几年官的坐地虎,他真心弄不了。

赵岳冷笑一声:“你这么聪明有谋,都敢和我家斗法,会没办法没胆子对付你手下小小通判?”

说完,赵岳不再在此事上啰嗦,转身不理睬狗官,带人走下擂台。

任原和老六押着温知州和师爷跟着下擂台,到了擂台西边却猛然把这对满怀心事的狼狈从尸体堆那推了下去。

骤然跌入尸体堆,尸体死得时间短,还保持些柔软,自然伤不着温知州和师爷。

可死得奇形怪状的一张张如恶鬼般凄厉狰狞之相就‘亲’着嘴脸,就在眼前,就在身下,把这对狼狈吓得差点儿魂飞天外。

惊骇失声。

在尸堆上仓皇乱爬乱挣扎间,入眼的,触手的全是人在踩死挤死前一瞬间爆发的最可怕表情,尸体随他们乱蹬乱动又顺尸堆斜坡下滑下陷,带着二人也向擂台远处下滑下陷,这更似被层层叠叠的索命恶鬼包围着正七手八脚把二人硬拽向地狱。

温知州和师爷吓得神经彻底错乱,眼珠子惊得快瞪出来了,在反抗索命恶鬼的翻滚挣扎中发出惊人的凄惨绝望嚎叫,声音之恐怖,吓得只能堵在西台阶附近无奈等候知州的幸存官兵和几个军官无不身子猛一哆嗦,头皮一麻,头发电击一样上竖。

二人滑下尸体堆,却以为自己被恶鬼拽进了地狱,个个吓得直翻白眼.

可漠视百姓生命早冷酷麻木惯了的神经强悍,他们再惊惧却就是没昏过去,只能干难受。

任原和老六把二人从尸体上粗暴抓起来一人赏一个大嘴巴。

温知州和师爷吃痛睁眼,日近中午的阳光普照让二人立马从恶梦中清醒了,只剩下发抖,他们猜不准赵老二这个活阎王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自己,之前看到脱身机会而情不自禁又想耍的奸诈这下吓得熄火了,被揪着转眼来到赵岳的战马前。

赵岳笑着和刘通、宿义一齐悠然翻身上马。

任原这样的只长肌肉,脑子不怎么灵光的粗货此时却仿佛福到心灵,心思猛然灵活起来,立即丢下押着的温知州,由老六看着狼狈二人,自己过去当了赵岳的牵马童。

他再笨也明白,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擂台现场,能不能活着离开泰安,以后能不能活得象个人样,全指望这位阎王二爷了,此时不赶紧多表示一下自己的坚定追随之意和恭谨忠顺谦卑之心,还待何时?

立个投名状是不够的。

自降身份当个仆从不要紧,只要赵老二肯拿他当亲随,那,以后的好日子怕是怎么挥霍也挥霍不完。

他不是追求当英雄好汉的人,往日逞英雄气摆相扑高高手派头,也全只是为了生活。

赵岳瞧瞧这巨人满脸顺从讨好的笑着挺立在马前充当马僮,他心里明理解任原的顾虑和小心思,就给了个欣赏的笑以示安慰鼓励。

任原瞧见了,心中顿时一喜,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不少,在马前牵着缰绳充仆从却挺立得越发高大雄伟稳当。

这时候,带弓箭手在寺庙中埋伏却意外侥幸逃过疯狂践踏的那位军官突然喝令部下围逼住赵岳一行。

上百弓箭手呼啦一下扑围过来,人人持弓上箭随时准备开弓射击。

之前从擂台亭子那狼狈逃下来的百八十悍卒在几个军官带领下也横刀挺枪逼上来。

其它幸存官兵也凶相毕露,纷纷上前。

虽然布置在这的一千多官兵经过践踏事件后剩下的人只有眼前的三四百个劫后游魂,但这一围倒颇有骁勇善战的强军声势。

这些官兵所为是在争取最后的弥补,希望能解救出知州,事后不会被都监或其他大权官员追究责任遭到重罚。

那弓箭队军官持弓箭远远厉声大喝:“赵岳,你敢杀官军,漠视朝廷王法,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我劝你赶紧老实放了我家大人。不然本官一声令下,乱箭齐发,管叫你们全部做箭下亡魂。看你们还怎生张狂。”

看这家伙急于立功表现又色厉内荏的样,宿良不禁大笑道:“你这么有种,这么英雄有为,怎么不直接下令射杀我们呐?”

那军官一窘,但随即怒道:“若不是怕误伤到我家大人,本将岂会让你等起了逆心反意的恶徒在我泰安如此猖狂?”

宿良又是一阵大笑:“原来你也知道顾虑知道怕。”

“只是我很奇怪呀,请问你官居何职是几品大官呐?”

那军官不答。

没脸回答。

“看你这军服打扮充其量只是个百人队都头小指挥吧?”

“你这样的毛都不算一根的兵头居然趾高气昂质问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是不是要造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龙图阁大学士对朝廷对国家担负着什么神圣光荣职责、意味着什么?”

“好心教教你这乡下土蟞,龙图阁大学士是和皇帝商讨国家大事的,和宰相可平起平坐。皇帝之尊也不会冒失质疑自己的龙图阁大学士是不是要造反。否则就会闹出天大的笑话。你?你也配恐吓我主家?”

赵岳的侍卫都哄堂大笑。

笑得那军官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羞愤之极,却哑口无言。

笑得那些官兵毕露的凶相变成尴尬,一个个露出沮丧胆怯。

笑得温知州刚从惊魂未定中恢复了些神色又转眼陷入极度羞愤又万分惊惧后悔中。

这时候,一直等着交投名状却因为憨厚总抢不上机会的大魁这次可逮到了机会。

他接到赵岳看过来的眼神,却没领悟是啥意思,好在被身旁机灵的老五毕丰一捅腰眼及时提醒了一下。

他大喜,立即大步走到正努力站稳着身躯这时刻仍不忘孝顺搀扶讨好着知州的师爷面前,在师爷惊恐游移奸诈的目光注视下猛然伸大手扳住师爷的脑袋和下巴一使劲,在师爷惊骇没反应过来前咔巴一声响扭断了师爷的脖子。

师爷涌到嘴边的惊呼声随气息憋在了脖子里,奸诈的眼神惊恐放光,随即一暗,再也耍不了阴险歹毒主意,身躯一软倒下,结束了为虎作伥的罪孽一生。

大魁利索地干掉师爷,对自己的杀人这一手比较满意,往日的功夫和力量确实不白练,不用于相扑也有其它用处。他心里涌动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感觉是那么解恨,又把目光冲动地转向了温知州。

可惜,这个不能杀。

他遗憾地退回老五身边。

温知州瞅着这一幕,惊得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若不是有老六在旁边拽了一把,他随着师爷也会倒下去。

周围的官兵看到知州大人的心腹牛逼师爷居然也被杀鸡一样毫无顾忌的弄死了,一个个惊得什么似的。

惊骇失神间,一声弓弦响。

注意力被吸引开了的弓箭队军官脸上被一只利箭扎入,被巨大冲击力带得仰天便倒,躺在那身体扭曲了几下就不动了。

宿义冷酷地扫视着其他惊恐的弓箭手,又瞅着那几个惊得连退的步兵军官,缓缓收弓喝道:“敢对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耍横行凶,这就是下场。你们谁还想英勇挑衅一把?请站出来展示一下你是如何英雄了得的。”

众官兵无一人敢妄动。

在场无本州高官主持,知州还是俘虏,他们这些低级卒子就算生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擅自对沧赵家的人下杀手。

官场的事,他们闹不明白,也和他们无关。

唯一强烈的感受是,在这一刻,他们都深刻领悟到了什么叫强权暴力、什么叫官高势大地位重就能无法无天。

今天的事无疑说明了一件事。

沧赵家族够强够势大,最重要的是对仇敌就不讲慈悲仁爱宽容那一套,不守官场规则,也不在乎法制和社会规则,凶狠比报复心强烈的贪官奸贼更甚,下手更强横嚣张敢干,而且不会因为你是听令不得不当了帮凶的小人物就放过你。

他们看到的只有赵老二为报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肆无忌惮阎王性子。

沧赵家族在慈悲伟大的另一面原来果然是传说的那样凶野无畏。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斗得了辽军闯出头。

知州和沧赵家族这样的权贵玩官斗,纯属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甚至是在找死。那,他们这样的卑微低贱之徒若是敢和沧赵结仇,下场不言而喻,怕就怕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连满门老小也跟着遭殃。

看赵老二对践踏混乱造成死了这么多无辜者的惨事无动于衷的态度,问罪报复牵连仇人家小怕根本不用有疑问。

无论是军官还是将士至此一畏其勇,二畏其埋伏有后手,三畏自己承担不起得罪沧赵的后果。

一时间才之前还如狼似虎的官兵这会一个个全成了缩头的鹌鹑,无人敢张弓横刀眦牙。

赵岳要走了。

任原身躯太大,骑不得马,又自负相扑身份,讲究派头,从家来擂台是坐马车的。

赵岳有意令三魁四魁去岱庙北残墙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把任原的马车赶过来装上相扑奖金。

心怀鬼胎的三魁四魁瞅瞅围着的官兵,怕死不敢冒险过去,但又感觉不听话过去,怕是会被赵老二的手下先清理掉,万般无奈只能硬头皮炸胆子慢慢挨近官兵,见官兵面面相觑后却没趁机扑上来,这才胆子一大赶了马车来。

第97节小事大难

赵岳笑眯眯瞅着摇摇晃晃惊魂不定的温知州,笑道:“温大人,我,不杀你。你可以赖账,可以脱身后报复。”

“没按约定结清欠款,我今天不会离开,就暂停擎天柱家。你看你有的是时间报复。我给你机会。”

“一会儿后你就可以指挥弓箭手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

他说完圈马慢慢离开。

侍卫们护着他和刘通开拔。

任原当马僮,牵着赵岳的战马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老六放开温知州,和大魁五魁带着弟兄们押着拉钱的马车在卫队后既害怕又禁不住的兴高采烈步行跟着。

三魁四魁面面相觑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带着追随的能打师弟和近十个二混子默默跟在马车后试着趁机从杀场脱身。他们久混社会,到了眼下这地步都清楚,留下就是个十死无生。无论投靠知州多么忠诚,官兵也绝不会让他们活着。

温知州获得自由,惊喜羞愤交加中一直紧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有机灵的军官赶紧窜上来搀扶着他,恭敬孝顺地深情呼唤着大人。

没抢上第一表现的则赶紧喝令官兵围护起大人,在知州面前的表现感觉也不错。可惜温知州根本没看他们一眼。

被三四百官兵紧紧保护在中间,这下真安全了。

温知州重重呼口气,心神稍定就黑着脸死盯着赵岳大摇大摆慢慢远去的背影磨着牙齿,眼闪凶芒。

扶着他的军官试探着问:“大人,要不要”

他说着做了个射杀的手势。

温知州扫了一眼部下官军,感受到丘八对他的敬畏顺从,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美妙感觉又回来了,迅速恢复了官威,羞愤喷发,热血冲顶,双目赤红,嘴唇张合不断,几次想喝令杀了赵岳这伙枉顾国法的逆贼,却始终没敢喝出口。

他和官兵一样畏其勇、畏其有后手、更畏其势大。

他耍惯了阴谋的聪明脑袋不相信赵老二会蠢得给机会让他尽情报复,绝不相信赵老二会真不防备他射杀报复。

他担心弓箭手也奈何不得赵岳这伙强徒,

怕一放箭,赵老二这个活阎王就会带着爪牙狂风一样杀回来,而身边的这些废物官兵根本护不住他。

那可就死定了。

在生死边缘徘徊了这么久,温知州这下是深知死亡的可怕,意识到原来自己当着一州高官,小命也是说没就能没了的。

他没胆子靠弓箭手赌一把命,更没胆子赌杀了赵老二,赵老二会没有部下潜伏在泰安城转眼能报复弄死他满门。

瞪眼憋了好半天气,他重重又呼了一口,挥手恨恨道:“先回城和诸位大人商议,再问罪小儿不迟。”

扶着围着他的几个军官却没松口气,而是始终努力憋着气。

不是他们不甘心受辱还想对付赵老二。

和沧赵家的恩怨是领导的事,和他们这些当兵的卑贱武夫无关。他们可不想自己也和赵老二这样的阎王结仇找倒霉。

憋着气的原因是,温知州身上的味道太特妈臭,太难闻了。

瞧架式,温大人怕不止是吓尿了,还拉在裆里。袍裤腿脚都流下黄色物了,只看看就恶心得慌。

温知州从愤恨冲动极想报复又不敢的矛盾情绪中解脱出来,这才惊觉裆里粘乎乎地特别难受,肿脸也不禁臊得发红。

这样一身脏臭可怎么坐马车回城啊。

在这丢人也就丢了。

若是再在州城,在众位同僚下属面前丢这个人,那,这泰安知州官也就别当了。皮再厚也没脸干下去。

好在搀扶他的军官机灵体贴,委婉建议说:“大人想必累了,不妨先到庙中稍事歇息。”

这就给了温知州台阶下和换衣服的机会。

温知州强撑官威,强忍着裤裆中的难受,小步却是奇快地奔向古庙。

后边的官兵脱离了知州视线,不用假装恭敬顺从了,脸上都纷纷露出耻笑神色:高傲的士大夫原来就特妈这德行......

一行进了庙。

庙中的情景又惊得温知州两腿发软,眼睛发直,不禁又尿了。

只见,往日圣洁清幽的神庙简直成了人间地府尸场。

庙门口铺满叠压着一地死尸,多是寻常百姓装束,显然多是踩死的,也有不少是刀砍棒砸而死的,总之全死得惨不忍睹。

其中有几具破烂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只看血迹斑斑的衣服就知是有钱有身份的男女,但身上值钱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

死的第二多的是光头佬,约摸有七八个,就堆倒在庙门口。

这些和尚往日得泰安人供养,钱粮广有,生活得无忧无虑,宝相庄严,个个满嘴慈悲禅音,皆是受人尊敬的神圣门徒。

可如今他们即使死了也仍个个脸上保留着狰狞凶横神情,有的至死手里还紧握着戒刀和哨棒,看戒刀哨棒上的可怕血迹可知在接护贵宾席逃来的贵人,阻挡百姓进庙逃生时,和尚们都由慈悲佛陀猛化身成索命厉鬼,没少下死手砍砸供养他们的百姓。

温知州牙齿格格响,不想踩尸体进庙了,可又不得不进去借庙地换换衣服,被体贴的军官搀架着闭眼抬了进去。

可进庙后的情形更可怕。

从门口向里铺了一地和尚尸体,怕不有七八十具之多,可能庙里有武力的和年轻力壮的和尚都持武器在庙门这试图以凶残暴力强行震慑阻挡住人群闯入,不弱的封锁力量却被疯狂的人潮硬生生轻易冲开,在门外转瞬丢下几具尸体后,剩下的被推逼得吓得仓皇退入庙中继续步步防守阻击,却转眼就被涌入的狂暴人潮一路挤倒踩死了。

在和尚尸体中夹杂着不少被砍死打死或打伤倒地被人潮生生踩死的百姓尸体。

砍杀打伤这些百姓的无疑是这些把门和尚。

和尚撕下佛陀相,发威行凶,结果却和被打被杀的寻常百姓死在一块。可见天理昭昭,因果相报,佛祖确实真公平。

温知州惊骇得浑身发抖发软,眼睛发直,被不怕死尸的军官硬架着继续向庙宇深处走。

得找个避人的地方,知州才能体面地脱下脏衣洗洗身子,所以只能向深处禅房去。

越到深处却是越可怕。

一路上除了随处可见的百姓尸体,还有更多光溜溜养得细皮嫩肉却死得惊恐狰狞万状的男女及有年纪的和尚的尸在各处。

形状富态的男男女女无疑是来欣赏沧赵老二怎么倒霉的那些闲得蛋疼的,又没逃得及的富商官僚以及太太们。

事发时,青楼‘才女’们却是得以抢先一步躲进了庙,逃过了庙外的疯狂践踏,后又惊觉庙里也危险,绝大多数又得以从后门及时逃走了,坐了放在庙墙后的马车,此时怕是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喊着怕怕正逃向各自居处,好不后悔来这瞧热闹。

那些肥胖跑不快逃不及的“妈妈”们,或是躲进房间就以为安全了的蠢女,结果同样成了光尸,死前还惨遭百般歼辱。

这些人身上的服饰被扒得净光,无疑是随人潮身不由己涌入庙宇中后瞧见机会萌生了歹念的强壮汉子趁火打劫干的。

甭管是慈悲挂嘴上的和尚还是官僚百姓,人性凶恶丑陋的一面都在此刻此地撕下了伪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庙宇中以往的金壁辉煌都不见了。

大殿中两米多高的金光闪闪神圣佛像因传说身上镀着一指厚的金子当时被首先砸碎推倒成了好拿的碎块。有金子的部分被刮分抢掠个干净,带回家用水一泡掉塑泥,剩下的就是让人分外眼红的厚厚金片,歹徒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岂能放过。

此时,温知州看到的只有佛陀像空荡荡的原坐台处,坐台周围只有一处处散落的塑相干泥。

不止是佛陀,包括神威凛然的护法镇殿神将、山神鬼使塑像在内,凡有金子或类似金子实际是铜装饰和可能有值钱东西的塑像同样一个不存,有价值的部位都抢走了,纯油彩泥巴塑像的,也被凶性大起而顺手恶意毁掉了,都只剩下残缺的泥巴。

庙宇中一片狼籍。

庙中塑像如此,庙中大大小小主人也同样被毁灭。

往日饱有佛法智慧,修持庄严神通,擅能为万民卜凶解难的一个个高僧大师有的狰狞死在禅房,有的仓皇死在大殿,有的……

此庙的主持方丈和戒律院首座死在一块,却是倒在庙后门的路上,被踩得残缺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身边则倒着数具被戒刀砍死的百姓,但戒律院首座用的戒刀和庙中配备的其它戒刀等凶器一样也不见了,无疑成了歹徒的凶器并事后被带走了。

方丈死得还算体面,有内衣遮体,没象其他人那样被扒光,只是所披的华贵大红袈裟被抢走了,因为上面有很多金线金片。

死在庙中的人,别说是贵人穿着的上好衣料了,就是此庙因富裕而穿得好的和尚的所有僧衣鞋子,抢劫者也没放过。

对只能靠自己辛劳挣衣食的百姓而言,往日只能干眼馋根本买不起的贵人们穿用的衣料可是好东西,是死人的也不能放过,连同上好的僧衣在内,抢回家即使不能直接穿,但可以改改用,省钱就是赚钱,又有了好衣服穿尝尝富人体面的滋味,

小老百姓的日子可得精打细算过。

庙中收藏的钱财自然更被洗劫一空。一处处房间皆被翻得乱糟糟无法入眼,庙中收藏金珠宝贝的秘室也被查出抢空。

另外,把庙中铁锅、菜刀、被子等有用又能抢走的都抢走,同样是小日子精打细算又极需要外财贴补的需要。

当然,象床单破僧衣什么的也是方便包裹塑像碎块遮掩脏物逃回家的有力装备。

庙宇被洗劫得如此之惨,对温知州来说,不止是可怕,更重要的是没了方便。

他强撑着胆子,独自在一个房间内战战兢兢用官兵弄来的水强忍着恶心草草清洗掉身上的秽物,沾着屎尿的内衣和官服却是不能穿了,想从庙中找件干爽衣服暂时替换一下这点小事眼下却成了件大难事。

庙里只有死人身上血迹斑斑的可怕衣服,温知州打死也不肯穿这种死人身上扒下的,也不愿穿孝顺的军官身上脱下的。

不能再在官兵面前丢人了。

可,没衣服换,这可怎么办?

好在活阎王赵老二饶他不死,他命不该绝,而上天也似乎还有心照顾他一把。

有军官在庙中细翻后,总算在一间僧舍中找到了几件虽然质量低劣又陈旧破烂却洗得干净的僧衣。

这显然是庙中地位最卑下的某和尚的备用衣物。抢劫者翻出来了,却是穷光蛋都嫌弃其破旧,没稀得拿走才剩下的。

此时计较不得。

总算有遮羞物了就好。

温知州强忍着嫌弃,匆匆套上,在孝顺军官的搀架下急急出了让他总感觉阴森森有游魂野鬼萦绕的古庙,窜进了马车。

马车藏了身子的丢人打扮,他正了正官帽,对跟前的军官下令:“把庙中尸体以及一切不该有的东西都赶紧清理掉。”

军官明白知州是急于烧掉沾满秽物的官服这等丢人证物,心领神会地大声应诺道:“小的明白大人指示。”

温知州瞅瞅那军官,看出来这卑贱武夫有点灵秀劲是真领悟他意图了,臊得有点脸红,却是脸肿紫的旁人看不出来,就努力保持官威,满意微点头,又下令:“传令擂台上的那些官兵和弓箭手随护本官回城。其他人留下清理庙宇。另,速令此地知县带人调用民夫速速把这里尽快收拾干净。所有尸体,无论兵民都找地烧了埋一起。不准家属哭嚎认领借机闹事。”

匆匆吩咐了几句,他立即带着卫队向州城仓皇而去。

多一刻,温知州也不愿意在这待着。

这里官兵百姓的尸堆血河、庙宇遭殃的神佛和信徒、惨死的富贵男女......说到底全是他温知州一手造成的大灾难。

温知州本就吓破了胆,现在更是疑神疑鬼,总感觉佛祖在天上怪他作孽而正嗔怒注视他要降罪,更有死在这的无数冤魂恶鬼游荡咆哮在此处想报复他,想把他撕得粉碎吞噬掉。

此为不祥之地。

他只想避开鬼群逃回府衙安全静静。

而留下的官兵瞧见了知州大老爷戴官帽却穿破旧僧衣的搞笑形象,见知州迅速远去,这才放出强忍的嘲笑。

温知州的体面与威严已经丢了个干净。

第98节真巧,上

温知州心神恍惚地坐在马车中。

今日之事发生得太突然猛烈,太出乎意料,简直是场太可怕到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他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计到赵老二此来不玩谋略,也不是斗勇,而是事实上从高盛客栈开始就凭势大玩野蛮暴力强势硬碾压,就象西夏辽国蛮子对大宋一样,斗智谋外交斗辩论道理斗文明皆不是大宋的对手,就无视国际规则,根本不讲道理,只要不合意,只要不痛快了,只要有想法了,就瞪眼抄刀子一味以势大军事势力强耍野蛮暴力怼大宋一切智慧手段。

遇上这样的野蛮无赖对手,道理和他讲不通,规则对他没有约束力,自家暴力武装又靠不住,那只能挨打受辱低头。

以罚代死?

这不就是大宋忍辱屈膝向势大的辽夏纳贡换和平一样?

倒是不用年年纳贡看白眼受辱。

可这是一次就威逼勒索个狠的,直接咬到了骨头。脸面和利益一下子全栽了进去。

一国之内的争斗,不是国与国之间,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不守规则不讲道理?

赵老二,你怎么可以这样野蛮胆大?

可悲的是,赵老二无视国法纲纪,对泰安官府公然行凶,却貌似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法皇权真就未必能奈何他。

堂堂一州官府被一个家庭欺负了,被一个纨绔衙内踩了,官府死了人,在当地的统治权威大损吃了大亏,却还不大敢向朝廷申诉,甚至不得不忍辱主动掩盖掉这种连官带民一下死伤数千人的严重失职恶劣事件,最好是别让皇帝知晓生事激怒了沧赵。

怎么会这样了?

温知州好不痛苦,实在想不开。

他忘了他以前弄别人,尤其是对百姓,实际也是凭势大玩的这一手,别人也是有理没处说去,也是不得不主动闭嘴。

说到底是,他习惯了依仗蔡京玩势大欺人,肆意欺负别人行,轮到自己也遭遇这一手就受不了了,想不通了。

眼下的大难题是回城和诸官协商赶紧调兵名正言顺捉拿或趁机杀死犯重罪的赵老二,还是独自忍辱闷声想方设法完成罚款。

两样都是难做到的,都是后果难料的事。

这是个太艰难的选择。

温知州自负聪明有谋,此刻却陷入了六神无主,受到强烈惊吓的心都无法稍静一静,哪能迅速理清思路做出决断。

昏昏沉沉胡思乱想间,马车越跑越快,颠簸起来,在糟糕的泥路上越颠越厉害,颠得温知州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乱撞车厢。

在脑袋咚一声碰壁碰得好痛后,温知州从昏乱臆想中痛醒痛精神了,本就糟糕之极的心情越发坏了,勃然大怒,大骂外面的车夫:“你这厮怎么赶得车?啊?莫非是想颠死你家老爷我?你这厮想作死不成?”

却听外面的车夫惊慌哀声回道:“老爷息怒。不是小人不好好赶车。是这马不大听使唤。往日很温顺的,今也不知是咋了。”

温知州是大人物,哪管畜生这种小事,只怒喝:“连头畜生都调教不好,你干么吃的?”

“好生赶车。再敢颠簸得老爷我难受,小心你脑袋。”

车夫吓得连忙表态:“是,老爷。小的可不敢让老爷遭罪,正使劲让这畜生老实点呢。”

说话间,温知州就听到车夫甩鞭子狠狠抽打教训马并呼喝着控马指令。

这奴仆确实在努力架好车。

谁知不抽打控制还好,一玩硬的狠的,一使劲拽缰绳强加控制,这马不但没象往日那样变温顺,反而惊嘶怒嘶不断,咆哮间还撂起蹶子,越发显得暴躁失常,拉着车乱跑得越发疯狂,仿佛是遇到猛虎恶狼侵犯的惊吓,车夫越想控制,它越惊嘶狂奔。

温知州被颠得根本坐不直身子,在车厢里东一头西一头乱撞,

惊得气得他一边手捂着官帽乱寻平衡一边连声怒骂车夫找死。

车夫的声音带了哭腔,想方设法控马间还得分心向老爷求原谅,解释真不是他的错,是这马不知怎么的发疯似的就是不听用。

突然,车猛一个颠簸。

心慌意乱束手无策的车夫一个不防,从车辕上竟然被甩下狂奔的马车跌个半死,眼一翻白直接昏那了。

车里的温知州也被猛一颠,咚一声撞得更狠,脖子好悬折了,脑袋撞得更是痛得要死。

他看不到外面车夫,可不知道车夫被下岗了,还在颠簸中颤音大骂车夫该死的狗奴。

至此,这车成了违章无人驾驶,并且彻底失控了。

马没了车夫强行约束,嘶鸣着自由跑得更猛,并且不大照着道路行进。

坐豪华车本应该牛哄哄舒舒服服的温大老爷自然越发倒霉,被高速狂颠的马车搞得在车里滚球乱撞欲/仙/欲死,这时候才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正常,恼怒惊疑焦急间却是颠得连怒骂都骂不成完整调了,甚至无心怒骂了,时不时爆出哎哟的惨叫。

负责护卫的近二百官兵都是步行。

此次来擂台这有资格骑马的军官,比如熊炎熊先锋受伤正留在镇上紧急治伤,没随行返回。

而且,温知州恶了这厮,从下了擂台得了自由起提都没提一下这位泰安大将是死是活,走时也招呼都不通知一声,撇下熊先锋径直走了,显然如果熊先锋这次没直接死掉,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以士大夫的高傲和报复心,温知州只要倒出精神得了空肯定要收拾一下掉链子的老熊。

其他有资格骑马的军官却巧合地在冲突中全被赵岳手下无意中干死了。

而且在践踏混乱的那阶段,包括熊先锋的在内的几匹马还不知被哪个胆大的顺手弄走了。

如此,本可以趁人死无主混个军马骑的幸存军官这下没马可用,骑不得享受不成了。

随行官兵包括军官都得靠11路和马车比速度。

日当中午,天正热的时候。

从离开擂台区到这走了好远的路,这些人本就为跟上行得快得的马车不得不一路奔跑,拖得这些兵痞刁将两腿发涨发软,气喘吁吁,汗透衣甲,眼冒金星,个个疲惫不堪,着甲的军官这会就不是威风了,而是格外累赘多负担重,更是累得半死,心里无不暗暗咒骂知州不体贴将士是在故意整人拿他们这些大头兵发泄在沧赵老二那受的窝囊火。

他们骂得也没错。

温知州舒服坐车,一方面是被心事困扰,疲惫昏沉中没心思为官兵考虑,一方面也确实有意以此整治这些没用的废物兵。

拉车马突然开始不听使唤,车加快速度,而且越奔越快,更拖得官兵要死要活,叫苦连天,却不得不努力追赶。

但两条腿哪赶得上四条腿的。

双方距离渐渐拉开。

况且,两条腿的已经疲惫无力,情绪上也极度抵触,个个只想坐倒休息。而四条腿的却是受到刺激,渐渐发了狂,爆发出野兽的野性和力量,越跑越是有劲而高速。随行官军这下更跟不上了,更越甩越远,有的干脆大胆化跑为走,拖拖拉拉出老远。

几个带队军官却是不敢耍懒怠慢。

他们甩在车后,离得远,听不清知州和车夫的对话,也不知马出了问题,看到马车不但不稍慢慢等一下官兵,反而越跑越快,只当是知州故意如此整人并且想寻事对他们这些侥幸没死的军官发作,一个个大骂知州无良却只能咬牙奋力追行,免得被窝囊火大正一肚子不爽的知州拿自己作法当了娃样子凭白倒霉。

等看到车夫突然栽下马车,他们才惊觉到不对头。

抹着大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车夫处,却看到车夫受伤躺那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还是还有气。

不好,出事了。

必是马车出了状况。

知州大人怕是有危险。

没时间耽误在询问上,也不理睬这位当个下贱车夫平时却仗着是知州家的架车奴才也敢对军官鼻孔朝天的家伙,加力狂奔。

可惜,他们有心立功救主,也极度害怕知州出事牵连自己有大罪,却实在无力追赶疯马,狂奔不长一段路就累得个个狗一样吐着舌头大喘,两腿似灌了铅,迈步都困难,弯腰急促喘息,稍休息缓缓劲又使劲追,却只能眼睁睁瞅着马车乱奔乱跑颠簸着越离越远。

此时的温知州在车里颠三倒四,身不能自主,已经顾不得撞得痛楚和咒骂车夫,乱摸乱挣扎间惊得只顾大呼官兵救命。

但,自然是无人能应答并把他解救出来。

他这种养尊处优的文人也没本事钻出车厢靠自己的能力控制住马或跳下马车。

就算有,他也没那个胆子冒这个险。

马却是不会顾及主家的心情,跑得血行加快,也越发惊怒疯狂,乱窜乱跑,窜离了道路,拉着车在七高八低的野地上乱奔。

又是一个突然。

高速中的马车一个轮子狠狠墩入一个不大却也不算小的深坑。

本就是脆弱的木头轮,又这一路已经颠簸出了些裂纹,这一下来个猛狠的,轮子墩卡得顿时咔嚓一声碎裂完蛋了,少了半轮支撑,马车失去平衡顿时倾倒,把车内滚球的温知州甩得硬是砸破车厢板飞了出来,一头跄在地上,并且滑出段距离,一张相当有风采的老帅哥脸半边猛猛一通擦,破了相,却是帅不成了。

违章高速行驶出了车祸,只是擦破半边脸,没断胳膊断腿,更没折断脖子什么的丧了命,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温知州看来命挺硬。

客观原因是,撞破车厢板,让温知州的半边膀子痛不可当却也减轻了猛甩下车的可怕冲击力,另外也多亏了这一带野地生着茂盛厚密的野草又减缓了这种冲击。否则,温知州这一下不死也只能剩下没几天好活的半条命。

而发狂的马却没随车倒而倒。

不轻的马车猛然在坑中一墩崩断了绳子,这疯马却是由此获得真正解脱,咆哮着扬蹄子在半空乱蹬了几下,随即就发力狂奔而去,在这带荒野田地山川惊嘶乱窜着奔腾不停,几转眼就跑没了影子。

后来温知州老惊惧是赵老二设法害他,官府想从马身上查找发疯的原因,却没能寻回来。

这马发完疯后恢复平静了,不知跑到了哪啃食正茂盛肥嫩时候的野草自由自在流浪,又被谁胆大捡了去藏匿收用了。

表面恢复了正常秩序的宋末乱世,因为移民潮大暴发,曾经努力保持了还算有效的户籍及保甲制度这次彻底崩溃。

各地人口流失巨大不说,还有很多百姓怀着各种目的离开家乡迁移流离各地,随便占了看上眼的无主田地房产住脚重新生活和观瞧形势发展。

如今各地人口杂乱,而且短时间内很不稳定。当地官府也一时还没来得及清查和登记人口重置户籍。人心也野了,犯法的事干起来也没多少王法顾虑和心理障碍,顺手收匹无主的马发发外财是很正常的事。

泰安官府想查也很难查到。

当然,温知州吃这个亏也确实是赵岳的人下得手。

狗官敢耍阴谋跳出来朝沧赵家族伸黑手,更直接挑衅想弄死赵岳,赵岳岂肯让这家伙好受了。

打的就是这种敢在沧赵家族多事之秋的这时候玩自大强横出头的。

再者,只为温奇兄弟的父母报仇,赵岳也不能轻易放过温知州。

不能在擂台上公然杀了这狗官,也得用别的手段间接弄死。

拉车的马以前很温顺,今天却会走着走着渐渐发疯是被下了料。

在擂台惊变随即发生并迅速升级死伤惨重的践踏事件时,守着马车的温知州的车夫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擂台这边,起先是跑向擂台更近处惊愕地观看擂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惊骇愤怒专注于赵岳肆意践踏欺负他老爷,浑不知就在这时候有其貌不扬,见了也没人会注意的寻常汉子会是梁山间谍并摸到马车处给这马在屁股上打了一针后又转瞬悄悄消失。

闹哄哄的可怕践踏惨剧把车夫吓得半死,仓皇逃回放马车的古庙残墙处躲着狂涌的人潮,在马车上逃过此劫,哪会注意马是不是有问题。注意了也察觉不到居然有人敢下手脚。

等马上了路,出力走了老远,血液加快流转,体内的药也随之流转全身暴发药效,并且越是奔跑,药效越发作得快速猛烈。这时候的马深陷在梦游一样的惊恐幻觉中,不正常了,哪是赶车手艺很不错的车夫能用常规方法驾驭了的。

若是温知州在车祸中死掉了,算完。欠款,赵岳会另找泰安该死的高官完成。

不死,那算他命大,带着伤也得还款。

既下功夫冒险强势而来,自得达到目的并震住诸贼。

第99节真巧,下

随行官兵费尽力气赶到时,温知州动弹不得,正趴野地那虚弱地呻吟不停,在车上愤恨想报复的心那点火也痛吓得灭了。

众人把知州七手八脚救起来,一看大人血糊拉的脸,都骇了一跳,都暗叫倒霉。

大人不体恤俺们官兵,快车把俺们拖累个半死,不料今日不吉遭遇车祸报应,俺们苦兵无辜,这下却定然难逃责罚了。

苦也。

妈蛋,当官就是好。荣华富贵使劲享受不说,自己无良犯错,当下属的无辜者却要倒霉。天理公道特妈的从来不存在。

马车用不了了。知州的伤却需要赶紧治疗,再说大人也不能走着回城。

没奈何,留下些人看护照顾着大人,其他官兵随军官拖着面条一样发软的腿又拼命奔去周围的村落找找看有没有车可用。

还算幸运。

荒野村落没大户没豪华马车,但寻来一辆农家拉庄稼拉粪肥的平板车。

此时也计较不得脏臭,顾不得身份体面讲究,几个军官架了温知州赶紧坐了上去,由官兵人力拉着努力往城里快赶。

好在离州城不是太远。

快到时,恰巧,本州雷都监骑马正带着一队官兵急匆匆迎面赶过来,一见知州惨相大吃一惊,同时又松了口气。

雷获也属于蔡党,和温知州是一伙的,一文一武配合控制着泰安为蔡京效力。

二人皆狡猾会做官演戏,在泰安官场威风需要紧密勾结相互支持关照,又文武殊途没根本利益冲突,因而关系平常处得还可以,此时蔡京下台,二人失了靠山,对本州官员威慑力大减,想把住官位富贵坐稳泰安权威,更需要抱团取暖相互关心。

雷获急匆匆带兵亲自出动,就是得知了温知州被赵老二突袭拿住,要去解救老温并镇压住赵老二。

沧赵顽童太张狂,到了这也敢肆意逞凶撒野,他把泰安当什么了?把泰安数千驻军当什么了?

这可不是沧州,也不是会给沧赵家族面子的沧北,岂容小儿胡作非为。

不狠狠给赵老二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恶霸顽童还真以为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雷获自负本领,惯以武夫手段暴力爽快行事,很看不上温知州等文官为对付个区区赵老二费心费力弄那么多弯弯绕绕结果却被赵老二以暴力直接轻易瓦解。他当时得知擂台惊变,在震惊中却第一时间内不免萌生幸灾乐祸快感,随后才是愤怒。

叫你们玩袖里乾坤玩阴谋诡计,这下知道软的特妈的就是软的没用了吧?叫你们轻贱武夫,这下晓得丘八的重要了?

和大宋其他武将一样,他也很厌恶士大夫热衷依仗读书多心眼多玩弄权力阴谋坑人稀里糊涂倒霉的那套高傲阴损作派。

但,该救温知州还得救。

职责是次要的。大宋官员,甭管是文是武,若真讲究职责,事就好办了,天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乱糟糟江山都不稳。

问题是他现在格外缺不得温知州扶持,大宋文武之间的惯常嫌隙就无关紧要了。

雷获解救温知州很积极,但早得信了却这么晚才出城,一方面有他故意稍慢点让老温多吃点苦头多受点教训的意图,想借赵老二之手好好整治打击一下让武夫最憋气最无奈的士大夫的傲慢无理嘴贱,另一方面却是被城中突发的一些恶性事件拖住了。

雷都监留守城里,在这个上午也没得闲,好一通东奔西跑被折腾得不轻。

后,事没解决了,却终于倒出空了,又得知赵老二疯子一样胆大,敢大杀官军,温知州无疑也随时有性命之忧,解救一事再也耽误不得,他大惊失色,赶紧带兵杀向擂台那,却半路就遇上了。

收拢惊骇的心神,急翻身下马跑到农用车前,关切地叫声温大人,看看温知州脸上触目惊心血糊拉的惨相,再瞅瞅温知州身上套的带血破烂僧衣和破了边却仍扣在脑袋上代表身份权威的知州官帽,这整个一冒充知州却惨遭毒打的官迷瘪三乞丐形象。

雷都监不知怎么就是想笑,想大笑,身为同党,看到上官成了这样本应该惊怒交加,然而却就是有种很解恨的快感。

他早瞅着温知州这张老帅哥脸不顺眼了,这下这张帅脸八成是保不住了,看老温以后还怎么扬着帅脸展示士大夫雅士傲慢。

同时他也大大松口气。

无论如何,知州还活着就好。

雷都监本想和老温简略汇报一下城中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恶事,但眼下这情景能说什么?

老温脸痛得只顾哆嗦呻吟,浑身散架一样被车旁军官扶着瘫坐脏臭农车上,往日的高官雅士风度什么的都顾不上了,这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再说就这凄惨丢人样,老温再无耻,再皮厚心黑,面皮也挂不住了,对他说什么他也没心思听啊。

当下先把温大人紧急送回城中找高手大夫处理伤势要紧。

雷都监努力把要溢出来的大笑声神奇转化为对知州同党的温暖与关切笑脸,问候了一下大人,体贴地立即解下自己的披风罩裹在温知州身上,为老温遮住不和谐的僧衣乞丐倒霉相,照顾了老温的脸面,换得老温在痛苦中也不忘闪烁满意眼神。

随护知州的官兵都累草鸡了,这通急赶,即使轮流拉车,齐力推车,也累得汗出如桨狗一样只顾吐舌头,一遇到雷获,有人能接手了,顿时就再也迈不动步了,哪怕畏惧被都监问罪杀头此刻也顾不得了,一个个一屁股下去或坐或躺地上呼呼急喘。

雷获也无心怪罪这些官兵,急喝令换上随他出来的体力尚充沛的官兵拉车奔向城中。

近几年,大宋的技术人才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严重,大夫也是如此。

泰安城的大夫连只会三脚猫医术的二把刀算上也本就没剩下多少,经历此次移民大潮,人手流失得就更剩下不几个了。

雷都监紧急派兵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听说比较会治疗外伤的大夫,赶紧把老温送了过去。

至此,还留在大宋的大夫,尤其是山东这样的临海地区的大夫几乎就没一个好东西,无良,作孽,才不能投奔海盗获发展。

而这位大夫不但无良以假药或以次充好坑骗钱财害死害残人命,而且医术也是二五仔,泰安城缺大夫才能趁机混了起来。

但俗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这大夫平常都是糊弄坑骗没权没势的患者人家捞黑心钱,这次居然是本州最高长官来治病,吓得他拿出全部本事救治。

可他那点医术实在不堪,即使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又能怎么着。

无非是清洗血迹和伤口,再用酒精消毒。就这还是从沧赵家族发明推广天下的治疗外伤常识,他才会的有效手段。

温知州自然又倒霉了。

用酒精直接在伤口上擦着清洗和消毒,尤其是大面积来,那种痛楚是很难忍受的。

而人脸上的神经何其丰富,是人体对痛觉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大面积清理脸伤的痛楚就更严重了。

温知州又是个娇弱文人,可不是铁血好汉,哪受得了这个罪,即使顾忌脸面,有心克制,却也痛得忍不住杀猪一样嚎叫。

这黑心大夫在温知州痛得发狠的恶毒目光和如狼似虎官兵凶恶注视下吓得越发手颤心慌,洗得温知州也越发痛苦难当。

脸擦破了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伤,似乎不用专业人员,自家也能处理好。

但那是在医疗技术手段先进的现代。

在宋代,随便一点伤患都是可能致命的。这种看似好处理的面部大面积擦伤也小视不得,治疗第一步,清创就必须做好。

可,这大夫哪懂这个,按他本心也没把擦伤当成正经伤。

那些小孩子游戏玩闹,或大人争锋打架,弄得脸擦破了抓伤打伤了,不当个事,自己洗洗弄弄,不用多久不也自然就好了。

温知州痛得动不停,加重清创难度。

这大夫手艺潮,又吓得手抖个不停,心理却不把这种伤当个事,结果在温知州杀人的目光下自然草草了事,早早结束消毒痛。

上药包扎,一番忙乎,看着挺象那么回事。

这位大夫也感觉自己干得不错。

治疗就这么结束了。

包括温知州、雷都监和这位大夫在内,在场的人谁也没意识到留下的隐患。

清创不净的恶果会慢慢发酵,发炎毁容是最轻的。

伤口感染腐烂要命也可预见。其实还不如不包扎处理,只靠人体免疫力排斥创口杂物自然恢复。

但众人不懂这个,看上药包扎得很好,以为干得不错,擦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处理了,这就完事了。

能给本州最高长官治病,这是本州医者的最大荣幸。

医疗费自然就没有了。

官兵丘八恨不能抢钱喝酒吃肉逛窑子花差花差,岂会给钱,没趁机敲诈这位‘幸运’大夫已经很仁慈了。

再说也没心思顾及医馆大夫。

众军官又七手八脚照顾着知州大人回衙门后宅歇息着。雷都监更有紧急大事要向知州汇报。

经过创伤处理,也许是真有效,加上心理因素,温知州感觉脸不那么痛得受不了了,心情一松,总算多少有了些精神。而黑心大夫倒贴工夫技术和药材,忙活一场连句感谢话都没收着,恭敬送人,心里则暗骂你们怎么不都快死?

很快回到衙门后院的家中,知州一眼望去顿时如遭雷击,一下子傻了,呆呆站在那好半天才突然竭斯底理嚎叫一声。

“怎么回事?”

温知州颤抖着手,指着院子当中摆放的两口棺材,红着眼,惊恐又愤恨地大叫:“这,这,发生了什么?谁干的?”

雷都监并不回答,亲自上去架着温知州,和几个级别高的军官一起先把大人硬架入住处舒服躺靠在床上,挥手退下众人,关了房门,隔绝了部下窥探,这才把棺材事件低声向温知州汇报。

此时,温知州的心已经沉到了底。

进院的时候,他就惊恐看到了数处血迹,怕家中出了凶案,心就一劲猛跳,又看到棺材,更感觉不妙。他回来了,还受了伤,照往日,管家、主要奴婢心腹仆从们早就围上来殷勤伺候了,母老虎婆娘也会出现,可这次居然无一个出现赶紧关切问候他的。这说明了什么?

那两口棺材里躺的人怕是……

果然如他最害怕的那样,棺材里的人正是他婆娘和唯一的宝贝儿子。

管家什么的也全死了。只是卑贱奴婢还没资格躺棺材里和主子排列一起,人死得多,一时也没那么多棺材。

温知州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悲痛的,浑身哆嗦,脸煞白如纸,又发黄发灰,有往死人脸趋势发展的倾向。

如果说马车事件,他觉得可能是个恰巧的意外,没把马突然发了疯不正常立即联想到赵老二身上,因为赵老二还需要他弄钱还欠款嘛,不会做手脚用这种手段意图在路上弄他死得自然,就算有人下黑手也是恨他不死的别人,那么现在他联想到了。

能迅猛无声干掉府衙后宅这么多人,连护院二十多官兵几乎都清理掉了,不是赵老二还能有谁有这个势力?

温知州死了老婆可以不当回事。

那母老虎太耽误他纳妾享受齐人之福,太控制他在外也不能享受士大夫本该享受的风流快活,死就死了,也许死得好。他自由了,从此以后可是能尽情想怎么快活就怎么风流。

可唯一的儿子死了,怕是他就绝了后了。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能不能再制造出后代是个大疑问。

温知州不爱老婆,只有畏惧,连喜欢都谈不上,但对宝贝儿子可是疼爱得无与伦比。

儿子没了,他愤恨之极,想要发疯,却又越发畏惧赵老二的阎王作派和索命能力,顾虑自己的性命,又满心的惊恐,脑袋轰轰的混乱一团乱麻,也不知该不该发狠不顾一切后果地喝令雷都监立马带兵把赵老二一伙杀个干净先把儿子的仇报了。

谁知,雷都监告诉他的却是另一回事。

第100节中山狼,上

温知州三十多才结婚生子。

唯一的儿子小温年方十六,和赵岳同龄却自然和赵老二不同,是大宋常见的另一种类型的公子,但也是个出众的少年。

确实出众,非反话说的贬义嘲讽。

这孩子长得不是一般得漂亮,继承了温知州的帅哥基因并且大力发扬了,肌肤白嫩,体态俊俏,眉眼清亮,五官精致,比天下太多的女孩子还漂亮可爱,若是化妆成少女,怕是比太多漂亮女孩更迷人,认识他的人遇到了怕也真当成女人喜欢上了。

不止如此。

小温还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读书出众,秉承家教,吟诗做文章很有才学和天赋,虽然没得神童赞誉,但凭真本事日后考个进士及第正常下根本不是问题,而且一身儒雅秀气,年少欠火候称不上风度翩翩,却也是文质彬彬,举止有礼,非纨绔草包。

小温还稍大就尤喜穿白,就象此次来泰安的赵岳一样常常是一身雪白。

要想俏一身孝嘛。

不过,小温读书不习武,喜穿的也不是赵老二这种下凡仙侠似的紧身箭袖雪衣,而是这时代文人士子风流的那种宽袍大袖。

他没有赵老二那么高那么健美的身量,也没有赵老二那么英武出众的相貌和隐隐慑人心魄的雄风气质,未经风霜磨砺的少年脂粉气很重,阳刚气欠缺,穿仙侠雪衣自然也穿不出赵老二那种漂亮拉风又威风凌世的高贵霸气大气独特味道,但,衣如雪,让本就白嫩俊俏的少年更显得温润如白玉,粉雕玉琢,纤尘不染,飘飘凌凌如仙,比赵老二更象来自天界仙境的佛子仙童。

雪衣赵老二的举止作派形象无疑更象是下凡的怒目霹雳金刚,或是冥界派来的索命制造灾祸的罚恶使者。

那么,相对比,雪衣小温的形象就纯粹是下凡送福音的文明儒雅东方仙使或西方的可爱天使。

小温的形象,在儒风昌盛轻贱骁勇而缺乏血性的浮华懦弱书生气大宋世界,无疑更合时宜,更合人们脾胃,更受欢迎。

若是这时代也有二十一世纪那种娱乐圈,也有明星小鲜肉网红什么的,小温童鞋指定可以轻易大红大紫,入行不用怎么努力折腾就能很快脱颖而出并登顶最火热最受关注和欢迎的一线。而赵老二就惨了,入行也会有人喜欢,但怎么折腾也火不起来,怕是暴死加不惜代价的大炒作都不会有上网络头条的机会,风头能被小温轻轻松松甩开几条街去,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小温这等人才出众的官宦之家少年郎别说是在泰安,就是放到人才济济的京城也算得上出挑少见的。

无论是泰安的还是京城的,见过小温公子的无不称赞一声好个钟秀一身的少年郎,家教太好,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儒雅士子富贵可期,日后必能把温氏一脉门楣发扬光大。

有人曾经拍马屁称赞看到小温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文成侯的风采,甚至称赞当年的文成侯也比不上小温出众。

因为什么呢?

因为赵公廉脸不够白嫩,剑眉刀骨英气勃勃的却沾了些下贱武夫气,言行举止也带着点难以改变和掩藏的边关草莽野性气,尤其是一米八几长得太高太矫健,不够俊俏,不符合宋人审美观,也不太符合宋人心目中的儒雅风流士子形象。

赵公廉高挺俊美,玉树临风,又才华卓越震惊天下,当年以十几岁就已经展现风度翩翩文采风流奇才形象倾倒了天下不知多少人。不知有多少春闺少女和已嫁为人妇却自觉美貌或有什么优越性的女人朝思暮想,甚至在梦中含羞没臊的疯狂恩爱缠绵。

小温公子出身士大夫官宦之家,底子好,不是赵公廉这种草莽武夫农家子弟,完全符合宋人对高贵士子的形象要求,被人捧得比赵公廉当年似乎更出众更高贵,也更有前途,也确实吸引的不少无知少女心怀爱慕甚至梦寐以求。

如此,自然是其货可居。

所以在小温还只是十二三岁时,作媒想结亲的就差点儿踏破了温家门槛,让温大人好不得意,他家母老虎更是张狂放言:文成侯当年算什么,乡野小子怎比得我儿高贵出众。

以貌取人,听名断人,自古就有名言对此荒唐事严加批评警醒。

但,世人习惯使然,世俗仍然热衷于此。

这一点在小温身上同样灵验。

人们对聪慧有才漂亮可爱又天生富贵的小温少年郎的追捧无疑是盲目追风。

小温被称赞出身官宦士大夫门第家教好。

嘿嘿,他的家教确实好。

小温完美继承了他爹身上的大宋士大夫文人习气,也完美继承了他妈骨子里的暴力凶残冷酷狭隘,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心计,而且喜好玩阴谋诡计袖里乾坤,阴损歹毒,以此为能,又追求风流,好色成性,已有了士大夫欺骗性一面,不是外表那么温润。

但你若说他坏,也不尽然。

他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高衙内那种拉帮结伙横行街头专干坏事恶心人的事让人倒霉以搏开心以当众显高贵优越性的货色。

他干坏事,坏在他的三观上。

他三观符合特权宋代的传统,却是扭曲的,坏在自负是士大夫‘大官’家的高贵子弟,是优越贵族而高傲轻贱百姓。

从小就受观念和心性皆无良的爹妈深刻影响,小温视万民如蝼蚁,无视百姓权益。

在他心里根本没把百姓的命当人命。

他和他爹妈一样,认为无权无势的贱民天生就应该为他这种贵族效劳并老实甘愿奉献牺牲一切。

由此,他没感觉害人是坏是错的。

有他爹妈护着消除罪责后患。他犯罪不用受罚受教训,习惯了也就一向觉得就该如此贱视和利用万民。

他是如此高傲,偏偏又好色上瘾,追求士大夫的风流放浪为高雅高贵事,坏就坏在看上哪个女人就会弄一弄以为高官n贵族子弟的权力和荣誉。

他鄙视高衙内那种地痞作派公子哥,行的是他认为的高雅读书才子贵族子弟应该有的体面计谋手段,不会当街强抢。

他行的是骗。

用他讨人喜欢的形象和身份共同形成的极具欺骗性下手,把看上的无权无势女人弄入别院一次次得手。

上当的女人畏其势力,只能忍辱掩声。

当然有的喜欢这种俊俏小生,被骗了玩了也愿意和小温几度风流。

关键是小温不觉得自己所为是欺骗是在干坏事。

他觉得那是谋略,是超人一等的才华本事。

重要的是,自己是高官贵族子弟,更是品貌皆出众的当世罕见才子俊杰,高傲认为弄弄哪个女色是哪个卑贱女色的荣幸。

天下太多女色想和他小温一度风流还想都不要想更别说可得呢。

正是后世遭人恨却又无奈的‘我玩弄你是看得起你。’的典型心态和说法。

温公子心理话是:你这种下贱女人此生能有和本公子这样的贵族才子子弟上床快活的机会,你就偷着乐吧你。

干得顺手,

遍尝入得眼的美色,享尽风流快活,不但没受到惩罚,反而获得不少敬畏讨好倒贴,这小子越发高傲而习惯。

因为他妈家也是京城官宦,有些权势,他爹则是给蔡京为虎作伥的亲信,没当上一州之长时也能依仗蔡京的权势可横行东京,即使是京城的大大小小官员也得给面子,当了泰安知州,成了当地最高长官,一言九鼎,威风八面,那更了不得了。

在这种家族环境中长大的小温直觉观念就是他爹很厉害,权威大得不得了,当他爹是高官显贵,他自然就是名门望族显贵子弟,读书那么多却没意识到从五品知州在大宋官场一抓一大把,不能说算个屁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官场中层寻常官僚一枚。

自觉父母能罩得住一切。

他又是泰安第一公子衙内,自当横行无忌。

品女色,玩玩才子风流雅事享受贵族待遇而已。没当街欺男霸女已是知道收敛,是懂得贵族应该有的风范。

巧就巧在擂台开赛这一天他又艳遇了。

相扑这种野蛮事自然不是小温公子会喜欢的活动,不会坐车大老远受累去看眼凑趣,对这种民俗热闹一向鄙视,没兴趣。

他也知道他老子搞这个擂台赛实际是在算计赵老二。

他也久闻赵老二威名,但不但没好奇和仰慕心思,而且心里极度鄙视。

粗鄙无文之辈也配称名门公子。

横行霸道,专以逞凶搞事,威名再大又如何?

所作所为和强盗匪类仿佛,无知而自甘下贱,丢尽家族脸面,也配称豪门贵族子弟?

沧赵家族再风光显赫也终归是边关野蛮贱门。真正的贵族耻与其为伍。

小温直觉判断,广有智谋才学的士大夫高官父亲玩死赵老二这种卑贱愚蠢鲁莽之徒是很自然,很合理,很应该轻易得手的事。

小事一桩,结果早已预定。

赵老二混到头要栽了,指定是个死,区别只是具体怎么死的。血糊拉的肮脏下贱事有什么可去看的?

他觉得沧赵家族这种不具备真正贵族品质与风范的人家灭亡也是可预见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或许从赵老二死亡开始,在大宋风光无两显赫一时的沧赵家族就会随之轰然倒塌满门死绝,成了满天下的高贵读书人士大夫眼中又一笑柄。

小温没心思去看比赛。

心浮气躁的在家里读不下书,今天又有点莫名其妙小兴奋,死活坐不住,感觉太闷得慌,就带爪牙出来闲逛。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封神榜》上有名人一样,一旦在家闲坐不住了就是离洞府下山该死的时辰到了。

无聊瞎转悠间,他进了茶楼,在一片追捧知州公子的马屁间施施然傲慢而坐,悠然欣赏起这里正上演的戏曲。

这一看居然看到个风情万种的戏班俏佳娘。

玩惯了的小温公子第一眼看到这女人,眼睛就直了。

看着扭动的娇躯,听着婉转诱人的歌喉,小温只感觉此女只应天上有,真乃人间绝世尤物,小腹顿时一片火热。

哪里还能耐得住暴起的色心。

好不容易坚持到这段不长的戏唱完,他立即打发爪牙请戏班子去他家表演。

知州公子想办的事,茶楼主人岂敢拦着坚持戏班在自己这先表演完。

小小民间唱戏野班子草民自然也不敢拒绝知州公子所请,就这么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进了衙门后宅。

一到了自家地盘,没外人看见了,温公子就露出贵族嘴脸和权威,背着手很自然地高傲对看上的小娇娘吩咐:“你,本公子看上了。打今日起,你荣幸地可以在我家生活了,就在本公子身边当个贴身侍女好好伺候着本公子。若能伺候得本公子满意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荣华富贵你可以尽情想见。本公子不会亏待了你。”

所谓贴身侍女是干什么的?

简单说就是照顾主人起居衣食拉撒兼暖床的心腹大丫环,在这个时代属于奴仆小头目,是奴仆中有体面地位的,虽然只是个等级稍高点的贵族玩物,不可能有真正的体面社会地位和前程,但却是这时代贫穷无望贱民子女渴望的好待遇了。

在温公子看来,一个弱女子能在高官贵族家生活,不用再为生计而到处颠沛流离卖唱流浪受苦,这是种极大恩赐。

做贴身侍女,能伺候和亲密接触他这种贵族才子公子哥,伺候得好甚至可以有机会混上侍妾是他开了天恩,是大度仁厚的对下贱生命的赐福。这女子应该倾情感激他尽一切努力伺候他舒服满意当回报他才对。

至于这女子有什么情况,愿意不愿意,他根本不屑于问。

我是贵族,我有权安排你的命运。

我想怎么享用你就有权享用。我想让你死,你都拒绝不了。你想什么,本公子有必要在意吗?

吩咐完这女子,他又很自然地吩咐管家:“这戏班演得不错。我看他们男男女女都是身强力壮能干活的,府上又正缺些人手。本公子好心收留了。管家,你把他们登记一下,办好奴籍,安排他们在府上住下和日常差事。等我父亲得闲,有了兴趣,他们也可展示一下才艺献上几曲让我父母开心开心。”

第101节都是戏精

温公子想当然地傲慢吩咐了。

熟知小主子秉性的刁刁滑傲慢管家自然不敢有丝毫违背,也很自然地应承了。

他们两谁也不关心戏班的人愿不愿意由自由民转做官僚家的受气奴婢。

在他们看来,这帮二十几个男女的乡野戏班子能一齐入知州家效劳,对这些贫苦下九流之人是天上掉银子的美事。

戏班识趣乐意是应该的。

若是不识相不懂得珍惜步入富贵荣华之家的机会,就是不肯答应,那就寻罪名收拾一番硬弄成奴婢,或者干脆灭口得了。

以往,这种事就是这么干的。

不会出差错。

没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在天下刚灾后还动荡不安,人口不明,连富贵者说莫名消失就合理消失了的现在。

银人妻女,给人戴绿帽子这种事,在注重孔孟礼教大防的时代绝不会成为打着自由开放和人权招牌的时尚。

特权时代的封建官员权力和权力自由度很大,但也绝不会出现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官员把玩玩“小嫂子”视为理所当然的你情我愿的私事小事,不会抱怨百姓可以玩,凭什么当官就不能玩,国家管得太宽了。

法律也不会以人权自由变相纵容这种侵犯人权恶行。

这时代的官员贪污受贿犯了职务罪可能问题不大,不站错队,不那么倒霉就有机会继续当官,也不大影响前程。但如果犯了银人妻女不符合伦常之类的事,并且传了出去被人所知,那这个人就臭了,问题大发了。

道德问题是封建官僚仕途的绞命索,伦常秩序是社会高度重视不肯宽容的事,犯的严重程度堪比杀人罪。

别说寻常官僚,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被人扣了顶不伦的帽子,也承受不起,仕途前程嘎然到顶,都没脸混官场了都。

这时代,通歼是能定死罪的。

被抓了不但不怕,不知羞耻,反以为能为荣,理直气壮找借口说感情不合或扣帽子鄙视羞辱被绿的对方无能;出轨者同仇敌忾帮助奸夫痛殴丈夫,腰杆顶硬扬言离婚,并且利用法律与执法不公趁机刮分丈夫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产,得意洋洋说白白,干脆自由公然在一起鬼混,社会却极度宽容,麻木无视甚至得到不少人理解赞许支持的现象绝不会在宋代出现。

社会有些方面到底是进步更合理了,还是倒退更不合理了,不痛到自己头上,还真不好说。

咱们就说说小温公子。

《斯巴达克斯》中有一幕,

在那位执政官儿子的成年礼上,角斗士角斗本只是个祝贺成年的娱乐助兴游戏,但这位贵族公子却硬是理所当然残忍地要求斯巴达克斯极度痛苦无奈地当场杀掉了最好的好友。就象在《斯巴达克斯》中的那执政官儿子一样,小温同样自负是官僚子弟贵族,根本不把卑贱百姓的命当回事,银人妻女更是他天经地义的特权,认为是贵族应该享有的待遇和自由。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唱曲唱得好的娇媚女人是结了婚的,丈夫正是戏班的骨干支柱汉子,强为侍女就是强抢人老婆。他不屑知道。只要做的秘密干净,不泄漏这种丑恶罪行,他也不在乎。

这是他第一次把盯上的女人弄回家,想的不止是象往常那样只是随便玩玩,还要长期霸占在身边才破例带回家安排。

理所当然地傲慢宣布了恩赐,他挺身扬着下巴等着对方的答复。

戏班若是不从,或有什么不老实的举止,那就秘密全处理掉。这个女人若不从,那就逼她老实乖乖愿意。

卑贱草民岂有权力和能力反抗贵族高官之家。

温府大管家也以阴森森的目光紧盯着这帮人,随时准备喝令爪牙打手和驻守的官兵收拾了这伙下贱戏子。

招了灾的女子姓杜,没正经名,就叫杜娘,二十出头正是女人发育成熟了最美丽的年纪。

她母亲不在了,父亲正是戏班的杜班主。

听了知州公子傲慢强横的吩咐,杜娘和戏班所有成员都先愣了一下,然后……都露出笑容,没有恼怒,似乎感觉欣喜。

连杜娘的丈夫石磊本人也只是惊愕地扫了这位形象相当文雅出众的少年公子一眼,眼睛一眯就随着大伙笑了。

戏班没人提杜娘是有主的。

没人揭破杜娘和石磊是相亲相爱生死不渝的两口子。

没人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不满意。

四十来岁的杜班主还立即代表大家满脸欣喜地向小温公子表达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老汉和这帮乡亲都是穷苦人,无家无业,为糊口不得不到处卖唱受苦。如今贵公子肯收留在府上做事,让俺们这些贫贱之人能有个落脚生存处。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也是俺们这些穷苦人的天大荣幸。老汉代表大伙向公子发誓定当全力回报。”

杜娘也娇羞向小温公子款款做了个万福礼,娇声媚气道:“奴家能伺候知州公子这样出众的俊杰才子是奴家的福分。”

行了。

小温不感到意外,对这伙人的反应却也很满意。

没事了,就按之前吩咐的办吧。

管家笑眯眯向小温一躬身,然后挺身昂下巴傲慢迈着方步,在戏班的追捧奉承中带着这伙攀了高枝的幸运人下去登记。

小温牛逼地挥手让一众爪牙退下该干嘛干嘛去,温文尔雅矜持笑着等杜娘乖巧娇媚地主动上前搀扶讨好,这才傲慢地回房,大白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新弄到手的美女痛快玩玩,连通常的先洗洗换换权贵家的高等丫环服饰这种事的时间都等不得。

不料,房门一关,左右无人,千娇百媚的可心美人就猛然化身为索命母夜叉。

杜娘殷勤揉捏小温肩膀让小温舒服得无比得意并越发欲火高炽间,却是笑着咔嚓扭断了小温的脖子。

手法老道,干净利落。

这弱弱娇娘手劲大,胆子也奇大。

转瞬弄死了朝廷命官的宝贝儿子,身在险地,杜娘俏脸上的娇媚笑容却不变,只眼神变了。

她不屑地盯着小温那张死了也带着傲慢得意神情的脸,娇笑小声道:“高贵公子爷,奴家和你一样也是毒心桃花面呐。你这种弱鸡书生畜生也配对老娘摆傲慢?呵呵,需怪不得奴家手狠呢。是你自我感觉太好主动送奴家手上找死的。”

她念念叨叨,还不时地大声娇笑几下做银浪之音,手上却不停,把小温这的珍贵好带的东西搜刮一空迅速归置打包,然后把小温慢慢僵硬的尸体放平在床上拽过被子连脑袋一并盖好,并放下帐帘,把收拾的东西先放在隐蔽处,随即仔细观察了下外面,确定附近无人就插紧了房门,让外人不知情况就不能进来,自己从后窗轻盈跳出来,转向主房另一处。

路上,她遇到个奴仆。

娇羞有礼地福了福,问声好,打听主母所在,说是奉公子之命特来拜见知州夫人让夫人认识一下。

那奴仆哪知哪。

他只知这女子是公子刚弄家的称心玩物,瞧这小模样当真是水灵妖媚勾人的可人,怕是已经被公子刚采过。

这斯两眼钩子一样盯着杜娘,心中好生眼馋嫉妒小温的艳福,自叹卑贱福薄永远没机会一亲这种美人芳泽,咽着口水,不但指了温夫人的住处,并且自告奋勇地愿意带路,省得小美人不熟悉府上而错走了冤枉路累着了……

男仆是严禁进入内宅的。

这奴仆只能送杜娘到附近,指明那里就是知州主人夫妇的居所,在这已经能听到母老虎的说话声。

杜娘千恩万谢,却又是从背后利索地一下扭断了臆想着美事的“恩人”的脖子,把尸体藏到刚才观察盘算好的内宅花丛中。

温知州的母老虎婆娘不知宝贝儿子引入了灾星已赶赴西天去了,更不知千娇百媚的陌生小娇娘就是灾星而且继续向她索命。

因为今天是丈夫谋算必成功弄死大名鼎鼎文成侯弟弟能讨得皇帝和满朝要员欢心的好日子,她预见了丈夫飞黄腾达的前景,心情好,兴致高,正和赔嫁的心腹老丫环说说笑笑被捧着谈些解闷又开心的话题,结果杜娘娇羞到来转瞬扭断了拿腔作势摆谱的老丫环的脖子,又把一把闪烁寒光的锋利短刀横在她咽喉,吓得这娘们满脸的高贵傲慢气和鄙视眼神眨眼间全化为极度惊恐。

身为母老虎却胆差点儿吓破了。

战战兢兢老实交待清了家中藏纳宝贝的秘处,低三下四苦苦想讨饶,但还是被杜娘笑吟吟间却又一次冷酷扭断了脖子。

杜娘又关好房门,把这对主仆尸体一并弄上床盖好了装睡,干净利索地把这值钱好拿的东西收拾了,然后打开了隐在这对夫妇卧室中的隔断密室,一瞅里面的收藏,顿时不禁喜出望外。

好多的钱呐。

光五十两上百两的特制大个银锭就好大一堆。

托沧赵家族引领的大包小包的福,知州家的漂亮昂贵大小包可是不少。

她立即用包把最值钱的金珠先收好了,接着装银子……

她在内宅这边行凶抢钱,干得紧张却不慌不忙。

外宅那。

管家把戏班带到帐房这,吩咐账房把新收的奴仆登记了,定下日后做事的工钱,又吩咐随行奴仆等登记完了就立即去前衙找相关差吏把奴户籍办好了。

这些杂事不值得劳堂堂大管家亲自去跑,安排完了就没他什么事了,转身就拽王八步要走。

不料,刚才还一个劲谦卑老实点头哈腰感谢的这帮戏子在石磊率先出手带领下猛然分头出手行凶。

也是极其干净利索地悄悄弄死了管家等人,只留下吓呆了的老账房一人,以藏靴子中的尖刀逼问清账房府上钱库的位置后,把渐渐恢复些奸诈镇定的账房也毫不犹豫地干掉了。

这伙人当真是演技出众,经验更是丰富的好戏子。

随后,这伙人迅速换上了崭新的温府奴仆服,以熟悉府上人或不熟悉路走错了为由接触府上人,分头迅猛突袭,以捂嘴扭脖子和尖刀袭扎等手段悄悄杀光了打手仆从和府内官兵,关死了通前衙的大门,把温府中四五十人很快宰了个一个不剩,随即和杜娘汇合,收拾干净了温府几万贯钱财和华贵布匹等,弄到放在后院的戏班两辆厢式大马车和温夫人温公子及管家平常乘用的三辆马车上,并把把守后门的门外两官兵骗进来弄死,一半汉子换上官兵服,挎刀枪扮官兵,其他汉子冒充温府打手或车夫,也带官兵的武器,女人带家伙进车里冒充温府家眷藏了,赶着五辆马车出了后门,留人插紧后门翻墙而出,如此外人就进不了温知州家就相当于封锁了温府,再装作知州内眷出行,大摇大摆地快速赶到城门,旁若无人地对守门官兵傲慢说是夫人和公子等内眷突然起了兴致想去看擂台赛,城门官兵哪敢对知州家的人多事,看奴仆爪牙和随护官兵俱全有二十多人,信以为真,赶紧讨好着放行。戏班这伙胆大狂徒就这么轻易从州城脱了身,离了官兵的眼就快马加鞭奔向通往运河的河流,想乘船离开泰安。

他们不知道杀人的事能藏多久,担心拉着沉重钱财的马车跑不快逃不远,怕出不了泰安随时可能被闻讯紧急出动的大批官军和骑兵全力追赶捉拿到,那可就钱财白整了,瞎忙活了,空欢喜一场,并且还有性命之忧,连人也赔了进了去。

只有乘船走运河,才有可能带着这么大批重物安全迅速及时地逃离泰安,销声匿迹,再顺利藏匿到别处。

如今世道混乱不堪。

各地人口完全失控,户籍健全本还算清晰明了的各当地人员构成如今却是极度混乱不明,县衙大多在移民狂潮中毁了,户籍自然难保,山东地不再是山东人的地,山西河北甚至遥远的陕西等地都有百姓游移过来填了空子。象人口被洗劫一空的沧州等沿海,那更是外来人口混杂地,官府根本无法掌握新居民的具体身份和情况。

所以,只要顺利逃离泰安,戏班就可以觅地装大宋良民从此安居享受富足悠然的生活。

第102节人生如戏

戏班这帮人是唱戏的不假,但原本是同乡的亲朋好友习武贫民,前几年因遭了灾还要承受官府不肯减免半点的苛捐杂税,在家乡死呆着就没了活路,于是弃家结伙出来闯荡,先是街头杂耍卖艺,但这个很难挣钱活几个女人二十几个汉子这么多人的命,看演戏有机会赚富贵家的钱,刚好队伍不缺会吹拉弹唱的不得以就索性学演戏,一闯几年,戏演精了,世道也越来越乱,常常遇到强盗黑店毛贼或地痞行凶,他们先是恃众人武力反抢,尝到甜头,后借演戏掩护也顺道杀富济贫做绿林侠客。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他们这些人陷入匪与民、戏与真同体的这种生活,渐渐地几乎分不清自己的人生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直在演戏。

也就是说,戏班早已是杀人抢劫犯案的戏骨老手,不但演技精湛,言行举止做到了假也是真,经验老道,配合默契,胆子奇大,演戏一样犯案,现场发挥不用排演,而且武力不俗,有做大案的硬势力,做了不少大案而从无失手,一直顺顺当当。

如此,他们才能在傲慢小温和狡诈刁滑管家的恶行面前丝毫不露声色默契地假装欢喜感恩,满足对手傲慢心态,却敢转眼就从容周密地杀了知州满门。

犯下如此重案,身处泰安城险地,还敢有条不紊把温知州家洗劫一空,继续从容演戏混出城逃亡。

当然,说不怕,那是假的。

戏班做案不少,但以前抢劫杀掉的是为非作歹的乡野村镇地主士绅,杀的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曾经权大却退休了的官。

此次不同。

杀灭门的可是正威风当任的泰安最高长官家。

这要是被及时察觉了血案,不说温知州会发狂,就是泰安所有文武部属也得焦急地较真发力追查。

以一州之力搜捕,那不是退休了还灭门也死掉了的乡野士绅的轰动影响力和报复追捕威势力可比的。官方一发力,若逃不远,戏班岂有活命之理。

赶着马车尽量快地匆匆赶到了预想的河边。

放眼一望,河上果然象他们来泰安时有心留意到的那样,大大小小的渔船渡船还是不缺的。

这就好了。

劫了知州家,刚发了大财,手中不差钱,以大价钱诱之,不愁说不动几条大渡船愿意送他们走远路。

为了减少船家的顾虑,争取时间,杜班主也不说真实的打算,骗船家说,活只是负责送他们到运河的接应船。

运河那边有船东约好了正等着呢,拖延的时间可都额外算在费用上。耽误不起,赶时间呢,只要够快,船钱给的就高,赏钱少不了。

戏班打算的是:先骗到船,忽悠船家使劲。到了运河再说远去的意图。

那时,船家乐意不乐意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若有船家死心眼就是不肯答应,那说不得只能是人死船失再吃不得这碗饭了。

戏班的人也不是没有会架船的。

这几年到处流浪,杀人杀习惯了都,为了活命和这笔巨财,手上再添几条人命也不算什么,即使是杀无辜的,也顾不得了。

杜班主也是戏精,瞅定看上的一条大渡船过去就是一通精湛表演大忽悠。

生意少正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的年轻船主哪看得出老戏骨心中的猫腻,听说送到运河就有大钱可拿,被忽悠得乐坏了,拍胸脯保证船绝对快,吹牛说他的船是这条河上载量大又最快的,并且得到奖赏就积极帮着定下杜班主看上的其它几条大船。

这条河的水不够深,只能载动四五百石。

凑齐了数条船分摊重量,才把戏班的人和东西以及劫的大包小包巨额财物装下。

顺利起航。

为了加强忽悠,让众船家对这趟活更有信心,杜班主还煞有介事地委托几个渔夫帮着看着抛弃在岸边的五辆马车,说他送完了家眷和兄弟还得回来,定下足以让渔夫满意的看护费并预交了些钱当定金,哄得那几个渔夫眉开眼笑发誓没问题。

雇佣的这几条船确实快。

架船撑渡的汉子多是年轻力壮不缺力气更不缺操船技术的,又为了钱干得起劲。

几条船飞快地顺水而下,不多时就不见了弃下的马车。

照这速度,此时就算有官府的人发现了追捕过来,怕也追赶不上了,就算官兵骑马沿岸追赶,戏班也不惧。

戏班的男女至此终于都大大舒了口气。

即使演惯了戏,把生活过得就是演戏,此时也难免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有点出戏了。

到得运河上,杜班主等分在各船上的负责人正要露出真相,想以金钱和武力威胁双重手段硬逼船家继续送他们。

不料,船夫中一个瘦长的汉子突然站了出来对杜班主哈哈笑道:“班主真是好算计。你们杀官劫财好大的胆子。”

杜班主一惊一愣间,船上的其他水手汉子也嘻嘻哈哈笑起来,并转瞬从船上各处暗板中亮出来了家伙。

不好。杀人的事走漏了消息,被人盯上了。这下是上了有心人的贼船。

不想自己演戏如真却遇上了对手,多年的老戏骨居然被一群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年轻如此轻易欺骗了。

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丢人丢到了家。

戏班的人无不既惊又羞怒,个个愤恨不服,无论男女都纷纷瞪眼抄刀子或从怀里掏出家伙准备搏命拼斗。

他们感觉自己虽然心急逃走而上当了,人手分到各船押送财物,但各船的船家水手人数也只和他们相当,中计也不必怕。

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计不计的无关紧要,关键还得看谁手上功夫硬、谁的刀子更快更狠。

瘦长却极精壮的汉子已背上了双刀,亮出来后,一把是寒光流转的钩刀,一把是类似唐横刀的雪亮锋利钢刀。

杜班主武艺高,又是领导核心,抢先发难,暴喝一声,抡刀逼近就劈。

这一刀,他志在一击必得立威,可谓使出了几十年苦练的全部本事。

不料,瘦长看似缺力气的汉子却用钩刀轻易拽架开了这雷霆一击,另一刀如电劈下。

杜班主瞥见寒光当顶劈来,根本躲闪不及,心中一寒,不禁下意识把眼睛一闭,等着被贼头一刀两半。

后边戏班一汉子大惊失色,却不顾一切抢上来挺刀恶狠狠捅向瘦长汉子,意图解救班主,不想却被那汉子如电飞腿踢翻。

杜班主闭目待死挺在那,却没想像的那样被一刀两半。

当顶的锋利长刀居然停了,就悬在杜班主的头顶。

杜班主没中刀,却清晰感觉到了头顶钢刀是何等锋利冰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惊骇地睁眼瞅着瘦长汉子。

他的刀还在手上,却一击就没了再出手的勇气。

他的信心没了,苦涩地发现自己苦练而成,多年赖以杀人活命和劫财,从无失手的自负本事原来是如此不堪。

以前能纵横逞强,没有对手,那是没遇上真正的高手。

今天骤然遇到了一个,一交手就无情揭破了真相。

瘦长汉子不是别个,正是消失在赵岳身边的侍卫长雕龙。

雕龙一击震住了戏班的人,并且直接拿握了杜班主的性命,却没有借此威胁,瞧着杜班主的沮丧神情突然收刀一笑。

“杜班主,你戏演得好,功夫也不错,但自练的把式,杀出来的经验,没得到武功精要,本事还差了点。”

杜班主一愣。

这神情难辨真假。他却没趁机再试着进攻或后退,而是恢复往日的镇定,并挥手示意虎视眈眈准备扑击的手下退后。

一抱拳,“敢问好汉高姓大名啊?”

稍一顿,他又说:“你处心积虑骗我等上船,意图无非是仗着手下水上功夫强想强夺我们抢的这笔钱财罢了。钱财身外物,有它活得好,但没它可再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戏班班主,能说了算,就代表弟兄们认栽了。只求下船有条活路。”

雕龙呵呵一笑道:“杜班主确实敞亮,做事够光棍。但你不用夹枪带棒不服地示威胁以求活路甚至寻机翻盘。”

“明告诉你,你们这男女二十几号人确实不一般,但和我们斗,下场只有个死字。我们敢出手凭的可不是水上本事比你们强。呵呵,我是沧赵家族的家将,操盘的这些弟兄都是梁山好汉,个个能征惯战。就算到地上斗,戏班也只有一面倒地被屠杀。”

“啊?”

这条船上的戏班人,包括杜班主在内都惊骇失声。

他们千算万想也没想到,自己遇上的凶悍水贼居然会是威名赫赫的沧赵家族的人,是凶名在外的梁山好汉。

若对手真是沧赵家将梁山好汉,戏班的人栽得还真有点没脾气。

他们从未和文成侯家的人交过手,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能斗得过强悍辽军的武力岂是乡野戏班的人能杀得过的。

而梁山人马同样不是好相与的。

那可是沧梁小霸王的部下。

神秘的赵老二在大宋朝堂的名声和威势不显,在朝廷大佬眼里只是个任性胡闹的纨绔,但在民间却是威势无与伦比。

那是比文成侯更令人敬畏的人物。

赵公廉的威势主要体现在官场和管辖区,主要是对外敌。

而赵老二,无论是白道巨擎,还是黑道的山贼、大盗、甚至田虎这样的反贼巨孽,无论你在天南还是在海北都会感到威胁。

文成侯能耐大,手段强硬,但讲理,守规则,很多事受到拘限。

而赵老二,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上可以看得出,这是个更强硬而且不受拘束的人,招惹了他,他就会不顾一切报复上来。

要命的是赵老二就有这个报复的能力,就是能横行天下。

天下瞧赵老二不顺眼的人肯定不少,准确的说是各类强悍敌视者大有人在,但却至今没听说过有谁能治得了赵老二。

没听说过有人惹了赵老二也能挡住赵老二报复的锋芒。

这不,泰安官府玩阴谋,赵老二也照样凶猛扑了过来,一到泰安就凶残出手玩野蛮的,却硬是闹腾得官府一时也无可奈何。

尽管戏班出事在前,不知道擂台那会发生的事。

但了解赵老二凶名和事迹的他们也能想见,赵老二既然敢来赴会,就必定有把握报复了泰安官府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这种事,民间有见识的人大多能预见到擂台闹剧的结果。

也就是高高在上不屑民间事,不接地气的官老爷们还在天真地以为凭手中权力,耍权玩阴谋能弄得赵老二死死的。

梁山的船只在泰安的河上,无疑是梁山好汉布置了后手,在准备接应会大闹擂台的赵老二。

或许还不止有水上接应。

想想,这种安排也很正常。

赵老二据说不识字,是个文盲,莽撞胆大,任性横行,做过不少看似纨绔无脑的轰动事,但肯定不是傻子。

就算是傻子,沧赵家族这等聪慧得令天下人只有仰望的份的人家也不会对珍视的儿孙放任胡闹而不安排高人相助守护。

当然,做了无数案子,一直没有对手而顺当惯了,胆大了,也野惯了的戏班畏惧沧赵势力,却也并不就那么怕。

杜班主震惊后转转眼珠问:“……你们真是文成侯的人?”

雕龙知道杜班主是什么心思,笑道:“你们不必心怀侥幸了。”

“瞧见没有?运河这段上的大船其实都是我们赵庄派来的。”

杜班主一扫视运河上,心顿时真正凉了。

麻了隔壁的,几十条比较大的河船在那似有事实际是闲停着,就算一条船上只有三两赵庄的乡勇,总共也得有上百人。

沧赵老窝也派人来接应赵老二了?

想想也不奇怪。

权大威足地位高的沧赵家族,在大宋如今的威势可谓一跺脚地三颤,岂会放着自家儿孙被小小泰安官府肆意欺负。

只是,这是要打仗开战吗?

看这架式,若泰安官府敢恃军强来,沧赵家族就不介意以战争方式教教泰安官府什么叫军队、什么叫战争、什么叫不可招惹。

第103节难驯

杜班主瞅瞅其它几条船,见戏班成员都持武器却只是站在船边望向他这边,连他的宝贝闺女和骁勇女婿也是这样,他就知道在那几条船上,他的人也没沾到便宜陷入了被动甚至凶险中。

反抗、翻盘等小心思是不用再想了。

杜班主盯着雕龙沉声问:“我已经答应把财物全奉上。你为何还不肯放我们下船?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深吸了口气变成喝问:“莫非,沧赵势大,又是官身,为这笔大案巨款,想劫财还杀人灭口?”

戏班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紧张起来,又横家伙死死盯着对手准备玩命。

雕龙不屑地一笑。

“几万贯钱财而已,在你们眼里是足够享用一生的巨额财富,在我家主人眼里又算得什么?哪怕主人如今破产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们为人还不错,演得好戏,有些本事可用,算得值得重视的特殊人才,又收拾了温知州家的兽心儿子也算是间接帮我完成了任务,有功,想给你们个机会。”

杜班主脸上很自然地演示绽放出复杂表情,声音温和了许多道:“你是说你想把我的戏班收入沧赵家族?”

“不错。”

雕龙不绕弯,“当然,你们可以选择。”

“我家二爷常说‘生死在天。命由己作’。我沧赵好汉没义务救自寻死路的人,也从不勉强不该死的人勉强同意什么。只是这钱财,你们就不要想了。”

他指指很近的运河岸边,“想离开。现在就靠岸放你们走。”

杜班主瞅瞅同船的属下,又瞧瞧正伸脖子瞅着这边的闺女等人,苦笑一声道:“没船,我等如何逃离官府追杀?”

雕龙不理睬隐含的嘲讽,径直笑道:“离开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是你们自己的事,自然该由你们自己承担。与我们就无关啰。钱不给是让你们带着,你们也带不走,不如我们收了,把贪官搜刮百姓的不义之财用在该用的事上。”

你不愿归顺,就不是我沧赵英雄梁山好汉。

不是我们的兄弟,那你们的死活关老子屁事?我们为何要关心你们怎么逃离追捕?

这很自然。

杜班主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他轻叹了口气,丢下刀,单膝下拜:“能入沧赵英雄法眼是我等的荣幸和天大机缘。小人愿和戏班一同归顺。”

同船其他人,包括其它船上的人看到班主这样,也都收了武器揣回尖刀认降了。

雕龙既不怀疑也不多说,立即下令把各船财物集中到运河大船上,让戏班的人集中到梁山的一条船上先去梁山。

杜班主等瞅着大船载着他们用性命换来的钱财不是南下往梁山走而是北上而去,无疑是运去赵庄,一个个神色都微变。

杜班主怕这位狠辣难缠的瘦长汉子瞧出破绽,连忙对仍在同一船的雕龙笑道:“这笔钱算是我等入伙的投名状吧?”

不料,雕龙听了这话却不但没露出满意的笑意,反而收敛了笑容,眼神冷酷地扫视了一遍戏班成员,才缓缓对杜班主道:“银子没随船南下去梁山,你们失望了?”

“杜班主,你们都是演技高超的,也许也演惯了成功惯了,以为能骗得了天下人。我不在意你们想干什么,只好意提醒你们一句,踏实去梁山,真心归顺,你们才会晓得这天下什么才是真正珍贵的。”

他不等杜班主变色答复,又说:“我还有事需要赶回泰安城。就此告别。希望再见,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

说完,他纵身一跃跨过一丈多宽的河水稳稳上了岸,拽大步向泰安城方向奔去,几眨眼就跑得没了踪影。

绣虎还潜伏在泰安城盯着任务呢。

雕龙要赶紧回去和最好的兄弟一起完成,可没时间在这和戏班飙演技耽误工夫。

而赵岳光是帝国各行各业疯狂猛增的工程技术问题就有数不清的来电请求指导。

帝国科技人员以及无数好奇或有志的莘莘学子被中华民族上下几千年文明也从未出现过的事物和神话般的科技世界前景刺激得都发了疯,学习拼命,科研制造更拼命,都恨不能一下子长大一下子掌握了想要的科技精要,造出“伟大的科技教父”指点说过的那些神奇事物,实现那梦想天堂。名与利都不是在意的目标,他们只想亲手创造亲眼看到那天堂。

工程科技难题浩如宇宙星辰,对二十一世纪的无数科技精英都是挠破头的事,有雄心的总感觉生命短暂时间不够,何况是宋代人搞科技。

赵岳是帝国科技人员最可靠的支柱,最坚定有力的支持者,也是这世界最理解科技人员心情的。在他内心深处,帝国科技从业者和有志科技的孩子们才是他的嫡系部队,对这个新兴的前赴后继的最宝贵团体寄予无限厚望。

身为精神领袖教父,他自然尽量满足各种憋急眼了才发来询问他的难题,如此,他的时间比后世的国家领袖都紧张,更珍贵百倍万倍,既花费时间亲自出马,来泰安的目标就不能简单了。

敲诈弄走敢撞上来的贪官的钱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那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他来了就要把泰安这撞上的行行色色大恶就手清理一下,既减少该死的民族毒瘤,也能更有力威慑诸贼警告天下居心叵测者。温知州这量级的官员这次不能公然弄死,但也决不会让知州家外表儒雅美女一样的兽心儿子高傲作孽逍遥下去。

只是清除小温得讲点策略和时机。

原本是打算在赵岳离开后再制造事故,既撇清干系,又能让温知州更痛更怕。由雕龙、绣虎盯着城里。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

龙虎二小将此前察觉知州家出了意外情况,雕龙更是亲眼目睹了戏班这伙人演戏和灭门抢劫活干得那叫个胆大干净利落精彩漂亮,顿时觉得这伙人或许有大用,想收了,他才暂时出城跟踪而来并做了这一手。

杜班主不知内情,怎么也想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被盯上算计了。

他看着雕龙消失的方向,惊愕得终于破了演技张大了嘴巴。

杜娘则惊愕地瞪圆了一双媚眼。

骁勇的石磊则瞪眼猛咽了几口口水,呐声惊叹道:“这,这就是传说的飞毛腿吧?”

演戏习惯了,他不自觉地又拽了几句文绉绉的词:“势如奔马,转瞬数里,真神行太保也。今天真开了眼界也。”

架船的梁山水军噗哧笑了。

“喂,我说你别也了。”

“若是有福的就安分随我们去梁山。成了梁山兄弟,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俺们龙哥的能耐。”

另一个笑道:“上梁山,别的不说,若是真心实意,你们先有机会得到指点,学到真本事,成为真正好汉。”

杜班主他们原本是想趁着南下就使船的这么几个梁山人,盘算着找机会夺回银子继续早先的逍遥隐居计划,不想钱却不去梁山,还被雕龙看透他们演戏演惯到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是在弄假的意图,并且直接无情揭穿了他们的阴险盘算。

美梦破了,那么一大笔钱没了,心中好一通失落难受。演技好都没能掩饰住心情。

眼下,去梁山的船就这一条,只两个使船的梁山人,瞧这二人不会平凡了,但也不会有多厉害,他们又起了心思。

抢劫的财物没了,但他们自己的财物和武器都在船上随行。

这些年闯天下,戏班连抢带坑也攒了不少钱,逃到沿海什么地方占处无主地盘当家业,仍然能隐藏着过悠然小日子。

他们野惯了,自主惯了,有钱有本事,抱团合力就能很好得生存,可不愿意投梁山听别人指使。

而那位提到学武的梁山水军瞧清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戏班的兴趣,就笑眯眯地停了划船,对杜班主道:“你们若是真不愿意去梁山,也不必盘算着在半道上杀我们俩。船给你们自己逃走好了。爱去哪去哪。我们梁山好汉真不屑勉强人。”

另一个也停手笑道:”说实在的,我们哥俩还真不愿意干这送人的活。留这和弟兄们并肩杀人多有意思。“

”你们若想走,现在就接手。我哥俩也能近便回去。若半路行凶,那就太没意思了。我只能说你们都得死在运河上,没后悔药。我们哥俩却未必会搭上性命。“

上了船一直娇娇弱弱没出声的杜娘闻言火起,终于露出母夜叉本质,冷笑道:”都得死?就凭你们俩?”

“你当我戏班只会唱戏,杀人没真本事?“

面相朴实的石磊也露出骁勇凶相,冷喝道:”文成侯是厉害。小霸王是凶名可怕。但你们梁山好汉未免太自大了,真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可以不把天下英雄好汉放在眼里?你们凭什么敢目空一切?“

戏班其他男女看到船已远离,沿岸又不可能埋伏什么梁山武装,也亮出凶悍,纷纷拔刀掏怀中凶器围逼向两水手。

两水手丝毫不惧,抽刀一横,却仍是一脸笑容。

一个笑道:”这么迫不及待想死?“

另一个笑道:”想动手就直接杀上来验证一下我们凭什么。磨磨蹭蹭会耽误双方宝贵时间。“

他们俩真不是在演戏吹大话吓唬人。

虽然只是梁山军的骁勇善战两栖军寻常小头目,以他俩的武力,杀些戏班成员拉几个垫背的没问题,杀掉整个戏班却没可能,但他们自有克敌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只两个人就敢运送这帮把人生当戏过并非愿真心投靠的狡诈凶悍团伙。

若这帮人就是找死,那就让他们去死。

没什么可惜的。

一动手,他们就会迅猛无情争取先杀掉几个,抵不住了就跳下船,同时身藏的手雷就会有两个丢入船中。

戏班能在爆炸中和落水后侥幸不死的,在水中就会成为二人猎杀的猎物。

两栖军整天练的就是这个,水中猎杀是最拿手的本事,不是戏班的人会水能在运河中折腾两下就能抵挡住的。

这叫专业对外行。

趁对手混乱仓皇,一杀一个准。连淹还杀,以二人之力玩团灭也不是不可能。

戏班的人哪会知道还有爆炸大范围杀人毁船这种杀器。

石磊被二人的有恃无恐刺激得大怒,开始本色演出,横眉立目抡刀抢步攻向就近的这个。

杜娘忌惮这两对手可能真是高手,怕丈夫吃亏,使两口尖刀也默契地赶紧冲上去配合,以二打一。

另两个身手好的戏班成员也大吼着并力攻向另一个水手。

船头船尾两处转瞬斗得凶险激烈。

斗了几合,戏班的人大吃一惊,以四人之勇武默契居然并不能迅速杀掉对手,也没能吓住对手畏惧退缩。

杜班主没动手。

他冷眼旁观,瞧明白了,不是闺女刁钻狠辣的一对尖刀不够厉害,也不是勇武有力的石磊武艺不行,合力抢攻一时也占不到便宜是对手而厮杀经验更丰富老道,招式更简练精准而有效,更重要的是对手更精通在摇摇晃晃的水上作战。

戏班的人在船上发威,脚下无根,武力打了折扣。

而对手却如履平地,脚下如生根,纵横自如,而且能自如加剧摇晃加大水战优越,又骁勇凶悍敢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这两个人指定不是梁山的重要人物,小小水手却悍勇至斯,小霸王手下的梁山好汉能威名在外凶名远播,决非侥幸。

不能再试探了,杜班主暴喝一声:”都住手。“

杜娘闻声而退,叫道:”爹,你怕什么?“

其他三人不甘心却也默契退后。

石磊一边横刀防备二人趁机反扑,一边道:”岳父,这两人的本事不过如此。我们定能杀了他们。“

杜娘道:”杀了就杀了。咱们劫了船,找地一藏能有什么事?“

”文成侯权大,赵老二势强又怎样?如今天下混乱,以朝廷之力想拿咱们也没戏唱。沧赵家族岂能寻咱们报复?“

戏班不少人也闻声符合。

第104节命

人天生有依赖与自我两种相反的本能。

当需要依赖时,自我就会退位让步,显得顺从听话;当依赖不重要了,自我就会膨胀,露出反对甚至叛逆反抗。

这其实是种自我保护的天然生存本能。

人一降生就有这种本能。

襁褓中的孩子,依赖显然是第一位的,但照样有自我本能,只是太小了,表现不明显,常被人忽略。抗拒被陌生人或某些人抱,以及一些无缘无故的哭闹其实就暗含着自我意识。

青春期的叛逆更是依赖度降低而产生的自我暴长的典型现象。

杜娘和戏班的人都是能独立自主想自我为先的成年人,对杜班主的对抗,有演戏成分,但也确实有反抗杜班主权威的意图。

两梁山战士被威胁着性命可没耐心还得听这帮人争执出个结果。

“我说,你们吵吵个屁。”

一个战士大喝道:“你们想凭人多势众杀我俩,那是你们无知天真,无非早死上大半。全死这也不是不可能。大部分人既然选择不去我们梁山,我梁山还不稀得要三心二意的呢。船给你们,成全你们选择自由(走死路)。若还想逞强报复,那咱们赶紧接着厮杀,少废话耽误工夫,看谁才是倒霉的。”

一群自大嚣张的戏子二五仔,管你去死。

老子还想回去接应俺们二爷痛快杀人呢,正不愿意送你们。

你们也不愿意,正好。

赶紧动手,早了,老子早完事返回。

石磊等汉子感觉是梁山人太嚣张自大,太小视他们这些英雄好汉,一个个大怒,抡刀子又围攻,但局限于船,同时能上手的其实只是顶在最前面的三两人,人多的优势在这狭窄的船头并不能得到充分发挥。

两战士也怒了,不再下手留分寸,发挥船战优势和战刀的锋利狠狠劈斩削挑,把敢上的武器砍得犬牙交错人也险险死伤。

石磊等察觉手中的官兵刀损伤不轻似乎再斗就随时会砍断掉,无不大吃一惊。

两梁山战士到了这时候可不管他们惊骇会不会知难退缩,娴熟地并肩反扑上来,双刀纵横配合,杀得对手一阵忙乱退却。

杜班主看出来了,对方不耐烦了,这是反脸下死手,显然是真想抛弃他们早早回去,不是惺惺作态。

“都住手。”

杜班主惊急再次大吼。

石磊等正惊惧狼狈,闻声退得更快。

但梁山战士可不听杜班主指挥,斗得性起,照旧追杀而上,势如疯虎,招招奔夺命。

杜班主无奈,只得挺刀亲自出手招架,努力护着自己人并恳求:“两位梁山好汉,请稍住手吧。”

说着,他先瞥个空子仓皇后退收刀,并展臂挡住身后戏班的人冲杀。

两战士怒哼一声,强忍了兴奋起来的杀意,暂时住手,不再废话,只冷眼瞅着戏班的人。

杜班主呼口浊气,对戏班成员沉重道:“不瞒大家,我决定去梁山。你们当中谁不愿意的,等船离得泰安远了,自可下船去找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两位好汉有言在先,我想到时他们也不会从中作梗。”

杜娘急了,叫了声爹。

杜班主一摆手,转头仔细看了看宝贝闺女,轻叹一口气道:“也包括你。”

“鸟雀长大了总要振翅离开父母。闺女长大了,成家了,总要走自己的路。爹不能陪你一辈子,护不了你一生,更不能总决定你的人生。你想干什么就按自己的心思去做吧。以后和石磊好好过日子。”

这话说得杜娘眼睛有点儿红。

但她外表娇媚可人,骨子是凶悍,流浪的危险生涯磨练得她杀伐狠辣果断,有主见,没掉眼泪,而是仍想说服父亲。

“爹,女儿可不是叛逆不听你的。此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一指两煞气仍烈的梁山战士:“梁山眼下是威名赫赫,势大似不可敌。文成侯眼下是位高权重,令天下人仰望敬畏。可看看朝廷对文成侯如今是什么态度?”

“一个被朝廷太多权贵敌视和抛弃,被满东京富商敢打头阵聚众想抢掉的家族,它再厉害又能兴盛多久?”

“爹,上梁山只是眼前有利,只怕稍后就是灭顶之灾啊。”

“这天下是狗皇帝的,可不是文成侯这样的大贤能人说了算的。文成侯再能耐也只是个被朝廷随便摆布的孤独臣子。”

“沧赵若是没遭灾,沧州人若是还在。若朝廷下毒手,文成侯不死心眼保昏君,能毅然果然反抗,凭他的号召力、能力和家族势力,到时脱险后振臂一呼,说不得沧州人就会一呼万应继续追随沧赵家族而跟着造反。”

“以沧赵家族的巨大威望,说不得天下人也会热烈群起响应。有这优势,说不得大宋就会很快灭亡,一个新赵家王朝会成为江山主宰,得到最热烈爱戴。”

“可现实是沧赵家族在沧州老家的根基彻底毁了。瞧文成侯在朝廷一再陷害逼迫却一再通缩的架式,说不得也是个迂腐忠君的书呆子,只犹犹豫豫也不是能成大事的料,早晚得冤死在朝廷毒手。

沧赵老家一倒。就算小霸王能逃过一劫,还活着,是个明白人,想武力为家族报仇,可就凭梁山那区区野水洼子,有点势力,手下骁勇善战,能打得过桃花山强盗又怎样?”

“梁山怎么可能斗得过朝廷?”

“到时候,怕是只梁山泊周围州府的数万大军一齐打梁山,梁山就招架不住。何况朝廷有源源不断的势力不断消耗梁山。梁山再强,可一隅山地,有水没粮。朝廷只封锁断掉梁山的粮食供应也能活活饿死梁山人。”

“到那时候,爹能怎么做?”

“跟着梁山是死路一条。不跟,半道背叛是为不义。那不是咱们戏班的做法。咱们是卑贱,但也有傲骨,讲义气。”

杜娘这一通说。

戏班其他人也大为赞同,纷纷劝说杜班主。

“杜娘说得好。咱们是苦哈哈,可也是好样的。不是只有士大夫读书人才懂得气节大义。需要时,咱们也能重义轻生死。”

“梁山强,小霸王牛,那全是依靠的文成侯威势在。没了文成侯,梁山这点势力还能得瑟啥?凭什么和官府叫板?”

“俺是瞅着朝廷对沧赵家族没安好心。怕是昏君狗皇帝也同样有歹意。沧赵家族蹦达不了几天。梁山又算什么。”

七嘴八舌,都不看好跟梁山混的结果。

和沧赵家族没交情,加入梁山明知是风光一下就得死,谁还会傻乎乎选择投靠。

这是戏班的人不愿意加入梁山的最根本原因。

若是文成侯地位稳健,前途光明,戏班加入,忠心效力指不定就能从此由民转官过上富贵日子,大家又岂会不愿意。

被人管着使唤,是不自由不自在,但能换得人生巨变,富贵荣华,就算需要拼命,那也值得。

戏班流浪天涯还不是一直在玩命?

卑贱百姓的命没那么金贵。是刀口讨生活的好汉,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值得。

杜班主听着大家的本色表演,两眼却一直盯紧两梁山战士的神情变化。

梁山两人听着戏班的言论,却没有任何得到提醒的恍然大悟和惊怕或产生顾虑茫然什么的神情,仍是镇定老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二人身上的杀气和战意减轻了,显然不再那么轻蔑和厌恶戏班。

其中一个战士听杜娘说得精道,还笑着和同伴相视一眼微竖了下大拇指。

杜班主偷看到这些,心中顿时一动,一挥手制止了大家的焦急议论。

他判断沧赵家族对不利的时局早有预见和准备,所以连梁山战士或者寻常头目都深刻了解所处的严重危机。他直观感觉忠君爱国感动天下的文成侯怕也不是束手等死的傻子……

这就好了。

杜班主一横心,这次是真正坚定了选择,决定以命运赌一把大的。

但他的直观判断只是自己的感觉,无法当理由说服大家,当梁山人的面说出来也不好,显得市侩,投靠不是好汉义气行为。

想了想,他说:“咱们到处流浪这么些年,是天不管地不收很自在。可无家无业无依靠,没盼头,流浪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大家怎么想。反正我老杜是厌倦了这种生活,再不想过餐风露宿、朝不保夕、到处被歧视被欺负的苦难日子。”

“我常想,咱们能闯到今天,还都好好活着,一个未折了。这真是老天爷可怜穷苦有志人,一直保佑了咱们。”

“但,到今天,这保佑怕是到头了。咱们的缘分也到头了。大伙各有心思。戏班也该散了。”

“我是坚定了,我就去梁山。”

“能入沧赵家族效力是我老杜的荣幸。能在沧赵家族手下过几天威风安稳快活日子,不用再流浪,纵死我也认了。”

“咳咳。”

“我感觉自己一天天在快速老去,体力精神头都大不如以前了,常感到疲惫不堪,不想再折腾,也没劲头折腾了。”

“咳,那什么。请大伙原谅我的一点私心选择。从现在起,我不再是班主。大家有什么心思就按自个的意愿来吧。”

好一手以退为进。

不愧是制片人、导演兼核心主演的大才,玩手下戏班团队跟玩什么似的,不要太轻松。

性子急,脑子慢的戏班汉子一听这个就急了。

戏班怎么可以散呢?

不唱戏了也还是一个整体,大伙还得抱团在这似乎越来越混乱暗黑的世上求生呢。散伙了,怕是很快都得完蛋个球的。

没英明的头也不行。

团队可不能没有聪明的杜班主领导。否则没个能人,当头的净出昏招瞎搞,那是领大伙去死。

老杜,你怎么可以甩手不干了?怎么可以不管大伙了呢?

其他人不管是不是聪明地感觉到了老杜的心思,介于流浪的团体比其它团体更多了相互依赖性,只这个他们就不能同意散伙。

这节骨眼上,自我就退让了更需要的依赖。

戏班的人,包括主意很正的杜娘两口子在内只能放弃自己的心思,低头不吱声了。

死就死一块吧。

有伴,做鬼也不寂寞。

杜班主降住大伙,心一松,正要代表大伙下拜表示真诚向两梁山战士认错并恳请允许加入梁山。

这时,杜娘又附耳低声道:“爹,你真看好梁山?”

“照女儿看,想过安稳有前途的好日子,咱们不如去海边着机投海盗国。凭咱们的本事,总能闯点名堂。”

这提醒让老杜微一愣,但想了想随即轻声道:“文成侯是天下公认的奇才,绝顶聪明,他家就在海边,早年做的又是远洋商务,早和海盗交手过,会预见不到海盗的危害?”

杜娘低声道:“爹,你是说,文成侯早看透了海盗的危害之大,却一直对朝廷不吱声强调,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杜班主很是欣慰地看看闺女,却轻斥了一声:“孝顺就听爹的。反正你老爹我是决心押一把老命。”

隐情不隐情的,只有沧赵家族自己清楚。

别人?

谁能确定什么?

官场太复杂了。当官的大人物更是心思莫测。

文成侯从不对朝廷强调尽早剿灭海盗的重要性,也不站出来以奇才之能承担追剿的重任,或许只是他遵守官场规则,守为官本份,不愿插手朝廷大佬该操心的事,免得平白惹人憎恨甚至更敌视。或许连文成侯也没办法收拾海盗。

但,世道越来越不好混了。自己缺乏智慧,看不明白。那就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跟上混呗。

跟对了,这天大的机会和福分就来了。飞黄腾达不是梦。

跟错了,那算自己倒霉。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一起陪葬,死也不算冤。

杜娘吐吐舌头,总算真老实了。

两梁山战士看得明白,收刀拍拍手,阻止了老杜下跪,招呼道:“我说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大伙是不是先忙活一齐加劲划船离开?”

石磊一身劲没地使,嘿了一声,当先接手了尾舵。

戏班其他有劲的汉子跟着纷纷操起桨一齐奋力划船。

这条船载着杜班主的忐忑希望,飞快地顺运河向南而下。这一去就展开了真正精彩的大戏人生。

第105节连番恶果

戏班凶犯顺利逃了。

因为温知州去了擂台那忙着主持弄死赵老二了,不在府衙。他在府衙后面的家,自然也没人去请示公务。闲杂人想去拍马屁,却被关在门外,听说知州夫人和公子都坐车出门了,八成是去擂台那看热闹了,这类人也退走了。

如此两下一叠加,泰安这边从早上八点来钟直到将近十点,因气温升高,宅院血腥味加重,才发现知州家被灭门了。

兵马都监雷获得知急报,猛吃了一惊,急忙带人奔去知州家查看。

随后,他和闻讯而来的高通判等官员弄棺材收敛尸体,调查到极可能是戏班所为,他知道温公子本质是个什么东西,立即猜到是大宋‘优秀’好少年小温傲慢好色招灾终于吃了苦果,赶忙安排人手全力追赶胆大包天的可怕凶手。

雷获更积极调了两千多将士参与拉网追捕,自己更亲自带骑兵侦察戏班去向并全力追捕。

虽然行动晚了,但就宋代破烂糟糕的路况,凶手马车拉着沉重的脏物指定逃不远,应该还在泰安境内,还有希望捉到。

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大案,泰安城这边却没有立即通知温知州。

灭门了,人已经死干净了,温知州早一步知道了,除了早承受惊怒悲痛,能有其它什么作用?

索性就让知州大人先安心在擂台那收拾赵老二。

弄死赵老二打击文成侯,让朝廷权贵满意,可是比知州家死光了重要多得多的大事。对泰安这帮官员的利益是这样。

再者,破案先捉到凶手,温知州享受弄死赵老二的成功归来,又能立即报复凶手解恨,对属下也能满意。

结果却是温知州和所带的人倒霉了。

若当时通知了温知州,人回来了。那时赵老二很晚才从高盛客栈动身,还没到擂台呐。温知州等人就能躲过一劫。

可温知州和泰安这帮官员算计得都太周到精明。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闹不好算的却是自己。

泰安总捕头是温知州的老部下,也是借蔡京当时的势和安排一同高升到泰安的,一伙的,自然对上官的事较真。

满州城捕快和出动的官兵这一通下力地追捕逃犯,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别说逃犯,就是先后打听掌握到的分开混出城的五辆马车也没找着。

这怪此时的社会现状。

宋代人口虽然近亿之多,但远不是后世十几亿人口,到处人头涌动,到处人满为患的可怕情况。

此时,各地在人口聚居地以外的地盘树林荒野还保留着很多,为罪犯逃走或藏匿无形中提供了有利地理条件。泰安是人口大州,原本人口分布较密,堪称到处有人踪,原本总有人能看到逃犯马车去向,可人口流失尤其流失狂潮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人口暴减,变得稀稀拉拉,不少生存条件不好的村落如今干脆成了无人区,相对的也就是一片片视野盲区。

而戏班的人逃跑自然尽可能地拣荒凉能避开人的路逃。

匿迹才能更好地甩开追捕。

结果经过一个又一个盲区阻碍,当地没人看见马车去向,追捕队甚至无人可打听,追着追着就断了线索,面对众多岔道和无数种可能的选择,闹得无法确定逃犯到底逃向哪个方向。

而戏班丢在河边的马车,戏班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看好马车的渔夫给弄走成自家白来的不小外财了。

沿海州府,比如泰安这样的地方,如今哪有正经职业渔夫啊。

无主田地房屋被抛下不知多少,傻子才不赶紧尽可能多占据点。有了不少田地,谁还依靠打鱼赚那点辛苦微薄钱。

以前是没地没财产可依赖,不得以才天天起早贪黑五冬六夏地遭罪坚持打鱼艰难为生。

如今打鱼只是农不忙的这时节闲得才干老本行,玩的是兼职,图的是河上玩水的享受与水鲜口福,算是捞外快。

渔夫也不是以前的渔夫了。

心善本分的都跑了。

海盗帝国一向优先招收会水会造船操船的,这个情况,如今大宋人都知道。

剩下的渔夫或捡了船玩渔夫的,不乏黑心罪孽一身的恶徒,无良才不敢也盲目随大流投海盗过传说的好日子。

而马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尤其是马,在大宋,普通人舍得花钱都未必能买到合意的。

五辆马车是稀罕物,值老钱了,又没什么标记,不知其中三辆居然是本州最高长官家的并且带着灭门重案,对这的渔夫来说,到手边的如此大便宜岂有放过之理。

傻子才为了那点看车钱死等着物主回来呢。

再者,物主不少人,居然不留人自己看着,说是要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会不会回来鬼才知道,白等就更傻了。趁机把这笔天上掉下来的意外财弄家去才是聪明有福的人该干的。

戏班的两辆厢车虽然结实,却是大宋寻常货,得手了可以直接自己用。

那三辆车轿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平民小户怕是不能自己用,也不能卖给富贵有钱的主享用导致传出风去招了灾,悄悄弄回家干脆拆了车厢,毁掉车轿形式,让人认不出来,这样一搞,留着当拉庄稼的板车也是得劲的好东西。

就这么的,泰安官府急三火四间茫然一通瞎找,除非碰巧了,否则追捕方向都不对,一时半会哪找去。

雷都监显然不是办案小能手,快马沿最快能离开泰安的路追,人马累得半死也没追赶到逃犯,停马四顾正想静静心好好分析一下,这时部下有人飞马而来报告了个让他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他大儿子把高通判的宝贝独子打死了。

原来,高通判的宝贝独子在泰安城吃喝嫖赌快活当高衙内似的经典祸害中最喜欢的却是赌,热衷打马吊,一天不打就难受得不行,专门在本城最奢华高档的青楼VIP四楼设有豪华包房。雷都监的儿子等有身份的官僚公子和阔少都是常客。

这本没什么。

能进这个VIP包房享乐一条龙服务的都是家中不差钱的。

家里控制着孩子零花,有权有势立有规矩,公子阔少们给家里也赌不出大灾来,在一起混也是加强父辈关系的一种交流方式。家中也不反对。以往虽然受赌输赌赢的刺激,年轻人火气又盛,争执是难免的,但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但今天就出大事了。

高通判的宝贝儿子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脾气特别大,火特别足,好胜心特别强,偏偏又手气特别臭,大赌大输,小局小输。其实这点钱对他家毛都不算,他也不缺钱花,不值当为输赢较真动怒。赌友间的得意、挑衅、嘲笑等话也是赌局中正常的玩乐气氛,也是赌徒们喜欢的一种享受。以往彼此攻击调侃,高衙内也不当事,乐在其中,但今天就受不了了。

在又赌输了一把大的后,高衙内输得不服,怒气冲冲指责赢家作弊出老千,却被反嘲讽了几句,这下火腾得起大了,气撞顶门,一把掀了赌桌不算,还冲上去暴打那赢家,把那一头雾水的阔少几转眼打得彻底懵-逼只顾抱头惨叫。

其他赌友一看,这不对呀,以前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也茫然,怎么就打人了呢?

你爹是通判,是官大,可你也不能输急眼了就行凶啊。

这才几个钱?

太没公子爷风度了。

传出去,太丢咱们身为富贵纨绔的面子了。

有好事的躲一边瞧热闹。

对这帮穷极无聊的公子阔少来说,这也是种好乐子,而且是平常遇不到的刺激,很新鲜也就都很亢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说的那话说是好心劝解争斗,实是扇风点火,不断火上浇油。

这一下挑拨刺激得本就失常的高衙内越发凶狂狠毒,别看是文官家的文少爷,却打得赢家阔少惨叫声渐渐消失。

眼看这是打死人的节奏。

有想维护这个VIP小圈子和谐继续存在的有心公子阔少一看不好,连忙上前七手八脚拉架。

谁知不拉还好,还只是一个阔少挨打,一拉,首先自然得制止高衙内,结果高衙内起身对拉他的人照样暴打。

高衙内今天的火气也不知怎么那么强烈,而且打人的能力也不知怎么那么强悍,一个人硬是打倒一片。

雷都监的大儿子也在场,本是瞧热闹不怕事大的。

不料惹火烧身,当热烈围观者也有危险。

高衙内英勇奋战,大显淫威放倒了拉架的倒霉蛋后,火气难消,又冲敢挑火瞧他热闹当乐子的来了,而且动手更狠,这会不是拳脚了,而是抡凳子砸,一家伙就砸得一个躲闪不及的阔少衙内脑袋看不成了伐倒的木桩一样轰隆倒地。

雷公子一看高衙内接连下死手砸倒几个看热闹的冲自己来了,这时也慌了,吃惊地连忙躲闪。

可高衙内双眼通红,血贯瞳仁,满面狰狞,势如疯虎,动作令人咋舌得迅猛矫健有力,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雷公子仓皇间越躲得高衙内打不着,高衙内就越是疯狂追打,死盯着他不放过,看架式不弄死他今天就不会罢休。

雷公子可是武将之家的孩子,家传会武的,虽然当纨绔吃不了苦,下不得功夫习武,武艺不高,但身膀象他爹雷都监一样雄壮有力,长得比他爹更高大,而且到底是会武的,身手不是暴发的高衙内能比的,被打急眼了,一看有性命之忧,也不为顾忌一味地躲闪了,抡凳子反抗,瞅了空子,猛然起脚一记重踹,正中高衙内胸膛,踹得高衙内飞了起来。

巧的是,高衙内就在后窗附近,这一飞就撞破了窗户,从四楼打着转跌了下去。

啪唧一声。

高衙内跌得下半身反折,嘴巴亲到了尾骨,完成了他正常下绝不可能完成的体操动作造型。

问题是大胜的雷公子间接救了豪华包房的其他公子阔少的命,却成了杀了高通判宝贝独子的凶手。

他爹虽是本州的军队首长,在本地堪称位高权重,但在大宋体制下,兵马都监的实际地位连几个管一面政务的实权大的州政府文官都比不上,这几个官员鄙视都监就鄙视了,雷都监只能忍着让着,对上通判这种地方巨头就更不算什么了。

泰安几乎是个人就知道,本州的一二把手都是家中独子,也都是把独子当命根子宠着的。

高通判死了儿子,绝了后,这火和恨岂会小了。

即使凶手是都监的儿子,而且事出有因,那也绝逼会撕破脸报复。

一听这消息,事关自家孩儿的命,雷都监哪还有心思帮捕快追拿逃犯。

知州家再大的事也比不得自家的事重要。

就怕一耽误,赶回去的稍慢了,不及解救儿子,儿子就遭了本就强势得很现又恨得怕是要发疯的高通判毒手。

他连忙转马拼命赶回城里,结果刚进城门,马速刚减就又听到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消息。

此前面对知州家惨案满脸恼怒,实际怕是满心幸灾乐祸正活得欢实的高通判居然死了。

暴死。

还是意外被蛇咬死的。

据说,处理了知州家的事后,高通判和几个官员在他衙内小聚,布了小菜,几个官员议事喝了些小酒后心满意足地散了。高通判心情似是不错,很勤政,接着办公,处理了些公务,累了去后面歇息,坐床上边躺边掀扯被子盖,不料被子中突然窜出条发怒的蛇,并且那么巧的正咬在通判大人的咽喉上。

等外面的人察觉动静不对,进去关心一下大人,做案的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通判大人咽喉部位的蛇咬两伤口骇人。

通判手下急找城中会治蛇咬的大夫救治。

可如今城中的正经大夫都没几个,会治蛇毒的就更难找了。

急眼了,手下把退休在本城养老的一个御医强架了来试试。

御医医术有独到之处,但为人无良,自负是服务过皇室有关系有地位被尊重的,却被小小州上属从无礼强逼治病,心中羞恼愤恨,巴不得敢触犯他的人连主带从都死掉,哪会有心救人,装模作样一番,两手一摊,没治了。

老夫也不会治蛇毒。早说了,你们找错了人。

......

第106节逻辑闹剧

雷都监纵然是武夫,胆子大,骤闻高官在衙门里遭蛇咬意外死在床上的这种诡异怪事也不禁寒毛倒竖,惊骇不已。

这特妈的今天也太多事,太多意外,太巧了。

感觉这里面似乎有阴谋。

似乎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在暗中操作这一系列骇人听闻的事故。但理智上判断又似乎不是。

单说戏班杀人的事就不可能是预谋的,只能是温公子自己一手招致的满门意外。

高衙内后脚也死了。

他的死若说是个阴谋,那怎么筹划才能保证达到这种成功?

人又不是神仙。

怎么能知道或操纵高衙内今天赌钱一定会输,而且会输急眼了大怒丧失理智行凶?

怎么确定死的必会是高衙内?

一帮纨绔聚一起赌钱胡闹,年轻气盛的行事没个分寸,闹出了大冲突,结果造成死伤,这应该也不算太意外。

要知道高衙内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向依仗家中权势充纨绔帮的老大,行事霸道凶残,早晚会闹出大事。

今天这些事聚一起暴发极可能就是个巧合,但这种巧合怎么想也太可怕了。

转念再一想,雷都监焦虑的心又一松。

死了好哇。

高通判死得及时,死得好。

他正干着急却没个好主意怎么应对高通判这头坐地虎的疯狂报复,怕抗不住这股权大的强势扑击,不想这头恶虎居然突然自己挂了。

想是作孽太多,触怒了老天,父子皆同一天遭了天谴。

嗯,嗯,也包括暗中作孽的伪君子小温。

高通判一死,高家的权势根基就断了,无人能顶事,高氏就倒了。没人能以权势硬治他儿子的罪了。

还有,本州少了这头碍事的坐地虎,温知州的一把手权势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身为知州同伙,知州的权威强大了,这里面的好处可是太多了。

想到这一点,随着赶路越想越通透,想到泰安官场重新洗牌带来的必然会暴长的各种利益,雷都监心情越发好起来。

心情好,追捕戏班的一身疲惫就不那么明显了,浑身一轻,脚步轻快,雷都监精神抖擞又是一通大忙乎。

他尽职尽责且一片‘善心美意’又积极帮忙处理通判家的丧事,尽了同僚之谊,并对衙门里出事的那间卧房做了现场调查。

调查什么的就是扯蛋了。

凶手是蛇,又不是人,蛇不知钻哪早不见了,能查到什么。

雷都监假模假式,惺惺作态,不过是玩了把官场再寻常不过的场面即兴作秀而已。

但通判夫人却不领情,不但没一点感激,反而在丈夫挂了的慌乱悲伤情况下也没忘了破口大骂雷家害死了她宝贝儿子……

通判衙门上演了好一场诡异的大闹剧,让现场的其他人员都开了眼,反而冲淡了恐怖悲伤气氛。

高通判的婆娘不是个善茬子,也是作威作福骄横惯了的,闹腾不休,赌咒发誓一定要雷都监的凶手儿子为她屈死的好儿子伏法偿命,并且指责丈夫的死一定是雷都监为保凶手儿子而特意安排的人对她丈夫下了黑手,以此断了高家追究凶手的权势。

不然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儿子前脚被打死,后脚,当爹的就发生这种闻所未闻太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外也死了?

闻讯而来的高氏众多朋党好友亲族也感觉高夫人分析得很有道理。

堂堂一州二把手要员在衙门里被蛇咬死了?

别开玩笑了。

若说不是阴谋,不是人为的,太令人难以信服。

而雷都监既有做案强烈动机,更有做案的实力和便利……

他可是管兵的主将,手下各种爪牙无数。

再一联系泰安官场一二把手间的权力斗争和两派之间不时发生的利益冲突……

嗯,嗯,

高通判死于蛇口,九成是他干的。

甚至连高衙内的死也是预谋。

这是个处心积虑的重大连环阴谋。说不定主谋正是温知州。

是温知州一伙借擂台事吸引众人注意力,假装联手对付赵老二,麻痹了高通判的警惕,玩的其实是一箭双雕,赵老二要干掉,高通判也要就手除掉,并且,事发时,温知州能以主持擂台而合理脱身事外。由雷都监等同党在城中负责动手。

好在上天有眼。恶终有恶报。温知州怕是没想到算计别人算得精妙,他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却先遭报应挂掉了。

这种事就不能多想。

一多想就难免洞脑大开。一洞脑大开,那简单的事情也会变成极度复杂玄奥,内幕变得极恐怖可怕。

高氏亲族正为失了通判依仗而悲伤沮丧,为以后无助的难测前途而仓皇,一认定雷都监极可能是幕后主要凶手,顿时就把满腔不良情绪对准了雷都监,一个个瞪眼死盯着雷都监,恨不能扑上去生撕活吃了温知州的一众骨干党羽。

而其他靠高通判发达的既得利益者意识到这其中的猫腻和险恶,无不大惊,立即心照不宣纷纷弃下高家丧事甚至变了嘴脸。

高家失势,没用了。和本州一把手作对,无疑是自找难受。

想保住家中财富势力,想以后继续在泰安作威作福,就得当机立断切断和高家的友谊,靠向知州一党。

此时可讲不得风度道德。

于是现场就更热闹了。

雷都监先是被骂得尴尬冤枉,却百口莫辩,后却是得到异党的踊跃支持帮反驳而得意,初步尝到了高通判死掉的妙处。

高夫人则气疯了,越发夹缠不清撒泼大闹不休,差点儿把雷都监抓个满脸花。

他们闹得欢实,却不知在高夫人惊慌带着家中爪牙去衙门处理丈夫的事,造成后宅一空时,家中秘藏也跟着没了。

没错,弄死通判官父子确实是个预谋,有人为。

为的人正是赵老二在高盛客栈昨晚上亲手抓到的两小贼。

具体布置蛇的是那个胆大的男孩子,叫小草,总这么自称和被人叫,全称其实是叫草上飞。

小女贼叫小雾,全称叫雾里飘。

这两名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肯定是轻功高的绿林人氏,是飞贼的可能性极高。

小草和小雾的轻功和偷盗技术确实了得,杀人搏斗刺杀以及反侦察技术也不低,年纪虽小却已经是大盗的范畴。

他们以兄妹相亲想称形影不离一同讨生活,但并不是亲兄妹,而是师兄妹,小情侣。

他们的师傅是个迷信思想极度严重的武艺高手兼神偷老贼。

这种迷信在宋代不稀奇。

迷信鬼神,坚信报应轮回,老贼很担心当贼作孽而死后被地府判官判为下世转生为畜生,所以一生信守自己那套侠盗原则,即专祸害该受惩罚的坏蛋,但弄钱只自己悄悄花。

他并不搞劫富济贫,不为别人花一个大子。

他把偷盗甚至杀作恶多端的有钱人视为代天行善,是积阴德,偷的钱财则属于他辛苦的劳务报酬,并坚信这符合鬼神要求。

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大盗的料,所以才学到这一身本事,所以此生也是天生以作贼代鬼神出手惩罚阳间恶徒的。

很神圣的使命。

这样的使命自然要有人继承下去,让他即使死了,仍有人代他在阳间积阴德。

这对继承他神圣使命的人也是有好处的。

小草和小雾都是孤儿,父母都死在数年前的那场大旱绝收以及官府虚假赈灾中,一个四岁一个三岁被老贼相中收养了。

老贼有独特的人生观,对收养的两徒弟也独特,生活上比亲生父母还上心,尽可能周到体贴,还努力教导读书,很慈祥慷慨,但偷这方面就是另一个极端,教导技术和他信守的那套原则极其冷酷严格,凶如魔鬼,安排盗窃练手同样铁石心肠。

两孩子五六岁起就已经算得老练小贼了,并逐步担负起老贼的花销,并且成了和老贼一个模式的贼。

对师傅的感觉,两孩子在感情上是复杂说不清的,既高度敬爱亲近依恋信赖,又非常畏惧厌恶总想逃跑离开。

今年几个月前,老贼突然说他大限到了,带着两孩子去了准备好的深山中隐居等死,其实是早年行窃遇到高手阻拦被打成内伤,年纪大了压不住伤势,感觉要死了才说得那么神秘,结果很欢实地隐居几个月后才突然挂了。

两孩子被从小洗脑也迷信鬼神报应,隐居其间很是用心照顾老贼,师傅死后又伤心欲绝地按嘱咐把老贼埋在指定地点。

没有墓碑,没有金银珠宝随葬品,没有坟丘,只有高档棺材一具深埋。也不必守灵。

生为贼,讲究的,死是不会留下墓地印记什么的。不然引人偷让人唾弃吗?

老贼坚信自己的三观,死前满脸幸福微笑,自信满满说他下了地府一定会得到阎王爷的赞许,下一世一定会大富大贵。

处理了师傅的后事,隐居地的食物储备也没了,两孩子必须出山谋生。

这一离开,伤心和失去亲人依靠的强烈失落感也随着踏入社会而迅速消失了。两孩子又感觉没了老贼的轻松自在。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隐居时段无巧不巧的刚好避过了今年这场移民狂潮和可怕动乱。

迷信的老贼也许真有什么灵感,或是得到过鬼神的提醒,是有意精准安排了隐居和死亡。

谁知道呢。

两正少年活泼的孩子不会想那么多,在深山中对外界的事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惊讶这一进一出,世界居然大变样了。

原来熙熙攘攘,甚至摩肩接踵的居民不见了。常住的那个镇上熟悉的邻居也绝大多数消失了。到处是荒村空房子。

两孩子很是惊奇。

但社会大事不是孩子关心的,更不是贼关心的。

然后,两小家伙就不在意地开始流浪天下,继续按师傅教的原则以偷罚恶并谋生,并很是快活地发现世界这么一变给他俩‘公费’旅游天下提供了太多便利。

比如一路上空房子多的随遇而安住宿藏身;

比如地痞坏蛋被入军,同行竞争少了,能威胁到他们的当地各种团伙少了;

又比如社会秩序混乱,官府管控无力,方便浑水摸鱼,做大案不会象以前那么轰动,并且极便利做案后销声匿迹……

茫无目的。想去哪就去哪。开开心心随意瞎逛。

后听说了泰安设秋季相扑大赛,有热闹看,对少年吸引力不小,人多而混乱又肯定方便弄钱,久闻泰山大名却从未见识过,得逛逛,于是转向泰安,结果碰到了拉风的赵老二一行,瞧赵老二的威风气派,两孩子很是羡慕:会投胎,有福气的混蛋一个。

羡慕的结果就是两孩子决定:这么有钱这么拽的混蛋家伙,得弄他。

必须的。

所以就悄悄盯上了。偷马未成,又跟到客栈准备偷人,谁知混蛋赵老二居然是个高手,是真正的霸王,居然也是好人。

他们信守的是老贼那套三观,被赵老二有意一引一谈。两孩子大感遇到了知己同行。

大家既然都是以恶行善罚恶的高手。

赵老二可算同龄人,双方天然有亲近感,有共同语言。和真正的宋代土产少年小刘通更有话说。

小草小雾感觉小刘通很有趣,也很投脾气,应该是好友兄弟。赵老二又这么强大有魅力,居然这么仗义体贴不讲究尊卑身份,这么好。那干脆跟赵老二、刘通做朋友混得了,威风不说,也有了依靠,不用再孤独迷茫。身为贼,又是好动对天下好奇的少年,虽然喜欢到处飘的自在生活,但也需要个安稳的家和累了的停歇处得到温暖关怀。

他们需要团体认可,需要伴。

这是人的天性。

赵岳此行不能真杀掉温知州引起朝廷强烈反应,但早决定要收拾掉作恶多端太久的高通判一脉。

毒蛇就是手段。

咬死高通判的蛇叫黑曼巴蛇,后世令人闻名丧胆的头号剧毒蛇。

被这种蛇咬了,别说宋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九成九怕也只是个死。这东西不是国产的,中国缺乏针对的抗毒血清。医院极少会具备。咬咽喉上,就是国产寻常毒蛇其实也不必忙乎救治了,找个不会治蛇毒的御医又有屁用。

梁山专门养了些从世界各地搜集的剧毒蛇。是给梁山特工用的。

本来计划是由朱贵派来的特工执行的。

小草小雾自告奋勇,又确实比特工更有优势和便利,赵岳就同意了,但为保障安全,特意安排雕龙绣虎暗中相助。

第107节本色

小雾全称雾里飘,轻功好,还擅长化妆隐身等各种混淆视线匿迹的手段,也会用毒,小姑娘战斗力不足,老贼特补的能力。

化妆混到高衙内包房那个青楼,在那种混杂之地,小雾很容易找到机会把梁山特工的药下到高衙内酒水中。

算计掉高衙内,顺利先完事了,小雾没敢细看高衙内惨死相,轻轻松松离开青楼和小草这边汇合。小草弄死了高通判,收蛇钻窗上墙跑了,又趁人心混乱后宅空虚之际和小雾合力把高通判家的密室收藏找了出来,和接应的雕龙绣虎等打包弄走了。

完成了预定目标,两孩子把凶案当习惯的新鲜刺激游戏,开开心心和龙虎二小将等悄悄出城而去,却留给官府一地鸡毛。

已经吓破了胆的温知州最怕的是赵老二在擂台那放过他却在背后玩阴的对他下毒手。

脸痛得难受,内心对死亡有巨大恐惧,这让他失去平常心,失妻丧子之痛减弱了许多,他更关心和忧虑自己的生死。

听完雷都监和总捕头对城中系列重案的简要讲述,温知州定定神嘶哑地颤声问:“你们的意思是本官满门不幸不是预谋?”

总捕头清楚老温心里害怕的是什么,摇头道:“大人,请恕下官直言,不可能是预谋。”

“那戏班是外地来的不假,但却是专业以此为生的,演得多处好戏曲,并且在泰安城已经停留和表演了近半个月。”

半个月前,天下怕还处在狂潮余波的动荡危险中,戏班在城中是避难兼赚点钱维持生活,很正常。

关键是,那时温知州只怕压根没有过以小小泰安知州的身份挑衅威势正盛的文成侯的心思,只怕根本没那个胆。

下台的老蔡京那时怕是正在京城老实装死,也没顾得上生起以相扑害人的心思,压根没联系泰安这边。

赵老二又不是先知神仙,不可能知道当时连影子都根本不存在的阴谋,说不定当时正忙着应对遭难的老家,照顾悲伤的祖母老太君,以及对付凶悍扑来的强大桃花山悍匪上,哪可能神仙一样预先安排一个专业水平不低的成套戏班潜伏在此伺机行凶。

总捕头往常没少给暗中行禽兽事的小温公子擦屁股,自然知晓小温是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话了:知州大人,若不是你那宝贝的所谓温良俊杰儿子有傲慢恶嗜好,你家哪会招这灾?你就别疑神疑鬼了。这灾,说不好听的,纯是你儿子自找的。偏偏老子这个总捕头倒霉,抓不到凶手,和知州是一党的,却要承受更多罪责和怒火。

老子多无辜。

我招谁惹谁了我?摊上这种倒霉干系……

总捕头被温知州凶残的眼神盯着,压力巨大,此前也被案件折腾得累不轻,怨气也随之不少,硬头皮站那,在心里不停地碎碎念。

温知州实则大大松口气。

不是赵老二布置的?

不是赵老二有心杀我满门就好。

家就在衙门后院,并且有凶悍家丁和官兵数十人严密守卫,居然唱戏的一帮人就能轻易灭门了。

看来城中根本没有安全地,在衙门也难保性命。

堂堂一州官府连一个戏班都对付不了,赵老二的实力和手段肯定更强大不知多少倍。

再挑衅?却哪抗得住赵老二打击报复。

至此,温知州彻底丧胆。

因耻辱和伤痛而不断强烈萌生的报复念头彻底不敢再真做了,至多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赵老二死得更惨来***一下。

当然,此奇耻大辱一定要报。要千倍万倍得报。

不报,此生誓不为人。

但想报仇,目前只能耐心蜇伏,静待以后时机成熟了。

温知州转念又想起欠款的事,想起赵老二对他说过的弄钱的话。

此时把欠款和高通判一联系,温知州猛得毛骨悚然,身子如锤击一样猛一哆嗦,惊骇地啊了一声。

赵老二让他从高通判家弄钱顶债。他做不到,正发愁呢,结果泥妈的高通判居然就提前一步死了?

不对。

是高家父子全死了,是一个能顶门应事的男丁都没有了。

这家强大的坐地虎就这么转眼成了好欺的弱鸡……

温知州猜到了,高通判的暴死怕是九成是赵老二的人干的。

堂堂一州二把手通判官,在朝廷也属于挂了号的要员,赵老二却真敢杀,并且能无罪地杀掉,这意味着什么?

温知州下意识摸摸咽喉,情不自禁想像了一下高通判被蛇咬中咽喉的可怕景象,吓得不禁身子一缩,面无人色。

雷都监和总捕头被知州有点非人的猛然惊叫也吓了一跳。

他们惊骇地瞅着知州大人战战兢兢没魂了似的胆小窝囊样,心里极度鄙视不屑,但不解中连忙热情安慰询问。

“大人莫非还有心事?”

“若有,请交给下官。下官定肝脑涂地为大人效劳。”

“效劳?”

温知州目光游离地瞅着面前两慷慨忠义的武夫心腹,回了点神。

“嗯,这两东西在弄钱还欠款上是能效劳,总算有点用了。”

温知州心里这么想着,振奋了一下精神,把赵岳勒索的事讲了讲,却没说具体数额,也没说对高通判死于赵二之手的猜测。

没亲自受挫的雷都监自负勇武,闻言大怒,暴喝道:“好个嚣张小儿,居然敢敲诈到我泰安官府头上。”

他向温知州有力地一抱拳。

“大人,请允许小将调派人马依法捉拿赵老二。本将这次亲自出马,定将那嚣张恶贼治住了好好收拾一番。”

总捕头不甘人后地也想英勇忠心这么表态,但一挺胸脯间却瞅见大人半边脸上不但没露出欣慰高兴色彩,反而又一哆嗦似乎吓着了,显然雷都监的这番作派不但没如大人的意,反而引起大人的极度恐慌反感,他连忙又把喷到嘴边的话硬吞了下去。

果然,温知州死死盯着雷都监,声音冰寒地幽幽道:“问罪赵二?”

“哼哼,本官刚碰得头破血流,刚醒悟了其中的厉害,吸取了轻动的教训。你这么有信心,难道是急着亲自去找死?”

雷都监万想不到自己忠心护主勇武有为居然惹得大人如此恼怒。

他心中更加鄙视温知州,但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知州被赵老二吓怕了,畏惧了文成侯,但收拾他这样的手下属官却没什么顾虑,没恐惧,并且能轻易整治得他生不如死。

“……是属下莽撞,请大人恕罪。大人高明。小将静听大人吩咐就是。”

“嗯——”

温知州鼻孔里长长喷出一股热气,为安抚雷都监给个台阶下,就稍解释了一句:“此时不是收拾沧赵的时候。”

雷都监赶忙躬身领情道:“谢大人指点。”

温知州渐渐找回点大权在握的感觉,扭了扭撞破马车厢时留下的膀子隐隐疼痛,扫视两心腹低声命令道:“欠款不能不给。自然也不能咱们出。那心狠手辣小儿时间定得很紧。尔等带可靠得力人手速去把高通判以及一众党羽家全部抄了。”

“……啊?”

总捕头万没想到知州大人居然会来这么一出,吓了一大跳。

那可是一州二把手家。

即使人死势落了,又怎能说抄就抄罗?

大人,你没吓糊涂了说糊话吧?

咱们的后台老大蔡相爷可是不在位了。

京城的高官权重同党也折损得所剩无几了。没什么大力量在朝中能为咱们说话了。

而通判家在京城是有后台的。

人刚莫名其妙死了,你就这么搞,你就不怕京中有人猜疑通判暴死是大人你搞得鬼?不怕招来后患?

但瞅着温知州那阴冷凶残甚至渐渐疯狂的不容质疑眼神,靠知州端饭碗的总捕头岂敢质问和反对。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只好躬身委婉地问:“可,大人,咱们以什么理由呢?”

理由?

温知州冷笑一声,又重重冷哼一声。

“高贼长久盘踞泰安,伙同众多亲朋党羽走私做恶败坏大宋根基,早就私通海盗贼寇背叛了我大宋。”

“呃?”

总捕头骇然瞅着温知州,倒不是他善良心不够狠毒,而是没想到大人只为弄钱赔偿赵老二居然会扣这样一顶大帽子。

这是要高通判满族死绝的节奏哇。

温知州瞅着惊骇的总捕头,没怀疑其忠心,但眼里仍闪过不屑。

你这什么眼神?

你是在质疑士大夫的智慧和能力?

高俅高太尉以走私通匪一下弄死那么多富贵人家,无罪反立了大功,让皇帝满意,更深得圣心。这事都知道。

他一个下贱武夫能这么搞,本官为何不能照方抓药?

难道只有高俅这样的武官能破解通匪之害的大案,我堂堂有智慧的地方主官士大夫反而不能?

当前,海盗是大宋最大的忧患。

通匪,尤其是私通海盗是朝廷最重视的事,涉案者是朝廷最想铲除的大害。

以这个名目行事就可顺应天下大势,得圣心。

朝中宰相只会对上报的这种及时的喜事高兴,奖励还来不及呐,岂会怪罪?

皇帝满意了,开心了。宰相们如意了。高通判的京中后台又岂敢为点交情利益而在这种不知底细的事上瞎出头伸张什么。

他们怕沾上私通海盗的大罪,怕赶紧搞清关系都可能引来罪祸,不在高通判一案上重重踩上几脚以示公正清白才怪了。

这是权衡利弊,明哲保身之道。

当官,尤其是当京官,若连这个道都不懂也敢站立朝堂争权夺利安享富贵?

捕头小官就是小官,缺乏见识,又是粗鄙武夫,太缺欠政治智慧看不透官场,也就能卖卖武力靠本官的仁慈混饭吃。

总捕头被鄙视的眼神瞅得浑身长毛了一样很不自在,

但又不知错在哪里,还不能问一声,免得让人以为他满脑子装的只是浑水更遭轻视,只好低头恭敬遵命。

雷都监则高兴了。

他儿子可是打死了高衙内的凶手。

高能判是死了,可案子没销。

通判那泼妇娘们正一口咬定要偿命决不肯息事宁人罢休呢。

并且高通判的一众亲朋死党也把他视为主凶,恨不能把他撕成碎片,肯定会设法伸冤报复他。

不说这些难以解释清,也无法化解的仇恨,但是高通判死了,其党羽失了依仗还敢挑衅他一州兵马都监的威严,那泼妇娘们更当众差点儿抓破他的脸让他好险破了相,让他当众失了威风出了丑,只这个他也忍不了。

真当堂堂管一州军队的大将是泥捏的?

真当没权势依仗了,高家却照样能随便挑衅践踏军队统帅不成?

搞死高家,灭掉高氏全部党羽,正合雷都监心意。

如此一来,所有的麻烦就都不在了。胸中恶气也吐了,况且还有其它不能说的好处。

“大人,请放心。小将定把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万无一失。”

总捕头一听,也赶紧表态:“下官也定当周密布置,定不叫一个逆贼漏网。”

“嗯——”

温知州满意地看了雷都监一眼,也给了总捕头赞赏眼神安慰一下,但还是叮嘱道:“派精干可靠人手,干利索漂亮了。”

又低声把他盘算好的成套计划指点了一番,二将露出喜色,这下都信心十足地昂首挺胸赶紧去办了。

高家扎根泰安十几年,亲朋党羽众多,又分布在泰安各处,人手不够多却是不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网成擒。

雷都监派了自己的私人卫队家将参与并盯着行动,抽调了心腹军官挑选精干将士参战,负责分头围捕。

而衙门这一块因为高通判长期渗透和控制,总捕头手下可靠人手少,则主要负责城里这一块。

两股官方武力同时展开行动,突袭各目标。

就象赵岳说的:温知州这些官僚只会坑害本族,只擅长这个。

在铲除高通判势力的行动上,再次具体体现了这种能耐的卓越非凡高效。

高通判家转眼被一伙捕快和官兵如狼似虎灭了,爪牙除管家外全被当场杀光,老实的女仆等被收押准备发卖,正扶棺材悲伤愤怒要发疯的通判夫人在更愤怒大骂后惊恐中被粗暴打倒在地生拉硬拖入大牢,几下毒打就老实了,让交待高通判是怎么通匪的就怎么交待。那位被宿家兄弟刺断了腿骨正在家养伤的管家被抓后,还没上刑逼供呢就乖巧地“如实招了。

第108节中山狼,中

正忐忑考虑以后事的高通判党羽,无论死党还是另择明主并且已经在高家赶紧对雷都监表示过投靠之意的,全被灭。

从傲慢的男女主子到为虎作伥的爪牙,无论是官是吏是军是民,在暴起的发难中,数百人稀里糊涂被杀。

家产皆被查抄一空。

高通判长久盘踞泰安作威作福,果然势力广大,不但他家钱财丰厚,连党羽也了不得。

抄出的现钱总共就有四五十万贯。

这还不算玉器等及众多房产店铺和数量庞大的良田矿产什么的固定资产。否则算总账报的数字大得能吓死常人。

这期间,温知州忍伤痛勉强吃了点午饭,又小睡了一场,缓解了惊恐疲惫,醒来后精神感觉好了不少,伤口也不那么痛了,立即振奋精神亲自书写破获本州通匪大案的奏折。

他把发生在泰安城的三件恶性大案串在一起,合理编造了个大功,向朝廷申诉自己承担的惊险与丧亲的伤痛委屈。

奏折中:高通判成了长久隐在泰安官场的通匪大贼,奸诈凶狠无比,党羽众多。

在温知州的慧眼识别和忠于王事的努力下,察觉此贼蛛丝马迹,逐步解开了迷雾,正要动手捉拿。不料高贼异常警觉狡诈,察觉不妙,却在温知州英明正确领导下布置的天罗地网中无法逃脱,狗急跳墙,一方面安排手下暗藏的爪牙化装戏班以敬献戏曲为名进入了欢喜接受民心爱意的知州家,以突袭手段杀害知州善良的妻、子满门,并抢劫后化装潜逃了。

另一面,高通判让儿子以逍遥娱乐为名设骗局,把本城兵马都监等要害官员家的无知孩子骗在一起。

其子不但亲自暴起行凶杀害诸公子,并且带爪牙玩绑架,妄图以人质胁迫泰安众官员妥协,逼官府不得不退让,以此给高通判等困在城中的恶贼和家人赢得脱身的通路。

但如此歹计终被及时识破。

温知州和相关官员将计就计,反收拾了一众凶徒。

高通判的儿子也在争斗中无路可逃,急眼了跳楼逃跑,结果却当场跌死了。由此也可见高衙内之心性如何胆大凶猛。

在此事中,本州都监的大公子在收拾这伙逆贼中起到大作用。

此子奋勇担当杀贼任务,甘愿以身犯险,潜身诸公子中,危急关键时刻发挥将门之勇和其父之忠君爱国精神,奋不顾身勇斗高衙内一伙,并且成功打败了对手,吓得高衙内仓皇退逃间不得不跳楼求生,

事情败露,高通判自知罪责难逃,对海盗却是忠心,又不想被捉拿下狱后受刑受辱泄密,索性以养的剧毒蛇自杀了,以此凶残手段逃脱了威威国法的惩罚。

……

潜藏在泰安的以高通判为首的一伙逆贼男女数百人此次全部清剿一空,还了泰安清平安宁。

但清剿过程中,诸贼凶悍刁顽,以死抵抗,并借百姓性命威胁追捕以逃窜,给清剿造成极大困扰,也只能当场诛杀。

因有不少贼子爪牙潜藏民间装百姓,军队在清剿仓促间难以准确区分,追捕战非常惨烈复杂,激战中,泰安忠勇官兵死伤七八百。无辜的百姓也被逆贼暴徒祸害不小。

高贼盘踞泰安十几年,以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经营有方,在当地人眼中属于富贵显赫名门,但此次查抄清点后却钱财了了,比出身贫寒为官最正直清廉的清官忠臣还寒酸。这很令人奇怪。

从拿到的主犯高贼的夫人和管家审问得知,原来高贼以官身之便利,带一伙党羽从泰安搜刮了极多钱财,但奉献给了海盗发展壮大。

由此可见此一伙贼寇对贼主海盗是如何甘愿默默奉献牺牲,又是何等狡诈而忠心追随。实为可恨的大害。

……

只要处理好了泰安这边的首尾,温知州这番奏报就合情合理,堪称天衣无缝。

因为此次夏灾已经清晰无比地表明了大宋有不少官员明为忠臣干将,实为潜藏大宋官场的逆贼,泰安出个通判贼不稀奇。以高通判一伙在当地干的那些烂事和逆风也能臭十里的臭名声,即使朝廷派人下来复查,也绝不会有大漏洞。

披着官衣享受大宋俸禄荣华,却做尽祸国殃民罪恶的家族不是故意毁坏大宋江山根基的通匪逆贼,能是什么?

是别的,它就不正常,不应该。

尽管官僚们都心里明白,象高通判这样的败类官员是大宋官场常态,大有人在,但谁敢这么说来质疑高通判通匪。

质疑此事就是质疑大宋官员群体的品质,也就等同于是否定了大宋王朝的统治正义性和权威。

一伙败类统治国家,那这个国家哪还有符合天意民心的正当法理性?

这样的国家自然应该灭亡,应该被推翻被取代。

这却是统治集团决不能承认,也决不能答应的,也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质疑案件。

泰安官方说高通判是暗藏大宋的海盗成员,他就一定是,不是也是。

必须的。

满朝朱紫贵就算明知真相,有心偏袒高通判,也得举双手赞同,只能坚定这么认定。不然,皇帝这一关就没法交待。

另一边。

赵岳一行到了任原家所居的镇上,正行间,猛然在大街上碰到了一起不平事。

当年,赵老二踏出家门开始闯荡社会时,行走天下曾遇到太多民间不平事,但那多是当地地痞黑帮团伙作孽祸害一方,象在泰安这样的四通八达繁荣地区,很少能碰到有钱有势者带爪牙帮凶公然在大街行凶做恶。

那时,大宋统治还有一定理性,统治秩序还维持着比较正常的状态。

有钱有权者还没腐化堕落到丧心病狂程度,极少有公然践踏损害优先保障他们自身优越地位和权益的王法的恶劣事,还要脸知道维持在民众中的形象,还顾忌着王法纲纪约束,不敢轻犯而招灾,做恶也只是隐身幕后主使不必要脸的地痞黑势力等人具体出手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当然,这说的是当时的整体基本情况。

象横行东京的高衙内以及那些天高皇帝远,皇威不著,有钱有权就是一个个有法不遵土皇帝的偏远地区自然一直在猖狂。

也就是所谓的腐*败是个别现象,难以杜绝,也无关大局。不必大惊小怪。

表面是这样。

但随着皇帝赵佶日益沉迷虚假的丰亨豫大盛世大国美梦中,越发享乐无度而娇纵昏庸,朝中说话算数的权贵紧跟着放纵起来。在蔡京为相专权的朝局下,那些干正事没能力也不愿辛劳,但心计高嘴巴厉害手腕强的奸邪之臣这下得了有利时机,顺势纷纷脱颖而出,上位执掌大权,形成满朝奸佞格局,朋党为奸,联手操控了朝局,败坏了中央。

中央一烂了,并越烂越过分不堪,动摇甚至毁灭国法纲纪的严肃性威慑力,上行下效,素质本就差的下面自然更烂。

不用再太顾忌王法什么的了。

反正有钱有权有关系就能摆平,做恶不必害怕受到惩罚,哪还不尽情得瑟干什么?

人有兽性一面。

肆意作恶从某种角度上更能体现有钱有权者的社会优越性,践踏法律才能更有力体现享有特权的超人地位身份。

同时,统治者腐化也引领整个社会观念和风气同时改变。

以往的是与非,羞耻观,如今都模糊了。

以往的善与恶、功与罪、正与邪......如今也不是清晰明了可断的了。

无耻可成荣耀。罪恶可反成正义合法之举。

道德沦丧。整个民族信守的信念和良好传统秩序纷纷崩溃,百姓也逐步走向无耻与堕落,好人也转向以恶为能。

由此,以往有身份讲体面的人也纷纷大胆露出邪恶面,流行起公然行凶作恶。

你是有钱有权阶层中的一员,若是只强抢民女,你在相应的圈子里都没脸说出来当炫耀。因为别的老爷少爷公子衙内不但强抢了民女,还弄死了民女家的父亲丈夫子女兄弟,霸占了其财产,并且还把年幼的小姑娘抢回家当丫环虐待着。

特权维护下的兽性一旦暴发和形成攀比潮流,层出不穷的凶残邪恶花样就会玩出常人无法想像的事。

正应了那句话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其心性行为用禽兽比喻,那是污辱了禽兽。

人有智慧,能创造,能做的祸害远不是只有本能的禽兽能比的。恶行灭绝人性,令人发指都是远不足以形容。

在宋王朝这种越堕落越快的形势下,赵老二出行在外遇到的地位优越者公然作恶并以此为荣的事也就越来越多。

眼前的这一幕无疑就是一例。

带头当街行凶并指挥作恶的年轻人光头没戴富贵帽子,但一身衣着不是一般的华贵,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这厮家族条件优越,成长过程中营养充足,长得远比寻常宋人高大挺拔更显超人一等,虽然油头粉面的,明显是酒色过度的青虚样,但模样也挺帅气,堪称一表人才,在镇上气质形象出众,通常情况下也是平民百姓子弟少能攀比的。

只是这厮此刻干的事破坏了让人羡慕的形象。

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把华美的扇子不时地摇着,斜眉撇嘴,高昂着脑袋傲慢地对被虐者嘻笑叫嚣着:“本少爷瞧得起你。让你当个抗旗跟班,你这下贱脏货居然敢不从本少爷。给我打。狠狠打。打死了本少爷负责。”

我爸是李刚,有人说是典型的坑爹脑残行为。

这么认定不大对。

人家只是紧急情况下下意识说出了心中一向自傲与信守的信念,展示一下社会优越性而已,是三观问题,而不是智商缺陷,根在社会的不良风气。

眼前的这位当众大放狂言无视人命的少爷无疑也是这么一位三观扭曲的主。

他作恶,但他自己未必意识到这不符合法制不符合正常社会秩序要求。

他感觉自己只是在享受特权待遇,只是张扬一把高人一等,而肆意做点刺激有趣的事罢了。

少爷公子行凶自然不用象无势的百姓那样只能自己劳力冒险,自然有亲信爪牙动手。

更有趋炎附势的社会帮凶助战。

爪牙帮凶听到阔少的牛逼宣言和命令,越发肆无忌惮猖狂起来,污言秽语骂着嗷嗷叫着更积极更有力更大胆行凶。

这伙凶徒中明显分两帮。

一帮是穿着较好的家丁服的,有五个人,行为更嚣张到牛逼冲天,而且身手不错。为首的一个象是教头的更是了得。

另一帮有十几个之多。

一看就知是此地最没能耐最不堪的地痞混混,入军不行;当衙役,官府看不上;吃喝嫖赌坑人作恶有能耐,好吃懒做一身恶习,手脚不干净,品行太不堪,连急需要镇店保安和从业人员的发了国难财的各类新商家都不敢用他们,也不屑用。

这帮人显然不是阔少的手下,只是阔少一露面就粘上来追捧着,跟着作恶混好处为虎作伥的。

这些家伙在百姓眼里更可恨。

被暴打欺负的对象也不是一般人。

那是个巨汉。

在赵老二锐利的目光远远看来,此人衣着破旧不堪,大脚上的坚韧皮质鞋子都露出了脚趾,很是落魄潦倒,但和他手下的大力神冯金彪相像,高怎么也有两米,骨架异常雄壮,相貌却不是冯金彪那种轮廓圆乎显得朴实憨厚却也显得平常的。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鼻梁高挺,眉宇飞扬,披散的头发天然卷曲,天生一股雄狮般威武强悍气,让人一看很容易当成不可不敬畏的英雄好汉。

赵岳也看出这位巨汉九成是混血儿,相貌上带着异族的高鼻深目特征,而且也确实有英雄好汉的本事。

只是巨汉现在显然不止是被本地阔少率众群殴的落难,而且还生病了,正处在病患乏力中,纵有英雄能却无力施展。

阔少的爪牙帮凶都操着家伙,属于家丁的一类都带着刀,虽然没用却也是棍棒在手。

巨汉却赤手空拳,在乱棍乱棒暴打下躲闪招架,愤怒心急中偶尔怒吼暴发一下威力,能打得群凶吃亏退缩,但也只是偶尔。

他被打得很惨,左支右架,摇摇晃晃,狼狈无奈。

第109节中山狼,下

病虎威犹在。

巨汉奋力反抗,虽在病中,却一时半会也不是寻常爪牙和这些无能的社会混混帮凶能迅速收拾了的。

阔少的贴身保镖教头模样的汉子这时呈了威风,一根哨棒使得呼呼生风,颇为凌厉,担当了主打,猛击放倒了病虚巨汉。

巨汉一倒,想挣扎起身却是没了力气,病中蜡黄的大脸随这番抗击用力而越发难看,胸脯急促起伏,却似乎喘不上气来。他发出病伤野兽般愤怒绝望的咆哮,怒吼却因病重又被暴打而虚弱得没有丝毫威慑力,只刺激得众歹徒越发亢奋得意。

那阔少更猖狂兴奋,急促摇着扇子叫嚣:“你打呀,站起来打呀。你不是挺能打?不服,你特妈的起来接着反抗呀……”

桃花指一指巨汉,“给我打。狠狠打。不老实就往死里打。让他知道本少爷是谁。看他还敢不敢不听本少爷的吩咐。”

在众多乡邻的热烈围观起哄下,打倒巨汉的教头高昂着头,牛逼傲慢得不行,仿佛他打败的是入侵的异族大将般骄傲自豪。

其他爪牙帮凶则中了大奖一样精神,哈哈叫嚣着个个奋勇当先欺负起不来的巨汉,嘲讽辱骂间肆意拳打脚踢,更棍棒交加。

打得巨汉痛苦呻吟,起初还招架着挣扎想起身反抗,后不得不翻滚尽量躲避暴打,但很快打得连翻滚都没力气了,侧躺那抱头躬身无力地喘息着忍受乱棍乱脚猖狂肆虐羞辱,但却是始终不肯开口求饶一声。

小刘通在马上稍远看到这一幕,脸上现出愤怒,瞪起了眼。

“四哥,我看这大汉是条好汉。英雄怎可折辱蛆虫之手?”

宿义怒道:“一群人渣欺负一个重病病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打。二爷,待我去和这些虫子较量较量。”

宿良冷笑一声道:“这阔少这么拽,他谁呀他?”

在赵岳马头陪着走的擎天柱任原闻声道:“这小子是本县县令的外甥,名唤甘茂,因他舅舅无子嗣,所以一直把这小子当亲儿子疼爱,两家只此一根苗,甘茂又早死了爹,他娘凶悍如母狼却格外娇纵这小子,一齐惯得成此地一霸,绰号中山狼。”

宿良怒而笑道:“我还以为是皇太子至此游玩呈皇权威风呢,原来只是个县令的外甥。”

任原等人听了这个却不禁一咧嘴,心说:“护极崽子的县令也极可怕好吧?”

任原一派也是此地一霸,因是泰安的相扑招牌,在官面也有交情,也算有面子在官府靠山硬的,但搁往日,以他们自身就有巨大武斗实力也从不敢招惹甘茂半点,路上遇到了也常受辱,心里怒极恨极,却不得不忍气吞声退让避开。

赵岳却是知道祸害百姓最重,让百姓最畏惧的不是皇帝宰相大将军,而正是这些县长、乡长、村长以及最基层行行色色的执法者等。

把什么叫官什么叫权威耍得淋漓尽致,嚣张得意到常常肆无忌惮耍权作恶的正是这些官卑却掌一地权力和复杂势力关系的官场小人物。

作为草民,你随口骂了声中央领导包括皇帝,都未必会有事,骂了当地大官多半也没事,但若敢骂了寻常小吏,就极可能被整治得生不如死,更别说骂了真正掌权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基层官僚。

位高权重者作恶,吞噬的是天下大利,祸害的是国家民族利益,损害的是国家民族的长远,是罪恶却是高层次的。

直接与升斗小民斗气争利,那不上档次,他们不屑于此,没得自降了身份,丢了脸面。

基层官吏局限在此,喝的只能是当地百姓的血,只能直接坑害草民获取利益,并由此品尝权力的美妙滋味,体味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享受仗势欺人的刺激与畅快得意。

一个极护子弟的罪恶小小县令能至今稳稳当官,不用说了肯定有硬实的后台,并且在当地很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不算这一点,仅仅以一县之长的权威,若作恶,对此地百姓来说也绝对是阎王一样的可怕存在,官与权威已经是够大得不得了了的大人物。成长在此地的土鳖甘茂确实有绝对自信敢放手肆意胡为。

中山狼这个绰号本身也很能说明问题。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说明甘茂以前只是个寻常草民,并不是一出生就得志可猖狂的。其母凶如母狼,以前对本地也肯定凶不起来。间接说明他的靠山舅舅以前只是官场路人甲乙的无关紧要角色,是久混官场,不知抓住了什么机遇才得志成了实权地位的官。

刘通等都欣赏巨汉的硬气,气愤不平,想出手救人。赵岳却没点头,只是加快了马速顺路靠过去。

原因很简单:被恶势力欺负的人不一定是好人。硬气的也不一定真是英雄好汉。

极度邪恶凶残之辈也常常表现得极有种。

英雄与大恶之间的区别不在担当与勇气,不在于是否骁勇敢战不怕死,只在于信念与努力的目标迥异。

古往今来,恶人恶势力之间争锋争利争面子,起暴力冲突,打得勇猛顽强死去活来,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太多太常见了。

黑帮争地盘走私败毒等时候所展现的血腥义气机智骁勇也常常是很惊人,甚至感人。

古惑仔也被世人疯狂追捧过呢。

而今,大宋正经好人,包括官场的良知者,也在主动或被动中几乎都跑了,在此地随随便便就能遇到正经好人英雄,太稀奇,太巧合到不可能了。

况且这巨汉有异族特征,身份难明,说不定根本不是忠诚宋国的混血儿,而是以宋民身份趁混乱混在宋国搞什么阴谋却意外落难了的效忠异族的勇士。

在赵岳心里,恶斗恶,自相残杀,正好。斗得越积极越凶残越好。

全这么死掉才干净呢。新帝国就干净轻松省事了。

他不会因为被打的汉子长得巨大雄武有武力也有骨气就热心救助。

两米以上的雄壮力大巨汉,前世他就见得多了,真没几个是值得珍惜的正经人。

但,见多识广心肠刚硬的赵老二这次还是怒了。

他看到两个穿着比较干净体面的孩子从远处拼命跑过来,一个是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个是女孩,貌似只有六七岁,相貌上都带有明显的异族特征。男孩也是天然卷曲的黑发,皮肤很白,高鼻梁,长着一双深陷的灰色眼睛。女孩相貌更接近汉人的精巧圆润,缺乏棱角,眼睛是黑色的,但却长着一头红头发。两者无疑也是白种人与汉人的混血儿。

两孩子跑到巨汉这,小女孩无助地哭叫着:“不要打我哥哥。我哥哥是将军的儿子。求求你们……”

哭喊间奋力想挤进众歹徒间扑向躺地上抱头不动,不知是不是还活着的巨汉身上,却哪里挤得动成年青皮人群,只惹得众凶徒当新鲜新添的乐事一边阻挡戏弄小姑娘一边开心之极地哈哈狂笑。

而小男孩则怒吼着:“我哥是你们西军将军的儿子。我也是。我们都是功臣后代……你们这些坏蛋,我跟你们拼了……”

他会武艺,而且不低,虽只十岁左右,却赤手空拳能打得这一侧的那些持棍棒的混混狼狈退缩,硬是打出条通路。

小女孩趁机得以钻了进去,一下扑到巨汉身边摇晃着巨汉哭叫着:“哥哥,哥哥,你痛不痛……”

小男孩则双眼冒火地拳打脚踢奋勇抵抗着反扑上来的众混混。

他想保护哥哥妹妹,却在不断打来的乱棍乱棒下迅速陷入危险中。

另一些混混则狞笑叫嚷着踢打向小女孩,嘴上更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狂喷。

这些人没一个在乎两孩子喊的什么西军什么将军什么大宋功臣。

在他们心里,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就是老大,跟着县令的宝贝外甥儿子混,有人撑腰庇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西军又怎么着?

这又不归西军管。

隔几千里,远着呐。大宋可是文官的天下,西边遥远的下贱丘八能把这边的文官势力范围罩着的人怎么着?

西军将门后代而已。

瞧这大小三人就是在穷恶边关战争中家灭了的不得不流浪来内地试着讨一份平安生活的将门破落户子弟而已。欺负就欺负了,本地人谁敢张扬?

就算这三人在官场还有那么点门路关系,有人追查过来,但只要全弄死了,做干净了,谁来也没牙啃。

甘茂见到小姑娘是红头发,诧异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居然还是个异种?”

“稀罕货。嗯,瞧小模样也怪可人的。啧啧,可不要打坏了。注意给本少爷收家去好生调教。”

众恶徒闻声心领神会地发出一阵刺耳浪笑,

有拍甘茂马屁夸公子有眼力有格调的,有盯着惊惧绝望的小姑娘大放淫声秽语。

而眼尖耳灵的赵岳清晰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却如遭雷击,在马上浑身一颤。

在擂台那不能尽情发泄的怒火这下彻底爆发了。

他听明白了,被欺的三人不是一家,而是三家人,其父辈应该是在西军为大宋效劳的异族将官,并且是结拜兄弟之类的关系极铁到亲如一家的非同姓也极可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三人,奋勇作战有功,为大宋效劳有年头,但不久前都死了,有战死的,但剩下的肯定是和军中长官起了某种争执,被长官借西夏军的屠刀以战死沙场的方式陷害死了。

也就是如同《杨家将》演义中的杨业父子一样冤死在战场上。

如若不是这样,即使三家的顶梁柱战死了,三家的孩子也不至于沦落成乞丐并流浪到内地求生,遭遇这的恶霸肆意欺凌。

要知道,大宋虽然重文轻武,但迫于周边险恶的战略环境,对军功的奖赏还是比较大方的,对英勇战死的将领抚恤算优厚。

这是拉拢和安抚边军众将积极效忠朝廷愿意卫国英勇作战的必须手段。

不这么做,寒了守困苦边塞时不时要搏命苦战的将士的心,宋室江山转眼就得完蛋。

宋王朝每年在军事上的花费是最大的,

七八千万贯甚至上亿的花,因而经济繁荣,国力强盛,财政却始终负担沉重艰难。

这三流浪者不能靠父辈的功劳与战死抚恤在家乡顺利生活,而且没有其他亲人,只能是被军中势力剥夺了奖励,没得到任何钱,并且还被逼得家破人亡在边关老家再无立足之地,为逃命才逃往内地,流浪到山东或许是只求有个平安地存身,或许是想到东京上告伸冤。

更让赵岳恼火的是,这三家居然还是老种相公辖区的,三个父辈是老种相公的骁勇部将。

但赵岳并不感到震惊。

老种和小种都是历史上的抵抗异族的英雄,但在这个特定的时代,他们首先是封建官僚军阀,其次才是卫国英雄。

在西军,大大小小的将门林立,对外是一体,很团结保利益,在内却和其它官场一样照样内斗残酷无情竞争激烈。

老种相公部下也同样是矛盾重重,盘根错节,夹缠不清。

老将门之间争权夺利,老将门为保住地位权势利益又和新涌起的悍将功臣争斗,种家军中一样充斥阴谋黑暗无耻。

在这个世界里,赵岳最痛恨的就是忠勇卫国英雄,敌人杀不了却被本国官僚玩权谋手段害死了的恶事,最恼火的是享受了奉献牺牲成果却傲慢欺辱那些父母亲人冤死边关本就一肚子愤怒痛苦无奈甚至绝望的英雄家落魄的后代的恶行。

只有亲身处在这个大时代,赵岳才能真切体会到岳飞等英雄死得是多么可悲。

被奸贼得意弄死,诸贼无罪无过还有大功,个个风光而起,秦桧到死才相位离手,参与谋害的人也能混上宰相。

这得多可恨。

政治的凶残不算什么。世界上都是这样。有政治就有黑暗惊悚。

但宋赵这样的苟且人家当皇帝,其无耻无骨传统作风是中华民族揭不掉的巨大耻辱。

第110节诸恶何其多,上

赵岳怒极,给左右的宿家兄弟做了个手势,狠狠一夹马腹策马狂奔而来。

早就想救人的小刘通嘻嘻一笑和赵老二身后的两侍卫哈一声策马跟上。

任原稍一愣后就咧大嘴开心地拽开大步猛追了上去。

大魁和毕丰等弟子也笑逐颜开紧跟着大步奔行。

早瞧甘茂这个猖狂的绣花枕头不顺眼了,以前的腌臜气早受够了,此刻终于能出手狠狠教训这头中山狼,岂肯落人后。

宿家兄弟带领其他侍卫没跟着跑,但也加速前行,离后面的拉相扑奖金的笨重马车远了。

赵岳在前,刘通等三人在后拉一个马位多点,马速渐起,虽只四骑错落狂奔,但大地轰鸣已是一股可怕的冲击威势。

正兴奋施暴的凶徒闻声纷纷看来,见四匹雄壮的战马如受惊失控怒奔,方向正是冲着他们来,转转眼怕是就会撞上来把人活活撞个骨断筋裂甚至踩成肉酱,十几个混混几时见过这个,吓得凶威恶胆早不知飞哪了,乱叫乱嚷惊呼着仓皇躲避。有的鞋子跑掉了也顾不得,就那么赤脚继续钻躲到路边。更有的吓得手软失神棍子都不知不觉掉了。一切证明了这伙人何等不堪。

四个甘茂家丁傲慢的把施暴让给低他们一等的混混,正拄着哨棒在那趾高气扬当行凶指挥,向观众示威,充大爷,一见战马怒奔来势不可挡的可怕,吓得也不由自主跳到一边急忙闪躲冲击。

这些人的表现惹得众多围观者一阵哄然耻笑。

他们不是有良知同情受害者,而是中山狼甘茂太可恶,他们这些生活在这的人也同样平时没少受肆意欺凌敲诈,至少是很看不惯甘茂一伙的猖狂无忌德行,也巴不得追随中山狼作恶的这些狗倒霉出丑,不少人心里在大骂:怎么不撞死这些狗娘养的。

但甘茂这个绣花枕头恶少却没象观众预料的那样被惊吓得露出不堪本色。

他不但没吓跑开,反而挺胸歪着脑袋盯着狂奔而来的赵老二和雪白神骏战马,眼里闪烁着一股病态亢奋光芒,满脸是挑衅和不屑神色,叉着腰就稳当当站在那丝毫不离地方,甚至还不忘断断续续摇几下他摆谱的扇子以示他的从容无畏和自信。

什么叫作恶猖狂到无畏?

这就是了。

甘茂绝不是英勇不怕死有好汉骨头,而是他早已形成一种观念:在这里,谁也不敢和他作对,谁都得让着他,谁也伤害不了他。

怒奔的战马?

外来的路人?

那也不行。

他就不信了这个穿白的路人敢真纵马撞他。哪怕这个外人可能就是他听闻来了泰安打擂的那个凶名赫赫沧梁小霸王。

他不退,不动。负责随身保护他的那个教头样汉子也没退。

只是此人没甘茂的那种无知自大从容,一张原本傲慢嚣张的脸微微变色,掩在甘茂身前侧呛啷一声拔刀准备随时出手砍马。

这一切,赵老二看得清楚,心中杀机更烈。

这头中山狼无知无畏到这种程度,可见作恶会猖狂胆大到何种程度。

这就是头禽兽不如的魔鬼。

这样的祸害绝不能让他多活一日。

但也不能就这么随手一刀砍了做了断。那样杀得很痛快,但太便宜了这头披人皮的恶魔,对这的无良者也少了震慑教育。

他不知道在泰安城有个身份更高的知州公子也是类似的傲慢恶魔人狼但已作孽先作死了,心有计较,所以勒马降速。

冲到甘茂面前附近时,战马咆哮一声,四只铁蹄乱踏得大地轰鸣震颤尘土飞扬,却停止了冲撞。

歪着头挑衅的甘茂虽然被烈马卷到的强风和可怕威势也弄得空虚的身板激凌凌惊颤了几下,还是不由自主连退了数步,未免露了怯终归当众丢了脸,但转眼却眼睛一亮,颇为俊秀的脸上顿时露出“果然如此,你就是不敢冲撞本少爷”的得意笑容。

赵岳瞥了眼那位护在恶少前凶狞横刀跃跃欲试的教头,又盯着甘茂,嘴角一弯,似乎回了甘茂一个赞许的笑。

这让甘茂感觉良好,更加得意。

他啪一合扇子指着赵老二,正要颐指气使张嘴傲慢地喝问什么,赵岳却眉头微拧,猛然从马上飞起。

嗖嗖嗖……

六枝强劲的弩箭分别从街道两侧的楼房二层敞开透气的窗户中暴射而出。

原本是瞄准了驻马而坐的赵岳这种极好射中的目标的,并且六只强弩三三分置两侧,从不同窗口以上下左右不同角度同时射击,封死了赵岳所有规避抵挡的可能,就算赵岳有出人意料的身手反应快能及时滚下马逃避打击也断难逃过,必被射倒马下。

这条镇上主街道宽不过十米。

以强弩之厉,在四五米距离内以有心算无心偷袭射击,赵老二就是神仙也抗不住避不开,这次是死定了。

跟踪算计忍隐了这么久,这下总算能得手交差了。

隐藏的刺客都很笃定坚信这一点,心情自然也格外好,却万万没料到箭下无知等死的赵老二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飞了起来。

刺客们瞅着雪衣飞仙一样升腾的赵老二,愕然中下意识立即跟着抬高强弩追逐目标扣动了板机。

但移动的目标哪是那么好瞄准的。眨眼不到的仓促间大失了准头。

六个刺客各自按自己的本能一通乱射,有的仍能射对,有的必然射空,但封死的路数乱了,原先的万无一失算计全失效了。

赵岳飞起,背后宝剑也出了鞘,一手剑如电,一手特制的马鞭如灵蛇飞舞,把能射到自己的几只弩箭全扫开了。

此时他还在向上飞腾,手一松,马鞭落下,正好落在战马上,另一手宝剑也如电回了鞘,双手一翻间,两只丧门钉已向左右脱手飞出,如长了眼睛一样顺着两只弩箭来路钻入左右二楼各一个窗户。

两声惨叫传出。

两条大汉面部中招,轰隆倒在窗户后。

同房间的刺客无不惊骇失色,万没想到以家族势力耍纨绔充霸王的赵老二居然真是高手,而且是鬼神莫测的高高手。

说是迟,那时快。

刺客稍惊愣间,赵岳已如电甩手又一击。

另两个窗户的两名弩手刺客也惨叫着轰隆倒下。

这时,赵岳升势停止,身体急速下跌,却甩手又神速般精准射杀了剩下的两弩手。

这一切反击太快了,快到楼中潜藏的刺客遭遇意外变故却惊恐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死了六个最擅长射击的老道好手。

赵岳一气呵成,优先解决掉威胁最大的楼内弩手,落回随他飞腾也逃过凶残交叉射击一劫的宝马上。

这时,挡在甘茂身侧的那个教头突然发动了,左臂一抬,一只袖箭飞出袖口激射向刚落回马上的赵岳面门。

他虽然也惊骇赵老二的身手,但瞧好机会,算准了赵老二落马间再无法及时闪避又赤手空拳无法抵挡,这一击必中无疑。

他因此有恃无恐。

为确保能彻底杀掉赵老二,射出暗器的同时,他人也挥刀猛扑了上去,无疑想争取趁赵老二中箭之机补刀砍了。

但,偷袭的这一箭却被赵老二一把硬生生抓在面门前。

发黑无疑浸了毒的箭头就离赵岳面门差不多只一纸之厚的距离。

真是差只毫离,险之又险。

这是赵岳自出道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惊得铁石心肠天塌了只怕也不会动容的赵老二也不禁骇然变色。

教头已扑了上来,看到万无一失的攻击还是失了的不可思议,惊骇想退却,却退不了了,惯性下脸上狞笑仍如故,已扑近。

这厮索性一咬牙继续坚持打突袭配套,把举起的钢刀顺势狠狠斩向马上的赵岳。

那四位甘茂家丁也咆哮着拔刀分左右急步随教头一齐夹攻上来。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属于早有计划的配合。

赵岳怒哼间,此前落在马上的马鞭不知何时已在手,如灵蛇闪出,如电一记横抽。

鞭身抽中劈来的钢刀刀身,鞭梢部位因鞭身被刀挡得一甩正抽中那教头的脖子,特制的鞭子在赵岳的力量和技巧下如锋利的刀一样撕开了教头的咽喉,把脖子切开了小半。教头的钢刀被抽歪了,差点儿脱手,人更被抽得倒仰着侧倒。

赵岳一击而杀教头,又过一劫,另一手中的毒箭甩手射死扑得最快的那个家丁,转瞬伸手拔出背后宝剑在马上左右凶猛两记劈斩。

全力以赴扑上来,根本停不下冲势的三个家丁在宝剑雷霆之势下刀断刀飞,以差不多的同时软倒在战马两侧,死在转眼形成的大滩血泊中,致死脸上还保持着点偷袭必成的自信狞笑。但眼神的惊恐骇然还是证明了他们的情绪急变。

他们的教头可是久行江湖的高手,因腻味了飘泊流浪和下贱身份才被甘茂的舅舅以重金聘请做了护院教头,享受安逸和权势这种江湖人最厉害也难得的新之乐。

四个家丁也不是寻常家仆打手,也曾是混迹江湖的好汉,又和教头早就熟识,在一起后相处久了,更了解教头的能耐。

想不到就这样一位高手,在赵老二面前却不堪一击,以袖箭偷袭都照样被杀鸡一样一下就宰了。

这直接导致他们四个也跟着自信满满地追随而上却是追随同死了。

赵岳在惊险大战,击杀五贼。

后面来的小刘通和两侍卫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戒备四周尤其是街道两侧的窗户,个个不禁骇然惊出一头冷汗。

刚才若是刺客连他们也照顾在内,怕是难逃此劫。

这近的距离,弩箭下根本反应不及,身上有内甲保护不怕,可脑袋可没有保护。躲不及指不定就被一箭贯脑直接糊涂挂了。

其实赵岳也惊得不轻。

他盛怒下冲过来,心思在中山狼这头人形魔鬼狼这,心不静,对危险的预感削弱,直到刺客要扣动板机他才察觉危险。

好在他反应远比常人快得多,身手高超,应对得当,总算是有惊无险又从死神手中逃脱了。

再后面。

宿良宿义等也反应过来,惊骇后个个勃然大怒,又训练有素,兄弟二人转眼挂戟拔刀,并从马袋中抽出个雨伞一样撑开实际可当坚韧轻盾用的东西跳下马,各带两个侍卫默契地分头冲向射箭的楼中,清剿和追杀楼中极可能潜藏有的刺客。

确实还有十几个刺客分藏在两家楼中。

屋主,或者说是店主防碍已经被刺客悄悄杀掉了。

这伙刺客默默跟踪赵老二很久了,却很是机警狡诈,一直不出手,很有耐心地静静等待最好的机会。

赵岳在路上的那家方便下手的客栈夜宿被大队刺客猛烈围攻,这伙人中有人盯着察觉了回报了,他们却没趁机掺和。

在赵老二进入泰安受到热烈围观,人多混杂,围观近便下手,他们仍然沉得住气不动手。

结果那些钻空子敢出手的死了不少。

在此后的高盛客栈一系列混乱事件中,他们仍然稳稳只盯梢旁观,没有丝毫出手之意。

原本他们打算在擂台时搞事。

若赵老二逞强真上台打擂,无论赵老二是真假霸王,他们都会趁机下手。

赵老二和任原相扑较量时无疑是最好的暗算时机。

而且下手后还极方便撤退和消失无踪,从此了无痕迹,谁也不知横行天下的赵老二的轰动死亡事件到底是何人办到的。

在人山人海中,赵老二的侍卫再强悍再擅长追踪,也绝不可能闯过山海人群盯紧混人群中变个模样的凶手捉拿到。

但,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赵老二如他们愿上了擂台。

可惜上台时,这伙人离得较远,用弩无法迅速精准下手。赵老二上台了却不嚣张打擂,居然当起了强势看客。并且只一个身边少年居然就轻易收拾了擎天柱这样的力横巨人,赵老二根本不用亲自出手。

随后就可怕了。

人群混乱骤然产生,并大爆发。他们也差点儿被活活踩死在疯狂的拥挤践踏中。

一头冷汗逃出来后,吓得半死的他们侥幸开了一次见识人群威力的眼,并又看到了个机会,提前奔到任原家所在的镇上埋伏。

第111节诸恶何其多,中

无巧不巧的,刺客中有人认识甘茂的护身教头,并且往日颇有交情。□ 番茄◇ ``-.x-f-q`x-s`-.-c`o`m

教头带四个当家丁的江湖兄弟在外喝酒吃饭,恰巧和这伙人相遇,于是在一番教唆诱惑后,教头一伙也积极加入了……

由此,甘茂这头人形魔狼被五人回去哄着出来闲逛耍威风。

甘茂对相扑打擂不感兴趣。

在人山人海中干站着看别人相扑呈英雄抖威风,既累又显不出他的身份和能耐,那有个屁意思。

他喜欢在自己的地盘当大爷,喜欢自己当众人瞩目的威风主角。

无聊间碰到落魄的巨汉,一眼相中了,就想收了当个随身打手他更有体面,寻事,欺负这样罕见的大汉也是种好乐子。

以前,甘茂欺负任原,但任原对官府有用,他不能真放手尽情玩巨人,所以一直欲求不满。

这下好了,总算能好好享受玩巨人的乐趣。

结果却是被保镖坑了,把自己玩进去了,快活无比的恶霸阔少好日子怕是就此和他说白白了。

赵老二和任原的人都在应对危险紧张忙活着时,甩在后面一直很安静老实的三魁四魁一伙也突然有了动作。

抢拉在后面的马车上的银子。

离开擂台死亡地带后,这伙相扑手仍默默跟着赵老二一行,不离不弃,除了等待更合适的安全脱身机会,就是为了银子。

他们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追随赵岳的心。

可不想困在梁山泊那种荒僻山野水洼子过枯燥无聊,还得受人驱使管束的受气苦日子。

都是热衷当自在地痞社会祸害的,喜欢的是在繁花热闹地拉帮结伙恃武横行街头和吃喝嫖赌声色犬马的快意生活。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其实这是个群众自我安慰的挺有味道的噱头。

在绝大多数时候,群众都是对真相无知的,容易被有心人误导的,在当时被动盲从盲信盲承受的弱势茫然群体。

事发或社会大势悄然转变的正当时,真相永远只掌握在极少数发动者当权者手里。

群众在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后知后觉的事后诸葛亮。

电话网络等通讯技术的飞升,信息传播的加快,群众对正在发生的事的真相,完全被动的状态才得到改观。

但离真正的雪亮仍远得很,甚至更容易被误导和欺骗。

但事后诸葛亮也是诸葛亮。

事后的雪亮也是种雪亮。

三魁四魁这伙人怎么着也属于群众这阶层,眼睛也是所谓雪亮的。

他们混迹社会,听到的关于沧赵失势没落的社会传闻多了,也不看好跟着沧赵家族混的结局。

他们可不想有一日文成侯倒霉入大狱,问罪发配甚至被砍头,做了历史上又一个冤死的令人唏嘘后就迅速遗忘掉的清正好官名臣时,自己身在梁山属于沧赵势力成员,也倒霉跟着被朝廷抄家灭绝。

在擂台上向赵老二做臣服靠拢状,那是迫于危急形势,是在小命压力下的暂时对策,是早做惯的小小欺骗演戏而已。

事实,他们在擂台上时也始终没明确表明投靠梁山。

这些人都是心怀市侩小聪明,首鼠两端。

当时既不敢不向赵老二这个阎王屈服,又不想让知州看到他们成了梁山一伙的,生怕事后成功甩开了赵老二脱了身却被泰安官府视为必须严厉制裁的梁山同党而遭到官府通缉惩罚,失去做自由民的机会,因而都聪明地附在后面当哑巴,以默默的鹌鹑、老实乖巧的宝宝姿态让赵老二和温知州等忽视掉他们,逃避了当时两难的站队表态。

坚持跟着回到镇上,倒不是他们早有心抢劫巨额相扑奖金。

他们自知斗不过赵老二强悍凶残的部下,没那个胆子。

他们只是觉得以慷慨大方的赵老二作风和沧赵家族一向善待追随者的传统,这份巨额奖金总能分他们些。

只为安抚和拉拢入伙新人,赵老二也得分银子给甜头。

他们根据自己丰富的混社会经验和见识,很坚信这一点。

他们自觉自己也是难得的人才。

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相扑手的。

相扑手也是种稀缺人才好吧?可做得力打手,值得赵老二珍惜重视。

大方甩钱拉拢自然是应有之意。

分了银子后,他们自然可以回家收拾行囊,安置或搬取亲朋为借口趁机脱身走掉。

有了银子,在这个到处是闲置的村庄房产,人烟变得稀少,社会又混乱难查的时期,藏哪还不能轻松生活着躲过赵老二?

赵老二总要离开,不可能老待在泰安这。

找地安静猫一阵子,赵老二一走,若官府并不追究他们,他们再悠然回来接着混。

而且能混得更威风更好,至少更有钱途。

因为任原等人走了,他们就成了本地的相扑高手和权威人才,极可能有机会霸占了任原必然弃下的房产就地开相扑馆,走上替代任原的风光路。

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算计好了。

但事情起了变化。

阎王纨绔赵老二居然当好人管起了闲事,遇到可怕刺杀。

节外生枝。

眼下没人注意拉远了的马车,没人顾得上守护车上的大把银子。

老天照顾,赐下良机。

此时不趁机抢走银子,得到更多并就机脱身,更待何时?

赵老二和手下再厉害又如何?

骑马又怎样?

只要动作麻利点,快速抢了银子迅速钻入不远的胡同,凭着本地人熟悉地理的优势,随便钻街道,一准能轻松甩掉追杀捉拿。

三魁四魁平时不大对付,但此刻却高度默契一致,只相互对视一眼就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一齐猛然从后面钻入马车,充分展示了相扑好手的轻灵身手和力量,上了车默契地奋力抬起一箱子沉重银子搬到车尾,其他同门也默契无比的紧闭着嘴巴赶紧合力接下车,并迅速打开箱子把大锭的银元宝拼命抓了往怀里猛塞。

然后又是剩下的那一箱。

不愧是相扑手兼作恶惯了的地痞团伙,整个过程快而无声,前面一心老实赶车的任原的车夫一时根本没察觉变故。

他们抢银子刮分得奇快,不在意谁多谁少。

反正要一起逃走,一起找地猫着相互照顾加强生存力和自卫,事后更要团结一起回来再立相扑事业打江山。

反正是钱要一起花。

这时候,这些家伙心思一致,很讲义气,显示了久当地痞团伙练出来的不同于一盘散沙普通群众的团结合作素质。

没有发生寻常自私百姓那种见了大把银子就眼红发狂,失去理智的争抢和自相残杀。

没内讧闹相互阻碍而耽误最富贵的作案时间。

三千贯钱不少,但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块,很好拿。

十多个人动手,几转眼就抢光了。

包括三鬼四魁在内,这些家伙一个个手托着怀里怕是一不小心就会坠破衣服的银锭,鼓着大肚子,迈开沉重脚步向早瞅准的胡同那奋力赶紧逃。

不料,在前面驻马横双刀高度戒备两侧房屋的,赵老二剩下的没事真忙的五个侍卫居然如长了身后眼一样,一齐圈马抡刀猛奔了过来。

五个侍卫瞅着艰难逃窜的三魁四魁一伙,脸现冷笑,目闪杀机:早料到你们跟着是不怀好意,早防着你们这一手呐。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投。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死可怨不得梁山好汉心毒手黑草菅人命。

马车很自然地在街道中央行进。而街道不过十米宽。

从马车这跑过四五米距离到路边钻房找路逃走本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以区区五个侍卫追杀十多个人本应该是很难的事。

可,三四魁一伙就是逃不掉。

很倒霉的,离他们最近的方便逃走的胡同离他们比较远。

实际也不算远,只三四十米而已。

以正年轻力壮的这伙相扑手的速度,跑过这点距离不过是几眨眼的易事。

只要及时钻进胡同,就能钻入复杂的居民区,一分散逃走,凭他们熟悉的地利,很容易就能甩开追杀。

至少是绝大多数能。

问题在于这伙人高估了自己负重逃跑的能力。

若是不那么贪婪,不把三千贯全部抢光,每个人只带一两锭银子,按后世重量算只多了五斤十斤的负担,不太耽误逃走。

可他们舍不得丢弃一点银子。

又算计好了,自以为有马车挡着不会被前面的人及时觉察,完全有充足时间钻走,都狂喜和信心满怀,结果却坏菜了,一个个怀揣着几十斤重的累赘,手托银子臂不能摆动助跑,重心又严重失衡,想正常走路都有点困难,何况是高速奔跑。

再说了,他们跑快了怕是能一颠银子把衣服颠破了。

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又掉了,那还不得心疼死?

正是无意中上演了舍命不舍财的写照。

五个侍卫“察觉”事变的时间恰到好处,策优良战马很快提起速度狂奔杀来。

十只铁蹄密集叩击大地的轰鸣惊心动魄。

三四魁一伙闻声仓皇扭头,就看到五骑如凶神恶煞飞速追来。这下惊得是魂飞魄散。

人腿哪跑得过马腿。

何况人可称是龟速,而战马却提起速度后越奔越轻快有力。

到了这时候,三四魁一伙就算想分出手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丢掉一些减轻负重,也来不及了。

百十米距离差,战马稍发力转眼就到。

五骑十把锋利的宝刀一齐开动,把战马没撞倒的相扑手强盗成片砍倒。

一个个惊恐绝望的脑袋飞起。

一具具尸体在银子的沉重坠压下轰然倒下。

马踩刀杀,不过片刻工夫,这伙成功逃到胡同的家伙就扎堆倒在胡同口堆铺一地。

新鲜的热血从一具具尸体上汩汩流着,一片片染红并滋润着人们数千年来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的干渴饥饿土地。

浓烈难闻的血腥味随风飘散开来,惊得附近的人发出尖厉的惊叫。

罪魁祸首的三魁四魁没死。

他俩最身强力壮,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面,惊恐下潜能暴发也逃得最远,离成功最近。

侍卫们杀光了落后的,没追上顺手挥刀砍了他们。

三魁四魁也惊急下再次机灵大发,投降,果断停止逃跑,扑通跪了哀声认错求饶,赌咒发誓表忠心投靠。

五个侍卫中的三个随即圈马迅速奔回,跳下马帮助冲入两座楼内的宿义宿良两部凶猛截杀跳窗逃出的刺客。

剩下的两侍卫彼此对视后,都笑了。

其中一个道:“知错就好。上天饶你不死。”

绝望的三魁四魁闻声大喜,都下意识眼中贼光一闪,感觉利用了对方惜才心又得计成功欺骗了一次,但按侍卫的吩咐表现得积极老实,把尸体怀中的或跌落出来的银子一一收集,擦干净染的血丢入车夫愤愤重新搬到车中的箱子中。

很快干完了。

那发话的侍卫笑着夸了句:“干得不错。”

但就在三魁四魁心喜,想照中国人的惯例客气表示一下谦逊忠诚时,那侍卫却双刀暴起,一刀一个无情砍飞二人的脑袋。

杀了二人,那侍卫甩甩宝刀上的血迹,瞅着两还瞪眼带着庆幸得意神色的首级,笑骂道:“幼稚。人哪有长生不死的?上天饶不饶你,我怎么会知道?就算上天饶你,我须饶不得。”

另一个笑道:“不杀,难道还留着当身边的隐患祸害?”

“真是当惯了狡诈顺风恶贼,以为自己就是聪明命好,把别人都当傻子。”

二人骂完转瞬收笑,这次护着马车一并快速赶向前面,兼顾着马车也策马随时参与截杀刺客。

赵老二这边。

之前牛逼得不行的中山狼甘茂这会早吓傻了,仍然昂首歪着头挺立不倒,不是凶顽坚强,而是吓得全身僵硬了。

一失去有力的保镖依仗,一遇到就是敢弄他的吃生米的,中山狼信念粉碎就变成了僵尸狗一样的物种,只剩下眼珠子会动。

赵岳感觉附近不再有威胁,目光落在眼前的这位长相颇好看的人形魔鬼身上,在这头恶狼张嘴想发威玩恐吓或摇尾乞怜时,手猛一挥,马鞭重重抽在甘茂肩背上,刀一样撕开皮肉,直透骨头,连肩胛骨和背后肋骨都抽得裂了纹。

甘茂身娇肉嫩的小身板哪吃得住这个,被抽得猛一个前扑拍在地上,门牙掉了数颗,下巴好悬磕裂了。

第112节幸运

这时,小刘通和两侍卫也跳下马,个个双刀在手毫不留情地向惊恐不知所措的甘茂帮凶杀过去。

一个不放过。

一个不留。

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任原一门师徒被惊吓刺激的也发了狠,一个个勇猛扑上去,抢刀子夺棍子狠杀狠打这伙天良丧尽的混混。

这伙混混平日里跟着无人敢惹的中山狼为虎作伥有的是能耐和胆量,但一失去依仗,跌了威风霸气,就他们这样的最低级不堪不成气的地痞,哪是任原这伙相扑好汉的对手,棍刀被夺了,只拳打脚踢他们就抗不住,何况刘通三人舞刀狠杀。

那位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意外得到相助,性子却是刚猛,恨得强烈,捡到口刀,双手奋力挥动越发英勇地杀坏蛋。

少年无疑打小就开始接受正规严格的训练,武力自然高不到哪去,但基本功相当扎实,下了苦功,也比同龄人有力。

几转眼间,作恶太猖狂得意太久的这些地痞恶霸全部倒下。

即使一时还没死也是腿断手折,残废成了寻常人也可随便取笑欺负的可怜虫。

生不如死,不死就不是幸运,而是煎熬。

舍不得自杀了断就会是漫长的痛苦绝望和无尽屈辱,最深刻体会何谓世态炎凉。

赵岳不关心地痞死活。

他跳下马,急步来到背对他这个方向侧躺那不知生死的巨汉身边,伸指在巨汉鼻子下一探。

顿时一股微弱但灼热的气喷在赵岳手上。

赵岳又抚开大汉遮住脸的卷曲杂乱长发,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脸色,心中一松。

很好,还活着,只是生病发高烧被打晕了。

“小姑娘,不要摇你哥哥了。他没事,只是受伤了,摇不得。放心,我会救好他,并保护你们不再有人敢欺负。”

赵老二笑着温和地安慰并阻止小姑娘的惊慌绝望行为,避免小姑娘乱摇乱扑压加剧大汉的伤势,转眼看到那小男孩跑了过来,又对小男孩一笑道:“来,照顾一下你妹妹。我照顾你们哥哥。”

苦难无疑总在残酷地强行让人成熟。

少年很懂事,对突然伸手相助的陌生赵老二显然有感激和信任,听话地把小姑娘拉着安抚,还焦虑地问:“我哥他”

“没事。”

赵岳简单两字让少年紧悬的心一松明显精神了许多。

大汉的存在对他和小姑娘不止意味着亲人,还意味着生命生活的唯一依靠。

没了大汉,他们俩在这世界的下场不堪设想。

赵岳很清楚和理解这一点,双手不停,小心却迅速仔细地摸探巨汉各处的骨头有没有折断开裂重伤,然后手掐大汉的人中。

大汉不多一会儿醒来。

先是初醒的迷茫,但转瞬回到现实,痛苦呻吟一声却眼闪厉芒扫视,入眼看到弟弟妹妹都好好在身边,而欺负他们的坏蛋却正被一伙人迅猛无情毒打和屠杀,绷紧的凶戾神情一松,呼出一大口灼热的气息,想抬头起来却眼神一暗差点儿又昏过去。

赵岳连忙道:“我是沧赵家的老二赵岳。你们兄妹现在很安全。先不要乱动。你自己仔细感觉一下身体有没有大碍。”

大汉显然很明白赵岳的意思,微闭眼呼呼急促喘着粗气,却努力露出一个笑:“没,没事,就是全身有点痛。我,我幼时就强筋壮骨习武,病倒也不是这些杂碎能轻易打重伤的。”

微弱的话却道明了大汉的铮铮铁骨英雄气。

正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大汉还不止是落平阳的病虎。

高烧如此,搁一般人只发烧也烧迷糊趴下了。

还有严重饥饿体虚,还得照顾两孩子。

看两孩子的样子,除了饥饿些怕是没别的问题,被照顾得很好了,这汉子硬是撑住了重重打击劫难,都这样了还能和地痞恶霸抗争了一会儿,这得多超人的意志力。

当然也说明大汉的身体底子确实同样过人。

否则单靠意志是不可能做到这程度的。

赵岳对意外遇到的这个巨汉越发有好感。

他笑了,赞了一句:“真是条铁汉子。”

心里却不禁想起概念中也是铮铮铁骨的另一个铁汉——武松。

武二郎,你到底存在不存在?

若真有你这么个人,哪,你又到底在哪里?

眼前这位筋骨异常高大雄壮又不失灵敏矫健的大汉显然不可能是武松。

汉子的形象很容易让人一眼看上去会以为是正当壮年的中年人。

但此刻细看抚开遮面的乱蓬蓬头发后的脸才知道,他原来不过是个仅仅二十左右的小青年,相貌因习武和风霜显得很成熟,但嘴唇上的柔弱绒毛胡须无疑证明他仍在年少的这个事实。

这年头还是蛮荒时代,仍属于野兽的世界,人类,单只因医药卫生条件的落后,死亡率就极高。

哪怕你年轻力壮,身体素质倍好,也衣食无忧,也极可能随时因染上的一点病痛就挂了。

这世界总共只有三亿左右人口。

全世界人口的平均寿命必在二十以下,只怕是仅有十岁出点头。

婴幼儿奇高的死亡率和严重缺乏能活到老的人拉低了指数。

在世界各地,十二三岁常常就可算大人了,就可娶亲生子。

历史上,大宋王朝在世界绝对是文明程度和生存条件最高档次的,中医药的发达极大提高了宋王朝人口的生存能力,因而能繁衍兴盛出近亿人口,占到全世界人口的近三分之一,在这个靠人力基础的冷兵器时代却搞出一直被异族肆意侵略吊打的咄咄怪事,很是荒唐可悲,而且人口平均寿命也高不到哪去。

赵岳身处这个世界才深刻意识到:象电影电视上的古代片中动不动就出现百姓灾民什么的不少胡须花白老者老太太,那纯是扯蛋。

不可能的事。

寻常百姓家能有活到毛发白了的,已经可算作稀罕事,属于当真是命硬。

衣食丰足,安逸享乐的富贵之家,能活到五六十岁的人才比较多,但也仅仅是比较多而已,大家族中也没几个真正的老人能同时存在。象赵岳家能一下拥有年老祖母级的老人近十个同时活着,沧赵家族已经创造了这时代的一个奇迹了。

这种现象能出现,归功于赵岳家怎么也是地主,更主要归功于高度团结和睦相互关心的良好生活环境。

能有这个环境,赵岳的亲祖母宁氏和正妻祖母郭氏是关键因素。

正是这两位有大度高尚的德行,并且不缺乏人生智慧,和平相处,友善配合,能妥善处理好家中复杂的内部纷争,才有了这个奇迹。

单只这一点,就值得人尊重敬佩。

因此赵岳对祖母宁氏一向敬重有嘉,哪怕这个祖母偏心眼偏得厉害。

当初,皇帝赵佶重奖沧赵家族,并得到年老的向太后大力肯定和支持,和他们得知百姓之家一家中居然能有这么多年纪够老的老人安然快乐活着也有不小关系。

只这些老人的存在就足以说明这个默默无闻的边塞家族,成员的品德素质修养高到何等让人敬佩的程度,让人感动。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这时代可怕的人圴寿命问题。

落后残酷的世界也让赵岳高度重视医药技术的发展和配备。

他可不想自己只因淋个雨受点冻发发烧就轻易挂了。

出门在外,他习惯总带着些家中医疗系统大力研发创制的一些常用药。比如感冒发烧消炎或刀伤药。

部下出门在外,也会注意配备一些急救药或常用的药片。

无疑极大利益于师傅秘传的那套神奇基本功,赵岳天生身体素质又不错,加上他根本不是小孩,不是这世界的土著儿,又懂得多,注意这时代人不懂的营养卫生事项,打小几乎不生病,以至于众祖母和庄上老人都不禁称赞真是个让父母省心的奇儿。

当然,奇儿的另一面也意味着赵岳在知情的老人心里怕是真属于妖孽神迹什么的。

很难生病或有人能伤害到,但赵岳仍然从不大意,常用药带在身边,自己用不上,别人也可以用。

这不,眼下就有用了。

赵老二不通医术,不知大汉到底生了什么病,但感觉铁血巨汉目前面临的最大生死关考验怕不是遭受过毒打,而是可怕的高烧和发炎。毕竟,之前甘茂的爪牙帮凶虽然打得嚣张凶狠,但显然以戏弄为主,并没急于下重手要死的。

这也是大汉倒下后,尤其是昏迷后被好一通棍棒乱打,但却没出现骨折大问题的主因。

他看大汉状况很不好,不敢拖延,急忙从马袋中取了药,倒了几片喂给大汉。

“这是治发烧病痛的。”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

昏昏沉沉却努力保持点清醒精神的大汉没犹豫,也许也是烧得受不了了,立即张嘴吞下了。

这时,刘通他们也把杂碎们清理完了。

杂碎死就死了,被任原一伙棍棒殴打还没死的,断腿断手哪也去不了,至此也没人稀得去补刀,就任其瘫在那惨叫。

肌肉男任原却是长了心眼,紧盯着随时效劳赵老二。

看到赵岳正慢慢抬起大汉的脑袋,扶大汉慢慢坐起来再次感觉一下伤势有没有不方便移动的隐患问题,他立即奔过来,丢下棍,蹲下殷勤道:“二爷,小的照顾这位好汉兄弟方便,就由小的来吧。”

说着伸手学赵岳的样子小心翼翼扶架大汉。

对这种积极态度,赵岳自然不会拒绝。

他笑着一点头,却没撒手。

待大汉感觉确实没有脊椎和骨头上的大问题,这才手托大汉另一边,和任原一齐使劲慢慢把大汉架着站起来,再让大汉确认身体有没有麻木不听使唤或使不上劲的,没有,看大汉能自如控制身体站稳和迈步,这才真正大松口气。

这是真没大问题了。

剩下的就是皮肉外伤、病和最好解决的饥饿问题。

病,应该只是感冒又被拖延了治疗。

骁勇的少年也说了他哥哥是干活挣钱时淋了雨才生病的。

这对有良药在身的赵岳不是难题。

赵岳脸上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

要不然救下大汉却是救了个受伤瘫痪的废人,不止对他赵老二是个麻烦,两显然高度依赖大汉的孩子怕是也承受不了打击。

任原心里很是嫉妒大汉什么也没干就如此轻易得到赵岳如此重视。

他也是巨人好不好?

而且是更大号更罕见的巨人。

但他不傻,认识到赵岳欣赏的是什么,也从赵岳看重的大汉品质上得到启发。

他知道自己没有病汉的那种悍不畏死的铮铮铁骨英雄气。

他就是个以天生身体优势从事相扑讨生活的寻常俗人,学不来铁汉性情,但可以用另外的品质赢得赵老二的欣赏重视。

此刻正是体现的时候。

所以他很积极热心道:“二爷,这我熟。我带这位兄弟去瞧瞧大夫,二爷就放心吧。”

赵岳顺任原的手指方向一瞅,确实就在不远就有家挂牌子的医馆,就把大汉交给了任原。

这时,小刘通也过来了。

他瞧了瞧病汉和两小孩,笑了一下道:“四哥,楼内刺客不是问题。宿家兄弟不用帮手。我和任原大哥一起去吧?”

“多个人去,行事也方便。”

赵岳直接同意了,又叮嘱道:“他们怕是饿坏了。肚子问题怕是首要问题。给他们弄点吃的。”

“四哥放心。我晓得该注意些啥。”

赵岳嗯一声,笑着弯腰伸手轻轻摸摸小姑娘的头,亲切道:“真是个好孩子。放心,你大哥哥很快会好的。”

“嗯,我家很厉害,以后有我家的人照顾你们三个,你们不会再有飘泊和任何生活难题,更不会有坏蛋敢欺负你。你会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能和你玩耍的小伙伴。”

惊恐仍在抽泣的小姑娘被哄得泪痕斑斑的小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少年突然跪在赵老二面前,仰巴着稚嫩却已经被磨难磨出一丝坚毅的脸道:“你是好人。谢谢你救我们。我会报答你的。”

赵岳看这孩子是习惯的单膝跪,知道这是军中之礼。

从这个细节上也能再次确认只怕孩子之前的所言非虚,他们异姓三兄妹确实是军人之家的子弟。

拉起少年,赵岳笑着称赞一句:“我是好人不假。你也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好少年。”

夸得少年脸上露出被认可的兴奋和羞涩,一双灰色的眼睛亮亮的。

第113节诸恶何其多,下

赵岳给两孩子补了心灵鸡汤,尽量让这场灾难不在这对孩子心里留下影响心理发育的创伤,温言笑道:“去吧。”

少年快活地答应一声,拉着小姑娘的小手,跟着笑嘻嘻的小刘通走了。

赵岳转头再看一鞭子痛昏了的甘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用鞭子吧,让他好好品尝人生。”

毕丰、大魁等一听这个,乐呵呵应着,跑去马那取了几根马鞭,开始了甘茂充分体会被肆意凶残群殴的历程。

甘茂被大魁有力的一鞭子下去就抽醒了。

这厮惨叫着本能翻滚躲避,却导致骨裂的肩胛和肋骨伤痛更甚,越发惨叫刺耳。

但果然是靠权势依仗凶顽习惯了的,狂妄难改,到了这一步,他还不忘对赵岳叫嚣威胁。

“你敢打少爷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舅舅是......”

……

“你死定了。”

赵岳不搭理他,冷眼扫了一眼远处三魁等的尸体,转而关注楼内对刺客的清剿。

看来刺客不好对付。

宿义宿良和多位侍卫好手参战,宝刀利甲在身,一通凶猛厮杀,可到现在仍然没结束战斗。

而甘茂想逃避惩罚,却不是正经求饶,还敢嚣张放狠话。

毕丰等更恼恨,本就瞧不起这家伙,又有宿怨,很憎恨,下手自然加了力气,抽得更狠更快。

人形中山狼到底不是狼这强悍物种。

娇贵的少爷吃不得痛苦。

威胁无效,没人在意他是当地县太爷家的宝贝,就是狠弄他,他很快就褪掉狼皮,露出里面的不堪了。

而两侧楼内,刺客起初并不惧怕,不慌张。

对任务仍不死心,在楼里妄图以人多、暗器、弩箭和地利等优势打阻击,分批灭掉赵老二的保镖,然后自然是围攻解决掉失去保护的孤单赵老二,结果却是被杀得站不住脚,从一楼到二楼节节败退。

宿义宿良两部虽各只有三人发起进攻,但防御坚韧,配合默契,锋利战刀难以抗衡,并且不乏暗器手段,进攻相当有力。

混战中,刺客被迅猛抢占阻住后窗退路。

有能趁乱或强行突破阻拦得以跳后窗逃跑的,也被后面居民区的不知什么人迅速冷酷截杀掉。

无一人真能从后面逃走。

这些人认清到保护赵老二的果然还有强横的暗中人手。

而这种人手不知有多少。

梁山可是能强抗成千上万悍匪进攻梁山泊,又数年威震黑白两道的势力,想来怎么也不缺来泰安暗中呼应赵老二行动的人手。一证明了确实有,想来人不会少了,至少是对付他们这伙刺客绰绰有余。

至此他们才真慌了,开始发力想杀出血路逃走。

但赵老二身边的其他部下也很快全部转入这边参战,入楼的人手增多,步调一致,攻势越发强悍难挡。

锋利的战刀纵横劈砍,奇特的伞状盾牌能防御也能突然冒出尖来进攻暗算,压逼得刺客不得不退到前窗一带。

眼看后窗不是去路,在楼内坚持下去只是死路一条,越来越多的刺客甩脱对手跳出前窗。

却不是赶紧分散或合力逃走,而是欺赵老二此刻身边无人,(区区相扑手在刺客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阻碍),楼外负责阻击和截杀他们的侍卫又太少无法挡住他们,他们居然个个都全力狂奔凶悍扑向赵岳,仍想在断后的队友拖住侍卫时迅猛完成刺杀并顺势从这个方向逃走。

果然是伙非同一般的刺客。

意志和作战能力皆凶强过人,作案经验也丰富老道。

楼下的几个侍卫并不去追击刺客支援赵老二,仍然钉子一样钉在门窗那只专心全力截杀楼内逃出的刺客。

他们很清楚赵老二的恐怖战斗力,根本不需要分心和担心。

这些漏网的凶悍刺客若狂妄凶顽到真敢恃众围攻刺杀,只会遭遇更可怕的反击,逞强只有死得更快。

冷静旁观的赵老二却不会被凶猛扑来的刺客骗了。

他看透了刺客想玩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的心理,知道一击不成,这些人就会趁势从这闯出去逃走。

为厮杀能力还肯定不是刺客对手的相扑手们更多点安全,赵岳离相扑手远点,孤身主动迎出去。

果然,这些刺客并没有真扑上来近身肉搏,而是纷纷发暗器远攻,看到赵老二敢独自迎战、剑光缭绕、白衣仍胜雪没见有冒红的地方,而他们却又有几个同伙转眼死在丧门钉下,冲锋的脚步更丝毫没停,却不是扑向赵老二,而是想猛奔而过逃走。

玩心眼还想从这逃?

赵岳冷笑一声,奔腾追杀,远的用钉子杀,近的挥剑宰,硬是把前后冲过来的刺客死死阻得冲不到相扑手这边。

前赴后继的刺客们骇然看到谁冲上去谁转眼就得倒下,再次验证了赵老二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奈何的,这下意志彻底动摇,是真正畏惧而崩溃了,终于显出匪徒自私不堪的本质,团队轰然解体,没人听指挥,都自顾各自逃命,一分散力量瞎逃,失去团体的冲击优势,结果只是死得更易更快。

人哪跑得过钉子飞。

不过十米宽的街道无疑是死亡囚笼。

前后夹击,钻入其它民居从后窗逃也只是被后面不知暗藏的多少人冷酷杀掉的命,跳楼的刺客仓皇茫然几转眼死了个精光。

但楼内仍在激战。

显然负责断后的有武艺高强者。

赵岳打完收工,看了看破烂的窗户后的激战,知道有刺客虽强却也只是在围攻中死撑着等死而已,又转身看向任原那边。

那家医馆看到任原架扶着大汉向他们家来了,伙计在一长须文衫白胖看着很仁善的老者急声催促下居然赶紧上门板关门。

等任原扶着大汉慢慢挪到,医馆已经闭门了。

任原显然很了解这家的德性,大怒,毫不客气地直接飞起一脚大力猛踹。

轰隆一声,一扇门板被一下踹倒,露出了里面被吓着的人。

任原恢复了往日也是小镇一霸的野蛮强势威风,冲里面的人怒吼:“无良老东西,你还敢见死不救?”

“你怕得罪中山狼家,不怕我任原现在就灭你满门?”

那老者惊恐中即时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虚假刁滑笑容,冲暴怒的任原打躬作揖,说着抱歉赔礼话,却是仍坚定推辞求医。

“任壮士,你也清楚咱们县的事,就别难为老朽了。不然,老朽满门怕是没了活路。”

这老家伙显然是个刁顽胆大势利眼的黑心大夫。

赵老二眼中闪过冷意。

任原则架着病汉闯入门去,冷笑暴喝道:“少特妈废话。谁管你这种黑心肝早该死的一门死活。”

“县令敢执法犯法弄你。老子被官府逼得要亡命天涯,还不敢杀你全家?”

“老实拿出全部本事和好药照顾我这好汉兄弟。若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你任爷爷定要你满门今日就横尸绝户。”

医馆伙计被任原的凶猛煞气吓住了。

但那老大夫眼皮子惊得跳了跳却看看神色平静的赵岳,强撑着仍是哀求原谅却坚定拒绝救治,显然是在玩一玩欺善怕恶、人善好欺那一套,想赌沧赵家族仁厚,赵老二虽凶横可怕却拘于家教传统,不会在此事上为难普通百姓真允许任原动手行凶。

随刘通来的少年急了,怒了,指着老者大骂:“你这老贼,我哥哥生病当时,你若肯先赊点药,我哥就不会病这么重,早好了,能做工挣钱还能少了你的那点药钱?”

小姑娘则急得又是哭又是下跪哀求老者救救哥哥,看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白求了。

刘通明白了,顿时怒从心头起。

既是恶行累累的无良大夫,敢拒绝求医,那就是找死。

该打。

他跟着赵老二一起长大,赵老二的一些行事作风和特征也沾染了不少,心中杀机暴起,帅气的脸上却笑得更迷人。

“都说医者仁心。你,算什么医者?”

老者欺小刘通年少又笑得和善,急眨眼一梗脖子想玩狡辩。

不料小刘通笑说着却是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一脚踏住老者胸口碾得老者惨叫,脸上仍是笑嘻嘻的和善,说的却是:“既然不肯救治,那就是对小爷我没用罗。”

“为避免你这种黑心医者继续祸害世间,还是早杀掉好。沧赵家族一向以为民扫黑除害为己任。小爷亲自超度你全家。”

说话间,脚下无情加力。

老者听到自己胸骨塌陷的断裂声,巨痛中喘不上气来,清晰感受到这个笑嘻嘻的少年是真要活活踩死他,顿时怕了。

拼命喘口气,他惊恐道:“有,啊……有用。公子饶命。老,啊,”

“老朽有用,定当全力救治。”

刘通的和善笑容变为戏谑冷笑,“晚了。你以为缺了你不行?”

“我家有良药。区区感冒发烧而已。我四哥已经给服下了。找你不过是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其它问题。你却是自顾作死。”

老者一听这个,顿时更惊恐了,挣扎着连声哀求饶命。

医馆同样无良的徒弟和伙计在死亡面前早吓得瘫倒在地。

这时,老者的儿子从后面跑了出来,战战兢兢扑通跪在刘通面前,颠得肥脸和一身肥肉膘子直颤,代他爹求饶。

刘通见这家伙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一脸横肉满是虚假刁钻装讨好的笑容,惊恐下跪求情也本能不忘耍奸诈,他顿时有了新主意,放开了老者,笑对那家伙道:“想不到黑心老朽倒有个懂孝顺有人味的儿子。”

老者和儿子一听这个,顿时松口气。

但就在老者装作温顺老实往起爬时,就听小刘通又说:“既是好儿子,愿意代父替死还罪孽,这种美德怎能不成全?”

啪一脚踢得医者儿子重重砸在地上,跌的这肉墩墩多的家伙也不禁发出非人的惨叫。

刘通却不就此放过,在老家伙的骇然中照这家伙的一条腿又是一脚下去。

这次刘通是直接下了狠的。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折声响起。

不等惨叫出声,又是一声咔嚓,另一条腿也断了。

同样黑心的儿大夫看到小刘通真要他代父去死,惊得不禁魂飞天外,没痛昏了,骨折的巨痛都能抗住,急叫饶命,他不愿代死了。他爹更黑心狠毒,卖假药耍医疗欺诈多坑患者的钱,作孽太多更该死,又活这么老了,死了也够本了。而他还年轻,请求有改过机会。

气得老者在惊恐万状中也不禁怒发冲冠,眼前发黑。

但一看小刘通笑呵呵地把目光转向他,又吓得他连忙表示他也能改,他能当个良心大夫,愿意倾尽全力给巨汉看病。

老家伙到底比儿子活得久刁滑,没闹出赤裸裸表示还是让他儿子代死尽孝好的闹剧,尽量争取自己还有用,可以活下去。

“倾尽全力?”

小刘通玩味着这几个字,在黑心儿大夫的惊恐绝望中总算没继续下死手。

他瞧着老者冷笑道:“既是有用,给你个机会证明一下怎么个倾尽全力。省得你说我不教而诛,死得不服。”

这过程中,小男孩看坏蛋受到惩罚大感痛快,恨得连声叫打得好,杀了这家坏蛋。

小姑娘到底是血煞将军之后,在凶险边关成长,见识过可怕的战争死亡血腥,仇恨中不知害怕也在拍小手高兴。

这些行为无疑进一步增加了无良大夫父子的惊恐和危机感。

一听到小刘通松口愿意给个机会表现,父子二人如闻天籁之音。

老家伙赶紧爬起来积极行动,顶着儿子的一声声惨叫,仍能安下心诊治巨汉的病情伤情,可见当黑心医生久了早练出来无视患者的苦难与哀求的神通。

刘通想用大夫的儿子当患者让大夫好好体会一下病患者的焦虑痛苦心情,无疑没起到理想效果。

但诊治的很仔细,很用心,确实尽最大本事。

老朽生怕让笑得帅气心却异常狠辣的小刘通再有一点不满意而铁了心行凶。

其实根本不用如此细诊。

大汉是昨天淋雨才猛然病倒的,一病就已经来这看过,但因为没钱抓药也没赊到药即时服用,加上饥饿又忧虑过度,抵抗力大降,导致过了一夜,病情急转直下加重到现在这严重程度,却还要为了弟弟妹妹的生存还想支撑着找点活赚钱和抓药。

医馆这上演人世丑恶。

意外的一拨人来了,又展现了什么叫更伪善更恶毒。

第114节诸恶何其多,完

没刺客威胁了,毕丰这帮人松口气,惊骇赵老二奇幻般的武功,再次强烈感受到擂台悬挂那个挑衅赵老二的对子是多么无知、危险又可笑,小霸王绝对有秒杀擎天柱的势力,车轮战策略也是轮番送死策,幸亏赵老二没上,幸亏投靠了赵老二,否则……

他们瞅瞅远处三魁等人的残破尸体,不禁打了个冷战,转而是心更安宁,心情倍爽的感觉。

这是找到了组织,找到了真正靠山的无尽喜欢感觉,然后自然热心用皮鞭专心伺候着中山狼甘茂甘大少爷。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热烈围观,绝大多数是欣喜解恨之色,小声议论声嗡嗡一片,只盼着就此打死甘茂这头中山狼。

但几无人感激赵岳。

无疑,甘茂以往可把这里的人祸害惨了。

受害者不敢怒,更不敢言,却对今日间接替他们解恨甚至报了仇的赵老二无感。

这是法制不公,特权横行,中庸之道在民间自然演化出来的势力眼、墙头草传统下的意识观念在坚定作怪,总盼着习惯着有傻瓜冒失鬼别人出头除害并承担恶果倒霉,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心安理得轻松享受好处。

中国太漫长的特权历史条件下,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等为人处世信条自然在汉民族格外根深蒂固。

当然,小民也实在是承受不起当侠义之士的代价。

敢挑头伸张正义的,得点百姓赞许,付出的却是自己的切身利益甚至生命,含冤坐牢是轻的,一动导致家破人亡太正常了。

想让百姓愿意参与除恶铲不平,想让普通人敢对付有权势大的恶者,首先得有公平的政治体制环境和法律保障。

何况现在的宋人剩下的多为贪鄙无耻刁滑的无良之辈,遇到不平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头上,缩头无视而过或当热闹瞅冷漠旁观是自然,不趁机捧高踩低趋炎附势助威讨好势大的作恶者为虎作伥就不错了。

他们把赵老二当冒失又凶狂的傻子看,都非常嫉妒羡慕赵老二命好势强能为所欲为,唯独没有感恩的心。

甘茂终于倒霉了。但他的恶狼舅舅还是县令大人呢,仍掌握着这一方人的生死荣辱,围观者既无心也不敢为赵老二喝彩。。

毕丰等却不知围观者并不赞叹感激他们,看到乡亲们的热烈情绪,感觉自己是在为民除害,围观下倍感荣耀,干得更起劲。

正痛打间,骤然就听到有人宏亮地高宣一声佛号。

“迷陀佛,前面行凶者,住手。”

这声喊中气十足,自信,盛大,威严,或者说是庄严中暗含强烈的权威性警告与威胁。

观众唰,都扭头望去。

只见车轮滚滚,来了十几辆骡车。

打头的骡车上拉着个穿着朴素却布料与裁制皆不凡的胖大和尚,肥圆的秃头澄光瓦亮。

显然刚才威严断喝的正是此人。

后一辆骡车上拉着几口箱子,看健壮骡子拉得那缓慢吃力劲,显然箱子很沉重。

左右随车而行的是三四十个精壮和尚,都带着家伙,个个手持棍棒,有十几个还带着戒刀,虽是和尚队却带一股凶煞气。

看到这架式,不用猜也能知道箱子里装的必定是大量银子铜钱之类的金贵怕抢东西。

当地人一看到车上坐的大和尚,几乎都认识,知道来的是泰安州最大的寺院了愿寺的和尚,无疑是来大量购粮食等东西的。

事实正是如此。

流民狂潮后,大宋人口暴失。

但,民间无数被埋藏而无法参与流通的铜钱被挖出并大部分被流民丢弃。

这玩艺在海盗帝国不是钱,又太重,在紧急迁移中不如金银珠宝好带,想带,大宋整体缺少马车,移民大队所有的车还得紧着载耐不住长途跋涉的妇孺等人和要紧的东西,也带不走多少铜钱。同时大宋也剩下了大量粮食。

以往总不够宋人消耗的粮食如今怕是全国人都一天三顿的吃几年也吃不完,这直接导致粮价暴跌。

其实海盗帝国不是不需要这些粮食。

毕竟海盗帝国以米饭为主食,而这时候的汉人总体上还吃不惯米饭。尤其是北方人吃米饭总觉得不经饿,干活也缺力气。

猛然没麦子等习惯的食物吃,绝大多数新移民一时间真受不了。

另外,铜钱在海盗帝国也不是没用,不是铜钱不值钱。

铜在工业上的价值可比银子有用多了。

海盗帝国是崭新的超时代科技工业型国度,至少正在努力向这个方向全力发展建设,太多新兴行业需要铜料,包括军工。

而在这个缺乏机械的时代,开采铜矿是非常困难的事。

海盗帝国领土范围内不缺乏优质大型铜矿,但现采太慢,去别处可以抢可以贸易换,但远渡重洋无疑太远也太艰险。

总之,怎么也比不上就近从宋国这弄铜钱炼铜方便及时又划算。

而海盗帝国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银子堆成山,不能制成银元大量放入流通领域,否则通货膨胀到没法看,工业上也没什么大用。当初因为缺铜,赵岳急着为父母家人建电力化的舒适居处,急眼了灵机一动就用银子做电线,这才救了急。银可是电的优良导体。如今,太多的银子就那么堆在库房中发霉。

所以,海盗帝国的船队,除了负责转运分流移民的,剩下的已经着手对宋贸易,以食盐和银子大量换取粮食和铜钱。

此时,大宋猛然有了海量的闲置铜钱、粮,二者皆极贱,而银子流失太多而极贵,海盗的买卖极划算。

而食盐更是紧俏货。

因为沿海盐场几乎全在海盗的掌控之下。

海盗船队攻掠大宋数月,以往并不搞暴利盐,宋人也习惯了价廉物美的海盐贸易也自然停止了,造成食盐奇缺。

而人,能少吃点饭却是缺不得盐的。

海盗一重开盐贸,而且依旧和从前一样价廉物美,甚至还比以前便宜点,缺盐正等急眼的宋人还不立马就疯狂了。

总之,银盐贸易正是贸易战大挖大宋根基的经济手段。

而且也根本不用愁没人和海盗做这种交易。

天下总不乏聪明又胆贼大的人。

而移民潮抛弃在民间的铜钱和粮食大半此时还落入留在大宋的百姓手里。

粮食太多,小门小户不好存储,吃用不急,放时间长了就白白烂掉了。

铜钱购买力暴降,铜钱不值钱,也不值得珍惜。

乡野百姓吃糠咽野菜,太多人一辈子也没拥有过金银,很多人家甚至连摸都没机会摸到过,无疑更稀罕金银,更需要盐。

如此,就用铜钱和粮食换银子和食盐好了。

不换,还留着被官府反应过来后腾出手搜刮了去啊。

银子值钱好藏,盐好存又顿顿缺不得,就不存在粮食铜钱的麻烦了。

而这意味着巨大商机。

大宋眼下又正处在混乱无序,官府无力管控的半瘫痪状态,走私无疑是风险并不大的事,自然的无数走私贩踊跃出现。

可笑的是,那些躲过灾难的地主豪强,包括官僚在内,无疑比无知无识的百姓更有见识,看到商机,太多人也红眼积极参与走私,并且更有势力和便利。

眼下,卖国似乎成了全民热衷的事,是时兴的大潮流。

与此同时,消耗量惊人又有实力和便利的西军等边军也在趁机大量购买粮食食盐做储备。

但,海盗重启贸易时间还短,大宋的粮食铜钱流失不明显。边军大量采购又能占去多少,况且局限在边塞附近。

所以,到今天,大宋各地,尤其是产粮多却没处去的地方粮价已经跌到不可思议程度。

了愿寺也是因此才趁机出手下山大量采购粮食食盐等必需品。

这是泰山最大的寺庙,香火极盛,贼有钱,曾有五六百和尚。

尽管在移民狂潮中,寺中年轻又地位低下的和尚不愿当和尚受苦受气,想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过世俗正常人的日子,信仰不坚定又自觉无罪恶的都随大流趁机跑去海盗国谋求梦寐以求的新生了,但还有二百多和尚在,常年消耗量也惊人。

赵老二被大和尚威严呵斥得也愕然看去,稍一扫视就明白了这伙和尚来镇上是干什么的。

和尚说是出家人,身在世俗外,不在红尘中,超脱得很,圣洁得很,实则都是肉体凡胎,一顿不吃饿得慌,一时不喝渴得慌,人必需的东西一样也缺不得,和世俗人一样是很现实的俗人,对世俗了解并关注得很,精明得很,可是极精于算计的。

佛门可以称这种精明算计为佛门智慧,但改不了钻世而为的需求本质,在粮价暴跌的时机不出手抢购以小夺大才怪了。

只是怎么这么巧就碰上了。

赵岳微皱皱眉,但没理睬牛逼哄哄的大和尚,又关注楼内厮杀和病大汉的病情两方面不放心的。

毕丰等被和尚威喝吸引的停了手,但瞧清来的是了愿寺的那个大和尚,就不屑地哼了声,暗骂:“这个装逼的佛门败类。”又看到赵岳没要他们停手的意思根本不搭理和尚的断喝威胁,他们嘲手中唾口唾沫,又抡鞭子照打不误,而且故意打得更狠。

而惊恐痛苦怎么也逃脱不了毒打的甘茂绝望中猛看到和尚队,顿时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佛陀降世,眼睛亮得吓人,惨叫中不忘尖叫急呼唤:“清德大师,救我。啊……大师快发慈悲大能救我。快用佛法神通弄死这些贼人。”

听到甘茂的仓皇痛苦呼救,清德大和尚看到殴打者对他的佛门断喝无动于衷,不,是变本加利,顿时大怒,在车上站了起来,一手转动胸前的佛珠串,提声大喝:“呔,清平世界,朗郎乾坤,岂容罪恶横行?孽障,还不给我住手?”

另一手捏降妖伏魔印,满脸的正义慈悲威严,配上饱满大圆脸,丰满雄厚身躯,圆满的大秃头不知涂了什么玩艺在阳光下居然能闪着光,看上去好一副佛法无边,权威赫赫,神圣不可违逆更不可侵犯的神僧庄严宝相。

同时,他所乘的骡车也加快了前进。

而随行的数十和尚也横棍棒,瞪眼,露出凶煞相,个个怒视这边,快步赶了过来,无疑是在壮清德和尚的威风声势。

赵岳察觉这伙和尚来意是真不善,怕是过来后,若殴打甘茂还不住手,和尚就会恃众恃武行暴力直接强行阻止并夺人。

他被大和尚骂的孽障二字和语气中隐含的强烈嚣张自大傲慢味激起了心头火。

他不信这伙本地和尚会不清楚甘茂是个什么玩艺。

中山狼绰号在本地,甚至在泰安州也是大名鼎鼎的。可不是一般的得志小人能获取这样的称号。

明知其恶,却往日不谴责更不惩罚其恶,怕是还暗中积极热情以佛法佛祖之名祝福保佑,今日遇到惩罚其恶,居然不顾民心民意,敢公然跳出来‘主持公道’,放言摆势直接威胁罚恶者阻止其恶被罚,妄图以佛门势力保下恶者,这是什么和尚?

毕丰等本地人显然早了解清德和尚甚至了愿寺是什么臭德性,被骂为孽障,更恼火,但看向赵岳的意思。

赵岳笑道:“干嘛停了手?打累了?”

毕丰一听这个,和大魁等都笑了,朝掌心呸了一声唾沫,把鞭子抽得更急更重,打得甘茂惨叫声更响亮尖利有力。

自然也挑战了佛门权威,刺激得清德大师更感没面子更震怒大喝:“好个凶残胆大的孽障,我佛慈悲不得不行金刚之威。”

车队越发加快滚滚而来。

随行的和尚眼睛也瞪得更大了,个个满脸怒火杀气,大步奔行扑来。

这景象气势让围观的百姓顿时瞪大了眼,兴奋地等待最难得一见,也极可能是最精彩的一幕好戏上演。

要知道,佛门在大宋或者说是在汉人中可是极特殊的宗教信仰门派,和尚是极特殊的群体。

这是汉民族头上的另一类统治者。

和朝廷一道凌驾在万民之上,并类似分工的一起操控着大宋众生,也类似朝廷权威一样,可不好惹。

第115节难惹

宗教是人类自创的信仰,寄托精神,是思想行为的指导与规范,甚至操控人群的灵魂,极大影响着国家民族素质。

赵老二所处的这个北宋时代因经济空前发达繁荣,能供养的吃闲饭的多,‘与时俱进’的佛门也空前财富广有。

天南地北寺庙众多,门徒论十万数得多,总共怕不有几百万之众,而且基本是吃饱了没事干六亲不认无牵无挂只忠心追随所谓佛的汉子,这无形中是股可怕的武装力量,信徒更是无数,在汉民族中根基深厚,势力庞大惊人,远不是本土道教能比的。

佛门不是朝廷。

各地寺庙不是官府。

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佛教徒无形中是特权群体。

比方说,有和尚犯法了,很多时候,官府会很自然很默契地由其寺庙当犯戒自行惩罚了事。

案情重大影响广泛而恶劣的通常也由寺庙先惩罚对大众做个交待。

抓捕也不去寺庙抓,通知一声由寺庙押下山,或在其它地方抓捕,避免影响寺庙声誉。

瞧瞧,这种犯罪的政治待遇已经比后世的什么议员啊代表啊高多了。

更高的特权表现在,

罪犯遁入空门,刮个光头,念念佛,佛法无边,嘿,罪行就自动消除了,从此可以悠然逍遥法外了。

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达就是这种例子。

杀人犯一变成智深和尚,那就不是杀人犯,而是世俗不可侵犯的神圣佛门力士金刚。

鲁达是好人,是信念侠义的英雄豪杰好男儿,佛门有能庇护他的无形中的特权,这对社会似乎是件大好事。

但和尚要吃饭要有钱花,和其他群体生存没有本质区别,就不可能寺庙主持都是五台山长老那种虔诚的真正智善者。

就是五台山的和尚,从高级到低级的很多也是贪嗔痴的光头俗物。

做和尚只是比较另类的谋生方式罢了。

寺庙做了藏污纳垢之地不是个例。

由此,有钱豪捐的,或和寺庙有什么紧密关系的,大不了犯罪后当和尚避罪,事后再悠然还俗。

作为一个有钱有粮,有人手,有合法武力,有巨大社会影响力,得到太多民众信服拥护的庞大组织,这样的组织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它都无疑是股有硬实力的不可忽视的强大群体力量,比寻常党派什么的厉害多了,可怕多了。

比如,共济会、骷髅会。

这样的群体必然影响甚至左右着国家的政治。

宋代的佛门无疑也有这个实力,也是类似这样的组织。

总之,寺庙是特殊的存在,和尚是不好招惹的。

连朝廷都不敢轻易触动佛门的根本利益。地方官府也不敢轻易刺激当地的寺庙。

当然,这个不好招惹不包括没有寺庙根脚庇护的野和尚。

有组织有靠山的,自然和没有的不一样。

就象《西游记》中的妖怪一样,有靠山有用的妖怪再罪恶也能回归组织摇身成正义光明的成员,没有的,都打死了。

佛门在汉民族比在发源地天竺兴盛百倍万倍,是真正的一家独大,

并且借助大汉民族之威和广泛影响力,强效散播到倭国、高丽半岛、辽、西夏,堪称佛国的大理国就更不用说了,影响控制了更多族群。

有些常识的都知道,佛教在天竺并不是主流教派。

婆罗门才是。

伊斯兰教排第二。

佛教只是天竺众多宗教中寻常一类。

婆罗门和佛教有很多想通处,但在天竺人心里并不是同一个宗教。

二者是有严格区别的。

比如,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婆罗门教产生的种姓制度观念仍然强力统治着阿三国群体意识。而佛教讲众生平等。

佛教作为外来种能在汉族世界发展迅猛,堪称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并迅速达到至高无上大教的高度,最主要是因地制宜补充和改变理念实行本土化,融入当地实情,积极迎合了汉统治者弱化反抗意识的愚民政治需求,而且有最理想的民族思想,即儒家思想做基础,积极吸纳了儒家精神,和儒教一样成为王朝禁锢和支配万民思想的最有力工具,得到了政权的许可和大力支持。

儒教和佛教主旨精神都是讲善讲人性美的,提倡仁德,本身是光明伟大的。

但这不重要。

管你是什么宗教,成员都得吃饭,不是餐风食露就能活着的神仙,都拘在现实需求中,必须和当时的政治结合才能生存并兴盛。

和政治纠缠在一起,又是在封建特权时代。再好的经也必然被念歪了。

好经不是被某个坏和尚念歪了,而是生存发展的立根宗旨本身就是不纯的,势力的,歪的。

投机的是黑暗政治,满足的是腐朽统治者意愿。

并且和朝廷一样成了特权统治者,一同骑在民众头上不劳而获,而且比朝廷更超然更高级。

皇帝还得夙兴夜寐理政和忧心治理天下呢。

高僧却只需安居华美庙堂借金光闪闪的佛像无忧无虑逍遥地说说慈悲祝福念念经,这就行了。

存在即合理。

历史无法改变。

赵老二来的那个世界,中国据说有上万寺庙出现,成员可以想像有多少,但和尚实际的主业是旅游从业人员,是赚钱。怎么也算为繁荣经济满足人民需求做贡献了。

而宋代的和尚就是事实上的吸血鬼、社会的寄生虫大负担,却披着神圣光明。

这真是个令人惊叹又畏惧的一股势力。

它的可怕还体现在就象一个党派一样,在内部,南派与北派、各寺庙,尤其是同一地的,竞争激烈,有分歧甚至不对付,经营有方兴盛寺庙的成员瞧不起贫酸落魄的,如同土豪对吊丝,而对外,它又是一党,同气连枝,相互勾联维护。

你若是宋人,小庙,不要以为它势弱就好欺负。

指不定该庙就和佛门权威高僧大派有关系。

招惹了小庙,极可能就是捅了马蜂窝,有你罪受的,不弄死你,也搞得你臭不可闻。

当初,赵公廉中状元入京为官几个月后就遭遇过这类危险。

东京大相国寺是皇家供奉的寺庙。

皇室成员,无论是皇子皇孙,还是太后宫妃,很多人信佛。

仁慈的,在相国寺寻求精神安慰与寄托;

邪恶的,往往更虔诚,在此寻求佛祖保佑,得高僧大智慧指点迷津而有脱罪妙策。

有一极迷信的皇妃成员偶然间在大相国寺就听到某高僧私下里给轰动京城正飞速红起来的奇才新状元赵公廉批命。

断言说:赵公廉三个字,字字带刀剑,公字藏私心。天下为公。公的却怕不是火宋的天下,明是公,实为私。人也是满身峥嵘气,虽尚年少,云角还不大瞧得出来,却必是蛟龙之属,脑后生反骨,颈上有逆鳞,一遇风雨便化龙。

这种断语极尽恶毒了。

就差直说赵公廉天生是造反来的,是潜龙大祸害,若是不早除掉其满族,日后必会危急大宋江山,夺取政权未必不能。

这皇妃听到这个,大吃一惊。

赵公廉是天纵奇才,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要人品有人品,要风趣有风趣……史上也少见如此完美年轻人,深得皇帝的喜爱和看重,看皇帝对待赵公廉的心思,真是恨不能彼赵是此赵,可惜赵公廉不是他亲长子,就把赵公廉当宰相放身边培养。

若赵公廉是个天生反骨的坏蛋,却被皇帝如此培养和维护,哪还得了?

不行。

这事必须设法让皇帝知晓,并早日做出安排。

这皇妃虽然不是道君皇帝很宠爱的妃子,但心自然是极向着皇帝的,当然也想借此立功讨宠幸,找个机会就委婉报告了。

说起来是赵公廉幸运。也是沧赵满门的幸运。

更是当时虽年幼,仅六岁,却已经打定主意搞事,并有了逐步完善的搅动天地风云大计划的赵老二的幸运。

皇帝赵佶虽然极度迷信,但信的却不是佛,而是道,所以才是道君皇帝。

他迷信的是他相信的道士,而不是佛门高僧,

相信世间确实有高人能参透人的命运,极度迷信批命之说,坚信自己就是道家上仙,比如神通广大,地位高级,尽享荣光富贵美满,又得大逍遥自在的赤脚大仙转世,但那得是道家高人批的命。

同时,那时赵佶刚做皇帝不久,执政时间短,实权在向太后手中,他用不着在政治大事上做决断,心还没在政治大染缸中变得那么黑,唯我独尊的皇帝心态还没那么强烈,身在至尊却也是最危险宝座而必然形成的猜忌多疑心还远没那么重。

一句话,他还没完全进入皇帝角色,缺乏政治经验和一些警惕性,骨子里富贵闲王的作派仍在起作用。

所以,他听了皇妃以趣事闲谈方式委婉的提醒警告,当时本能地心一激凌,但随后却当趣事,不以为意。

一个在政治上完全没有底蕴的人丁单薄边塞小家族能威胁大宋江山?

别搞笑了。

真当大宋是泥捏的那么好拱坏?

善待天下士子,金钱上厚待将士,经济繁荣,文明昌盛,百姓过上了比以往任何朝代都美满的生活,收尽天下人心,这可不是白做的。

大宋自立国以来,造反的多了,但无论闹得多轰动多大,又有哪个能真成事的?

威望高权力重的官员,无论文武,从来没出现敢起心思造反的。除了必要的政治钳制手段,最重要的就是人心在宋。

赵公廉再能耐,当官是在朝廷控制下,满门的命运都捏在朝廷手心里,说捏死,随时随手就能捏死,能造屁反。

赵佶不是穿越者,也不是能预知未来的真赤脚大仙转世,自然不知道情况会变化,会有女真异族小族以武力暴掉大宋。

他自信以大宋的治国策略,没人能颠覆宋室江山。

赵公廉这孩子能取而代之?

那不可能。

就是个妄言的笑话。不知那高僧怀的是什么心思才这么诋毁人。

虽然是这种心态和闲王风格作派,赵佶有一次闲聊时把此事当趣闻透露给赵公廉听,当逗乐,但也是种试探考验。

当皇帝,必要的防范心和一些小手段,赵佶也不是没有。

造反,潜龙?

搁一般人猛听到这个,还不得吓死。

尤其是赵公廉确实和弟弟预谋过以后可能造反的有关事,现在就在全力增强自保能力,在从经济、武装全方位做造反准备。

正是心里有鬼。

又年少仅十九岁,初入官场,极度缺乏官场历练,缺乏政治权谋智慧和应变能力城府,按理赵公廉更招架不住试探。

本应该一下就露怯露馅了。

以后也没赵老二什么事了,在大宋活了六年,小命至此终结,什么也不用折腾了。

哪还会有沧梁小恶霸的赫赫凶名和威风。

但赵公廉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害怕,没有疑心疑鬼胡思乱想赶紧琢磨是哪出了漏洞泄露了秘密,而是勃然大怒。

本就是和皇帝私下消磨时间闲扯蛋寻开心,他连跪都没有,直挺挺义愤填膺抱拳对皇帝说:“妄言者该杀。请陛下允许小臣去和那通神广大的人当面对质。俺太好奇了,太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神奇,到底有什么所谓的透视命运的能耐。”

赵公廉如此出色表现,除了他确实是个政治天才,心理素质高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家里就有个真正奇迹的弟弟存在。

他对比他年小十几岁的弟弟曾经很疑惑不解,对赵老二这个小屁孩的话不信,对能力也不服。

但那时已经越来越坚信不疑。

因为,小屁孩所预测的大到天下大事,小到官场本不起眼的小人物猛然上台执掌重权,等等,正一件件精准上演。

而小屁孩带给赵庄的改变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其能除非真是神灵转世才能做到。

赵老大坚信弟弟是灵性未泯的神灵转世人间,并且转生在他家,对小屁孩有关人间神神怪怪能人的否定断言也坚信。

他就不信了,天下还有能比他弟弟还厉害的奇人。

第116节两难

赵公廉不信有人能否定弟弟否定人间有鬼神之能的断言。

弟弟说人间不存在鬼神,说没人有神通能预测命运批命什么的,那指定就是没有。

若有,哪为什么这个有鬼神之能的奇人不能创造出弟弟那样的神奇事业?

没他弟弟的一角本事,也敢称有神通之能?也敢挑战沧赵家族?

骗人的把戏而已。

定是居心叵测的阴谋。

就算靠点谱,那也是从世俗常理推断的,而不是神奇算出来看出来的。

他可是从弟弟这学习过逻辑分析这门学问的。

他晓得所谓的神奇预测是综合各种现实客观因素推断出来的结论,说穿了没什么神奇的。

预测是种智慧,是阅历和经验积累的成果,是门大学问,而人早就会了,早就在各行各业的打交道中应用了,老农看天识天气;官员破案理政预算大事,人判断事情早做准备,都是在运用预测推测,只是这世界这时代还没有专门总结和定义这学问而已,反正它是什么都可以,但它就是不能是鬼神法术和神通能力。

弟弟说过人间无此能,那定然就没有。

有人敢批命断言他赵公廉的命运轨迹,他根本不信。

敢跳出来伤他,他就要亲自试试其能耐,用从弟弟那懂得的科学本事揭了他的神仙皮。

高僧怎么了?

敢说我是潜龙,想间接要我的命。我还能合理推断预测到他是托身佛门想害大宋未来栋梁一直在暗中积极搞造反活动的邪教组织信徒呢。

但,他这些心思并没用得上。

皇帝赵佶看到他不是惊恐胆怯,不是慌张或什么阴谋伪装被揭穿的表现,瞅着气愤又激昂的少年完全是正气凛然又热血冲动有担当的正当应可爱少年情怀,反应完全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做作,是心地无私才能如此,他哈哈大笑起来,还逗趣安慰了少年。

“小爱卿不必介怀。”

“那些高僧就喜欢玩那些批言避祸什么的。不如此,怎能显示他高明神秘?哪来的信奉?他靠这个吃饭的。”

但事情并没有一笑而过。

赵公廉气愤不平,放不下此事,想弄个明白,对此威胁也必须弄明白早除掉。

皇帝赵佶也好奇那位高僧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突然对一个官场少年新人下如此恶毒断语。

说白了,他也害怕高僧真有什么神通之能看出了什么,担心慈悲的高僧是为大宋江山稳固才特意忠心提醒皇室早做了断,免得到时战火大起内耗自相残杀而生灵涂炭。

但,那高僧有屁的观相断命神通。

他就是根据客观情况推测一番有意下断言而已。

赵公廉是千百年难一出的奇才,聪慧卓绝,文武皆能,小小年纪就创下士林年轻一代领袖的地位,把边塞寻常之家一举扭转成新兴的而且眼看着潜力无限的豪门,少年老成,天生适合从政混官场,初入官场就现出如鱼得水的自如能力,混在皇帝身边都不露怯,性格武勇坚强,不畏艰难险阻,杀伐果断,显然不是吃气肯久居人下的雄心勃勃之人,又得皇帝宠信和维护栽培,这样的人必然在官场飞快的飞黄腾达,执掌大权是早晚的必然事,而且不会用太久。

能力奇强,又得重用,自然能创立的功业奇大。

威望太高,权力太大,影响力太广泛而雄厚,在大宋体制与国情下,断然不能不被猜忌压制甚至铲除。

而以赵公廉家族的传统和抗敌风格,怕不是肯束手等死的,能毅然顽强抵抗太强大的外敌,也同样能如此对付朝廷,到时被功大反成罪过逼急了,同样为家族生存说不得就会和朝廷反目成仇,造反是很自然,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是很寻常很简单的推理。

高僧不过是以高僧的地位,耍佛教的神秘,以神幻的方式说出来更有蛊惑力可信度而已。

但外人哪知就理。

赵佶见赵公廉的神情显然是心有不满不肯轻易罢休,就多问了几句。

反正闲着也闲着,就闲扯蛋顺便弄清此事也好的。

“爱卿来东京可得罪过佛门中人?”

赵公廉直接干脆地摇头。

他刚来东京当官,虽然不是太忙到没时间出去闲逛,但牢记家人叮嘱和心中大业,谨言慎行得很,哪会得罪势大的佛门中人,更不用说得罪和无数京城权贵有复杂关系的大相国寺的高僧了。

赵佶又问:“那,可和谁家起过冲突结了怨?”

你别是得罪了某个权贵被人有意整治吧?

好好想想。

不管是年轻气盛有意的,还是无意中得罪了,这都会种下祸根。

再说了,看到少年如此得宠,怕是有人想趁赵公廉还没成长起来而早早巧妙下手毁掉这棵必定能参天的人才。

赵公廉依然摇头。

他谨守官场规则,尊重官大年长的,也不轻贱位卑不堪的人,对寻常小太监都客气着,岂会冲撞权贵或什么官员。

赵佶奇怪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高僧为何断言害你?怕是他连见都没见过你吧?”

这一说,赵公廉猛想起来了。

在弟弟周岁生日时发生过一件事,还真得罪过一位高僧。弄得那高僧露出丑恶本质,臭名远扬,失了主持宝座,等于坏了他前程,虽然是沧州的大和尚,但佛门是一体的,那和尚怕是在佛门中有不少朋友,有的身份还不低......

老实这么跟皇帝一讲,赵佶就笑了。

果然是得罪过僧人。

这就有病根了。断语之祸应该就是因此而来的。

有了这个缘故,赵佶放心不少,对小小少年赵公廉产生的隐隐约约的那点戒心也没了。

话说,赵佶这样的皇帝当朋友真够仗义,做他宠信的奸臣真是太幸福。他很维护宠信的官员朋友,很替着着想。

道君时期绝对是奸贼快乐混官场的天堂国度。

随后不久,那位高僧见皇宫没有动静,可能是怕遭到怀疑和报复,也可能是在大相国寺久住得闷了,就离开东京要云游天下,想避祸,顺便和各地同教好友论经说法交流感情,实则和寻常人一样就是游山玩水朋友聚会娱乐扯蛋解闷开心。

但他没走得了。

离开京城不远,他就被人假扮强盗而劫了。

人没杀,抓了起来。皇帝派的秘谍司人员一审问,事情就清楚了。

就是那么回事。

这位高僧就是为沧州的好友出口气。

另外,他对沧赵家族不尊重佛门居然敢毁寺庙清誉和高僧形象的行为极为痛恨,视为是对佛门的挑衅,岂能不重手教训。否则,等赵公廉发达起来,位高权重,影响力更大,家族也更繁盛了,沧州寺庙高僧的往日丑事传出去,天下人岂不会认为佛门不是净土?更可怕的是会认为没佛门庇佑祝福,有本事的人照样能飞黄腾达富贵平安?

那样,谁还真心信服佛法神通与威严?

无疑,在这位老几的心理,区区小冲突上纲上线到了事关整个佛门荣辱与生存的大事上,给足了自己害人的理由。

他害人不成,自然轮到自己吞咽苦果,罪有应得。

赵佶被出家人戏弄利用,也格外很不高兴,就把高僧交给赵公廉随意处置。

这也是种间接的政治潜力的考验。

但,赵公廉年少却因弟弟提示早了解皇帝的本质,察觉了皇帝意图,另外也从这次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事件中吸取了深刻教训,意识到佛门并非百姓想像的那样干净,高僧也不一定那么慈悲圣洁,这是股隐形的可怕力量,得罪了它和得罪皇帝差别真不太大,不可招风树此强敌,就没趁机把高僧的丑事散布天下,免得触怒佛门集团,悄悄处理了事。

高僧去向从此成了一个谜。

东游西荡行踪不定,还常钻深山去寺庙,或藏身某地闭门修行、坐化,有意避世的僧人,失踪,有太多可能的原因,别说是在宋代,就是在人口管理及侦察手段先进的后世现代,那也几乎是不可能查明的事,后世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死亡失踪,成了悬案查不清呢。以遍布天下的佛门之能也无法追查到高僧失踪的真相。

事情就这么一晃过去很多年了。

皇帝赵佶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当年此事却给蓄意发展的沧赵家族,特别是给赵老二上了很好的一课。

一切却正如那高僧为害人而分析预测的那样发展着,似乎高僧就是高僧,就是有神奇批命之能,目的在害人也改变不了这种事实。

回到赵老二眼前又遇到僧人搞事。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那事,也想到皇帝也可能想起当年高僧批命断言的事。

极度迷信的皇帝如果因此断定沧赵家族必反,不得不果断处置,那就不妙了,严重威胁到最后停留大宋的撤退计划。

面对助纣为虐的嚣张和尚,赵老二不免心生忌惮。

怎么办?

若是硬顶,和这帮狂妄僧人发生武力冲突,造成僧人死伤,此事传到东京,怕是必会勾起皇帝对当年批命事件的记忆,而且必然激起佛门的激烈情绪。

别管什么圣洁信仰,说到底都有很现实的世俗派系利益,谁触犯了,它可不会真的公平光明无私对待此事自暴家丑向天下人认错。最大可能是想方设法歪曲事实遮掩其丑,全力维护脸面尊严形象,也就是维护本派的切身根本利益。退让妥协不得,凭隐形的强大势力硬逼朝廷问罪,甚至煽动舆论抹黑仇家并直接以拥有的宏大武力报复,都是可以想见的事。

若是向这帮披着神圣神徒皮的恶和尚妥协退让,以赵老二的性子又极不甘心。

必须消灭故土上的一切邪恶无良和不劳而获的社会寄生虫群体,给回归的帝国创造一个最理想的社会环境。

遇不上则已。

遇上了邪恶,并自恃身份和背后的势力嚣张挑衅威胁到自己,就象通常遇到地痞流氓黑社会一样,那说什么也不能退,不能放过,否则威名和尊严扫地,被天下鄙视,只会让恶者更得意猖狂,后果对沧赵家族来说也好不到哪去。

赵岳眼瞅着和尚团横棍按戒刀气势汹汹迅速压过来,他心中越发火大,转眼有了决断。

到战马前翻身上马,轻轻一催悠然管着其它战马停立的大白马,大白马轻嘶一声,其它战马不动地,它甩着雪白银丝一样的尾巴,驮着主人,哒哒哒轻快越过甘茂挨打地来到前面,实际上是拦住了和尚扑来的去路。

殴打甘茂的人丝毫无住手之意。

再瞧赵老二这作派,清德大师大感佛门威严被无视,保养得极好的白嫩大脸蛋子激动得发红,待骡车靠近了,他干脆跳下车,手捻佛珠,甩着宽大舒适象征他在寺庙高大地位的昂贵精致僧袍,昂首挺胸腆着大肚皮直奔赵老二马前。

因为是逆光,他眯眼以阴森而傲慢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马上的赵老二。

赵老二面无表情安坐不动。谁也不知这位沧赵家族赫赫有名的纨绔小恶霸心里想的什么。

清德大师也不在乎赵老二想什么。

天下没人敢公开和佛门作对,包括皇帝。

他不怕赵老二耍凶横不退让。

神圣佛徒是吓不倒的,况且身边有武力依仗。

沧赵家这纨绔若敢炸刺,别人教训不得他,超脱世俗的佛门却是没忌惮。

他可不怕什么文成侯官高权重,正好拿这小子当最好的娃样子给天下人看看,就此立威显示一下佛门威严不可侵犯。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若是叫佛门真正的大德高僧知晓了,必会啐他一脸,决不会允许他借佛门势力公开维护邪恶挑战仁德广布天下的沧赵家族。

那不是立威光大佛门形象,完全是在否定佛教宗旨,抹黑佛门。

但了愿寺经营有方,对本地百姓以消灾解难等神幻手段哄骗百姓迷信它,欺百姓陷入危难而束手无策对神佛发下大誓愿,利用落难者承诺灾消会自愿捐钱粮甚至捐尽田地家产感谢佛祖,等等,趁机巧取豪夺惯了,寺庙富有兴盛,有地位的和尚日子逍遥倍快活,尝到甜头,主力操持寺庙经营和采购等业务的清德大师在寺中地位高大,心越发黑了,早习惯了行事方式,自有一套信念,今天收拾赵老二是收拾定了。

第117节斗秃驴

“阿迷陀佛。”

清德大师高宣一声佛号,一晃肥厚浑实的膀子,微歪着闪光的大秃脑袋冷眼瞥着赵老二质问道:“你就是文成侯的弟弟,沧赵家族的老二吧?”

赵岳面无表情坐马上静静瞅着这和尚,丝毫没接话的意思。

清德大师几时遭遇过这待遇,心中越发恼怒,小眼睛一眯,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却声音变得仁慈温和起来,又缓缓道:“我观你身着圣洁雪衣,去发留平头,做我佛门沙弥状,想必你家长辈是希望以我佛慈悲的神通法力保佑你平安吉祥吧?”

赵老二仍然无动于衷地淡漠对待。

清德大师火大反而越发显得慈悲温和,好一副智慧通达胸襟广大普渡众生的高僧形象,又念了声佛,说:“我早有耳闻,你家族为人丁兴旺愿你顺利长大,在你幼年时起就把你做我佛门沙陀养,你顺利富贵长大,尝到我佛慈悲之力。想必你对我佛也心怀感激愿做沙弥。你既得我佛保佑,贫僧很想问问,你为何敢对我佛门弟子不敬?为何敢公然暴打施主行凶作恶?”

后面两句说得就不是平和了,而是疾言厉色,满含慈悲正大威严韵味。

赵岳已经从毕丰等人处知晓来的是本地最牛逼的寺庙了愿寺的和尚,带头发威的叫清德。

他瞅着这和尚一副正气凛然的吊样,终于有了反应。

仍是面无表情端坐马上,声音平静无波。

“你叫清德吧?”

“阿迷陀佛,正是贫僧。怎样?”

“你是本地的和尚,你不会说你不知甘茂是个什么东西吧?”

不在乎这和尚必早有准备的说辞,赵老二清楚佛门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罗圈话,知识广博能言善辩的人也辩不过这些大和尚,他这样不以口才称雄的人和大和尚辩论更不是对手,所以也不用清德回答并趁机展开辩论,紧跟着又说:“我教训人形豺狼,为民除害,有何不对?何来对佛门不敬?怎么就成了行凶作恶?”

“你扣我大帽子,拿佛门压我,称这豺狼为施主,称惩恶扬善的我却满是不屑的你你你的,一力偏袒维护豺狼,对正义行侠者还以武力威胁,你这是何意?佛门弟子就你这德行?你能代表了天下佛门?你眼里只怕只有钱粮利益,不分善恶,只看重肯大把捐赠你寺庙的人吧?只要有大利可图,魔鬼也是你敬重和全力维护的尊贵施主吧?”

“你代表佛门?佛门就是这样的比贪官污吏更可恶的存在?”

“若是这样,我为何要敬重佛门?你为何要强力维护这个豺狼。你给我解释一个听听。”

为何维护赫赫有名的甘茂这头中山狼?

当然是为了钱粮。

清德大师心里嘀咕:甘家母子皆凶残无良,但对我佛却是极心诚,每年上香请愿捐钱粮都极大方阔绰,是本寺最重要的施主之一,来钱大户自然是本寺所有长老心中重视的贵宾。如今大宋遭劫,人口与财富流失只怕惊人。以往的大施主多在灾难中死了消失了,只剩下躲在州城中的那点狡诈机警富人逃过此劫,能大把捐赠的嘉宾太少了,也不象过去那些老实阔佬那么好哄了,肯大把撒钱的更少了,百姓又少到惊人,还在这的百姓无良贪鄙者多,把钱粮看得紧,可舍不得捐赠,小门小户的善款来源也锐减得可怕,这样一来,寺庙以后的钱粮哪里来?好日子怎么能持续下去?吃空老本么?

因此,象甘家这样的幸存嘉宾在这时候自然显得格外重要而尊贵。

遇上甘大少遭难,怎么能不救下来?

救了县太爷和甘母的心头宝,大把的银子还不得格外慷慨感激地捐来……

赵老二,你不是施主,和本寺利益没一根毛的关系,贫僧为何要偏向你?

毁我寺的财神爷,贫僧岂能容你撒野下去。

有力庇护了甘茂,事情传了出去,了愿寺的强大实力和积极回报大施主的真挚态度必能大大感动阔佬们,信本寺的必然增多,本寺在阔佬们心目中的地位大长,肯大把捐钱粮的自然就多了,本寺财源滚滚,以后的好日子就不用愁了......

这是很现实的局势和利益交换。

必须护住甘茂。

另外顺便也必须狠狠教训赵老二老实跪服再不敢肆意横行。

观文成侯在朝中极不得人心,几无同党,到如今当官惨得连朝中支持者都没听说有,年轻,文武皆奇才,正义能干有为,对国家有大功又怎么地?这些有个屁用?不肯向世俗浊流低头,不守世俗规矩,不会做人,怕是没几天混头了。

沧赵家族遭权力者群体排斥厌恶甚至痛恨,大宋官场怕是巴不得沧赵家族立马灭亡。

这个无知嚣张的赵老二不知他大哥失势要倒大霉了,还敢四处招风张狂,更遭人恨,怕是死得更快。如此,今日既然遇到了这个头脑空空,没有生存智慧,只知仗势胡为的傻瓜纨绔少年,须放不过。

弄伤他,打掉他嚣张气焰,挫掉他的威风,让他从此没脸出来耍横;

或者干脆以正当理由顺势做了他,死了能让从泰安地方到朝廷中的很多人开心。大宋权贵满意了,那隐形好处怕是......

这话,他自然不能当众说出来,心怀对赵老二的鄙视和恶意,暗暗嘀咕一走神,反应就慢了。

毕丰等相扑手听赵老二质问的句句捅到清德心窝子要害和丑处,都大笑起来,抽得甘茂更狠更痛快了。

观众也嗡嗡一片。不少人大笑起哄。

但清德大师没能插上嘴及时辩解,却只是稍愕然了一下赵老二居然不是传说的那样不堪。

这小子不完全是莽撞任性的傻子呆瓜纨绔啊,也有点见识和口才。

当然,这不算什么。都是没用的。

他并不惭愧,大脸蛋子上没一丝羞愧或尴尬之色。

辩论是佛门的强项,佛理,经过无数高僧大智慧者一代代努力发展完善,到如今正的反的善的恶的都能自圆其说,怎么说怎么有大道理,这也是宗教的特点。对佛门来说,连同类的道教都远不是对手,身为本土宗教却被佛门一直踩得气都喘不上来,没灭绝也一直踩在地上不得翻身。赵老二又算什么。辩论,一万个赵老二也不是对手。

清德能被人称为大师,那面皮自然也早练得足够厚实。

他就靠面皮和嘴皮子混的。

飘然洒脱一笑,清德丝毫没有怯意,更不屑地瞅着赵老二,义正辞严道:“好个巧舌如簧奸诈狡辩的凶恶狂徒。”

先下个定论,扣上帽子。

然后再光明正气地喝道:“贫僧喝止你行凶,不是为维护某个人,而是维护王法和正常社会秩序。”

“我来问你。就算甘施主有罪,那也是官府才有权处理的事,该由官府管治。你是什么?”

“凶恶嚣张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而已。”

“你无官身爵位,只是平民,有个好家庭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以私刑代王法?”

“你这是在依仗武力,专门行暴力破坏王法挑战朝廷权威。”

“阿迷陀佛。”

“我佛慈悲,维护天下正气清平和王法秩序正是我佛门弟子该当的责任。断不能允许你这样的凶残衙内在泰安肆意作恶乱法败坏人间伦常。”

赵岳呵呵轻笑一声,一歪头道:“好口才。”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钱粮利益庇护你寺的大施主。你怎么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由为这头中山狼开脱呢?”

“不惜破戒以暴力保护邪恶施主贵宾,你果然够无耻到大师级,比世俗之人更市侩更可恶。”

“清德?”

“呵呵,你缺德才对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至此,大和尚再也保持不住慈悲高僧嘴脸了,目露凶光,满脸浮现煞气,暴喝一声:“孽障,休得放肆。”

“阿迷陀佛。”

他虔诚地以拿念珠的手竖掌做个佛礼。

“降妖除魔是我佛本分。”

“我佛慈悲,今日既遇到你这冥顽不灵的孽障,自该以佛法降之,免得你年少轻狂无知再到处祸害人间。”

赵老二大笑,在宝马上居高临下俯视这和尚,伸指点点道:“瞧瞧,你这就露出恶想了。”

“佛祖慈悲,降妖除魔?”

“你这伙佛门弟子怎么不早除甘茂这头人狼魔鬼,让他肆意为祸本地至今?”

“呵呵,对教训魔鬼的本公子,你倒是果断得很,一口咬定我是恶魔,劲劲地想立即暴力除我。了愿寺原来就是这么区分善恶的?就是这么行佛法降妖除魔的?”

了解了愿寺的毕丰等相扑手呸一声笑骂道:“了愿寺什么德行,谁不清楚?”

“一伙只认钱粮,不认是非的无耻秃驴而已。”

有围观的好事者或是曾经被了愿寺哄骗祸害过的也不禁插言。

“从主持到下面的小和尚,道貌岸然,法相慈悲,其实没一个好东西,盘踞寺庙,借佛祖之名骗钱粮过轻松快活日子,全是伪佛徒狡猾缺德蛀虫罪犯。”

“就是。敢拿佛祖当伐子欺世害人,这些秃驴亵渎神佛,对佛祖大不敬,还有脸指责别人,也不怕佛祖恼怒降罪。”

越是靠近神灵的信徒也越是明白所谓的神佛是没有世人相信的那种灵验的,所谓的灵验事迹除了无巧不巧凑巧碰上的,剩下的全是人为的,有意大肆宣扬后,利用迷信有力引导,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人们的固定观念。

和尚们伺候佛祖泥胎,其实是最不信神佛神通的。

所谓了愿、显灵、应验等等是他们自己一手操作安排的,是日常专业工作。

深刻了解事实真相,知道自己怎么装神弄鬼哄骗求上门的信徒,知道达摩祖师也只是凡人,佛法再精深照样寿数到了得化为朽泥,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又怎么会真对佛祖佛法神灵虔诚迷信?

所以,高僧总说:人人可成佛。我即是佛。佛即是我。我拜佛不是拜佛,而是拜的自己。求佛就是求己。”

言外之意就是求佛不如求己。万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是世人愚昧无知罢了。陷入困境,自身无力解脱,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飘缈神灵上,妄图取巧轻松达成心愿。

这是信仰的最根本动力。

宗教能存在和兴盛,靠的就是人们的这种心态。

宗教高人身在其中,是既得利益者,吃这碗饭,不能砸了这口锅,自然看破不能说破,就用玄妙说法忽悠。

客观上,人们在或多或少程度上也确实需要一些虚无美好的东西寄托精神。不止局限在宗教方面。

真假不重要,只要确实无法确知又无法否定。这就行了。

但了愿寺这帮和尚显然修为太低,素质太差,玩这行水平不行,落了下乘,急功近利,容易露出丑态和骗子本质。

他们明是在维护本寺利益荣耀,伟大点说是争佛门整体利益尊严,实则是在积极使劲砸佛门这口大锅。

但清德大师习惯了玩世俗邪道,执迷不悟,不会有这个认识。

随他下山的这帮低级暴力无良和尚就更不堪没这个觉悟了。

在相扑手和围观者的乱哄哄质疑声中,他们全被攻击揭露得恼羞成怒了。

赵老二有意彻底激怒为首的清德,特意火上浇油嘲弄道:“清德大师,原来你是托身佛门净土的奸诈魔鬼呀。”

“啧啧,怪不得对我这样的除暴安良者一见就百般刁难威胁甚至喊打喊杀,一心一力要维护甘茂这头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恶狼逃脱。原来你们是同类。”

“住口。”

清德大师怒发戟张断喝一声,持念珠的手霸气地一指赵老二,大喝:“好个妖言惑众的孽障。不早除,必成祸世大害。”

另一手霸气地一挥宽大的僧袍,“来呀。把这乱世的妖魔孽障拿下。降了此魔方显我佛慈悲和神通。”

后面的和尚闻声呼啦一下子横眉立目举棍棒冲上来二三十个。

带戒刀的显然是真正的武僧或是核心武僧,有几个当头领带头上,虽没上手就动刀,但冲向赵老二的架式无疑要下狠手。

第118节怒火

十几个带戒刀武僧并没全杀来,留有小半仍守着骡车严密保护最重要的钱财,很分得清轻重。

也或许是他们来得晚没看到赵老二杀人之能,他们习惯地把赵岳这样的公子哥当常见的嚣张纨绔废物看,没把赵老二的威名赫赫当回事,对赵老二身边仅有的相扑手的厮杀能力也没放在眼里。

转眼间众僧扑近。

有七八个腿脚快的抢在前面最先扑到,在马前左右分开围上,高举棍棒从侧面毫不犹豫一齐狠狠向赵老二没头没脑砸下。

棍风带出呼啸声,可见这几个僧人下手用的力量之大。

这若是砸中脑袋,赵老二怕是要脑袋碎裂,直接一命呜呼。砸背上肩上怕也得砸个骨断筋裂重伤掉下马,不死也得半残。

赵岳眉毛一扬,目闪厉芒,但没拔剑,也没躲避,在马上以双臂护住头部左右硬架。

啪,啪,啪,咔嚓,咔嚓……

七八根棍棒稍分先后砸中两条胳膊,发出棍击肉的可怕声响,应声断了数根,断棒乱飞,剩下没断的反弹了回去,这些抢攻的和尚也站不住脚,冲上来快,倒跌回去也快,有的倒退数步后拿桩站稳,有的踉踉跄跄后退最终还是扑通扑通仰面跌倒。

再看马上的赵老二却只是甩甩手,咝了一声似乎耐不住猛烈挨打的剧烈疼痛,但两条胳膊却居然没有断掉的丝毫迹象。

攻来的二三十个凶相毕露的和尚几乎一齐倒吸口凉气:这特么怎么回事?莫非这沙弥赵老二暗中得了佛祖庇佑,挨打性命有危险时可化身成铁打的金刚做的不成?

群起冲杀的凛冽阵式因骇然而一滞。

稍远处护卫骡车钱财的带刀武僧们盯着这边,也目光一惊,随即转为凶横暴戾,一个个下意识握住了刀把。

练武想打人,先得学会挨打。

想成高手,先得格外能抗揍。

赵岳抗揍,有玄妙基本功护体,又穿了内甲,区区棍棒伤不了他,双臂只是有点疼痛,但被这一击激得他怒火全起。

之前,他起了杀机,但还只是想做成自己是被了愿寺先行凶攻击的事实,然后做被迫状就手教训一下,让这帮和尚吃亏后知难自动退却。他不怕了愿寺,但不想生硬直接和佛门产生大冲突,免得家族招致整个佛门同仇敌忾的敌视报复。

但此刻,他怒火冲顶,心思就变了。

结实的棍棒都打断了,这得用多大的劲?

这伙和尚分明是上手就想直接要了他的命无疑。

这特妈的还是整天强调慈悲为怀的和尚的吗?最凶残的悍匪贼寇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一伙托身寺庙的凶残狂傲匪徒,心无半点佛门慈悲要义情怀,借佛门的庞大隐形势力用冠冕堂皇说辞肆意作恶。

想弄死我?

你们就先死吧。

“好个佛门清净地!好个‘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赵岳呵呵讥笑,杀机暴起,目闪光芒。

骇然的和尚们这时醒过神来。

有带刀的武僧丢掉断棍,呛啷一声拔刀大喝:“阿迷陀佛。我佛门弟子修持无上佛法,成金刚无畏心,不可对邪魔歪道诸鬼怪心生丝毫畏惧。不可怕了妖魔强横。”

另一个也丢棍拔刀一指赵岳,大喝:“赵老二已坠入魔道,得恶魔庇佑。作恶人间,不可留他活命。”

骡车旁的一应该是头领的武僧大叫:“我佛慈悲。人间有巨孽,我佛必除。妖魔强大难敌,但我佛有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师弟们不可对此孽障大恶示弱半点退让半分。降妖除魔更不可心慈手软。除掉此魔方是大功德,方成佛门正果。”

恐吓鼓劲声中,和尚们士气一振,凶相再露,欺赵老二身边此刻无人,抓紧时机又汹涌逼上来。

几个带刀武僧更横刀棒奋勇冲在前边。

赵老二在马上一瞅这几个武僧带头包抄围攻自己还罢了,居然冲向大白马,瞧架式无疑是想打杀了白马把他栽下马丢威风。

这让赵老二的心头火更盛,再也压制不住了。

草泥老母,白马何辜,你们为点邪恶私欲居然连它也要杀了。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丧失了。这就是所谓的佛门弟子?

他长长的特制马鞭左右开弓猛抽,逼退了两侧扑来的几个凶悍武僧,身子转瞬离鞍飞起,从马头跃下马,阻断了想杀马的武僧去路,反手轻拍了拍白马的大长脸,白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罕见宝马,宝马不仅能跑,也比寻常战马多点灵性,如此才可当战马宝马用。大白知道主人的意思,也看到了这些秃头来意不善,知道有危险,立即咆哮嘶鸣一声,转身哒哒哒冲了出去。

把赵老二硬逼下了马,迎面扑来的几个武僧没能宰掉白马,心中遗憾但也得意而越发凶恶敢上。

赵岳瞅准最凶猛冲得最快的一个武僧纵身冲上去。

武僧目光一厉,大喝一声,加快步伐,手上加力,雪亮的戒刀照准赵老二前胸就捅,刀如闪电,成心一刀了结赵老二的命。

不料,赵岳居然一把抓住了捅到眼前了的戒刀的刀背,硬生生往旁边一拽。

磨得锋利的戒刀被拽开锋芒,唰,从赵老二雪衣腋下险险捅过。

武僧的一刀完事速战速决盘算落了空,吃不住赵老二力大而迅猛,手一松,戒刀脱了手,被硬生生夺走了。

他一惊间,颇为健硕的身躯就倒飞了起来,被赵岳一脚踢得胸口深深塌陷,撞倒后面紧跟着扑上来的两个僧人。

三僧滚做一团。

两个遭殃和尚被撞的躺地上哎哟哎哟的惨叫不断,都受伤爬不起来。

那武僧则口鼻流血,压两和尚身上两眼翻白,身体不停抽搐着,头一歪,闭了眼,即使还没了账,显然也活不成了。

说是迟,那时快,迎面其他几个武僧也已经扑到。

当先一个大叫一声:“孽障,受死。”

手中哨棒呼地砸向赵岳顶门。

赵岳一侧身,空的手使个巧劲一把抄住棒梢借力一抖。

那武僧力大些也照样吃不住劲,双手震得一酥松了,哨棒转眼落入赵老二手中。赵岳另一手还抓着戒刀的刀背,就那么使着,刀刃在身不由己跌过来的武僧咽喉一抹,飞起一脚,又踢飞一个,又砸翻后面紧跟的几个。

同时,另一个武僧从侧面抡戒刀恶狠狠迅猛砍来。

赵岳仍持着夺的哨棒的棒梢,单手使枪一样远远如电点在此人面门上,力量之大,竟硬生生捅进这武僧的面门。

武僧响起骨裂的声响,脖子也撞折了,脑袋后倒,人直接挂了,抡动的戒刀自然也掉了,被赵老二一脚挑飞捅中另一僧。那中刀武僧低头惊骇瞅着插在腹部的戒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神色,随即发出一声渗人惨叫,扑通栽倒。

几乎同时,赵岳一抖手,哨棒抽出面门,手一滑滑握中部,急横架住从这面纷纷打来的棍棒,把棍棒全部崩开,另一手的戒刀如电掷出,杀了另一面抢上来最近最有威胁的又一个凶悍持刀武僧。

随后手中哨棒飞舞,又砸开了砍来的几把戒刀。

赵岳几转眼间连杀数人,打退正面进攻,白衣仍胜雪,居然无一滴血迹染上,动作飘忽,身手诡异,快得不可思议,强悍得不可思议,犹如恶魔杀神降世,这恐怖一幕吓住了后面持棍棒想以众凌寡找便宜的寻常壮年僧人。

这些僧人气势一滞,凶威顿时暴跌。

而退到后面指挥的清德大师此时的大脸蛋子上也惊得失了血色,再无一丝此前的镇定宝相庄严和眼神暗含的凶残嚣张得意。

但带戒刀最先冲上来侧面包抄围攻的几个武僧被赵老二马鞭抽退了,却并没有被赵老二的强悍吓住,更没吓退。

这几人无疑是动手的武僧中本事最高,性子也最凶猛狠毒的几个。

他们本就是寺庙中敢打敢杀的和尚,

保护寺院,吃肉喝酒,不禁荤腥,在山中打猎杀生,毒手收拾到寺庙闹事和敢侵犯寺庙利益威严的人,都是常事,要遵守的戒律远比一般和尚要少,打杀入寺庙盗窃或者严重违反寺规威胁到本寺利益的同门埋了这样的凶事多年来也没少干,杀人行凶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除了刮光头,着僧衣,其它方面其实和富贵人家的凶残保镖护院没什么本质区别。

赵老二辣手弄死了他们的同门甚至是同为武僧的好友,这激起了他们的仇恨和更强烈的凶性杀机。

正面进攻的同门或死伤或惊住了,侧面的他们急了,怒喝着招呼同门不要怕了,赶紧继续围攻降了这妖孽,自己更是再次带头从两面一齐扑上。

就不信了,凭苦练的功夫,合多人之力和平时演练纯熟的阵式配合,乱刀乱棒之下,赵老二还能挡住。

赵老二又不是真铁打的金刚罗汉。

佛祖也不可能保佑和佛徒厮杀的邪魔外道。

区区少年而已,才练了几年功夫?真实本事能有多高?

此前逞威不过是力量够大,速度也快,精力体力充沛下猛然暴发,欺了众人大意轻敌,用一股子猛劲和凶悍抢了先机,沾了便宜占了点上风而已。

趁赵老二的帮手不能过来帮忙,抓紧时间合力配合围攻。

纵然不能转眼迅速杀掉了赵岳,也能磨耗着赵老二力竭精疲。只要稍有闪失,赵老二就得死在这。

宗教门徒到底还是和社会上的地痞恶棍悍匪有所不同,心怀宗教信仰,即使不是狂热不怕死的,意志上也总多了点信念坚持,不会象地痞混混或官府烂军之类的没有精神信仰支柱的武装那样容易死伤一多遇挫即吓得崩溃逃跑了。

重要的是,当着本地乡邻的面,了愿寺僧众降妖除魔行动不能失了佛威形象,更不能惨败失手轻易就怕了对手转身逃走。

如果是那样,那了愿寺在本地的威望就彻底载了。以后谁还会崇敬了愿寺?谁会相信了愿寺佛法有灵而威能无边?

最终归结为,谁还会把一伙不堪的和尚看得神圣大能而虔诚地愿意大把撒银子供养了愿寺?

此一战,不是沧赵小霸王格外威名远播,形象圣洁高大起来,更令人敬畏佩服,就是了愿寺光辉神威更盛从前。

事关切身前途利益,败不得,退不得。退了,等于下地狱,那后果不堪设想。

众僧又鼓起勇气呐喊咋唬着围上来,争取赶快打杀了赵老二。

几个武僧为立威鼓舞同门信心士气,更是凶恶骁勇,转瞬杀到,戒刀哨棒配合着较劲齐上。

毕丰等殴打甘茂的相扑手们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留下一个最不能打的继续收拾甘茂并看住这斯不能趁机跑了,其他人都鼓起勇气,抄起棍棒冲过来给赵老二助战。

此时是考验人的时候,退不得。

谁不敢上,那自然会被赵老二鄙视抛弃掉,甚至会被赵老二的部下无情截杀清理掉。最次也是不得重用,没了前途。

另外,他们这些相扑手,耍刀算不得好手,使刀厮杀不大行,但拳脚和棍棒上还是有两下子和信心的,平常打架练出来的。

所以,他们有些底气,加上利益和义气一起使劲,也个个焕发了往日团伙在街头斗殴的凶悍劲头。

赵老二对这帮相扑手眼下的生死搏杀能力可没多少信心,断定这些新手下最起码不是戒刀武僧的对手。

这些武僧的本事、勇气和凶残可称不一般,可见平时是下过苦功的,了愿寺能如此牛逼,显然也有这些人护持有力的功劳。

也就是遇到他赵老二,这些武僧才显得不堪一击。

毕丰等若是和武僧交手,怕是小命不大安稳,单是比这种混战杀人搏命经验就怕远不是对手。

毕竟相扑搏命是另一回事。

如此,这些武僧先得干掉。

再说不杀也不行。武僧都扑上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也不能留手。

赵岳不退反进,抓住对手打团队阵战不可能真做到进退高度一致的略微差异,主动抢上去,又是持棒梢远远闪电一记点在突出最前边的武僧咽喉。

第119节显应

咔嚓一声轻响。武僧一刀没招架到,被哨棒点得咽喉塌陷,倒地了账。

另一个突出的武僧一惊咬牙发狠把大棍全力点向赵岳心口,即使杀不了赵老二,也争取逼远些,让自己更安全些。

可这迅猛一记被赵老二鬼魅般一晃身避开了,棒梢还被抓住了。

这武僧感觉不对,一愣收b了捅力想发力回夺时,神经支配肌肉的反应却不可能那么快,更赶不上赵老二快。赵岳顺猛捅之势一拽,拽得武僧站不住脚,身子前扑,哨棒也脱手又被夺了。赵岳持哨棒反手急点。

那武僧就象主动迎上去送死一样,咽喉撞上棒头,咔嚓一声,又一个了账。

这时,其它乱刀乱棒也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打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

赵岳纵身跳起,避开最难防的贴地攻击,双手各一条哨棒急舞,荡开四面八方刀棒,险险打退上部围攻,并借力挪开了些落下的位置。

攻击下三路的和尚一击落空,急起身舞刀棒追杀,想趁赵老二身在半空没落脚发力点支撑一举砍伤杀掉。

赵岳双棍齐飞。

追击的三个和尚吃不住赵老二力量强猛,刀飞棒折,惊叫跌倒一片,下一瞬间就遭了殃,被双棒凌空一气狂舞猛打死伤惨重。

攻上三路却先被逼退或荡开的武僧惊骇失声,见一身雪白的赵老二如飞舞的索命魔神一样可怕,己方合力围攻下居然也无人能挡住一击,真是沾上死,挨上亡,终于怕了,一胆怯,纷纷惊退。

有的禁不住萌生了赶紧逃走之念,怕晚了也得死在这。

他们总算看出来了,赵老二真是个胆奇大的愣头青,根本不畏惧他们背后的强大佛门势力,就是敢放手弄死佛门弟子。

这时想败逃保命,晚了。

赵岳怒火狂燃,杀机正盛,岂会放过这些最凶残胆大,当祸害也最有力的佛门败类,纵步追击上去,双棒左右开弓无情打去,参战武僧在两团呼啸的棍影中或死或伤纷纷倒下,一个也没逃了。

毕丰这帮相扑手也和其它扑上来的和尚混战在一起。

剩下的参战和尚也是凶狠力壮的,可虽然平时也练过几下子,却不是专业武僧,也就那么回事,欺负寻常人是好手,恃众才能逞凶,和毕丰这帮相扑手打架,还真不是对手,人多却被十多个相扑手打得哭爹叫娘,没倒下的狼狈逃窜。

赵岳不管这些和尚,转身扑向退到更远处的罪魁祸首——清德大师。

这时,稍远处保卫钱财的那些武僧一看不好,在为首的那个威势最凶猛的武僧带领和指挥下挺戒刀全力冲了上来。骡车和钱财只留下一些持棍寻常僧人继续护卫。

清德大师看到赵老二架狂风追来的白光**魔*影般追向他,吓得脸上肥肉乱颤,渗人尖叫一声:“魔鬼?无常?”

转身就跑。

不堪表现比丧家之犬还丢人。

性命攸关时,虚假就是虚假,哪还顾得上摆降妖除魔无惧无畏的神圣正义庄严高僧架式。

但他养得一身好膘,肚大腰圆,身躯太重,光脑袋就几十斤,身为寺庙领导核心层成员,养尊处优,讲究稳重端庄神圣的高僧领导气派,没事时打坐修行,讲经说法,教训小的,陪好寺中老的,都总是舒舒服服坐着,走路都是慢悠悠的领导步,平日里只动嘴不动腿,严重缺乏锻炼,到了这逃命关头就现出当领导的弊端了,他惊得倒是很想得佛祖偏袒施神法护佑,能飞一样转瞬远飙千里,可惜,佛祖不搭理他的请求,和平时无视其他信徒一样无视了他的真心实意虔诚祷告。

他根本跑不动。

就在他唬得亡魂皆冒,大叫武僧快护他,两腿发软时,如魔赵老二却放弃了他,突然扑向冲上来的增援武僧这边。

挪着跑的清德大师松口气,却丝毫不敢停下,呼呼大喘气,继续努力进行人类保命最本能的技能——奔跑。

他总算是瞅明白了,赵老二敢对佛门弟子出手是捅了马蜂窝,但他今日的错误决定无疑也是这样,而且效应立马显现。随他来的又骁勇敢参战杀人的僧人栽了进去尝到恶果,而他本人也在劫中,若逃不走,后果怕是比其它僧人更惨。

惊恐回头察看间,他就见赵老二猛然腾身飞起,这一飞怕不有三丈多高,而且正飞到打头来增援的武僧头子头顶。

“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赵老二凌空大吼,手中哨棒抡起,随重力加速的身体急降,呼,猛劈向武僧的顶门。

那武僧头子惊骇抬头间急摆刀招架,紧张得脸上的肉都绷紧变形了,显得本质越发丑恶,但单手使刀哪里能架得住赵老二神力般凌空一击,戒刀应声被打脱了手,刮得光亮的大秃头啪哧一声打成烂西瓜,从顶门直碎到脖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顶着碎裂而出的红的白的挺坐那不动了,应了之前他威胁赵老二鼓动同门行凶时说的下地狱佛门信条誓言。

清德大师的感觉却比这么死掉的武僧头子更惨一样。

那一刻,他看到空中的赵老二双眼放出噬人般骇人妖光,却感觉一身圣洁雪衣的赵老二是携满天光明而来的天外飞仙,圣衣沙弥形象更疑似是佛前侍架仙童降临凡间,是奉佛祖法旨专门下界来惩罚他这种身为佛徒靠佛祖吃饭却专门违背佛门宗旨佛祖慈悲本怀的匪僧败类的。

清德恍惚间感觉是佛祖终于显灵了,却是怒了的佛祖,不帮佛徒却赐予赵老二飞腾之能和法力神通打杀佛门弟子,惊得他骇然失声胡言乱语尖叫道:“妖,妖,妖怪啊——“

哆嗦着嘴唇,语无伦次:”护法金翅大鹏王?孔雀大明王?大妖魔下界啦。佛祖显灵啦。人间佛门秽土遭殃啦......”

惊恐发疯中脚下一绊,扑通重重绊倒在地,啃了一嘴泥,剧痛中更疑神疑鬼,只当是佛祖怒他败坏佛门清誉圣洁特意施无边法力神通暗中弄倒了他,伤了他,并且弄得他浑身剧痛却无力起身继续逃走,是成心要他逃脱不得此次惩罚。

佛祖动怒,铁心要我死?要我下地狱继续受罚.......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他三魂七魄幽幽离体,脑子中轰然一片乱响,两眼一番居然昏了。

昏倒其实是种幸福,以清德大师的体能根本跑不掉,不昏只能看到更多血腥可怕,承受更多惊吓折磨。

赵岳一棍弄死了带头的武僧,瞥见清德倒那不动了跑不掉了,不屑地哼了声就专心对付其他武僧。

他一棍急挑紧扑来的另一个凶悍家伙。

那武僧舞刀急扫,反应和动作皆不算慢,却就是挡不住赵老二随手一击,刀没到,已经咔嚓一声照样又一个咽喉塌陷。

赵岳的另一条棍子打杀了誓言“我不下地狱,谁下”的武僧头领,却也承受不住这么猛的力量,也折断了。

另一个武僧惊骇赵老二的恐怖战斗力,却跟着头冲得太积极太猛,这时想止步想退已经收不住脚来不及了,索性一咬牙趁赵老二要应对那边又一个止不住冲势而扑上来的武僧,这边手中的哨棒又断掉了不堪用,抡戒刀拦腰狠劲斩来,恨不能把赵老二一刀两断一击成功。

但,到了赵老二这武功层次,说摘叶飞花可伤人那是吹牛,可太多东西却是随手可用的杀人利器。

断棒怎么啦?

取人性命照样好使。

赵岳身子一晃避开拦腰猛斩的戒刀,随手一棍扫翻那边的武僧,这一手断棒已掷出,毛扎扎锋利的断茬深深扎入那武僧咽喉。那家伙惊愕地瞪着赵老二,手捂向脖子,轰隆仰天倒下。

转瞬间又是两武僧了账。

再后面的武僧吓得哪还敢逞凶,也来得及止步退逃,都不约而同地转身撒腿猛奔,去比来时冲得更快更猛。

这时就听有人恼怒暴喝:“秃驴,好胆。”

却是宿义宿良他们终于杀光了刺客,看到众僧居然行凶围攻赵老二一帮,顿时大怒,一边大吼一边跳窗杀来。

在楼外负责截杀和接应的几个侍卫自然比楼内的战友冲来更便利更快,几眨眼间就杀到了,一个个双刀飞舞,转眼就杀了几个和相扑手缠斗想逃的僧人,吓得剩下的僧人更加崩溃。

赵岳这边惊退的武僧闻声回头一瞅,见赵老二的帮手腾出工夫杀来了,并且很明显同样杀人如切菜,这下更吓得拼命逃走。

护卫钱财的僧人却是有福,没参战,自然没死伤。

他们看到武僧惊恐逃窜,而赵老二的部下一个个如狼似虎抡刀追杀不放,知道不跑怕是命难保,吓得也跟着抹身乌泱泱逃。

有武僧也不知是对寺庙忠诚还是贪财不舍,居然在逃窜中还不忘催促招呼车夫赶紧掉头拉着钱跑。

前面的两骡车是了愿寺自己的,一个拉钱,一个拉地位高出门坐车的清德和尚,架车的自然也是了愿寺和尚,听到招呼,赶紧驱赶骡子想掉头跑。

赵岳冷笑一声:行凶想杀我,死几个凶手败类就算赔偿了?

到这时候了,还想着卷走从信徒那骗来的大把钱财继续供寺庙挥霍享用?

他把手中剩下的那根棍子当标枪使,嗖一声掷出,力量之猛,把催促逃走的武僧扎得硬是从后背直透到前胸,身子都击飞了起来,飘了一米多远才扑倒在地,略一挣扎就寂然归西了。

他正巧死在头一辆骡车边,吓得那架车和尚尖叫出声,浑身颤抖,随即就跳下车,弃车亡命而去,跑得贼快,一股烟。

拉钱的这位和尚也好不到哪去,生怕魔神一样可怕的赵老二把下一个目标对准他,知道钱财留不得,跳车也猛一个劲跑了。

赵岳不想斩尽杀绝一下弄死这伙四十多个秃驴,喝止了部下追杀,这次就放这些佛门败类。

残存的和尚们如惊弓之鸟,仍使出吃奶的劲开11路比赛谁跑得最快最远,烟尘滚滚的,几转眼就逃远了。

被相扑手们打翻的几个和尚却是没逃了,被押了过来,个个胆战心惊缩脖子躬腰,怕赵老二一声令下脑袋就得落地。

赵岳冷漠地扫视这些秃驴一眼,一指仍昏倒那不动的清德大师,淡淡道:“你们不是依仗佛门庞大势力嚣张惯了么?不是很爱以众凌寡围欧逞凶么?”

“来,拿出你们一向的傲慢歹毒劲,好好伺候伺候你们的高僧。”

这几个和尚一听这个顿时面面相觑,眼神畏缩着不想动。

打了在寺中地位极高极得主持和众长老看重的清德大师,他们回去后哪能有立足之地,到哪能不劳而获过逍遥日子?

杀才宿义正杀气未减,一看秃驴心存侥幸试着不听招呼,顿时杀气暴长,宝刀一横。

“不想干?”

“那就是没用罗?”

这几个凶僧一瞅这架式,这特么不弄清德,很明显自己就得死,那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僧了’。

顾不得什么了,要顾也先顾眼前吧。

只要能活下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愿寺存身不得,天大地大的,总有能存身的地。

一横心,一咬牙,一个个拿起棍棒娴熟围着清德就打。

一棍子重抽在清德大师肥厚的背上,一下子就把昏迷的这位大师痛醒了。

清德惨叫一声,骇然抬头回视,看到居然是同门几个下等僧人敢殴打他,顿时怒了本能威胁一声:“你们敢对长老不敬?”

他刚苏醒,显然一时还没回到之前的可怕现实。

先动手的和尚竖掌阿迷陀佛一声,道:“清德师叔,请大发慈悲救救贫僧数人吧?你不死,贫僧等师兄弟就得死。”

“阿迷陀佛。”

另一个和尚道:“清德师叔,你死,死一个,可换得贫僧等数人性命,功德无量。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又一个看到赵老二手下举起战刀,急道:“我佛慈悲,曾割肉伺鹰。师叔修行高深,觉悟比我等低等僧众自然高,紧要关头自然彰显我佛胸怀,肯舍身度人救下贫僧之命。”

第120节乱世乱相

这空当,清德完全清醒过来,面对现实,吓得一身肥肉乱颤,听了几个和尚的话,既惊又气想大骂:我修行高深舍己度你个老母。

可他刚张嘴,几个和尚却等不得了,一齐乱棍打下,生生把他到嘴边的粗俗咒骂打变成了惨叫。

既动了手,几个和尚索性来狠的,双膀较劲争表现,一个比一个打得凶猛,如打饺子馅一样嘭嘭一个劲猛砸。

打得清德满地乱滚,嘶声吼叫,刚开始还嘴硬威胁讨饶,却激得和尚们打得更狠更毒,很快就只剩下惨叫呻*吟。

和尚事了,赵岳更关心患病巨汉的情况,无心欣赏清德这种佛门败类受刑的丑态,转身去医馆,不想转眼却看到围观人中居然有不少胆大汉子趁这边不注意正悄悄摸向骡车,显然想恃众哄抢车上的钱财。

胆最大最快的一个已经上了车正兴奋地掀箱子盖。

赵岳不禁笑了,脚一挑,一根棍子飞起,又一脚踹在棍尾。

棍子如床弩射出的弩箭,正中车上胆大的赖汉,透体而入。赖汉也被强劲撞击带得一头倒栽下车去,吓得后面哄抢上来的汉子惊声尖叫。

“这些民非民匪非匪的无良之辈,莫非急着找死。”

几个侍卫拔刀恨恨地冲向骡车。

想浑水摸鱼趁机捞‘稻草’的哄抢者一见侍卫凶猛奔来显然要辣手无情杀人保财,知道哄抢的人多也斗不过靠刀把子吃饭的,吓得哄一声如受惊的苍蝇赶紧散逃了。

毕丰和大魁赶紧跟过去,一人赶一辆车,把车弄过来。

其它十几辆骡车都是了愿寺雇佣的,看到事情不妙,这趟买卖肯定黄了,吓得早赶车离开是非之地走了。

毕丰机灵有眼色,看到赵岳已走向医馆,顿时得到提醒,连忙赶着空车招呼几个兄弟跟了过去,准备拉病倒的巨汉走。

这时,不知从哪钻出个身材相貌皆平平无奇的汉子来到赵老二面前,行踪举止显得有些猥琐,却能凑在赵老二面前低声飞快说了几句话。

赵岳听到其他几路零散追踪来的刺客也拔除了,只淡淡嗯了一声。

他清楚,在这个人口空前混乱的时局下太容易鱼目混珠,刺客怕不止发现的这些,也不可能真全部清理干净了,铲除几个算几个,能消除刺客团体性威胁震慑其他零散刺客不敢轻举妄动就行了。

他也不在乎刺客到底都是谁派来的。发现的直接全部杀掉,不为部下的反行刺争斗增添活捉的麻烦和额外风险。

反正自东京侯府拍卖案后,和沧赵家族结下大仇的人格外多了去了。

反正无非是那些热衷耍政治斗争‘智慧’就爱玩阴险的富贵者。

反正该死的人到时候都得困死在大宋这片囚笼死亡地。

真要追究背后的事主,也不可能真的全部把牵扯到的人都报复杀掉。

背后直接间接不知牵扯到多少王公大臣,不可能大批乱杀掉。

没那个精力和必要,也很难做到。

硬逞强斗气去做,只会损失宝贵人手,并增加暴露的风险,还不如立马挥军造反直接强行推翻大宋统治。

那样是痛快了,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却毁掉了十几年来努力逐步布置好的大局。

帝国大军不可能对还滞留在大宋这片土地上的两三千万人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地全部杀掉,也就无法达到全部清除藏在人心中融在大汉民族的各种顽固卑劣毒瘤的战略目的,就会在以后的治理大业中留下无穷无尽的民族性隐患顽疾。

主力大军也会陷入和宋人各种势力作战的无休止汉人内耗中,轻松了异族。

帝国官员和军队在战争上的压力大增,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把本该主要用于经济建设的精力挪到战争上。

多线作战,将士伤亡加重,又兵力不足,将不得不大量抽调帝国青壮入伍参战,严重拖累帝国刚刚进入稳定展开的各项事业飞速发展,容易造成社会动荡,还有无法高效展开对域外异族势力空间的战略,毁掉开拓和有效压制控制。

从宋人上上下下积极作死卖国来的各种廉价便利供应也会中断,只能靠军事手段缓慢硬抢,军费等各种负担却暴长.......

最主要是这样直接内战,必然撕裂大汉民族。

留在大宋没资格投靠帝国的人或许都该死,但总有亲朋在帝国,若是大量死在帝国军队刀下,总会影响帝国人心。

民族感情纽带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它似乎无关紧要,平时也不起什么大作用,但它就是存在着,并实实在在影响着民族群体的心,在大原则上也不细讲是与非。同族,你就不能大杀同族。做了就不对,必会伤了玄妙的民族感情,无形中损害了万众对新帝国的拥戴。

而若是滞留的宋人大量死在内贼混战和异族入侵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自作虐。

谁叫你自己不好没资格来帝国享福,还不知死的拼命损坏本民族故土根基,引发天下大乱,挡不住异族趁机侵略?

死也是该死,是自己找死。

怨不得海盗帝国无情。

所以,赵老二绝不会因为刺客这点事就擅自改变帝国要利用金军这把凶残有力屠刀磨砺汉人和铲除民族毒瘤的计划。

滞留宋故土的这些人,在那时的战乱中就会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本性到底是个什么人,在大是大非上是不是该死。

在这一点坚持上,赵老二的心冷酷坚硬无比,不会有丝毫动摇。

对一身罪恶和劣根性却能坚持民族大义,能舍生忘死奋勇抵抗异族入侵的,最终也不是不能得到帝国宽恕和接纳。

反之,平常无该死大恶,甚至有仁善之举的,到时却积极投靠效忠异族的,统统不可宽恕,统统严酷惩罚。

就是要用金军乱华这次重大历史契机给整个大汉民族的人上一场最血腥最生动的教育课,做一次灵魂上的洗礼。

就是要让国民深刻记住,做人可以有万般不是,可以有种种不堪,但就是不能不忠诚大汉民族。

决不允许再出现吃着中国饭却心向异国积极为异国利益着想的众多群体。

这是新帝国臣民要永远牢记在心头的最根本做人原则。

不可触犯。

否则就是无法承受的残酷代价。

但当这位在泰安做暗中策应的间谍人员又汇报了泰安城中发生的一系列凶案后,赵老二也不禁愕然地哦了一声。

戏班灭了温知州满门罪孽者?

居然会这么巧?

嘿嘿,这就有意思了。

自己刚放言了要当灭人间恶鬼的阎王,莫非还真有了阎王效应?

转念间,赵岳又急问:“可知本县知县是何来历?”

那故意装猥琐平凡的汉子一笑,低声道:“狗官正是高通判的同党。”

高通判长期盘踞此地,势力庞大,操控了泰安官场。此地现任知县科举不第,弃书从吏,攀附上了通判,才能从原本的一县区区押司得到破格提拔,由吏转官,成了一县主薄,有了正经品级,并逐步升为县丞,直到一县之长。

这是一个由“奴隶到将军“的故事,其黑恶并不感人,但确实不易。若是叫宋江知道了,必定羡慕佩服不已。

宋江当押司时,做梦都想能凭突出才干获得破格提拔,由吏转官,从此展开官场青云路。

可弄来弄去,他不但没能如愿,还沦落成了被通缉的杀人犯,连押司也当不成了,和官场无缘了。

这叫宋江如何肯甘心。

赵老二眼下关注的是:高通判死了,亲朋势力皆被温知州暴力铲除。那此地知县的官运也到头了,早晚得被清理掉。若是顺着中山狼这条线就手弄死了这个残民之贼,反而合了温知州之意。

而知县此刻正带着本县官僚衙役县兵,强征民壮,在一起忙活温知州下令的清理擂台那边的任务。

转瞬有了决定,赵老二做了个抄东西的动作,对那间谍杀手说了两字:“知县”

那猥琐汉子应声:“明白。”

立即转身离开,几转眼就不知钻哪了,却是报告首领汇聚人手,趁县城空前空虚,混县城化妆强盗玩抢劫去了。

小刘通就站在医馆门口。

他看到了此前的厮杀,但自始至终都没丝毫参战之意。

他太了解四哥的战斗力。

这点厮杀小场面算什么。根本不需要出手帮四哥。事实上,赵老二阻击刺客和斗秃驴也没用多少实力。

刘通的任务是照顾并保护好病汉三兄妹。

他也太了解四哥的脾气,清楚若是帮别人,自己的任务却出了闪失,那就是失职,是四哥厌恶的不专业。

所以钉子一样守在这,不让刺客什么的钻了空子才是他必须做好的任务。

赵岳笑微微地瞧着奶兄弟,走过来后。小刘通知道四哥最关心这的是什么,笑着低声说:“没大事。就是感冒加饿的。看着奄奄一息,却一气喝了两大碗粥,还吃了不少饭菜,狼吞虎咽的。”

赵岳听到狼吞虎咽四个字,脸上神情顿时一松。

能吃,显然身体是真没大问题。这条大汉好生将养将养身体,应该很快就恢复了。

进到医馆,闪眼间就看到病汉躺那盖着被子正沉沉昏睡着,但先前的死人脸色已经有了血色,呼吸也比较平稳正常,赵岳就更放心了。

年幼小姑娘在另一张床上正沉睡着。那勇敢少年坐椅子上守着妹妹打着磕睡,也陷在半睡状态。

显然,昨晚他们哥哥重病也让年幼的他俩折腾得没能休息好。

任原坐椅子上虎视眈眈盯着那无良大夫,看到赵老二进来了,赶忙起身笑了一个。

大夫坐在床前正用布不断擦着病汉发汗冒出的大量汗水,神情屈辱而万分紧张,动作勤快而小心翼翼。

显然,他生怕有一点做得让任原感觉不好就会遭到这巨人的凶残教育。

他打断腿的无良儿子不在眼前,被伙计抬去后院挺着呻吟叫唤了,不大影响这睡觉者的安宁环境。

赵岳进来后,这厮眼睛一亮,张嘴想说点什么,迎来的却是赵老二冷酷的一眼。

吓得这厮手一颤,擦汗的布都吓掉了,又赶紧捡起来继续老实擦汗伺候大汉。

沧赵家族的仁爱慈悲是不用指望这时候能求到了,一想想才之前赵老二杀人杀和尚的凶残强大,这厮越发不抱侥幸。

小刘通不理睬这个奸诈无良老混蛋,见赵老二的目光又落在两孩子身上,就笑着轻声说:“四哥,他们也没事,就是有点饿着了。咱们来的刚巧。这狗东西家午饭做好了,却忙着瞧热闹,没顾上吃,正好让三兄妹吃好吃饱了。我和擎天柱顺便也填巴了一下五脏庙。嘿,你还别说,饭做得够丰盛,味道也挺不错的。无良大夫家倒是懂营养搭配,挺会享受。”

听奶兄弟说得有趣,赵老二也不禁笑起来,却不忘问:“可别撑着两小家伙。”

“那怎么会?”

小刘通一晃脑袋,“饥饿过度的人不能上来就猛吃。这点常识,我还能忘了?”

“控制了。两小家伙也听话,不贪嘴。”

“再说也不是饿得时间长饿狠了坏了肠胃。他们这位义兄很尽职,亏着自己也照顾弟弟妹妹,否则就这铁打一般的身膀也不能淋场雨就病成这样。”

赵岳有些困惑不解:“按说不算他们是将军之后,单是凭本事,他们也不至于贫困落魄到吃饭看个感冒都没钱的程度。“

一提这个,小刘通就愤愤不平。

“这三兄妹也是不走运。他们的爹是结拜兄弟,同为西军低级异族悍将,都在夏天的西夏军入侵中战死和被上官借刀杀人夺功玩死了。偏偏母亲等汉人亲人也在逃走和抵抗中全死在夏军入侵屠杀中。这汉子叫萨金刚,恰巧从深山学艺归来,一番厮杀,虽然勇猛过人却只能救下这对年幼义弟义妹。事后,父辈军功被夺被隐瞒,三家什么也捞着,还被追杀,在西北立不住脚,只得逃往内地,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昨天流浪到这,住店,钱却丢了,仓促打工想赚点钱,谁知”

第121节嘿

赵老二听罢,不禁再次皱眉。

象老种这样的名臣手下军队都是这样,可见西军将门已经整体腐化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军中门阀一样的自私又势力盘根错节的老将门也是新帝国必须排除的隐患甚至毒瘤,决不能让其混入新军成势。

旧王朝作威作福的各种政治人物和势力都必须大力清除,不说其影响力,只满脑袋难改也利益难舍的恶习观念就不能容忍。

住个店,就那么巧的钱丢了。

萨金刚可不是一般人,武力了得,警惕性也高。强盗山贼想恃众硬抢他都不容易,何况是寻常小小窃贼能得手。

那家店怕是有问题。

再联合如今霸占经营客栈的都是些什么人来想想,贪脏枉法的官僚刁吏主、残存的恶霸豪强主,地痞恶棍具体经营。

哼!

赵岳眼神一冷,冷笑一声,点手招呼机灵的毕丰:“这三兄妹如今是我们的兄弟。他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去那客栈查查丢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欠我们兄弟的,自然要拿回来。罪恶也应该受到惩罚。”

这句话中流露着明显的冷酷。

毕丰洪亮地应一声晓得了,带着几个兄弟,持和尚丢下的锋利戒刀棍棒扑向那家客栈。

不多时,他们就回来了。

果然,钱是客栈欺三兄妹是流浪的外地人而搞得鬼。

毕丰跑这一趟,自然不是仅仅讨个真相和公道,把客栈的人打个半死,钱财更搜刮一空。

不如此怎能为萨金刚兄妹报仇解恨?

不如此,怎么对得起他毕丰惩恶扬善机灵会做事?

果然,汇报一说,赵老二对他很满意,虽然没直白夸奖,但眼神已经足够让毕丰这些相扑手心中充满自信和喜悦。

但这一幕却让这家无良大夫更惊恐了。

赵老二自不会放过这种丧尽天良的大夫,但不露声色。

他的身份犯不着对小小无良医馆恶形恶相的。

任原等动手把昏睡的大汉轻轻搬上车,铺盖着厚厚被子继续沉睡着发汗。两孩子也轻轻弄上车。

赵老二和刘通他们走了。

但就在老东西暗暗高兴巴不得赵老二一伙赶紧消失,最好是一个雷全劈死时,任原没走,带着毕丰等徒弟回来了,把医馆抄了。

“敢害我兄弟这么惨,不要赔偿啊?”

这就是理由。

抄走上万贯家财不留一个子不说,还抄到了几枝老山参。

这家卖假药,专以医术坑患者发财的黑医馆居然也有些珍稀的真货。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任原一伙哈哈大笑着满意而去。

至于这家倒霉者以后怎么生存,那不需要他们费心。

有医术嘛,可以继续坑钱赚钱,总能弄到足够的钱请会接骨的人治疗其子的断腿之痛,只是时间上怕是要耽误些。

就是要让这家无良医者自己品尝一下患者的难处与痛苦绝望。接受惩罚与教训。

知不知道悔改,能不能做到悔改,这是他家自己的事,自己的命运选择。

继续行医害人坑人也无关紧要。

反正这地方剩下的人没几个好东西。相互祸害是自愿的,是活该。

这家人在心痛损失的嚎哭中恨恨诅咒赵老二一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当然,和他们被诅咒早该受到天打雷劈一样不会应验。

鸟用没有。

而实为缺德的清德大师是遭了佛家信奉的因果报应了,

被同门和尚打断了腰腿脊椎颈椎……打成烂酱,幽魂一气奔西方投佛祖了,就是不知等待他的是不是地藏王菩萨。

沧赵家族讲信用。

赵老二见和尚们表现积极奋勇,果然没多追究罪孽,放了这几个和尚。

放是有原因的。

这些和尚是回不得了愿寺了,只能化妆逃亡,必被了愿寺追杀和官府通缉,实际只能逃往最近的反贼田虎地盘落脚。

为了逃避佛门问罪,和了愿寺成了势不两立的对立面,为了生存,他们必然自觉不自觉地在逃亡路上会宣扬清德和了愿寺的丑恶面。

他们是知根知底的本寺人,必能揭得本寺丑事轰动天下。

他们为自己打杀清德的事辩解,证明自己正义为佛,逃避惩罚,也间接的为赵老二恶斗并怒杀了众多了愿寺僧人的原因做了有力辩解。

在神权无法主导政权暴力的中国,宗教最可怕的手段是舆论攻击,是利用对百姓的影响力蛊惑人心。

赵岳必须反制这一点,早做点布置,为家族尽量减少点冲击。

当然,这些凶恶却低级的和尚未必能明白赵老二的意图。

一听能得活,他们个个精神大振,对赵老二和沧赵家族的诸般美德好一通赞扬感谢,喜欢又仓皇地匆匆逃走了。

被抽得半死的甘茂也弄到车上带走去了任原家。

小镇众多围观者见赵老二要走了,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时突然胆大了,似乎不怕凶悍甘家和县令了,纷纷暴出赞美声,大夸赵老二真乃少年英雄,侠义无双,更兼英俊无匹,什么风流倜傥,疾恶如仇,智能双全,除暴安良,仙童下凡,金刚降世……

当然,仁慈英勇却不会混世活该倒霉的傻瓜沧赵家族,以及不会玩转官场,流血流汗吃苦受罪却无功有过早晚会糊涂冤死的迂腐傻逼文成侯,一时间也都成了旷世伟大家族和令人万分敬仰的绝世豪杰,云云,总之什么好听夸什么,大唱赞歌。

那激动、感激、佩服、敬重,热情洋溢劲,让人听了看了不免热血澎湃,感叹总算得到人们认可了,好生振奋和感动。

但赵老二不感动不振奋,又恢复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在白马上淡漠地扫视一圈追捧赞美有疯狂之势的人群。

激动个毛啊。

当我年少幼稚不知为什么称赞我?

当我不知陡然焕发的勇气良知正义和热情的动力原因真相是什么?

他这一眼扫去犹如三伏天往人群兜头浇了盆冰水,让说唱得越来越狂热投入的人发热的脑袋一凉,一股寒气直凉到心底。

怎么回事?

这个赵老二不是年少轻狂,青春得意,正是最喜欢逞英雄豪杰最喜欢听好话的年纪?

沧赵家的人不是以对穷苦百姓最是仁慈慷慨大方出名的吗?

为什么这么捧他,纨绔二愣子却不是得意得浑身轻飘飘下幼稚高兴冲动地大发英雄豪迈气,把抢的成箱钱财大撒给俺们?

不对啊。

这不符合规律常情这个。

赵老二这样的鲁莽冲动最爱出风头之辈怎么能如此淡定无视追捧?

众人好生不解,好生失望,追捧的热情干劲受到打击顿时猛降了不少。

有人心性格外凉薄市侩无耻,一看散财童子不现、得钱无望,不但立马停止了追捧,还翻脸露出愤恨鄙视神情,转眼由赞转骂了。

当然不敢骂得太大声太突出自己。

赵老二这伙也是杀人不眨眼,而且貌似也不大讲道理的狠人。若是骂怒了他们,被盯上了,怕自己也要遭殃。

钱没捞着,却挨打甚至挨刀子,那就太不合算了。

但这些人夹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小声骂,即使听不到说的什么,看神情也能猜知说的不是好话。

暴发赞美的目的暴露无疑。

原本被追捧得美滋滋的宿良宿义兄弟不傻,也察觉了真相,知道自己被追捧方式骗了,不禁恼羞成怒。

这是帮什么玩艺这是?

说好的公道自在人心呢?

百姓的淳朴呢?

民众美好的人性良知在哪里?

这兄弟俩本不是正经好人,地主豪商阔少出身,皆是恶霸杀才坏蛋,往日被他们父亲拘着也没少干混账事,被赵老二降了才把凶恶用在正途上,性子又二,被这些草民耍了,大为羞臊,感觉丢了大人,火一起,二性越发强烈发作,抖戟就想行凶。

并骑的小刘通连忙制止这对活宝,安慰道:“让他们无良去吧。”

“你没见这镇上除了傻子就几乎不见小孩和正经青少年?”

“他们这些人把孩子都弄去咱们那吃帝国了。真是聪明。可他们绝想不到这一送走,后代甚至亲朋从此就和他们没关系了。他们困在宋土,就算最终没死在金军乱华的兵慌马乱血灾中,也再没那些后代了。”

流到海盗帝国的上千万孩子,只要无父母,有哥嫂什么亲朋带着也皆不算数,都得被收走,从此和原关系不相干。

生活能自理的十几岁少年男女,都得上专门培养孤儿的学校接受半军事化强化教育,有专门人员精心照顾生活,都另起正规姓名,学习新观念和科技文化知识,平时也得干力所能及的各种活锻炼磨练品质,等分出个体差别,再具体分适合什么学什么干什么,有目的地刻意培养成精忠大汉民族和帝国的各种专业人员。哪怕蠢得不行,长大只能当农夫,那也会是有一定农业特长的超时代最新式农夫。

剩下的小孩全部会分给帝国广大家庭收养,随新家改名换姓,成了新家的正经儿女,年幼,无忧无虑,随岁月流逝很快就会喜欢上新家而忘了过去,更和旧亲缘没关系了。等他们长大了,就算旧亲人能找上门认亲,只怕也压根记不起来。

那么,帝国的广大家庭会愿意收养并把别人的儿女当自己的亲生一样照顾抚养吗?

这个问题还真特妈不是问题。

这个以后再说。

单说眼前这些人,一肚子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最终结果却是什么也捞不着,命能不能在战乱中保住是最大问题。

对将受难甚至将死的可悲人群,你和他计较什么?

不妨大度点。

就让他们得瑟享受点最后的欢乐吧。

随他们去吧。

宿家兄弟想通了这个理,怒火杀机这才降下来,扭头扫视人群,还以鄙视嘲讽眼神,看到无知蠢相,一种知悉世界真相和历史大趋势的强烈优越感油然而生,心气也越发平了,真就再不屑计较什么。

失望的人群眼看着赵老二一伙丝毫没散财童子的意思自顾骑马驾车扬长而去,这才彻底失望而追捧熄火了。

有人在低声破口大骂。

有人在对赵老二的背影不愤地指指点点。

但更多的人在积极思索探讨寻找为什么失败了的原因。

感觉追捧这种刺激手段确实太粗糙低级了,也太突兀了,关键是没抓住赵二的弱点和嗜好,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赵老二这不还没走吗,成箱的钱还在镇上。说不定还有机会。

就算最后不成,也不过是费了点心思和唾沫而已,不会吃什么实质亏。

在热烈的议论纷纷中,一个原因总结出来了。

哦,倒是忘了,沧赵家族据说倒大霉了,老家的庞大财富全被辽冠和海盗给抢了,连东京侯府也卖了,钱却也被谁抢了。这家由巨富成了穷光蛋了,据说还外债累累,别看赵老二表面风光依旧,实际怕是连最穷的百姓家底也不如。

现在的泰安百姓,谁家还有外债呀。

养孩子负担都没了。全由仁善立国到古怪可笑程度的海盗国承担了。

如今随便哪一家,谁没个三五套房产?谁没个几十亩地什么的?

咱们的小日子无忧无虑的一身轻松,比沧赵家族这个架子大的却倒亏巨大的空壳怕是强不知多少倍。

不必再羡慕嫉妒这家了。

反过来才对。

最起码寻常百姓没外债,更没官场凶险麻烦好担忧的。

一身重债和家族危机压得喘不上气的落魄破落户子弟哪还有底气和心思充大方。

拼命弄钱吃饭和还债还来不及呢。怪不得赵老二不惜得罪佛门连了愿寺的钱都不放过......

这么一想就理解赵老二能架得住追捧不肯撒钱耍英雄大气了。

他落难了,耍不了啦。

哎呀,如此只怕再怎么着也没指望分到赵老二抢的那么多钱了。

可惜了。

太让人失望了。

不少赖汉瞅着骡车上的沉重钱箱子,眼馋得直咒赵老二这伙人怎么不突然暴毙全死光了。钱成了无主的,那就......

赵岳一行走在半路上。

甘茂的母狼娘得了信,带着一帮爪牙家仆刁钻女仆气势汹汹截了过来,一见心肝宝贝儿子遍体鳞伤浑身是血,躺在车上不知活着还是已经活活被打死了,顿时红了眼,发了疯,大骂赵老二有娘生没爹教……

第122节胆,1

甘母本就是个凶悍泼妇刁妇,所以早年就折腾死了丈夫,又仗着渐渐得势的娘家兄弟在本县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凶横惯了,这一红眼发疯撒泼,尖声高叫,当真是气势惊人,诅咒赵老二恶毒无比而花样百出,尽显泼妇本色和强大战斗能耐。

骂不过瘾,她抓着好男不跟女斗这条,欺赵老二未必敢不要脸地当众和她一个娘们争斗,无惧无畏地猛扑上来想撕赵老二。

人群看到新好戏上演,赶紧又热烈追上来翘首踮脚围观。

谁知赵老二行事就是特别,就是恶霸无视男女区别,扬手就是一马鞭子抽了过去,打得扬爪子扑近的母狼衣裂血出。

甘母确是不一般的凶悍,惨叫一声痛得不轻却不是畏惧赶紧退却,而是狂叫着‘赵二,你不要脸就杀了我’。

更疯狂地扑上来。

她的打手刁妇奴婢也趁机冲上来助战或想趁机抢走正痛昏迷着的甘茂。

可赵老二的手下同样不讲好男不斗女这一套,是恶,敢动手,管你是男是女都照样收拾,马鞭一齐开动,无情重打。

对抡刀棒冲上来行凶的男爪牙自然更还以刀棒,无情打杀。

这家从主到仆都不是好东西。

好人早在此前的流民狂潮中趁机脱身奴户籍跑了。都是追随中山狼家作恶多端的人渣,打杀了也应该。

赵岳毫不犹豫地又一鞭子,抽倒了疯狂母狼,冷漠喝道:“抓起来。”

马头的任原早想收拾这头直接间接不知害死害惨多少人的嚣张凶残悍妇了,甘茂能成中山狼,根源就在其母狼性作派上,听到命令,上前一把揪住这娘们摔倒在地,扯了外裙捆了,扯布塞了还在发狠咆哮尖叫的嘴巴,丢在甘茂车上。

比较憨厚死板的大魁这时候总算也开窍了,

看到赵老二除恶务尽的坚定态度,得了宿良示意,立即带兄弟们挥舞捡的了愿寺打造精良的戒刀棍棒追杀惊得四散的爪牙凶徒,一气冲到甘茂家,把遇到的早熟悉的该死恶奴不论男女皆顺手杀了,把这的不义之财也抄了,满载而归。

街头的好戏转眼就这么结束了,观众很是失望地散了。

任原的家颇大,不是房子多,而是以前要教众多徒弟,院子整得特别宽敞平坦,其间还有几棵乘荫纳凉的老树。

甘茂母子堵了嘴就吊在树上挂着,等用罢午饭再收拾。

任原家的厨子之前得了信,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就等着众人回来就能开吃,方便了已经有些饥肠辘辘的赵老二。

匆匆吃完,赵岳等休息一下,放松紧张一上午的神经。任原等则赶紧收拾家当好随时随着撤离。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听声人数怕不有数百人,不多时就涌现到门前。

来的正是甘茂的牛逼知县舅舅。

这位县令此前不得不按知州的命令率领手下来本县所属的擂台区,强征了不少民壮,一齐动手收拾烂摊子。

县太爷和县上诸领导都是动嘴协调指挥的,自然是不用流汗劳力干那下贱收尸恶心活,都躲在附近的饭馆酒肆逍遥坐镇。

同来的年轻县丞是新补的本县二把手,本是考不中进士而混京城进修钻机遇的太学生。

前县丞和知县是一党,勾结紧密,堪称狼狈为奸共同把持本县谋利,好不快活,却在移民狂潮中躲晚了,满门被抢光杀光。

新县丞在东京等到了机遇,钻营成功,由平民学生不经万难的科举门槛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官爷,好不兴奋得意。

梦寐以求的仕途是终于踏上了,从此可以绞尽脑汁捞钱向上爬了,可到了此地一上任,他才知这官当得有多艰难不如意。

本县地理位置好,守着泰山景区,又是南北要道,商家众多,人口密集,属于富裕上县,当官大有油水,可惜,大权被知县把得死死的,而且主薄和县尉这两县级唯有的其余正经官和知县是一伙的,相互紧密呼应,把权、利刮分个干净。

县丞被彻底架空,名义上是二把手却连条狗也指挥不动,没好处的活还全他的,常被无视,如同领点俸禄受气受累等死。

那滋味……

县丞愤恨交加,却想破了脑袋也动摇不了长久盘踞此地势大根深的老辣对手分毫,无可奈何,只能强咽苦水熬着等机会。

可人生地不熟,对本地两眼一抹黑,年轻轻官场菜鸟,只孤单单一个人,州上无靠山,机会?能从哪里来?哪会有?

自我安慰着混日子罢了。

只怕在本地是永无出头之日。

若是逞强反抗,让知县一伙感觉他不老实是个威胁而起了毒心,一个不好,说不得还会糊涂踩坑里身败名裂获罪掉脑袋。

他是越来越了解知县的奸诈凶狠胆大,如今是既恨又怕,整天在知县一伙面前恭敬缩头一个屁都不敢放。

在擂台区一家小酒肆中孤单坐着,身边只家中带来的一个仆人跟着,还得时不时出去安排检查做恶心人的活,而知县一伙却在另一饭馆聚着喝酒闲聊快活,这的脏活什么也不用操心,肯定还会拿他当笑话佐酒取乐,县丞心里别提多窝火难受了。

他到底年轻火气大,还没混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奸巨滑境界,本身素质也没那潜力,喝点酒愤恨之下就忍不住咒骂几句。

“这伙无耻狗东西怎么就没死在此前的大灾中呢?”

“真是好人不长寿,坏蛋活千年……”

他没想想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只怨愤地越想越气愤难平,却不知机会在悄然中出现了,命运之神似乎又青睐了他一次。

这其实是乱世来临时的自然现象,意外的灾难频频,而相伴的也是意外机遇格外多多。

关键只在你是倒霉受灾的那个,还是幸运中机遇的那个。

他的机遇自然是赵老二带来的。

他能顶上幸运儿,只是他初入官场,无权无势,还什么坏事也没干,是没机会干。

甘茂舅舅可不知当儿子宠爱的宝贝外甥招灾了,自己霉运正当顶。

这位老几混官场,从小吏爬起,可谓历经煎熬坎坷,但总算功德圆满心愿得偿,更是中山狼性子,此时正是春风得意时。

被主薄、县尉、捕快头子等干部捧着悠然喝酒,心里则是对收拾擂台烂摊了这活极度不满,暗暗嘲笑鄙视温知州。

堂堂一州之长,一方诸侯大拿,进京有面君的资格,纵然是尊贵皇子到了泰安也不敢对州长肆意摆谱耍横。赵老二算个什么东西?平头百姓一个,敢在这行凶闹事就利索收拾了,就是当场诛杀了又怎地?

文成侯又能怎么着?

他还敢鸣冤造反不成……

就算文成侯他敢,可他家现在败了,惊人的财富和强悍的人手全没了,据说连拥戴他的沧州百姓也全没了,积累数代的雄厚根基俱成画饼,想反,文成侯又能拿什么反?

清州军是他的治下,但那是朝廷的兵,不是文成侯的。军中必有把军权牵制文成侯的。

文成侯一旦丢了官职爵位就什么也不是了,朝廷说弄死就收拾了,沧赵家族能闹腾个屁,有什么可怕的?

温知州真是草包,没种,有兵有将有理,居然硬是把一场轻松取胜的好戏唱成这烂样,全搞砸了,以至于让那区区纨绔小儿猖狂至斯。

泰安闹出这么个大笑话,丢尽了官府的权威脸面。

温知州不配当州长,知道羞耻,要脸就赶紧滚吧。本官当知州才合适。

正自鸣得意地嘲弄州长官,想着好事快活着,突然,他妹妹家一家奴神色慌张急匆匆奔来告知祸事。

什么?

那不知死活的赵老二居然又闹到镇上,杀人行凶,欺负到本县头上了?

放肆!

好胆!

真当没人敢治你了?

他勃然大怒,霍然起身,喝令捕快头子和县尉立即带兵随他去收拾不法狂徒赵老二。

他外甥没大事还则罢了,若吃亏大了,那,赵老二休想活着离开泰安,在泰安所犯诸罪正好一并清算,料朝廷得知也只会赞许支持。赵老二之罪也是死有余辜。挑理挑法,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谁知,一听是去对付赵老二,忠心耿耿或极讲交情义气的诸干部却一齐一惊一缩。

捕快头子极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听暴怒的知县大人的。否则知县嘴皮子一翻就能撤了他的职位。

县尉却很干脆地以完成知州大人交待的任务不得擅离为由直接推辞,就是不去,只是也答应调兵积极协助同党知县。

他是军队系统的,知县想拿捏他却是没那么容易。

勾结为一党,以知县为老大是为了方便谋利益,县尉并不真那么畏惧知县。知县也需要他支持。

剩下的主薄坐拉了,左右为难,哪敢去招惹赵老二,但又不能不听知县的,至少不能当场驳了县尊面子和交情。

但这厮狡猾,立即有了主意,说只百八县兵捕快未免声势太小力量不够,他召集民壮助战去了,二百多民壮武装跟着紧急出发了,他却没再露面,不知躲那去了。

中山狼知县此时救“子”心切,耽误不得,也顾不上寻找强拉主薄同去。

主薄老书生不能打不能杀的,去了也没用。

此刻来到任原家门口,本以为这会大门紧闭戒备森严以防报复,谁知居然是大门洞敞,从门口能一眼看清里面。

知县一眼看到吊在树上的妹妹和外甥都是打得一身凄惨,虽然都还活着却个个堵着嘴半死不活在树上晃荡着虚弱无力呻吟,似乎随时会死掉,他冷酷凶残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这火腾得一下冲到苍穹之巅,中山狼性子全面暴发。

“凶犯赵二,你作孽太多,太张狂,罪行累累,早该死了,今日死期到了。”

声嘶力竭怒吼着,他带头闯入院子,一边咒骂着指挥人赶紧去解救妹妹外甥,一边喝令官兵直接射杀从屋里出来的人。

他对妹妹遭难还不太在意,但对视若唯一指望传宗接代儿子的外甥被折磨成这样心痛坏了,气疯了。

包括赵老二在内,凡在任原家的人,他一个也不放过,全都得死在这来赔偿和泄恨。

有追捧知县的衙役争表现,紧着去树下救人。此来的带弓箭的官兵在一些积极分子的带领下纷纷搭箭举弓就射。

在几十张弓乱哄哄射击中,门窗夺夺中箭破烂,有箭透窗射入屋内深处。

屋里随即有几个人冲了出来,一部顶着个雨伞一样的东西冲向树下。另有两个人什么防护工具也没拿,只舞铁戟关键护着眼睛,风一样硬顶着箭雨冲向知县这边,正是宿义宿良兄弟二人。

他们一身坚甲,头戴罩面盔,根本不在乎寻常弓箭攻击。

护在知县身边的几个衙役狗腿子以及“忠勇”官兵仗着人多和弓箭助力,纷纷发狠叫嚣着奋勇阻击冲来的两人。

宿家兄弟哪把这些没用的鸟人放眼里,铁戟纵横,轻易连连刺斩杀了数人,转眼就破了阻击杀到知县面前。

知县惊恐急退,但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堵塞了门口,哪逃去。

嗜杀的宿义继续大杀,冲乱弓箭手,断了射击,挡住四周阻碍。

宿良嘿笑一声,一把揪住知县拽了出来,拖着迅速回走十几步,较劲猛发力丢小鸡一样把知县丢到屋门口附近。

等在屋里的毕丰等立马冲出来,拿了知县,踩翻在地,不由分说上来抡鞭就是一通狠抽。

那边积极表现想解救甘茂母子的人也转眼全部被砍翻。

宿义一伙的凶猛冷酷屠杀式攻击,吓得捕快和官兵由气势汹汹进攻转瞬变成惊叫着拼命退缩想逃。

要命关头,个人顾个人,谁还顾得上救什么知县大人和知县大人心爱的亲人拍这种玩命的马屁。

被强迫跟来的民壮二百多人都在院外列着,一瞅知县栽进去了,没人顾得上他们了,立即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

宿义截住在前面退不及的捕快头子,挺血淋淋大戟大喝:“不准跑出院子。都特妈放下弓箭武器就不用死。”

冲向树下的侍卫这时也杀过来阻住院门大叫:“不听招呼,格杀勿论。”

第123节胆2

捕快头子正是此前在高盛客栈试图锁拿赵老二的那位副都头,不过眼下已经荣升正都头。

原来那主被断了手脚筋成了残废,被丢在一家诊馆处,此时还在那无助而绝望地干躺着,实际是在等死。

他没用了,却知道得太多,对知县等是个累赘更是个大威胁,县上这帮贪官污吏是断断不会白养着他,不会让他活下去的,弄死了灭口了负担正好栽赵老二头上,只是眼下不大方便那么立即直接下手夺命。

至于都头的家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用来威胁都头老实闭嘴先等着县上腾出手后再善后,根本不能过来照顾都头。

所以,升官的副都头却是非常清楚赵老二的可怕,更怕自己也落得搭档正头一样的可悲可怖下场,内心对赵老二畏之如虎,不敢不跟知县以国家公器来官报私仇,但进院子时,却是趁着知县发狂不注意他,没紧跟着冲到最前面,也逃过屠杀。

冲进院子的人上百,人太多,铺得又开,仓皇间哪能迅速退出院门。

此刻被截住,一听宿义喝令,这都头知道逞强只是个死,立即听话地抛下腰刀,并召唤部下捕快照做。

没逃出去的数十官兵,本就没主要领导在现场指挥而六神无主,一看捕快都头降了,捕快们老实交械了,也跟着照做。

赵岳在屋里看着这伙人来得嚣张凶残降得迅速熊包的窝囊可恨样,不禁轻轻叹口气。

就这样的兵怎么能奋勇抵抗凶如恶魔饿狼的金军保卫家乡?

怕是对付几个悍匪都不是个,一交手死伤几个,剩下的就全吓跑了。

不过,他也不生气。

连州府正规军都也是不堪一击的熊样,对县上的这些辅兵衙役又能有什么指望?无非是一群仗着执法皮欺负老实人和妇女孩子相当勇敢矫健有力,但遇到真歹徒却常常以三五个对付一个也胆怯,既跑不过也抓不住歹徒,甚至还会被歹徒一人反杀伤打残放倒几个,歹徒自个却常常屁事没有的,令人很不耻的执法者。

最典型的就是老美警察,一个个大肚子挺着肥猪一样,别说跑,就是快走都费劲,若是没车没枪,想收拾歹徒,除非出现猪会飞的奇迹,被歹徒一人反追捕捉拿一群警察还差不多。执法无能,所以犯罪异常猖獗。

电影里演的西方警察如何神勇睿智,扯蛋宣传罢了。

总不能真实演一群‘猪’被一两个歹徒就肆意反击收拾掉了的戏吧?

那也太打击观众情绪和政府形象,丢人又赚不到票钱。

两世屡见不鲜,没什么可生气的,否则赵老二早气死了。

近百县兵和衙役很滑稽地一溜挨院墙双手抱头老实蹲着,惊恐不安地瞅着他们县太爷往日是如何威风雄霸一言九鼎牛逼得不可一世,今日又是如何是待宰的猪狗一样倒在地上挨打受虐,观赏着县太爷的凄惨下场,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孽不少,怕是在赵老二眼里也是该死的,无不焦虑担忧自己今日也会有什么不幸遭遇,只叹倒霉调到这公干。

知县不愧是中山狼性子,到了这时候也嘴硬,也可能是照顾自身形象,不肯在部下面前露出丑态不堪失了官威和以后的统御力而咬牙坚持,被打得起不得身,却还在尖厉叫嚷不断。

“赵岳小儿,你敢如此行凶犯法?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有种你就打死本官。看朝廷怎么治你家的罪......”

赵老二根本不搭理他。

毕丰等相扑手没听到赵老二有新指示,见这狗官还敢逞强嚣张,显得他们殴打效果不佳,似乎证明无能,不禁恼怒,个个下手越发凶狠,没头没脑抽得知县皮开肉绽,遍体鳞伤,顾不上威胁叫嚣了,只顾惨叫挣扎满地乱滚。

任原见这位往日强势霸道得不行的狗知县也有今天,大感痛快。

他恨恨地大脚一脚把掉在地上的知县乌纱帽踩烂,也踩烂了知县的权威尊严,然后来到树下,对两惊醒了在树上晃荡着终于知道怕了正惊恐瞅着知县靠山受罚惨叫的甘茂母子抡起马鞭继续惩罚,抽这个一鞭,反手抽那个一鞭,打得痛快。

三条盘踞本县作孽嚣张太久的中山狼今日终于品尝到什么叫因果轮回报应。只是他们未必有这个觉悟。

任原这等巨人,身躯异常雄壮有力,和赵老二和刘通这样的克星较量不是个,但蛮力抡鞭子打人就可怕了。

他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条惨人的血沟。

打得甘茂母子痛得吊着也乱窜,只是嘴巴被堵着叫不出来,嗯嗯的,面孔全扭曲不成人相,哪还有往日傲慢猖狂样。

这还是任原留手了,没真使大劲,否则几鞭子下去怕是就能要了二狼的命。

狼知县被多人围欧,密集的鞭子不断,那罪更难受,扯破嗓子嚎叫。

瞅见代表朝廷威严的官帽子都被踩烂了,眼见赵老二真不怕就这么活活当众打死他,他再不敢嘴硬逞强了,不要脸地讨饶。

蹲墙根的县兵衙役眼看着知县一家这么惨,见识到赵老二的胆大强横凶残,更吓得胆战心惊,浑身哆嗦。

继续打得知县满地翻滚了一会彻底老实后,赵老二出来了,终于停止了殴打。

毕丰按事先安排的,把一张早写好的罪状书丢在狼知县面前。

血淋淋的知县趴地上勉强抬起头一瞅,看到妹妹和外甥论罪当死,上面也有认罪的血手印,这无疑是要他这个县官亲自定罪要妹妹和外甥的命,他眼神一跳,怒火再起,恨透了赵老二,也舍不得死掉外甥,不然就绝后了,却又反抗不得,就一咬牙赌一把,努力扭头看着赵老二狞声道:“想把行凶犯法做成合法?你想得美。今日无非是一死。你杀了本官吧。杀了朝廷命官,触犯朝廷不容触犯的底线,我看你和你家满门到时候怎么逃脱朝廷追究惩罚。”

赵老二对威胁无动于衷,背着手慢慢走到他面前,淡淡笑道:“你这种狗官只知仗着官皮和靠山做恶,只知权力好使,不知人间什么才是真正强大可畏的。须知人间有双重王法——官法、民意。官法不制你,民意会收拾你。不信,你今日就能品尝。”

小刘通冷笑一声道:“不愿意认罪?”

“那就接着打。看这狗东西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真够硬就打死为止。你当你不干,我们就没办法把惩恶官面合法化?你死了,官印还不照样盖在伏法罪状上?”

毕丰等嘿嘿几声,笑着朝掌心唾口唾沫,抡鞭子更有劲地狠抽。

不屑几鞭子,知县就老实了。

这次是彻底死心了,软了,连连苦苦讨饶,顺从,赶紧听话地把随身官印就粘着自己的血盖上。

官印不是玉就是铜、金子等金属做的,不是电影唱戏中演的那样是黄布包着的放官员桌子上四四方方那么老大一个。照那样,那得浪费多少金属,又从哪弄那么多大块玉石做印?

知县这印就是七八钱白酒杯差不多大小,很好携带,官员通常也随身携带着用以证明身份和随时行使权力,万万丢不得。

这时,有侍卫过来附耳对赵老二说了几句悄悄话,汇报的是梁山间谍化身强盗搜抄诛杀县城诸贪家的情况。

赵岳一听搜到的钱财数,不禁吃了一惊。

“只金银铜板就三十多万贯?”

这数额不是抄了整个县城,只是几十个间谍杀手分队分头突袭抄了知县、主薄、县尉等出名贪官污吏和两罪恶大户的家。

更让赵老二吃惊的是:只知县一家就抄出二十多万贯,占了绝对的大头,而且钱主要是金银,铜钱数是次要的。

真是骇人听闻的小官大贪典型,好比二十一世纪的县长什么的贪了数亿。

本县是比较富裕,以前是人口众多、本地和往来的大小商户无数,但区区一县在这个时代能有多少油水?

这又不是曾经的沧州或豪商、海商与走私兴盛便利的江南。

这只是山东一个内陆县。

二十几万贯,这笔巨款得害死多少人命、坑尽多少商户农户渔夫家才能凑成这么惊人的数额?

沧赵集团和梁山情报网在泰安这并没有据点,赵岳自然不可能熟悉和此来就能准确了解此地贪官的情况。

他只是听先潜伏来的间谍反应这个知县是该死的官,此刻才知道这狗官是如此贪婪凶残,该千刀万剐。

这狗官真是狡诈,并不象高通判和亲朋那样广置田产店铺,和妹妹两家都是只有少量田地房产,把搜刮到的钱主要换成金银藏了起来。这样既不暴露巨富,政敌很难以大量田产等容易抓到的把柄针对他,让朝廷等上面也觉得他比较清廉可信,也能糊弄高通判这个政治后台,不至于引起靠山更大的贪婪索要,可减少不必要的贿赂支出,以最小的代价却更好地抱紧靠山大腿。

你有一亿,送一百万,和有一千万甚至少到只一两百万却心甘情愿奉献一百万,这孝敬心的分量在靠山眼里自然是不同的。

当然,少置地和豪宅,主要是现钱,也方便升官转任随时带着走,或者方便事发携款及时潜逃。

若事发等仓促间现卖房卖地回笼钱再逃,那自然是晚三秋了,现实也不大可能做到。

这狗官该死,是大祸害,这次必须就手弄死。

赵岳眼中闪过厉芒,又把一份认罪辞官状丢给狼知县盖印。

狗知县不敢不从,又心怀侥幸,感觉自己和妹妹一家未必会死,暗想事后就咬定是被赵老二枉法凶逼的,不认账就得。

两份罪状都官面弄好了。

小刘通拿着,把那缩着头躲后头的捕快都头叫出来。

一扬罪状,“你看到了?你们县大老爷大义灭亲,定罪处斩作恶多端甘茂母子,你这执法都头还不赶紧依法执行死刑?”

“啊?”

不止是都头和县兵衙役们惊骇,知县和甘茂母子更惊得震颤,个个面无人色。

想不到还是逃不过此劫要死。赵老二无疑是铁了心要弄死他们。

公然以草民私意代朝廷王法,这胆子也太大了。

都头哪敢就这么听话地杀了甘茂。否则过后知县饶不了他满门,就是州上官僚也放不过他。

这厮扑通跪在小刘通面前,悲声哀求道:“请小爷放过小人吧。请不要难为小人。”

知县也回了神急叫:“且慢。”

被赵岳冷酷的眼神瞄了一眼,这家伙吓得一哆嗦,凶恶逞强气没了,“…….按律,死罪也应该上报朝廷复核审批,否则判决不算数。再者就算要处决,也得是来年秋刑才可杀。”

宋代法律确实是这么规定或这么个程序。

赵岳不理睬这说法,转头盯着那都头,淡淡道:“这狗官已经挂印辞官不是知县了。你还不知道吧?高通判一党通海盗的内鬼也被你们知州大人果断一网打尽,中午前就全死光了。这狗官是通判一党。特殊时期,你依法果断执刑还有什么顾虑?”

你敢有顾虑不听招呼吗你?

若敢,那也该死的你就此和你的罪孽主子都做被行刑的,一起死吧。

总会有在场的小军官吏头愿意对你们行刑。

都头一听这个,极度震惊后转眼更想到了新上任的县丞和知县是生死对头,知县死了,正合县丞意,县丞就是老大而极可能畏惧沧赵势大把这事定性成知县一族该死且当时不得不果断诛除的通匪内鬼,而温知州顺手就会定为铁案上报……

想通了,这厮就有胆子了,但还害怕杀完了知县,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个被定罪也被行刑。

小刘通瞅见他变幻的眼神和满脸惊惧企求饶命的表情,嘻嘻一笑:“你果断杀奸贼维护大宋朝廷最根本利益,自然有功,这次也不是不能给你个吸取教训改过自新的机会。说不定表现好,抓到了泰安官场剧变的良机就此升官有了品级也说不定。”

第124节老辣,上

中山狼一家终于为凶残付出了生命代价。

捕快都头带着几个胆大的亲信强押着吓瘫了的三人在院子外按倒在地,当着小镇围观者的面一齐挥刀砍下。

三颗罪恶的脑袋滚出老远,个个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高,显然死得都极不甘心,就好象蒙了天大冤屈一样。

这情景吓得镇民不少人失声惊叫,但惊惧中又感觉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胆大的直接就跳高鼓掌叫好了。随即就是一片挥拳举天的叫好声。

这一次镇民们赞美赵老二真心实意了许多,不象此前主要是想拍马屁以谋利。

由此也可见甘茂三人是多么招人恨,以至于如今净剩些的无良宋人也几乎无人同情他们。

都头带人砍完了三凶,听到百姓叫好称赞,黑惯了的心肝也不禁受到触动,感觉脸上有光,但还忐忑担心小命。

但,完事了,沧赵家族的人果然讲信用。

赵老二挥手放了扣押的所有人,说声以后少特娘的做缺德事找死,让他们统统滚蛋。

县兵、衙役如蒙大赦,个个感激拜谢,然后飞快钻出院门,使出吃奶的劲跟着怀揣罪状脸上闪露喜悦算计的都头跑了。

捕快都头怎么回擂台那讨好县丞表功表投效之心,新县丞大感痛快后又会怎么去州城讨好知州,这个不关赵老二的事。

去抄县城的间谍杀手团已经卷着钱财顺利撤走了。

此地没事了。

从这赶到和温知州约定的交钱地点很远。

时间紧迫,现在就得动身,赵岳一行立即收拾停当,在镇民复杂的眼神关注中很快离开了此镇。

回头说温知州这边。

抄高通判及同党亲朋的家总共弄到价值四五十万的钱财,但真正珍贵的东西却极少,连黄金也只有那么点,主要是兑换收藏的银子。

尤其是高通判家本应该很有些好东西,可居然没有,别说罕见的珠宝美玉、上百年的老参等,就是金子也没搜到一两,唯一收获到的那点金子还是从高通判老婆头上现拔下的那根金钗和压衣袍和挂袖子的两金钩。

杀的高通判家的亲朋同党,要么是平民,要么是官不够大,有钱但落不着挺多的珍贵东西包括人人爱的金子,这不足为奇。

毕竟贿赂他们的人档次不够高,本就没什么珍贵的好东西用来送礼。

而收到的好东西肯定得孝敬高通判满意,加上巧取豪夺弄到的好东西,最终能落自己手收藏的也肯定没几个。

但高通判家没珍藏的好东西就不正常了。

据他老婆受刑不过交待说有秘室。但秘室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搜到。

弄得带队搜查的贪婪军官和捕头好不扫兴恼怒,认为高通判老婆不老实还在耍他们,又是一通狠打。

但最终还是没有。

雷都监和总捕头把钱财押来温知州这,把情况汇报了,很怕知州当他们私下把好东西贪了,很是紧张地解释了一番。

温知州即使脸伤痛得不轻也没丢掉士大夫的腹黑多疑和审视的控制欲。

但他仔细观察了两亲信部下的神情后,还是去了疑心,选择了相信。

不是真相信两部下会忠心耿耿到私下对搜到的好东西会动心却不动手脚,

而是他更确信高通判是被人蓄意害死的,而且出手的人还极可能就是高通判家的仆人什么的知根知底者干的,极可能是为积怨而报仇泄愤,并趁机夺财弄走了高通判的珍藏。

这个凶手趁赵老二来泰安闹事的轰动吸引人注意力,以及便于栽脏赵二而果断下手,很会抓时机,当真是精明狠辣。

这么一想,高通判的诡异死未必是之前想像的赵老二的人下的手。

赵老二来泰安嚣张折腾,有可能被有心人暗中顺势利用了一把,属于躺着也中枪了。

至于高通判的暴死其实不算意外,只是死的方式有点诡异,让人意想不到。

这家人盘踞此地太久,作孽太多了,结下的仇家也太多了。

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恨恨地想弄死他,趁着时局混乱不堪,人心动荡不属,也终于得手了。

想着这些,温知州不禁暗暗大大松口气。

不是赵老二下的手最好了。

只要赵老二不采取这种无法挡住的阴险杀人手段,他这个知州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可怕事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了。

当然,也不能不小心其他人寻仇报复。

他上任以来可没给泰安人带来什么福利,也属于作孽不小的地方政府官员。

恨他不死的人也不会太少了,未必没有以蛇或下毒等类似意外发生。老婆和宝贝儿子可是已经被人趁机弄死了。教训惨重,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士大夫怎么能不因此警醒。

但也不排除就是赵老二干的。

温知州想透了,为表示对眼下极需要的两武力部下的无垠信任,就安抚说了:“把心放肚子里。本官信得过你们。”

“……至于在高通判家没搜到好东西,这不奇怪。他是通海盗的内鬼巨奸,稀罕东西自然奉献给海盗主子了,或收藏在海盗国的家中。家中的银钱不过是用于潜伏在泰安官府的活动经费而已。你们看钱也不是太多。他可在此十几年了。”

听了这话,雷都监和总捕头心一松,又眼一亮。

“对呀。要不然,以那老家伙的贪婪高明劲和强大势力,实际执掌本地这么久,怎么可能一无好东西,二没多少钱。”

两人一齐竖大拇指称赞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高明,太高明了。标下远远不如,佩服得不行。”

温知州把高通判一伙通海盗的栽脏顺手弄成铁案,把两部下玩成开始相信案件性质是真的,又得了称赞,得意之下想笑,却脸伤一阵疼痛让自负与得意变成痛哼的苦相。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赵老二的勒索完成了。

温知州现在是彻底怕了疯子阎王赵老二,也彻底想清楚了,自己听老蔡京的设这局擂台之谋是被耍着利用为弃子了。

可恨;

赵公廉现在的地位特殊,不是好斗的,至少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伸手的。

乱掺和进去确实是愚蠢,之前是太自信了。

赵老二有一点说对了,蔡京怕是彻底倒台了,不值得再忠心报效。

至于相府恩义?

官场只取利,哪真讲究什么恩义?

没用了,就应该果断舍弃,免得受牵连。

何况这老贼此次如此无情歹毒地利用了他的一片忠心。

这是把他往死里坑啊。

要没擂台这事,又哪会出这么多祸事和麻烦。

连传宗接代的精英儿子都赔了进去。想想就痛得不行。老蔡太可恨了。

再说以前也回报多年,回报不少了,报恩也足够了。

温知州心里对老蔡京咬牙切齿。

但朝中蔡党仍有不少人不小势力。他需要这些人帮助,得罪不起,只能继续假装温顺老蔡。

赵老二今日带来的巨大耻辱自然得报。

必须狠狠的报,但眼下不是时候,必须耐心等待时局转变再顺势下手。

这回要做的是把赵老二这个灾星赶紧顺利打发走,避过灾难,并收拾好泰安残局,对朝中圆好,并应付好奸诈老蔡及一党。

只是这钱应该怎么交?

赵老二勒索的钱是贯这个单位,不是两。眼下银贵铜很贱,若按兑换比,十八万贯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交差了。

可这兑换比当交钱理由怕是赵老二不会同意。

若让这阎王疯子觉得是自己在糊弄他,怕是又是一场灾祸降临,小命指不定真被这疯子一怒之下收了。

就怕这疯子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本就有心再寻事行凶,按官价一两银子兑换一千钱算,交所谓赔款,怕赵老二也会以银子不纯什么的借口生事。

算了,既然认栽,就认吃大亏吧。

此时不是计较钱财的时候。

打发得能堵住赵老二找理由寻事,也能让文成侯不怒而报复,保住性命和官位,能在官场潜伏下去等到转机降临,这才是眼下要全力以赴做好的。这时候再舍不得钱财也得咬牙大方起来。

否则,怕是不但是沧赵这边凶猛报复。没完成老蔡的任务,以老蔡的奸诈歹毒性子必会出妖蛾子,蔡党也会有不良反应。这些盟友都不必亲自出手发难,只冷眼旁观,任文成侯要挟朝廷罢他的官往死里收拾他就行了。

温知州深知这次招惹的灾难还远未结束,心里这个后悔呀,只得硬头皮强撑着精神争取一关一关地顺利度过。

“咳。”

“时局不对。赵老二的勒索这次只能认了。现在早早送走这个瘟神灾星,专心应对好朝廷可能降临的麻烦才是上策。”

“这么着吧。弄二十三万两银子,再加七万贯铜钱,凑成三十万贯交给那该死的小儿。就说只能弄到这些银子。”

“还有,一贯按一千钱算。不要按市价算,切不要弄妖蛾子。度过此次危机,这仇以后自然能报了。钱也能夺回来。”

反正赵老二勒索他的数额只有他一人知道到底是多少,之前也没具体透露给两部下,就这么定了。

赵老二多得了这么多钱,总没理由寻事了吧?

赵公廉这头威风正盛的吃人老虎看到银子上具体体现的道歉诚意,也应该满意而不发狠追究了吧?

瘟神,本官这时候真惹不起你,真怕了你,你满意了,就赶紧走吧。

而雷都监和总捕头一听,不约而同地齐声惊讶喊道:“三,三十万?”

他们俩还算计着能从这次抄家中跟着知州狠发一笔呢,如何肯甘心交给赵老二这么多。

“大人,这”

温知州烦着呐,一摆手,皱眉怒道:“别这,那的了。本官这次失算,麻烦大了。若是趟不过去,你们俩都得跟着栽进去。”

缓缓了口气,又耐着性子道:“本官再说一次,时机不对,咱们得罪不起文成侯。这时候别疼钱不惜命。”

雷都监二人听了这个,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老实下来。

温知州瞅着二人满脸的不甘心,心中越发烦恶,暗骂:“要钱不要命的愚蠢武夫。”

“这样吧。剩下的近二十贯,本官只留五万应付京中。剩下的钱,以及搜到的布匹等等大量财物,还有处理庞大田产店铺换的钱财全归你二人支配。本官有伤,不方便出面安抚州上那些要紧官员,你们用这笔钱和通判空缺堵好他们的嘴,统一口径,咬死高家就是海盗安排在官府中的内鬼,也要堵住参与行动的人手的嘴。能剩多少,全归你二人。就看你们的本事。”

这么一说,雷都监二人才感觉满意,神情好看了,嘴上却客气:“哪,哪能呢?为大人效劳是卑职本分。钱还是大人说了算。”

温知州没心思听他们虎情假义拍马屁客套,催促道:“州城离那交接点不近。赵老二时间定得紧。你们得快点。”

二将抱拳领令,转身向外走,但快出门时又转回来了。

雷都监试探着问:“大人,你说若是勒索款被强盗劫走了,赵老二会怎么反应?”

总捕头跟着道:“大人,毕竟眼下时局很混乱,不同往常。胆大匪徒自然不少,抢劫也不是不会发生。很正常的。”

温知州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贪婪的愚蠢武夫还是舍不得钱,想以武力暴力把钱算计下来。

他极度鄙视二人,但也不禁心一动:若是二人假装强盗能出其不意真把赵老二一伙全宰了,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倒也未必是坏事。本官也能立即出这口恶气。若是二人失败了……死在现场是活该,没死,有祸也是他们自作主张自己的事。

他阴起脸来,目光阴狠地扫视二人,阴声道:“此去交款,路上勿必万无一失,勿必把款交到赵老二手中点收满意了。”

雷都监和总捕头愣了一下,但随即领悟了知州的意思。

承诺的赔款,知州大人一定要办到。钱结清了,剩下的事,大人就不关心了,也不参与扮强盗抢劫计划。

如此,风险就全担在二人身上,与知州大人不相干。

但三十万贯横财能落自己腰包,这,风险绝对值得冒,有兵在手也有把握干成。

二人欣喜,一齐表态道:“大人放心。你就瞧好吧。标下去了。”

第125节老辣,中

雷都监兴冲冲调派了一员不亲近却得用的大将反复叮嘱了注意事项后,令他带着五百全副武装的官兵押款。

时局混乱,官府管控无力,人心就野了,往日的懦弱老实温顺守法社会就弱了,胆突然爆大的人到处多得是,都在瞪眼寻摸机会想进一步发更大的国难财,只要红票够厚,就有的是人敢赌命来冒险抢一把。

但这么多官兵护送,带队军官生怕出一点纰漏,很负责任,泰安这又没什么势大的山贼强人,这笔巨款很顺利送到了。

交接地点原来是处快出了泰安境的由移民狂潮而刚荒废下来的小村落。

赵岳一行近三十人就等在这。

那交款将领见赵老二人虽少却一个个神情悠然丝毫无惧意,他心里不是没起过行凶念头,三十万呐,但到底没敢。

钱交接得也极顺利。

赵老二的人根本不细点,只大略察看了一下银子成色就完事了。

将领见赵老二似乎还满意认可了结清,他紧张的心一松。

知州的任务总算漂亮完成了,可以安心回去交差,报喜了。

他怕压制不住自己和部下蠢蠢欲动的贪婪凶心,又怕赵老二这个瘟神一样的魔头太强悍难对付或突起别的麻烦,不敢多待,立即拜谢一声,带兵匆匆走了。

赵老二收了钱,泰安之旅可以彻底结束了,却没立即离开小村子上路。

等了好一会,送钱的官兵都走得不知踪影了,人车马才慢慢出现在村外,大摇大摆东向而去。

但,刚离村不远,突然,从不太远的一片这一带常见的沟壑小树林野草丛中钻出一群人来,约摸有二百左右,皆百姓打扮,人人蒙面,个个刀箭齐备,在为首几个骑马的蒙面壮汉带领下无声无息杀出,凶猛急扑过来。

这伙突兀出现的强盗自然是泰安官方假扮的。

为首的并带头纵马冲锋的正是雷都监和泰安总捕头,以及他们手下的亲信干将。

这伙人比押款官兵出发更早,没有沉重的钱财累赘赶路也快,提前摸到这,做好了侦察,早早潜伏下来。

参加的人手皆是军中和捕快中的心腹精锐,人数不算多,但战斗力强,个个凶悍能打敢杀,杀光赵老二这点人有把握。

雷都监精心布置,信心满怀。

一想到三十万甚至更多巨款过会就属于自己了,他不禁亢奋得想引颈高歌一曲。

总捕头自然也是这心思和状态。

他们打的就是赵老二太嚣张自信在泰安太顺利而麻痹大意这一点,突袭的就是赵老二人手太少。

参战的捕快绝大多数不会射箭,只能凭手中战刀厮杀,但人手只十几个。而参战官兵皆带刀手持弓箭,也擅长弓箭,等进入射击范围就开弓猛射,不给赵老二的人丝毫近战的机会,上来就以远攻把没有盾牌工具的对手尽可能全杀伤。

成功是一定的,而且就在眼前。

越冲越近。

提大刀奋勇在最前锋领队的雷都监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等后面步行跟不上马速的官兵和捕快们。

紧随相伴的总捕头也跟着停下来。

二人都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赵老二这伙看到了强盗出现,居然没有慌张,也没有一声惊叫叫喊,仍然是出村时那样的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虽然距离隔得还有点远,二人看不大清最显眼的白马上的赵老二的脸,但他们感觉到赵老二似乎正嘲弄地等着他们杀来。

不对头。

正常情况下,赵老二一伙再骁勇再自大,看到这么多持弓箭的强盗杀来也不应该反应得这么镇定从容自信。

雷都监和总捕头,一个凭军人的军事素养,一个凭警察的办案经验几乎同时得出一个可怕结论。

有陷阱。

赵老二早有防备。

二人不约而同地把警惕的目光盯向荒芜的静悄悄的这个小村子。

这村里怕是有伏兵,有沧赵家族或梁山来接应赵老二的武装,而且实力不弱,至少对付二百来个有弓箭的强盗不是问题。

村庄中死寂一片,没动静。但不意味着存在的危险性小。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了,这场仗怎么也得打一打试试。

不能就这么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轻易吓退了。

说不定就是赵老二一伙在耍诈,就是赵庄的梁山人胆大心理素质好机灵唱起空城计呢?

能让人疯狂的巨款怎么也值得冒险一把。

真有埋伏也无非死几个人,损失点人手。有弓箭之利,即使斗不过太多对手也总能边打边撤走。

赵老二一伙留不住自己。值得赌拼一把。

两红眼官和手下干将驻马,一边等着步兵跟上来又冲过去,一边仔细观瞧村庄。

眼看冲到二百米内了,巨额财富似乎触手可得,“强盗”群猛然暴发出亢奋的呐喊恐吓:“杀呀,杀光肥羊……”

就在这时,寂静的小村庄果然有了动静。

一伙人也突兀钻了出来,约有百人,也是寻常百姓打扮,也背刀持弓箭,但不是蒙面,不做强盗打扮。

警惕缓马跟进的雷都监一眼看到这伙人所持的弓箭,顿时骇然变色,脱口惊呼:“神臂弩?”

声未落,一只箭快如闪电呼啸飞来,已把奋勇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穿体而过,钻出一逢鲜血,余威不减又扎透后面一位亢奋汉子,直到深深扎入第三人身体,撞得那人仰天栽倒,强大的弩箭动能才完全释放尽。

惨叫响起。

中箭却没一下致命的三人倒地手捂伤口,痛得惊骇得的叫声大得渗人。

果然是神臂弩!

这杀伤力也特妈的太可怕了。

己方是内地军常备的寻常弓箭,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射不到对手,即使以雷都监雷获力大弓硬比较擅射,却打了鸡血甚至小宇宙暴发也射不二百米远。可对方的弩箭射到这边却跟玩似的容易,更可怕的是有上百架,而且弩比箭准头大。

刚才那一击三杀就清晰证明了对方弩箭的强大威力。

军中多弓箭而少弩,只是因为弩上弦太费力,在守城或野战时不如弓箭射击得快而省力所造成的阻击力强杀伤力大。

武器上有巨大差距。

连对手一根毛也碰不着,只有挨射等死的份,怕是等冲过这二百米死亡线,人也死个差不多了。

对手有埋伏,人又不少,人手上也削掉了官兵的势众优势。

另外,只看对手这气势也能大体判断怕是个个都是骁勇能打的。

无论是赵庄人或是梁山好汉,那可都是以善战出名的。

况且负责来接应赵老二的人怎么可能是滥竽充数只能吓唬人的寻常之辈。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能来这参战的必是凶悍最能打的。

什么优势也没有了,那还打个屁呀。

总捕头在看到那惊人的一箭之威后,脸色大变,在第一时间拨马就逃。

他的十几个亲信捕快不用思索,不用老大下令招呼,也立即抹头就跑,而且是撒开脚丫子全力奔逃,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总和危险的罪犯打交道,在日常追捕捉拿歹徒的工作中常常遇到危险,练得可是比整天无所事事恃众搞事混日子的官兵机警多了,判断危险最是机敏,遇险,本能一样反应很快,稍有不妙感应,他们就会习惯地首先做出回避。

捕快溃逃引起官兵中反应快的也跟着逃走。

但绝大多数没逃,停下了冲杀却还在等待长官的指令。

毕竟军法森严。军队不同于捕快这行当。官兵更习惯听指挥行事。

但,雷获没恼怒逃走的部下,紧跟着也圈马果断大喝撤退。

泰安军中没有神臂弩。

内地军太多人根本不认识大宋这种镇国武器。但雷获很熟悉。

不止是他是地方军队首脑高级将领,比寻常军人接触的层次高有见识,他还是在边关长大的,也算是将门子弟吧。

他父亲是北边关的军官,岳父也是。

他父亲和岳父还是结拜兄弟,在北军服役多年,和辽军以及入境抢掠的辽寇打过不少仗,虽然没当上大官却幸运保住了命。

雷获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边关或京城宋军才有的武器,一眼认出对手的弩箭来历而且更看出和宋军弩不太一样。

这种弩怕是不止威力更大,上弦也极可能省劲而快捷,减小了神臂弩的最大弱点。

他也看到了出手的那瘦长汉子射完后,从背后抽出又一只箭搭上,弩弦似乎不太费劲地迅速再次上好了,并且对准了他。

只这么点人手迎着上百神臂弩的密集攒射,那等于是找死。

想破神臂弩,只能靠军中最坚固的盾牌和不计死伤的大军集团冲锋。

具体到个人。

就算武艺高能防御好自身,可战马是完全无法照顾到的。

战马一倒,人在弩箭下想从对方的催马追杀下逃走,纯是做梦。

将领们一逃,官兵哗啦啦也赶紧拼命逃走。中枪的兔子一样,一个赛一个跑得快。

巨额钱财太可爱,太舍不得,可那得有命拿有活花。

生死关头,钱就真成了身外之物。命才重要。

雷获一边伏马急逃一边愤恨失落地嘀咕:“你们怎么可以配备神臂弩呢?那是违法的。赵公廉居然敢调这杀器保护弟弟……”

碎碎念中,他转念又想到了,这弩还真未必是赵公廉从清州军私下调用的。

要知道,沧赵家族是以格物技术最早出名的。

想想沧赵十几年前就推广到全国的那些精妙好使的农业机械。财大气粗的赵庄人自己制造出类似的强弩真不是事。

到了这时候,雷获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鲁莽自大到幼稚甚至太愚蠢了;温知州是个坏蛋士大夫,但确实比他有脑子。

但他并没有后悔。

赵老二的伏兵也没恃强追杀掉这伙突然冒出来的强人,只是喊叫吓唬着稍追赶了一下就停了。

赵岳不用猜也知道只能是泰安官兵,也不想这时候杀掉这些尚且有些战斗力的军人。

留着日后金军入侵什么的折腾才好。

一箭射死三强人的瘦长汉子正是赵雕龙,驱退了强盗就和绣虎笑呵呵地带队护着马车,随赵老二继续转移向运河。

但,宿良、宿义兄弟却带着赵岳的侍卫纵马追杀下去,途中不理惊恐的官兵或捕快,只盯着骑马的这几个头目。

雷获看到追击,眼见对方的战马一水的比自己的好很快追上来,来者十几人也个个身手矫健骁勇,这才有些心惊。

他回手射了一箭,在飞奔的战马上什么也没射着,只是以此阻击遏制一下对手的追杀优势。

谁知对手转瞬就报复上来。

宿义擅射,平常没事整天练的就是耍戟骑马射箭,一看,小样的,逃命还敢用弓箭逞能,他自然得显显身手。

也没射着雷获,但箭擦着脑袋飞过,把太久没厮杀过的雷获吓得不轻。

更可怕的是,追兵其他人也纷纷亮弓射击,而且在奔马上也有一定准头。

这就可怕了。

嗖嗖嗖…….

一不小心就得中箭。

战马若是中箭,那也不是好玩的。没马,逃不了,下场九成九是个死。

雷获悲哀一声,顾不得再还击,也断了招呼同伴回头迎战斗一下杀了追兵的雄心,伏马上和其他人一样专心打马猛窜。

步行的官兵和捕快轻易成功逃走了,骑马的反而越跑越危险。

雷获瞅着逃得早,已经远去不少的总捕头,骂了声:“狗娘养的倒是机警奸滑。”

他手下几个亲信将领则面面相觑后苦笑。

这真叫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不,失的可不是米,闹不好极可能是珍贵的小命。

之前光想着抢劫得手发大财了,自负装备和武力,确实轻敌赵老二这纨绔了。

这会怎一个狼狈不堪形容。

唉!

叹惜声中,祸事来了。

前边一低矮山丘后突然转出九匹马。

马上九条汉子俱都蒙面,个个气势凶悍,都手持柄长一米的朴刀,正挡住去路并催马奔来,显然是来截杀的。

雷获等大吃一惊,扭头看总捕头逃走的另一个方向,不禁又骂了声:”这狡猾走运的家伙。”

第126节老辣,下

截道的九人中为首两条汉子一个身形粗黑壮硕,一个相对白净苗条些,都舞刀大喝:“哪里走?”

“不想死的,老实下马束手就擒。否则爷爷可是管杀不管埋。“

这才是真正的强盗口吻和行事方式。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飞一样逼近。

混充强盗的这几个泰安将领都急红了眼,凶性大发,想恃勇冲杀,杀掉几个胆大的拦路贼,让这些强人晓得朝廷大将的厉害,可身后马蹄轰鸣迅速靠近,没有时间磨蹭。他们生怕一冲不能利索干掉对手冲开血路,反被趁机缠住,那可性命休矣。

无奈,他们只得急忙强行拨马向其它不是路的野地四散而逃,此刻比往日他们偶尔以大军追捕的绝境小股贼寇还惊恐仓皇。

怎一个凄惨二字了得。

雷获自恃身板雄壮,力量不凡,武艺高强,马又最快,且是首领,此前自然被追随着逃在最前面,骤然遇到拦截,惊恐、失落、羞耻与怒火同起,复杂的情绪如火山一齐暴发,血贯顶门,嗔目大叫一声:“贼子,好胆。欺人太甚。”

舞大刀撞过去。

关键是,他的马冲得太猛,离突兀出现的强人最近,就算想及时转马从侧面突围仓促之下也做不到,索性就杀上去硬搏通路。

截道的为首两汉子大叫着一齐凶悍迎上。

战马狂奔,雷获凝聚全部力量摆大刀迅猛横扫,试图以骑战大刀柄比步战朴刀柄长不少的优势一击斩开两对手冲过去。

可惜对手很狡猾,而且打配合。

黑粗的这位力大,负责奋力抵挡雷获的大刀。而另一位则挺刀从侧面先恶狠狠捅向雷获的战马。

“卑鄙无耻!”

雷获念头一闪,却不得不急转大刀去挡杀马的。

否则战马完蛋了,就算他能一刀杀了黑粗的这位,他自己落马也是个死。

中途仓促变招,凝聚横斩的凶猛力量就不可能得到全部发挥。

雷获荡开了杀马刀,又仓促挡了一记黑粗者的迎头一刀,却没能把对手二人怎么样。

战马冲势猛一缓,速度暴降,冲击力大减,又被二人后面片刻扑上来的数匹战马牢牢堵住,战马惊嘶一声,扬蹄而起,差点儿把发狠想再逞威的雷获掀下马去。

好在雷获打小就在边关接触战马,骑术着实不弱,只是一场虚惊,但却陷入重围转眼被纠缠住,无奈只得和为首二人缠斗。

这一交手,雷获才知这二人未必是什么高手,但武艺也不弱,以二打一,他想迅速杀出去及时逃脱,根本没指望。

几眨眼狠斗几合,无法取胜,更脱不得身。

雷获惊怒交加,指望手下大将及时上来增援解围,闪眼间却见拉在后面的手下亲信大将被前堵后撵命悬一线的危急形势吓得仓皇失了勇气,都没敢硬冲,又有机会圈马转弯,居然纷纷拐弯散逃了。气得他恨不能一刀一个把这些平时对他无比恭敬义气的心腹全宰了,但也只能悲哀地空自发狠,哪有能力抽身办到。

堵道的凶汉们似乎目标明确,也或许是自知武力不济,硬战人多也未必是急红眼亡命徒的对手,也没追杀那些逃散的将领。

雷获眼睁睁看着诸将撇下他自顾迅速而去。

他的两随战亲兵倒是忠心护主,个个奋不顾身想冲过来助他,可惜却被截道的数骑团团围住,自顾不暇。

雷获这个后悔呀。

战前大意轻敌也罢,此战怎么就没多带些亲兵来呢?

后悔是没用的。

战前他可不是这么想。

因为泰安城接连出现惊人的血案,死的全是泰安最有分量的权贵和子弟人物,太可怕了,总感觉似乎有种高人布置的玄妙阴谋森森笼罩着泰安城,瞧不出头绪,无法破解,指不定还会发生这种血案,下一个指不定会发生在谁家头上,他和总捕头这些守城骨干又要来抢劫,不在城里,城中兵力缺乏指挥,防守空虚,无疑进一步加大了城中的危险,雷获怕自家也成了遭难一员,就把在外游荡的两儿子严厉拘在家中,并且把二十几个骁勇又忠心的亲兵留在家中守卫,只带了这两个人随行伺候。

其他城中要员家也安排了官兵严密守卫。

这可道好,城中应该没事了。他却在这落单倒霉了。

几转眼间,宿良宿义他们就追上来了。

雷获越发惊慌,稍一失神,居然被对手趁机一刀拍刀马来活擒了。

他的两亲兵也许英勇而武艺尚可,也也许是堵道的想拿活口没下死手,在团团围攻中也一个没死,全受伤也被活捉了。

这九个截道的汉子并不是赵岳事先安排的。

宿良宿义不认识这伙人,也不知这伙人事先存在,但见截堵并擒拿了为首的强盗官兵,也没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干掉。

追来的赵岳侍卫轰隆隆转瞬围住了这伙人。

宿良铁戟一指为首的两汉子,“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较白的那汉子胆子不小,本事也不弱,也曾杀过不少人,但也被赵老二手下暴风般卷到的凶煞之威吓了一跳。

他扯下面罩,定定心神,才在马上一抱拳笑道:“沧赵将军且莫发威。小可是特意寻来投靠二公子的。”

被绑的坚实的雷获正垂头丧气,一听这个,眼前不禁一阵发黑。

居然不是赵老二安排的人手?

这特妈的也太倒霉了!

偶尔跑路居然也能正好碰到投靠沧赵的人,还被打下马捉了。上天这是要我雷获混到头了这就死掉?

而赵老二的手下再一瞅扯下面罩的为首两汉子。

哦,原来是此前上擂台显过本事的那两汉子。

这二人在当时也算代二爷出头并教训了任原的嚣张手下的好汉。

宿家兄弟也不多问,也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威慑力,只是说话的语气稍客气了点,直接简单道:“如此,那就请吧。”

押着雷获主从三人,以及这伙陌生的九人,全队一齐快马赶回赵老二这边。

此时,收获的钱财什么的车队已经走远了,不见踪影。

但赵岳没走,还留在小村子附近,身边只一个听使唤的侍卫陪着。

赵老二远远瞧见队伍返回,心思就一动。

这不是打擂的那两叫什么叶元、吴声的?

等到的眼前,这伙九人一齐翻身下马对悠然负手而立的赵老二双膝跪拜在地。

较清秀的这位先抱拳开口道:“小可叶声。”

黑粗的这位道:“小可吴元。”

清秀的接着说:“我二人本是山西小镇地主,平日喜好耍拳弄棒结交过往的好汉,略有些家资,日子平淡却也算快活。不想此前大宋一场狂起灾难,大量逃走的乡亲念我二人行事守本分讲义气无罪恶,没有趁机疯抢我们家,事后,官府却盯上我们两家家私,诬我们是什么通海盗的内鬼,动兵不但强夺我们家产,还要杀我们满门。好在我二人爹娘已逝,都无家室拖累,会些武艺,家中又有些得力的兄弟,一番厮杀,折了不少好兄弟,我们九人总算杀出血路侥幸逃了出来。”

“茫然东逃间恰好遇到泰山擂台事,从高盛客栈到擂台,幸运见识到公子的超人胆量气度,我等当时就心生敬慕之心,所以假名上台打擂,希望为二公子出点力,能得以投靠,从此追随久仰的沧赵家族,也给我们九人寻个落脚生存地,不瞎飘泊。”

“后来事情就乱了。”

“人群疯狂拥挤踩踏。我等只得奋力逃离。因怕官府追究捉拿,只得离开,顺手偷走了官军军官放在寺庙的战马一用。”

再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恰巧藏在这附近一带荒废的村落中等待再找机会投靠,却无意中发现了强盗的秘密,于是……

“我等本事不济,但都有一颗忠勇追随的心,能为公子做点事,请公子赐个投效的机会。”

赵岳对二人说的不置一词,笑着让他们起来,说:“大宋多事之秋,梁山正缺忠义好汉加入。我家虽然遭难落魄了,但让愿意追随的人生活无忧还是有能力的,至少不缺大家想要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不嫌弃,二位就带手下弟兄在梁山生活吧。”

手下众侍卫听了这话都笑起来。

叶声吴元等人闻言也喜出望外,纷纷再拜谢。这就有主有依靠了。

收了九人,赵老二转头打量着心神不宁的雷获,淡淡问:“你是何人?”

雷获象被剧毒蜂群蜇了一下一样,身子惊得一颤,但却抬头盯着赵岳道:“休要多言,某家栽了。赵老二,你杀了我吧。”

怎么能招呢?

无论怎么算,他这种带兵抢劫的行为也是犯罪,得罪的还是权重势大的沧赵家族,一旦泄露了身份,那不止他要丢官罢职性命难保,就连他的家人,甚至家族也休想脱身事外。

为了父母妻儿能安稳生存下去,雷获心一横,咬牙不肯招供。

反正是个死。要死就死我一人好了。

赵岳略有些惊诧,但笑道:“既充好汉,那成全你。”

两侍卫立即如狼似虎押着雷获离远一点,强行按倒在地,一个按着雷获,一个拔刀随时准备砍下脑袋。

赵老二冷眼瞅着雷获,见他虽然惊惧得面皮直跳,却始终咬牙不软不肯求饶,瞧那眼神甚至还有点盼着痛快点一刀结束。

赵岳猜到了雷获的心思,淡淡一笑,也不揭穿,又扫视那两亲兵。

“你们呢?是想死想活?”

两亲兵面面相觑后,双双一咬牙道:“主人对俺们不薄。愿随主人一死。”

赵岳微点头道:“呈义气?好。也成全你们。”

两亲兵也押到一边按倒准备挨刀。

赵老二翻身上马,似乎不在此观刑耽误半点时间,要离开。

行刑的侍卫立即举刀比量了一下雷获三人的脖子,冰凉锋利的战刀贴在后脖子上刺激得三人眼皮子一阵急跳,但三人还是咬牙等死样,没露出常见的官兵狗熊样。侍卫随即挥刀无情斩下。

厉风寒光闪过。

雷获三人一闭眼等着脑袋落地,但脑袋却没砍下。战刀只是在他们头前劈落。

等了半晌,三人才从茫茫中醒悟过来,茫然抬头看看马上的赵老二。

赵老二一笑道:“好心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招了吧。”

雷获咬牙一瞪眼吼道:“爷爷也不是吓大的。赵老二,你若是真霸王就给某家个痛快的。”

赵岳听了却越发笑得大,伸指点点雷获道:“你倒是有点血性勇气,只是蠢了点。”

“你当我不知你是谁?”

“雷都监,你敢劫财杀我,好大的胆子。”

雷获一听这话,脑子顿时轰得一下。

赵岳其实只是在诈他,料定必是泰安军官,但不认识雷获,哪能确信带队的就是兵马都监,结果一试就轻易诈出来。

雷获呆了一下。

转眼想到自己就算死不招,赵老二也完全可以拿他的脑袋追查,他突然挣扎暴起急声大叫:“此事是雷某私心所为,和我家人无关。赵二,你若真是英雄,就不要牵连我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妇孺老弱什么也不知道。”

赵岳哧笑一声:“无辜?”

“我若死在你手就不无辜了?你这是什么思维逻辑?合着,我无辜死了是活该倒霉。你家人无辜死了就是不合理?”

雷获急得两眼发红,挣扎怒吼:“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法辩解。

最后憋出句:“你家是盛名天下的仁慈豪门,怎么能和俺这样的卑微之人一般见识?我得罪你,我该死。你”

“别你了。”

赵老二一摆手冷酷打断了他。

雷获的心刹那间沉到了底。

一想到满门被追罪,杀得杀,充官妓的充官妓,流放发配的发配,都不得好死,他浑身一阵发凉,呆了半晌,突然扑通跪下磕头悲声道:“末将该死。可我家人都是好人。他们没有罪过啊。你把我千刀万剐了,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了……”

第127节正义之道

天下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比如越不想死,却越是死得快;而越是想死,却就是死不了。

雷获想求速速惨死换得家人得安,也没死成。

赵岳鄙视其是个贪鄙不法的无耻官僚,但难得遇到个有勇气血性的大宋内地武官,又如此珍爱家人到不怕死程度,简直是稀奇事。赵老二很重视这种人性情义,就破例放了雷获一马,不再追究牵连其家人,砍了雷获的杀心也淡了。

但既行凶犯下大错,死罪可免,却必须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

“罢了,看你为官不堪却还算条汉子,在当今宋官中也算难得。你可以在认罚和认死做一选择。认罚就交十万贯赔罪。认死就利索一刀砍了。你家人若真无罪恶,可以安然活下去。”

能活,雷获当然不想死。

但他一听十万二字,顿时傻了眼,一低头沮丧道:“公子不罪我家人。末将感激不尽。但,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从军伍底层挣扎上来,做到总算收入大于支出的泰安兵马都监才几天,只喝点兵血吃点空饷,上哪去弄十万贯赔罪。

赵岳眨眨眼,却笑道:“我相信会有十万贯的。”

挥手放了那两亲兵,让他们回去通知,叮嘱说:“天黑前,钱若送不到。那就休怪我赵岳刀下无情了。”

两亲兵看看雷获,也不待主人说什么,赶紧飞身上马,拼命向泰安奔去,到主人家向主母老太爷等报信赶紧求援了。

赵岳瞧着二骑焦急而去,不禁赞了句:“想不到你这么不堪却有如此忠义的手下。看来平日为人尚有可取之处。”

可能不用死了,又居然被阎王性子的赵老二称赞,雷获却没有半点放松与得意之色,反而焦虑有点愤愤。

“我家真没那么多钱,连五分之一也没有。你如此做是折磨我家人绝望,和硬逼我家人去死,有什么区别?”

可惜,赵老二不再搭理他。

其他人也一个个自顾别的,也没一个人搭理他的愤怒复杂情绪。

……

事实证明赵老二又是对的。

没等到傍晚,增援解救的官兵没来,官府毫无动静,但十万贯钱真能来。而且押解款项的居然是雷获的老婆。

远远出现的这妇人让赵岳愣了一下。

不是认识打过交道什么的,而是赵岳惊讶看到这妇人居然一身武士戎装打扮,还能提一杆长枪骑马飞奔。

雷获老婆飞马率先奔到,一勒战马。

战马被强迫骤停,唏留留暴嘶一声扬起前蹄。

但雷获老婆单手拽缰绳,另一手长枪一点地面,没被掀下马,仍稳稳骑坐,并且在战马前蹄落地时就利索地翻身下了战马,先是看了看丈夫满脸羞愧却还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在众侍卫的好奇又戒备的目光盯视下插枪在地,在赵老二马前单膝跪地,行的不是妇人礼,而是军礼。

“沧赵家族果然信誉无双。拙夫鲁莽轻狂,不自量力,冒犯了公子。贱妾代全家老小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赵老二在马上居高临下冷漠审视着这位在大宋太难见到的颇有点飒爽英姿的中年女人,半晌后才冷酷说道:“你,谢早了。”

一股冷肃杀气在四周猛然暴起。

赵岳的侍卫都不约而同手按刀把子,紧盯着雷获夫妇的眼中无不闪烁着阴险凶厉杀机。

刚投靠的叶元、吴声等九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又不禁疑惑:“莫非这是钓鱼之计?公子其实是想引雷获的家人自动前来送死,顺便把送来的钱财抢了,玩个一石两鸟,仇也报了,恨泄了,财也得了,根本不是想以罚代死放过雷获?”

心里瞎猜着,他们现在是赵老二的部下,自然得紧跟着领导的意图走,也跟着侍卫们亮刀露出凶恶相。

雷获大吃一惊,显然也生了叶元等人一样的猜测,愤怒气急之下冲赵老二怒吼:“赵二,你,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

赵老二不否认阴险意图,不屑地一笑道:“卑鄙?”

“呵呵,你们可以卑鄙无下限,我为何就不可以?就因为我家是好人就得受约束,而你们是坏人就可为所欲为?”

雷获既惊又愤怒慌乱,一时不知怎么反驳赵老二,只急得气得哆嗦着干瞪着赵岳咆哮:“你,你你你,你”

赵岳轻笑一声淡淡道:“又是你你你的。你什么?你就不能换个表达愤怒的词?”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的思维逻辑很可笑,不是吗?”

雷获一听这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蹦高叫道:“你卑鄙无耻。你,你不能这么做。我家人真是好人。不该受牵连。”

但赵老二无动于衷,眼神越发冷酷无情,反问道:“好人就不该死?无辜就不能杀?”

“貌似很有道理。可你们这些官老爷往日可不是这么做的,也不信守这个。现在为何能义正辞严要求我这么做?”

“就因为你们冤杀的是别人。那些人卑贱的生命不值一提,死活不关你们的切身利益?而现在要死的是你自己你的家人?”

“你们这些人呐,良知扭曲得太恶心人,自私恶毒得没有边界。就说嘛,你的思维逻辑有问题,很可笑。”

他语气平淡,但在这个情况下却更显得阴森冰冷可怕。

雷获急疯了,想和赵老二拼命,奈何被绑得结实押得牢固,就算他是霸王再生也挣不开枷锁逞凶,只能干瞪眼。

挣扎没用,绝望的雷获扑通跪下了,满眼乞求地望着歹毒凶残活阎王赵老二,悲声道:“我该死,该杀。可我家人真不该死啊。我婆娘别看会骑马耍枪,可她整日只是在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老人,对下人都很好。我长子虽然纨绔不成器,平时做了不少坏事,可真罪恶的从来没有啊。小儿子很听话,习文练武,没大出息,可也是好孩子。”

“对了,对了,我爹,还有我岳父,他们都曾是北边关的军官,虽然没干出什么大事业,没当上大官,没什么名声,但十几岁就当兵上阵杀敌了,他们,他们对国家有功啊,侥幸没死在边关,积功当了小官,受伤凑巧得了机会才调回内地军中保命却受气,但为国效力一辈子,从无罪恶,不是我这样鬼迷心窍。他们如今都是白发苍苍老人,被人遗忘,在家默默衰老……”

雷获一气说着,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也不知是为自己靠无耻混上一州将主悔恨,还是为家人良善却要枉死而痛苦。

赵岳听着这家伙跪在那声泪俱下,眼睛却微睨他老婆,很惊讶地发现这妇人皱着眉有焦虑之色却并没有惧色。

眼看老公越说越不着调了,受打击不轻似乎真有了悔悟,这妇人轻叹了口气,打断丈夫叨叨,平静地看着赵老二道:“请公子恕贱妾多言。拙夫确实不是个好官,但若说大罪过,拙夫没有。“

”我家公公只此一子,一向要求很严。我爹膝下只我一女。两家当年同在边关挣扎,订的是娃娃亲,因而我爹一直把拙夫视若亲子教导。虽说长大当官了,拙夫就不大听老人的话了,但还守孝道,做事不失良知底线,公子说的枉杀人命之类的罪孽,拙夫没做过。他还不敢肆意违逆老人那么胡为。”

“当然,这次劫杀抢掠公子确是大罪,却是利欲熏心鬼迷心窍第一次妄为。若不是赔款之事,家中尚不知拙夫这么干了。好在公子无恙。公子手下也没什么折损。”

“贱妾押款亲自来此,是奉了老人的命令,也想亲自来赔罪。我知公子说得凶恶,其实并不是真要滥杀无辜。”

说到这,她仔细观察一下赵老二,可惜从铁石心肠的赵老二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心中忐忑没底,她吸口气,鼓鼓勇气又说:“公子真想报复出气,怎么做也是应该。我夫妇认了。愿以死赔罪。”

“送来的钱,公子也不必硬抢。接收就是。”

“请放了我家亲兵。他们虽是无名小卒却都是忠义敢战之士,不该死。也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其他人,不要报请朝廷追究,牵连他们无罪受罚。其实我夫妇死后,即使没有朝廷追究,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说到这,她脸上露出凄然之色,声音幽幽道:“大宋官场就是这样。好人哪能当官?当官一旦失势,哪有好下场?”

“拙夫武力有点能耐,也算有超人之处,可才智平庸,论本事连文成侯一角也比不上。他想当大官,从父辈舍生忘死为国忠勇效力一生无大功却也功勋累累,但到老也只是军中寻常军官一生凄凉窝囊中吸取的全是反面教训和刺激,想出人头地,不想活得父辈那样,又没文成侯那样的能耐,不走歪门邪道连官都当不上,不当坏官,官场根本立足不得,又怎么能当将主?”

这话说得触动了众人心扉。

人呐,甭管你是钻天的鹞子,还是寻常大众,都得随着社会环境风气走,否则只能碰壁碰壁直碰到头破血流甚至绝望灭亡。

就连宿良宿义这种只听令行事,不在乎是非的凶横二货也不禁点头赞同,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理解之色。

赵岳却无动于衷,不置可否,没半点回应,只是抬头看向来到眼前的有点浩浩荡荡的押款车。

仍然没有细点,有侍卫过去大略察看了一下情况,就挥手收了。

雷夫人道:“按官价一两银兑一千钱,一两金兑十两银算,共能折合银子二十多万两,珠玉之类的没算在内。实不相瞒,这钱主要是高通判一伙的,加上泰安总捕头,以及,以及参加劫杀公子逃走的那几位军中将领凑的。我家能拿得出的钱财,包括金银首饰也全在这里面。”

这和赵岳勒索时早预料到的一样。

事败,雷获被生擒,密泄,逃走的那些官不害怕满门遭殃才怪了。

若能以钱换平安甚至保住官位,那些人岂敢不抓紧机会。

雷夫人弄这笔数量惊人的钱实际没费劲,一把消息泄露给相关人就解决了,当然也承载了那些人的忐忑希望而来。

她偷偷观察了一下赵老二的神色,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包括赵老二的侍卫在内,此时实际也不知赵老二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仍然按刀准备随时开杀。

雷夫人惊叹赵老二这位传说的不堪纨绔居然深不可测,但事到这一步只得咬牙说下去:“公子要十万,来了二十多万,这是我们能拿得出的全部家当。所图不过是知道错了,想倾尽家产赔礼,请公子能饶过一次。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了,现场除了马匹偶尔的声音和喘气声,剩下的是一片死寂。

雷获认清了赵老二的凶狠心硬,已经对生不抱希望,无力地跪那只后悔鲁莽牵连家人也害了自己。

雷夫人信父辈的分析,多少怀点希望,但真看到了赵老二的冷酷表现,实际也没什么信心。

她家的二十几个亲兵和主人一样紧张得感觉喘不上气来,一个个按刀戒备着,准备拼命解救主人战死在这。

眼看日头西沉,在灿烂晚霞中,赵老二终于打破死寂紧张。

“看在银子份上,这次我放过你们。”

说完,他策马径直离去。

雷获发呆地瞅着赵老二一伙滚滚离去,被他老婆拍了一把掌拍醒了,面对老婆复杂的眼神不禁满面羞愧。

“沧赵是讲信誉的。此灾过了。走吧。”

雷夫人拉起丈夫,一齐上马,和亲兵没精打采地走向州城。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歌声响起。

抬起头望一望

天与地两茫茫

心中会有一种思念叫做家乡

浑身带着伤风雨里我独自闯

只管岁月流转年少太轻狂

举起了手中的酒啊

今生就做朋友

就算天高地厚咱也要一起走

时间像流水

就像黄河水再流

多少时光就一去不再回头

正道的光

照在了大地上

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坦荡是光像男儿的胸膛

有无穷的力量如此的坚强

.............

只管岁月流转年少太轻狂

..............

第128节老辣,续

歌是黄渤那首《正义之道》。

歌声是赵老二起头引唱的。

他气劲强悍,长大了,嗓子不象前世那样五音不全,不太难的歌唱起来不但洪亮得惊人,而且自有一股动人韵味,这首歌唱起来更格外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势和锵铿力量。

他一身圣洁雪衣,在无一丝杂毛的白马上悠然前行,悠然而歌,强烈刺激起随行将士的心绪,升起万丈雄心自豪。

开始是赵老二一人自顾有意高唱。随即梁山众人跟上。

十几个人尽情高歌,还拍打战刀车厢等,敲鼓点伴奏一样,顿时一股更强烈的豪迈雄风感染力激荡在原野上。

歌声刚听到耳中时,正沮丧万分的雷获不禁大怒。

赵老二,你发财又扬气,好得意啊!

你得意就得意吧。谁叫你命好,生在财雄势大的人家,更有个出色得让人只能折服低头的大哥护着你横行天下。

可你唱歌是什么意思?还唱得这么大声这么慷慨激昂,这么快活?

是表明你的嚣张得意无人可治,生怕不讴歌显摆一下就不能把我夫妇踩得更入泥里更丢人现眼,还是说你觉得你就是光明正义,照亮我雷获的丑恶心灵,我们这些人就是黑暗罪恶的废物,统统该死的祸害?

只是他奈何不了赵老二,也真怕了这位强横又狡诈难测的纨绔衙内,再气愤也只能强咽下去,什么也不敢干再起挑衅。

但再听听,不知怎么的,他市侩发黑冷酷的官心渐渐居然有了点热血沸腾感触,不禁痴了。

当官,当官,在官场越混,心就越硬越冷越自私怕死。

有多少年没有这种血性勃发的光明正义情怀了?

曾经的青春少年热血光明追求和忠义英勇早过去了,失去得太久了。年少轻狂早不在了,却变成了官僚的轻狂猖狂……

可,这是我的错么?

若说是错,那大宋整个社会,至少是整个官场都错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在这个浊流滔天的世界,又能怎么做?

我得活着,得活个人样出来,让家人活得荣耀,过得轻松。

我雷获不才,却也是想顶天立地的爷们。

混得有面子养好家,是我的责任,也没人世白走一遭。

并马而行的雷夫人瞅见丈夫满脸唏嘘愤慨神情,突然小声道:“夫君,你听听这歌声是何等风骨铮铮,何等的雄心霸气自信气魄。这样的家族怕是对苍天大地也不肯轻易低头。你说他们会是束手等死的人家吗?”

雷获浑身一震,猛转头盯着老婆:“你是说”

雷夫人摇头一笑:“夫君堂堂男儿尚且看不明白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只是听爹说了些。”

这个爹自然是亲如一家的两家的爹。雷获明白。

他皱眉发了一会呆,突然对老婆道:“夫人,我想把咱们的长子交给那赵(老二),咳,赵公子使唤。你看怎么样?”

雷夫人听了一呆,扭头仔细瞅着丈夫:“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决定了?”

雷获一咬牙象上赌场押上生死的赌徒一样点头道:“我想试试。我是看不明白天下大势。但,或许那就是条唯一出路呢?”

雷夫人沉思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分开一枝出去也好。总不至于遇到国难就满门遭难死一块,没一个能逃脱的。”

老婆同意了,雷获不再犹豫,一拨马头,哈一声打马跑起来,转入飞奔,很快就追上了走不快的赵岳一行。

梁山好汉们看到雷获又回来了,停了歌声,诧异地瞅着这家伙猜测他又想干什么。

赵岳却根本不在意,照旧悠哉悠哉忘我高唱。

雷获奔到近前飞身下马,把大刀插在地上,在赵老二马前再次跪拜在地。

赵岳驻马停止歌唱,微皱眉盯着雷获如盯着一陀臭牛粪,但什么也没说。

雷获咽了咽唾沫,盯着赵老二冰冷幽黑神秘的眼神,感觉心又悬在了嗓子眼,但还是大声道:“公子,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哦?”

仅仅一个音,但听到了回音而不是无视,雷获已心中一喜,鼓起勇气抛弃编的那些马屁好话,干脆直说。

“末将自知不堪,但有悔过之心。有个愿望,请公子收下末将长子,当仆当奴尽可驱使。”

“某长子虽没什么能耐,也不是个好孩子,但好在生得比末将还壮实,至少干活有把子力气。某夫妇只希望他能在公子身边效力,若真有那么一天象侯爷预言的那样金军暴起,大汉蒙难,我全家为国全战死了。还能有个孩子活下去,延续雷家血脉。”

赵岳听了这个也不禁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不问为什么,而是淡淡问:“你决定了?”

“是的。末将发誓争取当个好官,至少当异族再次入侵时必奋勇死战,不负汉家威武男儿本色。”

赵岳呵呵笑了,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远处正殷切眺望这边的雷夫人,淡淡道:“雷将军,你有个好老婆,更有一对好父辈,你是个有福之人呐。”

雷获一愣,随即羞愧道:“末将是平庸之人,也就这点福气,只是当官当得渐渐忽视了,常常惹得老爷子不快。”

赵岳不接这话,淡淡道:“好。你有勇气赌一把。我有何不能答应的?”

“送到运河那,有船接应。记住只限入夜两小时。过时不候。”

……

雷获夫妇这次回得快了,带着亲兵打马飞奔回到家。

家中有总捕头和早前逃回的那几个亲信将领在焦虑地等待,一看到夫妇二人平安回来,都露出一丝喜色,又面带羞愧围上来向雷获道歉此前只顾逃命的不义气,更关心那凶悍强硬的赵老二到底肯不肯放他们一马。

若是不肯饶恕,那只能早早做好随时弃官卷家逃走的准备了。

否则,就算沧赵家族不发威直接下手收拾他们,只朝廷不得不降下的雷霆之怒也能把他们满门炸得粉碎。

根本抗不住。

发财的冲动过去了,挫折沮丧后,他们这些人才清醒想通了这一点。

雷获大度地不介意弟兄们的不义,宽慰说在当时的惊险危急下,他也是完全慌了,只顾逃命,脑子里没别的。

实际上他怎么可能不介意在危急最需要帮助时却被无情抛弃的事,只是他此刻没心思和这帮人磨叽,也不能真翻脸。

听到赵老二答应不再追究,总捕头等喜出望外,看到雷获满脸疲惫和不耐烦,都闭嘴识趣地走了。

有事以后再议。

赔罪宴以后再摆。

…….

雷家和老丈人家是隔壁住着,两家两院子,但在中间的院墙开了门,方便雷夫人时常照顾两边老人,实际就是一家。

此刻两老军正在雷老汉这下棋对弈。

一听雷获夫妇说想把长子送赵老二使唤,雷老汉顿时怒了,跳下坑,点着雷获的鼻子怒道:“你,你真是个笨蛋。糊涂蛋吧却总觉得聪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儿子呢。真是气死我了。”

雷获吓了一跳,连忙问:“爹,你是说孩儿做错了?”

“错了也没关系。反悔不送就得了。赵老二不在意这个。沧赵讲信用,说不追究就不会再追究。不会为这事恼怒再生事。”

“你。”

雷老汉听了这话反而越发气得,或者说是失望地指点着儿子的鼻子,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好不容易压下火,老头怒问:“我来问你,你送孩子为的什么?”

“……当然是为咱家多准备条后路。”

“好。那,你送一个是啥意思?”

“……啊?”

“爹,你的意思难道是要送就把两孩子全送去?”

“哼!”

雷老汉怒哼一声:“你就是这样,做事总聪明一半糊涂一半,觉着当官比你老子我和你丈人的大了,就觉得自己能耐了,觉着你混官场谋人生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我们老家伙叮嘱你的话你都面上嗯嗯实际全当耳旁风,所以才有今日之灾。”

“我问你,是你聪明,还是那位威名震天下的年轻侯爷聪明?嗯?”

“你这脚踏两条船,做墙头草的官僚市侩心思,很高明吗?你当沧赵家族是白痴,瞧不出你这点鬼心思?”

“你派老大在赵老二身边窝着,你想干什么?嗯?打入沧赵内部当窝底探子吗?”

“爹,我不是”

“不是个屁。”

雷老汉怒喝一声,气哼哼道:“你是不是重要吗?你能让聪明绝顶的那位侯爷不这么想吗?你觉着他如此年轻怎么当上那么高地位那么重要的官的?他混险恶官场的能力和警惕比不上你这半吊都不到的傻蛋?”

“就大小子那不着调样,吃不得苦,受不得气,还被你们两口子惯成废物。你觉着他在梁山会怎么表现?”

“告诉你,无论人家怎么看你的心思。大小子早晚得自己作死在梁山。”

“把小的一也送去。”

“两孩子全丢给沧赵家族,随他们怎么用。别心疼,别舍不得。只有这样,大的才不会死。两孩子还都会受到沧赵家族的影响和管教,都能多点出息。养在家里,哼,就你们两口子小聪明劲娇纵溺爱劲,都得成祸害废物。”

雷获不敢硬顶他老子,免得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就委婉提醒道:“爹,两孩子全送去。沧赵撑不住。朝廷下罪灭沧赵势力,那时,凡追随沧赵家族的,无论是官是民怕是一个也跑不了。都在劫中砍头。咱家就绝后了。”

“你”

雷老汉这次是真失望了,怒火也没了,骂人的劲头也没了,心灰意冷地感叹一声:“就这样了。还想混成万万人之上的高官?你能,那天下的猪也都能说话了。”

雷获老丈人不方便训斥女婿,见老伙计死心了,连忙站出来先安慰了一下雷老汉,然后对明显也不痛快的两口子道:“我问问你们,沧赵家族最初是怎么起家的?”

雷夫人直接道:“当然是靠抗辽和经商。”

“好,我再问。他们抗官府都不敢招惹的强大凶悍辽军,靠的什么?”

雷获小声道:“团结奋勇作战,以死换不死,死中求活呗。”

“回答得好。可惜只说对了表相。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肯低头。沧赵人都胸有一口气,为了生存,他们不会向任何险恶低头。你们说说,若官家想对沧赵家族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那一套把戏,沧赵会低头等死吗?”

“还是那位侯爷愚忠忠到够惷,识不破朝廷这点在中国上演了不知多少次的小把戏,或识破了也愿意被玩死?”

“你看看你们也认为不可能,所以才起了心思把大小子送去当人质,表明一种态度,打点万一时需要的退路基础。”

“你们呐,一个当官,一个当官夫人,当得和朝廷那些聪明绝顶的蠢驴一样总喜欢按你们自己愿意坚持的那套官式模式去处事,去分析对待天下。”

“朝廷总以为江山得坐,权力在握就能把住文成侯,总有办法搞臭人家,最终玩死人家。但文成侯那样的屡屡打破常规的绝世奇才是朝廷那些迷昏在权欲之争,高高在上不理民心民意的自大蠢蛋联手就能对付得了的?”

“他们若真有能耐,也不会没一个官员能接起沧北防御了,更不会猜忌人家却无能立即换掉人家除掉,还得更重用人家。”

“东京卖侯府事件已经清晰证明了很多事。”

“若大的朝廷和沧赵一家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家人根本不是愚忠等死的心态。”

“就说眼前的事吧。”

“那赵老二打擂放言了什么?”

“他要当阎王。谁敢伤害他家人,他就要谁死。”

“阎王怕皇帝吗?阎王会听皇帝摆布等着被玩死吗?阎王只会收皇帝的命。”

这时雷老汉缓过沮丧情绪,缓缓地幽幽地说:“其实人家沧赵早在十几年刚崛起时就表明了处世态度了。”

“沧赵真正当家说了算的是谁?”

“是支撑起权贵豪门之家的文成侯吗?这位侯爷在家族中地位最重要吗?”

第129节老辣(再续

雷老汉喝问儿子,却不用儿子费脑子回答。??????一看书?·

“不是。全不是。”

“当家说了算的是那位可敬又可畏的铁血老太太。宁老太君最重视的是什么?”

“儿孙。是家族传承,子孙兴盛。”

“权势、财富全是次要的。富贵荣华在那位老人家眼里全是过眼云烟,没了可再弄。可子孙没了就什么也没了。你们看看那赵老二在外怎样任性胡为?他闯了多少大祸?你再看看他家上上下下是怎么对待这位败坏家门名望的赵老二的?”

“一味维护啊。”

“不计代价的惯着护着。”

“碰上赵老二闯祸需要支持维护,他们就什么名望荣耀门风脸面,什么仁慈光明正大原则都全不顾了。只要这位打破沧赵家族单传险恶的子孙能健康开心活下去。他们家就什么都肯付出。宝贝子孙闯点祸丢点人算什么。沧赵家族敢担着,也自信能但得起。他们根本不在意那些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的虚名。权势富贵失去了,也不在意。仁慈正大名望传天下,那不是他们有意竖立的,至少不是刻意创造的,是他们家族本就良善大方骁勇聪慧,影响越来越大自然形成的。”

“你再看看那位侯爷怎么对待他弟弟的?”

“敢闹金殿,以初入官场的卑微菜鸟小官敢公然斗高高在上的宰相,不惜性命也要维护弟弟。至于失去官途,又能算得了什么损失?那位侯爷根本就不在乎除血脉亲情之外的身外之物任何损失。你以为沧赵感动天下人心的是什么?”

“是忠君爱国,骁勇善战?”

“是创造力惊人,富可敌国?”

“是有大智慧,小小少年即成为士林标杆一样的领军才子,让天下穷苦人也能读书识字,他家也因此飞黄腾达,由边关险恶地的卑微平民土庄主一跃成了大宋富贵荣华的顶级豪门?”

......

“和这些有关系,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最在乎的不是事关国家大利的这些沧赵家族的特点。那些与他们的生活太远。百姓最重视的是血脉亲情,是血脉传承,是家人和睦快乐幸福安宁无忧。这是绝大多数百姓只能拥有或盼望的。百姓只在乎自己的小日子。而沧赵家族最重亲情团结,最重视家人和追随者的幸福安康小日子,这才是深深触动天下人心的根本。”

“沧赵家族也展示了让追随者达成愿望的能力和强悍实力。”

“他们不但自家富有,追随者过得好,也惠及天下,让天下人都能直接间接受益。”

“简便省力的绝妙农作机械、异域的优良作物、奇特高明的种植生产方法......太多太多事物都慷慨廉价传布天下,不是只顾自家富裕逍遥。天下万民空前食物高产丰盛充足,有新方法生产的充足便宜商品,不再愁家贫买不起衣鞋穿,嘿,沧赵家族带给天下人太多好处。大宋这十几年的好日子多一半是人家一家良善推动成的。一看书·你说说,天下人能不感激他们?“

”你以为就赵老二那凶横霸道行事胡为不着调的性子,为什么会恶名昭著却在百姓心里仍冠以普济美名?‘

“嘿嘿,沧赵家族有意让利天下加强自保也好,无意也罢,他们事实已经普济了天下,赢得了人心。朝廷无良,不感激人家,还想收拾了人家,夺了人家的产业。可百姓会感激,所以,百姓不怕赵老二霸道凶恶,首先念的是他的好。”

“这是什么?”

“这是民意。民心即天意。在百姓心里,沧赵家族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宋皇成了皇族。”

“我问你们,谁不想跟着全心全意关心爱护追随者的主家走?谁不想跟着能让追随者的日子富裕荣耀的领袖走?”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积极拥护沧赵家族,纷纷跑去追随。”

“话说回来了。文成侯是家族支柱,但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早向天下说明了,她真正重视的只有一样儿孙。儿孙重于一切,高于一切。”

“和儿孙相比,皇权在沧赵家族眼里无足轻重。”

“对朝廷尽忠,那是能光大门楣让子孙活得更好。若是尽忠起反作用,皇帝要他们死。沧赵还会忠心吗?”

“一切为了生存,一切为了儿孙繁衍兴盛下去。依我看这才是沧赵人的最高原则。”

“为此,他们能不屈地抵抗强大无边的辽寇,难道就不能在朝廷无义时毅然决然造反?”

“就算那位侯爷愚忠,可他说不算。赵庄人心有牢固的信念,没人追随他愚忠去死。”

“文成侯素以仁孝闻名天下,那无疑是他的生命原则,他决不会违背他祖母的决定。老太太决定反了,文成侯必反无疑。人家造反也有民意支持,不会孤单无助。”

雷获夫妇听了这话,有恍然大悟之感。

“可是,”

雷获看到老爹瞅着他的失望恼恨眼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是如今的天下形势对沧赵家族可没优势。”

雷老汉哼了声:“怎么就没个造反优势了?”

事涉儿子生死和家族延续,雷获挠着大脑袋苦心好好总结了一下,也必须分析清楚:“……文成侯对异族太强势凶猛,得罪异族太狠了,首先不可能得到异族的支持;他的家族和如今最可怕的海盗也有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就算他家是出身营海贸精海战的,朝廷翻脸无情,他们也有船到时能及时撤走,可到了海外怕是被海盗盯上也没活路。”

“沧北军那,尤其是清州军,朝廷肯定不知安插了多少将领官员把控着军队和政务权力。赵老大想卷军造反,怕是必败无疑。他老家的根基和人手如今也没了,想反又能拿什么反?靠虚无飘渺不靠谱的民意?还是区区梁山那点地?”

雷老汉听了这话呵呵笑了,笑了好久才停住,瞪眼瞅着儿子冷冷道:“沧赵家族要是象你们这些贪鄙无能却偏偏自大得不行的官僚一样无能,他还是沧赵家族吗?还是论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旷世政治奇才文成侯吗?”

“世人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偏偏总有人敢去做,能做到。这就是庸人与英雄的区别。”

“创造奇迹,能人所不能,方为绝代奇才英雄。”

“有无匹的勇气,不畏艰险,不怕失败,不怕死,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能豁出一切,敢挑战苍天神意,敢把大地掀个个的,才有可能打破旧世界开创新的天地。加上聪明盖世,有无穷智慧,才能颠倒乾坤。你觉得沧赵家缺什么?”

“你以为沧赵家的人象你一样蝇营狗苟,遇事不明,遇难而退,遇险更怕死这么没用?”

雷获被老子骂惯了,也不在意老子如此轻视他,这时候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家务事,皱眉道:“那他们能怎么做?”

“唉?你们说这家人背后是不是可能和辽国或海盗什么的实际暗藏关系?”

“要不然,区区一庄子,强大的辽军怎么会那么多年也无法攻灭掉?怎么会恨文成侯恨得咬牙切齿却就是束手无策没牙啃?”

“这次赵庄在可怕的海盗和辽寇先后攻击下终于毁了,这会不会是一种借海盗名义的变相撤离阴谋呀.…..”

实际上,朝廷中有聪明多疑的人也不是没怀疑过沧赵家族和海盗有联系是一伙的甚至就是领袖,但又自我否定了。

这是因为他们习惯地认为:沧赵家族若真是海盗,那么有如此强悍的实力,早特么挥军攻打大宋试图推翻宋政权而取而代之当尊贵皇帝了,哪还会滞留宋国,对宋皇俯首称臣,长久受如此窝囊气,忍气遭受越来越频繁的变相抢掠打击。

有了野心,有点实力就造反夺权称帝,这是中国大地上几千年来一直如此上演的传统,是历史一再证明的必然。

你看看河北田虎和淮西王庆这两反贼,地盘没多少,势力不够强大,却不都是迫不及待建国称王了?

沧赵家族始终不反,始终留在大宋和大宋荣辱与共,最精英的子弟奋不顾身为大宋守边,不辞劳苦凶险,并为大宋的治理和未来出良谋献远策。家族总在遵从朝廷需要,总在努力兴盛大宋,总在努力顺着维护着大宋的安宁和利益,对朝廷的不公和腐*败有抱怨,有气,有抵触情绪,却没有一点造反迹象,心灰意冷了也只是想甩手不干了,没其它异常。

这样的人家若说是大忠似奸,甚至就是越闹越强盛可畏的海盗,那未免也牺牲太大,太不值得了,能图到什么?

很简单的一个逻辑,能当主宰别人的国王甚至是主宰天下的皇帝,谁特么肯当受气包牺牲品呐?

所以,沧赵不可能和海盗有关系。

这些充满腐朽陈旧官僚思维认识的脑袋,再洞脑大开也绝想不到沧赵家族不止是要改朝换代建立新政权,更想顺天下大势就手彻底改变中华民族的灵魂。

海盗建立的帝国,那是一个划时代的崭新的国度,沧赵家族全力追求的是大汉民族整体素质的根本改变和提升。

赵老二铁了心要彻底铲除禁锢民族精神的儒腐传统思想,要借战乱大面积淘汰掉所谓的知识精英阶层和不堪的百姓。

赵公廉兄弟放着皇家福不享受,甘愿在宋国承受惊险苦难,是付出太多,牺牲太大。

但大宋这些识时务的聪明得意官僚,以及整个腐朽统治阶层要遭受的会更多,更可怕。

他们越聪明地不想付出,不用付出,到时候越会付出更多。

那将是灭绝性的。

付出的将不止是吃苦和个人生命,家族亲朋都会遭遇灭顶之灾,根基全毁。是整个阶层被新时代抛弃甚至灭绝。

朝廷那些政治智慧满得都要爆了的皇帝和达官贵人都看不透沧赵家族,雷获的老爹和丈人这种站在社会底层的老军汉就更看不透了。但多年的边关复杂生涯和历经坎坷磨出来的最基本人世见识,卑微的老军汉未必就不如高显贵们。

两老军汉自有成熟的判断和人生坚持。

“别用你那蠢脑袋瞎核计了。”

雷老汉一摆手,瞪着想反驳的儿子道:“我不知道沧赵家藏着什么秘密。那家的秘密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天下人谁能知道?我们这样的能看破秘密,沧赵家族也早灭了,还能在满朝甚至满天下人的贪婪下强势兴盛这么多年?”

“我只知道真有金军灭辽南侵那一天,就算大宋人全死光了,沧赵家族也绝不会灭亡,这就行了。”

“别再拿小聪明当智慧。”

“庸人就是庸人。想破脑袋,我们也不可能成奇才。若你们真是孝顺,就赶紧把两孩子全送去。别耽误了机会。”

雷获夫妇是不信沧赵家族夺了大宋天下又能抗住辽国西夏或猛兽金军入侵的。

没见大宋人口锐减到这么可怕了,还留在大宋的人口怕是也没几个好人了,大宋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宋了。

就凭这个,沧赵再得人心,等和大宋血战夺得江山,不说兵力,就是男丁都未必能剩多少,怎么可能抵抗强横异族?

若是沧赵家族和海盗没关系,那更不可能抗住海盗国的攻击。

若是海盗想立足中原大陆,以其这次亮出来并证明了的受民心拥护程度和实力,简直可称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那样的话,哪还有沧赵家族称王称霸的份?

也就是朝廷那此不接地气的达官贵人还自信江山不会倒,利益绑在宋政权上了,也不得不坚信。

下面亲眼见识过海盗威力的,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大宋怕是存在不几天了。说倒,随时就可能轰然垮了。

这也是地方官僚群体越发疯狂贪腐作恶的原因。

最后的盛宴必须拼命抓紧时间享受。过这个时期就没这个良机了。

太多的官僚怕是心里都起了异心,嘴上越发说的效忠大宋响亮,心却另有打算,疯抢财富是积极为退路做准备。

但夫妇二人还是遵从了父辈的决定。

因为为官不良,他们不敢投靠海盗送死,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接触到的聪慧绝顶的沧赵家族身上。

死活就这么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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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贼心

当夜,雷获带两亲兵悄悄出城,亲自护送两儿子去了约定的运河接头点。

赵老二一行早没影了。

负责来接应赵老二的船顺便在泰安这一带采买了大量便宜的麦子等粮食,回赵庄,回梁山,也早走了。

运河这只有一条不大的赵庄的船停在哗哗流淌的运河中静静等着雷家来赴约。

没见到赵老二,雷获很失望,但也理解以赵老二的身份不可能专门留在这等他这样的大宋一抓一大把的寻常军官的儿子。

他在泰安是个角色,但在大宋又算得了什么?

他和沧赵家族也没交情,之前还是生死敌人,他没那么大的脸。赵老二能点头收用照顾他儿子已经是难得了。

沧赵家族的人一如既往讲信用,这一点就足以让彷徨忐忑的雷获心安不少,对他老子呵斥的教训指点也有了些信心。

月光下,船老大见来的居然是两少年,诧异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故意问:“不是一个么?咋出现两?”

雷获尴尬地咳嗽一声,摆出低姿态腆着脸道:“雷某想当个聪明人,想多沾点便宜。家中只此二子,自得都弄去吃沧赵。”

“呵呵……”

船老大瞧着雷获复杂的神情,笑道:“好。”

“不过,雷都监,我得提醒你,贵公子跟了我家主人是肯定要打仗死人的。你可要想好了。”

雷获本就舍不得儿子,又对沧赵前途并不抱大希望而犹豫,一听这个,不禁心一动,更犹豫了。

他长子则吓得一哆嗦,看到父亲犹豫趁机叫道:“爹,别强迫孩儿去。孩儿要留在家孝顺爹娘老人,以后保证乖乖听话。”

他十六岁的小儿子也委屈地拉着雷获的胳膊叫着爹。

能当逍遥享福横行街头的威风衙内,谁特么愿意去给人家当手下呼来喝去的受气,更别说还要冒着枪林箭雨打仗玩命。

沧赵家族可不同于别的家族。

赵庄人首重对敌的武勇和血性,主家金贵的儿孙若是缺了这点也会被无情鄙视抛弃。

听说,包括位高权重的文官文成侯在内,敌来,那家人自己也照样顶盔贯甲上阵打仗不惜命,并且常常带头冲杀,这样的人家对别人的命又岂会珍惜?跟着这样的人家,又是在北有辽寇东有海盗的极度危险战区,想活得长久怕是太阳得西起东落。

雷获也明白这一点,最顾忌的也是这一点,但被两儿子一哀求,再一看船老大似笑非笑的神情,却猛下了狠心。

他一脚一个踢开两儿子,沉声怒喝:“丢人现眼的东西!”

“家里没钱再供你们逍遥挥霍继续当纨绔废物了。你老子我十五岁就入伍打仗刀口舔血自己挣饭吃了。老子能,你们为什么不能?你们最小也十六了,是大人了,既然翅膀硬了不愿听父母长辈的话,那就开始自己奋斗,自己养自己,难道还想要老子打仗卖命养你们一辈子?若是如此,老子养你们何用?”

老实的小儿子懂事比较听话,一见老子火大眼睛瞪得吓人就不敢再纠缠。

但混混长子却不死心,死活不愿走,撒赖纠缠不休:“爹,孩儿保证以后听话。孩儿在泰安当兵挣饭吃,就不用跟”

雷获瞅着长子这样,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不也是如此对待父亲根本不听长辈嘱咐,他知道不能再心软纵容了。

今时不同往日。

谁也看不透天下局势到底会往哪发展。谁能参透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事都随时可能发生。

在这样的复杂莫测环境下,若想活着,并且能有机会活得好,活出个出息,孩子就不能依仗家世权力混日子温养着等待慢慢成长成熟,自家没那个脑子看清世事,那就得追随那些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试着在乱世中闯出一条路,此时舍不得,彼时怕就是不得不舍,最可怕的是到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人当面肆意屠杀掉,甚至不得不亲手送孩子去赴死。

雷获到底是在冷酷血腥的边关历练长大的,见识不同于内地温养的人不晓得厉害,此时也能硬下心。

“够了。”

他怒喝一声,一脚凶狠踹倒耍混混无赖的长子,按剑冷酷道:“你十八了,不是小孩子。长得比老子都高壮,以后自己管自己。今天你若听话则罢,不听,老子不想看到你混吃耻辱惨死那天,这就宰了你。也省得到时照样心痛还丢尽满门的脸。”

他长子一看老子这是真发了狠铁了心,自己若再装乖宝宝耍赖,脾气暴燥的老子怒起一冲动指不定真就顺手砍了他。

这一脚踹得那么狠,痛死个人,这也无疑证明了老子的怒火之盛和凶狠决心。

眼前可没有老娘能护着自个。

这小子顿时老实了,揉着腿痛低了头。

看两儿子不情不愿地上了船,雷获呼口浊气,对神情变得严肃不少的船老大郑重一抱拳道:“雷某还是那句话。这两逆子当奴当兵尽管往死里用。能跟着你家主人已是种荣幸。在你家主人领导的环境中,两娃能混出点出息是他们的造化,死了是他们命歹没那个福分。雷某决无怨言。我满门好歹也是边军出身的,边关人的是非恩怨情怀仍在,对沧赵只有深深的感激。”

船老大对这套含意深刻的漂亮话不置一词,又笑了。

“雷都监,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不改决定了?”

“实话跟你说,令公子到了梁山是绝不会得到额外关照的。梁山也危机四伏。这船一开,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雷获瞅着两眼巴巴瞧过来的两孩子,一咬牙道:“劳烦壮士送这一趟了。到了梁山就让他们自己学着做人和生存吧。”

船老大不再说什么,只一抱拳就反身跳回船上。

小船一荡,离开了岸边,在银色月光中飘向运河中。

雷获又向船一抱拳,一咬牙反身向战马那就走。

突然,船老大又开口了。

“雷将军,乱世来了,上到天子下至草民,自身若没本事保命,兵灾中都得遭难。到时,迷信的权力不如一条打狗棍。”

这句话声音很小,隔稍远就听不清。但雷获听了却浑身猛然一震,猛回身瞅着小船,呆了。

迅速没入运河黑暗中的小船上飘来低沉的幽幽歌声:“佛陀慈悲原是空,兵灾乱世不显踪,悠坐灵山空念佛,治世来临又夸功。王朝达官皆蛀虫,愚民喝血惑世能,乱世一来皆可笑,只顾私欲猖乱中。乱世小民命如狗,死活全靠自己手。求官拜佛皆无应,谁管小民绝望中,悲愤嗟叹全无用,命运只靠血怒吼。天无情来,地无义,一晃万栽空悠悠。历史无情,人有情。时光如刀,心即刀。权势淫威皆笑柄,荣华富贵转眼空,昔日王榭皆荒冢,唯有正道通苍穹。”

“神不怜世,人自救。佛不救人,只渡鬼。当官称爷只为己,只我船儿托众生。小船一条奥妙多,不是神佛妙无穷,心怀热血一声吼,专渡良知走运通……”

“吚——呀——”

“小船只渡有缘人。人性泯灭,你莫来求;心存正气即船资,但凡有救,我愿救……”

雷获听着这幽幽歌声越去越远渐渐虚无飘渺中,浑身如触电般不停打着摆子,早看不见船影了仍望着河水激动得发着呆。

他是个才智平庸性子冲动的武夫,但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文化没深刻一点的思考能力。

从船老大称呼他雷都监到雷将军的转变,他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变化,意识到自己和沧赵的关系近了一层。至少是不知这位在沧赵势力中到底是什么根脚地位的船老大对他雷获表现出了一定的认可。

从这首歌中,他更知道了这是船老大在有意点拨自己以后如何在乱世中走上一条明路,当然还有更多只可意会不可说的。

久久发呆,他的两亲兵忍不住了。

其中一个岁数略长的叫道:“主人,公子走了。时辰不早了。老太爷和夫人也在家中焦虑等候,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啊?”

“……哦。”

雷获如梦方醒,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慢慢转身瞅着两忠心耿耿的亲兵,缓缓长出口气道:“咱们呐以后得多下点功夫习武强身了。乱世兵灾若真来了,还得咱们自己保自己。只有咱们自己有本事,团结起来才有可能给家人杀出条血路。”

两亲兵很赞同这话。

还用以后的乱世兵灾来?

现在就有乱世之相。此前海盗造成的移民狂潮不已经是可怕到无可抵挡的兵灾?

你看看一座城池说破就破,一个个高贵威风的官员就杀就死了。祸乱一起,人心不可测,事不可控,权力失灵,敌我难分,那时谁能指望谁?

自己有本事才能不会被纷乱失控的局势轻易抹杀掉。

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们,哼,危难时只能靠别人保护,可那时个人顾个人,没人顾得上他们的死活,文官命贱不如狗。

温知州等官员还威风八面的活着,那是泰安不临海没海盗杀来,州城也侥幸躲过了铺天盖地的流民狂潮,否则,这些一向自负靠才智嘴皮子就能胜一切,瞧不起武夫,更抡不动刀子的家伙早不知死哪个角落,成了烂尸一堆做了地狱小鬼了。

雷获满意地看着亲兵的反应,点头道:“从明日起。不,就从今晚开始,咱们就得勤奋习武练功。我和你们一起苦练。”

说着话,三人笑哈哈一身轻松地飞身上马,雷获忽又道:“记住,今晚看到听到的半点也不可向外透露,包括向那些兄弟。”

两亲兵又不傻,连忙郑重承诺。

事关满门性命,更事关乱世中的出路前途,为保住秘密,二人决定从今以后嗜爱的酒也绝不多喝一口了。

且不说雷获喜滋滋回家如何向老人和婆娘细说今晚送子的收获,如何和家人猜测着庆幸着。

单说推动了相扑杀人阴谋的蔡京。

这老贼是大宋官场绝顶的聪明奸诈老鬼,说他老奸巨滑远不足以形容他的老辣。

泰安擂台事件此时当然还没传到东京。

蔡京在京城自然也还不知道赵老二到底是死是活,更还没看到此事件形成的预期结果到底会不会出现。

但以他的老辣眼光手腕,一旦发起主动进攻,就不会只靠相扑擂台这种把握不大的方式搞事,在积极寻求更高明有效途径。

当了一辈子官,执相权近二十年,威风荣耀富贵习惯了,骤然没有了权力的滋味太难受。

门庭冷落,树倒猢狲散,甚至众叛亲离,窝在家中贫贱受煎熬等死受苦老死,这是蔡京万万不能忍受的。

也极不甘心。

可怕的是,家中被海盗敲诈勒索得空荡荡,无钱,也没剩下多少值钱的财物,还无法得到远在外地为官的儿子女婿的有力接济,只能靠京畿地区的同党能有一处没一处的送点钱物略略孝敬维持着彼此关系,眼看家中缺钱而日渐衰败,往日奴仆美婢数百口子的盛况早不见了,逃的逃,遣散的遣散,府上没剩下几个人了,可钱仍不够消耗,日子难以为继,辛苦建立的官场关系网和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也在新权贵刻意打压下迅速衰败下去,老贼快憋疯了急疯了。

为了复位再掌相权,重归富贵显赫,他无法象历史上那样耐心等待时机,一时也等不下去了,殚精竭虑日夜拼老命算计,可惜阴谋想法有得是,以蔡京的老辣政治经验不难想出点法子,但却没一个是能强力达到速效成果的。

就在赵岳打擂大闹泰安时,装作闭门闲坐静静养老等死的蔡京猛然从偷偷摸摸登门拜访秘议事情的同党一位京官那获悉了一个消息。他顿时茅塞顿开,转眼有了借力整倒宰相白时中的妙计,烦燥焦虑苦无良策都一扫而空......

悄然间,朝廷官场突然流传起一些消息,引得本就不安分的一颗颗权欲心和朝局越发动荡起来。

东京官场的魑魅魍魉嗅到了风头,看到了机会,纷纷攒足了劲准备伺机跳出来从中狠捞一把好处。

一张无形的阴谋大网正罩向宰相白时中的脑袋,也罩向平静安稳中的水泊梁山。

第131节又一 劫

翻开历史你会发现总是这样。

一个国家,一代王朝越是要亡了,那些执掌实权的重臣大佬就越是不是在危机压力下齐心协力发奋图强整顿江山扭转乾坤,而是越发相互拆台争斗得厉害,而在收拾发奋想拯救王朝也有能力拯救试试的忠能之臣上却高度默契一致。

难道这些高官显贵不关心国家灭亡,不怕江山倒闭吗?

不是。

他们享受的顶级荣华富贵就系在这个国家朝代上,事涉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自然不希望依赖的政权倒闭。

可他们就是拼命祸害国家,抹杀能救国保江山的人才,奋力砸碎自己吃饭的锅。

仿佛每到了这时期,这些精明透顶的高官达人就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昏聩中,把聪明才智全用在了反作用上。

这似乎就是神秘不可抗拒的天意伟力。这个国家,这个王朝就该灭。

不灭,执掌国家的精英统治者就自己想方设法亲自折腾灭,然后精英们霸占的荣华富贵轰然崩塌,处心积虑掠占的庞大财富被别人笑收了,自己被踩在烂泥中杀狗一样受尽耻辱杀掉了,甚至整个家族全部毁灭,一切化为云烟笑谈。

在赵岳冷酷的注视下,他不知道正有阴谋再次对准他对准梁山。

但奋力砸碎自己饭碗的精彩戏码就在北宋末的东京上演。

话说白时中这相位坐得真不是时候。

机遇成就了他渴望已久的相权,也让他从此如坐针毡,再没有往日的富贵悠然,更别提象蔡京那样坐得舒心。

这些日子忙着统计灾后全国具体情况,忙着稳定动荡的朝局,忙着在前所未有的新国情危局下如何才能把宋室江山维持下去,忙着……忙得胆战心惊,心口冒凉风,焦头烂额,悲哀中颇感束手无策。

突然在朝臣中流传的那则消息,当有人报给他后,白时中从心力憔悴的疲惫迷茫中抬起头,愣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

他从案后几乎是一跃而起,显示出当上高官后从未有过的敏捷惊慌,奈何虚胖体弱劳累,这猛一下却差点儿一头栽倒。

贴身小厮和通风报信的官员吓一跳,赶忙抢上来扶。

白时中却甩开二人,摇晃着不稳的身子急奔放置压的奏折的地方,从中一通急促翻找,找了好一会儿才脸露喜色。

找到了。

这封压得被白时中在极度忙碌劳累发愁中早忘到脑后的奏折正是东昌府知府田师中上奏的那份剿匪战报。

战报中有针对梁山的阴谋。而那流言消息揭的正是这事。

白时中当时本想压一压,先应付更紧迫危急的乱局,免得触怒逼急了身份和作用正处于最特殊情况下的文成侯再添风暴,导致雪上加霜大宋局势彻底糜烂陷入不可收拾,等度过最艰难危险的这段时期,腾出手了再从容解决事涉文成侯的问题不迟。

他当时也和地位陷入尴尬老奸巨滑的枢密使沟通好了此事。

这本没错,算得英明决策。

否则,天下大乱,大宋统治陷入崩溃的形势下,若威望高得可怕能力又惊人的文成侯一怒造了反,那一切必定就完了。

事到如今实际仍然不是解决梁山可能存在强大兵力威胁的时候。

天下还远未恢复正常秩序,经不起再折腾。

文成侯,朝廷眼下也不敢动。

可田师中奏折的事揭出来了,闹得纷纷扬扬满朝皆知,事就捂不得拖不得了。

白时中玩政治比不上蔡京老辣,却也是个中高手,一听消息就知道这里面有阴谋。

必是有人在蓄意推动此事。

围剿桃花山强盗的战报若他再不上报皇帝处理,那么必定有其他官员上奏揭穿他压下这份奏折,到那地步就被动了,怕是神经质多疑到不可理喻的皇帝难免起了猜忌。若是皇帝怀疑他白时中和文成侯背后有什么交易甚至阴谋,那…..

白时中惊得一头冷汗。

压份奏折这点事似乎不大,但闹不好他失去皇帝信任丢了相位是最轻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问题是,这事上奏后的后果也可怕。

皇帝本就深深忌惮沧赵家族造反,一看梁山居然藏着一股能轻易消灭上万悍匪的精锐军事势力,沧赵人又一向以骁勇善战最出名,连强大的辽寇都抗得住,这股强悍势力又离东京这么近……皇帝还不吓得跳起来,哪可能不立即彻查梁山底细。

一查,麻烦了。

梁山若真藏有那么大实力,蓄谋造反就是肯定的,一查必反。

梁山若没想像的那种实力,消灭悍匪的数量上是造谣夸张,杀贼不是靠强大兵力而是靠什么妙策手段,一查也没好。

就朝廷这些阴险愚蠢官员,去了梁山还能有个好查。没事也能惹出事来。出事只怕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事尽情地查了闹了,可后果却都得白时中这个宰相担着。

可当今局势下,他担不起。

担不起,那就是无能,没用,不配坐在相位上,就得下台滚蛋。

就算能担得起又怎样?

这份奏折他只能主动抢先上报,那么查梁山的事怎么算也是他引起的,怎么算他也得当了正恼火又被激怒的文成侯的死对头。

天下谁不知文成侯是以长兄如父的态度对待年幼的弟弟的?

你惹了文成侯,他可能顾全大局,讲气量风度,大度不跟你计较。但欺负了他弟弟,他决不会原谅,决不妥协让步。

以往发生的事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当初还是官场生瓜蛋子呢,赵公廉就敢为幼弟报复当朝宰相,毫无畏惧。

如今?

以赵公廉的权势地位威望还怕谁?

此次赵庄遭难,兴盛的沧赵家族转眼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赵公廉兄弟俩。

失了父母,愤怒之极的赵公廉只会更关爱唯一的年少弟弟,谁在这时候欺负赵老二,赵老大必会怒而往死里干他。

而梁山泊正是赵老二的地盘。

当初,赵公廉向皇帝讨旨把梁山泊整个买下,由赵老二坐镇经营,实际就是初步分家把梁山泊产业划归了赵老二。

毕竟赵公廉是长子长孙,按传统和家族意志,沧州产业,无论赵公廉怎么关照弟弟愿意让给弟弟,他都得继承祖产。

如今赵庄毁了。朝廷又对梁山伸手威胁到赵老二的生命安全,这无疑是触怒了赵公廉的逆鳞。

去调查的官员只稍一折腾赵老二,就会引爆赵公廉顶在心口正要喷发却找不到发泄目标的全部怒火愤恨。

若赵公廉把这股凶狠对准白时中,要拿白时中这个宰相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出气并威慑其他居心叵测的官员,硬逼皇帝在赵公廉和白时中之中做一选择,皇帝会选择挺谁?

别人可能有不同答案,但白时中很清楚,皇帝必定选择赵公廉而放弃他。

至少是暂时退让放弃。

赵公廉不倒,他白时中就得干窝着。

因为,宰相这位子,朝中很多人可以顶上,起码能凑合一段时期。可赵公廉的位子无人能抗得起,更无人敢去顶上。

只要赵公廉下台了,被辽东灾民闹得穷疯了也恨极了沧北沧州的辽军不趁机大举抢掠报复才怪了。

没赵公廉的本事和在沧北军中的巨大威望,谁特妈的去顶上赵公廉的官位,谁九成九就是兵败城破家破人亡的下场。

侥幸不死又怎样?

丢城失地,糜烂河北东路,甚至辽军兵锋快马南下直接威胁到京城,罪责重大,最少官途是完蛋了。

白时中把此中厉害想得通透,陷入怎么做都是错都是灾的困境,心中这个恨呐。

是谁把阴谋耍得这么高明轻易把他架到火山口的?

太卑鄙,太不顾大局,太阴险无耻了。

转念他就想到了阴谋者搞事只怕目标只在相位吧。

是谁盯着我的相位?

副相张邦昌?

参知政事?

枢密院那老家伙?

……

都否定了。

必是老而不死的蔡京这老贼。

这老东西在家装养老等死装得极象,但能骗过别人却如何能骗过太了解老贼是如何迷恋权力的白时中。

也只有蔡老贼才能利用一点小事轻巧地玩出大效果。

这老不死的的政治手腕确实是高得炉火纯青。

白时中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也恨自己。

怎么就忘了这份奏折呢?

若是记着这事,早些把奏折其中的厉害私下分析透露给皇帝听听,和皇帝通好气,也就不会落下这漏洞让老贼钻了。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白时中明知是老蔡在逼他赶紧主动上奏此事承担赵公廉的怒火,却只能这么做,并且再不敢耽误片刻。

今天就是大朝会呀。

他不抢着报,必会有人当堂上奏并向他发难,引起群攻质疑,立马就能陷他于相位动摇中。

皇帝赵佶这些日子的气色反而好了不少,不再是之前的震惊恐惧恼怒憔悴消瘦模样,脸上有了些血色,精神也不错。

惊天动地的大灾过去了,大宋江山没倒,皇帝宝座仍然能安稳坐着,吃得好,睡得着,这是主因。

另外则是赵佶又得了位神通广大的道家高人相助和指点,知道大宋气数仍旺,精神得到宽慰,身体也得到高人的调养。

这位道教高人姓陶,自称太清显化灵妙道人。

关于陶大仙,这是个改变汉人族地精神文明面貌的关键人物,以后再说他。

单说赵佶在灯火通明中上朝安坐宝座,待众臣朝拜问安后,他精神可称饱满地用恢复清朗的声音温声宣布:“众卿平身。”

然后自然就是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移民狂潮过后,危难过去,众臣不必惊慌失措在殿上无头苍蝇一样忙着讨论如何应对国难,吵了数月都吵累了,喜欢卖弄文采才华的空话废话套话屁话说得太多,都吵腻味了,说得他们自己都想吐,所以这些日子在朝会上都很安静。

有事,在官衙处理处理就得。

都懒得向皇帝当堂奏报请示,免得一点小事又是扯皮争论不休,到了事没解决却耗费大量口舌,烦了皇帝,自己还生气。

论百官员齐刷刷静立大殿两侧,队伍一直延伸到殿外,实际上是各怀心思。

百官之首的宰相白时中自然站在最前面。

他阴森森的目光扫视着大朝会上浩大的官员队伍,审视副相张邦昌、参知政事……看不出端倪,最后盯了几眼蔡党几干将。

无人站出来奏事,似乎天下太平没什么值得报给皇帝裁决的烦恼。

大殿静得除了喘气声,再无一丝杂音。

白时中心里好受了点。

看来还无人敢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杀气。

等当值总管太监梁师成再次招呼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仍无人上奏,白时中才越班而出,抱板行礼高声道:“臣有奏。”

奏上田师中的剿匪奏折,由当值太监接了转呈皇帝御览。

赵佶在灯光下闪眼大略一看内容,脸上先是露出点喜色。

梁山泊周围的官兵灭了强悍的一股悍匪嘛,总算显示了朝廷军队本应该有的威力和震慑力。诸州府通力协作,各军团结一致配合奋勇杀敌,战果不错,而且在东昌府主将英勇战死,本府军队失去统一指挥后仍能有效作战,这才是忠君卫国。

嗯,此功值得嘉奖。

在国难,各地的军队受尽挫折失败,朝廷的脸面丢尽权威大降的情况下,这一战果尤显难得,田师中忠心有能值得重奖。

心情大好地继续看下去,赵佶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并且越皱越紧。

等看完整个奏折,他的脸色已经惊得没了血色。

什么?

区区荒野之地梁山泊居然能战胜上万悍匪的疯狂进攻,并且还能把这么多悍匪精锐全消灭了?

梁山泊居然藏着这么强悍可怕的军力?

这,这,这……

难道赵公廉真得早有心造反?

难道他早有精心布置,早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点蓄养准备好了强悍大军以应对朝廷翻脸发难?

这么说,赵公廉上奏的那封质问奏折充满桀骜不驯并不是单纯的愤懑之极失态下的发泄不满,而是有兵力依仗和政权目的?

第132节天使难产

无论满朝大臣如何攻击否定赵公廉的能耐,赵佶都很认可赵公廉治国安邦之才绝对是当世第一。

正是这种认识,所以他才先是珍视,后则铁了心削弱沧赵寻合适的机会除掉赵公廉,免得翅膀更硬了威胁江山宝座。

这么一个绝代强者,又正是三十而立锐利正盛的年纪,若真是早有心谋反,那引起的灾祸只怕就是天塌地陷,后果比这次闹得让人日夜惊恐难安的国难只怕更胜一筹。

逆民流失狂潮没闹翻大宋政权,可赵公廉若一反,直接导致的结果首先会是大宋人心尽失,大宋江山只怕……

赵佶惊得手都抖了,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努力了半天才沉了沉气,定睛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奏折,可以他不接地气不了解下情的昏庸能从奏折中看出什么猫腻。

他只看到了奏折日期是好早之前的,不禁勃然大怒。

兵部大员都指示此事要早报天子,可见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想报知皇帝早做准备,可为什么这奏折到如今才奏上?

赵佶把恼怒怀疑的目光立即投向躬腰站那等他回应的宰相,暗思:白时中扣留奏折怀有什么目的?他为何敢如此大胆……

好不容易压制住又要变态暴起的杀机,赵佶尽量让声音沉稳温和,问:“白相,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时中看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善,果然是场祸事,连忙上奏申明准备好的理由和苦衷,解释清扣压原因。

赵佶听罢不禁点头。

白时中顾虑的对。

在当时那种江山失控的险恶情况下确实不能再触犯沧赵利益引爆赵公廉怒火杀机。

这个轻重缓急拿捏的好。

只是,不能立即调查对付梁山是一回事,报奏上来是另一回事。为什么不早点让朕知晓,朕心中有数好早做准备?

白时中也知道这才是能要他命的。

他压制着心慌,面上镇定从容解释道:“陛下,臣是这么认为的,以当时天下大乱的情况,文成侯对朝廷有强烈不满甚至是愤恨,却仍然目光紧盯着辽国动态坚守北疆,防止辽寇趁机大军直驱南下。他没有丝毫异动,这很能说明问题。”

他不敢说赵公廉没有造反之心。

梁山泊到底怎么个事这不还没搞明白;

他也不会做这种保证。

朝廷肯定是要收拾赵公廉的,早晚而已。谁会傻得为已背上无形罪名的赵公廉做政治背书担保?

他只能如此含糊却能有效引导皇帝心思的说一下。

赵佶一听,也是。

大乱的时期正是造反夺权的最佳时机,简直可称千载难逢的良机,以沧赵家族的威望领头造反简直可称轻而易举成大事,只怕不止是沧北边军会一呼百应强卷着文武轰然跟着反了,整个河北东路的人会跟着反了,高阳关路在河北东路的大军不全跟着反了,也至少会军心崩溃,赵公廉立马就能在河北东路站稳脚跟,消息传到天下,想投靠海盗的百姓只怕会绝大多数转而投靠更了解更信任的沧赵家族,在那种潮流下,沧赵叛军势不可挡,就是海盗也只能退逃海外躲避锋芒。

在那种有利条件下,不必有野心,但凡对朝廷有一点逆反之意,怕是个人都会趁机起事。

如此良机,江山几乎唾手可得,赵公廉却没反,只是为家族遭难愤而抱怨朝廷不公奸贼误国,那说明他至少没反意。

赵公廉还是忠君的,不想反就好哇。

赵佶不自觉地重重呼出一口气,很不合身份的下意识用袖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心境顿时安稳不少。

同时,他对自己任性不重赏赵公廉守边战功,反而耍手段反复敲打人家,根本无视人家的痛苦愤怒,也感到害怕。

确实自大荒唐了。

在江山危急下,当皇帝的再蠢也应该懂得重点安抚好赵公廉这样的边疆强悍能臣,争取稳住军权在握的大吏要员的心,尽可能减小江山倾覆的风险,他可好,自负聪明绝顶,却不但不安抚,反而起劲的刺激人家,似乎生怕人家不反。

也幸好没反。

否则这种愚蠢行为就会标炳史册,成为亡江山的又一个昏君笑话。

不过,赵佶心里也很委屈。

海盗引发的百姓叛逃狂潮是史无前例的。

谁知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谁知海盗海战厉害,陆战居然也那么强横无敌,怕是比辽军铁骑大军的凶威也不惶多让?

海盗肮脏凶悍野蛮无比,杀人如割草,恶名赫赫太让人恐惧厌恶,又只是个区区由域外荒蛮无知野民草创的、由大大小小的野岛组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狂小邦政权,哪能及得上大宋的物华天宝一角?谁知它却能赢得人心拥戴,在沿海一闹,居然能引得几乎整个大宋的兵民杀官疯狂追随?

玩水打鱼的小小海盗能威胁到中原的江山政权,这种事在历史上连听都没听说过。王朝更替历来都是内部分裂或是北方蛮族凭快马弯刀骑射,以难敌的野蛮凶残不怕死疯兽般抢掠进攻大屠杀造成的,哪有靠水靠海战杀来能成事的?

史无教训,没有一点这方面的经验和心理准备呀!

面对这样的灾难,当皇帝的一时做了错误判断,做了些荒唐决定,这应该算很正常吧?

情有可原。

所以之前刁难逼迫赵公廉的做法不是朕愚蠢,不是朕昏庸,也绝不是朕缺乏掌江山能力政治不成熟幼稚耍任性胡闹。

人习惯有功自己领,有过是别人的。

赵佶这样的虚荣自大之极的皇帝更是如此。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不聪明且不适合当皇帝,不承认是自己荒淫无度任性败家瞎搞毁了江山。

就算愚蠢不合适,那也是手下的文武官员无能或没用心效忠,没及时了解海盗底细,让区区海贼得以从容迅速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可怕程度,大臣们也没担负好代天子治理天下的责任,以至于大宋政权如此不得人心,人口流失如此惊人。

都是老眼昏花,脑袋僵化了的蔡京这老东西的错。

朕若有错,那就是不应该长久让那么老的蔡京执掌相权。

这错已经改了。

换了年富力强脑袋不僵化的人上台。也吸取深刻教训,以后再也不用年纪太大的人当宰相了。

太老的人跟不上形式,就知用老眼光老经验处理问题,应付不了新情况,领导治国太误事,险些弄倒了江山。

赵佶这么总结自己的错误,若是让野心勃勃成天琢磨着想再登相位的蔡京知道了,不知这老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处心积虑搞风搞雨夺权,蔡京不过是瞎忙活,除了进一步加速大宋江山灭亡,让他自己有更多罪孽,其它屁用没有。

可,蔡京不知道这个。

赵佶恨蔡京误国却没追究罪责,还纵容其在京城居住养老,想在需要时利用蔡京的政治智慧,给了老贼作恶的便利。

由此,蔡京得以和最佳败家好搭档皇帝一起继续执迷不悟,自负聪明智慧,坚定任性干下去。

白时中没长透视人心的眼,自然不知道皇帝内心打定主意是用谁也不会再用蔡京当宰相。

他偷眼观瞧,知道聪明的皇帝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趁机又进一步以皇帝能领会的话含糊解释道:“如此,臣没太担心。梁山那边的剿匪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也有待核实,臣也就没把此事当成急务草草上报。只是臣也很自责。臣这几个月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要处理的紧要大事太多,结果就忙忘了这份奏折,误了早奏圣听。”

这么一说,他不但把扣留奏折的罪责推脱个干净,还变相向皇帝说明自己的忠心和承担国难的极度辛苦功劳。

赵佶也知这场灾难是如何煎熬人如何考验宰相诸要员的执国平天下能力,白时中确实卖力的干了,还干得不错。

他消了惊怒,恢复了些理智,原谅了白时中的失误,把奏折传给众臣看看,让大家都议议如何处理。

朝臣们都提前晓得了消息有了准备,自然明白皇帝问的重点不是如何嘉奖官府和梁山剿匪,而是如何调查梁山底细,怎么应对万一文成侯早有反心已悄无声息地在梁山准备了强悍的起家兵力。

白时中在这方面自然也早有准备,刚要张嘴说出建议。

副相张邦昌却抢先一步出班奏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事万不可鲁莽动粗。应当派得力钦差以嘉奖慰问形式去梁山摸底。”

赵佶满意地嗯一声,称赞张邦昌老成谋国处事沉稳。

眼下天下动荡未平,人心未定,各地官府在重组,军队正在重整,缺乏应变能力,这时候哪是激怒赵公廉的时候。

就算沧赵家族已有反意并在梁山做了些准备,朝廷也得能安抚拖延就尽量安抚拖着,越拖,天下稳定,朝廷的实力恢复得越强,后劲越足,剿灭反叛的把握自然越大,这是以国家整体之力和正统的便利对局部逆贼的优势,绝不能逼赵公廉立即造反。

关于这点道理,赵佶自然清楚。

张邦昌的建议被采纳,这就定了基调。

怎么对付梁山就变成了由谁当天使去安抚糊弄住沧赵,顺便摸清梁山兵力虚实。

一到这个问题,大朝会上论百数的文武官员就全成了哑巴。

冷场了。谁也不愿意主动站出来勇当这个天使。

这活可不是好差使。

梁山若真储备了兵力可以造反,去侦察的钦差进了那种由庞大水泊围着可称与世隔绝的野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什么秘密也没发现还可能有机会活着出来,只要有一点发现,或者梁山人有一点疑心,想活命?门都没有。

在那只能等死。只有被梁山人随意审问虐待屠杀的份。

朝廷再有实力再有威严,那时也救不了钦差的急。

退一步说,梁山剿匪是靠心灵手巧的沧赵人独有的巧妙手段,没有可怕的兵力,也压根无意造反,去是安全的,那也不去。

皇帝有心除掉赵公廉,所谓宣抚嘉奖梁山,绝不可能真的拿出真金白银大把赏赐无形中帮沧赵度过家破人亡的难关。

以皇帝现在的心思,怕是恨不能连赵公廉的俸禄都不用发,借赵庄毁灭之灾就此活活饿死沧赵满门,却能哄着赵公廉继续忠心耿耿地为大宋守边关卖命,直到赵公廉没用了,能换下来痛快杀掉;也怕是巴不得把沧赵在梁山的最后这点产业也吞了毁了,让沧赵再没有半点复起和振兴的根基。

去梁山嘉奖,主要靠钦差一张嘴去硬说。

沧赵家又不是傻子,岂是用嘴就能糊弄住的?

糊弄不住,必起反作用,只会让沧赵进一步认清朝廷的冷酷不公,引起更愤恨。没反意,这么一弄怕也有了。

哄不住沧赵,罪过就大了。

总之,谁当天使,在梁山发现了造反秘密,指定就得死在那;没发现问题,能活着回来也不好向朝廷交待。

在朝廷心里,梁山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它没有问题也得有。

总会有人猜疑编排,居心叵测地趁机很肯定地说:钦差和梁山必定是勾搭成奸做了私下交易,甚至背叛了朝廷,已投靠了沧赵,回来才昧着良心巧言说梁山没问题。

你说梁山好话,说沧赵人在这么沉重的家族毁灭打击与朝廷猜忌无情下仍然只是一心忠心为国,那不符合包括皇帝在内的朝廷欲除沧赵的心思和徐徐展开的抹黑沧赵家族的舆论布局。

可,你说歹?

那又能编排什么?

说沧赵家族桀骜不驯,目无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暗示这家有反意?

那又触犯了皇帝以及众臣极其害怕沧赵会随时造反的禁忌心理。

那也不是朝廷爱听到的奏报。

朝廷对待沧赵家族的心思本就是极其自相矛盾的,要沧赵既是坏蛋,又不能是坏蛋,最好是任朝廷愚弄摆布的傻蛋。

可,你说沧赵家族都是傻蛋,看不透朝廷兔死狗烹的这点阴险意图,说在梁山的沧赵人没实力造反也无心造反,很好糊弄,都在混吃等死,都在无知无觉的就等着朝廷翻脸轻易灭掉那一日,那又不符合实情。

第133节审查梁山1

天下谁不知沧赵家族的聪慧超人?

人家就是以罕见的智慧才能起家的。

你若是钦差,鬼才信你回来说的沧赵怎么愚忠不堪死不知反。敢这么说的,得到的只会是朝臣的耻笑与质疑。

当这个钦差,怎么做也不会得好。

去梁山能活着回来,就说不清楚自己对朝廷是忠诚清白的。

这种差使没油水,受累冒险却落得一身黑,还极可能送掉脑袋,确实是需要勇担。别开玩笑了,傻子才会干。

级别低的官员,无论是在殿内的,还是排到了殿外皇帝根本瞧不见的,一个个都下意识低了头缩着。

宰相高官们倒是依然腰板挺直,好一副勇于担当的样子,那是他们清楚自己这么大的官,不可能当慰问梁山的钦差。

满朝官员装哑巴乌龟,没人应差。

这是张邦昌早预料到的。

所以奸滑的家伙才抢在白时中前面先对皇帝说几句,表现一下,避免在随后的尴尬局面中被皇帝也看作和其他官员一样属于没能力没担当对皇帝也没尽忠报国心的官僚。此时他再缩头不语就不是问题了,皇帝再失望恼怒也不会牵连他头上。

赵佶高高在宝座上举目扫视群臣,却等了半天也没人吱声。

他刚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腾起,而且火更大了,杀机顿生。

又是这样!

每当朝廷有凶险的重任需要官员勇担的时候,满朝文武官员就全缩了,没一个愿意勇敢承受点风险为朕分忧的,可平时却一个个表现得那么慷慨激昂,铁骨铮铮,忠肝义胆,忠君爱国,愿为大宋江山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好一副才气纵横又铁肩担道义舍我其谁的大无畏君子忠臣高人形象,无论官大官小都会在朝堂上踊跃出头发表意见,展示才华忠心和担当,漂亮话特别多。

现在呢,怎么又全缩头成哑巴了?

代天子慰问乡下水洼子小小野地梁山,安抚糊弄住沧赵人别起心造反而已,又不是叫你去镇压梁山去和逆贼谈判送死。

怎么着?做不到安抚这点事?

你们自负能把死人说活了的绝世才华呢?

怎么着?畏险怕难不敢去?

你们夸耀的舍生取义忠君爱国血勇担当呢?

……

还没叫你们怎么着呢,你们就这样了,若兵凶战危,朕有危险时,要你们以死担当舍生护架,你们这样的岂能真做到?

难道满朝这么多文武重臣全特么是只知安享荣华富贵,只会夸夸其谈,只顾缩在京城骄奢淫逸的蛀虫?

难道国朝花高薪重恩养的只是一群不知廉耻不忠无义的伪君子奸贼废物?

怪不得朕的大好江山会治理成这个糟糕样!

怪不得堂堂正朔大宋却在天下太多人眼里连杀人如麻的域外凶恶海盗匪徒国都不如!

怪不得一向谨守外臣不干涉朝堂内政规则的赵公廉,会怒而忍不住上奏直言太多朝臣尸位素餐治国不忠无能该死该杀。

手下若主要是这么一帮子嘴炮废物官僚,甚至是自私无耻的窃国奸臣,那大宋江山岂能保得住?

朕的宝座岂能坐得安稳长久?

赵佶愤恨地碎碎念。

太失望了。

心境好不苍凉惊骇发苦,直气得赵佶满血上涌,脸色发紫,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遮脸的皇冠珠冕摇晃碰撞得哗哗响,幸好他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受不得刺激的病,否则怕是能当场憋死激动死。

站在前面的宰相和文武高官们偷眼瞅见皇帝双眼如喷火满身的杀机暴射,无不惊惧,但却咬牙挺身子站那就是不出头说话。

他们都清楚,皇帝再怒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问罪全宰了或罢免了。皇帝离不得他们站班执掌维护大宋江山。

而在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向皇帝建议献策发话怎么对付梁山,让赵公廉知道了,谁就会成为赵公廉仇视的对象

梁山若反了,

那,敢出风头的官员满门必然会成为梁山的首要刺杀绑架什么的目标,抓做了造反祭旗的牺牲品也不稀奇。

梁山若没问题没反,

那,皇帝窃喜着还得依靠和重用赵公廉镇守边疆,在找到能取代赵公廉作用的这段时期,为了安抚糊弄住眼下江山着实缺不得的这位侯爷,必定会委屈那位出风头的官员,让赵公廉出口气心里舒坦了好安稳继续效忠。

这一委屈怕就委屈掉了脑袋,葬送了前程和满门老小。

总之,这时候在大殿上出风头,皇帝一时满意你的忠敬之心,可后面的结果却怎么着也不会好了。

尤其可怕的是:

赵公廉那宝贝弟弟可是个胆大之极的凶横纨绔,据说绰号蛮霸王的,肯定要祸乱京城凶狠报复敢出头害沧赵家族的人。

你可别说那纨绔子没那能力。

如今的京城刚清除了人口构成中的巨大隐患,但地面上的利益纷争迭起,动荡未息,人心纷乱,谁也不知京城居民心中想着什么,谁也不知看着本分老实的百姓中藏着什么险恶,官府控制地面乏力,新编镇京禁军又恶棍歹徒多多,混乱不堪,正在大力整顿,维稳京城的能力空前薄弱,京城有太多空子可钻,几乎到处是破绽漏洞。

没见规矩森严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家的奴婢都能趁机逃走太多?

怎么防也防不住啊。

连皇帝说是为削减国家开支,要以身作则与天下共度国难,实际上是听信了陶大仙的话,为戒欲静心修道和减少身边的美色诱惑而稀奇地开恩大度放出宫的数千宫女,包括赏赐官员家的美色,也能在不知不觉中一并很快逃个干净。

就这样的京城控制力,梁山若派人进京寻仇,铁了心报复,不惜同归于尽,除了皇宫,谁家能防得风雨不透抗得住打击?

谁敢拍着胸脯说我就弄沧赵了,我就当沧赵家族的眼中钉了,但我家保证就是能没事?

你满门还能始终缩家里不出门?

缩家里又怎样?

人家不能杀上门搞连窝端?

谁家能养着不惧攻击的众多护院高手?

别说招不来,养不起,就算这都不是问题,可是,皇帝不放心呐,也不会允许大臣家养着那么多而强大的武装实力。

皇帝还怕你勾结外贼图谋不轨玩刺王杀架甚至伺机造反夺权呢。

皇室秘谍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盯着这种事的。

你家若有那么强大的武装实力,不等沧赵上门寻仇,皇帝得先敲打你。

没见当时的牛逼文成侯府也绝不敢养较多人手,满府连厨娘在内也只二十几个人看家?

你想安稳当官就不能触犯皇室祖传的禁忌。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千日做贼的,还能千日防贼?

人哪会不懈怠不出错?

一有漏洞,赵公廉那位无知无畏的莽撞弟弟的报复机会就来了……

敢出风头的官员只怕就得稀里糊涂付出血的代价。

大臣们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即使沧赵家族遭难破家了,可沧赵人骁勇善战忠义无畏长久形成的威慑力仍是照样让人畏惧。如今,这家人不得皇帝宠幸维护却威势更盛,更成了满朝不敢正缨其锋的可怕存在。没有人敢不忌惮。

以前总觉得权力在手就什么也不用怕,只要摸准皇帝心思,顺着皇帝心意的大势去做,就尽可结伙恃众以权力关系网耍阴谋诡计欺负和抢掠刮分沧赵切身利益,如今才恍然发现在握的大权未必好使,至少团伙官员多、政治势力大,顺圣意,加权力与玩得精熟的官场规则,统统照样挡不住怒极愤恨报复上门的沧赵人。

人家就是有这个硬势力和胆气。

此前的侯府出售事件就是血的教训。

兔子急了还咬人呐。

沧赵不是逆来顺受的兔子,那是头插着智慧翅膀的猛虎,手下又尽是些对主子忠义勇悍不怕死敢怼皇威的义从。

一想到这些,宰相大臣们不禁心里一寒,只感觉脖子后直冒凉风。

他们打定了主意,在赵公廉没用了之前决不出风头当了沧赵的死对头,如此就更不肯站出来勇敢为帝分忧了。

赵佶左等右等,却就是没人吭声,这火更烧得猛了。

他阴森森扫视着众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发作了,语气冰寒地喝问:“众卿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无人愿代朕去慰问梁山?”

他的声音在构造特殊的大殿中显得极其洪亮,余音回荡,可声息后,大殿却是更安静了,连喘气声都似乎消失了。

大有一片死寂的感觉。

赵佶这个怒啊,眼睛都瞪圆了,肚子里似乎狂燃着一团火,张嘴就能喷出火焰来。

他一拍御案,正要挑个不顺眼的强行点名而出当出气筒甚至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泄火并震慑群臣,这时,突然在文官队伍的近乎末尾有个清朗的声音高呼一声:“启奏陛下,微臣不才,愿意走梁山一遭传达官家的拳拳圣意。”

早朝早,朝会开始还没多久,此时天色还一片黑暗,尽管殿外有灯笼照亮,但光线不好,又隔得远,赵佶怎么瞧也看不清出声敢应差的这位远远排在殿外的好汉官。

总算还有忠敬君王,有担当肯舍身为君王排忧解难的好臣子。

赵佶心里舒坦了点,鄙视地扫视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上百达官贵人,把声音放温和了许多道:“爱卿,进殿上前说话。”

“遵旨。”

那人高应一声,闪出队尾,然后恭谨却步伐沉稳满面从容地走上殿来,清朗再拜:“小臣御使末言谏官薛弼参见圣人。”

赵佶闪目一瞧,脑子好使,对这个微不足道的年轻小言官还真多少有点印象。

此人好象是政和哪一年的进士,人机敏也有才学,此时显出担当,官小,担任钦差慰问梁山这等野地倒是应该合适。

赵佶心情大好,声音更温和了:“爱卿平身吧。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薛弼直起身信心满怀地笑对皇帝道:“不瞒圣上,微臣料定此去梁山必定无险。臣也有些信心能安抚好梁山一众,若无能臣愿意去担负这点小差使,免得在梁山水洼子这种乡野地方丢了体面身份,微臣愿往。请圣上下旨令臣去。”

这话都是赵佶爱听,或者是眼下最想听的。

沧赵无不臣之心就好。能安抚住沧赵家那个不着调的纨绔老二不胡为起事的官就是精忠报国的能臣。

实际上,满朝就只有这么一个敢跳出来接差使的,赵佶也别无选择。即使薛弼没把话说得那么满那么漂亮,赵佶即使不想用,也得用此人当这个钦差大臣。何况赵佶对薛弼印象不错,认可此人能担当好差使。

皇帝不吝夸奖,称赞薛弼忠敬君王勇于任事是个大大的良臣,当堂许诺若能完成好这趟差使,回来后必有重赏。

折腾得火起差点儿烧了皇宫,侦察梁山的天使总算是有了。

顿时朝堂满头的一片乌云闪电皆散。

皇帝不发怒横心杀鸡儆猴收拾哪个倒霉蛋了。

满朝官员,上至宰相,下至品级极低却有资格上朝的言官,都从尴尬紧张中解脱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但没人感激挺身而出勇担牺牲的薛弼,也没人有心感谢薛弼圆转了众臣不肯舍身报君的丑恶。

重臣都笑看着薛弼,似乎满眼都是对薛弼的欣赏鼓励,心里却不屑:“一个冒险搏皇帝欢心争出头的聪明傻比罢了。”

其他盯着薛弼的官员中则不少的干脆以赤裸裸的眼神嘲笑:“你这厮得了皇帝称赞和承诺先别急着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朝堂上定了天使人选和出行日期,转眼,梁山这边就知道了。

赵岳去了老家,并不在梁山,但也立即知道了这事。

薛弼?

赵老二念着这名字,从历史上对照寻找,还真想起点什么。

能想起来这么个寻常官员,主要这人有个很独特处:在历史上,此人和岳飞关系挺近,但却是唯一一个不但没受到岳飞案牵连,反而官照做,前程照有的,安安稳稳在官场混到老死的人物。

史书有栽:初,秦桧居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卨。桧诬岳飞下吏,卨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也就是说此人和秦桧有旧,而且机灵,会来事,在浑浊的官场吃得开。

这样的有正有胆有能,也精变通的人物必定不好对付。

第134节审查梁山2

调查特使薛弼得了圣命,下朝后自然被朝中某些大佬叫来夸奖并耳提面命安排一番,然后在五十个禁军的保护下出发了。

他一行都骑马,离京后虽称不上日夜兼程,也是晓行夜宿赶路紧迫,没摆常见的钦差大臣谱招摇北上,但也没掩饰行踪,不知内情的路人看到这一队匆匆奔过的人马会以为是哪个重要官员紧急去危急的哪里赴任救危,所以很快来到梁山一带。

薛弼先去了梁山泊南边的济州府,然后由南到西到北到东,对郓州、东平府等按田师中所奏参与了围剿桃花山强盗的梁山周边官府都一一传达了圣旨,表达皇帝亲切慰问嘉奖,各州府文武官僚自然有升官调级发财的美事享受,凭白得利,皆大喜欢。

只是薛弼此次差使是另有目的,是骑马飞奔空手轻快来的,除了随身的圣旨,没带其它东西,赏钱自然不能立即兑现。

这些得嘉奖的州府到底能不能收到实钱赏赐,还得看钦差调查落实剿匪的具体情况而定,若有编造功劳的欺骗,朝廷的惩罚未必会有,但赏钱就不用指望了。当然,这些官僚也不稀罕皇帝打赏的那点钱,守着梁山商务怎么也早发了,要的是官途。

具体实物对这些官员什么也不给,这也是皇帝赵佶在耍心眼,为的是赌梁山的嘴,为钦差用嘴硬说嘉奖创造前提条件。

当然,赵佶这么聪明的人也清楚,完全用嘴硬说,太糊弄人,那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梁山人不是官府,没有职责和义务剿匪,剿匪有大功,赵佶绝不会赏赐梁山人官职爵位,也不肯出钱,但怎么也得让梁山人落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实惠好处,在此基础上加上空口白牙忽悠,这样一来空洞的好话才能让梁山人切身体味到那份皇帝的亲切关爱重视之情,以及由此产生的荣耀欣慰,能达到安抚目的。

薛弼转到东昌府后没有象在其它州府那样匆匆一晃就离开,在此差事的引发人知府田师中的招待下在府城住了下来,一方面是休整一下,缓缓一路急赶的旅途辛劳,养养精神,让随行成员少些抱怨甚至怨恨顺便从地方多得些好处,另一方面让田师中在东昌府紧急弄五十坛比较好的酒水,把早准备好的钦差队从京城带来的御旨封条这么一贴,这就是给梁山的圣赐御酒了。

这确实是纯糊弄人,但也说得过去。

赏赐御酒,主要就是个名义,表达的是皇帝的心意,是莫大荣誉,就象奖状证书一样,重点在荣誉而不是酒水到底怎样。

在这时代,皇帝御赐的东西,它就是路边随手捡的枯枝野草土坷垃,甚至是堆恶心人的臭狗屎,那也是无上金贵的东西,你得到了也得倍感荣耀地好好供着、珍藏着、满怀感恩着,纪念着,何况是怎么也值点钱的地方好酒水。

赵佶有心除掉沧赵家族,暗暗翻脸后,再不肯给半点好处,内心还恨不能沧赵继续忠谨傻傻地倒贴他到倾家荡产满门饿死,那才省心省力如了他的意,在还需要人家卖命,还得耐心安抚的情况下,也连点皇廷好酒都不舍得给,抠到转嫁地方出,这反应的不只是赵佶这个皇帝是如何自私无情,而是所有独裁独夫特性下皇权都是如此翻脸无情,都是冷酷霸道之极的作风。

人所处的社会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理也是迥然不同的。

皇帝和平民百姓是社会角色的两个极端,是非观是不一样的,甚至是绝然相反的,若按平民意识分析皇帝就太可笑了。

赵佶这么做就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在他心里,梁山和赵老二不是赵庄和赵公廉,区区没用的荒野鄙夫胡闹纨绔岂配得上皇家的正经对待,关注了赵老二一眼,赏赐几句好话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加上酒水心意,那更是无上荣幸了。沧赵若真无反心,赵老二还不赶紧感恩戴德跪着?

说到底,他当皇帝当得高贵自大仍是习惯傲慢高高在上,思维和行事已经成了皇帝独有的固定模式,根本无自觉。

堂堂曾经很繁华的东昌府凑几十坛子差不多的酒水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用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田师中从本府出了点血,少了能贪污的财政款,心里鄙视皇帝抠门,但发自骨子里很高兴,甚至可称极度亢奋。

他从此事上完全看清了皇帝对沧赵家族的恶劣心态,看到了文成侯满门被抄家灭族的下场,看到了报仇和官途痛快前景。

对这五十坛子酒水,他知道轻重,没敢用劣质糊弄,弄的都是本地能拿得出的好酒,但心里很不舒服。

一想到梁山人如何得意洋洋痛饮这些美酒,田师中的心就象针扎一样难受,所以唾沫鼻涕什么的脏东西免不了弄到酒里。

也就是知道皇帝此时还需要能用就尽量哄着用赵公廉,他才没敢玩阴狠的,好不容易才强压下了趁机下毒毒死梁山人的心思。

没下毒,他也是防止意外。

按圣意,他到时也是钦差成员也得跟钦差进梁山,一为薛弼助威壮行,二为配合薛弼侦察梁山。万一要是梁山人把这所谓御酒荣耀硬要他和钦差分享,那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怕毒死的首先是自己,最次也是麻烦大了。

酒水悄悄准备好后,薛弼稍等了两天,通知了梁山天使将临,让梁山提前准备一下,这才动身去梁山。

在他离京代天子嘉奖梁山周围诸州府时,诸州府已经提前得到朝廷的命令,派了精干探子监视起梁山泊的动静,看看梁山能不能及时获悉朝廷的意图,或得了信为了隐藏兵力和不臣之心而暗中提前把人马悄悄转移出梁山逃避检查。

毕竟“嘉奖”梁山的决议是在官员众多的大朝会上公开举行的,没有为保密而刻意私下秘密布置,很容易泄露风声。

当然这不是皇帝和白时中等要员太蠢或太大意。

儒腐自大汉政权擅长的就是阴谋内斗,对外大嘴巴缺乏政治警惕性和保密意识,对内斗争“自己人”可不缺乏,精狠得很。

朝廷这么干是有意而为,想的是顺便摸一摸,在文成侯府撤离东京后,还有哪些沧赵同党在朝中和东京暗中和沧赵呼应,以备铲除。包括皇帝在内也相信以沧赵家族当初的雄厚财力势力,暗中攀附结交的官员不会少了,至今仍有同党才正常。

朝廷和东京确实有沧赵同党和人手,而且官不小,人手也不少,数千宫女能趁乱逃离东京正是得益于这股力量,可通风报信这活根本不用老套派人专门出京。朝廷暗中严格把控城门,重点监控东京某些官员家,想趁机发现沧赵同党,能有个毛用?

无线电波早通知梁山和相关人了。朝廷不过是在瞎精明算计着忙碌。

科技落伍的结果可不止是愚昧可笑被动挨打。

东京这边劳心劳力,却在朝野自然都一无所获,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照样按部就班各忙各的,无一丝和梁山有关的异动。

皇帝和白时中等对这个意外结果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但,梁山周围诸州府文武要员却精神一振,不但盯紧梁山,而且暗中秘密布置军队潜伏准备随时突袭围剿转移的梁山人。

可,这也是瞎忙瞎用心。

参与此次行动的官府人,从将领到小卒子到探子,除了在野外餐风露宿喂可怕的凶猛秋蚊子吃尽苦头,叮了满脸包,弄了一肚子懊恼闷气抱怨,什么也没得到,既没抓到来梁山通风报信的,也没看到一个离开梁山泊的人影,更别说突袭转移的人马。

梁山得了信,立即做了应对,连平常正常出行采买日用品什么的人都停了活,不再外出。官府能抓谁去?

东昌府严密监控一向和梁山有经济来往的独龙岗也一无所获。

鬼脸儿杜兴暗中加强对城堡的布防,然后带领部下庄民和“民兵”武装该干活干活,该“抓贼”抓贼,控制独龙岗安全。

实际上,梁山的两三千嫡系将士此时绝大多数并不在梁山。

在赵岳北上泰安的时候,这些人手就已经在军师何玄通总领下,由花刀将孟福通、马保、刁桂以及擅长水战的马元等清真六金刚统领下,带着梁山泊几乎全部的较大船只出去分头参与用银子或走私食盐换大宋民间积存的庞大廉价粮和铜钱计划。

国家失德,则人心崩坏离乱;江山要倒,则万众眼里会只有家而没有国。

这种事自古皆然。北宋岂会例外。

在眼下,上至京中达官贵人,包括王公皇族在内,下到地方大小官僚世家,再下至民间的地主商人土豪等,都组织了各种形式的船队商队,加上乡间有船有车有胆子干也看到机会的百姓等自发组成的船队团伙,都在各显神通疯狂参与走私。

都在抓机会拼命挖大宋的墙角,从海盗手中换取白花花的可爱银子或其它利益,没几个人真在意国家利益和安危。

客观生活需要上也有促成疯狂的主因。

海盗横行海上,毁掉了大宋对沿海盐场的控制和经营,海盐都在海盗手里。

这几年,大宋所需要的食盐除了西北西南等内陆能开采的数量有限还不方便往外运输的井盐湖盐外,主要靠海盗提供,尤其是人口最多的东部地区因为几乎没有陆地可开采的食盐而高度依赖海盗垄断后却一向非常稳定的提供。

宋廷对此被动毫无办法,灭不了海盗就只能听之任之。

无奈之下,为了适应这种局面,蔡京当政还特意组建了盐务局来专门谋取走私盐税弥补巨大税收亏缺,等于是变相认可食盐走私合法化,让有权力之便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及上下官僚有了发横财机会。蔡家自己自然也是从中受益惊人。

可此次国难,海盗只顾抢掠,停了食盐走私数月,这可要了亲命了。

人哪能长久缺了食盐?

不吃盐,一个年轻强壮大汉用不几日也会变得手脚发软。

浑身无力怎么干活?怎么有力气从事各种行业谋生?

皇帝赵佶的用盐自然得到最优先保障。

大宋缺了谁的用盐也不能缺了皇帝的。

赵佶又缩在皇宫高墙大院内被群臣蒙蔽着享福,自然看不到民间疾苦,也没心思关心这种小事。但万民没盐吃,这日子没法过了,想盐都想疯了。

好不容易灾难和混乱过去了,海盗又开始食盐走私,并且慷慨好心的没趁机囤积居奇抬升盐价谋取暴利,仍一如既往廉价供应,想盐想得眼珠子都红了的万众,包括统治阶层,哪能沉住气不疯了一样赶紧参与贩运和抢购?

盐是生活必需的,又好存放。而粮食不利于长期存放。

留在大宋的百姓和地方部分统治阶层从灾难中获得的粮食多,得到的铜钱也多,深刻吸取了缺盐的教训,有机会自然想多屯积点食盐以免海盗凭垄断地位起坏心猛抬盐价,或再有了什么不利的变化,这进一步促成了走私疯狂。

大宋整体秩序正渐渐趋向正常,但运输便利的水域和相关地区却陷入更失控。

各地官府在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参与走私,没人手,在这危险时候也没胆量象往日那样嚣张查扣走私合法抢劫民财。

梁山船队就是利用了这个疯狂混乱机会,此时正活跃在运河、黄河等北方方便运购粮食的区域,和看到发财商机而越来越多红眼参与走私的各种船队商队混一起悄然行事,走私犯法却实际没什么风险,即使遇到点风险也有武力趟平抹杀。

梁山眼下由留守的武装总管摩去金翅欧鹏以及外务总管悍地忽律朱贵在主持。

铁笛仙马麟负责把守水泊。大力神冯金彪、张彪、王用三将负责统领震慑和继续训练桃花山悍匪俘虏军。

六千多悍匪仍在乱石滩驻扎,并没有撤离隐藏到别处。

这是梁山最大的弱点。

想掩藏好把柄,欧鹏等头领对付居心叵测的钦差团队可得好好费点心思。

第135节审查梁山3

梁山泊周围的官府空忙一场,什么功劳也没捞着,怎一个失意了得,却还不能撤兵撤探子人手,得继续监视梁山呼应钦差行事,防止梁山藏了众多兵力情急之下真悍然造反,也就得继续潜伏野外喂蚊子活受罪。

位高权重的官员自然不用受这份罪,安然坐城中当老爷遥控指挥和享福。执行任务的将领和官兵怨声载道却无人听。

这种老爷中包括济州府团练使,也是本府兵马主管的黄安。

黄安就是个混官场富贵的大宋常见地方高层官僚,未必做过什么大恶,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好官。

他曾经也很有些武力,不然也不能象青面兽杨志那样中过武举。

大宋的武举可不是好中的,在一定程度上比科举还难。

科举是三年照常举行一次的,能把人才从激烈竞争大队中录走一些,武举就没准了,积存的能人自然多,中举不易。

只是,象内地太多地方高级武官一样,黄安混到一定级别,没了上进路,失了进取心就沦为注重官场关系网的享乐官僚。吃饭的本事自然渐渐就练得少了,甚至荒废了。

在晁盖劫生辰纲时,若也聚啸梁山造反,黄安带兵去围剿,若亲自上场厮杀,以他荒废的武力必是送死的份。

但这一世界中,黄安受赵老二的梁山影响有了些改变。

他仍是个官场混子腐朽官僚,但祸民这种罪恶事注意收敛了不少,主要转变在,他迷信文成侯预言之忧,或是害怕金军真能灭了大辽屠杀大宋那一天,意识到象他这样的内地将军也极可能被调去前线上阵血战,而自身的本事才是战场保命和立功的最有力保障,所以就没敢只顾富贵享乐全抛了军人吃饭的本事,后,随着大宋政局恶化,乱贼四起,强盗横行,天下有不稳迹象,为了能剿匪自保,为了在万一的兵灾乱世中求生,他更捡起武艺注重自身强武。

荒废的本事能恢复多少未可知,但他自己觉得至少不是过去盲目自大的将主废物,灾难来临时怎么也有点战斗力。

这次海盗促然引发的滔天国难深深刺激了黄安,虽然一家老小住在府城都安稳得生,却仍把他吓得不轻。

他的那些盘踞乡下作威作福亲族数十口子,连同为虎作伥的仆从,在突然暴发的此劫中差不多全被当地人杀死了。

这些人以前仗着他的权势影响力肆意作恶多端而任性不听劝戒,结果真就如梁山人早就预言警告的那样;人要积德少作孽,否则在大宋这个局势特殊的时期必遭到灭门性报应惩罚。

济州府以往财雄势大的地主豪商士绅,包括在本地官场甚至朝廷有不一般靠山的,劫难后,一张张有名甚至很熟悉的面孔几乎全不见了,不是被突然暴起的本地流民狂潮愤恨撕得粉碎,就是被北上截杀清真山流寇的京城禁军当私通海盗的人家顺手严厉凶残剿了抄家了,能逃过乡下流民潮及时躲到府城也照样是身死族灭,一众名流家族再也傲慢猖狂不得。

黄安身为本府军队首长,曾不得不配合禁军剿灭城中大户,亲自参与过凶残屠杀,也亲眼看到乡下大户灭绝之惨。

受此惊吓,黄安越发迷信沧赵家族的先见之明,越发感觉五胡乱华那样的灾难极可能再次降临,也越发疯狂练武。

这次朝廷突然慰问梁山,黄安早早得了知府吩咐调兵监视对付梁山。

此时,梁山商贸早停止了。

黄安这些人已经断了从梁山获取商业利益的关系,和梁山人各不相干,没利害关系了。

但,也不知是感觉自己以往大量偷用本府军的武器装备储备从梁山换取友谊和商务便利利益太多,牵扯得太深,害怕梁山出事被诛连,还是猛然良心发现,讲起交情,想帮帮不应该遭难的好人沧赵家族,想助梁山朋友度过难关,或是福至心灵,突然预见到聪慧绝伦的沧赵家族不但不会有事不会就此倒下反而前程无限,他想投机投效一二,亦或是喝酒喝大了一时莫名其妙脑袋发昏发热不清,没按以往的官油子套路无情算计好利害得失,他竟然派心腹偷偷预警了梁山。

其实担心牵扯太深是多余的。

当年文成侯得圣宠,威势无边,前程无限,沧赵商贸也兴盛无匹如日中天时,上至朝廷,下至梁山周围官府哪个官员不是拼命出卖国家利益,提供各种方便,讨好沧赵家族,攀上关系,换取官途和沧赵商贸能回报的商业便利好处?

就连蔡京专门派来监视梁山的郓州知州,和被赵老二狠打了脸,对梁山可称有大仇的都监张勇也无不在奋力这么干。

都这么干,谁也不干净,那犯法损害国家利益就不是事了。

梁山周围的全体官员都会自觉地合力掩饰抹掉罪过。谁想揭发都不行。

在此次对付梁山的事件中,水泊周围的官府会积极配合上意对失势的沧赵玩落井下石,但以往勾结讨好梁山的事,谁敢跳出来说这个,谁就得遭受各州府官场群体的一齐凶猛打压。

当事者出意外暴毙,甚至满门突遇歹徒谋害而死绝,这一点不意外。

也就是说,黄安自己这时候根本不用做什么来自救。

哪会有什么牵扯、诛连什么的可能。

黄安也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了,未必不清楚这一点,可无论怎样,他得知朝廷要算计梁山时,在第一时间里就是通风梁山这么干了,心里有点担心被人察觉而获罪,但并不怎么后悔。

这就很有意思了。

朝廷自以为安排得周到细密,能打梁山个措手不及,必能察知梁山真相,哪曾想黄安这样的腐化官僚也会偏向梁山。

这或许就是运来,天地皆同力的证明。是天意要大宋灭亡。

梁山早得了消息做了准备,但欧鹏以及和黄安熟悉有“交情”的朱贵得到黄安这家伙紧急秘密示警,都很惊讶。

都猜测这家伙是吃错药了,还是别有用心。

想不透。

但也不当个事,只记在心里就是。

梁山泊只周围四座四方酒店还在营业,只是因为梁山商贸“破产”停止了,不再有众多客商云集的热闹而冷清惨淡。

薛弼在东昌府等了两天,梁山仍然没有人马离开的动静,随和田师中一起来到属于东昌府辖区的水泊东面的酒店。

梁山按通知,朱贵实已等在酒店迎接钦差。

天使在威风凛凛的禁军卫队骑兵保护下缓缓而来。

表明天使身份的数面旗帜迎风招展,更增几分庄严神圣高端威风气势。

来的可不止这么几十个人。

田师中还带了上千特意挑选出来的高大凶悍东昌府官兵随行。

他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坐轿,而是陪着钦差同样骑马。

接了死掉的兄长王庆绪职位的新任都监王庆隆,和几员大将自然相伴田师中左右领兵压阵以壮声势,加大对梁山威压。

让人恼怒的是,队伍浩浩荡荡来了,瞎子也能知道,却并没有看到梁山人早早的远远恭迎在路边,更别说看到赵老二了。

视野中的东岸酒店静悄悄的,门外不见一个人影。

店门大开,店里有人在活动,但就是没一个出来的。

屋顶的店旗在风中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是在俯视着来人对远来的这伙钦差大队肆意嘲笑着。

本就痛恨透了沧赵家族的田师中看到这一幕,眼中先是闪过欣喜之色,心说:“沧赵小儿居然敢如此轻慢天使,只这个罪过就不会小了,让官家得知皇威被轻贱,必会对沧赵更不利。嘿嘿,沧赵这是在寻死。文成侯,你不倒霉谁倒霉。”

随即,他又变了脸色,满眼怒火地用马鞭一指酒店,恨声对薛弼道:“钦差大人,你看看。对官家派来的天使都敢如此无礼,沧赵是何等傲慢嚣张。依我看,怕是沧赵早有不臣之心。否则安敢如此?”

薛弼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惊讶不已,望着仍没动静的酒店,目光变得凛然,但什么也没说。

队伍继续前行,离酒店越来越近,连面目都能看得较清了。

可酒店中明明有人看着队伍来了却该干嘛干嘛,仍无反应。

薛弼坚决阻止了田师中又热心提出防止事变要挥军先行试探酒店的建议,也拒绝了随行禁军的围护,仍然挑头在前而来。

他很清楚,田师中表面对他尊敬热情,实际根本没把他这个品级太低又没有政治靠山的小小言官放在眼里,而且居心叵测。

这位知府真正热心接待交好的是混在钦差团队中的那几个人,在府城时私下里早不知和这些人怎么勾搭好了,此次奏旨趁机带军队而来,对他对梁山更是都没按什么好心。

以其对文成侯的仇恨心态,怕是早算计着要借天子之威对梁山寻机闹事报复。

若是依了田师中以兵力先行示威试探,那只怕是一场血腥冲突。

这些匪徒地痞一样的东昌府官兵怕是必会找借口趁机乱杀酒店的人为知府大人出气泄点恨。死了人,开了这个坏头,先挑起了梁山人的愤恨对立情绪,那,此次安抚梁山也就是安抚住沧赵家族的任务还没展开就注定失败了。

侦察梁山的任务就更不用想了。

怕是连去梁山亲眼看看都去不了。

当场就得陷入梁山和官兵的激烈争斗中,以及后续的纠缠不清打到天子面前的官司中。

这还是最轻的后果。

激怒梁山人,死伤一多,血腥闹大了不可收拾,梁山人一时冲动也好,被逼得不得不为也罢,怕是当场真就不反也反了。

若到了那个地步,沧赵家族的结局会怎么样不可预知,但怕是未必有多惨,而他钦差薛弼的下场却必定是惨不可言。

身为主要责任人,事先说了大话,事起却辜负了圣意,引起大祸,丢官罢职下大牢甚至直接处以死刑怕是轻的。

弄不好,天子一怒,下旨连他满门甚至三族都灭了也未必不可能。

在刚过去的灾难中,已经有好几个高官惹怒了皇帝落得这下场,鲜明印证了天子之怒会发生什么。

真正的罪魁祸首田师中却未必会倒霉。

因为这厮在朝中有靠山,在钦差团队中又有呼应,可对朝廷巧言推托罪责,众口一词能轻易把罪都推到在朝中无依无靠的他身上,甚至能化大罪为大功更得重用。

不要说这种事不可能。

薛弼虽然年轻,还得算是个官场新手,但当官至今已经冷眼看清了当今皇帝何等的荒唐昏庸、迷信可笑、自负却眼瞎,看清了这位心理扭曲变态的皇帝和诸权臣的相互勾结胆大妄为共同导致的政局之黑暗。

这样的朝廷,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荒唐事罪恶事,你都不必感到惊奇。

只要没有势力没有靠山,你为官再清白,再忠君爱国,再有能力,那都没用,有人说是你的错你的罪,那就是你的。

薛弼领差使时已经考虑到了些凶险困难和不利后果,不后悔此行,但加倍警惕小心,要自己必须沉住气把住成事局面。

如今看来,不但要提防梁山周围官府私心作祟擅自搞事,梁山人也不是善茬,不是想像的那样忠敬皇帝。

这趟活难干了,更得警惕而全力以赴。

田师中见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官钦差很有主见就是不动怒不上套,虽有心搞事,却也不敢按自己的心思任性硬来坏了圣意。

薛弼遏制了田师中的恶意发难,镇定自若地带头继续前行。

眼看到了酒店前五十米左右处了,队伍停了下来。

酒店仍无反应。

随护的禁军主官,也是皇帝特意派来的暗线使者冷眼打量了一下这座闻名已久的梁山四酒店之一,看到沧赵人如此胆大无礼,久在皇帝身边养成的高傲跋扈心受挫,大怒,整甲摆刀威风凛凛刚要催马上前怒喝梁山人赶紧滚出来跪接,这时,店中终于有了反应,有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一个是商人打扮,一个却是盔甲峥嵘的武官打扮。

第136节审查梁山4

出店迎接的两人正是朱贵和欧鹏。

二人来到薛弼马前丈远处一齐躬身抱拳施礼,但只朱贵道:“梁山总管朱贵携梁山安全总管迎接天使。”

既无惯例的事先早早一大群人和一大套颇有讲究的庄重肃穆又喜庆的丰富仪式远迎,现在迎了只两人不说还既无跪拜,而且连“恭迎、钦差大人、大驾光临”什么的必然有的尊敬客套字眼也都不叫一个,随护禁军主官活了近四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怠慢天家使者的,本就恼怒,这下更是勃然大怒,脸现凶相杀机,手中大刀一指朱贵厉声暴喝:“大胆!”

“本将问你,天子特派钦差到此,尔梁山一众为何不早早铺路连彩远迎?见了钦差大人为何不跪?”

“你家主人为何不来跪迎?”

“尔等眼里还有没有官家?还没有天子圣威?嗯?”

“尔等有何阴险企图?说”

不待朱贵辩解回答,薛弼另一边的田师中在马上傲慢地紧跟着戟指欧鹏厉声喝问:“你这厮是什么人?”

“你这厮一介贱民为何敢着禁军大将盔甲?为何敢在天使面前佩刀持枪?嗯?”

“你这厮头盔遮面,见了天使也不摘,藏头露尾,一身邪恶煞气,对天使毫无敬畏之意,又手持凶器横立天使马前,莫非是梁山勾结甚至暗自豢养的匪类亡命之徒,意图不轨想在此间突袭行刺钦差,攻击随护官兵不成?”

随着二人呼喝,随护禁军以及随田师中出行的数员大将哗啦一声全都拔剑亮起武器,在马上如狼似虎紧盯着朱欧二人。

后面的东昌府上千官兵也紧跟着长官行动,个个脸上露出凶悍残忍之相,瞪眼拔刀挺枪甚至张弓压上来大吼着杀,威胁着朱贵欧鹏。

一股股凶恶杀气刹那间充斥这片空间。

官方大有暴起杀上的架式,凝重紧张凶险的气氛固锁了在酒店这的所有梁山人。

可惜这凶凶暴虐威压,朱贵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脸上的惊恐畏惧神色半点也无,仍是不咸不淡的从容。

站的稍后的欧鹏更是钉子一样钉在那纹丝不动,仍然昂首挺胸拄枪平静而立,只是罩面盔后的一对明亮眼睛在冷酷警惕扫视着能威胁到赤手空拳朱贵安全的禁军主官和官兵诸将。

二人根本不搭理禁军主官的颐指气使问罪,也不搭理田师中的拿腔拿调打官腔扣帽子质问,无视了借皇威压人耍威风。

对官僚,最好的打脸方式不是动武殴打行暴力,而正是这种无视。

无论古今中外,官僚都最恨别人尤其是草民对其官位和权威的漠视甚至敢直接无视。

因为权威就是官员的一切,无视权威无疑否定了官员一切。

这是官僚万不能容忍的。

朱贵稳稳站在那,肃然地用平淡的目光只瞧着马上这位年轻的天使会如何反应。

赵老二来电指示过:这位天使别看官卑年纪轻,在朝中既无名声也无靠山,东京有点实权身份的,谁也没把此人放眼里,官场有他没他,没人注意,更没人在乎,目前纯是默默无闻寻常一京城小小谏官,但,此次主动请缨当钦差来梁山可不是利欲熏心赌一把的冲动或脑子进水了忠君犯愣的傻瓜行为。这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有胆子,也有应付复杂局面的过人眼力和机灵。

朱贵可是久跟赵老二的老人了,很清楚,能得自家神奇二爷特意提醒注意的人物没一个是寻常人。

这个钦差必不是好对付的。

今天搞的这些阵仗,不是梁山要用这种方式给钦差团队一个下马威,而是想就此好好观察一下小钦差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恶客坏蛋者,梁山有恶的方式招待。

是良知仁善恤民好官,也无谄害梁山之意,梁山就会客套友好方式招待送走。

至于铺路连彩远迎什么的问罪,朱贵心里只有呵呵。

黄土垫道,沿路树枝房舍布绸挂彩,远迎,那是迎接天子的仪式。

钦差什么的也配享受这种规格的接待。

皇帝派往全国各地的钦差使者多了,去边关或什么地方传达圣意命令的小太监、包括通讯兵、信差也属于天使,各种天子使者太常见而且多了去了,都算上,堪称路上每天络绎不绝,可有谁把这些人当回事?

传达圣意的通讯兵还是小兵。

传达圣意的信差还是靠劳苦挣饭吃挣扎活命的卑微差役。

传旨太监也未必有什么天家威风带来的高贵尊严,不过是为皇家跑腿的蝼蚁。

权威赫赫的边关大将或地方官员大佬哪个心里把这些人当人看?

很多天使都是被呼来喝去的份。

若敢惹恼了地方上的权臣,很多天使不但没赏钱得不到好处,被寻事找借口打板子甚至随意杀了都不稀奇。

退一步说,若按这位禁军的要求,那,先不提劳民伤财,受宠或得用接待天使多的官员每次都这么干还不得累死烦死?

尤其是京官或没权力挥霍民财民力办私事的人家,浪费在迎接天使的自家钱财怕也折腾不起。

而且宋朝也无明文规定接待天子必须这么做。

都是下面的人按汉人王朝的习俗传统一向这么安排的,以此彰显天子尊贵威仪。

说穿了当初就是某些人为拍天子马屁积极创造出来的,这其中儒家学说和那些夫子起了关键作用,极力推行和维护这种规矩也是为能刁难敲诈受旨人家从中得利,不是皇家自己先提出并强行要求这么做的,现在除非天子提出,否则不必。

受旨人家也常常热衷于大搞形式主意,有的用珍贵的绫罗绸缎挂彩十里甚至几十里远迎跪接,以示对天子的虔诚尊敬,对钦差也类似办,无非是借机搜刮百姓,挥霍当地民财讨皇帝欢心,同时也是向乡里炫耀这种家族实力和荣威。

说到底就是上下曲意迎合钦差,惯出来的习俗,也就成了似乎不可违背的必然规矩。

就如没明文规定老外在中国享有特权,但即便是个在本国混成乞丐的老外无耻穷黑鬼在中国也照样高人一等一样,这也不是人家提出来或能强制要求来的,而是国人自己给老外惯出来的规矩,惯成了可以无视中国人尊严和律法的洋大爷。

自己习惯膝盖软,愿意当受气奴才惯着人家,就不要怪人家傲慢强势凶横无礼。

好在中国在强大强硬,中国人也有了支持和底气在迅猛改变精神。这也是一部《战狼》能如此大卖的根本动力。

堂堂大国,中国人格外需要扬眉吐气,也有资格扬眉吐气。

回头再说跪迎天子或钦差这事,那更是没这强制要求。

动不动就得下跪,那也是明清才有的规矩。宋朝还不流行这个。

宋代,就是当着皇帝的面接旨,臣子也不必就得下跪,躬腰拱手郑重接旨就行了,并不是唱戏中演的那样。更不用说跪迎钦差了。

也没有钦差面前不能带兵器一说。

没哪个军官在迎接钦差时还特意摘下武器。皇家面前才有相关要求。

沧赵家族也属于将门,有明文规定可配备正经官身家将,家将以武官身份迎接钦差着甲佩武器没什么不正常的。

至于田师中寻事喝问质疑的那些事。

你管得着吗你?

我就穿了,我就这样了,你看皇帝会不会有意见。

铺路连彩远迎跪接钦差?

呵呵,你想得美。可老子没那心思搭理你。

梁山可不惯这毛病。

朱贵根本不怕钦差或田师中用这种对梁山搞下马威的事对天子搬弄是非,也很清楚,皇帝不会在这方面较真,也不敢用这种事轻易问罪沧赵家族。

那位随护军官和田师中被一体无视了,气得怒火冲天,恨不能喝令拿下甚至自己亲自上去挥刀砍了,可惜他们不能。

摆谱和淫威只能对能压得住的人肆虐。

沧赵家族的梁山人无视他们的权威就无视了。

强挑理吓唬人问罪都没用,动硬的狠的,他们没权,也不敢轻易这么干。

此来的复杂官方人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优先遵照着钦差的行动走。

心里可以轻视钦差,但敢私心乱搞坏了皇帝的意图,那就得自己承担恶果。

而后果,他们都承担不起,只能激钦差搞事。闹事得由钦差顶在前面。

现在只能看钦差大人是什么态度。

官方人马都在盯着看看这位小年轻小官钦差能如何应对梁山人的嚣张挑衅。

朱贵一言不发,就那么昂首紧盯着薛弼。现场气氛越发尴尬紧张。

薛弼心里一沉,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变得越发凛然。

他绷着脸,坐马上紧盯着朱贵,对峙一样也是一言不发,心里则惊骇。

“梁山这么无礼地搞是那位没文化被家里惯坏了的嚣张粗鄙纨绔小霸王蓄意如此张狂呢,是沧赵家族心中对朝廷有气,和田师中又有仇,想挫挫官方威风呢,还是养有重兵真有反意,想以此无礼阻止我进梁山宣圣意嘉奖,避免让我顺便侦察到梁山掩藏的人马和秘密?”

局势远比事先想像的要复杂得多,难对付得多。

他感觉到自己对沧赵家族的忠义仁厚爱国持家印象及判断和眼前看到的不一样。

差太多了。

按理,梁山人不该如此无礼对待来表朝廷嘉奖的钦差。这又不是拍卖侯府时,有人恶意挑事在先。

他对自己此行能否达到皇帝的目的开始动摇信心,深刻意识到此行的艰险。

有田师中这么个唯恐沧赵不死而不顾国家利益大局的搅屎棍紧跟着所谓护架壮威,钦差队伍中又有朝中各方势力强塞进来的几个居心叵测不知所谓的高傲家伙监视随行,更必有皇帝亲派的假扮禁军的秘谍司人员来侦察却借皇威自大骄狂惯了,这些鸟人有意无意间都很容易搞出意外,让任务越发复杂艰险,一个不好就会失控到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就不该让田师中这种猖狂自大却确实深通官场权谋很聪明有手段的烂官参加这次行动。

这位官家真是被蒙蔽得不轻,偏偏又自负聪慧有谋,当皇帝着实糊涂眼瞎乱搞,操控不了朝局,又哪能震住江山?

一想到这些,薛弼的心越发沉重,突然就想到连沧赵这样的人家都对官家轻慢,莫非大宋江山真到了要崩塌的时候?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大跳。

但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向这个方向越发仔细地分析思索,也越想越糟糕而心情沉重沮丧,对此行越发不看好了。

但既来了就怎么也得打起精神力争办漂亮了。

随护禁军和东昌府官兵都保持着随时扑上来杀人的架式,但等钦差发威发令。

但钦差神情凝重,逼视着朱贵,始终没先开口打破沉默。

双方就这么诡异僵持着。

转眼就过了近十分钟。

朱贵就象个木头人一样就是站那不错眼珠子地挑视钦差不开口,无视旁人如何恼怒摆凶狂。

欧鹏更是铁人一样拄枪杵在那里,只一双眼睛转动着冷冷扫视前面几个对朱贵有威胁的武官。

田师中不再叫嚣,在马上悠然冷眼瞅着似乎在发呆的薛弼,心中暗笑:就这样的卑微年轻无智小官也敢挑头领了钦差……

他感觉以他的能力很好操控住薛弼,可以让事情的发展按他的期望方向走,此行的干劲越发充足,心一时间越发狂热。

而皇帝派的亲信军官则怒发欲狂,见薛弼不开口被梁山这个区区下贱总管什么的仆人居然难住了,鄙视薛弼得不行,自觉维护天家威严是他当仁不让的神圣职责,必须要硬要狠,于是大喝一声:“尔等敢挑衅钦差无视官家,沧赵想当逆贼造反呼?”

喝声中催马抡刀想上前一刀砍了朱贵,以血证明皇家威严如何不可侵犯。

他一动,欧鹏立即动了,大枪提起,斜睨那军官。

军官察觉欧鹏眼中的不屑,越发狂怒。

他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军官之一,御卫地位何其高大,武艺又高强,区区一个梁山野汉子贱人也敢小视他,真是找死。

第137节审查梁山5

就在冲突暴起时,薛弼突然笑了,一摆手盯着那军官沉声道:“将军不必发威。”

话说的不严厉,但薛弼逼视那军官的眼神却凌厉无丝毫退让。

他的目光无疑在警告那军官:梁山人确实有些无礼,没按常见的那一套世俗仪式来,但你要求人家铺路连彩满山人远远跪迎什么的,耍皇家威风耍过头了,更耍错了对象。

你是欺沧赵人无知,还是欺负人家好拿捏?

你只是皇帝身边一条狗而已,也配威压人家?

端正好你的身份和态度。

少特妈的习惯借皇权在外充老大,否则搞砸了此来的圣意目的,激反了沧赵,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你想死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要连累我。

我才是正式钦差。你得听我的。敢任性乱来,必要时休怪我拿你的脑袋换取安抚梁山的成果。

那军官很看不起薛弼,很不服,但到底没敢硬违背薛弼的意思强玩暴力。

他也知道此行任务的重大由不得他象往常对待别的官员家那样肆意耍威风甚至借机搞刁难敲诈。

但没能动手显威,当众大丢了面子,虽然老实收刀停马,恨却记下了,打定主意回去后定要狠狠向皇帝告一状,参钦差此行是如何没维护好皇威如何大损天家顔面,让皇帝动怒收拾了这傻比小官。

薛弼看出了此人的恶毒心思,但轻蔑不在意。

只要能安抚好梁山查明真相,那就是此行的大成功,皇帝最在意的是这一点,决不会计较细枝末节的脸面问题。

而他冷静观察思索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对梁山有了判断:梁山无逆反,就是在故意刺激和恶心官方来的某些人。

他看到了酒店中的几个伙计什么的梁山人悠然观望这边的行为,察觉了看戏一样的戏谑神情。

这根本不是想和朝廷翻脸打仗。

否则梁山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在酒店这一带了。

酒店中没有伏兵,四周陆地也不方便藏匿人马,要打仗至少水泊中会布下大量藏兵船只能及时赶来。

而,酒店附近的水泊边却停着两艘空船,看样子能一下渡走钦差团队这五十来个人,显然就是为接天使而准备的。

看清这些,薛弼就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机会。

他瞅着目闪寒光的军官心中冷笑:想蛊惑皇帝杀我?你想美事去吧你。回朝后,自会有人把这的一切经过详细汇报给皇帝,根本不用我说什么,皇帝也会不扒了你的皮也要收拾你的傲慢愚蠢。

钦差友善一笑,严肃的木头人朱贵瞬间也活了,露出笑容。

“呵呵,还是钦差大人有水平有分寸,懂得到什么地方就应该干什么事。不象某些只长人皮没长人心人脑袋的蠢猪废物。”

“有蠢才责怪我家主人没来迎接。本总管跟钦差告声罪。”

“我家二爷不在梁山,出门远行好多天了,不是才发生的事。梁山周围的人都知道。现不知所踪,无法联系上。”

田师中和那禁卫军官被朱贵肆无忌惮的骂,官威直接受挫,顿时大怒,心中恨意更强烈。

那军官厉声喝问:“赵二不在?“

”前几天就通知梁山接旨了。你家主人除了有职责在身的文成侯外,其他人为何不赶来准备?嗯?”

田师中帮腔道:“天下谁人不知沧赵家族有快马快船消息灵通?”

“休说在外赶不急通知不到。有马船便利,你家主人全体为何不从沧州赶紧来此?“

“依本官看怕是自负功高威望大,生了不该有的野心,有意轻慢天威吧?”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两天前才通知梁山,以这时代的条件,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通知沧州那么远的人及时赶来?

最可恨的是这两狗官的意思是要宁老太君那么大岁数的人拼掉性命也要赶来接受所谓的嘉奖慰问。

主辱臣死。

欧鹏怒起,眼睛顿时射出杀机,瞅着田师中,又瞅瞅那军官:狗东西,敢辱我主上老夫人,急着找死不成?

朱贵心中恼恨沸腾,面上却依然从容平静,仍无视钦差之外的任何人呼喝质问。

他不屑地瞅着田师中,目光中无疑写着:“我家主人就是功大威望高,就是能威压满朝,就是轻慢皇帝,你这种除了耍阴谋摆官威祸国殃民其它什么也干不了的贪生怕死废物能怎么着?”

至于那禁卫军官,他连看都不稀得看一眼。

皇帝身边惯自大了的狗而已。

自觉有身份有非凡武力,实际上即使曾经勇武过人,可在东京花花世界一泡,心中装的全是富贵享乐,早失去了当年的血勇,成了条空有其表的怕死官僚虫,有脾气,没骨气,敢向欧鹏伸手是找死,只会丢人现眼。

在禁卫军官和田师中等羞怒能吃人的目光中,朱贵起意反击教训一下这些借皇威欺人的不知所谓狗东西,把目光落到那些拉的所谓钦赐御酒的坛子上,很明显的故意撇了撇嘴,还大声呵呵几声。

你妈的,你糊弄谁呢?

拉几坛子酸酒污水来就能充嘉奖?

你当我不知东昌府准备酒水时往酒里做的那些丑事?

恶心人也没这么拙劣的恶心法。

还想挑理要俺们老太君亲来梁山接待?你们是怕作孽不够重三族死得不够快怎么着?

薛弼明白朱贵看酒的意思。

他此行最大的缺点就是皇帝要他硬用嘴糊弄人。此时被梁山人抓住这一点嘲笑,他无话可说。

强辩,用皇威浩荡给一破砖头也是皇帝天大的恩赐说理,那只对寻常人家好使,对沧赵家族?只会激怒梁山人。

聪明的,朱贵不直说什么,他也装不知而什么也别说。

薛弼也进一步看清了皇帝派来的这位亲军明是聪明实为自我感觉良好的愚蠢本质,把皇帝私下交待的话拿针当棒槌,聪明是小聪明,见识是小见识,武夫丘八就是丘八,粗鄙没文化没深刻思想,看不清大局担不了大事。

这种人只配当听支使咬人的狗。

他更看清了田师中此来成心坏事的自私阴险决心。

这差使即使本应能轻易顺利成功,现在也难了。九成得被搅黄了。

怪不得文成侯曾有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薛弼急怒交加又无可奈何,就笑着对田师中道:“田知府,我看这钦差你当着合适,不如下官倒给你如何?”

田师中瞥了薛弼一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天使说笑了。钦差岂是能随便让的?”

但钦差既已警惕起他的私心,他也没敢再明显地寻衅闹事。

薛弼又笑着对禁卫军官道:“你呢?你这么有主意,要不你接了这钦差。我打道回京城领罪?”

那军官瞪眼不服却只能再次老实下来。

朱贵却不放过所谓嘉奖,对薛弼笑道:“敢问钦差大人,拉到这的酒水就是赏赐我梁山剿匪之功的吧?”

薛弼明知朱贵非好意,却只能笑应确实。

“呵呵,这么多好酒,官家真是大方。”朱贵笑容满面的似乎很是满意感恩:“哎呀,御酒啊,好酒。小可不才却也沾我家侯爷的光喝过。但想必诸位大人呀、御林禁军呀,尤其是东昌府这些低贱丘八兵没喝过吧?”

“都是国家良臣勇士,不可不敬重,都是杀敌保国的好汉子。依小可看,这御酒见者有份。我主上以慷慨大方闻名于世。我梁山人也不是吃独食的性子。赏梁山的酒就分给大家喝吧。都分享一下,尝尝御酒是啥滋味,啊哈?”

薛弼和禁军,包括那带队军官都不知道田师中在酒水上的下作。

但混在钦差团队中的三贼、东昌府几位官将和一些亲手往酒水中加料的官兵却是清楚这酒是如何恶心人,原还私下暗笑梁山人美滋滋喝这些酒的情景呢,现在一听朱贵要把酒水全分给他们自己分享,他们不禁脸色一变,都露出古怪神色。

薛弼很机敏,看到众人脸色变化察觉了不妥,心里不禁格噔一下子。

这点酒水也敢做手脚?

做了什么手脚?

会不会下了毒?

被梁山人发现了,还是这个朱贵警惕性高怀疑了什么?

他反应奇快,为完成任务心一狠,立即笑着接话,先赞了朱贵代表的梁山人是慷慨豪迈真好汉子,顺势说:”既如此美意,那本钦差就成全此等美事。御酒就分与大家喝了。哈哈,此事传扬出去,说不定会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朱贵微诧异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薛弼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薛弼立即喝一声随行禁军:”来人,把御酒分与同样剿匪有功的东昌府诸位大人和官兵享用。“

薛弼的命令一出口,田师中还没怎么着,那些东昌府大将和相关官兵的脸色都霍然大变,有的已经露出恶心呕吐样。

薛弼正留意着这方面,一看到这情景,心中一松:“看来酒水中没下毒,还好。”

随即又怒火腾起。

这酒水指定有问题了,没毒也必定下了让人恶心的东西。

这个田师中长得好一副忠良伟丈夫样,言辞气度好不儒雅君子才子读书人,谁知其品行竟龌龊至斯,为人如此下作不堪。

敢私自在御酒上做手脚,好胆!

这个田知府不是在欺我,是蓄意坏事在把我往死里整啊。

可以想见,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安抚好梁山一众凶悍之徒,可御酒一喝,梁山人察觉了问题,然后会怎样还用想?

自己前脚一身轻松地欣喜返京把成绩报于皇帝听,后脚梁山就反了,不反,文成侯的冲天怒火也必然烧到御前。出了这么大漏子而不知,把失败当成功报于皇帝,无论是无能,还是欺君,皇帝震怒下,自己这个首当责任的钦差还能活命?

在田师中眼里,薛弼自当了这钦差,下场必然是完蛋。他坑就坑了薛弼,朝中有靠山就能混淆是非把罪责全推到薛弼身上,或者赖沧赵家族桀骜不驯,如今穷了,变得贪得无厌不知足,以御酒说事成心闹事向朝廷施压讨好处。

总之,东昌府准备的酒水只要交到梁山人手里,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事就说不清。

谁敢断言酒水有问题不是梁山人居心叵测自己搞得鬼?

田师中很自信这事不会连累自己倒霉,所以才敢干,根本不在乎薛弼这个无根无靠的毛脚小钦差会怎样。

可对薛弼来说,这就是要他的命的大事,甚至是会毁掉他整个家族的大祸大陷害。

薛弼如何能不急眼?如何能不恨透了田师中?

钦差卫队的正经禁军将士可不管发生了什么,根本不费那个脑去分析。他们奉命而来,职责就是保护和服从钦差大人,钦差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听到命令,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应声去了拉酒水的骡车处动手行事。

带队禁卫军官也不傻,也勃然大怒,不过这次是对东昌府这帮人。

酒水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也很清楚。

出了问题,同样跑不了他的干系,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的结果可以预见。

这让早已自私官僚化了的他如何不急怒愤恨?

就算为了忠于皇命差使,他也不能不怒不恨呐。

但,此时他无法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盯着田师中,也恨而有心报复,自不会阻止部下执行钦差的命令。

一坛坛御酒很快搬下车。

有人已经打开了盖子,飘出了酒香。

这时,梁山酒店里也转眼出来六七个棒小伙,各推一辆装碗的四轮架子车,提供酒碗,配合反应很是积极迅速。

田师中的脸色终于一黑。

这酒水还没交梁山人手中呢,出了问题自然是他的问题,这下摆不脱干系了,却有苦不能说,故做镇定忙急思对策。

“哈哈,钦差大人,御酒是专门赏赐梁山英雄剿匪之功的,怎么可以让本府喝掉呢?这有违天子圣意吧?”

薛弼冷眼瞅着田师中,脸上淡然而笑却不吱声。

田师中一皱眉,眼中闪过怒火,又扭头看着问题的关键人物朱贵,脸上又变成满是庄重凛然之色,“这位朱总管,天子圣意不可违背。这御酒,你敢让,本府却万万不敢擅自喝。我劝你还是尊重官家美意得好。”

第138节审查梁山6

朱贵这次搭理田师中了。

“呵呵,钦赐御酒,我家侯爷得的多了。规矩我懂。既给了我梁山,那就是我梁山的东西。诸位随便喝。保证没问题。”

钦差不发话,随护禁军不管三七二十一,梁山酒店的小伙更不管。双方一齐向碗中倒酒。

田师中自然不会惷得让御酒一倒就能轻易看出问题。倒酒者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酒店小伙一人端一碗热情跑到东昌府领导面前,一对一献上,还热情笑道:“请大人满饮御酒。请,千万别客气。”

这些领导坐拉了,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场面,都阴脸冷对梁山酒店不伙,心里则心惊肉跳,都瞅着知府大人。

田师中傲慢地哼了一声,意思是:你们算什么东西?想叫我喝我就得喝?本官就不喝,怎么着?你们还敢强来?

朱贵不吱声,冷眼瞅着钦差。

薛弼则瞅着田师中,见这家伙拉架子凭官位就是不听招呼,就笑道:“我等奉命嘉奖梁山。梁山人报以一番美意。礼上有来有往是圣人教化的君子美德,田大人不可不领这份情啊。”

田师中万没想到这么个小官钦差敢强迫他往死里得罪他,顿时转头盯视着薛弼,官威十足,目闪凶光加以威胁。

可薛弼的目光更强硬凶厉:生死大事如何能退让?你敢搞事害我命,我就叫你尝尝作孽被害的滋味先尝到自酿的恶果。

不但以目光反击,他还瞧瞧田师中戴着长翅帽一身知府文官打扮却腰挂佩剑的不伦不类装逼形象,笑逼道:“田大人,以你奏折所报,东昌府剿匪也是居功不小的。尤其是你田大人,在本府将主英勇战死的情况下,以文官之躯在凶险的战场上奋勇指挥作战,甚至不顾贼寇众多而凶狂亲自上阵挥剑杀贼鼓舞士气,忠心报国,不怕牺牲,以身作则,为天下的士大夫竖立了榜样。这种有勇有谋,能文能武,能领军剿灭数万悍匪的壮举是本朝很久都没出现的感人事迹了,说是可歌可泣也不为过。东昌府诸位将军和将士也同样英勇杀贼有功。都是国家的功臣英雄,喝御酒是应有的荣耀,绝对有这资格,有何喝不得的?”

“田大人在推辞什么?”

“莫非心里暗怪圣人此次没赏赐东昌府御酒?”

“哈,那是本钦差来得太匆忙,梁山是民,奋勇剿匪应当优先鼓励。官府可稍放一放再奖。非是圣上无意。”

“只要本钦差确认东昌府真有大功,圣上重奖必至。东昌府想喝御酒,圣上何等英明,又怎么会舍不得赐下呢?”

田师中被隐隐嘲讽威胁,再不要脸也挂不住了,变了脸色,怒视薛弼:你这小官敢如此得罪本官,想返京就下大狱怎么着?

薛弼就和他抗上了,寸步不让,笑着却是阴冷瞪视回去:你敢坑我死,我岂能让你好活?先整治你吃点苦头再说。

他很清楚,若是不借着意外的酒水事件震住这个田知府,梁山之行的结果必是灾难。

只为这个,他也得硬起胆子铁起心和田师中拼了。

“本钦差代表官家来此办差,可为证。诸位分享梁山的御酒保证没事。田大人为何还不肯喝?你到底有何顾虑?”

“这酒可是难得的美酒。田大人是瞧不上天子所赐之酒不愿喝,还是……不敢喝?”

“莫非,这酒......会有问题?”

“莫非田大人猜忌天子赏赐梁山的酒下了什么不该下的东西?”

“罔顾圣意,敢猜忌圣心圣德,那可是大不敬。是死罪。”

薛弼话是笑着说的,声音也很低,稍远就听不见,但说的内容却吓死个人。

他判断梁山人肯定是早晓得了酒水有问题,既如此,为安抚梁山,他索性揭开了窗户纸,直捅田师中的心窝子。

朱贵闻言,热情的笑脸顿时一变阴了下来,包括酒店伙计在内都冷冷瞅着田师中,都目闪疑虑光芒,个个脸泛惊怒煞气,大有翻脸之象。有的小伙已干脆开始启开更多酒坛子仔细检查这些所谓御酒。

话逼到这份了,薛弼就是不让步不妥协,大有死磕到底的态度,田师中再不肯喝,没理由拒绝也不能不喝了。

无论是惹起梁山人疑心,还是薛弼扣上来的各种大帽子,一旦闹到朝廷,他都担不起。

要命的是,做了手脚的这些酒,尽管受这时代工艺的限制,过滤不净,浑浊又口感有差带点酸涩味,凭肉眼很难检查出不是毒的问题,但若有心仔细检查下去总能找到些疑点。

毕竟军汉做事粗糙,肆意掺到酒水里的各种脏东西不可能不被发现。只要发现一点,田师中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是史上大汉奸,能当政坛大贼的都必有过人之处。

他阴狠笑着说:“哼哼,钦差大人可真敢乱说。御酒岂会有问题?本官看来得多谢梁山和钦差大人的美意了。”

接碗在手,他一闭眼,仰头把这满满一碗不知被吐了多少口水鼻涕什么的恶心酒硬是一口闷了下去。

喝完后还叫声:“好劲道的酒。”

这是极力洗清在酒中作了手脚的要命罪行。不得不这么干。否则单只这一条让皇帝知道了,他就是欺君死罪。

知府老大都喝了,东昌府的大将们只能苦着脸也故作豪爽的一口闷下去。

薛弼惊讶田师中的狠辣果绝。

一个士大夫对自己都能如此狠,那就不是能轻易折服老实下来的。

为表明为任务必须有的强硬立场,为进一步压制田师中蓄意坏事的嚣张任性气焰,为加强此次安抚梁山的控制主导权,让混在团队中的那些人晓得他的厉害和敢干都老实配合点,他立即赞叹一声:“好酒量!好豪气!诸位是真英雄。”

“英雄海量,剿匪功劳又大,一碗怎么能够?”

“尤其是田大人,这次能剿灭桃花山强盗主要靠田大人的英勇英明,剿匪居功至伟,庆功御酒岂可不多饮?”

梁山酒店的伙计不听这个说法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第二碗脏水极麻溜地奉上。

“尊贵的知府大人,再请饮此杯英雄酒。”

田师中硬头皮灌了一碗就差点儿恶心地当场吐出来,强忍着呕吐才把那股劲压了下去,这又来一碗......

朱贵见田师中那努力掩饰的难受样,立即重新展开笑脸热情洋溢道:“庆功酒,英雄当连干三碗。”

见这狗官抗拒继续喝,朱贵的笑容收了,眼神又冷下来,却是瞧着钦差薛弼质疑道:“酒闻着这么香却不愿喝,难道......真有什么不对头的?”

“嘿?奇了怪了。头一次听说还有御酒喝不下的。”

他又瞧着田师中,“难道它不是御赐的美酒,在东昌府停留期间被调了包,顶上的酒质劣难以下咽?”

这质疑就严重了。

东昌府根本说不清楚。大帽子一旦扣上了,田师中无罪也有罪。

田师中也是够阴狠狡猾,见逃不过去,就故作享受样,对薛弼道:“御酒太好。本府岂可独享?钦差大人当同饮。”

要倒霉一起倒。要喝脏水一起喝。

可薛弼的口才半点不次于田师中,立即笑着摇头道:“本钦差可没和梁山好汉有共同剿匪的那份情谊和功劳,此庆功酒,本钦差可没资格享用。否则喝了会良心有愧。”

朱贵也道:“我梁山愿分享御酒是敬田大人剿灭贼寇让梁山能逃过一劫的大功与恩情,不相干的人另有招待。”

田师中听了这个,心里这个恨呐,咒骂不已,却只能咬牙连干三碗自酿的恶果,想把酒水这事赶紧搪塞过去。

有东昌府将领实在不想再喝这种恶心死人的酒水,耍诈称酒量浅又有军务在身不能多饮。

朱贵笑道:“刀头舔血的英雄岂会无海量?(你说自己无海量,就是承认自己狗熊)”

“东昌府就在梁山泊不太远。诸位将军的大名早有耳闻。本总管还是熟悉各位酒量的。都能喝,万不要客套。”

“至于军务?”

“呵呵,这就是说笑了。”

“梁山周围诸府境内草寇都不能立足,连个毛贼都难见。此我梁山威名之功,更是诸府将士震慑得力之功。没匪徒敢到这闹事,哪会有仗打?官兵需要戒备谁?有什么军务不军务的?来来来,今日只管痛饮,醉了好睡就得。”

这说法压上来就没法推托了。

总不能说梁山周围有危险吧?

那等于否定了自己的维稳之能。更不能说老子来这就是为教训你梁山和防备你梁山造反的。

几个大将硬头皮也连干几碗才以不可喝醉的理由坚决抗拒继续再多喝这恶心污酒。

整治教训了这伙嚣张败类官,薛弼达到了目的,见田师中总算对自己老实了不少,自然也不为己甚,没再强灌。

朱贵看钦差罢手,也不强求继续如此欺人,但心里盘算不停。

哼哼,敢到梁山寻事撒野,只让你们喝点自备的脏水不痛不痒的算得了什么惩罚教训?

开胃小菜而已。

好戏在后头。

看样子你们仍自觉是有能耐的狗屁高官大将,欺我梁山无人,仍敢在此自大凶狂,怕是会寻机行凶搞事。

那,吃亏就让你们这些败类官吃个狠的。

朱贵绰号旱地忽律(类似鳄鱼),狠着呐,又长期干特务头子,心性越发细密周到阴狠毒辣。

有赵老二这么个主子时常给部下干将开见识开洞脑,他一转眼就有了个新主意。

客套说天使远来疲惫,请到小店暂且歇息一二缓一缓,再进水泊不迟,把薛弼一行让到酒店内热情招待好吃好喝。

田师中和手下大将们却是没心情跟着进酒店。

都恶心得不行。

找借口说是要方便一下,都跑去较远处的树林抠嗓子狂呕去了。个个呕得半死,吐得差点儿把心肝肺都吐出来。

感觉把肚子中的污酒吐干净了,田师中等心里才感觉好受了些,心里好恨,个个越发想好好报复。

在树林中紧急沟通了一番,定下新毒计和策略后,这帮人走出树林,一扫之前太明显的借皇威上门寻事强势欺人样,装作认可了梁山人的热情,态度变得友好温和,笑着走向酒店,想着怎么着也得先进店弄清水漱漱口把污酒的恶心清理干净,再混顿沧赵家有名的美味佳肴,狠吃梁山的,吃饱喝足了,养足了精神力气,再把劲还回去狠狠整治梁山。

但,快走到酒店门口时,迎宾的伙计却拦上来断喝一声:”站住。“

田师中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瞅着这位粗暴不善的拦路伙计顿时撕下伪装的友善,露出内心压制不住的怒火和仇恨。

田师中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傲慢地阴声喝问:”你这厮因何敢拦本官?嗯?“

小伙却转瞬又露出灿烂笑容,在东昌府诸官疑惑中用清朗朗的声音笑道:”本店有规定‘奸贼与狗不得入内’。”

一听这话,东昌府的领导无不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敢骂本官是奸贼,与狗并列?

高傲的士大夫田师中更是怒发冲冠,趁机发作,嗔目恶狠狠大喝:“贱婢敢污辱朝廷命官。你找死。”

拔剑就想捅了小伙计。

新仇旧恨,和沧赵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就先用此人的血和命还以梁山点颜色看看,也震慑警告薛弼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小钦差,本官不是好拿捏的。

谁知,小伙计却是早有防备,反应快,胆子也奇大,丝毫不惧知府官威,在剑拔出前抢先冲上横膀子一撞。

田师中只是个带剑装装能武样子的文官,养尊处优的笨拙身躯哪躲得过,被凶猛一撞噔噔倒退数步仍收不住势,仰天就倒。

站在最前边的兵马都监王庆隆吃了一惊,赶快抢上去扶住领导,并连声叫唤:“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田师中被撞得只感觉胸口一阵巨痛憋闷喘不上气,发狠想喝令杀人却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一毛脸大将怒喝一声,抡起大刀冲上去砍小伙计。

第139节审查梁山7

梁山酒店小伙计却是机灵,手上没武器,有武器也打不过暴怒的一府大将,抹头急退。

一退一追间,酒店中窜出一人,亮甲银枪,正是摩云金翅欧鹏,让过小伙计,长枪一抖及时阻住毛脸将。

毛脸将是东昌府第一将,又叫先锋将,自负其能,骄横傲慢,早就想杀穿禁军大将盔甲样子很拽的欧鹏,此前是没机会,现在欧鹏主动顶上来了,正合他意。

欧鹏精悍却不是高大雄壮威猛个子。

身躯颇为高大的毛脸将根本没把欧鹏当回事,在他眼里这个小个子是好欺的对象,狞笑间大刀高举,呼地凶猛劈下。

欧鹏敏捷闪身,长枪一拨挑开大刀,把用劲过猛的毛脸大将闪得不轻,大刀深深剁进了地里。欧鹏瞬间抢上,侧身一脚重踹,踢中毛脸将的膝窝。

毛脸大将不由自主单膝跪下,被欧鹏紧跟着一枪狠抽在背上打得直接趴下了,一头扎进泥里,随后才痛嚎出声。

这时,东昌府其他大将也冲了上来。

当先一人横眉立目挺枪直奔欧鹏,不料酒店中又窜出个人来。

这回是个大个子,近一米九的身材,异常壮硕,穿一身铁黑色重甲,头戴看着感觉分量轻不了的罩面盔,这么大的分量,行动却异常快捷,手持一对可怕的狼牙棒转眼抢了上来,截住了那将,左手的狼牙棒挂动风声呜地照顶门砸来。

那将感觉来人好生凶恶不凡,大吃一惊,连忙横枪奋力一架。

一声闷响。

铁枪有些砸弯了。

那将感觉双臂似乎没了知觉,却惊骇看到猛恶大个子右手的狼牙棒又呜地砸了下来,惊得他连忙奋起全力再架。

又是一声闷响。

这次没架得住。铁枪砸掉了。

狼牙棒带着余威继续砸下。

幸得他招架时脑袋下意识偏到一边,身子也扭开了些,狼牙棒没砸碎他脑袋却砸中他肩膀,打得他护肩铁兽头粉碎甲叶子散乱毁坏,清晰响起肩骨碎裂的可怕声,这只肩膀明显下陷一块,人也扑通跌扑在地上。

一声非人的惨叫暴发出来,惊得冲上来的东昌府诸将脸色齐变。

惨叫者短暂嚎了几声就痛昏了,人大概是死不了,但这只肩膀怕是毁了,即使能治好也再使不得力,更别说舞枪厮杀。

眼见的恶汉耍灯草一样舞动这对沉重狼牙棒如出了地府的恶魔般继续杀过来。而另一个,欧鹏个子不高却更加快捷,几转眼又把冲上来的另一将杀得手忙脚乱仓皇败退险些丧命,东昌府诸将骇然失色,无人敢再单独冒失上前。

田师中见二将一高一矮一猛一快如一对配合诡异的索命魔鬼般迅猛扑来,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被本事不弱的王庆隆扶护着也感觉不到安全,顾不得胸口被撞得疼痛憋闷难受,神经持地甩开王庆隆抹身就跑。

王庆隆本有心振威上前厮杀,却看到知府如此不堪得逃了,无奈,表现忠心保护大人要紧,也跟着退。

他一退,正三两一齐上准备硬头皮合力斗一斗的诸将本就畏对手悍勇凶恶,见主将逃了,贪生怕死官僚化的烂将老毛病立即犯了,无人愿意再奋勇冒险一搏,嘴上大叫着梁山造反啦,保护大人,也跟着边挡边败退。

田师中一气逃到慌忙压上来的上千官兵这,一头钻进队伍深处,有众多官兵挡在外围感觉安全点了,才惊魂未定停下来,弯着腰剧烈喘息着,知府长翅帽子歪得不成样子的脑袋却抬着紧盯追赶过来的欧鹏和势如疯虎的傻小子奎三,浑身颤抖不停,两腿更在打颤,也不知是吓得,还是享福享得肥胖太缺乏锻炼骤然这通猛跑累的。

周围官兵虽都不是什么好鸟,可看到知府大人这形象,心里也不禁暗暗鄙视,但怕知府怪罪,不敢多看,都扭开头。

酒店外暴起的血腥冲突让酒店内正吃喝的钦差团队都惊得跳起来。

打起来了,似乎还死了官府大将,这是怎么了?

难道梁山有心要造反?

相对的,钦差薛弼倒比较镇定,从开的窗户瞅着田师中的惊恐丑态,看着东昌府诸大将的不堪表现,想起剿匪奏折中的那些内容,不禁不屑地冷哼一声:被区区两人就吓成这样,田师中也敢夸口说将主死了是他代替指挥领着众军,在悍匪数万危机四伏的险恶战场上奋勇作战,最终杀贼寇无数打了大胜仗!

这就是田师中的精忠报国不畏生死?

东昌府大将群体就这熊样,也能统军杀败由无数亡命之徒和数位凶猛强悍头领组成的桃花山强盗?

糊弄鬼呢!

真实情况怕是被强盗杀得一触即溃,甚至丢盔弃甲望风而逃,死伤惨重,连主将兵马都监都没逃得及也栽了吧?

了解点田师中剿匪奏折内容的钦差团队中其他人,比如那三强塞进来的官员,比如带队两军官,比如混充禁军卫队的几个秘谍司成员,见酒店没出现危险,自己是安全,心才稳了下来,目睹东昌府文武的表现也明白了所谓的剿匪大功。

你妈的田师中田大人,你可真敢吹啊!

就你们这样的,说是剿灭了几十个或百八个刁顽匪徒,凭大军和装备优势还有点可信。说剿灭了数万强盗?

切!

不过,夸大,谎报战功几乎是大宋的传统,田师中所为真不稀奇,不弄虚作假,那才叫稀奇不正常。

薛弼扭头看了看陪着他的这位梁山大总管朱贵。

朱贵察觉了,收回了注视交锋的冰冷目光,转头扫视了一圈钦差团队,指指外面淡淡说:“看看,从沧州郑居中千方百计刁难困死赵庄商贸,到京城拍卖侯府,到侯府好不容易弄到的还债钱被神秘劫走,到泰安相扑擂台毒计,到今日的刁难威逼,从东京到地方对我主都是满满的恶意逼迫,就这么急着逼我们赵庄人造反?就这么急着我主上满门灭绝?”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到钦差团队中的某些人耳中却如同炸雷。

薛弼连忙道:“沧赵家族的功德在圣上心中装着。文成侯在朝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朱总管言过了。”

这话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薛弼见朱贵没说什么但脸上露出讥笑之意,就果断道:“圣上对你家主上的心意毋庸置疑。朱总管,这就动身吧。待去了梁山宣读了圣上旨意,本钦差奉命进一步传达圣上心意,再说说朝中的事,相信你会明白圣上的拳拳之情和难处。”

他本就忌惮田师中跟着坏事,索性趁此机会甩开田师中进梁山完成公干。

朱贵叹了口气,流露出许多深深的忧虑和无奈,勉强笑着客气道:“钦差大人,请。”

薛弼笑着微点头,带头出了酒店。

朱贵又吩咐酒店人员:”今日专门接待钦差。酒店生意歇了。都回山准备中午的酒菜,亮出手艺做好接待事宜。“

酒店管事应诺,带着手下迅速关了窗户,跟着出来,关了酒店大门,奔去了码头,登上一条小船走了。

混在队伍中的诸贼察觉了朱贵的沮丧忍让,料定梁山或者说文成侯仍想效忠皇帝得欢心不想反叛,心思又活了。

酒店外,欧鹏和傻小子奎三并没追杀多远就停了。

东昌府诸领导退到大军这稳住阵角,有大军依仗,回头再看孤单单的欧奎二将,胆子又横起来。

田师中恢复些镇定,转眼想到本府的不堪表现和战功奏折所述太不相符,钦差团队亲眼目睹了今日事怕是对所谓战功必有疑心,不禁恼怒手下大将居然不战而退如此不争气不争脸,正要喝令诸将奋勇带兵冲杀,挽回一些形象,却一眼看到薛弼一行出了酒店急急去了码头转眼上了两条船全走了,心顿时格噔一下子。

钦差显然是铁了心安抚梁山完成皇帝的意图,根本无视梁山凶狂对东昌府大将造成的损伤和重罪。

田师中吃个哑巴亏,心中恼恨,也看透了薛弼想甩开他单干的意图,因而越发恼恨。

既然梁山只是逞狂,并不是真有意就势造反,也就不敢真杀他这个堂堂知府高官,他胆子顿时大了,又有了勇气跟着进梁山泊看看虚实探探梁山兵力实力真相,心中有了底,即使今日借钦差寻事报复不成功,日后也方便一举剿灭梁山。

转瞬拿定了主意,他放弃了趁机杀掉欧鹏二人的打算,挥手阻止了恃众蠢蠢欲动的部下,对拄枪远远冷冷盯着他的欧鹏叫道:“你这厮休得撒野。刚才的冲突,错在你们羞辱本官蓄意挑起是非。今日本官是奉皇命配合钦差来嘉奖梁山传达圣恩的。你等罪责,本官且不与你计较。待今日事了,本官自会具实上奏参你家主人一本。现在本官要进水泊完成圣令,你若不想抗拒皇命给你家主人招灾,就老实赶紧安排能载百人的大船渡本官一行。”

欧鹏见这家伙仍贼心不死,冷笑道:“圣命,某自不敢违。你想坐大船享受却是妄想了。只有小船,你爱坐不坐。”

田师中一听这话顿时心思一动,立即喝问道:“梁山有众多大船,为何会没有?”

“本官问你,大船都去哪了?为何载钦差大人的船也不算大?你眼里还有没有对官家的敬重?”

这家伙猜测:梁山是不是也在全力参与和海盗走私,在抓紧时机赚取国难形成的盐粮铜银的巨大差价大发暴力横财?

能想到这点是他和手下都组织了庞大人力物力在抢干这事,仗着手中权力在本府和周边拼命搜刮铜粮,和海盗交易来盐和银子。他觉得沧赵破产了还欠债累累,必是穷急眼了,不顾和海盗的不共戴天之仇也要赚钱度过眼下最紧迫的难关。

越琢磨越感觉是这么回事。

田师中就想着派精干力量搜寻堵截梁山走私,既能抢劫发财,又能拿到沧赵勾结海盗的罪证,然后,哼哼。

欧鹏不用动脑也能猜到田师中打听船只事的背后打了什么鬼主意。

他不屑一笑:“你管得还挺多。”

田师中也不在此事多纠缠,免得引起对方戒备,又喝道:”大船小船不是重点。总之你速速调船来。“

“想进水泊,你慢慢等着吧。”

欧鹏回了这句,带着奎三转身走向码头,上了一条小船,又突然转身道:“田师中,你们仗着点官身和本事蓄意在此撒野,当我沧赵英雄梁山好汉骁勇善战都是虚名?提醒一句,谁再敢犯我梁山一草一木,小心他满门性命。”

东昌府诸将对之前的不战败逃正羞愧着,一听这话大怒。

田师中精明听出了欧鹏所指,指着关门无人看守的酒店,顾左右冷笑道:“这贼厮是警告我们不得趁机破坏酒店。”

“也罢,大事要紧。尔等暂且息怒,不必在小事上节外生枝,免得行事过于着相,让那愚蠢的小钦差回京参我们不是。待本官走了梁山此遭,摸了实情。你们留着今日的怒火劲头,日后收拾他满山死绝不迟。”

腾出了心思,田知府派将士去查看和救治仍躺那昏迷的受伤二将,表达了一下对部下的爱护关心。

进水泊,具体谁去,田师中改了事先拿定的主意。

想不到梁山人居然如此骁勇难敌,只两个人就如此难斗,怪不得能杀败强大的桃花山贼寇。

沧赵之勇果然名不虚传。以前是小瞧了。

有这样的强悍对手,怕是带了最能打的王庆隆随身保护也顶当不了什么事。

进了梁山泊,那就是进了梁山人的天下,就不能象在泊边陆地这样再恃众武肆意挑事威逼了。

带其余将领去也白搭,还多了架子大脾气大容易冲动闹出意外的隐患,还格外让梁山人起戒备心。

既然没用还起反作用,那索性就大胆不带大将随身,只带亲随和精干官兵去。

之所以带百人进去,田师中是想有足够多的人手能广泛铺开调查,而且人多事乱,小卒更容易钻空子查找到真相。

第140节审查梁山8

田师中在泊边吹着潮湿的风,顶着爬高的太阳干巴巴等了一个多小时,梁山的船才来了。随-梦- . lā

这厮心中恼恨,但闭嘴什么也没说,见来的十几条船虽然不大,每条却也能载十个八个人,也算安稳,就带人坐了。

进入梁山泊,田师中和手下都是第一次深入见识这片广阔的水域风貌,也不禁感慨其海一样浩大和芦苇丛生构成的复杂凶险,一路留心记识,以备日后好带兵杀入进来。

一路平安,渐入水泊深处,前面是一片广阔的芦苇荡,早看累了的田师中对泊中惯见的这种乱草场不以为意。

进入芦苇荡,十几条船在其中拐来拐去,有快有慢,在官兵的无聊腻烦困倦中不知不觉就拉开分散开了。等田师中在船舱中闭目养神琢磨上了梁山怎么行事中回过神,他才猛然发觉跟在后面的船全不见了,顿时心生不安。

起了点疑心,他正待喝问。前面摇橹,后面撑杆的架船两梁山汉子突然哈哈大笑几声,草帽一摘纵身跳入水中。

不好。

田师中惊得蹦起来,弄得小船一阵摇晃。这不可怕。可怕的是船漏水了。

泊水从船底一个圆洞迅猛涌入。田师中随身带的七八个亲信好手惊恐喝骂着上前一通手忙脚乱,却怎么也堵不住。

小船几转眼进水半舱,下沉。田师中等全部坠入水中。

此来水泊,田师中也做了些准备,带的这上百军汉和亲随都是特意挑出来的多少会水的,准备必要时在水泊上能对付梁山人一二,也有懂点操船的方便夺船进退,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梁山人陷入水泊刁难住。

骤然落水,这条船上的汉子惊恐万状,要知道这是辽阔的梁山泊,没船,就他们这点水中能耐不可能游出去,但也不至于落水就全淹死,在水中一通脚蹬手扒的慌乱扑腾,除两倒霉蛋惊恐中一口水呛死,其他人吐着水还是扑腾出了水面。

亲信随从和军汉能自救,尊贵的田师中田大人可不会游泳,也万没料到梁山人真敢往死里弄他,没这个准备,一落水,什么优雅官威什么智珠在握一切在掌中的从容傲慢都不见了,惊恐尖叫,四肢乱舞,搅得水嘭嘭哗哗响,状如疯子。

不过,这厮命真是大,在泊中瞎扑腾灌了不少泊水,呛得胸鼻火辣辣难受,眼睛发蒙,晕头转向中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身在人间还是已经下了地狱,却硬是没呛死还扑腾出了水面,当然,转瞬又沉了下去,本能想换气张的嘴又猛灌几口水。

田师中在浑浊阴森的水中完全蒙了,只本能地胡乱拼命扑腾,威风的宽大官袍格外成了累赘,长翅官帽早掉了飘不知哪里去了,这回没那么幸运扑腾出水面了,越挣扎越下沉,憋得这厮大口大口吞咽着浑水污泥,冒出一长串水泡。

眼看这厮性命交待了,这时有水性好恢复了些镇定的一个亲随及时游了过来救助了田师中。

田师中被揪着头发露出了水面,此时早顾不得什么尊卑冒犯,脸一出水就吐着水,长长呃一声贪婪吸着空气。

那亲随水性尚可,看来也懂点水中救人知识,防着被濒死中糊模了的田大人乱抓死抱把他也坠着一同淹死,是从背后潜下揪的头发。可田师中不懂这常识,神志不清,性命交关之际就是有棵稻草能抓到手也会死死抓住,一吸到了空气,缓了命,第一时间就是伸手猛抓向头顶的救命物,一下子把亲随的手臂死死抓住不放,并且挣扎着捞手转身死抱向亲随。

亲随大惊失色,叫声大人别慌,可哪能有用。

眼看要被田师中死抱上死缠着一同坠下去同归于尽,亲随惊恐地想甩开田大人避开这要命的瘟鬼逃走,但晚了,哪里能甩得开。四体不勤俗称手无缚鸡之力文人的田师中这时候的力量大得不可想像,抓住亲随的手象铁钩子一样牢固有力,怎么也挣脱不开。

完了。

亲随吓得脸色煞白,坠沉在水中憋得也喝了好几口水,心中只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忠心过来救主,惊慌中瞅见一抹绿色,是芦苇,下意识就猛地拽住了一大把,结果缓了缓下沉之势,随即自然就是拼命扑抱向那片芦苇,手抓脚蹬浓密坚韧的芦苇丛得到点借力,奋力一挣扎总算又钻出水面透了一口气,也镇定了些,连忙又拽着大把芦苇和怎么也甩不开的死抱田师中以及这片夺命的水泊全力较劲。

这时,又有一水性较好也镇定不少的亲随游了过来讨好田大人,争功相助。

这厮比较有脑子,见识到了那亲随救田大人导致一起陷入绝境的可怕下场,就没敢过去直接伸手,而是聪明地把那根漂在水面的撑船长长竹杆捞到手,游过来递到田师中面前。

田师中此时是见什么抓什么,乱抓向侧背后亲随的那只手立即鬼爪一样如电一把抓住竹杆死死抓紧,再也不肯放开半点。亲随则潜入水中,把竹杆另一头对向泊底,在田师中下沉和拼命乱撑下竹杆扎入了污泥中,形成了个支撑。

猛然得了支撑不会下沉,濒死挣扎完全惊糊模了的田师中本能就依赖上了竹杆,放开了死抓住的亲随,两手都死抓住竹杆拼命往下撑,好象能借助这根竹杆一下飞腾到天上去脱离死亡水泊一样。两脚也抱上去,身子更拼命贴上竹杆。

第一个出手的亲随得了解脱,总算从死亡线上挣扎回一条命,身子一轻松就感觉浑身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却是用力过猛,被田师中连累的这一通折腾迅速耗得从精力到体力潜能都大空,没了负担,精神一松反而连自己也救不了了。

后一个亲随看到先行者在水中胡乱抓芦苇,但抓了几把后就无力地沉了下去冒出一长串水泡和一些呛出的血迹后没动静了,惊得他猛出了一头冷汗。

好险。

好在自己没第一个忠心却忙乱草率地上去救田大人,否则死的就会是自己,会游泳也白搭。

竹杆在淤泥中又不是固定住的,撑着缠上来的田师中,重心是偏的,自然会倒。

一倒,田师中昏蒙中只会拼命抓横漂起来的竹杆,而不知道竖起来撑,还是得沉入水中死掉。好在那亲随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敢正面伸手助田师中,从背后踩着水不时地托推着背,大致能保持田师中不倒而撑杆平衡。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能长久。

那亲随的体力有限,水性也不是那么精妙,在水中还得顾着自己活命,哪能一直兼顾着田师中保持平衡。

到了此时,再看同船的其他几个亲随或军汉会水也多半没了力气而淹死了,剩下一两个还活着的也不过是在绝望中徒劳地挣扎多喘几口气留恋着世界不肯背负此生罪恶下地狱而已。

片刻后,又死了一个。

又过了一会儿,最后一个也松开了芦苇沉了下去再没露头。

死光了。只剩下一个人。

那亲随哭了。

没本事游出广大的水泊,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等待的只有死亡降临。

他也渐渐没了力气,能保持自己不沉底就不错了,渐渐顾不上推托田大人猴子一样玩竹杆平衡,也想放弃无谓坚持。

撑着杆的田师中得到了喘息机会,这会却是恢复了些神志,定睛一瞧也明白了凄惨危急。

他看到稍远处泊着条小船,小船上的三梁山汉子悠然自在地欣赏他如何和死神搏斗,顿时如同看到了亲爹一样,什么尊严高贵都顾不上了,颤声急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师中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救命,求求你们饶我一条狗命.......”

亲自操船渡田师中进水泊,并在这片芦苇荡下手整治的为首者正是平常负责巡察水泊的梁山水军副将刁椿。

他瞅着大马猴一样攀着竹杆惊恐绝望的田知府,不禁感慨这狗官真是命硬。

会水的都死了,这厮居然能不死。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上天对善恶何其不公。

对田师中,事先,负责留守梁山的朱贵、欧鹏、马麟等准备了两手整治方案。

刁椿在这弄漏船只让田师中落水可不只是为折腾吓唬一下田师中,就是冲要命直接下手的。

这狗官祸国殃民,论罪早该死了,而且还敢处心积虑和梁山作对,就手早弄死早少个民族大祸害,梁山也早清静。

田师中以为只要梁山不反就绝不敢害他这种地方大员高官的性命,否则梁山没法和朝廷交待,觉着他进水泊不会有危险。但梁山就是敢淹死他,事后,朝廷若追究下来,就说是田师中自己坐船不小心落水意外呛死了。朝廷又能怎么着?

至多问责一下梁山摆渡不利闹出人命而已。梁山弄几个该死的人顶罪砍头了事。

皇帝是绝不会为个区区守边无能贬官下来的田师中而抓住这事不放和沧赵家族翻脸的,只能雷声大,雨点小,板子高举轻放,并借此展示对沧赵家族的恩宠偏袒,好糊弄蛊惑着赵公廉感激圣恩,重新忠信皇帝而继续死心塌地为皇帝卖命。

这就是官场的残酷现实无情。

皇帝只重视自己的江山宝座利益,臣子只是爪牙工具而已,只要对江山宝座有利,牺牲谁,皇帝也不会在乎。

天下臣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皇家利用和牺牲的。

在这种臣子之间的冲突死亡事件中,皇帝很容易做出明智取舍。

谁有罪,谁无辜,那无关紧要,何况田师中没大用,而梁山又有合理借口。

眼下是,田师中命大就是不死。刁椿也不强行往死里弄,立即上手第二个方案。

不死也不能让他好受了。

得让他付出心痛到骨髓的代价,得给这家伙一个刻骨铭心的深刻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再耍聪明肆意和梁山作对。

船划过来。

刁椿瞅瞅这个简直创造了奇迹的田府亲随,冷笑打量着绝望中装可怜的田师中。

“想活命?”

“你能拿出什么换你的狗命?”

田师中一听这个,心中顿时一喜。

肯谈判,那就有希望活命。

他连忙使劲扮讨好笑脸道:“本官”

“嗯?”

“呃,不,是下官”

“嗯?”

“......不,是,是小人想知道用什么能得到好汉饶命。只要师中能拿得出做得到的,小人都会全力以赴。可对天发誓。”

刁棒懒得和这狗官多磨叽,直接道:“老子知道你贪了很多钱财,仅仅是在信安军那当数年边防长官走私放私,你就怕是弄了不下百万贯横财。调到东昌府这等富裕地又以各种手段发了大财,其中就有和海盗勾搭走私。论罪你也该死。”

“这么着吧,你就拿出百万贯来,今日赶紧送来。老子一高兴,兴许就放了你。否则,你死这也是罪有应得。”

“百,百万?”

田师中料到会被敲诈大出血,但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张嘴就是这么大数目。

百万贯,养一支大军都够了。朝廷每次支付西军几十万大军的军费也不过是几十万贯而已。梁山人可真敢要。

但还真不是田师中绝对拿不出这笔巨款。

沧赵商务带给大宋经济巨大的变化,让大宋比史上富有数倍。

丰富实用新颖的商品也给宋人往辽国走私创造了海量利润。

田师中利用镇守信安军州两面直通辽国的便利,数年暗中勾结权贵或民间豪商提供走私便利,同时参与疯狂走私。

这家伙智商高,有文化,经营有方,生财有道,家中贼有钱,没那么悬乎有百万钱财,但也有六七十万甚至更多。

他手下的亲信大将都是具体干事的,自然从中也能捞到不少。

他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财,部下绝对能轻易帮着凑齐,今天很快就能送来。

刁棒可不心思听田师中耍嘴皮子哭穷哭难,直接打断想狡辩,讥笑喝道:“你不愿意?”

“那算了。反正你死了。你家的钱会落到你手下手里。我梁山也应该能得到些。”

第141节审查梁山9

田师中多聪明的人,一听刁椿这么说,立即预见到了自己死后,家里没了依靠,手下那些贪鄙又知根知底的大将会怎么干。

那些贪婪无耻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动心?怎么可能讲什么交情放过他家那么大笔惊人财富不下狠手?

现在又是什么世道?

混乱不堪,乱贼和恶人横行,官场更是许多事失了正常秩序,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干什么罪恶都有借口推托。

真到了那时,不但钱财保不住,怕是连满门性命也难保,必死得冤枉,甚至死得不知不觉稀里糊涂,致死还念着对那些人的感激。

田师中惊得一颤,差点儿手松沉入水中。

他舍不得拿出那么多钱财来,可又知道舍命不舍财只会是人财两空空,转眼看到刁棒丢下他在此等死自顾划船而去,显然并非只是吓唬逼迫他,他急得连忙高叫:“好汉留步。好汉请留步哇。本(官),咳,小人愿意。小人定努力完成百万。”

刁棒转回,让田师中扒着船尾借力更稳当活命,转眼笔墨纸摆在船尾,让田师中写信。

田师中看到船上居然有这些东西,明白了,梁山人是早有心收拾他早做了两手准备,没淹死他才顺势改为勒索。

写下让家中送钱的信,田师中心痛如刀绞,可不写就得死,还是个水鬼冤魂怕是不得超生,哪敢迟疑不写。

信尾签名盖随身官印和私章,这可没印泥。

刁椿一刀划破把着船帮喘息的那亲随的手臂,把印章沾了血,啪啪盖上。

齐活了。

刁棒瞥着田师中心痛到扭曲的脸,笑道:“怎么?不舍得呀?”

“没关系,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和钱相比,老子更想要你的命。”

就在这时,远处芦苇荡中突然燃起了大火,一阵阵烧尸体的恶臭味随风飘了过来。

原来,后面那些船只也是同样漏水沉没在各处,当场淹死了些军汉。

没当场呛死的,埋伏的梁山军也没辣手全弄死,把老实投降的一个个正年轻精壮也有些本事的家伙全活捉了,押去了乱石滩和这的桃花山数千悍匪呆一起。悍匪们困在乱石滩数月**练得死去活来,除了难得的休假日,每天吃饭,睡觉,摸爬滚打操练,模拟对抗竞争,接受思想教育……天天轮番轰炸,折腾得其它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为努力表现挣到饭吃活命,挣到表扬和美食奖励,挣到梁山人信任能正式列入梁山军看到幸福美好的出头之日新生活,早老实听话得不行,睡梦中叫唤的都是俺绝对忠诚梁山,要为梁山死战,云云,但一身戾气和负面情绪是必然的有,有了这近百个东昌府军汉带着操练,自然是出气筒,定能把这些无耻甚至罪恶军汉操练得改头换面。而淹死掉的军汉,尸体钩到芦苇荡中露出水面的高地上烧了。

有船也过来把死在田师中这边的军汉亲随什么的钩去烧掉。

田师中看到这可怕一幕,闻着可怕的烟熏臭味,吓得面无人色,又听刁棒笑道:“这片芦苇荡就是桃花山强盗覆没之地。能捞到的尸体也是这么烧了。但水底肯定还有不少沉尸没发现。恭喜你,你若死在这。我不烧你。你在水里不会孤独。”

田师中吓得又是猛一下寒颤。

一想到悍匪所化的水中无数幽魂恶鬼看到他这个官老爷仇敌亡魂而疯狂扑上来的情景,他更是吓得惊颤不已,差点儿吓昏过去。

好不容易镇定了一点,他赶紧又把那信要了回来,在上面加了几句话,威胁家里以及部下众将速速秘密照办,否则他回去必不轻饶。

信由那有脑子的亲随负责送给酒店那的王庆隆和田师中家。有船载着惊喜得命的亲随飞快去了。

王庆隆在远远的陆地上看到了烟气,心是疑惑,却自然不知水泊中发生了什么。

他听了那亲随紧急传达的话,一惊后阴着脸强要了信看了看,而后沉吟不决。

看来,胆大的梁山人没什么不敢干的,弄死知府这样的高官也不当个事。田师中家没那么多钱,不足的不用说得他们这些亲信大将出血秘密补上。

千里做官只为财。

王庆隆没指望自己能封侯拜相什么的混成高官,自然对钱财格外贪婪,可舍不得进了自家的钱又流出去而且是代别人付账。他很想不顾田师中死活,脑子里急速盘算着其中的利弊,但最后还是叹口气屈服了。

不为别的,只怕梁山人并不真得敢铁了心弄死知府。

若田师中没死这,活着返回了。那剩下的事可有乐了。

以田师中的权势和阴狠歹毒有谋,敢不肯出钱相助的人怕是生不如死。

其他几个大将知道后既惊又怒,却照样无可奈何。

别说没船进水泊救知府,就是有,田师中的命就在梁山人手里捏着,他们冲入水泊又能干什么?

都了解和深深顾忌田师中的可怕。

再者他们这些人也得需要田师中保着提拔着混官场,若换个知府来就任,怕他们这些武夫在东昌府什么都不是。

田师中婆娘一看信,吓得差点儿昏倒,哪敢无视家中顶梁柱的生死,再惷也明白丈夫一死的可怕后果,赶紧全力凑钱。

在诸亲信大将的“积极”相助下,百万钱财轻易凑出。

田师中婆娘也狡猾,没掏干净家底,利用了诸将凑齐,还保了些钱财。

凑钱挺顺利,不算慢了,送得也抓紧。只是从府城到梁山泊几十里路的距离,再快也得耗费不少时间。

田师中这里却是度日如年,倍感煎熬,恨不能钱一下飞过来交差。心里只骂怎么这么慢呐?莫非婆娘或诸将敢不尽心尽力?

难受着急是因为梁山人不让他上船能安全轻松歇着。

钱不来,他就得一直在水中把着船尾呆着。

此时已渐到秋深,虽然还不算冷,太阳当顶照着时还感觉挺热,可泊水却是很凉。

在凉水中长时间泡着,身体热量大量流失,田师中即使享福享得挺肥肉厚也架不住寒冷,冻得难受得不行。

这还不算什么。

他还得把着船不让自己沉下去。这把一会儿没什么,时间一长哪受得了,手麻得没了知觉也得死死把着船。

这种折磨让田师中觉得不如放手索性死掉算了。

问题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小命就这么送掉。钱怕是已经在来的途中,也不能白白送掉没换回命。那可太便宜梁山了。

能在史上玩政治玩官场混成祸国殃民大奸贼的无不是心性坚硬的家伙。

田师中就意志过人,硬是挺到了最后。

刁棒看到有报信烟花在天空炸亮,钱顺利收到了。他乐呵呵道:“恭喜田大人,贺喜田大人,你真有钱。幸亏你有钱。你的命这次是保住了。”

田师中听了这个,紧绷的心猛然一松,既喜又心痛如刀割。

他以为这下总算可以上船歇着缓命了。谁知却仍得在水中泡着。

刁棒手下把一根绳子圈在田师中腋下挂在船上,防止这家伙手麻了把不住船沉水中淹死,就这么在水中拖着田知府继续向梁山去了。

刁棒笑道:“田大人,我沧赵人一向讲信用。我说饶你不死,就不能让你死在这。就是这么讲信用。你仍是天使成员。”

田师中被绳子拖勒得感觉腋下胸口等部位的皮被扒了一层,为减少痛苦,只得拼命用手把船,这种折磨是他这半辈子吃过的苦加一块也不及一小半难耐的,心里恨得恨不能一口生吞活剥了刁椿和满梁山人,更恨不能立即以最残忍方式杀死沧赵满门。

但,这种仇恨他不敢流露半点,面孔狰狞扭曲咬牙切齿,只装作是被勒得累得的难受。

刁椿早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渔村卑贱汉子,未必看不透田师中内心的恶毒,但并不揭穿,也没放在眼里。

就让仇恨一直折磨这家伙好了。

只要皇帝缺不得大少爷镇守沧北,田师中这样的官就只能干瞪眼没法报仇。就算敢仗兵强来,也不是梁山对手。

回头话说先进入水泊的薛弼这边。

载钦差团队的两条船上只有一把坐椅。

上船后,朱贵笑着请薛弼在舱内那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见钦差没别的吩咐就站到舱外负手望着水泊沉默不语。

其他随员,无论是官是兵就只能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干站着。

除了秘谍司的一两个人,他们都不会水,也很少坐船,乘船很不习惯,不晕船也难受。

自负皇帝亲信的禁卫军官没座可坐,只能给他压根没放在眼里的卑微小官钦差象寻常卫士一样站桩当陪衬,大感丢了皇家心腹大将的面子,大为恼恨梁山这样安排是如此小视他在钦差团队中的地位,怒瞪朱贵,但不好挑理,也未敢再挑事呵斥什么。

此行的五十禁军多是高俅手下的人马。

高俅是三衙太尉,管着京城禁军,也负有安排禁军随护钦差的部分职责。

禁卫副将是高俅派的心腹,三十来岁,看着很是精干的一条汉子。

这家伙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虞侯,虽然心里同样对朱贵很不满,但分量太低,自知根本没资格挑衅沧赵家族这种级别的大拿,且负有高俅交待的任务,又和高俅一样狡猾有眼力劲,到了梁山泊这就装起孙子,很低调,此时面上不带半点情绪。

那三个扮钦差随行人员而混在钦差队中的暗探官僚却是对梁山更恼恨。

他们三都是来头极大的,自觉靠山够硬,没把文成侯的权势地位太当回事,但都是狡诈之徒,又负有背后主子交待的使命,来梁山另有目的,不方便张扬身份来头展示势力和威风,心里恼怒仇视梁山如此傲慢无礼,但面上同样不动声色。

薛弼自然很清楚这个团队构成的复杂,明白这些人怕是个个居心叵测,来此不怀好意。

他坐了一会儿就不愿在气氛实际很诡异让他无形中难受的舱中呆着了,心事重重,压力很大,坐不住了也信步出舱,站在朱贵旁边装作悠然欣赏起梁山泊的景色,这一看却不禁触发了文人情怀,有作诗的冲动,环顾景色连连发出赞叹声。

赵老二占据梁山后,不仅大力改造了梁山,也下了不少力气整治了水泊生态环境。

数年来有专业人员一步步精心挑选移植了域外适合在温带生存的营养丰富水草植物,也试着放养了域外各种营养价值高的鱼虾蛤蟹等等物种,并在探索中调整加大。

如今的梁山泊在原生物种和外来物种激烈竞争达到平衡后,形成新的复杂丰富的生态圈,水草丰茂肥美,物种极多,各有自己适合的生存环境,并且随着外来物种顺着连通梁山泊的水道极缓慢漫延到远方各地,实际也在影响和改变着其它水域。

赵岳并不在乎中国那些营养价值不高的土著水生物和没利用价值的水草遭到入侵的外来物种的侵害甚至毁灭。

引进新物种,改变中国的农牧渔业产品结构,让中国人以后的食品更丰富更有营养,或是更利于饲养,也是目标之一。

时间久了,形成规模,各地渔夫就能捕捞到新品种。中国人就有口福了,营养也更全面了。

在这个时代,没人认识好物种的巨大价值和在政治经济上的重要意义,没一个国家或种族会在这方面设下流出限制。根本就没人注意这个。新帝国却有这方面的超前意识,不趁机抓紧时间引诱忽悠域外人积极提供便利引进来研究放养更待何时。

薛弼在船上看到的就是很多他以前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淡水水产。

那边游来一群鱼,怪模怪样,他不认识,更没吃过。

那里又有一群虾浩浩荡荡卷过浅水层转瞬不见了,他也不认识。

一只甲鱼浮出水面透气,怕不有锅盖大小,一般的水缸怕都装不下,打个旋随即没入水底,他也不认识,但看着就流口水。

薛弼惊奇中,心有所悟,猜到这些陌生的生物怕是沧赵早年海贸兴盛时从域外顺便弄来养在这的。

问了几句,朱贵确认了他的猜想。

第142审查梁山10

“薛大人,咱们中国号称地大物博,实际上人们能享用的好东西真不多。 X域外被咱们鄙视称为蛮夷之地,实际上却好东西极多。就比如养这的新类鱼虾等不但容易存活,而且味道更鲜美,吃了对人体更好。我家大公子很重视这方面的事,把它当成丰富和充足食物,大力提高咱们宋人身体素质的民生工程来抓。他常说,咱们宋人总被外族欺负,不是文明和技术落后,也不是农耕民族比不上游牧民族会战斗,缺马不是问题,总有法解决战马弱点,而是咱们的人整体上身体太弱小乏力。只要咱们吃得好了,身体不再孱弱,寻常百姓也一个个生龙活虎的,那么泱泱大国何惧周边屑小蛮子耍横?”

“所以呢,当年家中海贸顺利的时候,船队到了域外各地也在这方面注重收集和引进。也在这方面花费巨大。唉!”

薛弼听了这番话不禁热血上涌,大为感动。

文成侯是何等智慧过人高瞻远瞩,又是何等伟大胸怀情操。

这才是一心为国为民谋利的高士,真绝世之才也!

大宋其他官员,包括他薛弼自己,当官在干什么?

几千年传下来的老三篇治国,摆着官威,拉着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架子招呼贱民泥腿子百姓重视农桑兴修水利,精力主要耗在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上,学的知识得的见识都用在千方百计巧取豪夺搜刮百姓完成赋税任务谋取政绩并中饱私囊发家治富上,再以财和所谓政绩开路钻门盗洞钻营走通关系拼命往上爬,官场浮躁虚夸,都只在乎眼前利益,谁在乎长远?

坐江山的皇帝为自家的天下长久都不一定在乎长远事,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专重自己在位时的安乐享受。

比如现在的道君。

皇帝尚且如此,手下的官员,有谁肯扑下身子真正为民生考虑?有谁能想到如此改变民生?有谁愿付出去做具体事?

满大宋只有一个文成侯能看到这一点,并一步步默默努力去改变大汉民族数千年来的老套营生。

只有真心敬重并有心追随文成侯为官模式的极少高尚务实官员才跟着在改变大汉民生细节上下功夫。

两种为官模式和见识层次,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文成侯能领导家族拥有今天的巨大威望,让皇帝都忌惮,这是他为国为民实实在在干出来的,士林领袖当之无愧。

薛弼也理解朱贵那一声沉重抑郁的叹惜。

文成侯和沧赵家族为大宋付出太多,贡献巨大无匹,堪称旷古绝今,更福泽中国人千秋万代,深深影响到中国人的长久未来,可是却落得被朝廷蓄意打压甚至处心积虑想满门铲除的下场。

这等巨大反差太悲凉,让精明有见识的沧赵人身在其中如何能不愤闷不平?

沧赵家族至今没造反已经是天大的忠义了。只是更可悲。

按理说,以大宋如今江山有倾覆可能的危急形式,朝廷对依赖的赵公廉这样的支柱能臣应该空前恩宠重用才对,只有极大感激鼓舞了赵公廉这类治国安邦的真正贤能强者为大宋尽忠努力奋发,宋室江山才可能顶住风暴转危为安,尽快度过眼下最危险的阶段,得到喘息时间恢复稳定,再次进入正常的存在与发展,让宋室能够得以长久。

可事实上却相反。

皇帝对沧赵家族罹难和英勇抗敌的卫国大功不但冷漠无视了,还心里高兴着可惜沧赵家族在风暴中没满门死绝,而且还试探着削权打压威胁教训赵公廉,进一步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不是第一时间在精神和物质上给予及时的安慰奖励恩荣拉其心,而是试着刁难刺激羞辱人家,加大人家的艰难痛苦愤怒,还暗示人家你对大宋江山的兴衰存亡根本不重要,朝廷有的是人才能,否则你家遭受的就不止是海盗和辽寇造成的打击和损失。皇帝仍然一意坚持早晚除掉人家,让人家一下子看透了朝廷的冷酷无情甚至险恶用心。

而事实上,大宋却必须依赖人家守边,就是无人能替代人家在沧北的作用,尤其是眼下万万缺不得人家,朝廷却在打压和逐步收紧勒死人家的绳套的算计中还想忽悠人家继续尽忠职守为大宋卖命,把人家当愚忠可欺耍着用,这真可笑。

薛弼年轻,为官玩政治的见识还不够,但也明白皇帝这么干并非出于无知,而是上百年无一官能造反的成功统治让皇室对赵宋帝王心术御下这一套手段和国策产生盲目自大信心,认为赵公廉即使威望大造反也折腾不起来,朝廷能玩住,同时却又是越是在国家动荡危难中,越是怕有能臣强将趁机造反象赵宋当初趁机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夺权一样成功。

就怕部下臣子伺机造反夺江山,这是赵宋皇室深刻在骨子里的病,一向最是忌惮和高度警惕这个。

所以,赵公廉越是威望高能力大作用重,皇帝越是坚定不移想除掉,江山越危急,越不是重用而是冷酷削权打压。

对赵宋皇帝来说,防止臣子造反夺江山重于一切,无奈下统治可以被外力异族推倒,但绝不可以让部下取代了。

也就是说,赵宋皇室只在乎自家的敏感点感受,不在乎天下人即大汉民族再次陷入五胡乱华灾难的悲惨。

这比前后历史盛行的‘攘外必先安内’热衷先杀同族的心态更无耻,更可恨。

而朝廷那些王公大臣都只顾眼前利益,哪管长久以后,都只追着皇帝的心思转来谋取尽可能多的自己眼前的利益。

这么搞,江山会不会倒,皇帝会不会死,不是朝廷官员最关心的。

宋室倒了,还有新王朝可效劳嘛。

治理汉人江山,哪个王朝统治者上台也缺不得他们这些有知识会管理的汉人文化精英当官理政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这是中国以往几千年历史总结的经验,没错的。

皇帝敢任性乱来。当臣子的就敢任性乱搞。有什么不敢的?

薛弼一想到这些,之前冒出过的那个念头突然又浮现出来:难道大宋真到了该完蛋了的时候?

他又吓了一跳,在内心连忙呸呸几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不忠,赶紧接着朱贵的话感叹道:“是啊!你家主人高瞻远瞩忠心为国,天下人有目共睹。就说那让天下得以吃饱饭的玉米、红暑等就是你家主人的功劳。朱总管切莫自悲愤慨。付出总有回报。你家主人的功德装在天下人心中,更装在官家心上。本钦差临来前,官家还念叨着文成侯的诸多功劳和这么多年的君臣默契相得之情,嘱咐小臣一定要把他的情义和所处的困难传达到,让你家主人能体味和理解到。”

“经历大灾,朝廷眼下确实困难重重,事情空前繁杂束手,太难。在这个时候,圣上只能委屈一下最信赖最亲近的臣子帮着分担一下困难和忧愁。圣上心里有数。什么都在圣上心里装着。你说是不是,朱管家?”

朱贵瞅着薛弼,呵呵几声,不咸不淡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家主人草民出身,也是卑微之人,若是劳尊贵无上的皇帝如此费心念情义,那可是重罪。怕也是该死了。”

“呃?”

薛弼想开导朱贵胸中郁积的愤闷,为进一步安抚侦察梁山打下点良好起点基础,万没想到朱贵会如此**裸直接反应到质疑朝廷想置沧赵于死地的事实上来。

他既惊又噎得不轻。

而船上钦差团队中的诸贼则既惊又喜:“心存怨望,敢对圣上如此不敬,你不死,谁死?”

薛弼机灵,连忙转移话题,装作满面陶醉样,指着浩大的水泊赞叹道:“好美的景色啊。望之心旷神怡。”

朱贵闻声却阴下了脸:“是很美。可惜这泊好水被水底数千悍匪的腐尸坏了。”

诸贼一听这个,都立即竖起了耳朵。

梁山如何歼灭掉胆敢来犯的近万悍匪,这可是个令人警惕又极其好奇欲知的大秘密。

钦差团队就是为这个来的。

薛弼也眼睛一亮,趁势接话道:“朱管家说的是桃花山强盗吧?本官十分佩服梁山这一战。沧赵人忠君爱国,疾恶如仇,骁勇善战,果然不负盛名。不知当时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朱总管能不能满足一下本官的好奇?”

朱贵却注视着水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漠道:“官字两个口,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事实怎样,重要么?”

“呃.“

薛弼再次被噎得无言以对。

是呀,梁山再忠君,再英勇,再剿匪有功,那又怎样?

皇帝和朝廷只想收拾掉梁山,断掉沧赵家族仅剩下的可能存在的实力和复兴基础。而周边官府再无能,再怕死,再剿匪大败,朝廷也会青眼有加给予表彰嘉奖鼓励,愚惑天下。事实如何没人关心,确实无关紧要。

船上诸贼则幸灾乐祸,庆幸自己和沧赵没关系,政治站队正确,更坚定了追随朝廷打压祸害铲除沧赵家族的立场。

灭绝沧赵,上至皇帝,下至大小众臣,满朝皆大欢喜,参与就是功,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薛弼的心则越发倍感沉重。

看梁山态度是如此抵触,这趟安抚侦察差使怕是成功的希望渺茫。

他咳嗽一声,缓缓气氛道:”陛下对梁山此次剿匪大捷可是欣慰振奋不已,曾对本钦差感叹说危难时刻还得看沧赵。另外,陛下对梁山如何打胜这一仗也是极好奇,想获取详情,想把成功的战例和经验传播天下各军,让各军知耻后勇剿各路叛贼也多些压力和手段。朱总管不妨耐心说说好经验,本钦差知晓了也好回去对官家说明。“

他想用皇帝之名逼迫一下,也是想以此试探一下梁山对皇帝到底有没有仇恨甚至想反叛之意。

朱贵却闻言瞅着薛弼轻描淡写呵呵笑道:”钦差大人真会说笑。”

“你不必拿官家之名来夸赞。我主人万万担不起这名声,否则让各地重臣大将知道了,我们赵庄人的日子会更难过,怕是没好下场。你我也都清楚,我家主人对国家没那么重要。大宋能臣干将多得是。保江山得靠那些能人。“

隐隐嘲讽完,朱贵转头看着水泊,有不想再搭理薛弼之意。

好个避实就虚,这个朱管家很难对付呀!

薛弼一再碰钉子却束手无策,口才再好也无济于事,这才真切领教到沧赵人的智慧胆量才干是如何了得。即使是一个梁山管家仆从也不是一肚子诗书才华的官员能对付的。

朱贵就是不说剿匪详情,钦差团队没牙啃。

诸贼愤恨,很想趁船上只几个操船的梁山汉子实力薄弱之机拿下朱贵审问出想要的一切,就不必上梁山辛苦又冒险了,可不能那么做。皇帝是要安抚住梁山,拖时间。他们不能反着激怒甚至逼反梁山,至少不能这么明显的生硬干。

此外,他们也不敢。

这可是梁山的地盘。翻脸,想逃出水泊,怕是不可能。一弄朱管家,结果却是他们自己得死在这。

他们各怀心机恶念,盘算着,没敢在船上耍威风寻事,都沉默着。

气氛就这么尴尬僵硬下来,总算到了梁山。

钦差团队的成员人人都对闻名已久的梁山好奇,都出舱振奋精神睁大眼睛仔细观瞧沧赵家的这一基地到底什么样。

到的是金沙滩。

入眼的是一片高大挺立的芦苇丛。

船到靠山根的码头,众人先是惊叹了一下由石头修筑的这片高大坚固防波码头,下船沿石头阶梯上去,眼前霍然敞亮。

一片广大平坦的绿草地呈现在眼前。

这时,众人才发现,围绕着遮挡了这片陆地的芦苇只是外围一圈,里面水泊的芦苇都被收割了或清理掉了。

所谓的梁山金沙滩,哪是想像中的荒芜沙漠,只在码头这一带和沿水泊边一圈是沙地,

第143节多少国仇家恨,上

金沙滩上有几十匹马在悠然地啃吃着青草。有几个汉子在马附近悠闲割草看马放牧。

钦差团队中的诸贼对梁山拥有些战马并不惊讶,但看到这些马后目光仍然一凝。

薛弼却不以为意,指指广阔的绿草地,笑呵呵问朱贵:“这是特意种植的牧草吧?”

“呵呵,苜蓿,我还认识一二。但这不止是几种苜蓿。我看草一片一片的划块分布,形状各异,构成很杂,怕不有十几种之多,不知是何良种?”

朱贵对薛弼的厚脸皮也不总冷对,也泛起笑容,露出自豪神色道:“是牧草,各有不同饲料价值。很多不是咱们大宋有的品种,都是当年辛苦从海外弄来各地据说是好草的试着种种。这其中有的远来自数万里之遥的大陆,来之着实不易,当时得到了些却不知种性详细情况,不知适合不适合中国,也是瞎种,但生命力强,长得快,养分高,值得辛劳。”

带队禁卫军官很想喝问:“牧草如此好,为何不献给朝廷便利饲养军马和牲畜富国强军?沧赵还有没有爱国心?”

但还是强忍住了。

沧赵家族对大宋的贡献已经够大的了,义务付出已经够多的了。事事都要求人家这么干,那就是不要脸了。

其他人又干了什么?

哪个官员还有沧赵家族这方面的一点贡献?哪个官员有心肯这么义务付出?

没有。

一个也没有。

都在算计着拼命往自家捞,恨不能把全天下的优势之利全掩藏在自家手里从中一代代长久受益。

谁肯与人分享?

谁肯舍家为国牺牲家族利益呀!

别人不奉献,却没事,也没那个责任。沧赵奉献了却被怪罪奉献不够多不够全面,那就是惯的毛病,属于欺负人了。

这家伙是个官僚腐朽黑心化的粗鄙无文武夫,见识层次太底,但还能分清好歹。

但,他不喝问怪罪却不是出于这种良心觉悟,而是在梁山的地盘一时摸不着根底还不太敢肆意放肆。

喝问了也只会遭到朱贵的嘲弄反击甚至更严重后果,属于自讨没趣。

他还没那么蠢。

但他心里记住了这条,决定回去后把它当成一项沧赵不尽忠的罪证一并汇报给皇帝。

钦差队伍中有这心思的自然不止他一个。

朱贵似乎没察觉诸贼的险恶心思,不但说了一下牧草,还指着对面很远到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绿的地方笑道:“那边是我梁山的蔬菜地。我们自己辛劳种植,自给自足,就不用花大钱又费劲的到外边买了。如今我家主人破产了,欠债累累,吃饭都是大问题,有一点钱都得用于还债。幸亏有这片菜地,不然哪有钱吃菜?更会差点儿饿死。”

薛弼听了这话,不禁唏嘘感慨。

沧赵家族曾经富可敌国,兼威震天下,宋人谁不仰慕?连带赵庄寻常庄民也是何其富贵自傲荣耀。谁曾想就这样一个充满无穷智慧和创造力的仁慈博大奇迹之家转瞬就沦落到如此艰难险恶的境况。

这不是沧海桑田造化弄人,而是人心险恶,宋统治者从上到下腐化堕落,世风不良,朝廷一意打压陷害做下的孽。

诸贼和禁军卫队中的无良者听了却暗暗幸灾乐祸,心中好不舒畅,盼着牛逼的沧赵人混得再悲惨些才公平。

朱贵是主管梁山间谍工作的特务头子,本就是干这个的材料,如今早历练成了精,从见到钦差团队起就留心观察这些人,对照东京传来的情报不动声色地把队伍里面混着的各种人物鉴别了出来,此刻进一步瞅清各种嘴脸,心中越发有数。

他装作没察觉诸贼的歹毒心思,似乎对钦差队伍中的秘密无知无觉,见薛弼好奇这片草地成因,就若无其事介绍说:“这片山前地原本是片洪水过后的芦苇沙滩乱石。梁山泊成我家二爷分家的产业后,下了大力气,慢慢一点点铺上数尺厚的泊中淤泥,经数年努力才改造成肥沃的草地菜田。如今看,当初改造梁山花的代价再巨大也都是那么值得。”

薛弼听了震惊不已,更大为感叹沧赵人改天换地的勤苦耐劳和惊人的毅力恒心。

这个边关险地寻常小小家族能如此强势崛起,并强横兴盛十几年之久,威服天下,怕正是这种不忘本的顽强精神起作用。

这才是中国人的勤劳坚韧精神。

他良知在,心中是如此感佩,心潮澎湃中同时也想到,看这么广大的草地被啃食得不轻,不是这点马就能做到的,梁山怕是真藏有强大兵力。至少战马众多。只这一点也是朝廷如今深为忌惮的大罪。

而随行诸贼,包括正经禁军普通将士心里却对梁山人的改造精神不以为然。

你沧赵再吃苦努力又如何?

还花再大代价也值得?

只怕你不久就要覆灭了。辛苦积累的这一切好处最后还不是都归了别人?还不是全便宜了那些贪婪无耻权贵?

当好官好人,切,太傻。

当奸臣杀才,一心只为自己活着,能捞则捞,能骗则骗,累活苦活全别人的,功劳全自己的,那才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美人美酒一个劲招呼,活得舒坦痛快又顺利。

沧赵这种傻瓜人家只会是奸臣杀才利用来承担辛苦危险工作的工具和富贵铺路石冤大头。

梁山仍没有大举出动在码头热烈欢迎钦差团队光临,仍在轻慢皇威,这让享受不到威荣的诸贼心中也格外不痛快。

众人各怀心思,沿着蜿蜒在草地间的宽阔结实路走上梁山。

爬山是辛苦活,也是官老爷没体面的事。

梁山居然不安排人用轿子抬人伺候着钦差要员人物上山,诸贼只能靠两腿自己肮脏劳累,这又是对梁山一恨。

负面情绪越积越多,诸贼越发凶狠坚定了歹念,暗暗分析梁山人并不是敢造反的样子,胆子也大了,伺机准备刁难。

上了不久,一道山关就矗立在眼前。

好一座山关!

石头所砌,极其厚重高大,看洞开的山门洞,厚怕不有两丈(三米三一丈),高也有两三丈,长有二三百米,与周围的险峻山体连为一体形成一道易守难攻的险关,牢牢卡住这条通往山上的唯一坦途,怕是成千上万大军来攻也很难拿下。

这已经很惊人了。

关上还有卫兵在严密把守,大略看人数怕不有上百人,虽然只是布衣汉子,但个个挎刀持枪甚至背朝廷严禁的弓箭。

山门前还有十几个精壮的武装汉子在把守山门通道。

最让钦差团队恼火的是,

他们来了,可这些卫兵根本不鸟他们,守门的仍肃然守门,巡逻眺望的仍在关上巡逻山关警惕监视着水泊。

天使到,梁山泥腿子不赶紧战战兢兢老实跪拜恭迎,这是把天子之威放在哪里?把他们这些官爷的威严放在哪里?

很明显,梁山人即使没有反意,也根本没把朝廷当回事。

恃勇而骄,跋扈之厮。

有一人这时从山关洞中走出来,威威然居然也是禁军大将的打扮,背上斜背两口刀,身侧挂只笛子,瞧着似乎是铁的,头戴令人恐怖的罩面盔,只露出两只晶亮有神的眼睛,脚蹬结实好看的鹿皮战靴,一身煞气不紧不慢迎了上来。

混在钦差团队中的三贼之一,蔡京借朝中同党强行安插进来侦察梁山并伺机搞事的亲信张干办瞅着来人对钦差如此大模大样,心中不屑又愤恨,积累一路的负面情绪暴发,露出长久依仗蔡京势力养成的自大傲慢,忍不住指着山关似是嘀咕,声音却很大的指责质疑道:“梁山这是干什么?怎么修成山贼强盗窝样?这是在防谁?在准备和谁开战呢?”

薛弼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心里对朝中权臣强掺进来成心坏事的蠢蛋这个恨呐。

麻了个痹的,当钦差就是个名义上的老大,实际上就是个撑门面糊弄梁山耳目的工具,由他顶着钦差身份,皇帝和权贵就能掺亲信和探子扮随从或禁军跟来侦察梁山。

这不要紧。

可恨的是掺进来的人都心骄太把自个当个人物且心怀叵测,耍脾气肆意搞鬼闯了祸坏了差事,却是他这个钦差担着。

果然,张干办声刚落,朱贵凌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朱贵和梁山来将一齐上下打量着小吏随从打扮的张干办,朱贵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不等张干办回答,朱贵又盯着薛弼问:“这人真是钦差成员?是大人的随从?”

这问题就让薛弼难以回答了。

张干办等根本不是皇帝派来的,也不是朝廷派来的,全是私人相授意以权强塞来的。

跟着混在钦差队伍中不要紧,可他若敢骗人说是,冒认钦差成员可是欺君的大罪。

队伍中必有皇帝的眼线在呢,让皇帝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薛弼自己在从东京来这的一路上受够了硬掺进来的这几个家伙的傲慢,心里早厌恶得不行,他感情上也不愿意承认。

可若说不是,又会引起梁山疑心,此行必然多了无数麻烦。

无奈,他只能呵呵两声避开关键含糊说:“这位不是本官随从。”

如此回应,剩下的梁山人会怎么认为会怎么做,那是梁山人的事,与他无关。

朱贵闻言又转视张干办冷笑一声。

这时背刀梁山大将到了近前,先向薛弼抱拳郑重一礼以示欢迎钦差到来,随即面甲后的晶亮眼睛就瞪了起来,劈胸一把揪住还在那梗着脖子摆谱的张干办,凶戾喝道:“你这厮贼眉鼠眼,一脸奸诈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什么狗东西也敢污辱我杀贼的英雄梁山是贼窝?”

干瘦的张干办被拎得双脚离地,衣领勒紧脖子憋得要死,感觉到来人的森森杀机和滚滚血腥煞气,装逼卖拽早吓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惶急下张嘴叫嚣威胁道:“快放下本官。我是蔡相府上的张干办。你敢如此欺我,小心吃罪不起,别给梁山招祸。”

薛弼一听这话,差点儿捂额头。

这是个怎样的狂妄自大却色厉胆薄的蠢货!

老奸巨猾的蔡京居然信任重用这么个东西,派这么个草包来梁山担负这么重的任务,真是老糊涂瞎了眼,活该倒台。

来将正是铁笛仙马麟。

他无视钦差队伍中几双愤恨他敢如此嚣张欺辱钦差队伍成员的怨毒目光,故作诧异:“蔡相?哪个蔡相?“

他扫视钦差团队中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无视禁卫一个个紧张的按刀,仍是满脸疑惑:”咱大宋还有姓蔡的宰相?”

蔡京下台了,所有官职爵位一撸到底,朝中党羽实力又大损,想复起至少一两年内怕是无望,现在就是个装老实困居家中等死的平民糟老朽,除了同党亲信在私下里仍尊称蔡相蔡太师什么的,在朝野公开中哪还有称呼蔡相不蔡相的。

马麟以无知和疑惑代羞辱。钦差全体成员却无一人对此恼怒。

有的甚至笑了。

诸贼各属于各派系,各有老大,如今都和蔡京是敌对党。剩下的人至少是两不相干。

对蔡京的人被羞辱,他们都乐得瞧热闹,只要梁山人不对他们动粗,哪会在乎张干办被欺。

无人相助,都在看笑话,张干办勒得急红了眼,昏头涨脑中挣扎大叫:“无知匹夫,本官是蔡京蔡相爷的人。”

马麟一本正经长长哦一声,“原来是倒台的蔡京那祸国殃民的老不死奸贼。怪不得你这厮是如此的邪恶阴毒张狂。”

张干办挣扎大吼:”大胆。你敢污辱德高望众蔡太师。本官“

马麟哪听他瞎叫唤,大力一勒勒断了张干办吼叫,大笑道:”本你妈,德望你老母。”

“就你这样的还口口声声本官?“

“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干办狗腿子,在东京随便丢个砖头就能砸中两三个,何况是倒台蔡的人,给本将提鞋都不配、”

在诸贼窃笑中,马麟骤然冷下脸,冷笑道:“倒台蔡做恶却没得惩罚,还能在京城悠然养老。本将顾律法不能宰了他。你这狗东西还敢来我梁山陷害我主,正好代老贼受罚,先偿还点欠天下人的累累血债。”

第145节多少国仇家恨,中

张干办万没料到文成侯的人居然如此痛恨蔡京又敢如此凶狠对他,总算醒了点脑子,认清到倒台的蔡京不如鸡。

他瞅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狰狞可怕面甲和面甲后暴戾四射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一股尿臊味流了出来。

马麟厌恶地一拳轰在张干办嘴上,打得这家伙脖子差点儿折断了,光光又是两拳轰去,满嘴牙齿就掉了个七七八八。

在张干办的难听嚎叫中,马麟丢下这家伙,喝道:“来人,把这狗贼拖下去好生教他怎么做个有良知懂悔悟的人。”

守山关的梁山将士立即奔来两个,不是架拖着张干办,而是一人拽一条腿,就这么拖着就往山下迅速走去。

蜿蜒又粗砺不平的山道擦撞得张干办越发惨叫不断,很快磨破了衣服,在山道上留下一道道渗人的血痕。

之前还看好戏而窃笑的诸贼见此情景,无不悚然一惊,再看马麟和朱贵的眼神就变成了比之前更阴毒不屑的光芒。

带队禁卫军官更是最见不得有人比他拽,很想喝问马麟:你这斯冒穿大将盔甲又是侯府什么狗屁小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蔡京倒台了在朝中也有不小势力,对朝局仍有不小影响力,仍有多年当宰相应有的体面。张干办官再小,那也是蔡京的人,担着京城官府职责,更是跟着钦差队伍来的人,怎么也有身份和体面,岂是梁山泥腿子纨绔赵老二的家将有资格如此残暴教训的?还是当着钦差的面放肆。梁山还有没有王法在?如此嚣张是想干什么?莫非不服君王,蓄意对抗朝廷?

但被薛弼紧盯着冷冷警告了一眼,他怒哼一声,耍了个漂亮的刀花,间接示了下威才勉强闭了嘴。

代表钦差团队老大的薛弼不吱声,钦差队伍中没人出头管张干办的下场。

混在队伍中的三贼就这么去掉了一个。

剩下的二贼现在有点紧张,害怕张干办被梁山拷打审问而泄露他们俩的身份暴露他们此来暗怀的不可告人目的。

张干办血人一样很快被生拉硬拖下山,只这不长的山路就折磨得他惨叫声有气无力已经微弱很多,在众人各怀心思远远俯视下又被迅速拖过山下草地中的路,最后丢在了码头附近的沙地上哂着,又被那两梁山将士抡枪杆子一通揍才罢手。

其中一个将士用枪杆在张干办周围沙地划了个圈,直径最多有一米。

另一个则笑着亲切招呼跑过来瞧热闹的几个放马人中那个为首的三十岁左右汉子:“哈,王大兄弟,帮着照看一下这狗贼不得出这圈子,除非大小便,否则手出了砸他二十鞭子,腿伸出了砸他十鞭子。注意别弄死了就行。”

这些牧马人实际都是身强力壮的聋哑人,是梁山根据能力品性特意教出来的能以饲养谋生并赢得人格尊严的专业人员,也有一定的战斗力,必要时照样可挥刀上战场厮杀,而且比梁山正常将士往往表现得更骁勇不怕死更勤劳更忠诚赵岳,因为他们更热爱这片让他们衣食无忧能有尊严的活着的山野水泊,也为梁山的安稳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王大是个舌头被割掉的后天残疾不幸者,本是豪门家悲惨放牧奴,养马水平高,干活踏实,被这个团体选为头子。

他听了招呼,笑起来,立即连比划带啊啊地大声应承着并把任务传达给手下。

他手下这帮真正的残疾人顿时兴奋了,一个个下意识握紧了马鞭子,眼中纷纷射出暴戾的光芒。

这种活是他们一向最爱干的。

张干办落这帮人手中,有的受了。必被盯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偷机空当。

这圈子太小了,稍不留神就会出界。

张干办痛得要死,浑身象散架瘫痪了一样不得劲,很想在晒得温热的沙子上大展展躺着尽可能舒服点喘息呻吟,可听到命令,看到围上来的这群吚吚啊啊人露出的凶残嗜血神情,吓得他如遇到魔鬼一样在圈中惊缩成一团,不敢越界半点。

山关前暗暗紧张观望的二贼看到没审问张干办,那两梁山将士打完人就返回了,二贼顿时松口气。

仍没人为张干办说一句话。继续上山。

过了总感觉阴森森的第一道山关,沿着盘旋的山路再走了一段山路,艰难穿林中气喘吁吁似乎转到另一条山路上,又过了更险恶的第二关,费力走过越发蜿蜒陡峭艰险的山路,众人眼前变得渐渐敞亮起来才有心情四处观望。

此时已在高处,放眼向群山一望,钦差团体都不禁发出咦呀等惊诧声。

梁山是个山脉,有虎头峰、郝山峰、雪山峰、青龙山,四主峰,有骑三山,跨狗爪子山、鳌子山等七支脉组成。前寨在虎头峰,危崖壁立,唯北面有崎岖山道通黑风口可出入。黑风口在虎头峰与骑三山相连的山凹处,两侧悬崖峭壁,谷幽涧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处风大且急,素有“无风三尺浪、有风刮掉头”之说,故名“黑风口”,号称梁山第一险关。

钦差团走的就是前寨这条路,过得第二险关正是黑风口这一段。

本来可乘船从水泊直接通过黑风口到虎头峰北面这的小码头再上山,不必过第一关再转圈钻山林爬没正经路到第二关的。朱贵却是有意如此折腾钦差团。

这么一搞,整天走山路的朱贵和马麟两引路的陪同者不感觉什么。钦差团就惨了。

队伍中的二奸贼都是京城中颇有些体面的中级官员,整天坐办公室坐轿子,动嘴不动腿,当官老爷舒服惯了,哪受得了突然来这一下子,个个累了个半死。

连正年轻体格算健壮的薛弼也累得不轻,只感觉腿肚子发酸一阵阵想抽筋。

随行的禁军卫队就更惨了,穿着威风体面的沉重盔甲,捂得严实,带着武器,骑马霸气好看,爬山就遭老罪了。

最惨的自然是两带队禁卫军官了。

高俅派的这个心腹还好点。他只带了口随身的腰刀,为低调不引人注目,穿的甲也是比较轻便的寻常将甲。

皇帝的这位牛逼心腹就悲剧了。

这厮的盔甲自然是最好的,此行也是特意穿最好的盔甲来显摆他在皇家卫队中的地位威风的,光是这身闪亮的重甲就几十斤沉,还佩宝剑,拿着马战的长柄铁杆沉重大刀,这分量就是战马驮也感觉费劲,何况是自己担着爬艰难的山路。

开始还提大刀一路摆英武雄壮,保持对朱贵等的威慑力。

等爬到第二关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脸上那汗水如下雨一样往下一个劲得淌,矫健的脚步早变得沉重迟缓,再抬头一瞅第二关后更险恶难上的山路,这厮心一寒,在京城养得早吃不得苦了,荣华富贵酒色温柔乡浸泡下的体力也早不是从前的龙精虎猛强悍充足,装逼就装不下去了,把大刀丢给倒霉的小兵帮扛着,他轻松些按剑而上,可即使这样,等爬到山上的敞亮开阔处也累得两腿肚子直转筋,浑身如水捞出来一样全湿透了,累得眼直发蒙,太阳穴突突一个劲猛跳,身上的耀眼盔甲象铁山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两腿似乎坠着山般沉重难移动,只想往野草脏泥地上随便一躺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休息着,舒坦一会是一会儿,可惜他不能那么干,必须努力保持禁卫军的体面和威严。

怎一个狼狈不堪了得。

受了这大罪,这些人越发对梁山痛恨起来。

但此时上到山上终于停下脚步可以歇息一下,得到了喘息,有了心情往四处贼溜溜一望,这心思就更复杂了。

只见他们心中万分鄙视的赵老二这处荒山野水洼子产业,北坡平缓,景色秀丽,南坡陡峭,雄险严峻,东西多沟壑,幽深中不乏天趣,山峰和余脉起伏,山顶开阔平坦,翠柏浓荫,野花仍烂漫飘香,连天的水泊更是浩瀚飘渺如梦似幻,这的景色居然极其宁静幽远神秘而明丽,就这么个不起眼的环水山脉居然是个风景如画的美妙圣地一般佳处。

让他们惊异的不是天然景色,而是山上肯定是人为的事物和布置。

首先引人瞩目的是山中一处处果林。

桃、杏、梨、苹果、柿、枣......

凡适合梁山环境,这些人又认识的果类,这里都有大片小片成片的林子。

已过季的没果子不算,其它果树一棵棵多果实累累。苹果、柿、枣等压满枝头,在山风中轻轻摇摆点头,令人垂涎欲滴,对爬山爬得要死饥渴难耐的钦差团队更是眼热得口水直流。

再细看同种水果的品类还不一。

这一片是既大又圆的红通通苹果在树叶掩映中露着笑脸,那一片却是青翠诱人如玉的。

这片是暗红的大枣。那片却是血红而晶莹的小枣......

只苹果就怕不有七八个品种。

不止是这些,山上还有其它的,钦差团怎么也不认识的果树林或水果,更有从未见过的多种树木植被夹杂在山野中。

这些树,有的树干挺拔老长的,只奇怪的在树顶有枝杈如伞如华盖;有的叶子金黄,山风一吹哗哗中如金叶翻飞......

钦差团中不少人看着如真金片翻飞的叶子流下口水,有的恍然不觉丑态,有的则狠狠咽下口水。

梁山上的野草荆棘藤蔓等植被也和大宋其它山野上常见的有很大差别,显然也是被赵老二特意改造过了。

钦差团队看到的是在金沙滩那见到过的许多种类的牧草布满了山野,形成一种生机勃勃的美,荒山不再难看不入眼。

梁山长满了牧草等植被,钦差团接着注意到的是山野各处的一群群牲畜家禽。

牛、驴、猪、羊......皆是放养,满山遍野不知有多少,而且同样是一群一群的种类繁多。光是牛就至少分有角无角。

不少小山头被圈了起来,里面放养着成群的鸡,一处处各种各样的鸡。

细看,很多鸡的品种,钦差成员也从未见过。

这些鸡就在山头围子里的树荫下草丛中自由自在地啄食觅食,或在成排的窝中欢快的下蛋,都长得活泼精神有野性。

鸡场附近则都有一两所就地势所建的小房子,显然是负责看管和饲养的人员所居之处。

放眼望向山下的溪流等地,岸上是牧草中悠然啃食的奶牛等大型牲畜。水中是这一群那一群无数的鸭、鹅等。

钦差成员无不被梁山如此模式和规模的养殖惊诧异住了。

这梁山,不算别的,只这些牲畜家禽就值多少钱?

一个个的口水流得更多了。

二奸贼扫视满山的财富,眼神闪烁不停,心里的阴毒恶念如今又添了上无尽的贪婪,脑子里算计得越发飞快。

带队的禁卫军官这等粗鄙贪婪货更是丑态百出而不自知,早忘了之前的爬山累得半死的愤恨疲惫,眼里全是元宝。

就连之前装禁军普通将士一直丝毫无异状露出的那几个秘谍司成员此刻也不禁满眼放光,露出和寻常禁军的不同。

更让钦差团惊异并越发贪婪的是,他们惊奇发现梁山中还有各种非人工放养的野兽时不时出没。

这里居然有鹿群,有野羊,也是种类很多。大多不认识是什么品种。

更有他们无所知,听都没听过的不少种野兽存在,但都是食草类的,光看样子就感觉一定味道鲜美,必定很好吃。

这些家伙的口水流得更多了,目光越发贪婪中流露着无尽的恶毒凶狠。

沧赵家那个臭恶之名广布天下的败家纨绔赵老二,在这处人们想像得很不堪的荒山野岭喂蚊子之地居然拥有这么一份家业,真是万万没想到。那斯当真是好福气,有个好家族照顾着,只这份皇帝也没有的口福就已足够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天下的财富好东西,有德有能者据之。

赵二算个什么东西?

不识字,不读书,粗野无知,只知仗着家族势力和他大哥的牛逼与维护凶野猖狂,到处跋扈闯祸丢家族的脸面,也配拥有这处富贵产业?

第146节多少国仇家恨,下

梁山之奇之富,犹如小儿携重宝。

以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小儿就是自取其祸,是该死。

不行,一定要尽快弄死赵老二,尽快搞臭搬倒赵公廉,尽快灭了沧赵家族。

这处惊人财富,本官才配拥有。

必须得设法抢到手,至少要大大分享一把。否则太不甘心了,如何能睡着觉?

二奸贼和带队的禁卫军官心头火热,无不在心里暗暗发着狠,此行搞事陷害教训梁山的决心更加坚定而迫切。

朱贵和精细的马麟静静立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把钦差团中的每个人都观察个仔细,对诸贼的丑恶用心越发清晰。

秘谍司几个人到底是专业训练磨练出来的探子,比非专业人员能更快地恢复神志,把歹念心态很快掩藏起来。

他们收回目光,悄悄观察朱贵和马麟,见这二人眼望山野目光空蒙麻木应该对他们的存在仍是一无所觉,就又若无其事继续装小兵。

却不知,他们这点间谍水平和朱贵比能甩出几大街去,他们的底细早被朱贵分析了个八成不离十,有了戒备。

而诸贼又扫视山野树林掩映间依山就势挺立的大大小小众多各种类型房舍,又暗起了心思:有这么多房子存在,梁山上的人必不会少了,怕是组织起能剿灭上万悍匪,也能和朝廷对抗的一支大军不是问题。怕是沧赵家族真留有后手,备有造反力量。

这么一想,诸贼更有了戒心和敌视。

朱贵心中冷笑,面上装作不耐烦道:“我说诸位,休息够了吧?是不是该走了?”

队伍继续向山中走。

地势越来越平坦。之前只能远观的放牧情景也渐渐在沿路可见。

带队军官盔甲太沉重,路平坦了,沉重的两腿也走得酸痛难耐,不禁又想起爬山受累的愤恨,却见朱贵仍是毫无体恤之意,更别说贿赂讨好了他们了。他越发恼火,有心再试探梁山居心真相或底线,也是为借机发泄一下脾气,就颐指气使蛮横寻事喝问道:“我说朱管家,梁山有这么多牛,你主上为何断了圣上的牛肉再不供应?“

”以前你家主人可是做的不错的,至少牛肉是及时特供的,如今不供,难道是你主人对圣上不满甚至有了恨意?”

朱贵本不搭理这家伙,却听到钦差队伍中有不少人胆又横了嘀咕符合着趁机起哄,晓得这些家伙是被山上“景色”勾得贪婪心大起,在为来这传旨吃了大苦头更没收到惯例的”孝敬“心中怀恨而趁机成心恐吓刁难。

他又忍不住对钦差团的不屑,就扫视队伍中跳得欢的几个小丑,讥笑道:“你也说了是以前,是特供。”

简单一句话,内涵却丰富而耐人寻味。

大宋是禁止宰杀牛的。

以前,皇帝赵佶恩宠维护沧赵家族商贸时,赵庄养了点域外引进的牛。这些牛无论块头大小都没力气,耕地拉车都不是干活的料,属于美味的肉牛,为回报皇帝,曾有心随着给皇帝的其它好处**应了两年左右肉牛,每月大约两头,让皇帝尝到异域美味能吃到牛肉而吃得很开心满意。

这事因王公权臣沾不到便宜还遭到恶意弹劾,气势汹汹问罪沧赵违反禁杀牛的条律,却被赵公廉撇嘴直接无视了。

开玩笑,沧赵只是每月供应皇宫两头牛而已,杀不杀是皇宫的事,与沧赵何干?

牛是皇宫杀的。肉是皇帝和相关得意的人吃了。要问罪,你问罪皇帝去。

这些家伙不敢问罪皇帝,不甘心,又指责说既是新种肉牛,为何不献出来让大宋都受益?沧赵还有没有爱国心了?

儒教能长久兴盛就是因为有效愚民,在思想上强力维护了统治者吃人的特权制度。

这是它洗不干净的原罪,兴盛多少年就巧妙隐讳恐怖血腥罪孽了多少年,而且是只能专门祸害本族,对外人不好使。

赵老二极度厌恶儒家学说治国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在这个吃人的特权时代,用这方面扣大帽子问罪却是极方便有力的可怕大杀器。

你的好东西被看上了,那就不是你的,得献给君王国家,也就被特权统治者无偿占有了,否则就是不忠的大罪。

这在统治者心里是理所当然的事。

甚至天下百姓也是这么看。

王公大臣们想纵情吃美味的牛肉,想从肉牛上得大利,干脆就借大义名义用这一手逼迫沧赵义务奉献出来。

极度贪婪无耻,极度蛮横霸道。

但却很符合这时代的惯例特点。世人觉得很合理。因而一个个指责的义正词严理直气壮。

但,赵公廉仍然直接无视了,连解释都没有一句。

沉默以对,只是照旧每月稳定供应皇帝。

我就不献上,就不让你们占到这便宜。你们能怎么着?

当我好欺负呀?

有能耐,你们自个去海外抢肉牛种去。

只会窝里横,只会抢夺自己人的利益,你们算什么东西?废物,还有脸指责老子。

有意见,你憋着。

敢不老实,立马给你眼色瞧瞧,在沧赵独有的暴利商品上立即卡死你家从中轻松获利的份。

你用权力打压我家商务,设置种种刁难,拉帮结伙搞联手威逼?

没关系。

反正你们的腐朽无能贪婪是无止境的,无论怎样,你们也要这么干,反正我家商务要撤走,正好借机以经营困难破产名义退出大宋领土,让你们空费心算计。

痛快刁难了,但换来的是什么好处也再沾不到了,你们只能对消失的巨大商贸利益干瞪眼后悔。

若敢还不死心,那好。

要爱国,都爱国。要奉献,就都奉献。

你家那某某珍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不奉献给皇帝?你怎么敢如此不忠?

还有你,你家在老家可是有数万顷良田呢。

大宋正苦于土地兼并和赋税降低。百姓缺地无食还要承担越来越沉重的赋税,愤怨于此,对大宋江山的稳固不利。你家霸占了那么多良田,为了国家长治久安,你是不是忠君爱国一下献出来让百姓有田国有赋税?

还有你,你也别跑。

你家可是矿山暴利经营得惊人呢......

总之,这种私利斗争,你就不能退。

你退一点,对方尝到甜头,当你软弱可欺,就会更贪婪逼一大步,不从这一退趁势撕开个大口子吃光抹净不会罢休。

赵公廉以沉默无声的展示了不惜鱼死网破的强横态度。

腐朽贪婪官僚们个个一屁股屎,心怀忌惮,岂敢撕破脸硬怼。

赵公廉敢无视王公权臣群体联手威逼,还有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反利用吃人的特权制度和心态。

果然,他对群起汹汹的问罪什么也没说,皇帝赵佶对此事却先不痛快了。

这位皇帝是贪图享受的至尊独夫,可不认为美味肉牛应该让天下人都能吃到,否则还叫什么至尊享受?

搜刮天下奇珍以供皇帝一人享乐的花石纲就是这么来的。

我是皇帝,我能吃到牛肉,其他人吃不到,这才对。

赵公廉做的很对,对朕很专一忠诚,很懂什么叫天子至尊。

那些皇室子弟官僚臣子也敢和君王攀比,真是岂有此理,哪还有忠敬之心?

这就是赵佶的私下心态。

另外,他需要赵公廉这样的奇才当孤臣。

若是和群臣妥协沆瀣一气,那才可怕了,那才需要敲打甚至早早问罪铲除。

赵佶把如山弹劾奏折留中不发,在朝会上只说了两句:“天下都可杀牛,必毁掉严禁杀耕牛制度。此事休得再议。”

天下都养肉牛可随便杀,必有大量不法之徒为谋利钻空子,你怎么区分和严格掌握哪个牛杀得合法哪个不合法?

只赵庄自己养才能控制乱杀牛的灾害。

赵公廉死顶着不推广肉牛就对了,是高瞻远瞩,不是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无能蠢才。

沧赵家族不推广确实是高瞻远瞩。

让满大宋都养肉牛干什么?

天下很快就战乱四起了。宋境有无数肉牛,难道是为了野兽金军打来后方便吃到牛肉好更有兴趣更有力气搞大屠杀?

连中国特产的黄牛等家畜,海盗集团也在不断以各种方式掠走海外饲养和研究繁育新优良品种,目的就是让宋境内逐步只剩下些凑合用的老牛老驴,等到金军杀来时就没了这种吃肉的便利和猖狂。

能耕地拉车,更方便到时逃跑或打仗的马,却是努力让宋人得到。

这也是赵公廉大搞边关马政的目标之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是满朝文武忙于营蝇苟狗内斗和享乐,对下面的事茫然不知而已。

赵佶很是独尊享受了段时间牛肉美味,但在郑居中到任沧州祸害赵庄起,赵公廉就断掉了包括牛肉在内的一切特供,而且还是不解释,什么也没说。

皇宫享受特权惯了。

总管大太监梁师成这几年更是权势日大,连圣旨都敢伪造,膨胀得不行,赵公廉又失宠了,他早不把赵公廉放在眼里了,自以为能拿捏除皇帝以外的一切,居然私下里派了太监牛哄哄来赵庄想质问怎么敢断了皇帝的供应。

结果来的梦想敲诈发大财的这帮家伙连赵庄的大门都没进得去,连太监带几个嚣张凶恶如匪的随护禁军全被扒光,衣服烧了,武器马匹钱财笑纳了,人打断四肢丢林子里喂了狼。

私自出京是重罪。全是有去无回。

气得梁师成暴跳如雷,在皇帝面前巧言进馋言,想整治沧赵显显权势让骄傲的昔日朋友老大文成侯晓得他的厉害向他这个昔日小弟卑微跪拜低头。

可惜,皇帝还分得清轻重,还需要文成侯为大宋守边镇国,也不好在区区牛肉等享受上惩罚重臣臭名历史,丢君王脸面,所以强忍下了这口气。

赵佶没追究断供的事,梁师成这种必须依靠皇权才有杀伤力的太监自然奈何不了沧赵家族半点。

但刺是在赵佶心中种下了。

君臣隔阂就此形成并日益加深。

这会儿,钦差卫队将领又拿此事做文章问罪威逼,实是借皇权傲慢到愚蠢可笑。

朱贵的回答可以理解为: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两好结一好。你仇视我,处心积虑利用我还陷害我,我怎么可能友爱你?君臣关系也是如此。皇帝对我家主人恶毒。我主人为何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凭什么还想继续免费享受我家的利益?

也可以理解为:以前免费供应皇帝,那是我家有钱有能力,现在是遭难破产了,欠债累累,自己还饿得要死呢,哪还有心思和能力关心及保障皇帝吃不吃到牛肉。皇帝又不差这口吃的。皇帝无视我家遭难,并且还冷酷的雪上加霜。我家自然只能自己挣扎还债求生。谁管你皇帝不皇帝。

当然,无论怎么理解,朱贵的话都含有梁山人的强势与对皇权的一丝不敬。

但也确实不好在这方面辩驳。

儒家学说形成的君为臣纲等三纲五常政治意识形态,从理论上说,你手里只有半块饼,不吃就会饿死,而皇帝吃撑得慌,但却就是看上你的饼了,那你明知会饿死也得恭敬积极献上。别说这个,就是君王无故随口要你的命,你也得感恩戴德大呼吾皇圣明,心怀感激而死,不能有丝毫怨言。这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那只是理论意识上说说,事实却不能真这么干。

尤其是眼下的沧赵家族,我自己还饿得要死难得要命,理直气壮拒绝皇帝想吃牛肉的要求,皇帝自己也只能受着。

下面的人狐假虎威想玩理论强辞夺理扣帽子,梁山人就是强势不鸟那一套大道理,刁难者没牙啃,只会自讨没趣。

所以,队伍中的士大夫二奸贼看得清楚,都不吱声。

但带队军官没那见识,脾气又大,更成心找事,更蛮横的喝问:“这么说你们真是对圣上心怀怨望了?”

朱贵瞅着这个咄咄逼人不知死的东西,不怒,反而笑了。

他反复打量着这位,啧啧两声,“原以为你是个禁军小官呢,万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管皇宫饮食的没卵子太监?”

“啧啧,你这装扮得也太高明了。啧啧,皇宫真是出奇才。”21010

第147节民的规矩,上

禁卫军官被当众骂成不是男人,气得脸色紫涨,青筋暴跳,怒极按剑对朱贵大喝:“你。”

“你什么?你也想象东昌府那些祸国殃民烂将一样找教训?以为我梁山不敢杀你个不知所谓的随护军官?”

“不信你就拔剑试试?”

朱贵冷厉地瞅着这厮想拔剑又不敢的色厉内荏样,扬眉连连冷笑呵斥道:“说你蠢得不象个爷们,你还不服。”

“江山是皇帝的。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至少是与士大夫共天下。”

“你莫非觉得大宋立国的最基本国策错了?本朝太祖也说错了?”

扯到宋太祖立的祖制,钦差团成员再精通儒家拥戴皇帝当至尊独夫的大道理,再有机变口才,都无法反驳。

“臣子拥立皇帝,万民爱戴君王,那是君王能让臣子活得有价值,能让天下人安居乐业活得有滋有味,天下臣民对君王付出再多也值得,而不是因为他仅仅会投胎,生对了家庭,有幸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朱贵这话一出口,钦差团成员无不骇然变色。

理是这么个理。

天下有点学识的都明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有德者居之,失德者败之。

宋太祖陈桥兵变夺了老柴家孤儿寡母的江山,由臣下摇身一变做了皇帝,当时也是以这种理由堵天下悠悠之口的。

可你不能这么说呀。

当众,谁不是言必称当今皇帝是真命天子,道必果皇帝就该坐江山拥有天下的一切?

不这么说,当今心里会不痛快,会猜忌你,看你不顺眼,你还想脑袋牢靠?荣华富贵更无从谈起。

众人瞅着朱贵,心里都紧张的核计:你可真敢说!

你为什么敢这么说?

还是当着天子钦差的面。

莫非你觉得你家主子正是那个有德者?

莫非沧赵早有反心,如今已做好了造反准备,你今日对钦差敢这么说是代主子打出宣言旗号,要对当今天子宣战?

越想越惊恐不安。

连成心挑起事端的这位傲慢禁卫军官也紧张得一头冷汗,下意识就抢过由倒霉部下代累的沉重大刀戒备着。

不是忠心皇帝怕皇帝江山不保,而是身陷梁山,都怕倒霉做了造反祭旗品性命不保。

朱贵冷眼不屑地瞅着这帮鸟人的惊恐丑态,瞥了脸色阴沉却还镇定的薛弼一眼,以更轻蔑的眼神盯着军官再喷。

“你不识几个大字,读书少,粗鄙无识,不懂王朝兴替的历史,不懂立国的基本道理,不信我说的,不防去问问真正的道德大儒是不是这么个理,看看君王当众会怎么说。若是皇帝看上了谁家的好东西就硬勒索硬抢了去,那还得了?”

“那样,大宋江山还能保得住?皇位宝座还想坐稳?”

“你问问满朝文武和满天下的地主士绅会不会答应皇帝如此蛮横?”

“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一言一行都得光明正大,能克制住私欲,能体恤臣民,所以才有资格尊称圣上。”

“昔日仁宗皇帝想吃碗羊肉汤,却因为大晚上不想扰属下,就忍饥不吃了。正是如此仁德才满朝忠心能臣干将。”

“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敲诈勒索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也敢私自代表天子之意问罪我主上?”

“你自己贪婪无耻,以你的龌龊卑劣心态看天下人也都如此,觉得当今天子也会象你一样卑鄙无耻无识?”

“说的冠冕堂皇,你是真忠君爱国?“

”老子为大宋抗辽,为天子剿灭贼寇,救助过无数大宋百姓。你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奉献了什么?”

“你那狗脑子无非是想借皇权从我梁山夺利谋私欲而已。敢在这如此肆无忌惮抹黑天子圣名尊严,真是好胆。“”

“我梁山维护皇威就此杀了你。你觉得皇帝会认可你忠敬君王而降罪我梁山?你,有那么重要?”

一连串喝问惊得这厮一头冷汗,但听出梁山不是要造反杀头祭旗,紧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不服,心中更怒火沸腾。却不敢真在梁山地盘玩硬的行凶,说又辩不过朱贵,好生憋屈。

朱贵干的是专门琢磨人心的特务头子活,又一直主管着梁山的商贸,心计和口才早练出来了,哪是区区武夫的口才能对付的。

梁山不造反。这家伙又敢怒了,只怒得双眼冒火却又胆怯。

队伍中的奸贼,一姓罗名汝楫的见不得朱贵的强势得意,忍不住自负,阴阴来了句:“这位管家奴仆,你这么说太过了吧?”

在众人转视下,罗汝楫昂首挺胸,却不是义正词严大声呵斥,而是换了笑音又说:“将军不过是忠心念着皇上,随口问了问牛肉的事而已。这位沧赵管事何必上纲上线咄咄逼人呢?”

“将军怎么说也是钦差卫队之长,是奉天子之命来的贵客,你一个仆从有何资格喝骂问罪于他?”

“退一步说,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我们可是钦差客,不是走亲访友。梁山一路无理已经是对圣上的大不敬。禁卫将军质问一下有何不可?”

他自以为有才说得极妙。

那军官得到支援,惊惧消失,自以为找到了理,脖子又硬起来。

哪知,朱贵根本不鸟罗汝楫,笑着转视薛弼道:“这真是奇了怪了。钦差大人,你真是代天子来我梁山嘉奖的?”

“我梁山无理,对圣上大不敬?呵呵”

“我左看右看怎么总感觉你们来意不善呐,怕是专门来找事耍威风欺压我梁山,甚至暗怀阴险想对我梁山行凶吧?”

“要不然,田师中那狗官为何带上千人马来,还一来就气势汹汹就差直接挥军冲杀了?“

”为何所谓的御酒实为污水?”

朱贵突然收了笑脸,声音一戾:“还有,为何梁山周围诸州府的官兵都暗伏于我梁山泊周围虎视眈眈?”

“我梁山经商,财动人心,若没点警惕性和能力,连周边的危险都侦察不到,这么些年早被无数无耻贪官污吏狂妄强盗悍匪抢光了灭了,还能熬到今天?当我梁山是傻子不成?“

”钦差至此到底为的是什么?莫非是摸底探路准备把我梁山当贼寇剿了?”

“你们真是天子派来的钦差?不是某些奸臣权贵勾结地方派来做坏事而假冒的?”

这一猜忌质问顿时把钦差全体整坐拉了。

眼看梁山人要翻脸,一个应对不好,怕是立马会被当恶贼遭到暴力诛杀全死在这。钦差团都惊得脸色大变。

薛弼一惊中更是心一沉,心中烦躁地暴了粗口:“真它麻了个隔壁的,被这帮逼玩艺成心坏事,安抚活还有个干?这趟任务真不该来呀!是我太年轻识浅,太低估了朝廷官员的无耻程度,太把此事看得容易了。这真是自找难受。”

心里猛吐槽,嘴上却迅速反应,笑道:“总管说笑了。”

“本钦差此来当然是代天子慰问梁山。”

“至于那些官兵,却是圣命清剿周边隐患,堵截和打击罪恶屑小,防止还有桃花山余孽之类的歹徒对钦差队和梁山不利,也是以军队维护一下梁山,震慑周边诸恶,显示天子对沧赵家族的关心,是圣上恩情厚义。切不可误读。”

朱贵听了,不禁赞叹这个小钦差真是好急智,但嘴上却淡淡夸了句:“好个官字两张嘴。”

颠倒是非黑白也就当官的能嘴上两张皮一翻就玩得如此精通有力。

薛弼知道是嘲讽,脸不禁有些红,但不能多强辩就装作没听清,淡笑着继续上山。

其他人见朱贵如此轻易就软了,看到了梁山不敢真行凶造反的底线,惊恐的心转瞬又转为跃跃欲试。

尤其是其中的二贼是背着同党老大交待的任务来的,必须努力去完成,否则仕途怕是从此无亮。

那军官感觉之前自己熊包了,丢了面子想找补点回来,突起一计就指点着梁山各处笑着说:“我观只放眼能看到的就有这么多房舍,梁山这么大,被山势密林遮掩的看不到的房舍还不知有多少呢。梁山生意兴隆,经营有道。满山怕不有几十万人吧?”

朱贵不理他。

马麟更不会搭理颇有些屡挫不改越挫越勇的这厮。

梁山也没义务搭理除钦差以外的人的问题。

但薛弼心思一动也装作不经意的笑呵呵问:“嗯,本官也有些好奇。听说这里商贸暂停,不知梁山还有多少人在做工?”

朱贵早知这帮人来的摸底意图,装作不知这个话题的阴险,随口感叹道:“当年买卖兴盛,虽然没具体统计过,但这满山最多时怎么也有上万户数万人做工。那时才真叫个热闹。”

“现在?”

“哼哼,托贼寇和官府不少人的福,我主上的生意近几年渐渐断绝,直到今日彻底完结。这期间,梁山这的工户有的赚够钱走了,到各地买地置业什么的自己当家,不知所踪,有的见在此没赚头了,也纷纷离开,另寻出路,也就剩不下几个人了。走多,来少,人数不断变动,没个准数,也没心思统计,山上人口大概还有一两千吧。”

一两千?

你糊弄鬼呢你。

这点人手能灭了来犯的上万桃花山悍匪?

钦差队中没人相信朱贵的话。

朱贵也不解释半句。

谁特妈的管你们怎么想。你爱信不信。反正你休想从梁山查到实情。

你要有本事真查到了,那反而是你不幸。有命来,你没命去。保证让你死的合情合理,朝廷甚至不会起疑心。

但那突然聪明有计的军官却学乖了,又以玩笑的语气哧笑道:“朱总管,你说只一两千就不对了吧?”

知道朱贵不会搭理自己,他厚脸皮自说自话道:“我观这山上有很多少年在干活,只这些人家怕就不止这点人口吧?”

薛弼也顺势故意以探询的目光盯着朱贵。

朱贵果然得搭理钦差的疑问,脸上却露出沉重之色,半晌才叹口气缓缓道:“山上多年轻人甚至半大孩子,这却是人间悲剧。这的人多半是残疾人。有的是慕名从全国各地断断续续来投我梁山找个吃饭地活下去的。但绝大多数却是被离开的做工家庭以各种理由借口无情抛弃的孤苦者,数年不断积累到如今才出现眼前的结果。”

这话让钦差队无不惊讶震动。

朱贵沉重道:“问天下,也只有我主上慈悲肯收留他们。”

“他们也只有在这能有衣穿有饭吃,更有我家二爷大度体谅,他们能活得有点尊严。他们也不愿走。即使父母家族不抛弃他们,绝大多数也选择留在了这。至少这里有他们的同类,有伴,不寂寞,不会在别处一味孤独自卑绝望。”

薛弼听了这话不禁耸然动容,好生感动,眼睛都有点儿红了,眼珠子瞬间湿润了。

他信这话,信沧赵慈悲仁爱,信大宋满天下只有沧赵家族才有此博大胸襟。

这也是沧赵家族最让人心折的地方,赢得满天下人的尊敬。

即使那些奸佞之徒也不敢当众否定沧赵这种远超当年的范仲淹的人性光芒,不得不承认沧赵家族有无匹的人格魅力。

他的反应落在朱贵马麟眼里。

二人都暗暗点头:嗯,此人机警狡诈,有点墙头草,但良心未泯,心怀正义,不该死。

随护禁军普通将士有个别是愚忠宋室的好人,剩下的都是自觉是连海盗都不稀得要自己的恶徒,但绝大多数也不禁心生感佩。

人性的美好是所有人都喜欢也渴望能从别人那拥有的。

坏蛋尽管作恶践踏良善,却往往比好人更迫切需要人性温暖。

当然,变态不算。

他们不知自己一时产生的对沧赵的善念冲动无形中为自己的小命加了点保障。朱贵打算如无必要就少弄死几个。

但,二奸贼和带队正副军官不感动,和秘谍司几人一样仍然铁了心完成任务和梁山作对到底。

那军官呵呵几声,故作诧异道:“那些人居然全是聋哑人?”

说着,这家伙就奔向附近一放羊少年,抡起大刀突然凶狠大喝一声:“杀。”

10

第148节民的规矩,中

少年正窝在阴凉处,舒舒服服半躺在垫子上一边津津有味翻着一本书,一边不时的看看羊,背对着这边,不知军官恶意冲来,在被威胁恐吓后仍无知无觉,等察觉人影在身边这才扭头看过来,脸上先是茫然,等看到军官凶恶持刀对着他似要行凶,他顿时变了脸色,不是畏惧而是愤怒的涨红了脸,立即丢下书,拿起手边的割草镰刀迅速爬起,握紧镰刀愤恨地死盯着军官。

他的反应无疑清晰证明了他确实是听不到声音的残疾人。

但军官还是怀疑这是梁山早安排好的,是梁山有意安排聋哑人在沿路放牧甚至这个少年不聋哑而是胆奇大不怕吓。

他猛一脚踹倒少年,瞪眼大喝:“好个贱奴,胆敢持凶器威胁本钦差卫军大将,论罪当死。”

凶暴大喝中,大刀一举凶猛劈向少年。

少年被踢痛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但看到大刀劈来却悍不畏死呜哩哇啦疯了一样大叫着翻滚挥镰刀狠狠斩向军官小腿。

军官大吃一惊。

这一刀下去,他能轻易把少年劈成两半,可少年的锋利镰刀显然也能重伤甚至整残他的腿。

他自负是身份高贵的官,岂肯和卑贱如泥之人以伤换命吃这种亏,再说踢人砍人也只是吓唬着再试探,他虽然没把眼前的少年当人,找借口杀个贱民也不当个事,但这里是梁山,他也不敢真任性行凶,所以连忙闪身后退。

不料,聋哑少年却不肯放过他,也会些搏杀技巧,愤怒啊啊着红着眼娴熟翻滚,以地趟刀法相似的方式继续挥镰刀疯狂进攻。

军官既惊又怒,仓皇间居然被区区聋哑少年逼得连连闪避后退,怒极和一路积累的憋屈顿时一齐化为凶性大发,正要寻机挥刀一击斩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残废,这时却听见身后有人飞奔了上来怒吼:“敢欺我梁山兄弟,你这是找死。”

军官是边将出身,也曾亡命搏杀于千军万马的凶险疆场,也曾以忠勇过人著称,机缘巧合才入了皇帝的眼收为内卫近侍。

如今他的军人血勇义气早不在了,爱国也改为只爱能给他荣华富贵的君王一人了,但当年的血战疆场经验还在,武者的本能还在,就感觉后背似乎猛然被猛兽盯上了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一股很强烈的杀气正迅猛逼近,惊得他猛一跳远离了少年追砍,急横刀回身,闪眼间就见一张凶恶面甲后的眼睛暴射杀机,一人持双刀狂怒扑来,眼前银光一闪,一口雪亮钢刀已劈面斩来。

军官越发惊怒交加,想以长刀优势只用一招就轻易格架并逼远对手,使之被动不能双刀近身抢攻,但眼到,经验和武艺也都到了这境界,久疏搏命厮杀的身体反应却关键时刻跟不上,意念好,做不到,已归类于眼高手低,属于有点有心无力,大刀仓促间只挥出半截勉强挡了一刀,却听当一声,长长的刀头凑巧居然在刀身差不多最窄处截断了,只剩下不足一巴掌宽的锋刃还在刀柄上,让军官直接傻了眼。

愤怒冲上来的正是马麟。

右手刀雷霆一劈斩断大宋材质不行的制式大刀却未能伤到人,左手刀已由下向上一记凶猛反撩。

军官吓得亡魂皆冒,又仓促以刀杆挡了一记。

好在刀杆是铁的,又粗,没被反撩斩断。

军官逃过一劫,却被差点儿从胯腹部开膛的渗人后果吓得面色大变连连后退,仓皇间不留神却又倒霉的被脚后一山石一绊不由自主向后栽倒,着沉重铁甲的雄厚身躯仰天重重拍在地上,脑袋也倒霉的砸在一块山石上,幸好有铁盔挡着才没一下直接磕死,却脑子嗡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一歪,幸福地昏了。

马麟可不管这厮是真昏了还是假装昏了,毫不停手,抢前一步一脚踏住军官的胸膛,怒喝一声:“黑心肝蓄意欺我梁山,我岂能饶你。”

战刀一竖,对准军官的咽喉就要扎下。

“住手。”

出言喝止的是薛弼。

其他人都惊呆了。

万没料到梁山人是如此暴虐,不但敢当着钦差的面斗伤和追杀东昌府大将,而且连对堂堂钦差卫队之长——天子亲军爱将居然也敢因一点小事就一怒照样往死里斗杀。这还有王法吗?梁山人眼里,或者说是沧赵家族眼里还有圣上吗?

再说,带队的很是威武的大将败得也太快,太容易,太丢人现眼了吧?

也不知是赵老二的梁山家将太厉害,还是这位皇帝亲军大将看着很有本事,也应该有本事,实际却空有虚名很草包?

梁山人真就这么厉害?

沧赵家族的部下就是这么暴脾气能打敢杀?

这难道就是赵庄区区泥腿子却能对抗强悍辽军,也自傲的根本原因?

即使没呆了,比如高俅派来的同为禁军护卫军官的李虞侯却也不会管。

两军官分属不同派系,效忠的名义上都是皇帝,实际有具体差别。

李虞侯首先效忠的是他衣食父母高俅,其次才是天下共主——皇帝。他和皇帝实际没关系,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此行首先要完成主子高俅交待的任务,其次保护好钦差和钦差代表的天子体面。其它事他不关心,也没关系。而且他有野心,说好听点叫上进心,内心巴不得同伴败事做对比显出他的能耐就此进入皇帝法眼,哪管同伴死活。

他也不敢管。

别人可能觉得马麟轻胜是突袭是攻其不备,又有宝刀之锋利,是取了巧,他武艺不弱,眼力是有的,不这样认为,看得出马麟刀法凌厉不凡,而且攻击奇快,是血腥厮杀出来的硬本事,两口快刀,一身生死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就够骇人的。

皇帝这位亲军大将武艺并非不高强,经验武艺一样不差,但整天站桩当皇帝跟班荣华富贵安逸的,早不是当年之勇,反应迟钝,正经交锋也必败无疑。

一个敢搏命,一个不敢,光血性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

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对手,尽管为保吃饭升官的本事很勤奋,武艺从没拉下,也没少厮杀实战杀人,但上去也白搭。

梁山人异乎寻常的凶狂胆横,根本没把小小钦差放眼里。只因这一点,他也绝不敢冒失出头招惹梁山人跟着也陷入争斗的凶险。

退一步说,就算为了皇帝安抚糊弄梁山的圣意,他也不能蠢得和梁山争斗翻脸成了坏事的,否则倒霉承受不起。

在他眼里,这位同僚也不知听了皇帝什么交待才如此傲慢自负,但怎么都是蠢得可以,确实是在找死。

就这表现,梁山不弄他,回去,皇帝也会至少是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者而心生嫌弃。

李虞侯索性装作反应不及去救助,袖手旁观,听到喝止顺势继续不动,就冷眼瞅着躺那生死不知的家伙,心中不断鄙视冷笑,同时也暗暗惊骇区区一个聋哑少年也如此悍勇无畏而且有两下子必要时也能奋勇杀敌,梁山果真是如此可怕?

梁山人真是那么多聋哑人?都是如此残却能干活又能战?沧赵家族真有那么神奇的能力?

会不会是梁山故意挑选安排了些骁勇不怕死的残疾人在上山路上放牧呢?

......

而薛弼则是真急红了眼。

他不在乎军官的死活,但钦差团绝不能和梁山产生命案,否则此行什么努力都白扯,梁山不和朝廷直接对立就是万幸。

马麟其实也是在演戏。

打是真打。

若上手两刀砍了军官也就砍了。算这家伙短命倒霉。

但他看得出这家伙有本事不可能一招就杀掉,所以才放手一击教训一下,让这傲慢家伙晓得厉害老实点。

现在踩着人不放,要下刀子则纯是作戏了。

果然小钦差急眼了喊停。

马麟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愤恨难平样,回头看看朱贵,朱贵也示意放手,他才狠狠踢了一脚,收了刀,拍拍哑巴少年的肩膀安慰鼓励了一下,见少年恨恨地瞅一眼军官但对他咧嘴笑了笑又回去悠然放牧看书了,他才回到山路又恢复之前状态。

军官昏迷确是种幸福,避免了尴尬下不来台又没脸留在梁山继续必须完成的随护和侦察任务。

挨了一脚狠的,他实际已经痛醒了,但知道此刻不能起身,就狡诈的继续装作昏迷逃避尴尬。

薛弼身为钦差,代表皇帝威严,不能直言感谢朱贵给面子放一马,就委婉道歉道:“本官丝毫不怀疑残疾人之事。沧赵仁德家风不是一代两代的事了,更不是这一代人的善举,上百年皆如此,这一代有奇才大德文成侯在,自然做得更出色。”

“薛某不才,却也一直视文成侯为我辈榜样。不怕朱总管笑话,薛某连听闻的侯爷的举止言行都模仿过,就是希望也能学到点侯爷的优点,愿做了官能有坚持的为官原则和点滴成就。今天再听此事,心中更感慨万千,越发敬佩侯爷一家圣人般胸怀。”

这话是故意吹捧圆场的,但薛弼内心里确实很惊讶。

居然连臭名远扬以不着调著称的赵老二也有如此美德,沧赵仁德真是名不虚传,确实是天下楷模。

朱贵听了引以为傲的自家主子被吹捧果然如薛弼所料化怒为喜,不再计较钦差团肆意猜忌和欺辱梁山聋哑人的恨事。

随行的禁军倒霉了,这回不用代扛沉重的大刀,却要抬更沉重的老大。

梁山人是肯定不管的,恨军官不死呢,哪会安排人手抬着走。

可恨,老大身躯本就沉重超人,加上六七十斤的铁甲,加一起几百斤,抬着上山如抬千斤大肥猪一般,可要了老命了。

太重,爬山只能轮流四人抬。

混作普通禁军的秘谍司几人怕引起梁山人注意,自然也不敢当例外,也得抬死猪一样的军官累得半死,暗暗叫苦也生气。

军官却舒服了,爬山爬得本就腿肚子转筋不想多走一步呐,这下正好歇歇,索性昏迷就是不睁眼。

可装昏总能看出来。

禁军知道老大早醒了却装相如此劳累人,这让受累的所有人心中鄙视之余不禁更生气。

秘谍司几位老几身份特殊,都是享有特权的内心骄横惯了的主,成了苦力下贱奴仆受这屈辱洋罪,心中更是起了恨意。

这位傲慢皇帝亲军回去后倒霉倒定了。

黑心又狠毒的这几位皇家密探回去不告黑状打小报告巧妙狠狠参一本才怪了。

队伍中的两奸贼却早抛开了此事,心思转到正经事上。

他们再次有了进一步判断:沧赵强势惯了,梁山骄傲霸道,团结友爱,骁勇善战,但不敢真对钦差成员怎样,就是并非是真不把皇帝放眼里,也就并非是有心造反,是凶狠可怕,但得分对谁,还八成是梁山有意这么装的为一些目的在吓唬人。

刚才险些吓掉的魂又镇定自若了,胆子不但没比之前小,反而更大了,甚至比来梁山时更足了有恃无恐的心理。

二贼在一路继续留心观察梁山一边盘算着,为不动声色地试探梁山到底是不是绝大多数人是聋哑人,得避免再激怒梁山人起冲突自己也成了蠢才,还故作友善地向路上遇到的放牧或做活的人招手啊点头啊以微笑打招呼。

试验的结果让他们惊讶又窃喜,居然真就聋哑一个又一个,很小比例是正常人或聋哑只占一样的。这样的梁山不可能造反,也就意味着安全可放心了。

让二贼暗暗恼怒的是,聋哑人也就罢了,正常的梁山人对这么友好的钦差官爷居然也是冷漠以对毫无恭敬欢迎之意。

该死的沧赵。

该死的泥腿子。

你们都少得意。

跟错主子,沧赵家族要倒大霉,家族必灭,再不用百年仁德传家了。你们这些忠心主人的部属也得跟着被诛杀死绝根。

二贼清闲自在了。抬人的则更叫苦不迭。

薛弼有心体谅他们的辛苦,想快些走到终点。

可引路的朱贵没留意到他们的痛苦,一点不着急,仍尽地主之谊慢悠悠地向钦差继续介绍着梁山沿路风景。

他们本该恨朱贵,

但看到二贼迈着官步走得沉稳牛逼却更慢让他们更长时间受累,有了对比,就转而恨上了不把他们当人的这两“自己人”。10

第149节民的规矩,3

山上迥异于中国其它大地的景色太美,加上秋风徐徐送来水泊湿润,格外清爽怡人,若是悠然其上,实在是种享受。

但天将中午,秋阳高照。梁山之行,对钦差团队来说就实在是种太难熬的漫长折磨。

累死累活总算到了终点——梁山的统治核心宛子城。

不止需要抬人的禁军官兵大大松口气,累得实在没了精神也高兴得差点儿欢呼,就是几位甩手大爷官们也长出一口气,擦着一头的汗,忍着冒烟的嗓子,心道:“受老委屈的酸痛腿总算能歇歇了,再不到,只口渴也难受死了。”

其中的心怀不善者不免要在心里恨恨咒骂几声:“可恨。该死的梁山!该绝灭光的沧赵!”

随着怨恨升级,报复陷害的念头就更活跃而迫切。

但宛子城特殊的地貌让钦差团在抱怨或恶毒怨恨中也不禁立即转为惊讶甚至震撼不已。

只见这一大片山顶全由天然石头构成,而且几乎全部平滑如镜,放眼看去完全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迹。

石头城迎面的外边,也就是钦差团在山顶一路走来的这片区域则是好大一片相当平坦的肥沃黑色泥地,比良田还良田,应该也是梁山人挖来水泊淤泥下大力气特意人为填造成的这片土质。

秋渐深,但还不到真冷的时节。

这里仍绿草如茵,生机勃勃,无疑也是梁山人特意种植的异域鲜嫩牧草,但这没有放牧,应该是储备的过冬的牧草。

草地中小路延伸处有口不深的泉水井,可为山顶提供生活用水、

草地上也夹杂着一处处小菜园子。

园中瓜果蔬菜种类繁多,更有沧赵创立的如今早已流行大宋的蔬菜暖房冬季大棚,无疑能充足供应山顶的蔬菜所需。

山上还有特意种植的不知沧赵从哪里搞来的不知名异域奇异树木花草,成排成行护卫在蜿蜒的长长山路到宛子城石地入口处的两侧道路上,构成风景奇异美妙的旅途,并零散延伸到山体远处直到山脚下,与茂盛的草地和山上原有的松树等大宋北方常见的树木一起紧紧抓住大地,使山体泥土不至于受雨水山风侵蚀而流失成嶙峋丑陋的岩石体。

平坦的山顶绿草异林间还夹杂着一些各种果树。

渐渐成熟的果子在树叶间欢笑点头,活了一样进一步点缀了这片美妙画卷。

想不到淹挡在浩瀚野水泊中的这处很寻常的小山脉上居然有这样一处天然加人工共同塑造的神奇美妙之地!

钦差团成员都是宋代土蟞,哪见过后世到处都有的再寻常不过的城市园林绿化,几时见识过这种风景,都惊叹呆了。

再放眼四周。

只见周山高出这里,遥遥挺立,隔着幽深绝谷、连通水泊的溪流或山泉,以及郁郁葱葱的山间坡地牧场,如一个个身披以绿为主基调盔甲的忠诚无比神勇刚毅的天神卫士牢牢庇护着脚下这片如井中宝的圣地,有这些高大山体挡风,这里可免受凛冽的寒风直接狂暴肆虐,使这里冬天的山顶生活不至于过于寒冷难耐,但又有山势空当可让清凉的水泊风吹拂滋润这里,使这里的人在夏季又可享受梁山独有的那种清爽愉悦。

就只这一点,这里就已经是罕见的理想山上居住地。

整体再一看,众人恍然:这里简直是神仙才能拥有的仙境宝地!

原来沧赵家族选择这处荒山野水之地当家族另立的第二根基产业,不是外人想像的贪当初便宜的可笑,而是慧眼独具的明智之举,果然是以聪慧绝伦而闻名天下的家族,不愧是能从卑贱泥腿子迅速强势崛起为顶级豪门的奇迹之家。

赵老二真是命好,福气大,出生在富裕强大的家族不说,还拥有这处美妙神奇无匹的神仙圣地为家业!

钦差团队中的诸贼眼中都暴射出如灯的贪婪之光。

一个个的一瞬间从心底最深处狂涌出羡慕嫉恨,随即就化为深深的恶毒敌意。

这种风景奇异的圣地,只有至尊的皇帝才配拥有。

可,皇帝有皇宫圣境居住,自然瞧不上远离京城处事不便的山野水泊之地,不屑,也不能留此居住。

皇帝不稀得要的好处,那么自然就轮到下面的臣子来享用了。本官是士大夫,有才有靠山,也许有机会占了此处。,

粗野无文的纨绔小儿也配占有如此宝地。

只这圣景宝地一项,赵老二就有该死的理由。

无德无能而偏偏占着宝地,赵老二,你不死,还有谁该死?

沧赵家族有赵老大这样的对大宋江山有严重威胁的旷世奇才威望达人,又有占宝地的废物荒唐小儿赵老二,家族仅有的两男丁皆有取死之道,如此,沧赵家族不灭,还有哪个家族当彻底灭绝?

诸贼眼瞅着四周的无边美景,脚下下意识继续向宛子城里走着,都情不自禁在怨毒中想得入迷。

突然,一阵可怕的狗叫声把众人从迷醉的遐想中惊醒过来。

钦差团众人一瞅不禁骇然失色。

他们已经在山关处见识过梁山的对钦差团也照样无视,甚至是无理、严肃、凶悍的卫兵,对见到的把守宛子城这一带的零零散散几十个凶悍卫兵已不以为意。

这里是梁山核心之地,是赵老二之所,相当于赵庄沧赵大院,没卫兵镇守才怪了。

让他们害怕的是这里的狗。

只见这的狗,有的雄壮凶悍可怕如雄狮子;有的大如牛犊子,垂着大耳朵显温顺,但巨大的嘴巴和獠牙预示着噬血之能。

可以想见,这些狗扑倒雄壮的成年人,把人很快撕成碎片,是轻而易举的事。其威力怕不比虎狼之可怕差多少。

此刻,这些畜牲一个个如疯了一样凶狂咆哮着,鬃毛钢针般竖立,象雄狮的更是疯狂凶猛,越发象雄狮,尤其威武狰狞得渗人,让人心惊胆战腿发软,一张张獠牙大嘴还流着令人恶心的白沫子,对他们这些突然到来的陌生人直欲扑来,仿佛知道他们不是好人此来是要祸害梁山毁灭它们美妙家园的坏蛋,要把他们全撕成碎片并连血带骨头的吞噬掉。

看到这恐怖情景,人天性对猛兽畏惧的本能瞬间布满钦差队每个人心头。

就连全副武装的威武禁军将士也吓得不禁连连后退,手上即使有刀有枪也哪还敢前进一步,更别说血性喷发奋勇冲上去搏斗了。

一直舒服享受人抬着走而装昏迷的带队禁卫军官到了这会也忘了再装了,惊得把间或偷眼观瞧风景的双眼猛睁得溜圆,甩开抬他的人一下子跳起来,瞪眼按着腰间宝剑死盯着这些疯狂跟着部下后退。好在这些可怕的大狗都是被锁链栓着的,虽然扑近了一段距离,但被锁链拉住了攻击,猛扑之势被链子拽得人立而起,就这样还一只只张牙舞爪咆哮不停,大有挣脱锁链继续猛扑上来狂咬猛撕之势。

原来是锁着的。不用害怕。

军官长舒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太大惊小怪的失了态,又丢了人,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狗身上,应该无人注意到他的不堪,既已这样了,昏迷是装不下去了,再说也该醒了,索性就装作才被惊醒的样子,也方便进行下面的活动。

到赵老二的窝要正式做贵客了,要享受钦差团必有的高规格待遇,美味佳肴的等着自己尽情招呼,再昏迷哪能好好享受。

朱贵冷眼旁观这些人到了宛子城的种种神色变化,对这些土包子猛然看到这的风景而露出的震惊和贪婪,心中极度鄙视不屑。

见到梁山这点玩艺就成这模样啦?

这才哪到哪。

我们海盗帝国那的风景之奇异美妙,财富之丰盈庞大,无不远胜梁山十倍甚至百倍万倍。

那才是天然与人为共构的天堂。

你们若是见识到了我们海外的美妙,还不得贪婪得瞪得眼珠子都暴了,吃人的心还不得有了?

不过,也是。

你们本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恶魔,遇到了想占有的东西,受到些从未见识过的刺激,一下子露出豺狼魔鬼本质也不稀奇。

朱贵见众人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这才对狗狗们呵斥了几声。

那些牛犊子一样高大凶猛的大狗闻声立即纷纷老实下来,虽然不再疯狂咆哮,但仍然死盯着钦差队不放,大有不肯放过这些坏蛋而随时发难之势。朱贵过去拍拍摸摸其中一只大狗的脑袋,笑眯眯说着乖。这条大狗露出温顺享受之相,摇头摆尾的和朱贵戏耍。这样,其它的大狗才不再死盯着钦差队,在朱贵的命令下纷纷转身回到窝旁趴着,但目光又落钦差队上。

但,那几只雄狮一样的恶犬却并不买朱贵的账,仍然凶恶盯着陌生人咆哮眦牙一副想扑上来吃人的架式。

朱贵显然也畏惧这些狗,并不敢上前象对其它狗那样威慑呵斥或安抚,更别说和它亲热戏耍。

这让钦差队众人无不大感惊奇又感觉太恐怖。

这种牲畜连主人都不听,都有咬几口的趋势,这得多凶恶而野性难驯。

真不知梁山上养这等无一丝灵智的蠢物凶货干什么。

也不怕这些凶兽挣脱了锁链伤了梁山自己人。

这莫非是赵老二的喜好?

天下传闻赵老二凶顽霸道到哪都横行霸道横行无忌,绰号沧梁小恶霸,看看养的这种雄狮一样的狗怕是也能从中看出赵老二行事作风和脾性的一二。真是个刁顽令人鄙视的泥腿子凶货,活该臭名远扬,活该被朝廷盯上了灾祸早晚临头。

就在众贼恶毒思量着,被这几只恶犬堵着,任朱贵示意没危险也死活不敢进宛子城之时,就见从远处正北屋子里跑出一个小胖妞来,蹦蹦跳跳地貌似无忧无虑很欢快的样子跑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只十几岁的样子,正是最美好的豆蔻年华,一身打扮不显华贵却不一般,只脚上一双奇特好看想必也轻便舒服特自在好穿的高帮胶底系带布鞋就足以引人瞩目,人长得精神但相貌寻常,无视钦差队,也不和朱贵这个梁山大总管打招呼,只对朱贵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一笑,就径直跑到那几只可怕的雄狮大狗前,半点不害怕,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嘻嘻伸小手随意拍拍那些狗的狰狞脑袋。

奇怪的是这几只疯狂却不但不趁势攻击小胖妞,反而立即露出温顺之相,收起如雄狮鬃般根根钢针竖起的颈毛,虽然没摇头摆尾,但也是一副讨好小胖妞相,乖乖跟着小胖妞回到窝处,被小胖妞赏了些类似肉干的东西欢快吃起来,吃相也渗人。

原来这丑丫头才是这几只狗的主人!

真是令人无法想像。

这丑丫头貌似在梁山的分量不低,居然连堂堂的此地大总管都不大在意,行事很是随意而自然,绝不是装的。

她是什么人?

难道是沧赵家族的直系晚辈?

可似乎沧赵家族只一个嫡亲的闺女,但不是这个年纪,据说很是美貌,象沧赵家族直系其他成员一样相貌不凡,不是这么个寻常的可说是丑的小胖子丫头。

沧赵家的其他晚辈都还年纪太小,按当家老太太来算都属于第四代,都是小屁孩,再者也都在夏季遭难不存在了……

小胖妞安抚了雄狮狗就转身蹦蹦跳跳又欢快地回去了。

众贼,包括钦差薛弼看着小胖妞消失在屋子里后,都把目光探询地望向朱贵:“这丫头,什么人呐?”

钦差到来,赵老二不在,有这么个小女主人在接旨也行啊,更有利于拿捏着欺负陷害。

这是诸贼的盘算。

朱贵看出他们之意,淡淡道:“她是我家二爷的贴身侍女,和我家主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声音一低沉:“也是个残疾的可怜娃。”

“能听见却说不了话。是生病吃药不当被庸医害了造成的。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母亲早亡,父亲是个教书好好先生,但也在贫贱与世道不公贪官污吏肆意横行迫害中去逝了。但小姑娘人极好,心性温厚善良开朗乐观,又勤快,是个好孩子,虽然有残疾,也不聪明,却深得我家二爷喜爱和照顾,路上巧遇救下了就收养在身边。我们满山人也都喜欢她。”

薛弼闻言更耸然动容。..

第150节民的规矩,4

这世上有权有势的,谁不是放至少漂亮的小姑娘在身边伺候着?

尤其是公子少爷年轻富贵者,哪会让丑丫头做贴身侍女,更别说是用小胖妞这样的残疾女娃当身边亲信。

那还不得恶心死?

快活的日子若是有这么个丫环整天跟在身边也会变得厌烦不快活,少了太多享乐滋味,岂不是白富贵了一场?

但恶名昭著的赵老二却偏偏这么做了,不但救了这丫头白养着,眼看着还养得极好,还收在身边喜爱着善待维护着。

这里面透露的东西太多,太多。

怕是于微处鉴证了赵老二真实的仁慈本质,及与世俗迥然不同的高洁过人之处。

这得有怎样一颗善良公正博大充满光明的人性才能做到?

薛弼惊叹就惊叹在这一点上。

他自问自己不是坏蛋,没有大宋富贵者中常见的甚至盛行的那些变态恶习,没有坑人恶心人的嗜好,比如喜欢磕药糟蹋十多岁甚至更小的女娃,所遵所为符合孔孟大道,应该称得上正人君子,也努力做个好官,但也绝做不到这点。

风言风语的传闻不足信。眼见才为实。

沧赵老二也许粗野无文,但从梁山收养善待的众多残疾人上就证明绝不会象外面传闻得沸沸扬扬的那样不堪。他必有别人无法企及的优点,所以得长辈偏执得宠爱维护。

这才应该是真相。

仁爱弱小者,打击强霸者,赵老二慈悲与凶恶之名兼备,不正是这么做的?这不正是圣人强调并追求的境界?

这一刻,薛弼感慨万千,心绪极度复杂。

沧赵如此功大又如此仁德厚重,怕是真正做到了孔孟圣人要求的做人准则,就这么一个家族,朝廷却要灭绝掉。难道说好人真就做不得?难道在欲壑难填的世俗中真去做圣人就会是这下场?圣人一样的人就不该在世上真存在?

让薛弼格外情绪激烈的是,他此来是侦察摸底糊弄安抚梁山的,正是帮着朝廷让沧赵失去防范心,方便朝廷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就翻脸无情下毒手的人。

说白了,他正是帮凶。

是灭掉这家有圣人一样情怀也有圣人救世实际行动与能力的家族的罪恶帮凶。

这是个多么违背圣人教化的丑恶罪孽差使。

薛弼在心里重重叹惜一声。

自己主要是怀着帮一把忠良大能的沧赵,尽量为梁山解脱朝廷猜忌危机的心思,也是帮大宋江山稳固才挺身而出请了这差使的。

可弄来弄去,无论当初怀的想法多么公正多么高尚伟大,归根结底也还是在欺骗坑害沧赵,是在拖住这家人别猜忌甚至认定朝廷的险恶用心起异心,到时束手待毙。这不正是被史书一再谴责在助纣为虐?

以沧赵之创时代巨功和盛名,必名留清史,并且事迹极其耀眼。

那么他自己的这趟极可能关系到沧赵家族命运转折点的钦命之行也必会跟着留名史册,岂不无形中成了在关键时捅了沧赵家族致命一刀害死赵公廉这样的忠良圣人的赫赫有名大奸大恶之贼,做了史册上的典型反面人物教材。

薛弼已经后悔主动接这差事,意识到此行后回京无论取得怎样的成果怕是都没好下场,更后悔做了这等帮凶。

但事已至此,想什么都没用了,要干的活还得硬头皮干下去。

钦差队摆起仪仗拉足威风架式慢慢进了宛子城地界,心里等着至少是梁山人主要成员集体乖乖出来列队迎接钦差大人,恭敬侯旨,然后钦差队好好歇着享受美味佳肴盛情款待,等歇哆了,养足了精神,梁山伺候得让自己满意了,也折腾够了梁山人,再傲慢对这里的乡巴佬们说说皇帝的旨意不迟。

但向里走了没几步,朱贵就问:“钦差大人,到地了,某这就安排摆案焚香请出圣旨吧?”

嗯?

钦差队几乎全体成员都是一愣,随即就是大怒。

这么急着听圣旨?

是着急想赶我们走吧?

真是目无尊上,岂有此理!

沧赵真是想找死早早灭门。

最终的预期和实际得到的结果反差太大。这下真刺激狠了。

梁山人,你们不好好山珍海味绝世佳肴一个劲猛上地伺候着讨好我们钦差队,更不肯乖乖上贡孝敬钦差团打点我们满意,连让我们歇歇脚,喝口茶水,喘口气的工夫都不想给,想草草听了圣旨就这么直接打发走我们?

真是想得美。

正气得要命。

朱贵还毫无自觉地又来了一句:“怎么?你们难道不是来传旨的?我很奇怪,再问一次,你们到底是不是钦差?”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了。

愤怒冲动中,连自负是有城府有深度的士大夫二贼也忍不住发火了,没法回应朱贵的问题,就四顾寻找借口来发威。

那姓万俟名万俟卨的奸贼冷声道:“既想听旨,那梁山众人又为何不聚集在此恭迎着钦差候旨?你梁山就是如此骄横轻慢圣上?”

他喝问得很有力,可惜朱贵却如同没听见一样,只瞧着钦差薛弼,仍然象之前一样无视钦差队中的其他人。

万俟卨发威不成。

另一贼罗汝楫急转眼环顾间想找个更有力的问罪借口巧妙陷害梁山,猛然看到一人,贼眼顿时一亮。

只见从宛子城正北的一间房中突然走出个女人。

虽然隔得远,瞧不清具体模样,但只看其皎皎妖娆形貌和走路的凫凫如妖似仙风姿就可知必是位正当年华的艳丽非凡佳人。

只远远这么看一眼,罗汝楫就已经感觉心头猛然暴起一片难耐的火热,胯下不文明之物这就有了昂首强烈崛起的趋势。

女郎悠然出了门,微提长裙款款下了房前走廊的台阶,并没张望这边的威武钦差队一眼,旁若无人的径直飘飘走到一边。

原来她是出来查收晾晒的被子和几张床单。

这时,罗汝楫才注意到宛子城这的房子盖得和上山一路见到的山中其它就地势建的可笑房子一样,朝向和构造五花八门的,全没规矩。

这的房子更奇怪了,明明有山上最难得的宽阔平坦的地面正经一排排的盖,却居然不这么干,而是沿着这片石头地的悬崖边缘转着圈盖了有小半圈,把宝贵的这片平坦石头地中央一大片白白空在那,倒是显得这里宽阔敞亮。

这种建造,迎面可以正南正北建成的连体数间正房也就罢了。

其它房子一栋栋的都是随方位不同而朝向各异,显然为了增强室内采光,窗户也是居然在房头两侧什么的随意开的。

更过分的是,区区下贱山野草民所居竟然窗户全是用的琉璃,不是民间应该糊的窗户纸什么的。

琉璃何其珍贵难得。

大宋至今无此工艺。

以沧赵在令世人惊叹的奇银技巧方面的非凡之能,也没能力研究出来这种工艺。

遥远的西方某番邦才有这种绝密手段,历来是当国宝一直严格控制,技巧死不外传的,而且据说也是制造不易。

这种窗户坚固耐用,不怕风吹雨淋以及岁月时光的摧残,密封防寒效果奇好,又采光好得令人亢奋,完全屏弃了窗户纸之类的缺点,满大宋只有皇宫才全是琉璃窗户。曾权势倾野,权力仅在皇帝一人之下,庭院富豪奢华之极的蔡京蔡太师家也没能配备上这种窗户,别的王公贵族家就更不用说了。

窗用琉璃是沧赵海贸兴盛时,独一家从域外不知什么地方费尽心思花巨大代价弄到并跨越重洋侥幸运回的一批。

在民间也只有赵庄才有得用。

那还是赵公廉父子得到这批琉璃后为孝顺老太君等家中老人,也是为了试验做窗户用,才试着装配的。

在奉献装配了皇宫后,也得到了高兴的皇帝和当时还活着的向太后的恩旨特许,赵庄的琉璃窗才得以一直保存下来,算是皇家对沧赵大大的忠敬和慷慨奉献之心的一种恩典体恤特例,实际是竖立忠敬君王的人样子。

别人家就是地位再高,也有那装配的金钱雄厚条件,也一概不许用琉璃做窗户,否则就是逾制。

禁止下面人使用不止是为彰显皇宫独有的至尊地位,也是为防止在这方面耗费过大,免得损了大宋国力,危及江山。

毕竟,番人虽然有这工艺,但琉璃片这种仙器一样的精华东西制造成本必定惊人,并且成品量太少太难得,还易碎,很难运输,远隔万里重洋而来,更是来之不易,其难简直不可想象,运输还得赌运气,得海龙王照顾不怒海兴波破坏和阻挠运来。侥幸能运到了大宋出售必定价格昂贵得吓死个人。以大宋的富裕也花不起这方面的钱。

也就是沧赵家族当时豪富并赚钱有道不怕花钱,也有能力从域外搞到琉璃,更为极力讨好皇帝才试着做了,当时也是气运正旺,皇帝气运更旺更有福气,上苍允许皇帝有资格享用这东西,沧赵船队才成功从海外大批运来了这些琉璃片。

这也是皇帝当时极高兴,对沧赵家族也格外恩宠的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道君皇帝可不是一般的迷信。

当然,限制使用,也是皇帝在防止沧赵有办法从这方面谋取暴利变得太富有强大形成威胁。

这种小心思就不足对外人道了。

沧赵家族也再没有在琉璃上的业务,也不知是太难弄到,还是领会了皇帝的心思自觉不做了。

罗汝楫此时发现了窗户秘密,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赵庄当时得特许,用了琉璃窗也就罢了。梁山居然也暗中私自敢这么做,而且是大量装配了,这就是逾制找死的明证。

再一细看房子的建筑构造。

一栋栋高矮不一,造型各异,都那么稀奇古怪的,几乎和宋式建筑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在房前居然全有挡雨雪的立柱排瓦宽阔走廊,并且连通为一体如游龙一样绕着房前起起伏伏完整一大圈,无疑方便坏天气时串门,可避免大雪封门,或许也是当凉亭一样用,方便平时在外面敞敞亮亮做活或喝酒休闲聊天什么的,确实有实用性。

但房子粗旷高大中都显得威武大气甚至堪称雄伟壮观。虽然说不清这样造是不是属于逾制,大宋就没有这么造房子的,似乎是传说的野蛮落后缺乏精细的番邦胡人才这么干,又是在条件特殊的山野这种荒僻之地因陋就简,但只这种霸气威严厚重本身就是种大罪过。

你个山野草民之所也配这种雄霸气势?

皇家才能有这个威势。

罗汝楫最先注意到这点,终于抓到了把柄,但此时的心思更在那位突然出现的绝妙女郎身上,立即有了盘算。

女郎晾晒的东西就是在走廊拐弯斜对的两根立柱间拉得一根绳子上。

她显然不知自己被一个无良士大夫算计上了,自顾优雅地一一察看了床单,然后悠闲自得地拍拍被子上沾的浮尘,转首冲屋子方向召唤一声:“小甜妞,还不出来帮姐姐?”

随着召唤,之前那个能控制雄狮一样恶犬的胖乎乎丑丫头又出现了,蹦跳着出了屋子,应该是欢快笑着跑到女郎身边。

隐隐约约就听缦妙女郎笑嗔:“小包子,你就懒吧,可着劲淘气。等二爷回来,我告一状,看二爷怎么收拾你。”

小胖妞嬉皮笑脸呵呵笑。

女郎也笑起来,一边和丑丫头嘀咕着什么,一边整理着被子床单。

女郎的话语笑声充满了温馨欢快甜蜜随意自在……更暗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勾人媚气,有能迷惑人心的妖媚韵味。

罗汝楫一听如此清灵又媚惑的妙音,本就浮躁冲动起来的心顿时醉了,如被天魔大法勾了魂一样有点失魂落魄,那股子暴起的邪劲更难耐了,两眼晶亮,满目邪光怕是能射出数尺远,恨不能钩子一样一下把远方的女郎钓来,养得白嫩精致的脸更是涌现了病态一样的潮红。

这时,钦差队其他成员听到女郎的勾人话语和笑声都转头望去,也发现了女郎的勾魂美妙,自有人也盯上了房子。

第151节民的规矩,5

在众人默默注视下,女郎和小胖妞娴熟合作,把床单一件件叠起,叠好一件先挂绳子上放着,全叠完了,女郎把床单一一取下放给小胖妞抱着,她自己把重又大的被子收了,然后两人一起笑着去了正南正北的房子正中那一间,消失在屋子里。

看不到绝妙女郎了,罗汝楫心头一阵失落,感觉到一种强烈刺痛,心象刀扎一样的难受。

这里是赵老二的产业。

最正中的房子一定是赵老二个梁山上至尊主人的居所,不可能是别人住那。否则乱了尊卑体统。

女郎进了那正中屋子。那个胖丫头,朱管家所说是赵老二贴身丫环。

二女却在一起。如此可推断,女郎也是赵老二的身边人。

女郎生得如此美妙,声音体态无不是万种风情。只远远一望,魂就能差点儿被勾走了,此女必是赵老二的侍妾什么的。

好个赵老二,你这样的粗鄙莽夫草民何德何能享受如此绝世尤物?

哼!

罗汝楫心头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狂冒,嫉恨得要死,本就对梁山心怀怨愤和歹毒恶意,这下不禁失态地怒哼出声。

按奈不住那股狂燃的邪火和此来的阴毒,他霍然转身,在众人或对消失的女郎神志恍惚或对他怒哼的诧异中对朱贵不阴不阳皮笑肉不笑问:“敢问这位管家,适才那女子进的屋子是你家主人的居所吧?”

朱贵破例居然肯搭理钦差之外的人,给回应了:“不错。”

简单两字却刺激得罗汝楫的妒火差点儿爆出来。

果然。

果然呐,女郎是赵老二的侍妾什么的。如此尤物却被赵老二这个下贱败类纨绔糟塌了!

一想到赵老二可以尽情享用女郎的千般温柔万种风情,一想到赵老二可以肆意粗鲁糟塌这么个宝贝尤物,而自己怕是连亲近示好的机会都绝得不到,罗汝楫双眼不禁冒火,心绪也越发冲动。

可恨!

他恨不能立即给赵老二安上罪名砍了,把女郎夺了,但此刻绝不能露出对女郎有心思,否则那太下作丢体面,会让此行的人质疑他品行都看不起他,传到皇帝耳中也没好印象,并且再心热着急也不能强硬直接问罪威胁来巧妙索要女郎。

玩硬的,怕是梁山不怕这个,不但不会乖乖奉献上尤物,还会借此恶名打击报复。

必须私下威胁暗示,让梁山害怕了转为积极主动讨好,才有机会委婉索要女郎。

至少在梁山这段时间能让女郎陪伴侍奉着,能玩到。

这厮贼眼滴溜溜一转,“呵呵,朱管家,我观这处的建筑当真是奇特。本官孤陋寡闻,对此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此异景心中难免好奇,想进去一观,看个仔细,开开眼,也算饱饱眼福,不知可否哇?”

不待朱贵答应或拒绝,他又迫不及待抢着说:“我想诸位心中也必定和本官一样好奇,怕是也有和本官一样的念头。”

一转头看着薛弼,声音暗藏威胁,“你说是不是啊,钦差大人?”

众人确实也对这里的建筑之奇特有些好奇,更有人怀有别的心思,也想仔细观摩一番,都看着薛弼,以目光隐隐施压。

薛弼心中这个窝火,却无奈。

他顶着钦差名头,却根本管不了这些人,明知其是又想搞事,但阻止不了这些人强为。

与其让这些人私自强行四处乱搞,不如妥协答应了,由自己带头领着参观,还能多少控制一些恶心事。

再说对方未必肯。

一念至此,薛弼顺势笑着含糊道:“这处山顶奇特。建筑也奇。相辅相成,确实很引人一观。”

朱贵鄙视地瞧了罗汝楫一眼,心有算计却毫不犹豫拒绝道:“此处是我梁山家眷之所,不方便外人乱看。这个要求很无理。”

你妈的,你家是陌生的外人能乱进乱看的?你老婆是外面的野男人能登堂入室乱接触乱靠近的?

知道你们这些人无耻,根本不要脸,但你这样无耻也太让人厌恶太让人瞧不起了。

带队军官是怕了,吃过大亏,刚丢过大人,不敢借皇威炸刺再乱搞事,没敢出声。

但另一奸贼万俟卨立即笑道:“在外面观摩一下又有何不可?”

罗汝楫一心想钻进屋子里近距离好好仔细看看那勾魂女郎到底是如何美艳勾人的,当然最好是能趁机接触勾搭一下,又有别的算计,想一探究竟,按不住火热迫切的心,紧接着又无耻道:“老朱,你家主人赵二不是不在吗?”

“别的居所不方便。赵二年少没成家,没家眷,他的居所没人。这总可以进去看看吧?”

万俟卨心知其意图,也想探探赵老二是不是藏匿在这故意避着不见钦差,顺便也见识一下适才那惊鸿一现的美人,接话帮腔道:“罗兄言之有理。朱总管,你还有什么忌讳不能让看的?”

二贼一唱一合的,故意没把正妻这角色以外的女性当女眷。

这时代,妾经常象货物一样在士大夫等富贵达人之间交流着玩,越是自负风流豪放才华的越如此,怀孕的也照换不误,妾这角色的命运如鸡犬一样无保障,在贵人眼里确实算不得‘人’,妾尚如此,陪睡的侍女丫环就更不算什么了。

当然了,在二贼心里,无官无爵是平民身份的赵老二也不算‘人’,有家眷又怎么了?官爷想进屋看看勾搭一下就得进去,若不是顾忌梁山危险,也不方便乱来,看上了赵老二的女人,玩了就玩了,这是贱民主家待官贵客的应有之意,贵客肯玩主家的女人是看得起主人,已经是主家的荣幸,只观赏一下房屋还有什么无理不无理的?

所以,他们象叫张三王二麻子一样随口赵二赵二的叫,既在心里没把赵岳当回事,也是有意如此轻贱。

朱贵没恼,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笑意,语气淡淡地问配合默契的二贼:“你们真想看我家主人的住所?”

万俟卨有意语气强硬了一些,试探道:“有何不可?”

朱贵呵呵一笑,貌似随意介绍道:“你们是外人,初次至此有所不知,我梁山法度森严。我家二爷有令,未得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进他的屋子。这其中包括赵庄或梁山有身份有分量的任何要员。敢进的要受惩罚。”

万俟卨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们梁山也知道法度?”

知道法度岂会如此不知死的傲慢粗野对待钦差团?

“朱管家,不过是欣赏一下梁山上的荒野民居而已,这算个什么事?至于你如此一而再的阻挠甚至出言威胁?嗯?”

万俟卨贼眼一眯,“莫非,”

“莫非你家主赵二根本没出门?”罗汝楫接口厉声质疑喝问:“莫非赵二就在梁山这,就在这家里悠然待着享受酒肉美色躲避迎接钦差的规矩和爬山的繁琐劳累?若不是如此,为何看个破房子,你也推三阻四的?梁山把钦差当什么了?”

罗汝楫此刻是精虫上脑,神经和行为就不正常了,喝问中就迫不及待走向赵老二居所,边大步流星的走还边质问着:“嘿嘿,还法度?你家主赵二也懂法度?本官倒要亲眼查看一下这,定要看个仔细明白,验证一下赵二是不是在有意逃避钦差藐视皇家天威。哼哼“

朱贵没再开口阻拦,僵在那似乎被质问得吓住了。

万俟卨见逼问住了一直嚣张对待钦差团的这位梁山管家,不免大为得意。

但这厮比罗汝楫更狡诈,也不象罗汝楫那样完全是精虫上脑冲动不可理喻,嘴上说是要看看,但却没跟着去,丝毫没动地方,就在那端起士大夫的架子昂首挺胸背着手和其他人一样看着气势爆棚的罗汝楫奔一样到了赵老二屋子。

屋内。

潘金莲把刚晒好的赵老二的被子和洗晒好的多余床单往柜子里一一收好。主人不在家,但该做的还得做好。二爷是很重视生活品质的人,更重视职责。潘金莲很勤快,也愿意为赵老二勤快。再者寒季还快就会到来,得趁着此时日头足把冷时要用的东西好好晾晒准备一下。住在潮湿水泊这尤其马虎不得。

小甜妞帮她把东西放置好就跑去胖厨子夫妇那了。

她今天很想吃面条。胖厨嫂就决定今中午就吃面,正在邻屋赶面。

小潘独自在铺床单。

她慢条斯理地干着,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上干活似乎是一种享受,站在床边利索拽正褥子,正弯着腰用雪白纤长的手轻柔缓缓抚摸平展着床单,就象抚摸心爱的情人一样,突然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人,是陌生气息,而且还是个男人的。

她警觉又诧异地霍然直起身扭头一看,脸上挂着的悠然温馨淡笑神情顿时一僵。

只见一个官吏或有身份的随从的打扮的陌生汉子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居然没听到他发出一点声息,此时就站在她身后很近处,脸上满是女人很敏感的那种神情,两眼更是放射着毫不掩饰的某种贪婪饥渴放肆目光,正直勾勾死盯着她某部位。

小潘惊诧厌恶地瞅着一脸猥琐的这个陌生人,一想到自己刚才弯着腰撅着屁股的姿势,顿时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在盯着自己什么部位看,又是在怀着什么恶心心思,顿时柳眉倒竖,拳头都握了起来,没惊怕退让半步,而且另一手叉起小细腰,以俯视的目光瞪着这家伙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到这里。“

若是以前的潘金莲,虽有勇气反抗总想占了她身子的张大户,但对上有钱有势的,别说是大权在握的尊贵官老爷,就是对寻常平民小地主和社会地位卑贱的商人这种所谓的社会‘大官人’也是卑微温顺恭敬甚至敬畏着,哪有真胆子敢直面呵斥这种人,发生冲突,受到再羞辱的欺负也害怕的连愤怒表情都不大敢露出。

但此刻,她却很自然地就呵斥了这个看着应该是尊贵士大夫官老爷的人,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不止是不怕、不让,一股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当家作主高贵夫人范气势很是自然的就摆了出来。

这个陌生家伙若不给个妥当交待,就要好好教训让他好看。

而罗汝楫听到呵斥,丝毫没当个事,盯着小潘的目光不但没收敛反而越发放肆而贪婪。

直到此刻正面近距离相对瞧了个清清楚楚,他才惊叹这小娘子比远观时居然更妖媚动人数倍,简直是个活生生在世的小妖精。

雪白娇嫩的小脸,勾人的细眉,勾心的红唇,摄魄的眼睛,瞪眼发怒都是那么媚惑得让人冲动不已。

瞧瞧这小粉拳,娇嗔打身上还不让人舒服死?

瞧瞧这一叉越发勾人的柳腰,办那事时若是在上面那么一扭,还不得把人爽死?

再瞧瞧一昂首挺胸显得越发高耸诱人的胸器,那粉白粉嫩修长的脖子......修长的身量,还有这双精致的脚......

只小娘子身上发出的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气就已经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若是真个弄到床上享受,哪还不得......

罗汝楫馋得哈啦子都差点儿流下来,心头火热一片,恨不能直接扑上去亮出十八武艺就在赵老二的床上好好品尝赵老二的禁脔,好好让这小妖精领教他的厉害体味他的好处从此离不开他,却由儒教培养出来的伪君子使然,一被美人呵斥立即很自然地摆出高贵读书人官员风流才子的架式,满脸尊贵又微露傲慢的神色,笑道:”小娘子勿惊。“

”本官乃东京大理寺的审判官,五品的大官,不是坏人,更不是闲杂人,此次是和钦差慰问团一起来梁山代天子巡察梁山的,到此屋审查观摩一下。小娘子又是什么人呐?姓什名谁呀?和此地赵二是何关系呀?赵二在不在?快让他出来跪接本官和钦差,不然这罪过可不小,是藐视天子的大罪,会牵连满梁山的人。天子动怒问罪下来,那可不得了。小娘子这样千娇百媚的佳人若是陷入肮脏血腥大牢上刑受罪毁了这绝世容貌甚至要杀头,那就太可惜了,太让人心疼了。连本官都舍不得。“

第152节民的规矩,下

“舍不得你个头。你算哪门子关系?“

”还五品大官,很大吗?你就是皇帝,若敢闯进此屋还轻薄我,犯了二爷的规矩,也得扒了皮。还大理寺审判官?还二爷跪接?还梁山罪过不小?你也配我家二爷看一眼?你能审判谁呀?说的是你自己被审吧?“

潘金莲越想越生气。

”敢在这放肆,敢欺负我?这就叫你晓得梁山的规矩。不用二爷动怒收拾你。奴家就能让你晓得厉害。”

她的一双媚眼生平头一次露出杀气,搞清了这家伙的来厉就不再理会,急呼道:“快来人呐。快抓住这淫贼。”

罗汝楫很自负的以为能轻易震住小潘,更自信以温言细语儒雅得体风度翩翩兼高贵有才更有权的强大综合身份实力必能轻易赢得这位生活在满山粗鄙下贱不懂风情为何物的野汉子和恶心人残疾者这种糟糕生活中的美娇娘的仰慕敬畏,不信哄迷不住,万没料到收获的却完全不是美妙想像的那么回事,一听自己被定性为淫贼就心头一惊,感觉不妙。

他正要板起脸,端足官架子威严呵斥震慑住这个空有美貌却是山野无知小娘子。连着屋子的那扇门却轰隆一声打开。

罗汝楫惊跳地后退了数步,急扭脸一瞅,猛悬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松了不少。

原来是个白白胖胖显得很壮实富态的中年妇人。

不是预感的凶悍梁山卫兵什么的可怕野汉子。

跑过来的正是胖厨婶。

她夫妇的屋子的厨房这间和赵老二的居所是在屋子里连通着的,方便照顾小少爷赵老二。

她正赶面条呐。

眼看就赶好可切成条下锅了,丈夫把菜什么的也准备差不多了,鲜美味道已满屋子飘香,看把小甜妞馋得,烧着火还不停探头探脑,小可怜样让人看了欢喜到心疼,可不能让这孩子等久了,二爷不在,更不能亏着她。

再说也该午饭了。

就在这时候却猛听见小潘愤怒呼救,胖厨婶的美好心情一下子全被破坏了,怒火腾地就窜到了天上,拎着赶面杖就冲过来。

赶面杖可不是赶饺子皮的那种小家伙什,而是长近一米,中间粗两头细,但细处也比鹅蛋粗的。

罗汝楫当惯了最高“检察院兼法院”的中层领导,在权贵满地的京城,五品官算个屁,但权力着实不小,威风高傲被人畏惧习惯了,自然没把一个老娘们当成威胁,却不知胖厨婶不但身高体壮很有把子力气,而且当年也是在赵庄城堡上挺枪捅过攻城辽寇的,平常笑口常开豪爽温厚热心肠的,让人不由自主喜欢亲近她愿意信任,有事都喜欢找她帮忙,实则和许多赵庄妇女一样胆大勇敢也狠着呐,可不是她胖厨子丈夫那种一生只迷恋做饭炒菜伺候好主子的乐观憨厚专业好人。

所以罗汝楫在胖厨婶这先悲剧了。

胖厨婶冲过来一瞅。

小少爷的屋子里居然有个猥琐想装逼的陌生男人?

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怎么瞧怎么欠打,那就得打,狠狠打。敢在少爷这撒野欺负小潘更得狠打。打死活该,属于罪有应得的找死,抡着赶面杖就上来了,照着还在那摆谱想震慑她的罗汝楫的脑袋就是一家伙。

罗汝楫这才惊了。

好家伙,这么粗的家伙招呼到身上还不得打死个人?

梁山人也太粗野了,连区区娘们也是这么凶横,居然敢殴打京官老爷

只是这时候他没时间,也顾不得吐槽。

胖厨婶如激怒的可怕下山母猛虎。

罗汝楫又不会武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一瞅棍子奔头顶来的,惊恐中只下意识急歪了下头,脑袋是侥幸保住了,可其它部位遭殃了,带翅帽子被呜的扫掉,这边耳朵被刮了一下,肩膀被捧个正着。罗汝楫只感觉一股恶风扑面,随即这只耳朵痛得掉了一样要命,而这边肩膀发出碎裂的脆响更是痛得钻心要老命。打得他身子猛得歪下一个痛苦之极的趔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扯嗓子惊天动地的惨叫呼救呢,一只筷子粗的烧火铁钩子又没头没脑狠狠招呼上来。

助战的原来是小甜妞。

罗汝楫作死跑到赵老二屋子这搞事,可把小甜妞气坏了。

小吃货正眼巴巴急着吃面呐,眼看加把劲就能吃上了,谁知居然生生中断了。

这太可恨了。

欺负潘金莲,在小甜妞心里,这更可恨了。

赵老二重视关爱残疾人,一直督促医务工作者努力探索寻找到治疗聋哑的方法。中医博大精深的针灸是好手段,加上有针对性的药物辅助,对部分后天聋哑先发现有疗效。小甜妞是他身边的人,又是后天哑巴,自然而然优先得到关照。

小甜妞比先天聋哑者自然更渴望能说能唱,尽管所怀希望不大,但这一丝念想无法不强烈。

小潘姐姐为她能恢复正常可是上了心,光是在慢火极耗时间的熬中药这事上就不知熬了多少夜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即使是在《水浒》中潘金莲有万般不是,但她的勤劳和心灵手巧是不可不否认的,在这方面对小甜妞倾注了无数。

赵老二身边只有她们两个。

朝夕相处的,小甜妞那性格又让人喜欢,二人搭档关系本就好,潘金莲出身贫贱,是吃过大苦的人,能理解和体谅残疾人的不易,又不知不觉深受赵老二的影响,一向是把这个可怜的小同事当妹妹一样细心照顾着。

再有治疗这事,小甜妞对小潘的感激与感情可想而知。

在她乐观简单的心里,赵老二是她的依靠。而胖厨子夫妇和小潘就是她依赖的最珍贵亲人。

小潘姐姐受欺负了,她如何能不愤怒,一下子彻底激怒了这个一向善良乐观待人亲和的孩子,正烧火呐,听到呼救,抄起烧火铁钩子就跟着惊诧愤怒的胖婶杀过来了。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小甜妞的治疗没显出效果,仍然不能说话,激愤中无声的喊着这句话,铁钩子一下又一下使尽全力抽在罗汝楫身上。

罗汝楫体面的官衣顿时遭殃了,在还带着热度的黑乎乎铁钩子狠揍下变得狼籍不堪。

但这时候他哪还顾得上衣服怎样、体面不体面。

损坏的衣服算个屁事呀。官威体面这时候也不重要了。

肉体的痛苦才是无法忍受的。

这家伙惨叫着,招架不住这一老一少两女人左右夹击的疯狂暴力,再没心思嚷明身份耍官威震慑人,只顾抱头鼠窜。

也许大奸大恶之徒就是命大。

这家伙吃痛不轻,但幸运的是,居然没被铁钩子的直钩刨中,没被愤怒的小姑娘刨成一个个血窟窿,否则更惨痛。

看来,善良的小姑娘揍人的功夫还有待提高。

罗汝楫窜出了屋子,逃出了夹击,刚略松口气,在一老一少锲而不舍的奋勇追击下转身要逃出走廊,想拼命逃到钦差卫队处获得安全保护后再好好和梁山人算账,不料脖子忽然被侧面一股大力狠狠拘住,动弹不得,别说逃走,就是喘气都困难。

他挣扎着转眼一望,就见有两个凶恶大汉正恶狠狠盯着他。其中一个汉子牢牢掐着他的脖子,满眼的骇人凶残。

“敢在这撒野。敢调戏我家二爷的女人。你活腻味了。”

随着这个大汉的渗人咆哮,另一位冲了上来,从后面凶猛一把揪住罗汝楫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拽,同时还不忘笑着招呼提醒屋里屋门处中青少三个女人:“婶婶请关上门,别看了。别让这畜牲的血吓着你们。晚上做恶梦就不好了。后面事有我们来。”

罗汝楫被掐着脖子不能动弹,脑袋不由自主的向后大力一仰,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的头皮似乎被撕下来了。

他喘不上气来憋得难受,又吃这一痛,吐着舌头,眼泪下来了,是鼻涕横流,满面悲惨。

但这还远不算惨。

更可怕的来了。

掐脖子的大汉狞笑一声,另一手抡起,手里居然拿着根尺把长胳膊粗的木棍,一头是焦黑的,还带着闪烁的火星冒着热烟气,显然是现从烧的柴火中弄的一根,照着罗汝楫仰面的嘴巴就揍了上去,咣咣三下就把罗汝楫的嘴巴打惨了。

牙齿似乎全掉了。

最先亲密接触烧柴暴力的嘴唇挡在牙齿外面,自然更是看不成了,黑的、红的在嘴处乱糟糟一团,还带点肉焦味。

揍掉了牙齿,打烂了罗汝楫喜欢卖弄的嘴巴,毁了罗汝楫这张徇私枉法错判而曾制造不少冤案罪孽的凶器。那大汉松开掐脖子的手,没再打、

另一个则拽着头发大步把罗汝楫拖下走廊台阶,来到十几米外的平地上,手上大力一甩。

罗汝楫就象个玩偶一样重重摔在坚硬的天然石头地上,跌得又是一声尖厉惨叫。只是牙齿没了,嘴皮子也烂了,叫声含混怪异得很,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如此仍不算完。

这位大汉从腰间一摸拿出根鞭子,对着吓蒙了也痛蒙了的罗汝楫抡起来狠抽。

掐脖子的大汉也跟了过来,丢下不趁手的短短烧柴,也摸出根鞭子和伙伴一起痛打罗汝楫。

如果说胖厨婶和小甜妞追打罗汝楫是遇事才暴走的愤怒,那么这两大汉则完全是早有预谋。

他们住在赵老二旁边的屋子,自然都是赵老二的身边侍卫,和另几个弟兄们没随着赵老二去泰安打擂,留在家就是负责镇守宛子城的,平常主要是负责保护胖厨婶小甜妞这些赵老二在梁山最亲近的仆从,守着赵老二的居所兼工作室,关键是守好赵老二研究出的科技新成果或灵光一闪还不成熟的构想不得有闪失,同时也听从胖厨子小潘等赵老二的生活仆从在有些事上的吩咐,省得紧急需要时宛子城这没个可靠的人方便使唤。

钦差队来了,他们在屋子里自然知道。

罗汝楫作死跑过来搞事,他们负责的就是镇守这,自然也早看到了。

不提前阻止罗汝楫闯过来进入赵老二的屋子,就是为了现在有充分借口好好教训这家伙。

二爷有令,说了,此来的有叫万俟卨、罗汝楫的两个家伙是心性异常恶毒之辈,虽然此时还位不高官不显赫,也没传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恶名,在众多尸位素餐的腐烂京官中名声不彰,但却是能干出历史大罪孽的奸贼,必须惩罚,不能就此杀在梁山早早了结其性命中断早晚必会制造的祸国殃民大罪孽,但也要给予足够教训。

赵老二的话比圣旨还有效,在身边熟悉他亲近他了解他的人看来也仍然是神奇无比的神一样存在。在这些侍卫心中,赵老二就是神。二爷的话不可违背,所言也必定有理,没错的,即使听起来更荒唐可笑些,也肯定是应该按着做的。

那就必须照吩咐做。

至于什么才叫足够教训,这些侍卫干得多了自然懂得。

应该怎么做才符合二爷要求,个个都心里门清。

砸掉罗汝楫的牙齿,打烂这家伙的嘴巴,伤好了也丑陋不堪,面目可憎,岂能入极讲究官员形象和朝廷体面的皇帝以及权臣们的眼。做官极重要的形象糟糕,说话都含混不清,如何审案?如何担任堂堂大理寺的官?

小小惩罚却等于是毁掉了罗汝楫的官场前途,甚至能断掉前途。

没权,这种人还不如一条狗,也就做不得能震惊历史的大罪孽了。

若是当不成官,不能靠卖弄嘴皮子吃饭了,就大宋这些士大夫官僚,满肚子所谓的诗书才华,务实谋生方面却舍也不会干,一没了钱粮俸禄供养,喝不了百姓的血,只能靠自己,只怕得沦落成乞丐一样的饿死,往日的才华威风全是屁。

还年轻却没牙,只能喝稀的,再不能山珍海味一个劲的招呼,即使仍当官或有本事赚大钱得富贵,活着也没啥滋味。

就是要叫他生不如死。

如此还不够教训。

眼下在梁山这还得加以皮鞭惩罚,弄不死这家伙,但能打更痛这家伙。

也惩罚恶人好好痛快一下,顺便震慑和警告一下钦差队以及朝廷那些待在安全富贵中仍不知厉害的猖狂贼。

第153节民的规矩,7

钦差队成员都傻了眼。

看着梁山娘们凶猛愤怒施暴,他们虽然早听说过赵庄妇女也是汉子一样能打辽寇的,却万万没料到在梁山这亲眼看到了。

带队禁卫军官看着梁山汉子追出来继续施暴,是如此凶残嚣张殴打罗汝楫,即使罗汝楫不是钦差队正式成员,但怎么也是官呐,还是大理寺这样的权威司法部门的骨干官员,当着钦差面的,怎么可以如此虐待暴打?梁山还有王法吗?

他虽然感觉物伤其类,很愤怒,但识趣的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以护卫军的身份出面喝止甚至武力阻挡,一方面是怕了梁山人的凶猛胆大,一方面是不好解释罗汝楫的身份,干脆就那么瞪眼瞅着罗汝楫在狂猛皮鞭的毒打下翻滚哀嚎。

另一奸贼万俟卨则是一副目瞪口呆样,心里实则在得意洋洋,庆幸自己精明有分寸没冒失过去,也从此事恶毒算计不已。

他瞅着罗汝楫的悲惨,暗叫:“这真是个正人君子外表下的荒淫无耻蠢货。“

混钦差队,没个正经身份,得藏着掖着底细来意,在梁山居然也象在东京花花世界一样轻浮猛浪。你平时展现的城府智慧呢?预见到你会犯事倒霉,却万没想到你会蠢成这样,倒霉成这样。

心里更大叫:“打得好。使劲祸害。把罗汝楫祸害的越惨,越能证明沧赵家族对朝廷的藐视。此事大可利用啊……”

至于另一个带队副军官李虞侯就更不会管了,但心里震惊不已,越发提起小心。

梁山此行,凶险重重啊。

这哪是来传旨当贵客,分明是来探险冒死的。

千万千万得小心谨慎,千万没露出是高太尉派来的恶意探子的马脚。老子可不能吃这种亏倒这种霉。

身份和利益不同,看待同一件事的角度自然不同。

在混充禁军的秘谍司成员眼里,不把此事当成罗汝楫私德败坏调戏妇女欺辱沧赵的罪过属于该打,他们了解皇帝的心思,和皇帝一样已不把文成侯当成朝廷的骨干重臣而是早晚除掉的,所以只看到梁山人不对,对梁山人的嚣张愤恨之极。

这些人眼里哪还有朝廷的纲纪国法?哪还把皇帝放在眼里?

这不是忤逆造反,但性质也差不多了。

看来沧赵家族对皇帝陛下已经失去必要的敬畏,甚至已不再忠心,就怕是已起异心早晚会扯旗造反。

但他们也没动。

秘密任务在身,假作禁军普通将士不能暴露,带队钦差不下令,他们也就没有合适的身份出面干点什么,只能干瞅着暴力场面,暗暗提起心按紧了腰刀。

朱贵冷眼旁观禁军的表现,再次区别鉴定了这些人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看到正经钦差薛弼只是皱眉沉默不语,又见打得差不多了,再打多了就打死了,这才出声中断了行刑,喝令巡逻宛子城的卫士把罗汝楫拖下山去,象之前惩罚那位张干办一样让罗汝楫继续受折磨。

两卫兵应声奔过去,一人一条腿粗暴拖着罗汝楫就走。

在山顶可比在第一道山关那拖到码头的过程远多了也残酷多了。

暗藏傲慢自负的罗汝楫这下可有的苦头吃。

他被拖得声嘶力竭惨叫,经过钦差队时拼命哀求其他人相助,甚至威胁钦差救他,却无一人响应,只好悲催了。

钦差队的人不是没人想救他。

实在是没法解释一个五品下的官员为何仅仅是薛弼这样的七品小官的随从而不是带队的正钦差大人。

这不符合常理。

罗汝楫还是大理寺的一个审判官。

钦差来梁山是慰问嘉奖的,不是来审判定罪的。

结果却来了个秘藏身份的司法官,那么钦差队到底来梁山是干什么的,这也没法解释。

罗汝楫为个美色暴露了身份,这事已经糟糕了。梁山人必定会起疑心。此次的“慰问”之行必定更加艰难莫测。

还有,赵老二虽然只是个草民,但怎么也是沧赵家族的子孙,是文成侯的唯一弟弟。

在这调戏女人,别说是调戏赵老二的女人,就是随便调戏一个梁山女人,都等同于是在沧赵家里欺压凌辱文成侯。

小小大理寺官员敢欺辱堂堂二品大员,还是在人家家里,挑战尊卑体统,有理没理都是罪过。

有什么理由指责梁山?

钦差队的人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帮罗汝楫一把。

你明白文成侯失势要完蛋了,可以在心里鄙视不在意文成侯的权威地位,但不能明着真这么干呐。

强出头只会惹火烧身。

也就没人肯伸手拉罗汝楫一把。都在希望这事赶快过去好进行下一步。

罗汝楫却不是被拖去金沙滩码头和先一步倒霉的张干办做伴。

那条山路太陡峭难行。

从山顶拖到那,不是人能受得了的,能活活拖死。

到前山的路也太远太费劲,不方便。

所以卫兵把他拖去了山路还算平坦的鸭嘴滩这边的码头,丢在小小的沙地圈里待着晒太阳,喝水泊风,这下有时间好好体味肉体痛苦与精神煎熬。

赵岳下令严惩万俟卨、罗汝楫是知道这两官是历史上审判陷害死岳飞一家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罗汝楫并不愚蠢,也算有才,此时三十多岁就已经官到五品下,除了朝中被赵岳间接折腾得大佬及同党纷纷倒霉腾出上升空间的有利因素,以及他投靠对了狡诈深通藏锋之道的张邦昌得大力提拔外,才能也是基础。草包,再有人提携也是成不了事的。在历史上,这家伙混得也不赖,瞅风头害死了岳飞,还害了当时的镇江知府——抗金名将刘子羽,累官吏部尚书、龙图阁学士。卒封新安开国侯,赠少师开府仪同三司,达到了名垂宋史。

他在梁山表现如此糟糕,露出不堪本质和蠢相,主因是当官还太年轻,仕途太顺利,狂得。

另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是,海盗帝国给贫贱孤苦的宋人提供了另一生存选择和机会,加上杨林等潜伏东京的人手不断搅和弄走,东京城的青楼业人才接不上,衰落得厉害,就没几个真有姿色的;有权有势者想娶个理想的老婆也成了很费劲的事,甚至是种奢望,更别说纳到成群的美娇妾了,家中丫环什么的也是粗俗不堪没姿色的,刁钻无良去不了海盗帝国才滞留东京为奴。

没足够的美色享用,自诩才子风流的士大夫们哪受得了这个,却又没办法,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渐之变态。

尤其是现在,满东京城也很难见到美貌的少女。美女越发成了稀缺资源。

罗汝楫老婆不美,也早看厌了,外面又风流不到中意的,憋得狠了,猛然看到潘金莲这样的融合了宋代和现代风情,气质特殊,高贵与妖媚完美一体,更能颠倒众生的尤物,哪还能不象发情的疯狗一样扑上去。再者他心里怀着强烈的污辱赵岳的邪念,在梁山之行一肚子要爆的气的促使下,邪劲更足,又低估了梁山人的凶狠不讲理,觉得不敢动他,一冲动也就蠢了。

万俟卨[mò qí Xiè]异常狡诈,年纪比罗汝楫大,城府也比罗汝楫深多了。

单看历史上的成就,这厮从弄死岳飞一家中获取了巨大政治利益,从此平步青云,后却与秦桧争权,遭到罢黜。但这不是他蠢,反而正证明他的过人之处。他是预见到了秦桧指定没好下场猖狂不多久了,才敢和秦桧作对,争不争得过秦桧不重要,实际主要是及时和秦桧划清界限。果然很快秦桧死了,万俟卨被召回京,升任尚书右仆射(首相),继续执行投降政策,为百姓所恨,却富贵平安活到了七十五岁,死后还谥号忠靖。

所以,在潘金莲身上,罗汝楫一头栽进去了,他却安然无事,并且心里更另有盘算。

他不是缩头一直当乌龟不出手,而是要更巧妙更合理地加重对梁山的陷害,让皇帝知晓后能更痛恨沧赵家族。

被罗汝楫这么一闹,所谓参观宛子城建筑的事自然就黄了。

就在其他人各怀心事没留意其它时,万俟卨却闪眼间看到了附近一屋子打开敞在那。

往里一瞅。

屋子狭小不堪,只有门没窗户,黑洞洞的,借门口的阳光进去,里面才有点亮。能看到里面摆着张小供桌,桌上有香炉,供着个黄东西,一瞅就知必定是圣旨。

万俟卨的眼睛顿时亮了,立即有了最理想的陷害事,用这借口教训梁山,梁山理亏没借口发威,还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一指那屋子,沉着脸厉声喝问:“朱管家,那供的是圣旨吧?”

朱贵看了他一眼,又扫视注意力立马转移过来的其他人,淡淡道:“是呀。”

“大胆。”

万俟卨青筋暴跳,指着朱贵怒吼:“圣旨不供在宽敞光明之所以示对陛下的感恩与尊敬,居然摆在这个阴暗狭小不堪的污秽之地。梁山这是何意?”

这声喝问,别说是其他人,就是钦差薛弼本人也觉得梁山人在此事上做得不对。

这是种对圣上大不敬的罪过。

万俟卨指责和质疑的很有理很应该,强烈表现了维护君王威严的忠敬之心。

但,朱贵却并没有被喝问得理屈惊慌。

他无视呵斥的问题,很平静地看着万俟卨,淡淡问:“敢问,你又是哪位呀?”

万俟卨没料到朱贵会这么镇定,心中不禁一惊缩了缩头:“莫非梁山真有了反心,根本不怕朝廷问罪?”

若是那样,那可糟了,怕是他也得惹火烧身。

但转念他就镇定下来,料定梁山无意反,也怕是也没实力,不敢反,至少是眼下不敢,也就不敢在此事上收拾他。

他也不会蠢得自暴身份。

“你休管我是何人。”

“你只说梁山为何如此污辱官家。”

朱贵点头,转身去小黑屋子把那黄东西双手恭敬取了出来。

众人不解何意,正等解释。

不料,朱贵来到万俟卨面前突然暴起发难,一把打掉万俟卨的帽子揪住头发,象对罗汝楫一样同样拽得仰脸,另一手黄缎子包的圣旨凶猛抽向万俟卨的嘴巴,左右开弓,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抽了数下,仅仅这几下子,万俟卨就成了和罗汝楫一样的下场。牙齿全没了。嘴巴烂了。脸还抽得转眼就肿得吓人。

朱贵边抽还边骂问:“知道圣旨本质是干什么的吗?”

“想你这种奸贼也不真清楚。”

“圣旨,奖善罚恶,弘扬正气,代表皇帝权威持世间公平也。这道圣旨奖得是我家主人为国大功,用它罚的就是你这种只会陷害忠良,只能祸国殃民,必危及大宋江山的绝顶狡诈聪慧有才大奸佞之徒。你就这么急着逼我家主人造反?”

钦差队全呆了。

和此前的呆不同,他们万没看出这位文人朱管家居然会武功,而且似乎身手不一般,出手如电,只这股手劲就大得吓人,居然用圣旨中的两根小小细木棍就能当如此有力的凶器,看把万俟卨打得这么快这个惨。

他们不知道朱贵早有预谋。

圣旨是当年特意请的皇帝同意沧赵占整个梁山泊为赵老二的家业的恩旨,但撑圣旨两头的木棍却换成了一根合适的铁棍,为的就是有机会用来狠狠抽人。圣旨供奉地是故意临时设在这个原本是放杂物的小黑屋子的,敞开着,明是准备用香炉摆案接新旨,实际是在引诱太狡滑的大佞贼感觉瞧到了机会抓住了把柄而跳出来自动找揍。

果然,万俟卨上当了,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钦差队第二呆是打死也想不到圣旨居然也可以当做打人的凶器。

自古到今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漫长历史上可能就从未发生过,今天却见识到了,真开了眼了。

用圣旨当凶器,这个应该怎么算?

应该是对圣上的大不敬,最严重的那种吧?

不,不对。那种罪名未免太轻了。

简直是在公然挑衅皇帝威严。是在变相践踏王权,应该属于不臣之举,等同于造反吧?

可听朱管家说的又似乎很有道理呀,圣旨打人有错,但貌似也不能算大罪。

钦差队的人被这种做梦都没梦到过的新鲜事一时全搞蒙了,糊涂了,不知该怎么好。

第154节民的规矩,终

万俟卨比罗汝楫精明一场,却照样逃不脱梁山有心算计和敢干,也残缺着嚎叫着被拖去码头小圈里悲惨呆着,和罗汝楫相邻做难兄难弟去了。

而钦差队的人始终无人敢吱一声。

因为朱贵那句“你就这么着急逼我家主人造反”太吓人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多一句嘴。

否则帮万俟卨就无疑是在帮腔逼梁山赶快造反。也是在找虐,甚至是在着急找死。

朱贵打完人,把染血圣旨又恭恭敬敬送回了供桌上,出来后对从惊骇迷茫惊醒后而露出警惕敌意的钦差队开了火。

“打的二贼自以为能隐藏住身份。殊不知我家侯爷早年就特意点明过,说此二贼皆是大奸大恶之徒,别看此时名声与罪孽不彰,但个个心性险恶无耻之极,心里只有荣华富贵,为此什么都能干出来,根本不在乎大宋江山安危,没有半点爱国为民真意,恶行无下限,到了必要时必会露出凶恶本质,早晚会造大孽,做出危及大宋江山社稷的骇人听闻事来。“

”巧的是,本总管奉我家二爷的命令上东京侯府办事恰巧见识过二贼,知道此二贼一个在刑部一个在大理寺作孽,都混得春风得意,表面很是忠君爱国年轻有为的正人干臣模样,实则徇私枉法已经害了不少忠臣义士,已经早该死了。此来我梁山必心怀歹念,躲在京城作孽也就罢了,却来此自找死路。岂可放过他们?“

”没直接杀了已经是顾虑朝廷国法纲纪。”

诸贼一听这个,心说:“原来特么是这样。“

”这倒霉催的。人家正巧认识你们,你们还自以为聪明的藏匿身份来这妄图搞事害人家,人家岂能不起疑?原来人家早判定你们该死。从露面第一眼起,你们就露馅倒霉定了。“

”幸好老子是小人物(秘密人物),想必梁山绝无可能认识我。不会被轻易识破真面目,也就安全了。当然,安全也仅仅是相对的。梁山人已经心怀戒备,老子在这行事千万得小心再小心,万不能也轻忽自大糊涂栽进去。”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朱贵又怒声道:“我家二爷迅如烈火,生平最见不得祸国殃民奸佞。今日若他在,早在酒店时,那三个狗东西就种进地下肥野草了,包括狗屁知府田师中在内也休想逃过,还有机会观我梁山风貌站在这撒野?”

这话让钦差队的所有人都不免一惊,眼皮子都惊得跳了几跳。

赵老二始终是个草民,但却是大宋最出名的纨绔衙内。

单论父兄官位背景,当初的赵老二连三等衙内都算不上,但风头却远比京城太子党还盛几分,地方衙内更不是个。当时,赵老二以彩绣锦缎裹头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眼中曾引起大宋狂热风潮,被天下无数公子衙内自诩风流的人物争相效仿。

你若年轻有点钱有点身份却不这么干,仍按传统戴帽子,那,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会被笑为老土。太落伍了。

风行程度以至于严重影响了帽子行的生意,引起不少怨念和诽议。

尽管沧赵如今已经失势了,不再是天下仰慕的对象,可这股风潮至今犹存。可见赵老二对宋人的影响力。

钦差队中的这些人:

比如薛弼,比如带队的禁卫军官,都曾以能戴锦绣头巾出门显摆而倍感自豪,觉得自己混得倍有面子有出息。

这些普通禁军将士和当时还属于小土的秘谍司这几人当时都属于穷光蛋,可没钱炫耀,买不起昂贵的蜀锦之类的高档货裹头,也舍不得把手里寥寥无几的那点钱花在头巾这种奢侈事上,还得留钱吃饭活命呐,对疯狂流行的时尚风潮只有干仰慕的份,都曾很羞愧自己草包混不出头,更感叹自己命不好,不能象赵老二那样生在有钱有势的好人家。

李虞侯这样的,当时已经混成高太尉的亲信,有了点小权,却没钱大量花在头上,为追赶时尚,为证明自己混得不错也是命好有福的而硬是咬牙置办了几套昂贵彩绣裹头,并把这几件彩绣当宝贝一样珍视,只有外出时才舍得戴着显摆。

时尚风潮的影响力惊人至斯,令人如今再回想,不禁要问当时的人是不是都特妈疯了。自己那时是不是也疯了?

让诸贼惊恐的自然不是赵老二引领时尚的影响力,而是与时尚美好相对的另一面——凶名赫赫。

赵老二的胆大嚣张凶暴行为屡屡刷新人们对纨绔的认知。

那是个任性妄为,什么都敢干,什么祸都敢闯,什么强力人物都敢招惹的凶暴狂妄少年。

管你是得皇帝宠信的皇宫太监大佬,还是凶险强大的绿林魁首,甚至是无法无天更可怕的造反逆贼首领,赵老二全不放在眼里。凡触怒了赵老二,只要遇上了,赵老二全都照惹不误,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得让着。

赵老二的凶恶名却不但没减少引领时尚的魅力,反而促使他在时尚方面的影响力越发强横有力,让人更疯狂效仿。

无它。

只有命太好,福太足,有足够牛逼的家族条件支撑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横行天下。

关键是这么一个二愣子走哪踩到哪,却就是能从不吃亏,只让凶名更盛,天下纨绔无人可比,让人更敬畏更羡慕。

天下有不羡慕少年成名的奇才文成侯的,但谁不盼着自己也能象赵老二一样威风凛凛肆意的活着?

就连太子皇子亲王这等尊贵子弟都难免在心里羡慕嫉妒赵老二能如此肆意活着。

他们远比赵老二尊贵得多,但得守规矩,得约束自己注意维护皇家的体面,不能出臭名,否则影响富贵甚至命运。

如此,赵老二岂能不引领更疯狂的效仿。

钦差队此刻关心的和时尚或引领的魅力无关。

他们怕的正是赵老二的鲁莽凶暴。

若赵老二在此,以其行事作风,罗汝楫调戏他女人必定死定了,万俟卨张干办敢挑事陷害梁山,脑袋也得砍下来。那么同样的,他们这些居心叵测者一旦露出马脚,下场也可想而知。掉了吃饭的家伙,完蛋了,谁特么不害怕?

这可是梁山。

自己的小命说不好听的全在梁山人指掌间捏着的,什么身份在这全没用。是生是死全得看梁山人的心情好坏。

朱贵扫视惊惧的众人怒声又道:“我很想问问钦差大人,瞧大宋朝廷如今的形势,看看我家主上眼下尴尬痛苦危机四伏的境地,难道说咱大宋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了,杀人放火金腰带;铺路修轿无尸骸?”

“你们觉得收拾三贼过分了?是对官家不敬?”

“天下皆知,我赵庄为抵御辽寇是按军队方式管理的。梁山同样如此。国有国法,山有山规。军法不可违。山规同样不可触犯。罗汝楫就算无前恶,敢在这做恶,触犯我山规,也是找死。万俟卨成心陷害我主想逼我们造反,更该死。”

“人说,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善恶总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天必灵验。”

“这话说得妙,但没用。恶人作恶从不怕天谴,也没应验过什么天谴。”

“我沧赵人也不信那些说法,等不得人死了才可能善得善报,更等不得恶贯满盈却富贵得意一生甚至几代才遭恶应。”

“天是空洞洞死物,天是无眼的。地府无轮回。好人没下一世好命。坏人也不会因罪恶而罚畜牲道转生什么畜牲。”

“人只能活这一次。”

“就算真有神灵,也在另一世界高贵傲慢悠闲的尽情享受生命快乐,岂会管卑贱的人间杂事操心受累?”

“人间事单由人为。”

“朝廷有王法纲纪御民。须知,民也自有治世规则。”

“追求活得更好是天下人全体的权利,不是只有当官当老爷的才有资格。我赵庄人梁山人本质都是草民,我们和天下百姓一样只要求能平静安宁地活着。若是连苟且活着都不行,就是有人要欺我们逼我们,就是处心积虑想害我们死绝。那么就没什么可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应有之意。这是百姓唯一的权力。这就是民的规矩。“

”有些耻辱只有血才能洗涮干净。我们沧赵人只信奉善就应该很快得到善果;恶则立马有恶报。友爱我者,还以友爱;祸害我者,仇能不过夜立即就让他更惨。谁敢要我们死。我们就要他先死。不管他是辽寇还是什么独夫奸贼。”

”王法不可触犯。民的规矩更不可触犯。谁敢让民活不下去。民就能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民的令人敬畏的翻天覆地力量、什么叫天可骗,地可欺,民却不可欺。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无疑等同于是在向朝廷宣告:沧赵人不会愚忠得任朝廷耍手段坑害着束手待毙。就算是皇帝一意孤行敢对沧赵家族无情,沧赵人为活下去也照样会象对抗辽寇一样悍然反抗。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是该诛九族的。

但朱贵此刻就这么就事论事赤裸裸说出来,你却不能说他说得就不对不能这么说。

因为他说的就是民对国家对统治者的最根本要求,说的全是王朝更替的大道理。皇帝也不能阻止天下百姓要求活着,不能反驳这种要求,更不能因此言定罪。一个王朝连百姓提活着的要求的权力都不让有,那就是活该灭亡了。

民心民意有时候是真的不可触犯的禁忌。

朱贵怒气冲冲瞅着一个个暗藏恶意的贼子战战兢兢,怒声道:”我家主上对大宋的功劳苦劳,天下人有目共睹,满朝文武谁能比?谁不要脸的敢比?“

”不客气地说,全天下的臣民所食都欠我家主上的。为何朝中有些人不但不感恩不回报,还蓄意就是要害我们?“

”这是为什么?“

”难道升米恩,斗米仇在那些自负文明有知识有教养,自诩是正人君子的权势者心里更是奉行如此?难道上位者的素质就是比所谓的无知卑贱小民更低下,却无耻的比小民更心安理得?“

”看看当今天下,万民流失得惨不可言,人心不在,大宋江山社稷折腾得快倒了,朝中要员不是翻然悔悟专心勉力去拯救国家,反而仍然孜孜以求一心想坑死我家主上,似乎生怕我家主上不死大宋江山不倒,这真是咄咄怪事。“

”老子特妈的就不明白了,这天下到底谁是忠谁是奸?到底谁对大宋更有用更重要?到底谁才是该死的?“

”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回去给隐在背后的朝中某些人带句话,就说我家主上这么些年遭受的各种阴谋诡计各种刺杀陷害多了去了。我本善良,但再蠢也从这么多这么复杂多样的凶险刺杀暗算中学到点手段,也不是不会玩阴狠的,让他们都小心着点。别以为权力在握,身在东京富贵安全地,就能安全无忧富贵着肆意作恶。若再敢肆意陷害我主。休怪我沧赵人让他也尝尝他曾阴险派过刺客暗害我主上的各种手段的滋味。话搁这了。勿谓言之不预。“

诸贼听了这话,皆惊。

他们欺沧赵愚忠良善遵纪守法好欺,以前就没顾忌过沧赵人也会违法如此还以报复,这下都无不心生寒意。

沧赵家族对抗辽寇和国内国外各种敌人诸多暗算的战绩实在太出名,太辉煌了,令人不敢怀疑沧赵逼急眼了发了狠还以同样行凶报复的能力。

本在东京悠然自得享受边关人的苦难牺牲保国,在天子脚下无忧无虑快活尽享安宁富贵,要是被沧赵这样的敌人盯上了处在刺杀目标中,那可就不好了。

显然,不用置疑这位朱总管的决心与能力。

钦差队不知该怎么面对朱贵的愤怒,陷入无比尴尬窘迫中,无话可说。

这特妈的还怎么搞安抚欺骗呐?

第155节到处是坑,上

屋子里。

胖厨婶打了罗汝楫没打过瘾,仍余恨未消,怒气冲冲瞅着钻这屋子来的留守侍卫头子怒声喝问:“少爷不在家。你们就是这么守卫这的?金莲不是咱们赵庄人,你就没把她当回事?你敢轻视二爷的规矩?你好大的胆子你。”

怒骂不解气,伸手就拽住侍卫头子的耳朵恨恨道:“小兔崽子,你要眼喘气?耳朵有什么用?撕掉算了,省得有耳不闻,有规矩不听,早晚被庄规家法砍了头,还连累你爹娘蒙羞。”

强壮如狗熊一样的侍卫头子被扯得低头唉哟唉哟惨叫不迭,却半点儿不敢反抗,只老老实实求饶。

“婶呀,不是那样的。唉哟喂,痛死我啦,你老轻点儿。耳朵掉啦。你听我解释呀。”

胖厨婶怒哼:“你小子是老娘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就没个好屁。好,我看你怎么狡辩。”

嘴上不依不饶骂得凶,但到底舍不得真下狠手,手上已经松了不少劲。

侍卫头子这才缓了劲,苦笑小声解释说是二爷有令要寻机教训罗汝楫,才有意放那坏蛋进来的。就是委屈了小潘。

胖厨婶怒瞪的眼睛闪了闪,哼了声,但总算松了手,却怒道:“瞧你小子这点手段这点出息。难道就没更好的法子啦?”

又抽了侍卫头子一巴掌,“还不向小潘道歉?”

侍卫头子苦笑,赶紧向小潘道:“原是想用二爷的规矩以擅自乱闯收拾他的。谁知道这狗贼居然胆大的敢调戏你。”

“潘姑娘,你若有恨就狠狠打我几下。或者我这就下山去再狠揍那家伙一顿给你出气。”

不是故意的。没人有意牺牲自己的名节尊严设圈套来达到目的,潘金莲的心情顿时好起来,阴郁的脸也放晴了。

她自认即使不是赵老二的人,那也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梁山人,平常对这些侍卫汉子们也是很好的,铺的盖的衣食等等方面多有照顾,缝缝补补的可没少操心,若是这样还被侍卫当可牺牲的外人看,那就太令人伤心了。万万接受不了。

但胖厨婶却心情仍不爽。

只耽误小甜妞这可怜孩子吃面便足够可恨。

她把赶面杖扔在烧柴上,恨恨道:“没揍过瘾,面仗还被那脏东西弄脏了,沾了晦气,用不成了。把它烧了。”

一转头招呼侍卫头子:“还傻站这干嘛?午饭不吃啦?没见咱们小宝贝早饿了?还不赶紧再去找个面仗来?”

“唉。”

侍卫头子很狗腿地答应一声,赶紧一溜烟跑去欧鹏家找欧夫人借一根先用用。

小甜妞为小潘姐姐受欺负生气,饿了的小吃货瞅着丢在柴火上的赶面杖,又恨罗汝楫耽误自己吃面,心中更生气,深感自己不会打人刚才没揍狠坏蛋,嘟着嘴挥舞铁钩子还在那恨恨反复嘀咕:“打死你。打死你坏蛋。”

她沉浸在激昂懊恼情绪中,浑然未觉嘴唇无声张合间突然发出了声音,无意中居然清晰说出了简单的这一句话了。

但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听见了却如闻惊雷。

还是潘金莲年轻反应快,一把抱住小家伙惊喜地喊道:“好妹妹,你,你说什么?”

小甜妞茫然地瞅瞅小潘,“小潘姐姐,我说打死他,我要打死那坏蛋。”

“唉哟喂。”

胖厨婶反应过来了,呴喽一声差点儿激动得昏过去,又大叫一声狂喜扑过来,一把抱起长得还不算高但体重着实不轻的小姑娘,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老天爷呀,你终于显灵了。快,快再说说你说了什么?”

小甜妞蒙蒙的仍在犯迷糊,疑惑地瞅瞅胖厨婶满脸的狂喜,不解道:“打坏蛋啊,打……嗯?”

她自己也终于发觉不对了。

我能说话啦?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开了她的脑海。

“我,我我能说话啦?”

小姑娘在胖婶温暖的怀里激动得直颤,难以置信,梦游似的喃喃着,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胖厨婶也激动得泪花涌现。

小甜妞虽是哑巴,却是个可人,讨人喜欢。赵岳关心山上的残疾人,对身边的小甜妞格外疼爱些,平常多是若有若无的对妹妹一样宽容关照着。胖厨婶晚辈亲人都不在身边,照顾相处习惯了,何尝不是拿这个小可怜当闺女一样疼爱着?

这么个善良乐观勤快的女娃居然成了哑巴,上苍何其不公。胖婶往日心里没少抱怨老天,比小甜妞还盼着能治好了。

现在终于好了。

看来贼老天就是欠骂呀。不骂狠了,它就无动于衷。

其实在赵老二离开梁山去泰安打擂的时候,小姑娘就已经恢复了语言能力。

只是她哑了多年,在她父亲活着时就早已经过太多次失败的治疗,在梁山又治疗得始终不见丝毫效果,再受打击,神一样无所不能的主人都束手无策,无奈只能隐讳地同情安慰她,她又不真傻,对恢复正常也就彻底死心了,不再抱那一点点残留的希望,免得倍受煎熬。她能听见,又不愿意象其他哑巴那样啊来啊去的,太久不说话,习惯了无声动嘴唇用手比划说,大夫见没效果,又先治疗其他人琢磨新法子去了,这些日子停了治疗,所以连小甜妞自己都没发现已正常了。

这一喜可是着实喜坏了屋里的四个人。

胖婶激动地直叫:“乖,快叫声胖婶我听听。我早想听到这一声了。天呐,盼太久了。”

“胖......婶。”梦想成真,来得太突然。小姑娘犹自不太自信,张合着嘴唇好几下才小声叫出了声。

“爱——吚。”

“哈哈......咱们的小甜妞这下完全甜了。”

大笑间对小姑娘就是一通猛亲。

潘金莲则兴奋地举拳头“耶”一声跳起来,“太好了。臭丫头再骂我,总算再不能欺负我不精通手语了。”

就连一向不大关心厨艺之外的琐事的胖厨子也激动得脸上肥肉直颤,肥重的身躯居然很是敏捷地冲过来喜悦拍摸着小姑娘的后背大笑叫着:”真是个好福气的小包子。“

笑着笑着却猛然想起一事来,又连忙担忧地叫道:“小包子,淘气丫头,乖乖的,听叔的,千万别太激动,千万别急着扯嗓子大喊大叫。少爷说过是神经什么的问题。万不要太激动对神经不好。可不敢再出什么差子。”

胖厨婶不爱听了,冲老公瞪眼:“呸呸呸,乌鸦嘴,死老头子,瞎说什么呐你。”

转头对小姑娘却又说:“乖,咱不激动,不大叫。养着嗓子,咱们快活慢慢享啊。哎呀,少爷知道了得多高兴啊。”

屋子里的喜悦隐隐约约传到钦差队这边。

诸贼听明了事,无法理解梁山人的这种情怀,都很不以为然。

有的不屑:“能说话而已,是个人就会,至于这么高兴?”

有的心思阴险,更暗想:“什么哑巴突然能说话了。演戏吧你们?哪那么巧的事?梁山人演仁慈,欺骗钦差有什么意义?谁在乎你仁慈不仁慈?仁慈照样不得好死,甚至死得更快。好人不长命的。这年头只有心黑手辣才活得滋润长久。”

恰在这时,一个半大少年如风跑过来,一气到了朱贵面前激动地含混叫道:“总,管,我,能,说,说话了。”

正满脸抑制不住喜悦的朱贵一听少年的话,唉哟了一声:“今是什么日子?怎么喜事连连?”

说着掏手帕擦着激动少年跑得这满头大汗,快活道:“好,好,太好了。今是你节日。本总管放你假,让你小子好好享受这份天大的快乐。想去哪去哪,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想吃什么,就让你那边的厨房给你做。哈哈哈哈......”

谁知激动得象是要发狂的少年却露出坚毅之色,果断摇头嗑嗑巴巴艰难道:“不,用。我放羊。我要照顾好它们。”

朱贵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欣慰地一叹:“好孩子。有心的好孩子,上苍会格外关照。去吧。好好过日子。”

“嗯。”

少年快活地重重点头,又欢快地风一样跑了。

薛弼满脸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再望向这位刁钻令人厌恶的朱总管,他眼里闪烁着尊重甚至一丝敬佩之色。

刚想张嘴问问难道梁山在想方设法治疗在这的可怜残疾人,又是怎么治疗的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什么哑巴开口说话了?难道是预示着要变天吗?”

“嗯?”

薛弼心里格噔一下子,和朱贵不约而同地一齐扭头恶狠狠盯着又想作死的带队军官。

这位无良军官见不得梁山如此演戏,一时没忍住就脱口笑话质疑了两句,转眼看到朱贵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怒火和森森杀机,心不禁吓得一缩,又看到钦差大人愤恨他多嘴怎么不死的目光,想到此行安抚的艰难任务,更一惊知道不该多嘴了,赶紧又厚脸厚皮嘿嘿几声转移话题道:“钦差大人,咱们是来传旨嘉奖的。就不要在琐事上耽误工夫了吧?”

“传旨嘉奖?”

”好。“

朱贵冷笑一声,不屑和这个仍不老实的军官多费口舌,立即吩咐下去摆案焚香。

但钦差薛弼却坐拉了。

哪有什么嘉奖圣旨?

连皇帝私自下的中旨都没有。借个名义来糊弄沧赵侦察梁山兵力而已。

就算有中旨也不用摆案焚香。中旨不经过朝廷相关机构和权臣认可盖章,根本没有正经皇权效力。别说是嘉奖,就是重要国事命令,也可当作皇帝的乱命,接旨人有权力可听可不听,臣子不愿意,有胆子就可驳回,甚至干脆拒绝接旨。

宋代还不是皇帝放个屁臣子也得当天意老实听着的高度皇帝独裁的辫子朝时代。

好在薛弼反应很快,打个哈哈,道:”朱总管不必摆案焚香。圣上是口谕。“

”口谕啊?“

朱贵诧异了一下,诧异得薛弼脸红。

但朱贵装傻,一本正经道:”圣上金口玉言,对梁山口谕也是莫大尊荣。倒是不必摆案焚香。请上差宣谕吧。“

说着肃穆躬身抱拳行礼,一副恭敬候旨的样子。

薛弼清楚若是就势假模假式宣所谓的口谕,那就是笑话了。这个朱贵贴上毛比猴都精,敢顺势糊弄他,只会让此人彻底判定朝廷是在对梁山玩欺诈,钦差队此来梁山不怀好意。那就是弄巧成拙,反取其辱了,此行任务必败无疑。

他眨眼间已经准备好进一步说辞,又不慌不忙温文笑道:”圣上感念沧赵之功,对梁山义士的剿匪壮举也是感慨万千,又感世事沧桑,有太多话想对你家主人说,小小一张对旨无法承载圣上想说的话,也表达不了圣上对梁山的拳拳心意,特命本钦差一定要对满梁山人传达他的口谕,一定要让梁山所有忠臣义士都明白圣上对沧赵家族对梁山人的恩宠之情。“

”咳。“

”本钦差呢一路上山看到满山人都在辛劳劳作,不忍心中断他们的活,也不想劳大家跑这聚焦一齐听圣谕,就不在这宣讲了。本钦差想在梁山多住几日,自己辛苦一下,在梁山各处走走,把圣上的恩宠亲口讲给辛劳的的各处梁山人听,让大家更体会圣上的体恤之意,同时,梁山风景奇异美妙,别处可没有,本钦差也可顺便观赏一下风景,满足一下眼福。“

”朱总管,你说这样可好?你可欢迎本钦差在此多叨扰几日?“

朱贵早知道钦差队是来侦察兵力看看梁山是否有造反实力的。

听薛弼这么说,他心中鄙视的同时也不禁佩服了一下此人的应变能力。

这个小钦差有两下子,顺势就找到了滞留梁山四处侦察的合适理由和机会。

他收了接旨摆出的庄严肃穆架式,直起身淡然一笑道:”钦差大人说哪里话来。我家主上穷了,但我梁山使劲挤巴挤巴,管钦差队几天饭的能力还是有的。若不嫌弃山野穷鄙简陋,钦差大人尽可多住几日。“

第156节到处是坑,中

朱贵这么一说,钦差队的人无不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可以歇息一下,享受享受梁山的美味佳肴了。”

不料,朱贵却把手一伸,指向山下,恭敬对薛弼道:“山上都是寻常农家住户,做不得美食,不懂规矩,也没地方歇脚。钦差大人请移步。咱们去那边。特意安排的酒店的人在那里伺候大人,想必此时已经准备好了饮食,专等各位去享用呢。”

钦差队的人瞅着遥远的下山路无不傻了眼,心里的火腾就着起来。

你妈的,来这白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嗓子直冒烟,渴死了又要我们辛苦爬山?

合着你折腾我们上山还没折腾够,还得折腾我们接着下山再遭罪。你这是溜二傻子玩呐你?

李虞侯忍不住了,一指宛子城进口不远处的本该是忠义堂的建筑,脸上是笑,但语气中明显带上了火气道:“怎么没有歇脚的地方?依本官看,那房子如此宽大,装下钦差队这几十个人绰绰有余。吃饭而已,何必再费劲下山,在那我看就行。”

带队军官应声帮腔道:“对。就在那歇脚吧。饮食可由酒店的人送上来嘛。梁山怎可劳钦差大人爬上爬下得辛苦?”

薛弼折腾得身心都很疲惫,也是实在不想动弹,心中也不快,冷眼瞧着朱贵看他怎么说。

朱贵一笑却丝毫不退让半点,软中带硬道:“那里是山上识字学东西的学堂,神圣的知识殿堂岂容乱来?岂能随便做了满身煞气的军汉肆意歇脚吃喝喧闹的地方?诸位远来是客,想必一路辛劳也想有地能舒舒服服躺着好生歇息。食宿都在山下那处专门的客人接待处。山上可没地方留宿诸位贵体。你们不愿意去接待处,难道还想在这来个客占主室?“

”若你们执意在此,那请恕我梁山人不敬。你们只能在山上露天地打地铺凑合了。”

大宋是士大夫的天下。知识不容污辱。孔孟教化之神圣殿堂不容玷污,更不容侵犯。军汉丘八没文化,没地位,被世人鄙视,无论心里怎么不屑知识和学堂,也没理由对学堂放肆,对学堂不敬就是对孔圣人不敬,是对读书人的挑衅,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惹不起读书人,惹不起这时代的崇尚读书的社会风气,最主要是惹不起最喜欢轻贱和整治他们的士大夫。

至于客人窍居主室这种不道德甚至违法行为,不是不能干,对好欺负的人家占了就占了,而且哪个屋子最舒服就占了那用用,主人被赶出去无处存身,是睡露天还是睡雨雪风寒地遭难,强权客人者岂会在乎,但在这干就是纯粹找虐了。

带队两军官心头火苗直窜,却堵得说不出话来,再恼火也不敢耍娇横脾气真放肆。

很明显了,不听安排,别说晚上的住宿,就是眼前的这顿中午饭,梁山人也未必会管。

梁山人绝对敢这么干。

人家有国家眼下缺不得的文成侯这么个官高位险的特殊好主子,有足够的底气对小小七品官带队的钦差队不客气。

薛弼能屈能伸,又想趁机看看山的另一面,当机立断,一摆手又化作笑脸:“如此就走吧。”

朱贵一伸手,客气道:“大人请。”

在前引路,他故意又抱怨说:“诸位辛苦。可在山上就是这样麻烦,没奈何。我一上午陪着诸位,也很辛苦呀。”

麻了隔壁的,是你们自己来的。谁叫你们来了?辛苦,不愿意呀?老子有的是事要忙呢,还没空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呢。在我们梁山白吃白喝心怀歹意,还有脸自觉身份尊贵不能吃一点苦不该受一点累一点委屈。不愿意,你们滚蛋呐。

钦差队都听出了朱贵的嘲讽和不满之意,心中更冒火,但不想自找没趣,都闭嘴不吱声,憋着劲只想回去好好告状。

一行人又强忍饥渴,强打精神拖着酸软难受的腿下山。

好在这回去的是另一面,不用爬陡峭艰险的来时山路,走的是比较平缓的地方,不太那么吃力,到的是鸭嘴滩这面。

这处山前滩地又是另一副状况了,不象金沙滩那么大那么一片葱绿生机勃勃,更有几棵合抱粗的大树点缀其上。

这里很荒凉。

连生命力强大的野草都长得稀稀朗朗,不多的树也多矮小,在中午的烈日下看着没什么精神。

对疲惫不堪只想休息的钦差队来说,这就算风景奇丽,对他们也没什么吸引力,根本就无心观赏,哪有心细看荒地。

这里也有专门修的坚固码头,也是靠近山脚这块。

码头周围却是长着好些看着有年头了的水柳,这玩耐水活,倒是很茂盛,形成一片片一处处难得的树荫地。

钦差队看到了之前倒霉被拖下山惩罚的罗汝楫、万俟二人就在码头前。

这一见,他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浑身无数纵横撕裂的伤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渗人样子,体面的官服肮脏破烂不堪,显然是鞭子毒打的。

万俟在山上没被朱贵毒打,但同样逃脱不了这顿狠揍,在码头这自有人专门给他补上了一课,吃痛可长了记性。

二人此时就躺在那,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但痛苦惊惧的呻吟声起伏不断,证明他们不死小强一样还顽强活着。

这的码头附近可和金沙滩不一样,没柔软晒暖和了的沙子,全是坚硬石拉子地。

再走近些一看。

二人各自躺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使劲缩身卷曲着,丝毫不敢伸腿脚展身子出圈子舒服些躺着,也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身下的坚硬发凉难受,这既是伤势痛得感觉变得迟钝麻木,也是痛得根本顾不上身下舒服不舒服了,比早前的张干办更惨。

娇贵自大的两位司法官此时表现的这么老实,必然是吃苦头吃出来的。

钦差队看到在二人附近的柳树荫下坐着个汉子,一看面目就知是个凶货,一看手中带血的鞭子就知性子凶残。

由这么个凶恶汉子专门看着,罗、万俟二人被打怕了,再也没有了往日审判掌握别人命运的傲慢强势。

钦差薛弼见二人这么惨却什么也没说,无视二人闻声望过来的痛苦哀求眼神,在二人失望后的极尽怨毒目光盯视下径直路过随朱贵而去。

既已得罪成仇了,反正二贼不死,回京就会恶毒报复自己,那索性得罪个彻底,这时伸援手,虎头蛇尾才是蠢成笑话。

半道心软好意救下了,换不来感恩的。救他们干什么?让二人少受折磨到时能更有精神地报复自己?

折磨得死在这才好呢。

薛弼可不傻,心也有当官有的够狠。

他不求情,钦差队中的其他人明面上没那求情的资格,更不敢吱声,也确信自己求了也白求,徒丢了面子。

一路皆沉默无声。走啊走。这通累。

众人这才发现这片狭长的滩头确实长,怕是走了有四五里才到了朱贵说的梁山接待处。

居然是在滩头最尽头。

搁离梁山这么远?

和梁山来往多不方便,这不是纯粹折磨人么?

放眼一望,顶头在石头水泥砌起来的水泊边有左右两排房子,看着不错,红砖黑瓦宽大窗户的,住着应该舒服。

门前四五丈远外就是水泊。这周围沿水也有一片片一处处有年头的水柳。

和金沙滩那一样围遮着这片滩头的芦苇向泊中也割去了一大圈,只剩下最外围的芦苇牢牢遮挡着这片陆地秘密。

若是悠然坐在柳荫下和几个好友吃茶休闲,或享受着美味佳肴,体味着远离红尘喧嚣的那种幽然宁静滋味,放眼远望水泊,一片开阔又一片生机勃勃的葱郁,想必心情会很开朗舒坦,遗世独立,出尘高人的感觉怕是能油然而生。

这么看,招待客人处设置在这也算合理。

钦差队的心情总算好了点,当看到在柳萌下已经摆好的桌椅和茶水,心情就更好了。

在朱贵一声客气的请坐后,双腿沉得实在不想再挪动一步的众人在薛弼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后,无论是官是兵纷纷都迫不及待找地坐了,接着就是猛猛的大碗灌茶水。茶叶肯定一般,水也不热,但此刻喝起来却是如此香甜可口。

灌饱了水,饥渴的魂总算是救回来了,坐椅子上再捶捶酸痛的腿,哎呀,舒服呀。这回是真能歇着了。

接着都眼巴巴盼着赶紧上美味佳肴,赶紧祭奠一下要造反的五脏庙,也好好享受钦差队应该得到的盛情款待。

梁山酒店的人也确实已准备好了饮食,朱贵一招呼,饭菜就立即摆了上来。

可满怀期待的众人一瞅上的饭菜,顿时就一愣。

腌萝卜条和几碟子乱糟糟的不知是什么菜,八成是野菜的绿东西,加酱油蒜泥,这就是菜。

想像的在梁山上看到的那些牛羊鸡鸭等以及不知是异域来的什么动物的肯定很好吃的山野奇珍美味一样没有,梁山泊产的无数鱼虾蟹等水产品也是一样没有。那些在水路山路上见到的丰富美味,钦差队成员可是垂涎三尺,早想享用了。

现实却是就没有一样热菜。也没有一样荤菜。

也没有招待客人必然有的酒。

别说沧赵家出产或能搞到的闻名天下的各种果酒粮食酒,就是大宋贫贱百姓喝的那种最寻常劣酒也没见一滴。

简陋下贱的凉菜摆上了后,立即就上了主食饺子。

一人面前一碗,里面都一样装着约摸有七八个饺子的样子,包得个个很漂亮,但数量刚平了碗边。

这是几个意思?

这怎么个意思这个?

梁山一直嚣张地轻慢薄待钦差队不说,瞧这架式怕是连管饱也不屑伺候?

这不寒颤人吗?

不对。

这是,这绝对是对皇权的**裸藐视。

如此招待天使从未有听说过,以前,无论是谁接待天使,就是倾家荡产也得伺候好,梁山人根本没把皇帝当回事呀。

钦差队的人都盯着眼前的寒酸招待,感觉自从到梁山泊这就一直烧着就没平熄过的怒火愤闷变得熊熊狂燃,有抑制不住要爆了的强烈感觉。尽管之前的一路上,他们已经经受了足够多的挫折和打击。尽管已经晓得梁山人的狂妄胆横。

带队两军官以及混充禁军普通将士的秘谍司成员更是敌视着朱贵,手都下意识按到刀子上了,大有随时发难的冲动。

做为替家主待客的梁山大总管朱贵却似乎没发现众人的愤恨,还在那点着筷子热情地说:“咱北方人讲究来时饺子,滚蛋的面。这见面这一顿,咱们吃饺子。呵呵......山野粗陋之地,招待不周,请见谅。来,大家快吃,别客气。”

“我客气你个头。”

钦差队中不少人,包括一些京城军痞普通将士在大失所望的激烈情绪下,在心里都不禁恨声大骂。

唯一冷静,也可能替梁山眼下的处境想过难处的就只剩下钦差薛弼了。

他不但没恼,反而看着饺子,赞了声:‘漂亮。“

再瞅瞅凉拌小菜又满脸欢喜道:”这个野菜我吃过。这个波绫菜我也喜欢。都是开胃又有益健康的美味呀。“

说着,他在朱贵热情下一一仔细尝了尝野菜,”嗯,好吃。这野菜瞧着简单,但想做出美妙味道来就见工夫了。“

再咬了一口饺子,薛弼的眼睛一眯,委胆享受的吞下去后,大赞:”真是绝妙手艺。“

”朱总管,你梁山酒店的厨子有绝活呀。本官早听闻过梁山四方酒店的美名,早前此处客商云集,天下的巨贾豪商亲来此处洽谈买卖指挥进货的可不少,那些人行商天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却都对这里的美食赞不绝口,愿意劳累奔波来此,甚至就是借经进货的机会专门来此享受一下梁山美食的。今日得尝我才知名不虚传。怕是大内御厨也就这水平了。“

朱贵听了赞美很高兴,感谢了赞美,却随即又变得黯然神伤,轻叹道:”过去一去不复返了。我家主上如今负债累累。这梁山上有点好东西都得用来顶债。我沧赵人向来以信用行天下。负债就得还呐。再难再苦也得想尽办法一点点争取还清。不能失了信用,砸了信誉,毁了主人的名声啊!“

第157节到处是坑,下

薛弼赞美食物,一方面确实是虾仁韭菜饺子好吃,足见梁山酒店厨师的手艺不凡,另一方面却是委婉提醒随从人员:你们别觉着招待得简陋太轻慢。沧赵家族如今不是从前那个富可敌国的巨富之家了。人家遭难了,还背着一屁股债,日子艰难。招待咱们白吃白喝已经不错了。别觉着是代表皇帝颜面的天使或自觉是个人物自己个金贵自己个,觉得吃这个委屈。

我是士大夫,我都能吃着满意,你们这些丘八和皇帝的狗有什么不能吃的?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低贱军官,下贱小兵探子丘八,在相当于相爷级的龙图阁大学士家也配耍脸子嫌这嫌哪?

看来真是在京城养得一个个都骄横惯了,屁功没有,白享受沧赵这样的人家的奉献牺牲却无自觉,尽是刁赖无耻。

都特么给我老实点。

少在这摆大爷谱耍不知所谓的娇惯脾气。

砸了任务,毁了我使命,我薛弼断放不过你们。回去皇帝不扒了你们的皮,我薛弼跟你们姓。

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是,出使到现在,薛弼已经明白了梁山人对朝廷的态度。

很简单。

就象百姓邻里间的相处之道一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报之以友爱(忠诚)。

你若天良丧尽,治国无能无功,尸位素餐祸国殃民不说,还把白白享受我们这么多年的巨大奉献牺牲视为理所当然应该的,把我们天良功臣义士当白痴耍着利用暗里一个劲往死里弄,那,皇帝也是个屁,休怪我们先撕破脸不客气。

这种不客气,可能开始只是不再听朝廷管理的敌视,不再效忠皇帝,不再为这个国家效劳,属于在宋境内的半独立体,还不是造反,不主动侵犯官方利益,但造反都是从敌视和走投无路开始的,最终必然成毅然决然造反。

梁山的这种态度很鲜明,从钦差队出现的开始实际就亮出来了,人家根本就没遮遮掩掩做什么掩饰。

一系列事态都表明梁山人和周围官府间异常紧张的关系,双方是**裸的敌视,只差直接开战了,也清晰表达了梁山人对周围官府甚至对朝廷的激烈愤恨不满情绪,对官方的一切举动都怀有深深戒心,也猜测,了解,并以嚣张强势的方法高效逐步验证掌握了钦差团此来确实怀有恶意。

这种态度可能只是沧赵下人自己的激烈心态反应,但也必定反应了沧赵家族对朝廷的厌恶和一定程度上的强硬态度。

或许沧赵家族心有怨愤,但确实仍无丝毫反意。

但下面的人无疑深为主上给朝廷白白牺牲这么大感觉太不值,也是为自身生存的忧虑,在有意推动主人和朝廷决裂。

这些人一代代抵抗辽寇,不指望官府和朝廷对百姓做什么,独立而好战的强悍血性已经深入骨髓,敢应对一切危险。

梁山人很自信,不惧朝廷发威,或许就在盼着朝廷撕破脸露出丑恶凶残真面目好让主人早点清醒做出抉择。

如此,梁山实际就是个火药桶,见火就会随时爆炸。

没见梁山上随便一个连听都听不见的残疾少年都对官府来的人充满深深敌意,稍招惹就仇视到想挥镰刀杀人对抗。

薛弼不懂火药桶这个说法,但就是这感觉。

既然是这样,在梁山这,还谈什么朝廷的威严法度礼仪规矩。

钦差队如果不识趣,耍天使派头,骄横讲究,想拿捏人家,怕是全得死在这正好当祭旗解恨,最轻也是个生不如死。就象万俟等三人那样的下场。

而对他薛弼来说,任务玩砸了,即使能安全囫囵着脱身回京,这下也必死无疑。

只为他自己,他也决不准随行人员再愚蠢乱来,免得激起梁山人更强烈的愤恨仇视闹到不可收拾。

朱贵看出了薛弼的心思,给面子,话也是接着委婉点明了没大鱼大肉美酒佳肴一个劲上地招呼天使团的原因。

我梁山人自己都没得享受。你们这些来白吃的恶客还想享受到梁山泊的山水奇珍美味再白沾我们的便宜?

你们也配。

不老实,别说盛情款待,水泊的浑水也没你们的份,要你们好看。

可惜,人的身份、立场、处境、见识、素质不同,那想法就天差地别。

二人的话并没能消除钦差队成员的敌对情绪和愤恨心思。

他们才不管沧赵倒霉没倒霉欠不欠债呢。

在他们心里,老子是天使团的,是代表皇帝来的,你梁山就得好好招待。山上的水中的那些好东西,老子想吃,想尝尝味道,你就得乖乖让老子享受到。那是你梁山义不容辞的责任。欠债你另想法偿还。欠再多,还不上,关我屁事。你不这么做,只想着还债,不舍得让老子享用,那就是你不对,就是目无领导目无圣上的大罪过。

这就是官僚心态,再过很久很久也不过是这样,绝对经得起时间考验。

再穷不能穷了领导;再苦不能苦了干部。再难不能亏了领导的嘴;再贫不能亏了领导的胃。再差不能累了领导的腿。上面来视察,接待,车要尽可能得好。酒食要尽可能得丰盛珍奇奢侈。住宿要尽可能得豪华而充满领导喜欢玩的内容。孝敬要尽可能得丰厚。你这穷不穷难不难的,是你自己这的事。招待得领导不满意,信不信让你更穷更难更倒霉?

朱贵也累了饿了,不理睬旁人,就着面前可口小菜把一碗饺子很快吃进肚子,狼吞虎咽连吃了三碗,饱了才停下。

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喝口茶水溜溜食,这下有力气有精神头接着整治人了,他才抬头扫视着钦差队其他成员。

这些家伙在两带队军官的暗示和带领下强忍饥饿下食物形成的强烈诱惑,谁也没动一筷子,都对面前桌子上的食物无视,一个个坐在那鄙视又虎视眈眈盯着饿死鬼投胎一样的朱贵,虽然没挑刺说什么,更没敢跳起来做什么挑衅,但个个或握紧腰间的刀把子,或握紧身旁的枪,无声地表明他们对招待极度不满意的仇恨态度,以**裸的目光示意威胁,梁山若不乖乖做弥补打点他们满意,他们回去后必会对朝廷说尽梁山的坏话狠狠报复梁山,保证让梁山吃不了兜着走。

到那时候,梁山损失的就不止是要用于还债而不肯用于招待他们的东西了,整个梁山能不能保住都是个疑问。

朱贵故作诧异:“怎么都不吃?”

“你们是不饿,还是对吃这个不满意?”

薛弼讲究点斯文,但也跟着埋头快速吃了两碗。

肚子有食才能打点起精神对付这些愚蠢自大自私的部下和更难缠的梁山人。

天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一个闹不好,这顿就极可能是在梁山的唯一一次能吃上饭的机会。

梁山人不想直接造反,不好杀掉正经钦差队成员,但把钦差队困在水泊这不理睬,只要用饿着狠狠整治,朝廷知道了又能把沧赵怎么着?能怎么着,朝廷也不必派钦差腆着脸冒险来梁山窥探和安抚了,直接扣罪名派兵当反贼剿了就得。

在这,傻子才和到嘴边的饭呕气。

梁山人可不惯着你哄着你。

你不吃?

那正好省了。

饿不死你。

他刚要张嘴再隐讳点醒这帮蠢驴识相点,朱贵抢先发难了。

“啧,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呀?”

带队军官一昂脑袋,皮笑肉不笑地傲慢微哼了一声。

朱贵唿地站起来,诧异和善的面容立即化为阴沉沉的,目光冷酷而讥笑。

“我在你们眼中没有看到对为国牺牲者的半点感激,只有满眼的贪鄙自大愚蠢骄横。这就是你们对我主的态度?”

“我家主人这么些年来孜孜以求,拼尽了全力努力想让这个世界多些富裕文明温暖,却落得被你们这些只会白白喝百姓心血的低贱蠢物也敢试着践踏的可悲下场。这个世界原来没变得更美好,只变得更黑暗冷酷,枉废了我主上的心血。”

这话让钦差卫队全体成员都愤怒了,而不是羞愧。

那个伪装薛弼随从小厮的秘谍司成员终于忍不住了,没敢威风凛凛嗔目呵斥大胆,阴着脸,闪着不屑的眼神,却是以笑音还击道:“朱总管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难道大宋的繁荣昌盛全是你家主人的功劳?满天下的其他官员将士都是废物,就什么也干不了,什么功劳也没有?”

“好好的大宋江山,明君当世,圣恩普照天下,包括关照了沧赵家族荣华富贵。朱总管,你居然敢说大宋黑暗?”

这是大逆不道的重罪,论罪和造反差别不大,也可以诛三族了。

料朱贵再嚣张也绝不敢说君王的不是。

带队军官有了底气,立即应声符合,帮着大声谴责质问。

其他人自然紧接着帮腔装势。

群起而攻,气势汹汹的,一时间大有就地拿下朱贵砍头并问罪梁山的架式。

朱贵呵呵两声,瞅着这小厮打扮的家伙,心说这家伙果然也是个有来历的角色,看来在钦差队中的分量不轻。

但面上却讥笑道:“断章取义,诡辩。问得很有技巧很有气势啊。那你就说说你对大宋有什么惊天动地或感人肺腑的功劳?你是杀敌抵抗了异族入侵呢,还是帮助百姓发家治富过上能吃上饭的日子,或者随便其它。你做了什么好事?”

当特务,只为独夫皇帝效劳,整天不是窃取**,就是杀人坑害人,这家伙有什么功绩能说出口来炫耀的?

就算有了不得的大功绩,那也不能说出来而暴露身份呐。

薛弼却是看得明白,不禁捂额头暗骂这个特务真是蠢货,被朱贵稍使手段一激就又试探出一个有秘密身份的人。

朱贵问得那特务一时无言以对,却并不就此轻易放过他,无视众人威胁又接着讥笑道:“好个繁荣昌盛!好个好好的江山!”

“大宋如今都成这模样了,人口流失怕不有七八,剩下的也人心动荡,一个搞不好社稷就会随时轰然倒塌,你还夸口说什么繁荣昌盛什么江山大好?你是眼瞎,还是蠢到无知无畏?这就是你说的朝廷那些达官贵人官僚将士治世的功劳?”

”功劳还真是大,大到惊世骇俗,几可改朝换代再做新朝官老爷拜新君的程度。“

“什么我家主上荣华富贵?”

“荣华到在东昌府随便弄点破酒水还掺上恶心人的东西就能充当嘉奖我梁山剿匪大功的御酒?”

“富贵到满赵庄人差点儿被辽寇和海盗杀光了,沧州官府却敢悠然旁观,根本无视我主上的苦难?”

“关照到我主上负债累累,愁得不行,日子没法过了,你们这些卑贱东西却敢在此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威胁我们?”

“你们这样的卑贱之徒为什么敢如此对待堂堂国侯龙图阁大学士的弟弟家?“

”莫非这也属于圣上对我主上的皇恩浩荡?”

“呵呵,这种恩宠真是很特别呀。我很想圣上也这样恩宠你们呀。那样,我也能象你们对待我这样对你们。”

朱贵没说皇帝一个不字,但每一句都是对皇帝和朝廷刻薄寡恩翻脸无情的辛辣嘲讽。

指责君王,大逆不道,但钦差队这些人没人敢动怒问罪。

他们看到在这的那些酒店的人闻声都冲出了房子,一个个都由热情好客的店家转眼化身凶神恶煞,全是横刀怒气冲冲地死盯着这边,很显然,只要这位朱管家一声令下,或是钦差卫队敢有什么行凶之举,他们立刻就会凶猛杀上来。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穿过外围的芦苇荡,很快荡到眼前的泊边停靠下来。

众人转头一看,不禁个个骇然失色。

只见之前在东岸酒店那盛气凌人威风不可一世的东昌府知府田师中如落水死狗一样就拖在小船后。

小船到水泊浅地。水中被割掉的芦苇剩下的锋利坚硬的根只只如刀似匕首,把拖在船后的田师中刮扎得惨叫不断,本连冷带累,早已僵硬麻木的身躯在巨痛刺激下让田师中骤然恢复了活力,惨叫中船一停就一下子从水中窜起来。

第158节到处是坑,终

田师中体面昂贵的官袍被刮得破烂不成样子,透皮露肉的乞丐装一样,身上更是一道道刮扎的伤口,血淋淋的,还沾满了泊中污泥水草,头上的长翅官帽却还体面得戴着,和身上的悲惨形象一对比,显得滑稽可笑,这一猛地从水中站起来,脚下今天为显示领军之能剿匪功绩是真而特意穿的武士薄底快靴不结实,猛踩到锋利芦苇根上,一下子就扎透了,惊天动地惨叫一声,赶紧拔脚往船上爬着跳上去,动作僵硬笨拙如半死的肥猪,偏偏帽上长长的两根官翅却颤动个不停,越发显得滑稽丑陋。

田师中却顾不得这些,一屁股栽小船上,抱着转眼就血淋淋的伤脚雪雪呼痛,长时间泡凉水泊而熬得青紫的脸涨起病态红。

这时候,钦差队才发现田师中肋下挂着个绳套。

原来不是田师中靠把着船尾带过来的,而是有这根绳子拖在腋下挂着才能不沉入水中,也不会被小船甩掉。

瞧情况,怕是田师中泡在水中很久了,难道是就这么拖在水中在漫长的水泊中硬生生拖到这边来的?

这,

这得受多大罪?

不说累,不说拖勒得那种难受,单是长时间泡在冰凉的水泊中,那滋味就岂是人受得了的?

瞧这浑身湿漉漉又血淋淋的凄惨样,太可怜了,也太可怕了。

这位田大人也真是耐折腾,这么都没拖磨冷死,瞧着还是挺有活力的样子,也不知是命硬,还是吃得太好身体补得倍棒。

惊骇之余,钦差队的人又转为惊怒。

田师中可是奉圣命而来,算是天使团正经成员,而且是负责保护和呼应钦差的大人物,和私命来的万俟等不同。梁山人怎可如此对待田知府?梁山人到底想干什么?莫非真有了反心,并准备好了随时造反?

惊怒交加,却又惊恐不安,不敢问。

薛弼却趁机站起来转移之前的冲突话题和紧张对峙局面,故意惊问:“田大人为何如此狼狈?这是怎么回事?”

嘴上殷勤关切,脚下却丝毫没挪动一寸,根本不上前照看田师中一下。

又一个他无法忽视也无法约束的大搅屎棍来了。

在东岸酒店那刻意甩掉这家伙,就是成心不想让这家伙跟着来坏事,却到底没甩开得了。这样也得来。真是可恨。

薛弼只感头大无比。

朱贵也沉下脸,故意喝问架船而来的刁椿:“怎么回事?怎可对尊贵的田知府如此?”

刁椿被喝问,立即露出一脸委屈,弯腰赶紧道:“回秉总管,这不是小人的错。”

“它是这么回事。这位田大人说也是钦差,带着好多兵上船,进了水泊却横行霸道舞刀枪乱来,根本不听弟兄们的提醒,还恐吓弟兄们,结果却把咱们的摆渡船弄坏了底全沉了。小的和弟兄们没其它船接应,在茫茫水泊中无力救下那些凶兵和随从,只能优先全力救身份贵重的田大人,弟兄们一个接一个的上,拼命不让田大人沉入水中淹死,个个累得没游水劲差点儿淹死才等到路过的这条小船。但船太小,栽不动两人,偏偏这位田大人既不会水也不会划船,小的只好事急从权把他挂在水中,自己在船上好划船。如此才能把田大人从死亡中解救出来。田大人吃苦了。小人累得不行。咱们那些弟兄就更惨了,还不知是不是有船接应走了。若没有,怕是累没劲了,也凉得僵硬了,这会已长眠在了水泊中。总管,你说这帮逼玩艺多害人呐。”

这番解释,让田师中的遭遇合理又属于活该,没死在泊中已属于万幸。梁山人不但没罪过,还有救命大恩。

人家尽力了。

灾难是东昌府上下自己造成的。怨只能怨他们自己找死。

真是自己找死啊!

钦差队成员没一个傻子,都清楚一准是梁山人故意这么巧妙报复的。什么弟兄们没船接应怕是会死在泊中,扯蛋。

但田师中和手下官兵骄横跋扈,上了人家的船,在人家操控生死的地盘还敢耍官威兵威威胁人家,真是愚蠢该倒霉。

那些官兵随从什么的必是全死在水泊里了。也不知有多少。

真是可怕啊。

梁山人果然是胆大包天,真敢干。

惊叹着这事,钦差成员转眼想到自己身上,不禁一惊。

哎呀妈呀,我还说东昌府官、兵愚蠢找死呢,我自己不也在干同样找死的事?

在这和在水泊中有什么不一样的?

都是梁山人操控生死的地界。我却为吃喝这点事蓄意找梁山人的麻烦,还以目光示意威胁要报复人家……

顿时都老实了。

没人再关心田师中到底是怎么倒霉的。没人过去关照田师中的伤势并帮着搀扶出小船要梁山人赶紧找药治疗。

任田师中在那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叫唤搏同情救支援,都埋头吃起已经凉了的饺子。

早等得不耐烦,却不得不遵从领导意图拒绝吃喝的强大诱惑和朱贵对抗的普通禁军终于能开吃,个个也如狼似虎猛吃。

饿狠了,自然什么都好吃。凉饺子也倍感美味无比。小咸菜也美味。

没想到同样是饺子,居然也不一样。

钦差大人吃的是虾仁的,只看到咬开露出的鲜美那么大虾就馋人。

带队两军官也早饿得不行早想大吃了,之前是好不容易才忍住饥饿和诱惑坚持了对抗来玩威胁敲诈。

此刻开吃却才发现,自己吃的也是韭菜的,但居然是素馅的,别说大虾,就是肉汁也没一点。

心中的怒火再沸腾,深感被轻视和变相羞辱。两带队军官及秘谍司成员心中大恨,却至此再也不敢乱逞强挑事。

至于普通禁军,平常在京营吃的兵饭就是猪食,在这能吃到鲜美的韭菜饺子已经是种享受了,失望不满意却也无心抱怨。

更没想到的是,梁山确实是不管饱的。

普通将士饿狠了,一个劲猛吃,转眼吃完这一碗,又自己去屋里厨房盛下一大碗好好享用。

而两军官和秘谍司这些家伙却心怀强烈怨恨,又自觉是有身份的,吃喝端点架子,故意忍着饥饿慢慢腾腾一点点吃着,以此暗示饭菜太粗陋不可口,他们饿这样了也一点不爱吃,梁山招待太差劲。却没想到等他们磨蹭完这一碗,忍不住再想吃下一碗,却已经没饺子了,就那么多饺子,本就没想满足这么些大汉的全部需要,结果很快全进吃得快的普通将士的肚子里了。

领导们肚子只垫了个底,这下全得饿着,朱贵无视他们需要,他们只能干忍着饥火和怒火。

更饥饿,急需要食物提供身体热量和力气的田师中闻到鲜味,不禁扭头看过来。

见钦差队吃饺子吃得享受,他顿时口中生津,喝了不少水泊浑水的肚子仍然咕噜噜叫唤着抗议,又见无人关心他的遭遇和伤势,他是个聪明到极狡猾的官员,见识了梁山人的凶狠胆大,心里真怕了,也不敢在此对钦差说出真相直接驳斥梁山人,说出真相也自知没鸟用,只会遭到梁山人的怒火一起进一步惩罚折磨,所以干脆强忍伤痛,下船瘸着走过来叫道本官饿了上招待。

他是正经钦差成员,知府大员,梁山人再恨他再想整治他,但在钦差面前也不能不给他饭吃。

等快速吃饱了,缓过了这条命,有精神了,有钦差见证和撑腰,再计较梁山的罪过,理直气壮要求好好给予疗伤照顾不迟。

田师中不知万俟等三贼的悲惨遭遇,不知钦差在眼前也没鸟用根本保不住他,自以为是的就这么恨恨盘算着。

梁山人果然不能拒绝他的饮食要求。

就在田师中痛苦的心里刚泛起那么一点点身份的优越感和拿捏梁山的快感时,酒店一个伙计把一碗稀饭放他面前,没鲜美饺子不说,还是凉的,大米的,真正稀的,显然是梁山人早饭剩下的。也没可口的小凉菜。

田师中久处高位,一瞅见这个,这火腾爆了,忘了之前的教训和本该有的城府,怒极之下一拍桌子怒吼:“这就是招待钦差的饭?梁山拿本官当乞丐打发?好个目无朝廷目无纲纪……”

他气晕了头,怒气冲天地喷了半天才发现包括钦差薛弼在内的所有钦差队成员都扭脸看着其它方向无视了他被如此羞辱,无视了他的愤怒控诉和呼应支援的要求。他怒火更盛,但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即聪明地闭了嘴,怒瞅着稀饭以示愤怒。

朱贵终于开了口,冷笑道:“叫啊,吼啊,怎么不叫唤了?接着叫唤我们听听。”

你驴子才叫唤呢!

田师中仇恨地盯着朱贵,心里只恨不能一刀砍了朱贵。

朱贵干的就是阴险狠辣的特务活,本性更是凶悍胆大的,要不然也不能绰号旱地忽律,哪在乎田师中这样的只嘴和心能杀人毒害人,手却无缚鸡之力的士大夫的凶残目光威胁,直斥道:“有稀饭给你吃,已经是我梁山的宽大了。你纵容桃花山强盗在你治下从容多日制造出大量木排攻伐我梁山,想借悍匪之手灭我梁山,对我梁山人如此阴险歹毒,老子没进府城收拾了你的狗命,让你还逍遥得意当着东昌知府享受高官滋味,已经是考虑朝廷法度放过你一马了,你还敢在这叫唤委屈了你?”

钦差队成员一听这个都不禁竖起了耳朵。

查证清楚梁山泊周围官府到底怎么完成剿匪大功的,尤其要查明梁山人怎么能收拾掉上万悍匪进攻梁山,正是任务之一。

可惜,朱贵只提了一句,喝问得田师中脸色一变虽端架子不承认指责却不敢再出声发威,他也就没再多说。

剿匪内情到底是怎么个样,仍无法搞清。

众人正琢磨这事呢。上饭的酒店伙计对努力忍痛端架子不认罪的田师中笑嘻嘻道:“忘了告儿你了。这稀饭一碗一百两雪花银子。你若是要吃,可得认账。若吃了想不认账,那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离开这水泊回去继续当你的娇贵官大爷。”

这话也可这么理解:你不吃也休想离开这脱离梁山控制。有能耐有骨气你就别吃,饿着。饿死正好。

甚至是,不吃,但已经端上来了,已经被你污染了,你目光邪恶肮脏,不动只是看看也能污染,那也算你账上。

逮着机会就强买强卖,高价宰客,客人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就是得低头认了,这是黑店的拿手好戏。

梁山人显然想对田师中就这么干。

田师中聪明得很,向来能举一反三,琢磨人琢磨事可是一向自负才智超人,听得很明白。

他险些握炸了肺。

他已经花了一百万贯巨款向梁山赔罪了,尽管是被强迫的,是间接的极不情愿的,心里痛的恨得咬牙切齿,但确实赔过了。

一百万贯能买多少石大米?

养东昌府全体成员吃用两三年也花不了啊。结果在梁山这只能吃稀饭,居然还得别算钱,梁山人也太狠了,太可恨了。

但田师中果然不是带队军官这种自诩精明的自大二傻子,想得透彻想得开,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能拉得下脸。

另外,他也没法提那笔钱的事,连梁山捏他性命敲诈勒索都不敢提。

不然,一追究起来,他实在无法交待清楚那么大一笔巨款是哪里来的。

这时代没有不明财产来源罪,没听说过有以此罪名问罪官员的,但田师中也绝不敢暴露他当官当得如此贪鄙巨富。

他没再吭声,端起碗,一气喝干,从没这么饥饿过的肚子总算有了点食物,身躯似乎也舒服了不少,很有气慨地丢下碗大叫:“梁山人果然不一般。文成侯家的人果然霸道无比,也有资格霸道。好,本官饿了,再来一碗。”

连干四五碗,肚子才感觉有点饱。

田师中被冻泡的僵硬麻木的身躯在阳光照射和食物垫底下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神经也变得敏感,身前和脚底的伤痛也猛烈爆发起来,痛得田师中无法忍耐,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嚎叫失声后怒而冲薛弼大吼:“你莫非想眼看着本官伤重死掉不成?”

身体一热,冰冷而凝滞伤口流血也快了。

薛弼本不想搭理田师中死活,但也不能真不管,眼看这家伙转眼间前身就被血染得快透了,脚上的快靴也很快变红,只得望着朱贵,虽然没直接要求,但意思很明显。

朱贵这才微点头,吩咐手下弄来些碎布头,对薛弼道:“山野之人不通医术,梁山也穷得没药,更请不起大夫。这位田大人的伤势也不重,皮外伤而已。大人的随员都是军汉,懂得怎么处理这点伤势,就由大人的手下照顾这位无良知府吧。”

第159节强爷胜祖

艰难熬过了中午的纷争,朱贵请示下午有什么安排,薛弼表示都累了,下午就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

朱贵点头道:“那就请恕本总管不多陪了。明日,钦差大人想上山慰问,自会有人引领队伍。”

包扎得象个木乃伊的田师中闻声冷哼嘲讽道:“梁山总管好大的架子,你主子不在也就罢了,你个下人居然连天子钦差也都不稀得陪。”

朱贵在众人的敌视下立即冷笑反唇相讥。

“我们梁山不养懒人,不养废物,更不养祸国殃民的歹徒。梁山人都是勤劳吃苦自觉自食其力的好人。活也承包到每个成员头上。每个人每天都有自己必须干完的活计。我身为总管更得以身作则,否则何以要求别人?我可没田知府这么大谱这么厚颜无耻的城府,能干说不练心安理得的只卖弄口舌要求别人如何如何。“

”如今境况窘迫,债务压得满山人透不上气来,生计日艰,更是一天不干就可能得饿死。我家二爷尚且得辛苦劳作奔波,拼命干活赚钱,天天省吃俭用,新衣不舍得做一件,肉都舍不得多吃一片,我等部属岂敢偷懒?岂敢奢求其它?可不象诸位有国家白养着能悠闲混烂军废物,还能耍兵痞淫威耍官弄权巧取豪夺白喝百姓的血汗洋洋得意尊贵得活着。”

朱贵毫不客气地把在场的钦差成员直接全骂进去了。

他怒发戟张,双眼充血,神情激动而狰狞,大有钦差队的人再敢有摆谱耍横充大爷的就立马喝令部下动手的趋势。

钦差队也被骂得怒极,个个满面紫涨,青筋暴跳,心中大恨,但却没暴发反而蔫了,从禁卫军官秘谍司探子到普通将士紧握着兵器却无一人敢乱动。不但是怕被梁山凶野村夫一怒恼恨冲动下全杀死在梁山这,也是无言以对。

此次国难,沧赵人,赵庄奋勇抵抗辽军和海盗,打得坚固的庄子头一次破了,财物被抢个精光,人更是差点儿死光了,连庄主等主人都战死了牺牲了,但残余仍不屈不挠,誓不向敌人低头,沧赵的铁骨精神仍在。梁山这也奋勇作战,把来犯的据说是上万的悍匪全部消灭了,战功赫赫令人震惊。而朝廷和官府呢,只会丢人失地,只会杀抢自己的百姓,其它什么也干不成,具体到官员和将士不是白养的白喝百姓血汗的废物,不是无能还不知羞耻的烂官烂军,又是什么?

尤其是东昌府这样的梁山泊周围官府的官员将士大有惧匪不敢出战,纵容悍匪劫杀梁山以达到阴险私人目的的嫌疑。官府忠君爱国保境安民的神圣职责先撂一边不说,光是做人做官的品质私德就是大大的问题。有什么脸对梁山摆谱?

首当其冲的田师中更是气得肥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不是羞愧的而是很是激动,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他总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梁山人如此胆大敢以弄死他来敲诈他那么多钱,原来是早盯上了他,把他当能刮了还债的肥羊金猪看了。自己却是白聪明了一场,硬是没摸清情况,没看不透其中的关窍,不躲着梁山还颠颠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也幸亏是梁山为还债而图财,也幸亏他巨富,否则他九成九是不可能花钱买命的,会直接弃在水泊淹死。

田师中看得很清楚,当时,送他来这的那个梁山汉子冷眼旁观他在水中挣命,望着他的目光满目仇恨,是成心想要他死在水中,只是他命大没一口水呛死,那汉子才不情不愿的改为给了他以钱换命的生机。

眼看冲突又起,双方要撕破脸刀枪相见了,薛弼深吸一口气,赶紧打断紧张对峙,缓和气氛。

但报复立即就来了。

薛弼这个表现尚好的钦差得到了单独的房间食宿休息,虽然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个火炕、一把粗木椅子和一张桌子,准备了洗漱用的新毛巾和精盐,但象梁山人一样一切都那么整洁清爽利落,看着顺眼,住着也舒服,没什么堵心的。

其他人则是全都得去睡简陋的大通铺。

包括两军官和自觉位高权重很尊贵的田知府田大人本人。

气得田师中等怒火顶得脑门子直跳,却无可奈何,不敢乱说一个字。

朱贵扬长而去,临走还特意提醒一句:“山上有危险,你们还是不要自己瞎闯的好,有事招呼人领着,否则出了事,概与我梁山无关。”

在这负责招待客人的酒店人员也随即全部离开了。连个烧水送茶跑腿的人都没留下。

转眼间只剩下钦差队成员清凉自在地呆在这,倒是想怎么商量对付梁山的恶毒主意就可以尽情怎么商量。

这有两排房子呢,很明显还有很多至少可做舒适单间的空屋子。

带队军官和田师中哪肯和下贱肮脏的普通禁军住一起睡大通铺闻臭脚丫子味,很想私自撬开其它空屋子舒舒服服住进去,但发了半天狠,鼓了半天劲也到底没敢真那么干。看薛弼的屋子火炕宽大,就厚脸硬赖着住一起凑合。

这样总比和大头兵挤一块儿住强多了。

薛弼对这几位硬说住一起方便商量事和相互照应的说辞无法反驳,也推辞不了,笑应着却是说累了自顾歇了。

恼也好,舒服满意也罢,钦差队总算好生安稳歇息了一下午,一个个累得睡着后就睡得人事不知。

朱贵知道后不屑地对部下说:“这就是所谓的大宋镇国精锐京城禁军。只爬了点山就累这熊样,还保家卫国打仗?”

部下都大笑。

转眼晚饭时间到了。

上的是大米饭。

菜是一种肉沫加一些绿菜熬得汤。

官、兵全喝这个,不知是什么肉,应该是河鲜,看着简单,但味道确是鲜美。

肉其实是河蚌肉,但却是极老的那种。

梁山泊成型有年头了,几十年下来水泊底淤泥中有很多很多河蚌,大的有农村用的簸箕那么大,上百斤重,壳极硬,肉也极老,别说人的牙齿,就是狼的牙齿怕是也难嚼烂,以往梁山人下水踩到了捞出来,只吃鲜嫩的蚌,老的是不稀得吃的,都是捣烂了壳剁烂了肉喂鸡鸭等补钙补肉蛋白好促进家禽成长与多下好蛋,现在是特意采来供钦差队食用。

对朝廷派来的这帮心怀不良的玩艺,梁山连辖区内的一根野草也舍不得让钦差队白吃到白糟塌了,但不得不招待,把钦差队和家禽一样待遇给予白吃已经是很仁慈很宽厚大方了。

家禽有用。这帮玩艺除了祸害人养了有什么其它用?

而钦差队官老爷们别说不知吃的看着就晶白可口的到底是什么肉,就是有河蚌见识的兵观肉沫猜出来了也不说什么。

这玩艺剁得极烂,根本不用费劲嚼,味道确实极鲜美,也不知梁山人怎么就能把区区河鲜做得这么好吃,就着诱人的雪白米饭连汤带水吃下去,确实下饭又顶饿,事实也有营养。

味美就是好东西。罕见好吃的给你享用了,就这条件,你还说什么?有什么理由指责梁山人招待不用心?

再说也没心思指责。

一方面指责了怕是连大米饭肉汤也没得吃了。

一方面却是中午的经验已经说明了,你若是在那摆谱嫌这嫌那的罗嗦,饭菜却是有数的,结果只是挨饿。

所以,饭菜一上来,除了薛弼,饿得眼睛发蓝的当官的什么也顾不得了,先抢着猛吃。官兵更不用说了,不用讲究体面,吃得形象更见不得人。都在快吃抢着吃。就象牢狱中的囚徒大锅饭一样。吃饭得讲究窍门,否则就得饿肚子。

田师中却是先饿醒了,却照旧只能喝凉大米稀饭,连家禽待遇也享受不到。

他知道想提前回去也回不去了,就困这了,钦差队不走,梁山人要宰他钱要尽情羞辱他,决不会放他离开。

怒极,但想不活活饿死,就只能硬头皮灌没滋没味也不顶饿的稀饭。

他一想,反正一百万都花了,还在乎再多花几千银子?

活命要紧。

吃得开心,享受得舒服体面过好每一天要紧。

钱是干吗的?

不就是紧要处用的?不就是为了享受?

他认了贵得离谱的梁山饭,一咬牙想大出血多花点钱换些好吃能下口的美食,哪怕能和普通禁军大头兵一样的吃的也行啊,可梁山人却又不稀罕他的钱了,他就是愿意一顿十万两黄金,梁山也不给他上别的饭菜,仍旧是大米稀饭。

田师中怒极羞极想发飙,但瞅见负责接待的梁山人时不时瞄向他的恨不能立即扑上来活活掐死他的凶狠冲动眼神,他到底聪明地没敢吱声,老实干喝稀饭。

钦差队其他人也装作没看见一样,自顾吃自己的饭菜。

都明白,这就是落梁山人手了。谁敢替田师中讲情,那么不但换不来田师中的境况改善,自己怕是也会落得那下场。

不要怀疑梁山人整治田师中的决心;

不用怀疑梁山人敢不敢对钦差队其他人,包括对钦差大人薛弼这么干。

装薛弼贴身小厮的那位秘谍司探子试探着挑事,故意把自己碗里的饭食让给田师中吃,就不信了,梁山人敢不让他再装饭菜接着吃,结果梁山人真就不让他再装饭菜,笑着却是很不客气地夸赞说:“你对田知府很有爱心,愿意舍己为人,那,对我们窘迫艰难的梁山人是不是也得讲究点爱心仁慈?你不能光顾着官老爷,不顾更需要关爱的我们百姓啊?”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你这样的也想在这拿事?

敢跳出来关照该死的田师中?

行,那你自己就代田师中喝稀饭吧你。照价一碗稀饭一百两。童叟无欺。

对官老爷贴心贴意铁心拍马屁,这没问题,有种,你就顿顿换。

田师中可以吃你的饭,这也没问题。但那就不是免费的了,要算钱。

不多要,一碗米饭五百两银子。一碗肉汤,一千两。有钱你就使劲吃。你爱吃不吃。

那探子顿时坐拉了,想怒却不敢怒。

看到毫不留情的这结果,钦差队其它成员就算再有心拍田大人的马屁,也没人愿意坑着自己而出头了。

田师中狡猾,又想讨好皇帝的秘探,给那人台阶下,立即热情招呼两人一起吃那份饭一起喝稀饭,钱算他账上。

梁山人不屑地一笑,但没管二人共享。但只是稀饭管够。其它饭食是不再有的。

即使如此,那探子下一顿也绝不会管田师中怎样了。

老奸巨滑的田师中也明白这个。

钦差队的人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再静下心,换换心态想一想,梁山人也真不必怕什么钦差不钦差。

得罪了钦差,扫了点皇帝的面子又如何?

朝廷就是得用人家的主子镇守边关,还能因为这点外人不会知道的面子上的小事就不顾江山安危任性收拾人家了?

再说了,大宋皇帝的脸面也真不值钱。从开国太祖皇帝时就是这样了。

大宋尊贵的公主养大了基本都是用来嫁富户子弟给皇室换钱的。以至于被世人笑话说皇室是在卖闺女。

至尊皇帝一代代被大臣议事时当堂喷成筛子,皇帝唾沫自干的干受着,这事很正常,哪还有虚假没用的面子不面子。

这一代的赵佶当皇帝似乎比列祖列宗有出息,自从坐稳江山宝座,蔡京执政开始,就没人敢当堂喷皇帝让皇帝当场下不来台。都是大臣奏事,议事,积极踊跃各述己见,有时争得很热闹,朝堂气氛很活跃,似乎政治气氛很开明民主,大臣们都很有才而忠心任事,宰相最后表态大致赞同哪个主意好,皇帝最终拍板,然后宰相恭敬遵旨,群臣称赞皇帝英明。

赵佶觉得自己很聪明,能从纷繁复杂的朝务中选出最合适的意见,群臣俱服他,他这个皇帝也很权威,历代祖宗怕是比不上他当皇帝威望服众,他做到了超爷胜祖的境界,看看大宋翻了数倍的繁荣昌盛,事实似乎也证明他的当皇帝能力。

第160节怎么没资格称师

事实上,在大臣们心里却鄙视赵佶这个皇帝英明个屁,有权威个鸟。

让皇帝知道的都是权臣们愿意让皇帝知道的。

皇帝拍板的大事也都是权臣们想要皇帝如此决定的,是事先就布置好加上临时默契配合在朝堂要如此如此这么演的,让皇帝只能在事先规划好的选项内做选择,看似选项众多,皇帝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只有一个选项,皇帝只能按权臣意图选它。

大臣们得到满意结果,自然就不会和皇帝争执,不会当场喷皇帝下不来台丢面子了,自然是山呼英明。

皇帝也威严体面而自我感觉良好的自负。

如此皆大欢喜。

赵佶在自大中不过是被权臣们领头耍着玩当盖章的人形机器兼背黑锅的,在十几年的自大淫逸中,大臣们日益肥得流油,快活得不行,美了。而大宋江山则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喜像中不知不觉走向灭亡,如今更清晰显出日薄西山。

但皇帝赵佶尊贵得被堵埋在深宫里,对外面的事,尤其是远处的天下糟糕真相仍了解有限,仍傲慢自大不自觉。

他若是真聪明,真认识到大宋江山社稷面临的严重危机,就不会因为赵公廉奏折上的一点抱怨的冒犯而愤怒地继续打压,不会仍一心想利用完了就赶紧铲除杀绝沧赵满门。

皇帝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那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当天下的老大,治理江山首先要有容人之量。

赵佶对满朝庸碌无用甚至祸国殃民的别人有肚量,能宽容地放过,却对有无量大功和才干但也有脾气不是那么顺着他的能臣万万容忍不得一点顶撞,这本身就证明他驾驭不了真正的有用大才,只会**臣小人为伍,不配当这个皇帝。

在这个江山眼看着随时可能崩溃的关键时刻,他即使被蒙憋不太清楚危机的严重性也应该展现出一个帝王最起码的政治敏锐,要用谨慎、宽弘、胆略,从财富、荣耀、权力方方面面都优先大力关照能保他江山安稳的臣子,展示更多信任和恩宠,从实际行动上安抚能臣的心,即便知道这个能臣有了反意,也不能刺激人家越发愤恨而反意越发坚定,只要不立即反,就得恩宠着升官加爵金钱美女一个劲招呼去麻痹着用好,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说,其间无非多设法牵制住兵权就行。

这样一来,就算能臣还是反了,朝廷也能在民意上获得更多支持。

你看不是朝廷对某某不好,不是皇帝不够恩宠,是那个人不好,不对,给了他那么多,他还是不念恩不知足地造反。而不是民意以压倒性的意见认为朝廷对那人太不公皇帝太刻薄寡恩,逼得人家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反了,骂活该被反。

说到底是,大宋从立国就没有大臣造反的,皇帝和群臣又拿忠义讲奉献牺牲的沧赵当傻子看,当良者好欺而已。

在历史上,赵佶就是这么自大任性愚蠢对待真正有用的大臣的,以至于在无忧无虑的美梦中金兵打来顷刻灭了国。

后来的南宋高宗赵构也是欺岳飞忠义老实爱惜名声决不会造反,才敢肆意弄死岳飞满门忠勇干才。

换成那些奸邪不忠之辈,赵构反而不敢惩罚了,哪怕那人已经投靠了金军当了叛徒名正言顺也不敢收拾其家人。

赵岳就是从历史上太了解赵佶父子皇帝的劣性,所以赵公廉和梁山才会对朝廷表现出你若敢对我下毒手,我就对你翻脸不客气的强硬鲜明态度。他很清楚,越是如此,皇帝反而越是会慎重对待沧赵不敢任性害人了。

若是表现得软弱,哭哭啼啼道委屈搏同情怜悯,好拿捏,反而让皇帝自以为是,胆子大了嚣张更敢干。更糟糕。

一个国家对臣子表现出寻常人的欺善怕恶欺软怕硬劣根性,这个国家政权本身就是不合格的,离必倒不远无疑。铲除嚣张邪恶强者,保护数量最大实际也是国家根基的广大弱者,维护社会的公平稳定,这才是国家暴力机器的正常作用。

赵老二懂得这个理,梁山人也懂得些。

可钦差队的人不懂啊,包括钦差薛弼。所以诸贼在梁山嚣张,结果就碰得头破血流自找苦吃。

不管怎么样,总算又平安熬过一夜。

第二天,薛弼开始慰问梁山。

饿得两腿直打晃的田师中再奸诈,再想上梁山实地查看个仔细好下手陷害,也没那个精神头了,不去爬山受那罪。

带队军官也不肯吃那苦头,心里另有算计,也不去。

薛弼也不勉强,只带了五个禁军将士随护,由所谓的贴身小厮和表现老实而肯吃苦尽职的李虞侯陪着上了山。

引导上山转悠的正是负责接待工作的东岸酒店的头子孙柜,带着两把长大菜刀的家伙什满面憨厚地引路。

梁山的情景和昨日见到的没什么两样,该站岗的站岗,该放牧的放牧……

薛弼表现出皇帝对梁山嘉奖的诚意,至少是精神态度上是这样,每到一处就对周围的人大讲皇帝对梁山人忠勇剿匪爱国的赞美与恩宠,不管面对的是聋子能不能听得见他的话,也不管听者对他是什么态度,还学哑语与人亲切交流,很是下苦力。

随行的李虞侯及秘谍司探子渐渐确信了:梁山这干活的人绝大多数是聋哑人,怕是能达到八*九成之多。

他们这才真震惊了,但在官场打滚,利欲熏心,是非善恶观早和百姓不一样了,自不会对梁山的慈悲情怀感动。

有的还暗笑沧赵家族确实是傻瓜,活该被朝廷折腾得家破人亡还得继续倒大霉。

薛弼不理会随从的这种阴暗龌龊小人心思,不辞劳苦地从这个山头爬到哪个山上进行代表朝廷的慰问。

在梁山支脉狗头山上也有寓意一百零八将的108级台阶,尽头悬崖上也有一座亭台,名曰“断金亭”。

当薛弼走到这看到亭子后,不禁拍着亭柱,对始终憨厚相陪的孙柜笑道:“好个凌绝顶的妙处。好个断金亭。这名称我晓得出处。它应该是取自《易经》‘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之意。不知本官说的对不对?”

孙柜憨厚笑道:“大人不要笑话俺。俺识字,但没读过几本书,最拿手的是做菜。不晓得这名字的来历。名是俺们家二爷起的。字是一位道长写的。俺们不懂啥,只是感觉这名叫得人心里舒服,很来劲,喜欢。”

李虞侯等瞅着遒劲有力的断金亭三字,心里则是另一番想法。

怕是强盗窝贼山寨才会起这种亭子名。

强盗们不就是讲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吗?

断金亭怕正是应了大秤分金这条。

梁山怕也是强盗一样行事。赵家老二带领手下横行天下多年,怕平时就是在这对手下断金分脏加深情义的吧?

李虞侯斜眼瞅着长得粗壮有力满脸憨厚相的孙柜,心中冷笑。

不料,憨厚者却并不傻半点,很是敏锐,瞟了李虞侯一眼,仍是满脸憨厚笑容,说的话却是:“俺拿手的还有杀人。”

在薛弼一愣中,孙柜拍拍腰间挎的两口近两尺长的既宽又厚大号菜刀,憨厚笑道:“俺这菜刀可不止是做菜的,也剁了不少敌人,不管是辽寇还是强盗,俺都杀过痛快的。俺也是俺们大公子那边的虞侯身份,论积功,俺应该当上正经有品级的将官,可俺不会当官,也不喜欢当官应付虚伪阴险受那份拘束,就喜欢做菜,本职就是做饭,喜欢在这梁山自由自在快快活活干酒店。”

薛弼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不禁一阵恶心。

自己吃的饭菜不会就是这货用这杀过人的菜刀做的吧?

随即的反应又变成一阵感慨,对这个看着粗笨卑贱的梁山汉子肃然起了敬了。

这才是国家的真正英雄,真正的有用人才,值得人好生尊重。

梁山上怕是有很多这种看着是普通乡民实则是杀敌悍将勇士的人才。也怪不得能抵抗住桃花山悍匪的疯狂进攻。

而李虞侯则臊了个大红脸。臊得脖子都红了。

他还觉着自己是个官是个人物,心里压根儿没瞧得起眼前这位有点傻里傻气的卑贱乡野汉子呢,谁知人家居然也是虞侯,还因为不愿当将军才在这做了个厨子,自得其乐。这也太打击人太羞辱人了。

他很想喝问一声:“就你这样的,有什么本领也敢夸口说杀过很多辽贼强盗有资格当将军?”

孙柜那厨师常见的胖圆脑袋上的一双小眼睛却象能看透人心一样,憨厚地瞄着李虞侯笑道:“俺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

拍拍菜刀,“没关系。俺带着用惯了的最趁手的菜刀呢。谁不敢相信俺的话,不防拔刀和俺比划比划。”

“只是有一点俺要先说一下。俺不会什么武艺,不会比武,只会杀人。动了手,俺就管不住自己。谁上请多注意点。”

李虞侯几个自负武艺,刚动了出手趁机教训一下梁山人这种嚣张自大心态的念头,揭破可能的谎言,也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证明自己也是有用的国家人才,不是梁山人口口声声轻蔑的废物,可一听这个顿时又缩了。

他们都怕这是个陷阱。

要是比武让这个貌似憨厚实则粗野凶悍狡诈很难猜知深浅的家伙就手砍了,那才叫死得冤枉呢。

薛弼瞅着这几个所谓随从,在心里深深叹口气:这就是沧赵人和朝廷养的废物的区别。无胆无忠勇无血性,见利就上,见危险就躲,只能欺负老实的弱者逞威风,确实是一帮子白白浪费国孥和百姓血汗的废物。人家梁山人没骂错,真没鄙视错。

缩了头,无人挑事,这一段也就过去了。

孙柜心里很遗憾,可惜没能趁机剁了那个贼子的头,面上却仍是有点傻的憨厚笑容。

爬山和宣讲皇恩,薛弼满头大汗,身上也汗浸浸的。

断金亭这三面怀临深谷绝涧,置身亭榭,清风扑面拂体,好不凉快惬意,凭栏俯瞰,更令人浮想联翩。

薛弼一时有点爱上了这里,享受着山风的清凉,舍不得离去。

孙柜嘿嘿笑道:“大人是喜欢点这里吧?俺们二爷也喜欢这,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常常喜欢在这待着,说是幽静舒坦。”

薛弼对久闻大名的赵老二很有点好奇,此次出使本以为能亲眼看一看这位实际上是天下第一纨绔的草民衙内,不成想却扑了个空。

他眼珠子一转,有心试探,就装作顺口随意接话,哦了一声:“不知你家二爷平常在这凉亭都干些什么?”

据说赵老二不读书,似乎也不大识字,他这样的粗鄙之人在这么风雅的地方能做什么?

不会是胡吃海喝煞风景吧?

孙柜嘿嘿笑道:“俺们二爷啊喜欢在这给部下讲家族抗辽的故事,有时在这奖赏干活表现好的人,更多的是教人知识。”

切。

李虞侯等一听后一句,都不屑地笑出声来。

天下谁不知赵老二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就你家那主子,你也敢说教什么知识?请问他识几个大字啊?他读过几本书啊?他懂什么孔孟大道会什么儒家经典?

所谓的知识不会是怎么喝酒甩钱玩女人吧?

薛弼也诧异,不禁盯着孙柜看。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孙柜这会似乎真是傻,也满脸诧异,却抓住了重点,立即反问:“我说俺们二爷教知识,你们感觉有错?是可笑?”

当然有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你梁山人是不是吹惯了牛,不吹会死啊?

孙柜却仍是傻瓜样,不解道:“我家二爷不读书,是不通儒家经典,但却是喜爱实务。他懂得可多了,象怎么种庄稼,怎么放牧养殖,怎么养鱼虾,怎么把异域来的牧草啊,蔬菜粮食啊,水果啊,牲畜啊,等等,在咱们大宋这新地方培育种植活,他都懂不少。这些难道不是知识?难道比不上孔孟什么的空洞大道理说教有用?我说的教知识难道不对?有什么可笑的?”

这通话一说出来,连没鄙视赵老二的薛弼也张口结舌,臊得脸红了。

原来人家赵老二是没文化,可不代表人家没知识没专业才能,真要是懂那么多实务,那绝对是大才功臣,绝对有资格当师。

第161节小事大道

宋人重视经论典籍,都想当官务虚,鄙视实用的知识技能,斥其为奇淫技巧,乃小道,就差斥为下流之道了,但谁也不能否认实用知识技能对国家对民族生存发展的重要性。毕竟,谁也不能不吃不喝饿着肚子守所谓的至圣儒论大道,正是广大百姓用所谓的务实小道供养了国家,才能有人虚浮在上面悠然自得傲慢讲空话废话,说什么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论调,强调玩心眼的人就应该比实干的高贵。

论起来,只会当官做老爷说空洞大道理,没人供养就得饿死的才是胸中无术,没资格称大师。

钦差队伍中的诸贼很无耻,但也没无耻到敢说自己不用吃饭,

也就不敢硬是不要脸地放言说天下不用那些务实小道存在、只精通实务者没资格称师教学生,否则梁山人肯定会立马断了食物供给,让他们在鸭嘴滩自己找吃的生存,他们却什么也不会干,下水摸河蚌都没那本事,结果只有饿死。

薛弼深受教育和提醒,心说:“我就说嘛,有老大赵公廉珠玉在前,沧赵家族的长辈却偏偏如此偏爱纵容着赵二而不是宠爱赵大,那么赵老二必有让长辈喜爱和很重视的过人之处,不会象传闻的那样平凡无奇,不堪到一无是处。”

他嘴上有心感慨道:“孙兄,你有一手精良堪称绝妙的谋生务实厨艺技能,更能杀敌保国,你是真正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薛某不及也。窝在这只当厨师太屈才了。”

他也联想了很多,内心里涌动着一股强烈情绪,热切认为,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有专长,能沉下心做实事的人才享高官厚禄掌实权顶在重要岗位上为国效力,让只会空谈闲扯玩人的人都滚让一边去。这样大宋才有可能再次社会稳定人心归符而兴盛起来。象赵老二这样的人就应该拉出来当官,让他抓生产,夯实国家经济基础。这个厨师则应该让他当将军......

一听薛弼流露出回朝要举荐二爷和自己等梁山有实务本事的人出仕做官的热切意图,孙柜苦笑着摇头:“钦差大人玩笑了。朝廷可不需要我们这些不通大道的人当官治国。不然那些满肚子经纶的大才干什么去?”

“再者,我们也不敢去当什么官呐。“

”我们这些人只会做事,不会做人,不通权术阴谋,也狠不下心害人,当官占了那些人的位子会遭恨的,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官场它就不是我们这样的能掺和的。”

“我家主上老太君很早前也说过,家里有大公子一个人出仕在官场冒险就够了,其他人还是守农夫小百姓的本分,老实,也能踏实在家干活谋生繁衍子孙就好。她老人家就喜欢俺们二爷不会读书当不了官,要的就是二爷只能当村夫小民守在家中孝敬长辈过自在小日子,还说,当官务农,都是与国有益的,都在为国做贡献,何分高下?当平头百姓更好。”

”她老人家治家有方,事实也证明当真是有远见卓识啊。“

”你看看俺们大公子尽心竭力忠君为国十多年,做了有目共睹的那么大贡献,也算是比较会当官做人的,可结果呢,你们都看到了,官当得却如此艰难惊险,在边关冒险受罪吃沙子都是大罪过,那么多人不害死他不甘心,在京城享福,屁事不干专门琢磨害人的人反而名利双收活得那叫个春风得意。俺们大公子那官再当下去下场能好了?“

”老太君怕是早预见到这结果了,所以坚决不让俺们二爷也去当什么官,连朝廷恩赏的空头爵位也不让二爷沾一点儿,总说二爷不学不要紧,就乖乖当小民快快活活当个孝顺长辈的纨绔。”

“可见当官这活,它就不是你有才华又忠君爱国肯踏实苦干,凡事俯仰无愧于天地就能行的。你说说,官场如此复杂险恶,俺们小老百姓根本琢磨不透是咋回事,不知该怎么做,岂是我们这样的也敢进去混的?大公子都吃不开,我们这样的庸碌之辈还当什么官呐。”

“俺就觉着自己混不了官场才放弃军队老实当个平头百姓小厨子的。钦差大人你可别害我们去当官送死。“

”话说回来了。谋政这活真就不是只会放牧务农埋头干的人能干的。还是得那些满腹经略会当官的读书人治国。本朝太祖定下的国策总不会错的。我们这些泥腿子若是当了威风凛凛的大官居高位领导读书人,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说得粗野方肆,但也深刻揭露了大宋官场的黑暗混乱现实,更揭示了政治凶险本质,富有哲理。

说得薛弼越发感慨万千,对孙柜深施一礼,认真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谨受教。”

孙柜憨笑着连连摆大手:“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大人你可是正经读书人,听说还是进士,又肯吃苦实干,年轻有为的,你才是应该当官做老爷的人才,也正是奋发之时。俺算什么人才?劈柴而已。俺们侯爷那么大本事都不算什么,怕是很快也要成劈柴随便烧罗。俺这样的,嘿嘿,能跟着俺们二爷躲在这荒山野水洼子为民混口饭吃凑合活着,不被人算计死,能多活几年,已经是饶天之幸了。”

这回的态度很是谦卑客气,但话语中流露着森森冷酷和对朝廷的深深戒心与不屑中的敌意。

听得诸贼幸灾乐祸中默默在心里又狠狠记了梁山一笔黑账。

薛弼却是情绪波澜起伏,纷乱不宁,对热衷的官场突然心生深深怯意,感觉自己身在其中很无力,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对孙柜的话不是无言以对,也应该为朝廷辩解点什么,这也是此行安抚工作应该做的,但张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清楚自己强辩只会让梁山人鄙视,强辩换不来好结果,他也无力对沧赵家族保证什么,干脆装傻不吱声。

也是意兴阑珊,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不想多说什么。

双方随后沉默着,在断金亭稍歇息够了,薛弼不管随从嫌累满脸不愿意继续爬山,又上路到处宣传皇帝的恩宠,在孙柜领路下气喘吁吁渐渐转到了乱石滩这边的水门关。

这自然也有几十个梁山卫士在严密把守,看到钦差队过来了,和其它关卡的卫士一样并不理睬,该干么干么。

到了此时,别说是薛弼,就是来这成心挑刺搞陷害的诸贼也懒得再计较梁山人这种嚣张无礼了,也无视梁山卫兵。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看脚下异常宽厚的石头关卡,享受着水泊上飘来的滋润凉风的惬意,浑身的疲惫燥热消散不少,钦差队舒口气,环目四顾,无不惊叹这道水关的雄固险要实用而巧妙。

有了这道水关,山里不仅连接着水泊活水,方便山里放养的众多牲畜家禽野兽什么的饮水捕食,也方便往山里运点什么东西,却牢牢卡住了外来不善者从这片山前滩头便利地登陆搞入侵祸害。

众人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个隐藏在芦苇圈中的山前滩头,看面积怕不比金沙滩那小多少,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比鸭嘴滩更荒凉,地面上别说是树木,就是连生命力旺盛的野草都没几棵,看地面可知必是石头底,土层太薄的缘故。

钦差队不知这里是天然加人工大力形成的,以为就是天然如此,感觉和鸭嘴滩一样对梁山人没什么用,反而是种方便敌人屯兵于此进攻梁山的大威胁场地。

李虞侯等人扫视着这片陆地,心中窃喜,又知晓了一处到时攻打毁灭梁山的妙地。

薛弼则瞅着远处一里多远外沿水泊边向远处堆积的蜿蜒山脉长龙一样的芦苇堆,好奇地问孙柜。

”你们割这么多芦苇做甚?梁山还在造纸?不是听说早停了,不经营这项买卖了?“

孙柜憨厚笑道:”是不造了。俺们二爷说造纸太污染环境。山上放牧,水中养殖,都比造纸赚钱。两者不能兼顾。干净的青山绿水对动物对人都很重要,不能让造纸污水再糟塌了梁山泊。停了造纸,梁山的空气也好了,不再恶臭难闻。“

”这些芦苇是趁季节暖和的时候下大气慢慢一点点收割积攒的,不造纸却可以编席子什么的,更主要是用来烧火。做饭用它,山上冬天很冷,不烧炕受不了,烧炕更需要它。用得多,所以要储备很多。“

李虞侯奇怪或者说是起了疑心又想变相嘲讽,就指着满山的郁郁葱葱道:”山上有的是树木荆棘,用它烧岂不更好?这是住山野的唯一天然便利处。你们梁山有多少人?砍树割荆棘烧还不够梁山人用的?“

孙柜瞥了这家伙一眼,似乎没察觉李虞侯的恶意,满脸冒傻气憨笑解释道:”山上是树多,但不能乱砍乱伐的。“

”为何?“

李虞侯转着眼珠子紧接着追问:”难道还有人不让你们?梁山泊整个可都是你们的私产。“

薛弼也奇怪。

孙柜憨厚笑着随意道:”为了水土保持呗。“

”嗯?“

”啥玩艺?水土什么?“

”你不懂什么叫水土保持啊?“孙柜神情憨实,语气中充满好奇和惊诧,似乎没有半点讽刺钦差队无知之意。

”就是山上泥土宝贵,需要大量树木草地抓紧土地。所以不能乱砍乱毁。不然风吹雨淋的,山上的泥土很容易消失掉,露出里面的石头,什么也不长了,好好的山就毁了,本来能放牧养殖养活人的好地方,成石头地就没什么用了。“

薛弼等点头认可这浅显道理。

孙柜暗笑这些人无知还是没明白水土保持的深层次重大意义,故意变相进一步嘲讽,也是教训这些总想肆意为恶好从中得利的家伙,又傻笑着说:”不让乱砍也是俺们二爷严厉要求的。他曾说,人主宰这世界,几千几万年来就只知一味地从大,大自然索取,而不知回报。这是人的无知,也是劣根性。熟不知老这么干下去,天下看着那么大,似乎用不尽似乎败不完,但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会遇到大自然报复的。”

“黄河就是个例子。上游的树肆意砍光了,只知索取,不知补种。没东西把住高原黄土。原本清澈的河水就变成可怕的黄水,还淤积形成隐患,成了地表河,时不时就爆发灾难,害得大宋损失多少人命财富。这就是大自然的报复。朝廷治黄河,年年花无数人力财力清淤,劳民伤财却没什么好效果,却不关心根源问题,就是治标不治本瞎折腾。”

“俺们二爷读书少,不懂大道理。可他说,这人与世界,就和人和人之间一样,有来有往彼此关照才能都好。你若是对别人满怀恶意,自私自利,自以为聪明,也沾到便宜,别人岂能对你好?这人报复不了你,总有人能报复收拾了你。”

“嘿嘿,俺是个大老粗。可俺们觉着吧二爷说得真好。俺们都信俺们二爷的,都愿意听他的。”

“就象现在那些沾了俺们主人大便宜却一心想害俺们主人的那些人一样,别看他们现在得意洋洋的,怕是他们猖狂得意不了多久。继续折腾,大宋江山很快就败完了。嘿嘿,到时那些人会哭不上流,害别人害得是自己,怕是下场更惨。”

孙柜似乎很随意地吐槽,最后总结似的说了句:“莫张狂,你看苍天到底饶过谁?”

满肚子学问,其实也很自负的薛弼听得都呆了。

而李虞侯这些奸贼则听得脸色大变,满怀恶毒的心思这会儿加上了些对不久的未来的惊惧,内心的得意猖狂气焰一时间削弱了不少。

毕竟,大宋现在衰败怪相惨相就摆在眼前,不是历史上那种繁荣昌盛自大快乐中的猝不及防突然倒塌。

他们这样的实际同样是挣扎生存在底层的小人物面对大宋真可能随时完蛋的前景,如何对自己的下场能不担忧。

第162节眼皮子底下

实际上,乱石滩的芦苇山确实是梁山人储备用来烧火和取暖的,草木灰撒入山野水泊还能滋养大地让草木长得更繁盛更有利于山水中的养殖业。但这些芦苇都是强收的七千多桃花山悍匪在艰苦训练的过程中分批负责下水收割的。

悍匪们从夏季开始在这片光秃秃的滩头上驻扎和生活,无房子遮风挡雨,也没法生火做饭吃,为了能换得梁山提供的饮食,也为了能有个睡觉休息躲蚊子遮萌凉的地方,先是自动搭建了芦苇棚,后随着教育训练,愿意积极主动收割芦苇干活。

不错,钦差队此行最想侦察到的梁山有没有大股兵力配备底细就在他们看到的芦苇山中藏着。

可这只庞大凶残也具备了相当战斗力的悍匪队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今天休息着,钦差队就是看不见听不到,想都没想到外表看着和正常柴草堆没什么两样的这条巨大蜿蜒芦苇山下面居然是一个个悍匪们花了大心思精心构建的住人洞穴。

芦苇山沿着离关卡很远的泊边搭建开去是方便住在里面的悍匪靠水生活,当初也是防止桀骜不驯的悍匪们不服约束和管教起了歹念一冲动就仗着人多堆芦苇爬上关卡攻入梁山内部当祸害。

空出中间的广大场地是方便用来整训和拉练悍匪。

钦差队的人看到这种柴草存放法却自动进行了脑补,认为这是为了防火,也方便就近用船运输柴草进梁山。不然,这么多芦苇一旦起火,离水远灭不急,小火容易转眼成大火,一烧起来可了不得,根本无法收拾,又靠关卡太近,大火很容易危及关上,怕是能把关卡都烧塌了,并借风势熊熊蔓延到梁山中引起山中大火危及整个梁山产业。

钦差队的人,包括薛弼瞧着芦苇堆根本就不在意。

芦苇堆里面绝大多数都已经干枯,显然是早就收割堆在那的,外面才有些新鲜才收割的堆上去,不可能是梁山人为应付突击检查为掩人耳目最近才匆匆收割堆积成的。他们就没往藏人方面想。梁山人又不是神仙能数月前就预见到今天。

导游孙柜又是开老了饭店的,应付五花八门的客人早练出来了,对钦差队这帮特殊客人就象对待其他客人那样照常行事就得,根本不用刻意表演就应付自如,就话题,该说的说几句,顺势扯开大家注意力,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提,绝不会多嘴引起钦差队疑心到芦苇下面有秘密,憨厚的笑容,很是坦然从容。

芦苇洞中藏着的一处处悍匪们并没有梁山人看管也绝不会乱动暴露出秘密。

他们一点儿不知道沧赵家族的秘密,不知道梁山和海盗国的关系,也不知道梁山实际是反官府的隐秘势力。

他们只知道桃花山战败后自己是被梁山暗中私秘收留了,官府不知,朝廷更不知此事。

本都是满手血腥罪恶累累,最轻也是劣迹斑斑,在官府眼中属于都该死的,当时若落入官府手中只有被随意屠杀掉一些当示威警告,剩下老实的无非罚为开矿奴隶在深山活活累死虐待死的下场,甚至朝廷为了震慑天下的逆贼强盗,极可能拿他们当样子一次全部处死杀个干净,以免后患,与他们是不是主动不主动投降没关系。

却是梁山之主沧赵老二心怀不忍,觉着近万条活生生正当年的汉子全白白死了太残忍也未免可惜,又虑及北方野兽一样的女真族强势崛起,预见到沉迷安逸和平又懦弱的大宋必有逝去不远的五胡乱华惨祸再次上演,朝廷靠不住,灾难来临时只能靠自己,梁山以自己的势力打败并抓到了他们后才没交给官府处理,藏匿了想收编为梁山私军预防那一天到来。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官府的刀下游魂,官府不知他们还活着就在梁山这,否则岂肯放过?他们也才能有命存在。

若是一旦暴露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他们全得遭难,最轻也是生不如死了无生趣。

而好心救了他们的梁山也必遭大难。

悍匪可恨,但讲义气。

这是他们结成组织行凶作恶的唯一可依仗的关系纽带。黑道组织没了义气为先,顿时就会分崩离析,全没好下场。

赵老二等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得报。

绝不能不讲义气地给梁山招祸。

此外最重要的是,只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也绝不敢趁着钦差来视察而闹事主动暴露出来,换取离开封闭的这。

他们自己都很清楚,身上盖着无法抹除的反贼烙印,尤其有践踏皇帝的印记死罪,朝廷是决不会让他们活着的。

若是天真的以为可利用出卖梁山的功劳换得官府宽恕,重新逍遥做人,那纯是愚蠢自寻死路,结果只有被官府利用完就无情杀掉的份。

官府连为大宋辛苦效劳的正经百姓都毫无怜惜之意,肆意摧残剥削,岂会顾惜他们这样的该死匪徒。

他们这样的逆贼,官府杀多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另外一个极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如今感觉在梁山这生活为梁山效劳也不错。

梁山军法严酷,训练残酷,很不适合纪律散漫自私刁顽好逸恶劳的悍匪。但人是有适应性的。

简单却严酷的站军姿和队列训练,悍匪们为能吃上饭吃口饱饭,更为了在无情的军法钢刀下生存下去,不得不老实听话努力争表现,迅速有了严格的纪律观念,形成了正规军的良好习惯,开始自觉服从领导听指挥,并以表现好为荣。

再经历了长时间的天天残酷越野拉练等体能技能训练,习惯了,适应了,又看到梁山人和他们同样艰苦训练,甚至更刻苦,他们也就不觉得令他们当初无法忍受的这种训练是种忍无可忍的故意折磨人虐待人。

赵岳当初同意了欧鹏何玄通收用这些悍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股悍匪至少敢战也比较能战,想使功不如使过试试看。

悍匪们渐渐也展现了收用价值。

但,艰苦的训练生活需要团体相互帮助相互关心才能一天天抗下去活下去。

梁山负责训练他们的人冷酷地说了:这里不是慈善院,收留并练兵是为了不久的将来,大家能相互依靠着对抗野兽金军,在梁山这处有利地理处能自保。梁山要的是有用的精兵,不要没用的废物,更不要只为自己活着不关心他人的没人性畜生。

这是一个新开始。

斩断过去,能不能重新做人,能不能把握机会活得精彩出人头地,由罪恶该死转为救人救己的功臣英雄,全在自己的选择。

训教合一。悍匪凶残散漫,自私,只为自己活着,冷漠不团结,等等弊病自觉不自觉都得改变。

当然,吊歪有脾气就是不听招呼的刁顽邪恶者全化为血淋淋的教训,脑袋就挂在城头残酷提醒着悍匪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在这个过程中,梁山又把表现积极真心降服的逐步挑出来,在饮食鞋衣休假等待遇上提高,并按表现情况把关系好能团结互助的悍匪编在一起,组建成一个个整体战斗力差不多的百人队,由队员自己选出队长当领头人。竖立了榜样。

数千悍匪自然分成好、中、差三个档次,三种待遇。

情况随时在变。表现好的人或队伍丝毫不敢自满而懈怠,团队内互相鼓励互相帮助。表现差的也不得不努力上进。

自甘堕落,觉得找到梁山管理漏洞,只求能混着活着而不肯吃苦努力始终垫底的那些悍匪,结果只会训练更惨。

当然,必然有想以死不悔改试探梁山慈悲底线耍无赖的,全付出了生命代价,成了肥梁山草地的死尸肥料。

从夏到秋,悍匪终于整编完毕。

在乱石滩经过数月磨合,悍匪们如今觉得除了被困在这,不能象往日那样在热闹的集镇人世间横行和痛快作恶,有点无聊外,其它方面可是比在桃花山当强盗好多了。

强盗最重视的吃喝方面,这的饮食有肉汤,有河鲜甚至海鲜汤,更有品种繁多的菜,有雪白的米饭,有面食,也有酒有茶。

当然这全得看表现,也不是天天都能如此吃喝。

但最起码努力服从指挥努力完成训练任务了就能吃饱饭。

而且梁山大锅饭伙食却味道好,可不是桃花山时大锅饭全是难以下咽的猪食味。

在桃花山当悍匪也能吃到鸡鸭猪甚至牛,有酒,但酒肉菜全是抢劫后才能享受到的,转眼耗用完就没了。

当然可以天天下山抢。

但百姓的东西就那么多,牲畜家禽菜也得慢慢长,这次抢光了就得很长时间没得抢,可不象梁山这改善伙食就会有供应。

只一项吃的,悍匪就已经觉得是当初悍然提着脑袋当强盗梦寐以求都没想像到的那种生活了,一般地主家也没这享受。

在这住的是芦苇洞,条件不好,但再不好也不比桃花山住的透风漏雨粗陋搭建的木头棚房子差。

在桃花山,阴雨天和冬天最难熬了,吃的没菜缺盐不说,房子御寒挡雨太差,能冻死个人,当强盗住山上逍遥法外却纯是活受罪。

而山一样的芦苇下的洞就不一样了。

劳动人民有无穷智慧,创造了一切社会物质财富。

悍匪中绝大多数人本就是卑贱受苦挨不下去了的劳动者,要不然也不会提着脑袋悍然走这条不归路了。

都会干活,其中也不乏有手艺的工匠甚至高人。

芦苇洞被悍匪们发挥聪明才智建得尽可能好,每队一处。

洞里有坚韧的芦苇杆成捆的巧妙堆接起来当撑柱和洞与洞间的隔断,编有顶棚挡撑洞顶,里面不算宽敞,但也绝不狭窄窝囊,有方便的通路,有规划一致的卧榻处,以芦苇铺地成床隔地面的湿寒,上铺悍匪自编的席子,夏秋之季睡觉不遭罪,甚至可称舒服,出口全朝水泊方向,方便出入与生活,从关卡方向绝看不见,晚上用芦苇帘子及时一挡出口,水泊之地最可怕的蚊子进不来。

住这风雨不透,幽静安宁,睡得安稳踏实,比在随时面临官府围剿的危险又简陋艰苦的桃花山好过太多了……

住在这么厚大密实的芦苇山中,风雪难透,加自己的被褥,就是冬天不能在里面烤火也不会象在桃花山那样冻得受不了。

况且梁山人说了,看表现,若是出战能立功交了让梁山满意的投名状,就有机会转为正式梁山好汉,冬天住到山里。

悍匪们可是知道山里的房子不是砖房也是石头房子,结实暖和着呢,

加上火炕,哎呀,住那一躺,冬天还不得舒服死。

有了念想,悍匪们情绪稳定,有了盼头也更有积极性。

都盼着能有机会出去为梁山一战,既可离开困锁的无聊乱石滩,在外面放放风并杀人痛快一下,也能证明自己对梁山的价值和归顺诚意换来待遇。

当该死的罪恶俘虏,生活就已经这么好了,若是当了正经梁山人,那日子,悍匪们简直不敢想像会有多美。

贫贱命苦之人干什么不都是为了能活得好点。

当杀才,刀口舔食,给谁卖命不是卖?

现在才知道跟着沧赵家族干是多么有好处,也活得象个人。

好好表现就不会受人随便欺压歧视,比跟自觉是贵人内心傲慢凶暴根本不把部下当人命关心的祝家叔侄强不知多少倍,以前是跟错了对象,居然惷得信了祝家跟着来打梁山,这次有福重来,沧赵仁爱威名不会错,不跟着好好干那才叫傻了。

悍匪们全刮着光头,刮了胡子,清洁溜溜的,当初是为了去除寄生虫,如今习惯了保持这样,训练洗漱真方便。

有点儿洗心革面,见外焕然一新的架式。

钦差们看不到和尚一样的众多悍匪存在,看过乱石滩就离开了这处枯燥的荒凉地匆匆去了别处“慰问”侦察。

第163节悲泣而去,上

看不透乱石滩芦苇堆的秘密,钦差队就没戏了。

诸贼盯的是山中那些貌似无人的宽大房子,怀疑这些房子以前是梁山的工厂,现在极可能做了养兵也方便藏兵的有力秘所。可找借口查看了里面,却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别说兵,就是机械什么的或住人的配套东西都不见一点。

一路以各种借口或者干脆私自强来去侦察那些能住大部队的大房子,结果除了看到荒置落满灰尘的空荡荡,全不见人迹。

诸贼心中确信梁山应该有强大武装,否则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多悍匪。沧赵人骁勇能战,但到底是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打几十个,不然此次夏季也不会在辽军用重兵铁了心持续猛攻后,号称坚不可摧的赵庄还是破了,人更差点儿死光了,这充分证明沧赵人没什么神奇处,就是正常范围内的人的战斗力,不是不可战胜的。

在空房子的惊疑后,他们又把目光对准了方便藏人的山窝等地,结果自然也什么没找到。

这就更诧异了。

一个个寻思着梁山到底能把人藏哪了。

是船多藏到水泊中了,还是利用山区范围广大,视线不明,把兵力机动到别处和钦差队玩起了捉猫猫?

用船藏到水泊中貌似也不大可能。

毕竟在山上能眺望极远处,能看到水泊上是不是有众多船只。

事实上梁山的船只并不多,大船更罕见,主要是轻便小船。

当然,也可能是藏到视线难及的水中更远处。

毕竟梁山泊太大了。完全有这个可能。

但在水上停泊,长时间居住生活可不方便。光是蚊子就够人受的。一夜也难挨。

钦差队早上可是看到码头处困着的万俟卨、罗汝楫仅仅一晚上就被叮成什么样了。

荒野水泊之地的秋蚊子太可怕了,数量惊人得多不说,毒性和攻击性也惊人。

万俟卨和罗汝楫的猪头不成人形吓死个人。

也不知二人昨晚遭得什么罪,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诸贼一想想这个就不禁不寒而栗,庆幸不是自己在码头受惩罚。

这样一对比,再看吃住的不理想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反过头再看看梁山人从容不迫,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点不在乎钦差队滞留梁山查探的样,不可能作假骗人,想想以船队转移武装在水泊住着躲避侦察貌似也可排除了。

不然,以梁山人的团结和相互关爱的程度,不可能安心看同伙在外面遭罪。

以梁山人的嚣张根本不怕朝廷降罪的心态,大概也不会用这种折磨自己人的小心翼翼方式刻意躲避钦差队。

面对突击检查,没好招可用,梁山人大可大鸣大放地把武装分布在梁山各处似暗实明地展示着,随便朝廷怎么着。

如此,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把兵力分布在山中某处躲藏着和钦差队躲猫猫。

逛够了,累得不行,薛弼带队从另一条路返回住处吃午饭休息,下午没再上山,继续歇着,说是明天上午再继续。

田师中等也表现得很老实,没跟着上山,也没伺机乱钻,只在鸭嘴滩随意溜达溜达观观此处风景,下午也安静歇息了。

他们倒是很悠哉。

万俟卨和罗汝楫却苦得恨不能自杀了结这洋罪。

伤痛与到梁山至今滴米未进的饥饿不说,昨晚上疯狂的秋蚊子一大团一大团地围攻他们猛叮了一夜。

那种挠就触动伤口的钻心痛楚,不挠就叮痒得不是人能受的滋味,让二人有气无力也不得不奋力大赶蚊子扑腾了一夜。

哭嚎,求饶,忏悔,用没牙漏风的破嘴骂自己不是人,强烈要求愿以倾家荡产来换钱赎罪,可看守他的人无动于衷。

历经地狱一样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天亮,蚊子大军撤退,二人死了一样瘫在那,到了这会心里对梁山的无限怨毒和报复计划全顾不上了,再没心劲琢磨那个了。

只是能当历史大奸贼的都是自私极爱惜自己的人物,再痛苦难受也不会象英雄或轻视自己生命的普通人那样舍得自杀一死了之,二人在灾难中展现了顽强求活的精神,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坚持下去。

坚持到底才能继续享受当官滋味,才能有机会报仇。

当梁山人表示同意给他们以财换命的机会后,二人欣喜若狂,没有昨日那样的强烈抵触情绪,努力睁着肿得成缝的眼写下书信,由梁山人转到遭罪守在梁山泊东岸这的东昌府官兵手里。

另一边的张干办只是个为虎作伥惯了不知死活的小人物,经历这番折磨更熊包,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写了赎金信。

东昌府兵马都监王庆隆正为知府交了赎金却未回而焦心又束手无策,得知梁山拿了三贼又玩敲诈,不禁大吃一惊。

惊叹梁山人真敢干,连靠山硬实的很的京城官员也敢随意整治,但得知田师中好好活着在梁山公干也不禁松口气。

他不在乎那三人的死活。

全死在梁山才好呢,梁山得罪人得罪更狠了,会招恨更倒霉。

但也不敢截留书信,就吩咐手下按地址分别送往各处。后面会发生什么,他等着看好戏就得。

包围在梁山泊周围的各州府伏兵早撤了。

若是梁山有不对劲,朝廷已准备的河船就会很快载大军杀来。

昨天薛弼让梁山人传的撤军信,并要济州府重新准备了一百坛好酒当御酒送来梁山当慰问品,并已经送去了。

有东昌府的教训在前,济州知府没敢在酒水中再下恶心人手段。

他也和梁山没仇没怨,只是顺形势才对付梁山。

张干办要赔梁山十万贯。

他值不值这价钱不重要。梁山就这么要了,并且确信会有人痛快照付。

信交给了郓州知州求帮忙。

郓州接信后大吃一惊。

他是蔡京的人,知道其中的厉害,万没料到梁山敢如此对待钦差队的人,事情落到如此地步,这就被动了。

若是梁山审问了张干办,拿住了蔡京恶毒想陷害梁山的把柄,文成侯就事大闹,朝廷不但要收拾蔡京给沧赵一个公平交待,连本就势力严重削弱不振的蔡党也必定会被朝中新势力趁机联手打压夺权,包括他这样的地方知州全得下场不妙。

他没敢轻视张干办就不理敲诈,又不甘心独自承担勒索,立即通知了同党——东平府程知府共同承担这笔钱。

程知府程万里如今可老实得很,眼下正惊惧焦虑不定。

他的宝贝闺女偶尔出门逛街购物,却和贴身丫环一起神秘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了,什么重要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掌握到。

但程万里心里清楚,此必和梁山有关,是梁山在报复他此前剿匪等事情上对梁山心怀恶意的警告。

宝贝闺女落在梁山之手应该没事。

沧赵的品行是可信的,哪怕是恶名远扬的沧梁小霸王也不会坏到随意祸害一个无辜女孩。当梁山周围的官,他很清楚这点。

但此次是闺女被掳走。若再敢乱来,怕就是有人要他程万里的脑袋。

杀有罪有仇的男人,梁山人显然不会客气手软。也必定有这个能力杀得掉他并让朝廷拿不到丝毫罪证,他死白死。

因为程知府发现本府和沧赵有仇的都监赵忠信最近一段时间都老实安分下来,不再强势地对梁山表现出强烈敌意报复心。

没可能是别的原因。

指定是赵忠信吃了梁山的大亏,受到了深刻教训甚至是惊吓,不敢乱逞强了才会如此。

赵忠信这样的功力强悍的大将尚且如此,程万里自付自己这样的孱弱文官,若是梁山人想收拾还不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得了郓州通知,程万里明白郓州的意思,冷笑不屑,但还是答应承担一半,却私下又亲自去交给了梁山北岸酒店五万贯,含混说以往本府多受梁山商务之利,如今沧赵有难,他讲良心讲交情要回报一下,也请小霸王多体谅关照关照他。

果然,酒店的梁山人笑夸一声知府大人英明,要程万里放心,说不该吃苦受罚的人就不会倒霉,和梁山交好未必是祸。人呐看得远才是赢家。

钱花了,程万里心里更有数了,心也安稳不少,打定主意再不乱掺和斗沧赵的凶险大事中,以后要左右逢源保身为上。

应郓州知州的要求,钱结清的当日,梁山把张干办也交了出来。

郓州知州在张干办千恩万谢中又盛情款待,哄灌得这厮放心地醉了,套问出了在梁山的遭遇情况,尽管没问出梁山人审问过张干办并拿到蔡京一党把柄的事,却还是立即秘密处死了张干办埋了,彻底断了人证,让梁山有证辞也没大用,并通知了蔡京。反正张干办这样的小人物,就是榨干了他也不可能还清十万贯,干脆就不用他还了,拿命了结就得。

实际上他这是多此一举。

梁山根本没想在此事上做文章收拾势力残存的蔡京一党,就让老贼不死心,继续折腾大宋并让白时中等新贵难受。

万俟卨的信却是求到济州府这。

本府知府和白时中有交情,算是白相一党。万俟卨此次是奉了靠山白时中的命令来这才倒霉的,自然求济州府。

罗汝楫则求到濮州同党这,都是张邦昌的人,应该帮忙。

也是一人十万贯。

老大一笔钱了。

二贼当司法京官拼命贪污受贿,可级别不够高,实权还不够大,还没混到南宋陷害岳飞那时的地位,还得孝敬靠山,结交各种关系,加上自家享受,年年花销不小,好容易才攒下不到十万贯家底,全陪进去也不够。

这二人一个是刑部的中层官员一个是大理寺的中层,都是京城司法要害,自信地方同党顾及这一点也得给面子帮一把。

但这两地的大佬却没立即照付,而是把求救信加自己的信一并送去了京城,问白时中或张邦昌怎么看此事。

白、张两相爷级大佬得信更猛吃一惊,

也是万万没想到沧赵家族居然骄横跋扈到这种程度,梁山居然敢如此对待二官。

惊怒交加之余,二人又不禁有些惊惧。

他们派人去梁山是想设法让梁山显得对朝廷不敬甚至可看成有造反之心,让皇帝更痛恨沧赵家族,如此和赵公廉这个情况太特殊眼下优势太明显的政治高手争斗起来,能得到皇帝的更多理解支持,不至于被赵公廉要挟朝廷时让他们完全被动挨打。等可以收拾沧赵家族时候,皇帝也更能狠决迅速灭绝掉沧赵。从此,大宋就再也没有那么年轻强大的对手竞争宰相大权。

赵佶这个皇帝耳根子太软,心思难定,今天恨赵公廉,明就可能又喜欢得不得了。赵公廉不死,二贼就不会放心。

可这下计划破产了,人还被梁山胆大地当罪犯一样拿住扣押了,弄巧成拙,这可怎么办?

他们可不敢把此事上奏皇帝来治梁山的罪。

要知道,这时代可不是后世那样,京城的局长总理什么的安排你这个副局长到外地出差,你就可以自在地飞机去了。

京城的官员,尤其是有身份有实权的官员,无旨是不能随便出京的。

宰相私下派遣也不行,那也是违纪的私人行为。尤其是在梁山之行这么重要的事上私自乱为,更是欺君大罪。

就连地方官员也是不准串岗的。你不能在这当官,却无旨跑到别的州府乱逛。

要知道这时代,连年节这样的大假,官员无旨也照样不能私自回别处的老家和亲人搞什么团员。

在这方面,朝廷控制得很严,当官却是不如当百姓自由。

白时中和张邦昌就是惧怕赵公廉在这一点上抓住不放闹事刁难,危及他们的相权甚至前程。

有些后悔,但没鸟用。

看到梁山敲诈,这反而是件好预兆。

要钱就多半不会闹到皇帝这。

也看得出沧赵确实是破产穷疯了,如此政治斗争的好机会却甘愿放弃用以挣钱。

二贼赶紧回信感谢两地方大员,表示可以满足梁山的要求,至于二府代付的钱,他们会想法偿还的。

自然不可能他们自己掏腰包垫上。

万俟卨罗汝楫若是能安全返回京城,就得变卖家产还债,弄砸了相爷的大事,官也不用当了,弄死了才干净省心。

如此,梁山又收了二十万贯,但却没放了二贼。让本就因书信往京城而耽误时间多吃几日苦头的二人继续睡码头喂蚊子。

按赵老二的心思,梁山打定主意只要二贼不死在梁山这标准就行。决不会让二贼有形象回京还能体面当官成大祸害。8)

第164节悲泣而去,中

第三天早上,薛弼继续慰问之旅。但随行成员主力变了,全成了正经禁军,仍是李虞侯统领。

装老实的带队禁卫军官和秘谍司探子们,以及高俅派的奸细,共十几个人,休息足了,有精神头有劲了,终于动手了。

他们悄悄绕到昨天装作闲逛时观察好的高度比较低的山崖无人处,甩飞钩缠山上的树上爬上山,按计划分头秘密侦察梁山各处最可能藏匿兵马的沟壑山谷树林什么的地方。

撒网搜查整个梁山要地,看梁山再狡猾又怎么转移人马和钦差躲猫猫。

他们无视朱贵那天的警告,自负身手,自信亮堂堂的大白天,视野分明,区区梁山小山脉的复杂地势或陷阱还难不住爷爷。

然后,他们就在立功心切的乐观中悲剧了。

头一个倒霉的是秘谍司探子小头目。

这位的窥视查探目标是在青龙山北侧的梁山后寨。

那里是梁山的主要眷属地、囤积粮草之处、牲畜家禽野物主要屠宰地、制造修补武器和干活工具以及肉食品制革及被服厂等的作坊地,地势宽阔又相对平坦,有山泉用水的方便,道路平整,周围划片分区种植着大量草药和果林,秋熟的水果,如苹果,硕果累累,诱人望之口舌生浸,更有海外移植的各类树种和原生树松柏等夹杂在果林与果林之间的空当向天空参差着,以各自不同的根系和高度优势和习性分享着必需的阳光雨露,把这片地不同功能区隔离开来,也挡住了冬日山上难耐的寒风。

这里无险可守,交战很容易攻进去,但茂密厚实的山林植被一直漫延到山脚,牢牢遮挡了外界窥视这里的视线。

在随朱贵离开宛子城去鸭嘴滩的山路上经过这附近时,饥渴难耐的秘谍司小头目贪婪地盯着路边果树上的累累果实,听到树林后传来不少男女人声,再发现这一片地势相对平坦又极开阔极方便山上生活,换句话也可说是极方便藏匿大量的人口甚至兵力,引路的朱贵却不搭理询问,不肯引钦差队进去参观参观,更没摘果子请吃,他当时就起了心要找机会摸进去窥探一番。

他潜进梁山后,沿途躲避着山中这一处那一处的放牧者,很快来到青龙山脚下,自然不能走有卫兵把守或巡逻的正经山道,只能穿行草少石头多陡峭甚至险恶的不能放牧的无人野地,钻林子悄悄向山上迅速摸去,结果刚向上潜行不久,他就出事了。

这还是走在一片视线明朗方便,比较平坦好走,石地多难以设陷阱,落脚自然也安全放心的缺树空地地段呢,眼看着明明是一小片可舒服落脚的结实寻常平坦野草山地,可一脚踩跳上去脚下却猛一空,这条腿踩塌了一小片绿草一下子插进一条狭窄的石头缝中,直没到膝盖,倒霉的是向前侧栽倒太猛,就听咔嚓一声脆响,这条腿以正常下不可能的角度弯了,猛扑在地。

这家伙能入选秘谍司并当上头目,此次又被皇帝信赖委以重任到梁山这来执行艰巨的任务,自然也不是简单人物,武功不凡,心性更天生坚忍过人,这是当秘谍司特务的首要条件,数年来为皇帝刺探天下,西北、蜀中,甚至是大理和安南等国外,山川荒野沼泽,什么地方几乎都去过,经历很多磨难和凶险考验,没死证明有本事,也自然受伤不少,此时骤遇灾难,腿硬生生完全捌断了,那种痛楚之烈是不可想象的,但他硬是能忍着象往常一样没惨叫出很大声来,对疼痛的耐受力惊人。

当然,也可能是怕死怕过疼痛,他担心惨叫声太大,传远了会惊动梁山人搜过来折磨审完他趁机当意外事故杀他灭口。

这种事,他经历得太多了,都形成了本能,即使是在‘大宋忠臣顺民之地的梁山’也丝毫不敢大意。

忍耐的结果就是痛得青筋暴跳,脸色紫黑又转瞬转苍白如纸,但转眼就幸福地昏了过去。

另一个和他搭档一同窥探青龙山后寨的秘谍司探子走的是较远的另一边。

两人是刻意分开走的,负责分头查探。

这一位在山脚下过石头拉子无树之地很安全很快捷地通过了,然后一头钻入了树林中更方便隐藏着潜行,但也没上爬多远,在一处开阔些透气比较好的大树下想稍停顿一下喘息喘息擦擦汗找找路的空当,无意中不知触动了山野植被中的什么机关,兜头一张大网突然罩了下来,一下子把他从头到脚全网在里面,倏忽,拘到了半空晃荡着。

这位也不是凡凡,虽惊不乱。

以前执行任务也不是没遭遇过这种危险,第一时间是下意识就用擦脑门上的汗而恰巧拘在面前的这只手奋力撑网想去掏出怀中匕首破网自救解脱困境,应该不难,以前比这更难的也不是没及时破解过,否则早死了也不会活到来梁山这。

谁知这次不同,吊起来后,随他的体重一坠,不但是网拘紧扣实了动弹不得,这网上居然还有刺,长的特么至少有半尺,短的也有一指长,全都坚硬锋利无比,而且上上下下整个网都有刺,大大小小的很多,一齐扎向网中重心物。

这位特工全身上下一瞬间也不知被扎了多少血窟窿,光脸和脑袋怕就不下于七八个,多得都不知道痛了。

一只半尺长的刺正正从眼睛扎入,直扎入脑海,实际是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在临死前的瞬间,他的另一只眼睛总算看明白了,特妈的这网是真的长着刺,而不是人为的。

网就不是绳子做的,是纯天然的野生藤蔓被人特意编制成网状做成机关丢在这继续成长着。网上,入眼的,密密长柄小绿叶全部仍是那么青翠可爱,有效混淆遮掩了伴叶生长的杀人尖刺,裸露的藤蔓仍是晶莹如玉透着诱人的绿意,一切都是那么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那么自然和谐,那么人畜无害,甚至让人感觉油然心生喜爱,辣么美。你走到这就是警惕性足够高,小心留意到了缠树横空的网,但没经历过类似遭遇,以前没经验教训,你也绝不会觉得它是张网会有危险,只会下意识觉得是藤蔓纠缠生长的天然属性,如果说有地方纠缠长的象个网,那属于大自然的神奇之一。

这种藤蔓从根缠长到树顶见阳光处这一段,藤是褐黑色粗糙起丝条皮的,不长一片叶子,不生一个枝叉,也不生一根刺,枯死枝一样挂缠在树上丝毫不引人瞩目,到了阳光处才化为翠绿并转圈相隔着刺叶密密横生,藤条极坚韧,看着不算粗,但只一根鸡蛋粗的成熟条,别说吊起一个人来,就是吊起一头牛怕是问题也不太大。

这藤蔓本身就暗藏杀机,太有欺骗性了,怕是杀人吸了血后会长得更青翠美妙可爱,更有杀伤力却更有欺骗性。

似乎有人说过植物实际也是喜欢喝血吃肉的。

在哪听过呢?是谁说过呢?

哦,好象最初是沧赵家传出这么说的。

赵庄那的牧草长得特别好,据说就是因为那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埋了太多死尸。

平缓好爬的青龙山北坡,不是放牧地就是盖着房子的居住地,能避开人的地方要么没法走,要么有一处处可爱,但绊倒就能伤人甚至要命的藤蔓或吊或铺在那。

“骗……人。”

网中的秘谍探子大瞪着那只独眼望着前面,不知死死盯得什么,死的刹那间吐出这么两个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死了也圆瞪着那只眼睛无神地注视着这处生机昂然的山野,脸上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不是怨恨,反而似乎是一种笑容。

其他同行不知两位刺探青龙山的已经全栽了,正机警地分头潜行向大致预定的梁山其它各处目标,然后一一栽进无人区。

这位倒霉的最普通了。

一路紧防陷阱却走了很远都安全无事,连脚都没歪一下,白处处东躲西藏避着人警惕小心试探着潜行走得那么费心费力,但多年秘谍探子的危险生涯让他即使感觉梁山中危险不大却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仍始终保持高度的小心翼翼。

他明白,无论是野蛮落后地方的野人,还是有较高文明的宋人,凡懂得布置陷阱对付人的人都绝不会是蠢蛋,都不会随意乱布置的让人留心就容易发现,即使愚昧透顶,在这一点上也都特么一样的精明狠毒无比,不分野蛮和文明,而危险往往就是发生在让人容易疏忽大意的时候,一大意输掉的就极可能是最宝贵的生命。

但他还是掉陷阱里了。

那明明是片连野草都不大长的石头拉子荒地。他仍谨慎地用手中的棍子逐步试过了,用一只脚踩上去试探,重心慢慢前移,以他的武功自信保证能在是陷阱而发生危险时及时抽身脱离危险,可直到两脚上去踏实安心走了数步,偏偏它就突然塌了。

一掉下去,他武功再高也绝无活路。

陷阱极深,底竖立的不是刀也不是钉子铁枪头,仅仅是削得尖锐树桩,但他砸上去后照样把他立马死死扎在那等死神降临。

那一位也比较正常,是在隐密的树林中警惕又清爽悠然穿行时,突然脚上一紧被倒吊在树上,随即一只手臂粗的树枝弹过来,虽不锋利,根本没有人刻意把它削尖,但坚韧的枝干加上强大的力量仍然一下子轻易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其他人死得五花八门。

有的是走在安全的坚硬结实石崖地,却冷不防头顶滚下一颗大石,当头把他砸得脑袋稀烂。

他见了阎王爷也会赌咒发誓他当探子探查梁山这种寻常小地方有足够经验,保证没触动到任何机关,可为什么仍死了。

难道是倒霉催的,恰巧有一股大风专门吹的,那么沉重结实怎么也不应该会坠落的石头才会刚巧砸中了下面的他。

他要阎王爷给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就算他在人间的阳寿到了,必须死了,也不应该是稀里糊涂被区区山石砸死的这个死法。

这么挂了,他万万接受不了。

要死也应该是死在玄妙的机关暗器或刀剑之下,最不济也应该是马踏如泥。他不是普通山民,他可是武功和经验皆备的特工。逛个山却被山石砸死,这个死法太丢人了,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有的是坐在安全的大树下休息,事先观察过树上没危险的,可偏偏粗大的树杈断了掉下来把他一下子罩扎在下面。

被尖木排活活拍中钉死在林子里,或被隐秘的木枪射个对空,死得很惨就不算什么了。

有几个感觉还是专走明朗坚实没法做陷阱的岩石地是最明智的。

虽然陡峭危险费事费力点,但大白天又不是黑灯瞎火的晚上,爬这点岩石小陡峭一点问题没有,无论如何也比在难测的树林或那些不见得好走多少的草泥地经过要安全省心的多。

谁知明朗朗的岩石地照样能布置陷阱。

除了前面那个被大石头砸死的倒霉蛋的死法之外。有的明明踩在厚实结实的石头上,绝不会断的,偏偏石头却断了,人栽下去撞在岩石上最轻也是摔得骨断筋折,动弹不得,至少是想自救是没能力的,光昏迷或无力自救在那流血就能很快流死。

就算大声招呼人来救,也能招呼到梁山人来,可在这些梁山人生活中绝不会来的地方,等人费时费力爬到了,人也死了。

又有人踩上看着明明是块石头或野草团的夹子,惨叫栽倒,带着夹子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死得太刺激可怕。

其实,以宋国的医疗手段,没摔死还不如一下子就生命结束,除了少受痛苦,也少经历残酷的生活。

眼下是黑暗混乱的统治,人心奸邪冷漠贪婪甚至狠毒,你不是强者也至少需要是健全正常者,治不好伤势,成了残废,没用了不被秘谍司灭口也会被无情抛弃,无力谋生就是绝望,有点钱怕是也会被无良的奴仆欺靠不上了又残废无力而趁机偷走甚至公然欺主明打明放抢走,他们这样的人退役前一般没有家室拖累,也没朋友,没人会帮助他们照顾他们,沦为乞丐不如天生是乞丐,饥寒交迫,生不如死。

就算有父母家人照顾,这世道寻常人哪那么好活,拖累家人同受煎熬也不如死了痛快。

更糟糕的是,乱世很快就会到来。

到了人命不如狗的时期,走不了,打不动,只能死待在一地等死,没人会顾得上怜悯施舍他们,只有随手屠杀挥来的钢刀。

第165节悲泣而去,下

命显得最硬的正是那位受皇帝亲自交待命令的带队禁卫军官。

他是领导,领导即使不得不干活自然干的也是最轻快的活。他不用去辛苦爬山侦察高处,只在山根处躲着人往最可能藏匿兵力的沟壑山窝树林什么的地方去。山下平坦不险的地方不是梁山放牧地也是放养的野生动物天然栖息地,牲畜动物随意乱跑,可不能象人那样预先告诉一声这不能走那不能过,自然不能设置很多机关陷阱防碍动物活动。

这是他命大一路顺利的原因。

但没有陷阱就必然有人在戒备。

这位老几没穿盔甲,也没着军服,只着不现眼的寻常灰色衣衫,轻便自在灵活,自己感觉潜行得很隐秘,很成功,没被梁山人发现,实际上山脚下的活动被山上放牧的人一片片盯着,很难掩饰住踪迹,更何况有专门的人早暗中盯紧了钦差队。

军官隐在山脚树林中向一处隐秘的山谷快速摸去。

他从一有利角度远望后,总感觉那里的树林藤蔓掩映间似乎藏着什么,也许是石头建的山洞,也许就是有秘密的天然大洞。越走越近,透过林间空隙,他惊喜看到了石头门,很大,但挂着藤蔓不走近绝看不出来,肯定是有意伪装的,肯定秘密就在这。

这个用石头接山体石壁建的植被着野草藤蔓极似天然山体一样的巨大洞穴,怕是藏匿个两三万兵力也不是问题。

瞧,这附近就是沟通水泊的山中河,水还不浅,一眼望不到底,想必用船运兵出山,或调兵到各处很方便得力。

越琢磨越有道理,越想越兴奋,他怕这附近有暗岗,努力冷静下来潜伏着细细观察四周好久,但鬼影也没看到一只,毫无人踪,倒是被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一大群他不认识的野兽轰隆隆奔跑嬉闹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他还以为是大股军队什么的在这活动呢,就在这一惊间,他猛然感觉脖子被什么叮了一下,以为是虫子就本能用手一拍。

这一拍倒霉了。

手被什么尖锐东西扎出了血,伤得很深,好痛,而脖子更遭了殃,扎在脖子上的尖锐东西被他自己生生拍得深深刺入,差点儿全根没入,脖子深处的气管或食道都扎着了,一阵剧烈的刺痛难受,痛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危急间,军官强忍痛骇然抬头,但天上或树上仍然什么威胁也没有,又急扭头扫视四周,可仍然什么也没发现。

他疑神疑鬼更惊骇,一手痛苦拔除长刺,一手拔剑戒备,再想好好审视四周,却感觉眼睛发花不好使了。

不对,是从脑袋向全身都逐步变得失去知觉不好使了。

他一头栽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却没感觉到应有的疼痛。

这时不远处的一片荆棘野草窝子里慢慢现出个花花绿绿的怪物,慢条斯理收起了吹筒,自然是个做了潜伏伪装的人。

他若伏在那不动,你就是走近了看也未必能认出是个人藏在那里。

那人身材瘦小,走路几无声息,却转眼靠近了瘫软的军官面前,伸手把军官翻了个身,让中针的脖子那面朝上,然后从容不迫地打开了随身挂在腰间的一个小腿粗的竹筒,竹筒中居然慢慢伸出个蛇头,好漂亮却是好可怕的三角头。

那人娴熟敏捷地一把就捏住了蛇的七寸处,另一手更大胆地精准捏住了可怕的蛇头,然后蹲下身子在军官大睁的眼睛注视下平静对军官小声道:“简单介绍一下,这蛇是咱们中国的特产,名唤莽山烙铁头,又叫小青龙,你很幸运,能死在青龙嘴下还不够你臭屁的?”

说着在军官呃呃拼命挣扎想求饶的怪声中,毫不犹豫地把张大的蛇嘴中的两颗毒牙中的一颗对准了刚才吹针刺的那个小洞那轻柔按了下去。

小青龙触肉也愤怒地立即狠狠咬下。

两个蛇咬的洞留下了,但脖子上的针刺眼就掩盖不见了。

这样一来,就是神仙看了怕也想不到人是先被射了麻痹药放倒后再被蛇咬毒死的。这杀人手段就完美了。死亡原因只会是军官不听梁山人事先警告不知为的什么而乱闯梁山倒霉意外被树上的蛇咬死了,不会是什么阴谋,死得很自然合理。

小青龙吐尽了毒液,松嘴。

那人也顺势拿开了蛇头,把蛇又娴熟丢入了竹筒,盖子立马封上。

收好了蛇。那人不在理睬军官,仔细按之前观察的军官拔刺的那系列动作寻找丢掉的那根吹针,找到了也收好,一点疑点凶器不留,再伏在隐秘处又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静静观察倾听着四周,确定绝无另外的人会看到这的情景,军官也毒发死了,他又把小心下本就几不可辨的现场脚印什么的可能会被有心人察觉起疑的痕迹整理了一番。

伪造了凶案现场,确认没问题后,OK,现场完美了。

任务完成了,走人。

回头说腿断了的秘谍司探子头目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昏迷中痛醒来,因失血过多已变得虚弱无力,但仍咬牙强撑着把断腿从石缝中慢慢抽出来想自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疼痛,痛得他脸都扭曲不成人形,但心灵受到的打击才是最重的。

他骇然看到腿是从膝盖这断的。

这就完蛋了。

别说是宋代,就是二十一世纪,膝盖坏了也接不好的,想能继续走路只能装义肢。

而对于他这样的特工行当来说,腿坏了,不止残废断送了职业生涯,怕是上面为保密灭口,他不死梁山命也完蛋了。

他已经感觉生机正在迅速从他身上流走,哪怕他拼命挣扎忍痛着撕衣服已经扎紧了断腿,基本中止了失血夺命。

身体正在变得发冷,渐渐僵硬。这是死亡来临的征兆。

到了这个时候,出于对宝贵生命的热爱,他什么也再顾不得了,不顾一切地奋力大声呼救。

“来人呐,救我。来人呐,快来人呐......”

他拼命喊着,可虚弱的生命并没能支持他喊出多大声。

声音回荡在这片荒凉无人的野地中,由重重茂盛的山林藤蔓等植被层层削弱阻挡了声波,根本传不出多远,只显得那么凄凉无助,渐渐变得更虚弱无力,呼声断断续续,后,变成了绝望哭泣中微弱的呼救,别说是远处,就是附近十几米外的人在山风鸟鸣等杂音干扰下也难听见,似乎他出声也不是为了呼救,仅是为临死前自我安慰或是自嘲的喃喃自语。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薛弼一行今天在梁山更深处的另一边一路宣讲朝廷的慰问,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呐喊呼救。

这附近也没有他的同伙能听到。

他的那个伙伴比他先死在青龙山这片北坡杀人藤中,至多只能在地府鬼门关那等等他,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支援他。

至于青龙山这的梁山人,别说没听见呼救,就是听到了也装聋作哑绝不会救他。

心怀恶意胆敢乱闯,就要他受惩罚作死在这。

他就是喊破喉咙,声能达天庭也没用。

这位头目并不蠢。

呼救多声后,没丝毫回应的迹象,他自己也明白了,梁山人不会管他死活的。没人能救他了。

在喃喃自语“救我,救救我”的微弱重复声中,他不再强拖着断腿徒劳挣扎着爬行想离开这片无人区重回到留恋的人世间,而是平静仰面朝天躺在那看着秋高气爽的高远美好蓝天,声息渐渐消失,最后回光返照,精神一振大喊一声:“老子不是好人,该死,但这辈子为大宋刺探敌国消息,也杀敌杀过奸佞小人保过百姓,总算有功。我死,请把我埋了。”

突然有人出现在他面前,俯视着他淡淡应声道:“你算条汉子。好。不会让你可怜的就这么弃尸荒野的。”

探子头目大睁着双眼瞪着那张画得奇奇怪怪的脸,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喃喃道:“侯爷要是皇帝,那该多好啊!”

“请告诉侯爷,他若肯做皇帝,老子若能轮回做人赶上趟,一定会当他最忠实正直的臣民,九死而无悔。”

“其实,在我们秘谍司也同样有太多人在心里只把你主子尊为贵人,内部一说侯爷都知道是指文成侯。可惜,此赵非彼赵,侯爷不是皇帝。俺没这样的好主子,好没福气。宋人也好没福......气”

吐出最后一个字,他头一歪断气了,死时又是一副奇怪的笑脸。

俯视的人眼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但什么也没做,没动尸体,又悄悄消失在山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现场。

至此,潜入梁山的探子全部死亡。

钦差团到了晚上吃饭时仍没见带队将领等回来,心里就紧张起来。薛弼更是心里咯噔一下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又若无其事的吃饭。

负责招待的孙柜等梁山人只管钦差本人和特殊对待的田师中的饮食,其他人都只能自己打饭菜,饭菜又不够众人都吃饱,照样又吃光了,因而,他们似乎没察觉钦差队少了十几个吃饭人,收拾完了就照例锁了门全撤走了。

田师中、李虞侯、装薛弼贴身小厮的探子头领也没什么表现,任梁山人干完活就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当孙柜他们来做早饭时,薛弼叫住了孙柜,神情凝重道:“孙掌柜,钦差队有十几人昨天失踪了。”

孙柜先是一愣,随即惊骇叫出声来:“什嘛?”

他脸上露出怒气,憨厚的表情包瞬间化为凶悍,“薛钦差,你们什么意思?这里绝对安全。不可能出事。”

薛弼昨晚就准备了应变的答案,实际上来梁山前就预备了危机攻关说辞,他很清楚随从中肯定有各路探子的,探子肯定要钻空子潜入梁山侦察的,极可能出事,但当真面对时,他又突然感觉骗人的借口难说出口,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

孙柜见薛弼不知情的沉默无辜样似乎不是有意设计栽脏陷害梁山,就松口气收了凶悍表情包,转眼见少了带队军官,又挠着额头疑惑道:“难道这些禁军武夫是嫌弃招待得不好,心中不愤就自己动手进山偷果子私打野物偷嘴去了?”

不愧是厨子,什么都容易先往吃的上联想。

薛弼以及探子头目和李虞侯正愁怎么合理解释手下私进梁山,侦察的恶意是万不敢暴露出来的,一听吃的说法,顿时眼睛一亮,顺势接下合情合理的这借口纷纷回应:“可能吧。”

薛弼叹口气道:“他们怕是真进了梁山却出事回不来了。要麻烦梁山赶快帮着找一找。”

孙柜一听这话不禁又露出怒气,忍不住抱怨道:“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嘉奖梁山的,还是来找俺们麻烦的?”

“管你们白吃白喝白住还管出仇来了?俺们主上都快被债务压死了。俺们梁山每个人日夜都忙死了,为还债,活都干不完,现在还得抽调大量人力和时间为你们满山寻找那些目无王法不尊重俺们梁山的贼部下?这不是净坑人吗你们?”

探子头目闻言大怒,忍不住瞪眼按刀喝道:“怎么说话呐,你?”

戟指孙柜,“你个草民也敢对天子钦差如(此放肆,你不想活了你)”

但薛弼一见孙柜粗粗的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要暴走,赶紧打断了表面是他仆人的探子头子,呵斥他道:“休得胡言。闭嘴。”

又对孙柜道:“掌柜的休恼。事情已出,无论如何梁山总脱不了干系。钦差队的人失踪,这事可不小。性质很严重。事关皇权威严。还是让你们朱总管速速来一趟吧。(我跟你这样的不知厉害的粗鄙小人物说不着)”

谁知孙柜却摇头道:“来不了。”

“俺们总管正愁得忙着应付几个来头很大的大债主呢,抽不出身来,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个。”

这话在钦差队听来就是无法无天了。

一直装老实不大出头找事的李虞侯冷哼一声:“真是笑话。忙着接待债主,却没工夫陪天使?你梁山的上下尊卑观真是奇特。难道在你们心里至尊天子还不如那些有钱老财地位高?什么人敢和天子争锋?”

第166节悲泣而去,续

不尊天子,这个罪名大了去了。{随}{梦} щ{suimеng][lā}重处怕是诛九族都够了。

但孙柜听了却丝毫没吓着,也许也是粗鄙无知没听懂,闻声先是奇怪地扫了终于抓机会露出凶威的李虞侯一眼,然后理所当然道:“你扯什么尊卑上下呐?这和权力地位有关系吗?扣大帽子?你吓唬谁呀?”

“天大地大,债主最大。”

“俺们沧赵人有恩必报,有债必还。可不象朝廷某些人小人得志说翻脸就翻脸不认账不认人。我家主上不欠朝廷的,也不欠皇帝的,反而是天下人基本都欠我们主上的。我梁山也不欠朝廷的,更不欠你们的。我们反而对朝廷有功。你们不过是借天子名头来这游山玩水白吃白喝的,有百姓血汗养着无忧无虑,有的是闲心闲工夫耗在这给我们梁山添负担和麻烦,有屁的正事,有人陪你们就得。债主却关系到俺们主上的名誉更关系到俺们满山人的生计甚至死活。俺们总管为何不能优先应对债主?”

”皇帝也不能如此强横霸道吧?“

”皇帝若无视臣民死活,只重他自己的那点权威脸面私欲,他的江山还能坐得稳?史书上写的兴衰不就这个?“

一指李虞侯,

“你这么个小小虞侯京油子,品级和功劳还不如老子高,你在这充什么大瓣蒜呐你?你对大事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你?”

“除了狐假虎威,摆京城来的嘴脸,甚至助纣为虐,你说你还会干什么你?”

“还给爷爷论空洞大道理想着借皇权欺我梁山,就你?也配。”

毫不留情地放言和辱骂让钦差队全体成员都极度震惊而羞恼。

李虞侯挂不住脸,气往上撞,呛啷一声拔刀一指孙柜,冲口而出怒喝:“我看你是对圣上怀怨恨心生反意,想找死。”

这下坏了,不但没震住孙柜,反而激得孙柜凶性大发,冷笑一声:“呵呵,手下当了贼寇强盗不知有错,不道歉赔偿,居然还想倒打一靶发发凶威要杀人接着逞凶作恶?”

“你真是好胆,有种。”

怒吼中,挂在腰间的两口超大号菜刀就亮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

“我看你有什么嚣张的能耐?到底是谁在损害大宋根基一味作孽找死?我看杀了你,皇帝会怎么对我梁山?”

一刀猛劈李虞侯顶门,另一刀却是由下反撩阴而上,上下全是一刀分尸的杀势。

李虞侯见来势凶猛,孙柜成心是想要他的命,他自负武艺,也不惧怕,但也绝不敢大意,连忙缩胯腹后退避开下面凶险一刀,同时一个漂亮刀花急挥刀招架顶门更凶狠的一劈。

二刀眨眼相撞,发出一声脆中带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李虞侯万没料到孙柜的臂力居然是如此之强,超级大菜刀又是那么重,更增加了劈砍的威力,他盘头一刀耍得很漂亮却差点儿没招架得住,幸亏另一手及时拖住刀背,双手都用上了才把可怕的超级大菜刀的刀锋堪堪挡在紧贴的顶门皮上。

一股恶风扑面呛得李虞侯有点呼吸难受,眼睛都不由自主被吹得眨了眨。

束顶的头发被刀锋紧压的惊险感受更让他惊惧。

劈开缝的官帽夹在宽厚的菜刀上,随孙柜怒吼抽刀而掉在地上。

李虞侯头上一凉,感觉头发居然被斩断了有些披散眼前,更有几丝碎发悠悠飘落。他更是惊惧。

心里喊声好险。

急盯又凶狠攻上来的孙柜。

挥刀抵挡间才惊恐发现,自己的百炼钢刀居然被适才一劈砍了个深深大缝隙,只剩一指多宽就被砍断了。这一惊才真正吓坏了李虞侯,惊恐想辙间就感觉手上一轻,钢刀在菜刀的接连几记凶猛劈撞下受不住猛力从裂缝折断了。

刀头落地。

李虞侯拿着刃长剩下不到半尺的断刀,吓得惊叫一声仓皇后退逃命。

所部剩下的三十几个禁军此时可顾不上支援他这个副领队,正被孙柜的手下酒店伙计横刀挺枪截断支援凶狠逼来。

危急时刻,个人顾个人,先保住自己小命别倒霉轻丧在冲突中,谁还有工夫管领导不领导。

仅剩下的秘谍司探子充的是薛弼小厮,论职责也得先顾着钦差,怕怒极发狂的孙柜顺手把钦差做了,急横刀护在钦差身前,自也顾不得解救李虞侯。

可怜的李虞侯逮着了机会却凶威没发成,还转眼命在顷刻间,仓皇中无处可逃,一急眼居然躲到钦差身后逃避追杀。他可是奉命来保护钦差大人安全的,一遇危险却拿钦差当肉盾,暴露了他的无耻本质,对圣命是既无忠诚也无悍勇。

薛弼不过是内地太平世界长大的一书生,和其他大宋书生一样习惯指天说地挥斥方遒潇洒空谈大道或是风花雪月的浪漫倒是经历过不少,却几时经历过这种凶险,头一次遭遇身临其境的凶杀冲突,也惊得呆了,僵在那只会张着嘴瞪大眼。

此时的他还不是经历了北宋灭亡、南宋在金军肆虐威胁的危险下混成熟了的史上那位左右逢源沉稳官员。

好在孙柜并没有凶残追杀到底,大菜刀指着在薛弼身后藏头露尾的李虞侯不屑的笑骂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大宋忠君卫国的良将忠臣。你说你算个什么玩艺啊你?“

”大宋沦落到今天这危急局面,正是被你们这些忠臣干将弄的。满朝尽是你们这种东西,大宋江山还想安稳?”

笑骂间又看看坚定沉着紧守在薛弼面前的探子头目却是赞了声:“钦差大人,你这小厮倒是个角色,象个好汉子。”

探子头子听自己居然得到梁山人称赞,脸上不禁露出古怪神色,一时间神情很是精彩。

薛弼则长舒了一口气,顿时活过来了,欣慰的拍了拍探子头目的肩膀,让他让开,正要说点什么化解尴尬,却听孙柜道:“失踪的人要赶紧追查清楚。不然对钦差团对我梁山都不是好事。俺当不得事。钦差大人赶紧去山上联系找人吧。”

说完,他带着手下径直离去。

危机过去,惊骇得差点儿吓死的田师中也止住了哆嗦,这会盯着孙柜离去的背影,心里只剩下一个强烈怨念:“你们居然走了?你们居然连早饭都不管了?”

梁山一天是三顿饭。

但顿顿只有大米稀饭,连吃几顿早把田师中吃得快饿死了,一肚子愤恨歹毒也顾不上了,每天饿得只盼着吃饭。

稀饭也行啊。

可连水多米稀得可怜的这样的剩饭做的稀饭也没了。

就在田师中饿得两眼睛发蓝恨不能追上去狼一样把孙柜当肉啃时,孙柜突然回头又招呼道:“钦差大人,这不能留人。钦差成员都得一起上山。俺们可不想这再出现莫名其妙的人员失踪事件。”

他瞅着面孔立即扭曲了的田师中,又补充道:“就比如这位狼一样凶狠狐狸一样狡猾歹毒的田大人,他心理不正常,若是一发坏抱了石头沉了水泊,以死陷害我们梁山,找不找得到尸体,我梁山都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忧心忡忡叹惜一声:”多事之秋。伤不起啊。”

得,没饭吃,田师中连躲这歇着养神的权力也没了。

站着都两腿发软,走路都费劲,爬山?

哪爬得了哇。

但薛弼面临空前任务大危机,一个搞不好就全完蛋了,此时可既没心思也没工夫关照田师中的困难和要求。..

钦差团的人也必须优先听钦差大人的,没人替田师中求情,也不敢不听正处于暴怒杀机边缘的梁山人的。

如此,田师中只能拖着山一样重的腿跟着上山。

他一步一挨地艰难走着,恨恨地瞅着大步流星而去的梁山人,恨恨腹诽着:“你才不正常呢。你全家都不正常。你才想不开搞自杀呢。你全家才自杀......”

被禁军连拖带架着,仅仅走过数里鸭嘴滩,好不容易挨到山关,田师中就已经感觉心跳得要蹦出胸腔,气喘不上来,象是要死了,一屁股坐歪地上一动不动,眼睛似乎都无力转动,若还要继续跟着爬山到处找人,哪还能有活路?

但此时没人顾得上理他。

都紧张地看着那位在东岸酒店露过一面后就消失了的勇猛梁山悍将按着刀阴森森从山关走出来。

这位据说是梁山的武总管,权力大得很,人也更凶悍强硬,若是怒了钦差团不守规矩,说不定真会杀人报复以警告。

众人都确信这位武总管绝对敢做,也有权做。

毕竟沧赵实际上是以武起家的,据说最重视的是武人,堂堂梁山武总管可想而知在沧赵家族是什么地位。

欧鹏今天只着甲没戴头盔,冷着脸一步步沉重的来到薛弼面前,冰冷地打量薛弼,又刀一样扫了其他钦差团成员一眼,在众人的心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中,到底位高素质高,怒火无疑很盛却没象孙柜那样发难质问说什么难听的,缓缓向薛弼一抱拳,“事情我知道了。本总管已经传令满山人展开查找。“一伸手,“大人请,先入关稍侯结果。”

众人不禁长舒口气,个个下意识狠狠咽了口唾沫。

连久经险恶的秘谍司头目也感觉自己紧张得后背汗浸浸的难受,不禁惊叹此人好大的威风煞气,好大的威压之力。

之前听到反复响起的三长两短能传极远的牛角号声可能就是梁山的传令搜山令吧?

众人心里想着,默默入关。

很快,青龙山北坡的上空亮起几朵烟花。

有卫兵来报:”报总管,后寨有信。“

欧鹏一听后寨,脸色顿时更阴了,哼了声,无疑更恼怒了,浑身的煞气瞬间强烈了数分,但仍然没发难,只对薛弼道:”有发现,大人请。“

田师中想耍死狗撒赖就等在山关这歇着不吃苦受累。

欧鹏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对薛弼道:”钦差队所有人还是跟大人您在一起的好。否则,田知府这样的国之干臣落单再意外出点什么事,梁山可担当不起。“

得,跟着爬山是定了。

田师中心里恨得要死,却不敢丝毫流露。

而禁军将士则暗暗叫苦:老子饿着肚子爬山本就够难受的,还得架着这个累赘,田知府你怎么不早点儿死啊你?”

“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受这罪倒这霉。”

心怀怨恨,那架扶田师中还能有个好帮。反正他们是京军,也不归东昌府管,也敢寻法子折腾田师中吃暗亏。

田师中狡猾识时务,没自负身份发官威,而是许诺辛苦禁军兄弟们了,回头必有重金感谢。

禁军一听有大好处拿,这才转为热情。田师中如此才好过了点。

等在青龙山北坡看到断腿头目的尸体,钦差队所有成员都心说:“果然是出意外死了。”

装小厮的秘谍司头目怕的是这位骨干手下的真实身份暴露了而不是悲伤得力伙伴死这了,这时就听欧鹏喝问发现尸体的那位汉子:“你可乱动这里了?”

那汉子一晃脑袋赶紧道:“回总管,小的哪会乱动?远远看到了就发了信号,就守在原地压根没过去瞧一眼。”

“过去了,在现场落下痕迹,咱们梁山就说不清楚了。这个小人懂。是此人自己找死死在这。赖不得咱们。想在咱们梁山碰瓷,搞敲诈甚至陷害,没门。咱们梁山人可是老太君和大公子教导过的,可不傻。”

听着那汉子的得意洋洋卖弄,欧鹏没说什么,但欣慰点头。让这汉子脸上更得意了几分。

而秘谍司头目、李虞侯,包括薛弼都不禁稍稍松口气,也又学到了个沧赵人屡屡创新和引领时尚的新词“碰瓷”。

但愿这汉子卖弄所说的是真的,没过去搜检过尸体。否则察觉真相,那就没法解释了。

秘谍司头目装作积极为主子分忧的样子请示薛弼道:“大人,您晓得小的懂些忤作知识,其他人都是军汉怕是看不懂什么。要不就由小的过去查看一下现场吧。”

薛弼自然点头。

头目过去检查死亡原因,翻查尸体中趁机摸入死者怀中,摸到个荷包,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正是证明身份的秘谍司腰牌,他心中一喜,看来那汉子说的是真的,梁山没搜尸体就没发现死者身份秘密。

他巧妙地把荷包顺入袖口收好了,消除了危机要害,若无其事又仔细检查了稍会,没发现其它伤口,这才起身指着那道血淋淋的石缝和从石缝蔓延到尸体处的渗人爬拖之血痕迹道:“大人,尸体上没发现其它致命伤。看来是不小心踩入石缝中不慎跌断了腿,这又远离人踪,呼救怕是也没人能听得见,结果得不到及时帮忙,失血过多而死的。”

第167节翻脸征兆

搞笑的是,在现场真发现了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无疑是死者在潜入梁山后的途中偷的,却在美滋滋享用时一脚踩入石缝中栽倒了,扑倒中把手中的苹果也握砸在地上弄烂了。现场清晰表明苹果指定是死者的,不是梁山人故意布置栽脏的。

梁山人也没必要那么做。

这似乎就真的证明了钦差队失踪人员真是入山当贼以报复梁山人招待不周了。

关键是死者为何潜入到这片无人区。

这里除了虫鸟会做窝,没有可偷猎的动物活动或栖息在这。仅仅是偷吃个苹果怎么也不至于躲到这么荒凉偏远处。

青龙山北坡平缓,但那说的是整体。说到具体就不一定了。

至少死者所在的这一片地方就山体陡峭,悬崖沟坎的很凶险,如果不是从周边的有人烟的放牧居住区绕过来就极难爬上来。死者显然是偷偷翻越了重重艰险才到达的这片高处相对平坦地。他费事巴力甚至冒性命危险摸到这到底想干什么?

这点没法向梁山解释。

好在欧鹏什么也没质问,但一张脸越发很黑很阴沉,扫视着钦差队的目光充满疑虑和不善,越发闪烁着如刀锋芒。

那发现尸体的汉子倒是恨恨道:“总管,山上是弟兄们的家眷区和梁山存粮地。这死家伙从这摸上山,怕是没安好心。想祸害山上女眷?还是更阴险恶毒的,想放火烧毁咱们的宝贵粮食让咱们主上和咱们满山人陷入更难更惨。”

这话听得钦差队中不少人心惊肉跳的,本就被欧鹏的气势压得很紧张,这下更紧张了,生怕梁山人暴起翻脸发难。

但,薛弼已断定梁山之主不到万不得已必无意造反,梁山人就不会因此事拿钦差队真怎么样。

他就没太紧张,只轻叹口气,对欧鹏道:“欧总管,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算他(死者)再不对,梁山也总脱不了干系。(你们)就把他的尸首搬下山,用棺木收敛了,运出水泊交由当地官府妥善安置吧。”

他说的很理所当然。

谁知欧鹏听了却满脸诧异地长时间盯着他的脸不放。只是仍然什么也没说。

而跟来的几个梁山将士则用赤裸裸的愤怒又嘲弄的目光打量着薛弼,又扫视钦差队众人,似乎才见面认识一样。

薛弼也诧异了。

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欧鹏的诧异是什么意思,窘得不禁涨红了脸。

刚才那番话,他说的未必有错。

天使团所有成员都是代表皇帝威严,代表朝廷王法制度权威的团体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原本的身份再卑贱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岂是天下臣民可随便使手段弄死的。

天使团全体成员在受旨的人家就死不得。按世俗常理,受到轻视怠慢都是不允许的,都是对皇权的大不敬重罪。

意外死在这,这可是出了大事,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梁山都逃脱不了一定的罪责。

身为钦差大臣,薛弼有权代表天子严厉问罪梁山,但他没追究此事,本身就已经是对梁山的极大宽容了。

但他理所当然的吩咐,却无形中透露出很多信息。

在他薛弼的内心里,或者说是在潜意识里同样是把梁山人当成了泥腿子卑贱者,虽然不至于只嘴皮子上应景随便说说好听的表示敬意来唱高调作秀糊弄人,但也没真当回事。

他尊重沧赵家族不假,但并不是连沧赵的属从也一并尊重了。

哪怕属从是抗敌英雄甚至是有虚名爵位的官身,在他心里仍是卑贱平民,根本没真当成也是有威严有地位的官,更不用说是和他同类的天然高贵的应该被尊重的士大夫官员。

即使是对沧赵的尊重也仅仅是尊重沧赵家族的美德才能与功勋,对失势要倒霉了的这个政治家族,他和其他无耻势力眼的官僚一样早看轻了,不真当回事了,甚至已不当是官族看待,并没有真正的在权威上对沧赵家族有尊重甚至敬畏心。

这是捧高踩低的世俗以及势力险恶的官场本质造成的下意识心态,是很普遍的社会现象,再过一千年也没什么改变,并不是说他薛弼本质是坏,但也无形中说明他也只是庸俗一员。

他薛弼自觉是正人君子,是有品质的好官,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和那些烂官无耻之徒没本质区别,好不到哪去。

大宋官僚把沧赵家族当成要灭绝的人家看待,把其属从当要跟着主家倒霉的可轻贱的,甚至可随意呼来喝去指使的卑贱者。但显然沧赵人不这么看自己。

梁山人就很骄傲,把自己看得不凡,至少是在人格尊严上不比任何高官达僚低一等,是以彼此平等的眼光对官员。

这就形成了观念上的强烈冲突。

薛弼理所当然地吩咐梁山人处理尸体。而梁山人则不认为他有权力居高临下让自己干什么,也不承认有什么罪责。

这就是欧鹏以诧异目光盯薛弼的原因。

而其他梁山将士则干脆用赤裸裸的目光明确表达了对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钦差团的鄙视与嘲弄。

薛弼窘迫脸红也是才惊讶发现自己本质上原来也是庸俗不堪和平凡。自己并不高尚,没做到圣人所说的君子标准。

这就是和沧赵属从在素质上的巨大差距,就更不要说有脸和沧赵家族成员的素质比了。

他算个好官,看到了自己掩在袍子下的“小”来,所以知道羞愧。

但装他小厮的秘谍司头目没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不乐意了。

“怎么着?”

“钦差大臣要你们梁山搬走尸体收敛好还有不对?还吩咐不得你们了?”

“别的且不说。死者为大。天使成员在你们梁山出了意外,干系非小。只负责处理后事,没追究罪责,这都不行?”

他死了得力部下,心中有些悲痛,本就对梁山心怀怨恨,又见梁山人对待此事是如此冷漠与傲慢,就更恼恨了,站在他的地位和角度,指责的也是理所当然,有了情绪,语气就自然带上了明显的愤恨、傲慢和凶厉。

但,欧鹏只是随便扫了他一眼,目光没有轻蔑没有恼怒也没有嘲弄和质疑他说话的资格,是直接无视了,仍是什么也没说,但却转身和部下退到远处,在一大石头上悠然坐了,低声和部下随意交流着什么。

在场的梁山人都不再理睬钦差团。

那秘谍司头目气得想要发疯,但也不敢真做什么强硬的,只能干瞪眼生闷气。

面对僵局,薛弼怕对峙下去导致局面彻底失控,也是想弥补之前自己对梁山人的轻视,或者说是想弥补自身隐藏的不堪与平凡,就一摆手阻止了所谓他的贴身小厮的愤恨仇视行为,下令部下禁军自己把尸体搬下山处理一下。

禁军士兵一听这个就不禁一阵叫苦。

没吃饭,缺力气,穿着不轻的威武盔甲爬山到这本就够累的,还得照顾田师中这么个大累赘,现在又要把死沉死沉的尸体弄下山,这不是要老命吗?

这地方,下山近道全是陡坡险地,轻松空着手下去也很难,更别说带着尸体了,根本就行不通。那只能多耗力绕远走,可绕走的路也有很多地方是上下不易的,来时也费了不少的劲,爬坡拽草木过来都弄了一身土浑身的汗。搬尸体,很多地方就只能一个人背着下,累和困难先不说,光是背肮脏晦气可怕的死人还不得恶心死个人,甚至吓死个人?

领导吩咐得容易,背着手,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得,可当兵的怎么弄?

这不是纯折腾人吗?

还要不要人活了?

麻了隔壁的,领导是人,小兵就不是人了?

小兵挣钱少,吃不好,什么好处也轮不到头上,整天吃苦受累受气之外,现在还外加一条就得活该倒霉?

死人而已,又不是死的什么了不得的重臣大人物,在这就地随便埋了不就行了,青山绿地的多好,至于搬来搬去的?

当官的偏偏不选择容易的合理的,难道是不折磨小兵就会死啊?

此时的京城禁军不是乌烂老兵痞,就是强征的京城黑帮地痞成员,只有极个别的愚忠大宋的好人,几乎个个刁钻无赖甚至是黑心无耻歹毒,本质和匪徒无异,还不如当初的麻木混日子的乌合之众京军,可吃不得苦,不愿受搬尸体的罪。也有胆子试着反抗一下领导的命令,尤其是在感觉领导的命令不合理或是领导在刁难他们的时候。

个个对薛弼抱怨不迭,就是不动弹。

带队的李虞侯及秘谍司头目对禁军不听招呼很恼怒,但这是梁山不是可调用人手施威的京城,他们也不敢强力镇压。

薛弼大为沮丧,大宋官腐兵烂成这样,还有什么光明未来,无奈之下,以目光询问“小厮”,要不就把尸体埋这?

毕竟死者是秘谍司的人,他这个临时的小官钦差无权处置,只有秘谍司头目同意才行。

“小厮”也不愿背尸体下山安置。

他没那么重战友情,更没那么高尚,只能同意了,就招呼欧鹏要梁山人帮忙挖坑就地埋了尸体。

欧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你当这是你家的地,说埋就埋?”

别说是个皇帝的专门用于咬人的家奴狗腿子,就是当朝宰相的尸体,你也不能埋到别人家的地里。

这是世俗与王法规则。

钦差团都忽视了这一点,只想省事处理了尸体,也没想过梁山人居然会反对,结果却被欧鹏堵噎得直翻白眼。

愤怒羞臊中,就听欧鹏又淡淡道:“尸体埋这做什么?“

”让朝中那些处心积虑想弄死我主的奸贼事后当无可辩驳的罪证翻出来再有力地陷害我梁山?”

薛弼叹道:“那就烧了吧。咱们大宋也讲究火葬。这样总可以吧?”

说着吩咐“小厮”:“咱们要劳烦梁山人,烧埋费就掏了吧。”

秘谍头目愤恨却无奈,就掏出荷包,从中取出最小一点碎银子,约摸不到半两丢向发现尸体的那梁山汉子。

他感觉不少了,找个地方点把火而已,这梁山汉子赚大了。

谁知那汉子却不屑地一撇嘴,飞起一脚把那点银子踢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武艺好脚法高,刚巧就落在秘谍头目的脚前,嘴上还冷笑嘲讽道:“当我是叫花子呐?你身上那点家当全部拿出来也请不动俺们梁山好汉。”

没等那头目大怒放话,欧鹏冷哼了一声:“我看,你们还是搬走尸体,送水泊外找地处理吧。”

就在这时,有人远远招呼道:“总管,北坡这又发现一具尸体,看样子是准备摸向咱们粮仓的。”

欧鹏闻言,脸色大变,霍然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浑身顿时焕发出森森的煞气杀机,手按钢刀,冷酷地扫视钦差队冷笑道:“果然所谓的嘉奖有诈。”

“朝中奸贼借着钦差名头安排人混进我梁山,原来是想毁我主财产进一步逼我们陷入死路。”

钦差队也惊得骇然变色。

别说是烂禁军普通官兵,就是李虞侯和秘谍司头目也紧张地两腿有些发抖,手下意识按着腰刀干咽唾沫,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情况。

没法解释呀。

关键时刻又是薛弼展示了历史上展现过的过人适应与应变能力,立即打起精神笑道:“欧总管,这里面有误会。切莫疑神疑鬼辜负圣上一片关爱之意。本钦差不得不承认随护官兵是有当了贼的不法之徒,但绝不是要烧什么粮仓害梁山。”

“本钦差不了解这片山上的家眷与存粮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想来这么重要的地方,梁山总会有兵把守吧?沧赵可一向以精明严谨防患于未然并成功防范了一切入侵的歹徒而著称于世的。有严密守卫,区区一个人如何能烧得了粮仓?”

“欧总管,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本钦差估计那官兵和这位死者摸到这也不过是对梁山人的具体生活很好奇,想偷看一眼而已。性质没那么严重。”

第168节清君侧

欧鹏似乎也不想在未成事实只是猜测的事上面多计较,只抓更要害的,冷笑道:“别辜负圣上的美意?”

“怎么个美意法?”

“所谓的钦差队连道证明身份的圣旨都没有?所谓的慰问嘉奖只是口谕?随便弄点破酒水就是剿匪大功的奖赏?”

“这就是圣上的关爱诚意?”

“桃花山强盗贼首祝家叔侄,随便一颗人头就至少悬赏五万贯。我梁山杀贼近万,为大宋保境安民立下大功,按朝廷的规矩,即使不重赏,那按边关杀辽寇的规矩,以一颗人头二十贯的一半算,朝廷也应该给我梁山十几万贯奖赏。这该给的钱在哪里?”

薛弼听着这目无皇帝的话,心惊肉跳的,但此时可顾不得谴责梁山对君王的不敬,赶紧辩解道:“欧总管说的奖赏规矩说得有理。不过,你真是误解了圣恩了。本钦差来梁山,一是慰问鼓励杀贼义举,二就是落实具体战绩的。圣上要奖赏,也得有了详实依据才能做出具体决定吧?酒水只是先代表朝廷的心意。只是其间出了点差子而已。不要多猜忌。”

“想必欧总管也知道,周围同样剿匪有功的官府也是只有口头表扬,具体奖赏并没有落实。也正是需要本钦差调查好战绩后再说。”

薛弼解释得很有力,似乎也赢得了欧鹏的认可,貌似大大缓解了紧张局势,但他心里充满了无限苦涩与无奈。

因为他很清楚,皇帝就是在糊弄梁山,根本没真正的奖赏打算。他落实了具体战绩,梁山功劳再大再实,朝廷也不会奖一个大子。皇帝和朝中权臣们只怕都巴不得沧赵破产从此一蹶不振,恨不能除了暂时有用的赵公廉之外的所有沧赵人全迅速饿死,哪会在沧赵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这时候奖赏大量的钱财来无形中及时缓解了沧赵人的危难。

沧赵家族失宠了,再也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从前了。

没有锦上添花,更不会有雪中送炭。

朝廷只会暗中使劲雪上加霜。为此可无所不用其极,堪称不择手段。

而薛弼在这信口开河欺骗梁山人,却没资格代表朝廷保证真有奖赏,更不会有过后的兑现。他放出奖赏话来,兑现不了,他自己还得把此事圆回去,不然,梁山人收不到钱就知道被骗了,彻底看透了朝廷的虚伪真面目,为了生存下去肯定不会任朝廷愚弄着到时束手待毙,不反也得反,必会全力真准备造反,那,这趟安抚就没任何意义了。他也得跟着倒霉。

“咳。欧总管。本钦差知道你主眼下正是困难的时候,急需要金钱上的帮助。可大宋和你主是同样原因遭难的,眼下也是困难得很,百姓和钱财这次流失得太严重,国家财政异常紧张,国库空虚,赋税艰难,支出却一点没少,怕是反而要更多些,江山形势可谓空前严峻。我想,个人的债务总可以缓一缓再说,无非是增加点利息。而国家大事却容不得没钱支付,很多事耽误一点都不行。否则就可能导致天下局势进一步动荡恶化,江山有倾覆之险,百姓得得遭殃。”

“我的意思是说,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以圣上和侯爷之间天下人无人不知的亲厚关系,应该比以往更相互信任,更应该同舟共济才是。以圣上对侯爷的宠爱和重视,该给的奖赏岂会缺了?额外的奖赏在度过艰难后也必会有的。”

“欧总管,依我看,梁山好汉不应该听民间的风言风语胡说八道就猜忌朝廷,也不应该在朝廷困难一时体恤不到你主上时就起了疑心,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总感觉自己是受害者,总感觉人人都想害你们,不应该因眼前的困难就只盯着金钱而枉顾了沧赵家族一向坚持的大义。”

说来说去不就是朝廷想耍着继续利用我家主人守边,说得漂亮,却不肯给一点实质上的好处帮助我主渡破产难关?

欧鹏明白薛弼在有关奖赏一事上自说自圆的意图。

无非是为以后朝廷不会给任何奖赏钱先打个借口底子,让朝廷能自圆其说的继续忽悠着欺骗利用沧赵家族,用完了也方便趁沧赵不备下黑手。

但,此时不是和朝廷真翻脸的时候,他不屑,也不能在这时候就彻底揭破皇帝本身对沧赵的阴险用心。

但这事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

嘿嘿,口才好,有机智,说得再漂亮合理,掩盖不了血淋淋的凶残事实,又有毛用?

敢拿沧赵人当二傻子耍?

大宋昏君诸贼未免太自大天真。

朝廷欠我主的债无数,到了该逐步偿还的时候了,你们想不给钱,哼哼,那老子就用另一种方式先讨一部分利息。

他打量着薛弼,微一点头,“难怪有人讽刺说儒家书生就长了张嘴,而且是只会要求别人怎样怎样的嘴。”

薛弼心里正忐忑不安,不知自己两头堵的话会引来梁山人如何反应,一听欧鹏的嘲笑,不禁臊得满脸通红。

欧鹏加火冷笑道:“钦差大人,你的话很有道理,说得精彩,对我主说好使,但用来忽悠我们这些不识大义只求实利日子的平凡汉就是浪费了。不客气地说,王朝大事自有享受了一切好处的达官贵人担着。国家难不难的,关我们屁事。”

“讲国难当头?讲君臣之道之谊,讲奉献牺牲,讲同舟共济?”

“呵呵,那是不是当朝的宰相王公大臣什么的朝廷大佬更应该表现一把啊?”

“朝廷不能总逮着一个好坑的人一个劲猛坑吧?而且是在我主最困难最绝望最需要回报的时候还坑。“

”你可别告诉我说只我主有钱有能力奉献,朝中大佬们没钱爱国报君恩。区区罗汝楫、万俟卨这样的小京官之家都能有十万贯数的钱财,何况是那些权力大得不可思议的权臣大佬们呢?”

薛弼等被问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同样是享受大宋荣华富贵的官,其他大小官僚都在拼命往自家捞,谁肯为国家牺牲一点利益?只沧赵一家奉献个不停,铁的事实面前,沧赵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要求人家讲奉献牺牲,钦差队还有脸说什么。

欧鹏又呵呵几声:“好,退一步说,就算你说得对,圣上对我家侯爷是很特别。我主应该对官家奉献牺牲,日子再难,功劳奖赏朝廷也可以欠着不给,以后再说。我梁山人体谅国家的难处,也可以不要这钱。可大宋被朝中奸贼祸害成了这样了,圣上被奸贼蒙蔽圣听,危及江山,那,正是处于君王恩义,我主必须回报圣恩呐,当奋勇而起清君侧,诛该死的奸贼,正君王视听,还天下人公平,还大宋江山以清明稳定,这总可以吧?”

这话一出口,钦差队中但凡有点见识有点脑子的都无不骇然变色,惊得无不浑身一颤。

尤其是田师中,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次“清君侧”,很早的最有名的就是汉初的七王之乱。所谓清君侧无论起初是真心为国也好,是借正义名誉行阴谋事也罢,全都必然会发展成为事实上的针对王权的造反,只要一发起了,结果就不可逆转。

朝廷赖梁山人的功劳钱不肯给,梁山人也可以不要,但转而就要鼓动主家清君侧,这是要造反要更大的报酬?

还别说,若真这么干了,以沧赵家族的巨大威望和号召力,以文成侯文武皆惊人的可怕才能,玩清君侧真未必多难。

正惊恐无策中,就听欧鹏一声断喝:“传令下去,把钦差以外的全部成员全部拿下严厉审问。”

“我就不信了,从诸恶对付我主中学来的诸般邪恶凶残手段,用在这些人身上会审不出朝廷到底对我主是何用意。”

一个梁山汉子嘿嘿一乐,“总管,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审得让他们连小时候尿床的事都能招出来。”

说着摸出个竹哨子连吹了三声。

尖厉的声音能传出很远。

但只眨眼间这周围就钻出一个个人影,大致一瞅怕不有上百武装汉子,转眼就围上来,一齐张弓凶狠对准了钦差队。

既累又饿又惊恐正昏沉沉难受得要死的田师中一见这情况,吓得一下子从坐的大石头上滑下来,却迅速有力地一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惊恐失声尖叫:“不要杀我。万不要放箭。我认罚。我愿用一切财产赔偿梁山。”

几十个随护禁军在可怕的弓箭杀机下也跟着仓皇跪倒趴地上一片,生怕跪晚了就射成了刺猬。

可笑的是李虞侯也腿一软下意识跟着跪了。

薛弼惊得两腿发颤,急思化解危局的对策,脑子里却混沌一片,空蒙蒙闪不过一个主意。

倒是那“小厮”不愧是久历险恶的秘谍司干将,虽然在梁师成领导下变成了祸害,但仍忠心皇帝,这时候没怕死,反而拔刀护在钦差前面准备以命最后维护一下皇权尊严。

在他的感染下,薛弼精神一振,脑子清醒了点,突然福到心灵,从“小厮”身后闪出,勇敢面对弓箭大喝一声:“且慢。”

欧鹏冷笑一声:“你还想空嘴怎么骗人?”

薛弼一叹:“欧总管,不就是钱吗?你说吧到底要怎样。”

欧鹏哟一声:“你还真是个有胆子的明白人。难怪朝廷要派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来这挑大梁。”

一挥手,弓箭一齐放下。

欧鹏道:“桃花山贼首祝万年,青州悬赏十万贯。祝龙的脑袋价值五万。实话告诉你,二贼全落在梁山,尸首正用石灰存着,面目可辨,决无欺骗。又杀贼近万。朝廷肯不肯给这赏钱,随他们的便。你这么个小人物在朝中诸贼眼里什么也不是,也说不算,能代表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主,就不必大言炎炎卖弄口舌丢丑了。”

薛弼深吸一口气,奋然道:“那好。咱们就说说这尸体烧埋价吧?”

欧鹏冷笑道:“说了你说不算。梁山也不稀罕赚这份钱。我主的债,我们会有法还清的。梁山周围的贪官污吏就很多,个个富得流油。我梁山义务清君侧大可从周围着手,上可报君恩诛国贼,下可弄到钱为我主还债,真可谓利国利己一举多得,必清史留名。我也向你保证我梁山刺杀这些奸贼有能力做到。我也不难为你这个什么也说不算的所谓钦差。尸体你们赶紧搬走,自己找船运走。我梁山绝不沾一点边,免得说不清楚事后被倒打一靶。”

田师中看到局势缓和,原本有了点胆子正想爬起来,可一听这么说吓得彻底五体投地趴地上了。

他很清楚,梁山若玩清君侧,肯定先拿他开刀。

而钦差队中官员们也惊骇不已。

只想想那挥舞镰刀和带队军官要拼个同归于尽的疯狂聋哑少年,想想梁山这有一两千这样的高度感恩和忠诚赵老二,愿意为沧赵家族去死,并且既会些厮杀更悍不畏死,或者因为残疾而生活了无生趣原本就不愿意多活,早死也好早投胎重做正常人,对生死抱着根本无所谓态度的疯子男女,梁山有这种势力,就是收拾京城的官员也没什么难的。

除了皇宫大内,谁家能抗得住这种根本不在乎性命的千人规模前赴后继刺杀?

若是惹急了沧赵人,逼得人家玩狠的,京城那些自以为在安全地而肆意作威作福的达官贵人,尤其是和沧赵结仇的,还能活命?到那时候,什么宰相大员枢密使太尉的,全是待宰的狗,还尊贵威风悠然贵乐个屁。

仅仅风声鹤唳,京城的城门处和城里专门查捕聋哑人就能闹成天大的大笑话,激起民愤大失人心且不说,传出去会被诸国笑掉大牙。大宋朝廷对可怜的残疾人如此凶暴无德,证明统治黑暗腐朽不得人心该亡,还有何颜面可存?

原来残疾人也是股强大的不可随意欺辱的团体。

原来好心收留残疾人生活,这也能无意中化为可怕的武装势力。

第169节惊心唏嘘

最有意思的是朝臣大佬们被刺杀死了,甚至满门被灭绝,就算官府抓住了凶手,也拿不到沧赵的把柄。

聋哑人不会说话。你打死他,他也招不了。

无声之言也不能做定罪的证据。朝廷不能说聋哑凶手一定是沧赵派的,硬定罪,也无非是逼沧赵彻底造反。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间良者贤能慈悲也自有好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薛弼惊出一身冷汗来,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若不能做点什么全力扭转梁山人的怨恨和随时会爆发的疯狂,那么不止是此次任务完蛋了,大宋政权怕是也随即面临着轰然倒塌的风暴。最起码朝廷要员大量暴亡,政局会失控。

谁知道京城中是不是已经潜伏了很多聋哑杀手?

别说困在这发不出预警消息,就算能,等消息传到京城,朝中会信吗?信了又能来得及布防吗?

沧赵家族的智慧可是不容小觑。谁特么敢小视文成侯最出名的远见卓识?

若是梁山真有心玩刺杀搞清君侧,一发动,一准能杀个狠的,蔡京、张邦昌、白时中、高俅、糜烂勋贵这些祸国殃民的大贼怕是一个也逃脱不了。祸害该死,死了才好,可失去这些骨干权臣支撑,大宋怕也倒了。

祸害了大宋根基,该死却不能杀,还得靠着支撑大宋政权,这特妈算怎么个事呀这个?

这不成王朝怪相大笑话了吗?

薛弼联想了很多,心中一阵悲凉,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果断道:“就麻烦梁山把尸体烧埋了吧。一具尸体一万贯烧埋费。请放心,本钦差是什么也不是,但保证有办法让周围的官府即时结清这笔账,就当是以钱财向梁山致歉吧。”

欧鹏诧异问:“你坚持?你没必要如此。不干你事。”

薛弼神情凝重点头道:“我坚持。我也自信。”

欧鹏沉吟了一下,在钦差队全体的紧张注视下终于微微点头,却淡漠地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朝廷对我主的无情已经寒透了我们沧赵人的心。看看俺们大公子如今所处的险恶糟糕尴尬之极的处境,俺们上到老太君,下至寻常农夫属从都心疼死了大公子,都无法容忍大公子再受这委屈吃这种活罪,都不想让大公子再当什么官。

老太君也说‘既然对朝廷有大功的还为大宋奋勇守边吃苦的忠臣,却不得皇帝意,甚至有罪该死,那些在京城和内地尸位素餐甚至祸国殃民的奸贼烂官反而有功,得皇帝心,能悠然自得安享富贵,那咱家还当什么官?咱又不是脑子不好愿意受虐。’她老人家要大公子赶紧弃官归隐,从此在家安心务农,用聪明才智和血汗为家族清还债务出力才是正理。

若是大公子不当官了,不碍着那些奸贼什么事了,可官府胆敢趁机欺上门来,甚至朝廷都放不过俺们大公子,就是想要俺们全死光。哼哼,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俺们沧赵人从不畏战,就是不怕死,能让凶悍的辽寇晓得厉害,对付区区大宋烂官烂兵又有什么难的?

薛钦差,你做不到什么也没什么。你是正经钦差,我梁山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只是回京后带个话,告诉诸贼,我主大度,首重大宋万民幸福安稳的大义。他们可以欠我主上的,但休想欠我沧赵人的。该还的,他们一定会全部还得一点不剩。再敢耍阴谋诡计冲我主伸黑手,我梁山立马就能让他懂得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看特妈的谁家先死光。“

”让诸贼都特妈小心着点。”

钦差队的人都胆战心惊,但无论怎样终于挨过了要命这一关,田师中等松口气高兴了,薛弼却心情分外沉重。

随后去了另一个死者处。

当看到居然是死在生机勃勃的天然藤网中,众人诧异中皆吃惊不小。

欧鹏介绍道:“此藤是异域之物,在当地有个名号叫魔鬼爪,我们梁山人叫它天罗地网,是种吃肉的植物,在异域别说是人,就是强如猛虎雄狮中招也得被活活困死在里面慢慢吞噬为养料。”

众人瞅着网下好大那片血痕,怕是死者全部血液都流干了,招了那么多蚂蚁,黑压压一大片看得人头皮发麻,本就感觉这藤萝的诡异可怕,再一听介绍,更惊渗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浑身似乎都起了毛。

胆小的更吓得情不自禁连连后退,远离这片貌似绿意盎然很美丽的区域。

别人能退,秘谍司头目不能退。

他必须把死者的身份腰牌拿回来,所以持了禁军长枪硬头皮上前。

死者名义上又是禁军士兵,李虞侯这个禁军长官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得咬牙鼓起勇气跟着上。

他倒是很想喝令逼迫部下小兵冒死去解尸体,但此前贪生怕死丢了人,这回没大有脸耍官威,也是想表现一把奋勇弥补之前的形象。否则钦差怀恨在心,回去一乱张扬得满京城都知道,他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二人远远用长枪左右挑尸体脚下的藤,不料一伤了藤蔓,藤网居然象人一样有反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得更紧了。如此可怕事吓得二人惊退而回,生怕这怪物突然降下藤蔓爪子把他们也抓住结困成网里扎死活活放干血。

有梁山汉子嘲笑道:“不要怕。它不饿,不会抓你们的。”

二人可不敢相信对他们不怀好意的梁山人,但鼓起勇气迅猛上前伸枪左右猛力一挑,挑开了网底。尸体带着扎入太深而坠断的刺扑通掉了下来。神奇的藤网没了重物负担,呼一声飞回到树空,又缓缓张开了网口,若是不知此物是个杀人网,上面还带着血痕,怕是谁也看不出来这美丽喜人的植物会如此凶险可怕,惊得李虞侯和探子头目二人怕倒出“嘴”的怪网扑下来把他们俩当食物捕捉了,魂都飞了几个,连窜带蹦地赶紧避开,再一瞅死者的惨相,又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全身这是扎了多少个窟窿?

这刺居然枪一样坚硬锋利。看扎入眼睛的这根长大刺怕是差点儿贯脑而出,这藤萝又是这么多刺,杀人放血都何其有力何其快。一旦中招还有个活?这,这也太可怕了,比特妈的乱箭攒身还恐怖。

秘谍司头目反复平息一下惊恐的心,装作把尸体拉出藤蔓危险区,迅速拖出尸体并趁机把死者怀中的腰牌摸收了。

其他的就顾不得了。

腰刀或死者的随身钱财什么的就便宜收尸的梁山人吧。

钦差队全体成员一刻也不想在这诡异凶险地多呆着,也无心责问梁山人为何要种植如此凶物在这,赶紧离开了。

下一处发现的尸体却是在另一边的山谷中,累死累活赶去一瞅,这尸体就算想收敛好运出去也无法收拾了,粉身碎骨全摔烂得不成人形了,脑浆崩裂,血呼拉的好不吓人,指定是从悬崖上不小心跌下来的。

钦差队这帮人打死也不愿收拾这种尸体,现在格外感觉把这活给梁山人干花一万贯也值得。钦差大人英明,做是对。

死的名义上是禁军将士。秘谍司头目不好次次都上前热心“查看”和处理尸体。

倒霉的李虞侯不敢和皇帝的亲信间谍爪牙作对,在探子头目的暗示和强逼下,只得强忍着恶心和胆怯装作查看死亡原因,上去把腰牌迅速摸收了就赶紧退回来。

第四处发现就是那位带队军官了。

众人一看,很明显这位皇帝的亲信大将很倒霉,也不知窜这干什么,被藏树上晒太阳或捕食的毒蛇咬死了。

瞅着中毒而脸色乌黑的雄壮尸体,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此人前半生是边关浴血厮杀的猛将功臣,活得坦荡磊落,卑微却令人打心里尊重,肝胆相照的乡邻战友朋友很多,后半生进京当了皇帝的身边走狗就变成了烂乌傲慢阴毒罪恶皇室爪牙,高贵了,有地位有面子了,却被人打心眼里厌恶不屑甚至痛恨,在京城朋友貌似更多,但没一个是真心的,连他老婆都不再信任他,不愿意也不再敢对他说心里话。

不论是人还是事,只要和皇家一沾上就会变味。

可怜这位猛将混成了皇宫大将,得意洋洋,结果却是如此丢人的完蛋。

秘谍司头目却是有心的,注意力不在尸体上,而是留意查找这位将领跑这来的动机,结果发现了藤萝遮掩下的山洞石门。再一细瞅掩在这片山谷中的庞大物体必是处人工构建的类山巨大山洞,心中顿时一动。

他猜到了将领来这的原因了。确实,这里要是用来藏兵,那得能藏多少?怕是几万也不成问题吧?

他的小厮身份不方便提出查看,就暗中示意薛弼配合,然后故意装作无意中发现了此地的异处,惊咦了一声,指着石门道:“那是什么?怎么看着象是个神仙洞府呀?”

欧鹏早发现了他的鬼鬼崇崇,心中暗笑。

薛弼却只能老实配合“小厮”,看后也故作惊讶道:“哟,还真是呢。”

“欧总管,梁山居然有这么个妙处,何不让我等一观开开眼界?”

欧鹏却故意推托道:“不方便吧?那是我梁山的秘密。外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厮”更想查探了,立即装作随意的样子窃笑道:“荒山野地的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看看的秘密?”

欧鹏立即怼了上去:“你家没有秘密呀?你家的秘密可以让外人随便观看随便知道啊?”

“小厮”无言以对,但必须查看一下秘密。

薛弼只得硬头皮道:“本官对神仙事一向着迷,看这里太玄妙迷人,实在忍不住心痒。总管可不可以破个例?只我主仆二人过去入内一观。我可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看到的秘密,否则天打五雷轰。”

欧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皱眉想了想才道:“大人那么想看?”

“确实。不看看如此神妙之处,怕是遗憾终生。”

欧鹏叹口气道:“大人既然如此坚持,那,自无不可。”

一个随行的梁山汉子得令吹响牛角号,只一声,但音很长。

过了不多久,一条小船飞快地沿山谷内河过来了。

架船者在河边插了竹杆泊了小船,过来抱拳道:”总管有何吩咐?“

欧鹏道:”钦差想参观一下。你去打开石门吧。“

那汉子一听这个,脸上的恭敬之色顿时变了,低声抱怨道:”总管,狗官把咱们主上害成这样,还让他们参观?“

欧鹏一摆手,”休得罗嗦。“

”诺。“汉子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老实遵令和这的几个梁山汉子去了。

开锁后,石门看着很大很厚重,但推开却并不难,原来下面有球轴承和运行轨道,几个大汉合力一使劲就推开了。

石门一开,顿时一股阴风吹出来,别说是薛弼,就是久经凶险胆子很大的秘谍司头目也不禁渗得一缩脖子。

点了火把,那位管这的钥匙的汉子引着薛弼”主仆“进去参观。

细细逛了片刻后,薛弼二人就不禁大吃一惊。

这里确实是个巨大的山洞,但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惊人。

这里更象个巨大无匹的宫殿,占地怕不有上百亩,而且是浑然一体的一个空间。

山洞最底处也怕不有三丈高。洞顶整体是向石门那面倾斜的,显然是方便大雨时上面的积水能迅速排出去。支撑这么大空洞的是一处处柱子,多是巨大的青砖砌成的,主体要害承重处则是更坚固耐得起时间考验的石条砌的。

这里依山壁而建,山壁确实有天然山洞,和人为构造的空间连为一体,但显然也被人工加固和修整过了,整个空间的地面和墙壁全是水泥抹封死的,没有老鼠洞什么的存在的可能,没有潮湿问题,也收拾得很干净,就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秘谍司头目留心查看各处,却没发现任何住人或藏过人的痕迹,没找到想抓到的秘密,不免好生失望。

这么个闲置的大空洞算什么秘密?有什么可值得保密的还推三阻四的不想让人看看?

第170节悲泣而去,终

秘谍司头目对空荡荡的山洞很失望,感觉是被欧鹏耍了,心里很不舒服。

而薛弼则好奇对那向导汉子道:”这应该是贵处商贸兴隆时用于存储货物或原料的仓库吧?“

汉子冷漠地轻嗯了一声,随即道:”拜朝廷无数的贪官污吏和黑心歹徒所赐,俺们花费无数心血建的这所仓库没用了。“

沧赵的生意被朝廷硬生生折腾垮了,配套用的仓库自然也就荒废了。

薛弼听了指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尴尬间就听那汉子又说:”这靠内河近,方便周转物资,所以建成最大最主要的仓库,贡献巨大,如今没什么用了。俺们也舍不得随便处置它。象这样的仓库,俺们梁山各处还有几十上百处,只是没这么大,你们要不要也看看啊?“

那间谍头目一听这个,明知可能是个诱惑人的坑,却顿时还真心动了。

薛弼却一笑摆手道:”不必了。此处原以为会是神仙洞府一样的妙处才坚持看看。谁知真相却是让人好生失望。不过,本官也好奇,难道辛苦建造的这些仓库,梁山就这么随便丢弃闲置着?这是不是太可惜了?“

汉子哼了一声:”可惜又有什么办法?俺们没什么东西可存放仓库的了。托朝廷的福,怕是以后也再不会有了。“

薛弼二人越发尴尬。

汉子发泄了一下怒气,可能感觉薛弼还算个好官,又解释了一下算是缓解一下气氛:”其它仓库如今也不是一点儿没用了,都成了牲畜家禽或野生动物在寒冬避风雪熬冬和放饲料的好地方了。到了冬天,各处的门就会敞开。“

秘谍司头目暗中不禁一吐舌头:果然特妈的是个坑。这汉子看着呆头呆脑的,实际却是好鬼,想骗我们到处钻山跑冤枉腿要折腾我们多活受累呢。

出了山洞,又无聊地回到原地。

这靠着梁山内河。死的将领尸体倒是方便用船运出去,不难办,也应该把皇帝的亲信大将尸体带回京城做个交待,但梁山人绝不肯沾一点手,船更不肯借用免得沾上晦气,没船用,钦差队也没法子可想,只得也拜托梁山随便烧埋了事。

至此,时间已经过中午了。

钦差队早饭没吃着,一上午又满山遍野爬上爬下的,早累饿了个半死。

至于田师中就更惨了,本就饿得极其虚弱无力,经这通折腾更是要命了,也就是平时里当官山珍海味享受得太多,身体营养充足,补得有些底子才没折腾得在半道上就利索咽气倒下,可也差不多了,只是在官兵搀扶下勉强吊着命跟随。

而且,到了这时候,就是梁山人让他可以悠闲在某处呆着不用劳累爬山,他也不肯了。

他算是看透了梁山人胆大凶猛不怕朝廷降罪更不怕弄死他的罪责了,他很担心落了单会被梁山人制造合理意外,无声无息冤枉得屈死在这。

因为下午还得接着找人,午饭只能在山里将就。

走到附近的放牧居住地。负责做饭和给附近这片的山中放牧者送饭的是几个聋哑女人。

为首的妇人三十多岁,面目不丑恶,甚至有几分姿色,但很是粗壮有气势,显然也很能干,在这个团体中很有威信。

她得知要招待钦差队吃饭,顿时就不乐意了,对堂堂的梁山武总管也没多少客气,吚吚哑哑冲着欧总管一通比划,拒绝提供饮食,其间还瞅着手指乱点着钦差队毫不掩饰她的愤恨,显然对官府的人不但没任何好感,而且敌意很强烈。

薛弼苦笑。

其他成员到了这程度也不愤怒了,而是多少有些羞愧。

朝廷确实太坑惨了沧赵家族,连累梁山上这些本可以富足悠然过日子的残疾人如今也没好日子过了。

人家应该恨。

也就是文成侯志向高远讲大局,对皇帝念当初的知遇之恩,狠不下心断下这份情义,空自英明神武却太愚忠太老实太好骗,对诸多贪官污吏甚至包括皇帝本人在内的步步紧逼肆意侵夺残害沧赵家族利益这么多年都大度能忍到今天,若是换成是自己遭到朝廷如此狠坑,别说有举世无匹的大功,就是什么功也没有,甚至作恶有该死的大罪倒欠太多国家的,自己也得恨死朝廷,就算自己没本事扯旗直接造反称王,也必定要愤而投王庆什么的伪国势力跟着使劲造反祸害报复大宋了。

已奄奄一息的田师中更怕眼么前连稀饭也没得吃,那不用梁山人蓄意使手段直接杀他,他今天怕是也死定了。

生死当头什么也不顾了,为了饮食,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反正之前已经跪过了丢过人了,也不怕再丢一次,他颤抖着嘴唇艰难张嘴有气无力地哀求道:”这位大嫂,还有尊敬的总管,请让师中能和其他钦差成员一样吃上饭吧。师中愿意每顿一千两银子,不,是三,不五千,不不不,说错了,是一万,是一万两银子请求梁山好汉和巾帼英雄给个提供整个钦差队较好饮食的机会。师中保证不欠一个大子。“

他这么说首先是保证自己能吃上饭并吃上点好的活命,其次也是化解一下钦差队对他的厌恶,堵住钦差队的嘴。

否则,等钦差队返回京城把他在梁山的不堪表现以及虚报战功一说,变态皇帝指定饶不了他这个欺君罔上的烂乌废物,这次就算能活着离开梁山,官也不用当了,怕是还会被罢官问罪抄家甚至满门砍头。所以,这时候必须下血本了。

欧鹏哦(二声)一声,神色间倒是第一次认真考虑了田师中的话,很显然为了扭转沧赵太缺钱还债的极度被动与艰难境况,他,或者说是梁山人终于肯妥协了,是曾经富可敌国对金钱不屑一顾的人群面对残酷现实不得不对金钱妥协,最终同意了田师中的哀求。

这结果让钦差队的人在欣喜能吃好点的同时,又不禁唏嘘不已。

田师中狡诈,也确实是个角色。

喜出望外之下对欧鹏千恩万谢,并且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本是手指都懒得动的要死的样子却一下子扒开外袍,生生撕下了白色衣袖,一狠心把手指咬破了,鲜血直流,却就着血在衣袖上写下承诺,盖上随身官印和私章当欠账证据给欧鹏收着。

欧鹏见这家伙能如此果断狠辣对自己,确实是个不可小瞧的人物,他眼睛一眯,但笑呵呵收了血书,看了看内容,道:”其实不怕你赖账。但有这么个东西当证明,一切是你自愿的,不是我梁山强迫你,这也好。“

有了天价餐费,或者说梁山能弄到大笔钱还债缓解一下危机了,那哑巴女头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做饭待客。

梁山在山里的河流池塘等不阻碍行船的地方开挖建设了一些分类水产养殖场。

鲶鱼就是其中一种。

沧赵家族事实上并没债务,更没破产,那就是个应付朝廷的有力说法。

梁山人自然也没还债负担和压力,就算有也不会依靠自力更生省吃俭用这种笨办法来痛苦还债,早钻到各地化妆山贼强盗什么的去强抢了,这里的伙食自然不会真差了,对残疾人这个特殊群体而言最重视的吃的方面自然更不会亏嘴。

梁山人自己吃的饭食实际比钦差队强不知多少倍。

钦差队困在鸭嘴滩尽头,不知山上事,无法清楚这情况罢了。

刚好这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就鲶鱼炖茄子豆腐。

当然,午饭的菜早吃光了,钦差队过来了也看不着,只闻到点残存的鲜味,勾得饥饿的肠胃越发要造反。

但一尺多长的肥嫩鲜活大鲶鱼却还剩下几条藏了,准备晚饭再做道菜给好这口的人接着享用,眼下要做饭供应钦差,这伙聋哑女子就趁着钦差成员在屋子里东倒西歪歇着,装作现去别处养殖地捕捞了几条,利索杀了,炖了茄子。

饿狠了,这道菜也确实美味得很,钦差队几个当官的吃着米饭就这菜,好吃得不行,狼吞虎咽,这个满意呀。

寻常士兵自知身份卑贱,不敢有高要求,喝着没多少肉的鱼汤,狠造米饭,也同样满意得不行。

这才叫好饭,简直是无上美味。

田师中坐在薛弼身边终于吃上了他认可的人吃的饭了,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吃得不得了,失态得象疯了。

吃了这顿饭,他总算回魂能坚持下午继续的痛苦寻人征程,

也有了精神再琢磨怎么报复梁山,但却没敢往这方面想。

他怕了,真怕了,生怕自己一多想起了坏心,无意中露出情绪被人看出来,结果遭到梁山人更果断更凶狠的整治。

下午累得半死又找到三具尸体。

都死得很惨。

钦差队却没心思再说什么了,麻木地完成必须清理的首尾就算了事。

到了这时候,他们总算肯转换心态从梁山角度考虑点问题了,也理解,梁山设这么些机关陷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地政府有维护辖区治安的责任。连本应该维护梁山这片地的安全的周围官府都对梁山虎视眈眈,其他眼馋梁山财富的各种黑暗势力对梁山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梁山周围形势太险恶,水泊又太大太难防守,这么大的山上又没多少人把守,梁山人想有效防范歹徒潜入梁山作恶,不在山中采取些机关陷阱什么的做辅助防卫手段怎么行。

因为还得留时间返回鸭嘴滩住处,得早早动身回去,今天的搜索就至此为止了。

结果,第二天却下起了雨。

雨不大,却漓漓啦啦下个不停,正是秋雨连绵,断断续续连下了四天,钦差队的人美了,累呀,正好歇着。

田师中却哭了。

他承诺管好钦差队的伙食,实际上吃什么每顿也是一万两银子,一天三顿,这么耗下去,那得多少银子买单?

雨停了也不能上山立即展开搜索。

山中泥泞不堪,很滑,不晒得干一干,别说是钦差队的人,就是梁山人也不敢随意满山乱钻。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进山了,艰难得又搜索了五六天才总算把失踪的十七个人全找着了。谁叫这些人目的是对梁山大撒网在山野分散得太开太难找呢。尸体找到了,绝大多数却已经残缺不全,被蚂蚁什么的啃得不成样子了。

这辛苦难受活,钦差队还不能不干。

秘谍司头目必须得把失踪手下的腰牌偷偷收回来,决不能让梁山人抓到朝廷用心险恶的把柄,否则后果太难料。

失踪人员全体又名义上全是禁军,是李虞侯的部下,李虞侯再不想辛苦也得进山。

其他人,梁山决不许闲着不去。

都必须跟着钦差走,避免再出意外梁山说不清楚,田师中等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又折磨了个半死。

处理了尸体,薛弼决定告辞。

他不食言,立即写信要济州知府负责向梁山泊周围诸州府筹集烧埋银子十七万贯。

让济州府负责是因为它是京东西路帅司驻地,知府的级别是最高的,权力相对也是最大的。

也不知薛弼在信中写了什么,这么巨额的所谓烧埋费居然很快就送来了。

而田师中的欠账却是迟迟没送来,不结清就不能走,每拖一顿就增加一万两,可把田师中急坏了,也气坏了。

他暗暗决定,若是家中婆娘或东昌府部下谁造成拖延,谁敢轻忽他在梁山受苦受难,他回去后决饶不了他。

好在,钱总算送来了。

呼,终于可以离开梁山了。

钦差队所有成员都欢喜得想载歌载舞。

告辞这天,在码头喂蚊子血差点儿吸干,被叮得早不成人形的万俟卨、罗汝楫奄奄一息中也可以随船离开了。

久未露面的梁山大总管朱贵终于又出现了。

或许是得了不少银子有钱还些债了,朱贵脸上有了点笑模样,尊敬地亲送薛弼去码头。

薛弼打发部下先走。

部下禁军,包括李虞侯、田师中得令个个争先恐后奔向码头上船,好象走慢了就会被留在梁山这鬼地方一样。

薛弼苦笑一下,对朱贵拱拱手道:“本钦差来此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查清剿匪实情。当地官府报的是一回事,皇帝想知道梁山是怎么说,以便两厢对照。也可免当地官府贪了梁山的功劳。可梁山人为什么对此事就是不肯正经回应呢?”

朱贵犹豫了一下,收起笑脸正经看着薛弼,缓缓道:“看得出大人您算个好官,起码守良知底线,在当今朝廷官员中算得难能可贵了。也罢,我就告诉你些详情,让你回去能有个交待。”

“多谢了。”

薛弼满脸欣喜的样子,随朱贵示意跟着走向码头附近的山关。

秘谍司头目立即跟上。

不料朱贵却回头冷冷盯着他道:“你不是薛大人的小厮。我猜你应该是秘谍司的探子。但你就不要跟着了。”

既然身份已经被人识破,头目一惊后索性撕去伪装,硬气道:“某跟着对梁山岂不更好?”

“更好?”

朱贵冷哼数声道:“那是你觉得。我梁山如何消灭桃花山近万强盗是我梁山的秘密。不能让你知道。”

秘谍司头目一愣,立即道:“由我佐证钦差大人的调查更可信。所谓的梁山秘密为什么连我也不能知道?”

“为什么?”

朱贵气愤起来,瞪眼道:“因为大宋朝廷没有秘密可言。朝廷那些人能保住什么秘密?嗯?”

“朝廷有很多事,当时连东京的太多朝臣都不知道,更别说地方上的人了。可在遥远的辽国西夏、大理、甚至高丽和安南国,这些大宋机密却早被人知道了,不少的甚至成了人家普通百姓都可在饮宴闲扯间随意笑谈的话料。”

“我赵庄和梁山为什么要严格控制进出,为什么要拒绝官府探访?”

“还不是清楚大宋官员的德性?更何况有太多盼着我们遭殃,甚至亲自策划和参与害我们的官员。我沧赵人打退辽寇的秘密若是让大宋官员们知道了,赵庄早被辽寇灭了,还能挨到今夏?”

“哼哼,当初我主上为让咱们宋人都能吃饱饭,更想从民以食为天这最根本一点上彻底奠牢大宋万世不衰的根基,把玉米、土豆、红薯等等众多高产易植的珍贵作物种子廉价卖给朝廷,少赚了太多钱,却为君为民心甘情愿吃这个大亏。可结果呢,大宋推广得雷声大雨点小,没种上多少。倒是辽国和西夏迅速种得满坑满谷到处都是,壮大了敌国。”

“你是秘谍司的人,应该也有些地位,别人不清楚我说的这些,你应该去过敌国亲眼目睹过,不会不清楚吧?”

“你说说,朝廷还能干点什么人事?嗯?”

薛弼是头一次听说了这种事,惊骇得张大嘴。

而那头目则面红耳赤,垂下了头,羞愧中夹杂着沮丧。

“梁山的克敌秘密若你知道了。好,就算你是可靠的嘴巴严实的。可你得汇报给你上官吧?最起码你得让梁师成那忘恩负义的狗太监知道吧?那么应该知道的未必能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人必都能知道了,我梁山自保的秘密还能保得住?”

头目却是无论如何也得紧跟着监视住薛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跪下竖指对天发誓:“某随钦差大人只向圣上汇报此事,决不泄露给第二人知晓,若有违背,九族尽灭。某死无葬身之地。”

薛弼叹口气,也帮着恳求道:“就让他跟着吧。”

朱贵也叹口气:“我不信他。发誓顶什么用?但薛大人你想做个好官,为了让你回京后至少不会立即丢官下大狱。某家权且信他一次。”

薛弼听得脸色一白,随即苦笑了几声,对朱贵拱拱手。

到了山关,朱贵吩咐一声后,一个卫兵片刻从住处拿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铁链,只三环。

另一样果然是薛弼和头目不认识的物件。

朱贵拿着那东西道:“这叫老虎钳。本是我梁山当初创建时干活用的工具,后就少用了,多丢在工具房中蒙尘,没想到会有一天却在收拾强盗上起了决定性大功。”

说着用钳子夹住屯兵手中的铁链一扣使劲一剪,咔嚓一声,在薛弼和头目的瞪眼中,那环铁链被剪断一边。“

朱贵又指着铁链说:”这就是桃花山强盗用来扎木伐的。那帮强盗炼铁不行,铁链做得不是太软就是太脆。链扣一旦断了一边,木排上栽着两百多强盗,重量加泊水荡漾,链扣吃不住劲就会被扯直或崩断。木排一毁,强盗不就全得淹死?兵再多又有什么用?那贼首祝万年和祝龙倒是我们费力搏斗才杀掉的。首级交给你们了。随朝廷怎么对待。“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清楚,薛弼二人也能想明白。

这老虎钳确实名符其实,也确实当得守梁山的绝秘手段。

朱贵把铁链和钳子用个长布筒装好,系上口。

薛弼收了,藏入宽大的官袍袖子中拿紧了,显然是不见皇帝不离手了。他不曲臂做动作,外人也很难看出来。

......

在码头向朱贵郑重道别,朱贵一笑而去。薛弼上船,却转眼看到田师中跟着上他这条船。

薛弼毫不掩饰厌恶地拒绝道:”本钦差想清静清静。田大人还是继续坐那条好。“

田师中却无耻地权当没听见,继续跟着上。

他想查探一下薛弼在后边落了什么收获。

薛弼心中厌恶憎恨此人到了极点,一甩袖子转去了另一条船。

田师中无耻地跟着转身想过去,但这次秘谍司头目发话了:”田大人,你是高官重臣,不能委屈了,就在那船上舒舒服服坐主位吧。“

皇帝的亲信狗腿子不是田师中敢得罪的。田师中心中暗恨,但面上只得老实了。

来时的两条船,去时又载着钦差队横渡浩瀚的水泊。

李虞侯负责保护钦差大人,自然和薛弼同船。

这家伙领有高俅的命令,自然也想打听一下薛弼在最后从梁山得了什么,但巧言做作,薛弼却闭目养神不理他。弄得这家伙讪讪的,面上无光,感觉薛弼太不给面子,心中大恨咒骂:”芝麻小官摆什么谱?回了东京看你怎么倒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船悠然行在水中,梁山那突然传出歌声。

钦差队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也知道这是本朝大才子苏东坡的能流传千古的名作,哪怕不识字,在东京那烟花盛地也能时常领略到。无数青楼佳人把这首词不知编撰演绎了多少种曲调娱己怜己或娱人。民间也盛传无数弹唱方式。

众人惊诧的是,这歌声居然如此嘹亮能清晰传这么远。

是哪个娇娘子,又是什么伴奏乐器能这么响?

他们又惊诧这曲调是如此新颖,又是如此动听,把这首词韵含的那种情绪和意境堪称完美传神的表达了出来。

曲好之极。

唱得也百转千回,荡人心弦,绝妙无比。

全都一时迷醉其中。

当听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咏叹时,薛弼睁眼跟着重重叹了口气,脸现忧伤。

听完了,众人不禁纷纷猜测梁山在这时候表演这首词曲是什么意思。

是送走了钦差,梁山人轻松欢快了?还是别的什么深刻暗示?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一阵激昂的乐曲又响起。

这种演奏方式更是钦差队闻所未闻的。

宋人根本没有这种音乐形式。钦差队的人初次听闻,全体都一时接受不了,感觉很刺耳。

感觉总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你无话可说

太阳的光直射你的脸

难过的深埋我的头

......

我知我面临着分手

......

不要把我关在门外

一切一场梦

一切将成空

一切留在孤独回忆中

......

我的梦从此变成黑白

......

我会珍重那未来

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

黑豹的这首激昂名曲响彻在大宋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钦差队众人先是皱眉不爱听,但渐渐地就专注起来,一个个的呼吸变得粗重。

即使是田师中这种阴柔文人大坏蛋,即使他满腹心事,被歌曲也渐渐感染起来,胸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动。

禁军武夫则直观感觉早麻木黑了的心跳得厉害,血在上涌,在沸腾,有扯着脖子狼一样嚎叫发泄的冲动,情绪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失意酸涩而起的暴戾,很想眼前就是战场,自己就可以舍生忘死此生也很爷们的奋勇一把和敌人恶战到底,杀人,杀人,杀人......杀光面前的所有敌人,直到自己的血流干了轰然倒地悲壮的死去。

薛弼不懂英文,把‘不用说GODBYE’听成了不用说自白。

他细细品味着歌词,琢磨着歌曲最后反复吟唱的”不用说GODBYE,我会珍重那未来,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突然崩溃地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喃喃地说了句:”大宋,完了。“

第171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上

性秘谍司头目是特务,心性本就坚忍,长年行险做事,性子磨得更坚硬狠毒,又没多少文化,不在意曲唱得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不由自主地被摇滚歌曲的激昂感染力震撼了,也感动了,有了些激烈波动的情绪。

但也就这样了。

他诧异看到薛弼居然痛哭流涕,不等笑话文人士大夫就是感情敏感脆弱,又听到那声微不可闻的悲怆呢喃声,不禁大怒。

”大宋怎么就完了?你这个大宋恩养的士大夫官员,官再小,觉悟再低也不能诅咒大宋完了呀。还是当着老子的面说。“

头目心中气愤,见薛弼悲痛得一时难以自已,看来还是很忠诚朝廷忠于大宋的,他才压住了火气,放柔和了声音低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就不怕让人听到招来杀身之祸?“

薛弼失言却没惊慌,但也从激荡难平的沮丧情绪中舒缓了一些。

他直接用袖子擦擦眼泪,缓缓抬头瞅着头目好一会儿才平稳了些声音,低声道:”你精通厮杀,也颇有头脑胆量和对君王的忠心,是个好探子,却看来是丝毫不通音律,不懂曲子是何等绝妙何等难得,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最主要的是,你是没听出梁山唱这两首曲子当给我们差别曲的深意呀。“

头目一撇嘴:”曲调不就是稀奇点?有何深意不深意的?大人怕是想多了吧?“

薛弼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这一交流,中断了他心中悲怆沮丧敏锐联想到的许多事,情绪也至此彻底稳定了,恢复了官员应该有的心态,淡淡道:”前后两首曲子,你听着词是写男女之间幽怨缠绵的爱情。但梁山这时候唱这个却表达的另一层意思。他们是在说文成侯和圣上的关系。曾经相亲相爱,圣上对文成侯近乎当子侄看待,你不反对我这么说吧?“

头目想都不想的点头。

薛弼嘿然笑道:“其实用子侄形容并不确切。”

“天家无亲情。圣上对自家子侄就算想亲近也不能真那么好。”

“而对文成侯这个同姓的对皇位没威胁的外人却可以尽量放些宠爱亲近。可以说,文成侯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和亲近度曾经比王子皇孙还高。同样的,文成侯对圣上也有种子侄对叔、父般的信赖亲近和忠诚。这种关系就是颇受宠信至今圣眷不衰的高太尉当初也远远不及一半。我这么说,你也不反对吧?”

头目丝毫不犹豫,再点头。

确实如此。

要不然当时的赵公廉也不会仅仅当个小小的京官却被人敬畏称为小相,连真正的宰相大佬都不敢轻易招惹,不会在和堂堂相级大人物起了生死冲突,被朝中众多嫉恨他的官员趁机群起攻讦时不但没事,反而能扫得相爷大佬和群臣灰头土脸只能强吞苦果自认倒霉。若不是赵公廉和皇帝间有很深的近乎亲情般的感情,沧赵家族也不会那么慷慨无私地对朝廷奉献奉献再义务奉献,也不会在被各地的贪官污吏侵夺切身利益,朝廷也处心积虑积极出手的长时间情况下,一直忍让下来。

大宋官员其实都心里明白:

在皇帝心里恨不能赵公廉是他亲儿子,至少曾经是这样。

有这么一个品行和才能皆出类拔萃甚至可以说是远超世上那些最杰出人才还数倍的出色孩子当继承人,大宋江山何愁不能更强盛兴旺再一百年。收复燕云十六州算什么?就是扫平西夏小霸,驱逐威压大宋太久,嚣张太久的契丹政权远窜西域荒漠再不敢轻易回头,也不是不可以很有信心地预见一下的美事。

当今太子连中人之姿都不具备,堪称蠢笨,要气度没气度,要才能没才能,要胆略更没胆略,和赵公廉相比可称一点优点也没有,二人完全是天壤之别,若不是皇族嫡子的身份,太子连草泥之属只怕都不算。

自负神仙转世,自负聪慧卓绝而自傲得不行的赵佶对自己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心里能是什么滋味?

岂止是不满意三个字能形容。

怕是拿太子当蠢猪看。只是碍于继承人制度,太子蠢笨也好驾驭,对皇位没威胁,才没换掉。

对诸子虽多,却没有一个儿子能及得上赵公廉一半的事实,皇帝又会是何等遗憾心绪?

反过来说,皇帝对赵公廉又是何等喜爱又戒备的矛盾心态。

薛弼道:“可是如今呢?”

头目也神色一暗。

薛弼道:“梁山唱这个,其实是在表达他们对圣上的失望,让我们钦差队听了,实际是在向圣上做委婉的决别。”

“他们不会再轻易信赖皇帝了。”薛弼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叹惜着,“他们对朝廷已经不抱指望。“

”曾经的恩义留在心间,但一切会针对现实情况,重新开始。沧赵家族失宠了,没落了,但沧赵人的钢筋铁骨不会弯,不屈一切挑战的精神犹存,甚至比以前更旺盛更强烈。他们有危机感有极度紧迫感,只会比以前更勇于迎战。”

声音一沉:“就象梁山人多次流露过的心思一样,以后,朝廷如何对待沧赵家族,沧赵人就会怎样对待朝廷。他们不会允许他们的主人再为情义为这天下苍生着想就傻乎乎地效忠大宋,也不会再无条件地为皇帝奉献为大宋江山牺牲了。”

头目的眼睛渐渐直了。

薛弼沉声问他:“你说皇帝会改变对沧赵家族的心思吗?”

头目迟疑了一下,又寻思了好久,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久在皇宫为秘探,对皇帝的为人性情和行事风格太了解了,很清楚那是怎么个人。

自觉聪慧绝顶才华横溢,内心自大傲慢之极,唯我独尊自私之极,腐化享乐任性骄纵妄为之极,对谁好时真得好,很有持续性很感人,但一旦翻脸,或不再信任不愿再宠幸,就是另一个极致,过去的什么交情恩义都是过眼云烟彻底无踪。

无论是对臣子,还是对女人,皇帝都是这样。

尤其是涉及到王权江山宝座,皇帝心里把赵公廉既看成必除的极大威胁,那就不会改变。皇帝耳根子软,但那得看是什么事了。弄来弄去也必定是设法彻底铲除掉。

退一步说,大宋就不允许赵公廉这样的危险奇才人物彻底成长起来长久存在。出一个就会早晚扼杀一个。没二想。

皇帝不会改变。

想来,赵公廉那么英明的一个人,也不会是真愚忠的傻子。他的部下既表明了对朝廷的态度,那么缠来弄去的,最终无论赵公廉本人愿意不愿意也只有一个结果——和朝廷对立起来。无奈下聚兵扯旗反叛也是可以想见的事。

以文成侯的惊人能力和号召力,若是反了,那后果怕不是朝中那些自负才高的权臣大员们愿承认或能想像得到的。

到了那时,大宋内有田虎、王庆等难以消灭的悍匪政权,外有异国多股强敌,文成侯再一不保大宋,天下人一看沧赵家族这样的人家都不稀得效忠大宋了,看来大宋是作孽得气数已尽,这种认识一起无疑必造成大宋人心更加动荡和叛离......

哎呀我的妈呀,不敢多想下去。

大宋真有可能象薛弼说的那样,完蛋了。

薛弼却彻底恢复了沉静,又闭目养起神,不再理睬任何人,只是面色沉重难看得很,越发显得忧心忡忡。

秘谍司头目也没了完成此趟差使终于离开凶横可怕梁山的那种解脱了的轻松心情,也沉默着坐在一边静静想着心事。

他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要有未来可图。

是的,就象梁山人说的那样,草民也有活着的权力,并且要活得好些,再好些,更好些,要有盼头,人特妈的不是咸鱼,总要有个翻身的期望可盼,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都是人,都是爹娘生养的宝贝儿,都是一个脑袋两肩膀,谁也不比谁多点什么,小人物就不应该追求些贵人的好事?

梁山人说得对,谁敢阻拦我们日子过得好些,谁敢不让我们活着活得象个人,那就砍了他娘的。

意识到了大宋不可避免的灭亡危机,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静下心好好考虑一下退路了。

也不知文成侯是不是真聪明?

不知侯爷和皇帝及朝廷的斗法会不会赢,最后能不能活下来?

也许暗中投靠文成侯谋个退路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心思一起,秘谍司头目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却禁不住一阵亢奋,抑制不住从心底涌起的那股子热切劲。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心底深处早已很羡慕梁山人能活得那么骄傲硬气和睦,早就羡慕梁山人活得真实自在。

而梁山人的一切特点都源于一个人,或者说是源于那个贫穷了也照样强大的家族——沧赵。

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但眼神却凌厉而散发着某种渐渐坚定的神采,少了以往的阴暗。

船到岸边。

薛弼没和等在这迎接他探听消息的周围诸州府从员说任何好意或隐晦的安慰话,只是团团一抱拳就立即上马,在随护禁军的护卫下飞奔而去,行前只是把万俟卨、罗汝楫丢给了这里,说这二人让当地官府看着办。

二贼半死不活的,别说骑马,就是坐车都可能坚持不住而随时挂了,带着纯是累赘。

薛弼知道自己必须在京城那面没反应过来之前飞速回京面见皇帝禀报,否则拖拖拉拉的,难说会出什么事,突然被暴毙也不是多奇怪的事。而且,若有追究死因,罪责肯定会被栽在梁山人头上,而且合情合理,一切都会那么让人信服。

至少深宫内那位精明的傻瓜皇帝会信。

他急于回去,抛下两罪孽累赘才会轻松方便。

留下二人被当地官府照顾一下缓缓气而活下来,对二人也是好事。怎么处置这二人,那是白时中张邦昌的事。

一路急赶,好在安全回到京城。

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薛弼万没料到刚进城门就被人拦住了。

有人在城门附近高叫:“薛弼听真,吾是白相公家的管事。特来通知你,我家相爷令你速跟某家走一趟。”

叫声很跋扈,很傲慢,很嚣张,似乎肯主动对薛弼说几句话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薛弼驻马冷冷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边站的那位衣着不凡满脸傲横的中年汉子,心中既怒又一凛,不禁想起梁山人的作派,他冲动下很想不屑地大骂一声:“不知死的狗东西,去你妈的。”

可惜他不是梁山人,背后没那么牛逼的主子靠山,不能那么牛逼,也没梁山人那样的悍不畏死铁血精神,但却还是威严叫道:“大胆贱婢,竟敢当众直呼本官名诲。你就是这么做事丢白相脸面的?本钦差有王命在身,不敢有丝毫迁延怠慢。其它任何事都得放在王命之后。你回去禀报你主上,稍后得闲,薛某自会拜见白相当面赔罪。”

喝声中,他一提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驾一声径直快马向皇宫而去。

那管事傻眼了。

主人得势,他最近也着实横惯了,没想到小小芝麻官钦差居然敢不听当红炸子鸡白时中白相爷的召唤,眼看薛弼飞奔而去,惊愕得脸上的傲慢得意表情一时都没能转换过来,等醒过来神才立即尖厉咆哮:“快,快拦住他。”

城门官倒是很愿意讨好白相爷而效劳一把,但部下是步兵,两条腿哪能赶得上奔马。

有心无力。

管事又冲紧跟着出了城门洞的李虞侯大叫着下命令:“你,快去为本管事拦下薛弼。”

李虞侯不屑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心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老子。”

他也不敢当众犯下强拦钦差这种大罪。

当然,若是上司主子高俅命令他,他既有人保着,又能得到太尉许下的大好处,自然愿意冒冒险,会听一把。

李虞侯根本就没停马,也没搭理那管事,直接引着部下追向薛弼,但却不是追拦,而是追随。

因为秘谍司头目正紧护着薛弼而去。

白相爷再牛逼又怎样?皇帝的亲军特务既表明了态度,谁特妈的敢私自强拦钦差。怕脑袋多得砍不完吗?

李虞侯的护卫任务还没交差,若是钦差在京城出了意外,他照样是死罪,只能继续值护卫职责。

第172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中

薛弼是拼了,不惜得罪白时中张邦昌两位当朝宰相也得先见到皇帝。

他很怕若不如此就永远见不到皇帝了,会死得不明不白,皇帝还会以为他是公差失败无颜面圣而畏罪自杀了。

京城之中无故是不得快马奔行的。

去皇宫的路上,自然不断有巡街的南衙禁军大喝阻止,甚至凶横想冲上来强拦薛弼。

夏季之灾暴露出京城居民的可怕隐患后,满朝文武,包括皇帝本人都差点儿吓死,自此东京地面明显管得严厉了。

所以,哪怕薛弼明显是出差紧急归来的官,巡逻京军也毫不在乎,照样理直气壮喝骂阻拦,甚至想顺手敲诈一番。

薛弼可不敢让这些匪徒禁军拦下来耽误时间,那位相府管事正坐着马车拼命追赶来呢。

着急下,他只得沿途不断大叫:”本官是出使归来的钦差,有大事紧急拜见圣上。”

可惜,就算这样,也不大灵。

这些禁军才不管你钦差不钦差大事不大事呢,只要不是飞马流星紧急军情或皇帝特旨,就不能在京城纵马狂奔。

随行的秘谍司头目这时起了关键作用,亮出了腰牌一边催马继续飞奔一边大叫:”都特妈让开。若阻了钦差的路,耽误了朝廷大事,圣上震怒,你们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禁军领队一见是秘谍司这个索命的魔鬼阎王窟的人亲自护送钦差,哪还敢再耍军痞混不吝大爷脾气象往常那样怎么也得强找借口稍稍阻拦刁难一下这个明显属于无名之辈的小年轻钦差让其好生难堪丢脸一下。

都连忙退到一边,老实闭嘴让路。

总算到了宫门前,别说薛弼,就是秘谍司头目也轻轻松了口气。

薛弼这个必然会倒霉的钦差正在刀锋上跳舞,

他这个特务小头目起了心思,面临新的选择,又何尝不是要精心完成冒险。

相对来说,他更不能演砸了,更要对付好秘谍司上司,尤其是入宫无法避开的总管上司大阴人梁师成。

要知道,他虽然也是官,却不是体面的士大夫。

他只是个行走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人的特工。

那些权臣老贼要除掉薛弼,还要多少顾忌一下薛弼的士大夫身份以及这个强势群体的反应,而除掉他则没任何人注意,更不会有人在乎。就连这么多年一同出生入死干下来而结下的寥寥无几几个同事好友也不会知道他已被秘密处死了,甚至还会因为和他有这点交情也跟着倒霉陪葬,糊涂地随便被横尸在什么荒地乱坟岗子,死得无声无息。别说有上香烧纸祭奠,就是收尸都没人。

他必须协助薛弼顺利完成面圣,又要有合理借口避免遭到秘谍司的疑心,必须保住性命以图后事才能有未来。

皇宫禁地,外人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非是权臣大佬或身份特殊的人,不经通报许可,擅自靠近者就是弩箭甚至是床弩射死的下场,冷酷血腥之极。

禁卫对视野中的任何可疑目标都绝不会手软。

这是他们的职责。

违反职责,死的就会是禁卫队,包括值班将领。

二人在规定距离外不约而同翻身下马,不约而同甩甩袖子,拍打拍打灰尘,驱散一下满身肮脏疲惫和忐忑紧张,又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躯。

薛弼心中充满了斗志,也早准备好了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皇宫这段危险困难旅程。

秘谍司头目眼望着不远处熟悉的巍峨神圣皇宫,冷酷的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复杂的激荡情绪。他看到的是辉煌掩盖下的腐朽不堪与轰然倒塌的惨景,心里不再是过去的那种敬畏、忠诚、诚惶诚恐。

他看看薛弼。薛弼也看看他。

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灼灼光芒,又不约而同的高高昂起了头颅,又相视一笑一齐走向冷脸迎上来查问的禁卫。

相似的动作,相似的目光,暗含的内容却不同。

薛弼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忠君报国计策与壮怀激烈的情绪,灼灼目光闪烁的是坚定。

而秘谍司头目却是为在不久的未来必将面对的天下分崩毁世灾难中寻找出一条自己的活路而试着拼一拼,灼灼目光闪烁的是叛逆迎接新挑战新局面的紧张,和那股子在心底涌动的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突然疯狂起来的奇怪劲头。

他也是个战士,但从来没有体味过梁山人那种同仇敌忾、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让人情不自禁热血沸腾的战友情义。

他很羡慕这个。

他阴冷寂寞惯了的心不知不觉就渴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温暖的敢作敢当的热血集体依靠着包容着。

在回京的路上,他常常想,自己若也是梁山一员,就算是对抗朝廷战死了也会死得很情愿吧。

薛弼以为他这个小小钦差直接申请入宫面圣不会那么容易。

他已准备遭到刁难甚至无视就长跪在宫前来逼迫出机会。否则错过这次机会,就会一切皆休。

没想到,禁卫头目一听是出使梁山的钦差居然一愣,但随即就查证了二人身份威严喝声:“请跟我来。”

到了宫门前,薛弼却不跟着进了,要求说:“本钦差带有要害物件要面呈圣上。不能交于别人收管和知道,更不能有任何闪失。请你们速去通知值班军官。本钦差需要他亲自监督本官兼护送到圣上面前。”

禁卫军闻声都奇怪地看了薛弼一眼,见小钦差一脸的坚定严肃,都没敢说什么,立即有人跑去通报上官了。

片刻后,当值军官顶一身威风耀眼的盔甲晃晃出现了,傲慢的目光微瞥着薛弼,冷声缓缓问:“什么东西还值得如此郑重其事?”

薛弼是骄傲的士大夫,能被更骄傲的梁山人压制得死死的,但官再小也没把禁卫官武夫放在眼里,更不会被威慑住。他一挺胸,以更冷的声音喝道:“本钦差说过了是绝秘。以你的身份不配知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多嘴是在自找灾难?”

军官闻声眼神顿时缩了缩。

他只是想讨要些好处,又不愿意亲自伺候薛弼这样的无后台、无地位、无前景的三无小官才习惯地刁难一下。

怒哼了一声,军官却还是很干脆地说:“那就请随本将来吧。”

薛弼见军官居然如此就轻易屈服了,却微愣了一下。

他总感觉哪里有不对劲,但此刻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和秘谍司头目紧跟着进了宫门。

皇宫是一层层一片片守卫的,值班将领各有防区,宫门守将并不能护送薛弼一直到皇帝那,到了辖区尽头就傲慢的瞥着薛弼不屑地哼了声,心说:小钦差,你别得意,你死定了。

甩手而去。

薛弼不在意军官的恶劣态度,也计较不得,只继续强行要求沿途辖区的当值军官接着护送。

一边急走,薛弼和秘谍司头目心里都一边奇怪不已,居然一直没太监来以引领代拦截他们。

按理说,以总管太监梁师成和宫外权臣相互紧密勾结的切身利益立场,仅仅出于警惕与防范之心,梁师成也必然会打发亲信太监先拦截下二人,弄到一边仔细盘问一番,等搞明白二人如此急于面圣的真实意图,再威胁敲打二人老实了,懂得那些是该说的可以说,那些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向皇帝提,事先扎好可能出的漏子,这样才对。

可居然没有。

这太奇怪了。

等快到了皇帝那,大内禁卫统领出现了,拦住了薛弼,手按宝剑,不阴不阳道:“小薛御使,你拿的什么面圣东西,本官总可以先看看吧?这也是本官的检查权,是对陛下的安全负责。你不会说连本官也没资格先看看吧?”

薛弼冷眼瞅着这位一身华贵耀眼盔甲威风得不行的统领,心说:“果惶惶干城之具也?怕是满宫所谓的武艺高强又忠悍的守将全是一群身在富贵安全中沉迷于蝇营苟狗,浑不知死却腐朽极度怕死的无能鼠辈吧?”

他心中好生失望,此时没精神,也不屑和此等得意洋洋蒙头等死的浊物费话计较,只冷冷怼道:“将军,你是有权力检查。但本钦差仍然认为你没资格知道我拿的是什么。你能做多年宿卫大内的统领,想必明白一个道理。事涉皇家秘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好奇心太重,知道的越多,你会死得越快。你说是这么个理吧?”

统领一惊,但随即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在吓唬本官?哼哼,你当本官是吓大的?”

薛弼心中泛起一阵烦恶,却哈哈一笑:“你真想看?”

“想看,本钦差就让你看看。反正本官也和你非亲非故没任何交情,更没任何牵扯。(你死不死的,关老子屁事。”

说着,他就伸手往另一手臂的袍袖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笑眯眯的递给那统领。

看到这么个窄窄的长条形布包,瞧着沉甸甸的有些分量里面似乎是个铁家伙,未必不能是刺王杀驾的凶器,只要一伸手打开布包看一眼,或只需用手摸一下就能大致判断出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那统领却缩了,仔细瞅着却到底没敢逞强检查。

“果然是个只顾自身利害的无胆鼠辈。”薛弼料到此人会这么反应,心中鄙视之极又感叹:“就这么些无忠无勇的东西,若是到了异族或叛军真杀来皇宫的那一天,皇帝还能指望他们奋不顾身杀敌保驾?只怕早自顾冲出重围跑了。”

他懒得节外生枝,就没把心里的嘲讽和悲哀说出来刺激这家伙干蠢事,只拎着袋子懒洋洋道:“将军既不放心,那就辛苦一趟请亲自押着本钦差去面见皇上吧?”

统领不敢看布包中的东西,害怕真是要命的秘密,正愁当着部下的面下不来台,有这话趁机就台阶下了。

一路费了不少心思和口舌,终于安全来到皇帝所在处。

一个小太监出来了,说:“薛钦差,请跟杂家这边走吧?”

薛弼坚持大内禁军将领沿途护送就是因为宫卫和梁师成是宫内两股势力。

梁师成权力再大,淫威再强,对宫卫将领的威慑力再厉害,在他薛弼亮明迅速直接拜见皇帝的重要性后,这些宫卫军官再畏惧或是再想讨好梁师成,也绝不敢私自听从梁师成的命令半道截了他拐到别处不让他见到皇上。

原因很简单。

禁卫军将领若是敢那么做了,无论是什么理由是谁,全都得死。

皇帝绝不会让他安全上需要依赖的军队,尤其是内卫将领听从大太监的随意指挥。无旨意,内卫却听了,那就是不忠,不可靠。守卫皇帝安全的人不忠不可靠,那皇帝不处死他们还留着干什么?

皇宫的规矩可是大得很。

同样的,梁师成胆子再大,行事再嚣张也不敢私自指挥内卫禁军。

那是不可触及的皇权红线,犯了就得死。也不可能瞒得住皇帝。

皇宫中的势力极度复杂,到处是各路势力的眼线。梁师成再牛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犯这种忌也就没任何机会活命。暗中不知有多少太监在等着抓梁师成出致命错误好掀去压在头顶的这座阴山,或是发泄心头之恨,或是好取而代之。

到了这一步了,薛弼仍然高度警惕,怕梁师成和禁军勾结使诈,就故意高声叫道:“统领大人,圣上真在此处歇驾?”

统领一听这个,不禁翻翻白眼,心中暗骂:狡诈的小官,你至于这么警惕吗?

正要喝骂禁宫大院不得高声喧哗,这时就听宫里有威严的声音传出来:“速宣薛卿二人都进来。”

是皇帝赵佶的声音,语气中隐隐约约有点儿不耐烦或者是似乎暗含戾气。

即使皇帝看不见这的情况,禁卫统领也下意识赶紧一弯腰恭敬应道:“末将遵旨。”

薛弼则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笑意,但随即就化为肃穆与紧张,也赶紧回应:“微臣薛弼遵旨。”

那小太监则冲薛弼翻了翻眼睛,似乎很为薛弼这样的小官居然敢在皇宫内对他这样的内侍有疑心而恼怒,狠狠一甩拂尘,但声音却很柔和礼貌的再次道:“薛钦差,请随杂家来吧。” 2k阅读网

第173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下

薛弼和秘谍司头目随小太监一起进入宫内,行走间偷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倒不是这里有诈到底诓骗了他们二人中计而吓着他们了,皇帝确实在这里,他们是被看到的皇帝的形象惊着了。

离京前,皇帝已经从夏季国难带来的打击与惊恐中恢复过来了,在陶大仙的开导下保养得又气色不错,有精神。可这才几天过去了,再见皇帝,皇帝居然就憔悴成了这样,面色蜡黄,眼圈发黑,有很大的眼袋,显然睡眠不好,没休息得当。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帝成这样?

看着也不象是患病导致的啊?

二人到皇宫后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刻偷看到皇帝这糟糕形象就更感觉必定出了什么大事。

不敢多偷看。

二人来到皇帝近前十米外就在殿内太监示意下双双拜倒在地,三叩大礼叫称:“微臣拜见圣上,愿我主圣寿无疆。”

赵佶倒是没二人预感的暴燥凶戾那么可怕,很随和,立即缓缓道:“起来吧。”

他打量着二人,“你们出使回来就急着见朕。那就说说此行到底是什么情况?梁山到底是怎么打败贼寇的?”

薛弼了解皇帝最想知道的和最担忧的是什么,所以简洁干脆地立即道:“回圣上。梁山不是问题。那里没多少武装力量。微臣也算安抚住了梁山。”

偷眼间,二人都看到皇上实际上是紧繃的脸神情顿时一松,凌厉审视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似乎是大大松了口气。

莫非皇上如此憔悴的原因就是因为沧赵家族又搞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二人心里嘀咕着,对这段时间内朝中发生的事不了解,甚至一无所知,陷入被动,不禁暗暗叫苦,悬着的心越发忐忑起来,就由薛弼这个钦差为主,急速斟酌着小心翼翼一边观察皇帝的反应一边把此次梁山之行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薛弼有心缓和朝廷与沧赵家族紧张的关系,希望皇帝能改变对赵公廉的冷酷态度,不要再抱着耍着利用完人家最后一点价值然后翻脸铲除的心思一步步逼迫得沧赵人更愤怒而铁了心绑架沧赵走上和朝廷对立甚至直接反叛的糟糕后果。

因而,他已经刻意把梁山人对周围官府对钦差队的嚣张无礼与近乎敌视的强硬态度尽量弱化了,尽量往轻里说。

但皇帝聪明得很,怎么也能听出来梁山人对朝廷不恭与心怀怨愤的恶劣态度,能听出梁山在随时准备和朝廷翻脸。

二人以为皇帝知道了这个会勃然大怒,会义正辞严斥责沧赵家族忘恩负义,如此狂悖忤逆是蓄意想造反,会立即召集重臣商量剿灭梁山和立即拿下赵公廉抄家问罪的策略,再然后就是相关一系例的针对沧赵家族的圣旨与兵马紧急调动。二人怕的就是出现这个结果,也已经周详准备了为梁山做解释和安抚皇帝稍安勿躁的理由。

谁知,皇帝却坐在御案后一直静静地听着,虽然时不时眉头皱起,脸闪怒气,但却并没有做出二人预想的那些事。

二人很是奇怪,很不理解。

按理说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神圣皇威容不得臣民一点挑衅,稍有一点都可能招来雷霆闪电,打到万劫不复,何况是梁山这种直接打脸的狂悖。

薛弼不是什么政治大才,其它才能也没什么突出的方面,但有过人的敏锐和灵活。

他感觉,皇帝如此作派怕不是涵养好气度高,或是对收拾沧赵胸有成竹而不必怒急紧张去做什么应变。

他更敏锐感觉到皇帝的心态似乎是对沧赵家族的一种无奈。

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边境落魄了的家族,皇帝在犹豫不定,在徘徊,应该不是心软了,而应该是忌惮甚至畏惧。这种心态反应到情绪上就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彷徨与无奈,不是不恼恨沧赵家族,而是被挤兑住了的某种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薛弼不知沧赵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判断出绝不可能是沧赵家族在这段时间里和朝廷已经对立起来甚至造反了,否则皇帝不会还这么关心梁山对朝廷的态度以及疑惑梁山到底有没有兵备情况。再者这种大事也不可能在路上一点没听说。

一定是沧赵家族,或者是聪明绝顶的文成侯做了什么举措拿住了朝廷的软肋,让皇帝在内的朝廷再怒也不得不考虑退让妥协。

他心里暗喜。

这就好了。

只要皇帝在事实上不再自大地拿沧赵当傻子耍着用并逐步弄死人家,那么,双方的关系就有可能缓和为和睦相处。沧赵不弃朝廷,大宋江山就不会那么容易倒,至少是不会那么快的崩溃倒塌。总还有翻盘的生机能指望。

由此,薛弼大胆强调了梁山人本质上只是群喜欢悠然过小日子的农夫,从根本上讲没野心没反意,不想当逆贼。

只是梁山和周围官府的关系确实相当紧张,已经是事实上的敌视和对立,稍有点火星,双方就可能暴发你死我活的战争;梁山的处境很恶劣,对朝廷对待沧赵家族的态度又很愤怒,认为太不公,心冷了,想绑着主家不能再一味效忠朝廷,再加上压得喘不上气来的高额外债,梁山人的富足幸福安宁自在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人人都有强烈的生存危机感,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怒气,如此种种原因加一起才导致梁山人对东昌府对钦差队做出一系列狂悖的举动。

他在隐隐约约告戒皇帝,人家并不傻,就连沧赵属下小民都认清了朝廷的真面目,何况是聪慧绝顶以远见著称于世的文成侯这样的政治奇才。沧赵属下不愿效忠你了,正在绑架和支持家主脱离大宋官场,不伺候大宋了,并准备随时应对朝廷翻脸无情,人家人人不怕死,根本不惧和朝廷撕破脸一战,也未必没招对付你,你这个皇帝就别再作美梦玩人家了。

说完了这些,他负责的报告实际已经完成了,其它的由秘谍司头目单独向皇帝汇报才合适。

皇帝赵佶果然聪明,听明白了薛弼的意思,脸上的恼怒神情更强烈了一些,但仍然没大发雷霆,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立即追问:“既然梁山没什么庞大兵力,那么,他们到底是凭什么一举剿灭了桃花山上万贼寇的?”

薛弼说这是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请皇帝屏退左右。

皇帝并没拒绝,挥退了随侍的太监与宫女,但显然对出使了梁山的薛弼二人也不是那么信任,立即有个罩在黑衣中的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侍立在皇帝身边戒备着二人。

这个人遮着脸,面目模糊,但没胡子,应该是个武功不凡的皇帝贴身太监护卫。

薛弼不以为意,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布袋,双手托着说:“一切就在此物中。”

在他的讲解下,那黑衣人亲自动手用老虎钳子剪断了铁链,皇帝明白了梁山人取胜的关键,点头明显轻松了许多。

“圣上,梁山把防守水泊抵挡外贼大规模以木排入侵梁山的绝秘利器给了臣带回京城让圣上知晓,这说明梁山人并不想和朝廷为敌。至少是他们还想着朝廷能对梁山公平些,对陛下还抱有一些希望。”

这话明显是赵佶喜欢听到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笑纹,随后就表扬了薛弼忠君爱国勇于任事,也能干事,着由从七品升六品上,赐钱一千贯,布五十匹,粮食若干石,酒水一宗,说薛卿辛劳有功,先回家好生休息休息,不必急于上差,休整好了再做事不迟。还说若是不喜欢当御使,等他和大臣们商量一下,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缺再具体安排。

这是很大的恩赏了,也是打发薛弼走。

薛弼叩谢龙恩,立即离开了这个让他胆战心惊又倍感压抑的皇宫,留下秘谍司头目接着皇帝质询。

没受没顶之灾,还升官得赏,算是初步脱离了梁山这趟差事的凶险后果,薛弼出了宫,却没有轻松感,仍心事重重。

秘谍司是皇帝的家奴。

皇帝质询家奴那些敏感问题就犯不着遮遮掩掩了,直接问梁山到底有没有造反势力、沧赵家族是不是想造反等等就行了。留下来单独汇报的头目承受着露出真面目的皇帝的汹汹威压,在死亡线上徘徊,更紧张,滋味更难受。

但久经险恶又心生异志的头目还是抗住了浩瀚的凶戾威势,表面诚惶诚恐,内心实际涌动着那股怪劲头,很亢奋很镇定,他也不傻,傻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薛弼能敏锐察觉到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到皇帝对沧赵态度的微妙变化,对皇帝说了梁山如何虐待东昌府知府田师中,皇帝的亲信大将以及负责刺探梁山的探子又是如何死在梁山的陷阱的。

面对皇帝恼怒中掺杂着许多不明情绪的怪异神态,他鼓起勇气试探着解释说:“陛下,梁山周围官府根本没有参与围剿桃花山贼寇。那股贼寇当初从青州顺顺利利来到梁山泊,一路未受到沿途官府任何阻拦打击。这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海盗正闹得猖獗,各地官兵大量叛逃,军心陷入崩溃,官府虽迅速有力重组了忠于朝廷的人成军,但并没有真正的战斗力,只能守城。而桃花山贼寇却是经历了青州军围剿后杀出来的悍匪,有上万之多,贼首祝家叔侄又异常骁勇狡诈凶悍。沿途官兵不是对手,不敢出战,情有可原。但贼寇也并没有沿途壮大兵力。他们只要能打敢战的凶残精锐,不要充数的游民增加负担还拖累行军速度。贼寇打的就是突袭梁山的盘算,想在朝廷调动大军围剿前就迅速打下梁山以为新据点,顺便也狠杀梁山人报了早想报的灭家之仇。”

梁山周围的官府果然利用了梁山的血战成果虚报战功撒谎了。赵佶确认了此事,有些被欺骗的恼怒,但此时无心计较这方面,更关心的是别的,不禁疑虑中夹杂着好奇,审视着头目问:”贼寇和梁山有何灭门大恨导致如此仇恨梁山?“

头目恭恭敬敬道:“禀报圣上,这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当初,梁山生意兴隆,但也面临着不少麻烦隐患甚至危险,为帮助官府维护治安也就是维护梁山周边的商道环境,曾组建过一支人少却相当精锐的商卫队。他们无意中察觉东昌府独龙岗祝家庄明为良民地主实为贼寇,近处开黑店,远处扮强盗,抢劫杀人无数,罪恶累累,也积累了众多钱财购置了数万良田,拥有了庞大佃户数量,势力越发强大,只骨干匪徒就有上千,加严格控制精心训练的庄兵,有兵力不下五六千之众,兵多粮足,已经有了攻城掠地划地造反称王的潜力。祝家三子人称三杰,个个武艺高强,尤其以三子祝彪最为厉害,擅长使枪射箭,行事也最凶残嚣张,当时当地官府都不敢正眼相向。也正是祝彪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朝廷与律法放在眼里,才露出马脚让梁山人发现了,报于官府。东昌府确认后决定剿灭祝家。梁山积极参与了,帮着破了祝家庄,灭家之仇由此而生。但祝家三子骁勇狡诈,当时杀出重围,带着几十个最得力的亲信成功逃走,流窜到青州落草,火并了当时的桃花山贼首王伦霸占了山寨,从此成了青州地面最嚣张凶残的强盗,并与被通缉的叔叔祝万年汇合,尊祝万年为老大。那祝万年文武全才,武艺更有万夫不当之勇,在老家曾突袭破了泰安县杀了通缉他的县官并大肆抢劫,然后才投奔了侄子。桃花山在他的领导下越发强大凶残。他们叔侄都是富豪地主,家被毁了,伪装良民的逍遥滋润日子没了,自然痛恨毁灭他们生活的人,奈何不了官府,就把梁山视为必杀,在青州疯狂作恶与积攒势力就是有朝一日能杀光梁山人,除掉沧赵老二赵岳,并吞下梁山的财富。“

赵佶点头,神色间很认可这个说法,但并关心梁山的功劳与死活,又问:”田师中上报的剿匪又是怎么回事?“

头目一叹,神色黯然低低道:”说起此事,卑职抖胆放肆一句,那或可称是我大宋官府的耻辱。“

赵佶一皱眉,脸现不悦,但头目并未退缩,继续按事先盘算好的汇报下去。

”说东昌府没剿匪,那有点冤枉,但也不尽然。“

”桃花山贼寇轻松到得梁山泊,就驻扎在东昌府辖区内。梁山周围的官兵主要是从沧北裁撤过来的边军,叛逃得极少,是当时山东境内军力保持最完整最正规的军队了,对窜来的贼寇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东昌府却对境内贼寇无视了,纵容山贼在境内从容砍伐树木制作大量木排进攻梁山。“

头目心里清楚皇帝心里也巴不得能借贼寇之手灭掉沧赵家族这最后一点势力根基,所以说:”这不算什么。”

“贼寇主力上万人在祝万年及祝家长子名祝龙的贼首统领下乘木排浩浩荡荡杀入梁山泊,岸边营盘只留下一两千贼寇由祝虎祝彪统领着留守退路与钱粮物资。这时候东昌府行动了,派出三千多精挑细选的精锐兵马强将想去抢夺桃花山强盗数年积累的脏物,顺便也可立些杀贼功劳,可笑可悲的是,结果却在离梁山泊不太远的树林中仅仅遭遇约摸五百悍匪的埋伏就被一通弓箭射得仓皇败逃。东昌府主将王庆绪因为急于抢财而领队急赶在前,轻率大意,遇到突袭被部下挡住了林间路无法掉头及时逃走,被一个凶悍贼首带几个部下突到近前,惊慌中有不少护卫在身边也当场被轻易斩杀。他一死,东昌府军越发混乱,又遭到几百贼骑趁机冲杀,军队彻底崩溃,被追杀得死伤遍野。财没抢着,贼没杀得了,反倒送了贼寇大量武器装备,让强盗的气焰越发嚣张。”

“梁山人以老虎钳破了木排,轻易把上万贼寇全部淹死在水泊中,并在付出上百条人命的血战中诛杀了乘船的贼首祝万年和祝龙一伙,成功瓦解了这次灭山危机,并吓跑了岸上的贼寇,但他们的人把这一切都侦察得很清楚,愤恨鄙视仇视田知府和东昌府官兵的心可想而知。”

赵佶的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的什么,好久后才嗯了一声,”你接着说。”

“二贼首的首级已带回。梁山人用石灰存放,以备朝廷可能查验,二贼面目仍清晰可辨,确实是真。这事也做不得假。死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如此显赫嚣张的强贼若是逃走必会在别处再露面作恶。“

赵佶没吱声,但也为搅乱大宋多时的二强贼终于死了有点高兴,微点头,算是满意头目的说法,示意继续。

”卑职自然不会轻信梁山人的说法,仔细查证了一番,看到了梁山缴获的贼寇扎木排的木头,尽管已经被梁山人耗用了不少,但剩下的仍堆得一座座小山一样,照此可推断当时进攻梁山的贼寇应该不会下于万人规模。贼寇尸体是在水泊中的高地上就近焚烧的,尽管风吹水淹的,残骸所剩无几,但尸油所染的地面迹象和那股子难闻也难以很快消散的臭味都能证明只有焚烧了太多尸体才会是这样。而且,因为死的贼寇太多,当时仓皇逃入芦苇荡中的不少,死得到处都是,沉入水底的也大有人在,短时间内很验清理干净,梁山人至今仍要不断清理。卑职等船行水泊时就遇到过水底浮上来的尸体。“

”梁山被周围官府敌视,加上那些贪婪梁山财富的各种恶势力,处境确实异常险恶艰难,山大泊阔,梁山人手有限,防御艰难,自然需要在山中设下手段防范入侵,我们的人没听梁山事先警告而潜入四处查探,出事也不稀奇。“

赵佶自然不在乎派去的将领和探子死得只剩下眼前头目一个这点小事。

他在乎的是梁山是不是敢擅自杀害这些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反意决心和朝廷走向敌对。

既然梁山对钦差队正经检查并不设防,钦差想看哪处就有人引路能随意看哪处,梁山并没有藏着大量兵力什么的秘密,只是因落魄到养殖牲畜家禽还债熬日子,面临严重生存危机而对朝廷有怨言,这不算什么。

梁山上的主要人手居然是一两千甚至更多聋哑残疾人?!

即使以赵佶的尊贵傲慢自私无耻,对朝廷没在善待残疾这个可怜的特殊群体上尽些责任却没感到有些脸红,也不禁感慨沧赵的慈悲慷慨胸怀。

但聋哑残疾人能干什么?

只能放牧种菜干点力所能及的下贱粗活凑合活着而已,不可能组成骁勇善战的正规军队,人再多也不是威胁。

这就好。

赵佶对沧赵家族极擅长把普通人训练成悍不畏死的精兵的能力,以前是不是一般的喜爱,如今则是不是一般的忌惮。

薛弼没提万俟卨、罗汝楫、张干办三人的事,瞒皇帝不瞒下,权当没这三人在钦差队中出现过。

秘谍司头目也丝毫没提。

倒不是二人想以此事为把柄能拿捏蔡京、白时中、张邦昌点什么。

在如今的腐烂朝局下,小人物真正是命如蝼蚁,有再大把柄也威胁不了大人物的地位。

他们也不是失势了却威势和重要性不降反而显得更大更强势的文成侯,没那本事和资格稍闹腾点事,朝廷和皇帝就不得不注意并高度重视。

他们不对皇帝揭发此事,就是不敢得罪蔡白张三党势力以及三党暗中勾结大阴人梁师成形成的天网一样的可怕力量。

尤其是薛弼此时根本不想什么飞黄腾达了,只想以此缓和在梁山没强力维护三贼而必然形成的和三党的紧张关系,想尽可能换取些保身的机会。

这就是无权无势无影响力,对国事也无大用的小人物的悲哀之处。

薛弼出宫后本想立即去拜见白时中汇报并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与无奈,化解点危机,但在皇宫耗得精疲力尽,实在没那个精力再去相府和白时中这样的大权贼斗智耗神,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先回了家想休息休息。

另外,他也急于打听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会折腾得皇帝那样。

信息掌握全面,有了针对性,才能制定更周详有效的应变保身策略。

不料,当老家人报告了两件事后,刚懒懒坐下的薛弼惊得跳了起来,手中刚端起的茶杯都失手摔在地上。

凶名赫赫,被官场尊称为内相瘟相,权势堪称滔天的总管大太监梁师成竟然死了,还是暴毙而亡。

第二件更惊人的事是,赵公廉不是说说了,这次是真的甩手不干了,已经弃官径直返回了老家赵庄务农去了。

一个人不当高官成农民了,没了权势,对个人的生活影响之巨大可以想像。

但谁也没料到一个人辞官的结果却是能直接导致一个王朝的终结。

兴盛了上百年的大宋王朝眼下面临着随时崩溃覆灭。

第174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上

威风了十几年,能当皇帝一半家,甚至能私自代皇帝下圣旨并且旨意好使,活得正欢实的梁师成突然暴毙,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惊人的了。

梁师成是死在他从本家亲戚过继来做传宗接代工具而安置在京城的养子的家中。

宫中大太监也是有节假日的。

梁师成这样的大内总管太监也不用每天都跟班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甚至提心吊胆伺候着,也有灵活的休假时间,更有因地位高加受宠而得皇帝特许的出宫探亲度假休闲权力。

当然,太监出宫度假是不能走远了的,只能局限在京城内转转住住,脱下太监打扮,换上常服,装一下正常人,体味一下正常人生活的滋味,若敢擅自出了京城城门都可能是杖毙杀头的罪过。

梁师成不是才死的。

在钦差队前脚离京师赴梁山巡察时,后脚,梁师成就向皇帝告了假,象往常一样悠然自得出宫享受类似位极人臣的那种权势荣华与养子孝顺之乐的休假,顺便和某些人秘密勾通一下,收收礼,点视一番最近的外财收入情况,根据满意程度或不满意决定一下“奖罚”谁谁,真是件让人愉快得不能再愉快的美事,却不料休得就此永远休下去,再不用费心喘气干活了。

他在京师安的家兼养子居处是在东城。

东京城,民间有东贵,西贱、北富、南贫之说。

聚居在东城区的多是当朝达官贵人和政治上得了势的当红辣子鸡。

比如宰相白时中、副相张邦昌就住这一片。

梁师成半公开亮在东城贵圈的这个家自然不一般,和他的‘内相瘟相’赫赫权势地位正相匹配,占地面积广大不说,修建得也富丽堂皇,堪比得了志的王侯之所,寻常王侯就没脸和梁府比了,梁府很多方面甚至有逾制的严重嫌疑。

当然,没人死守朝廷规定不长眼的参梁师成逾制。

敢正义感暴棚参梁师成的人都倒霉了,有的被自杀,有的因罪或被犯罪而罢官,抄家,甚至满门流配消失了。

而梁师成总会屁事没有,不但圣眷不衰,反而常常更得宠,这次却被刺杀终于栽了,死亡事件本身也够诡异吓人的。

梁府的下人和护卫,无论是在床上的还是在值夜的,个个都死得面带笑容,很安详幸福的样子,都是全身没任何致命伤口。而梁师成则很惨,死在书房中,被人以匕在胸前连捅数十刀,无一刀是一下致命的,属于失血而亡。

杀梁师成的人居然正是其过继来养老送终的养子梁宽。

梁宽也死了,用那把狠捅梁师成的匕抹了脖子,奇怪的是也是死得面带幸福笑容,就横尸在梁师成身边不远。

牛逼之极的梁府人一夜之间消亡,如此堪称惊天动地的惨案却在数天后才被人现。

这不奇怪。

谁叫梁师成权势和淫威太大太凶赫了呢。

每天来梁府拜访送礼的人自然络绎不绝,有时甚至可称摩肩接踵,但梁府大门贴个近日谢绝拜访的纸条,始终不开门,突然不理任何拜访,却无人敢强求,连多叩下大门试着磨一下的人都没有。叫门无人应,来的人就乖乖回去了。

太监不男不女,梁师成更是阴晴不定,心思难以琢磨,喜怒无常,来拜求的谁都怕无意中招惹了大阴人而倒霉。

本是来送礼巴结,却落得个遭殃,那才叫冤呢。

最主要是,没人想到梁师成居然会出事。

夏季国难时,京城也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状态。

镇守京畿的八十万禁军被前后抽调了五十万离京去震慑江南和对付清真山流寇与海盗。

这导致京城兵力空前空虚。

一向层层封堵布防的京师军事‘严密’防御体系被空前削弱。

禁军中,老实听话的、忠君爱国的、有本事也想忠于职守干点事搏出头的将士,这些可用的精锐自然被高俅等领兵出战的统帅为加强自保和应敌而优先抽调带走了。剩下的留守京畿的三十万人马绝大多数是京油子老兵痞,干正经事不成,其它歪门邪道的本事倒是有得是,难管,行事不着调,当兵就是混差混饭吃。

统领他们的将领又是那些顶着能将名头安逸享受惯了,只顾贪享京城富贵的勋贵以及不知不觉就腐化了的烂将,每天能从温柔乡挣扎爬出来早早入军营点视部下军队,安排一下部下将官今天要领着将士干的活,已经是很难得的勤勉了。

这还是看在国家大难,局势紧张,京师也未必很安全的特殊时期才能咬牙坚持努力做到的。

就不要指望大大小小的军事‘贵人’们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辛劳奔波检查下面的具体工作情况,更不用说是和下贱的普通将士一样同吃同睡同值守的遭罪了。

如此疏于领导和监管,你还能指望这些混差的京油子兵痞能听话地勤奋严格值守巡察、把守城关等担负的职责。

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能躺在荫凉处聊天打屁就决不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值勤,有好处就能通融放行。

海盗不断传来的战绩,威势越来越惊人。京畿同样人心惶惶。连京军都时常有趁着出营巡守或值班的机会成队结伙悄悄叛逃海盗的,导致形势越恶劣,人心更乱,朝廷对京畿地区的管理失控就是很自然的事。

再加上京畿充斥着这几年从全国各地汇聚来的恶棍黑帮组织居民从中作恶捣乱,京畿统治控制越到处是漏洞。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这就给京畿的人逃离京师创造了理想条件。

百姓能借各种理由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就此逃走,这很正常,也不算什么。

离谱的是,连出宫当了女道士的众多宫妃也集体全部“逃走”了。

东京谶语案后,皇帝赵佶成了身体零件齐全的事实太监,不能纵情享受天下美色了,而且无论是仙道神佛还是名医都怎么也治不好,后有幸遇到世外高人陶大仙点化开导,皇帝迷信所言,从此开始戒色专心虔诚修道,实际也是以此名目向庞大的后(宫)群掩盖他不能人道了的事实,免得在女人面前没了脸面,传出去也失了皇帝的体面与神圣威严。

为减少美色诱惑,皇帝不但停了每年都选秀女入宫的惯例,还把并不大的宋皇宫挤得满满的近万宫女绝大多数都逐批放出宫,极少数赏赐了得宠官员,其他的全部赶入民间由家人自行接回家或自奔前程自生自灭。

这种放其自由的所谓皇家恩典对宫女们其实是种极度的残酷冷血。

皇帝太监了,空有无边权力霸占无数美色却不能享用,心情自然极度不爽,要抓紧时间修真了此生人世走一趟的道,日后升天恢复真身好在仙班中更有地位,时间何其宝贵,变态处理宫女简单粗暴,可没往日怜香惜玉的文雅耐心。

这些宫女除了极少数能活到老得不大能干活没用了而必然裁汰下来赶出宫的,就都是年轻貌美的,很多是才十二三岁甚至更小的孩子,美貌已经是种危险的原罪,在喜欢玩幼齿的变态大宋就更危险了,个个只带着自己的装几件随身破衣服的小包,没几个钱,没自立能力,被皇宫禁卫军所谓体现皇帝圣德脸面而保护着(押着赶)出了京城,美其名曰任其自行快乐回家享受自由新生活后就没人管了,在京畿无依无靠的美貌孤女流落到京城外将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京城内外的纨绔衙内富绅公子哥们,恶棍黑帮组织们,青楼烟花凶残邪恶之主们......都会饿狼一样扑向这些宫女。

好在,这些人要顾忌皇帝脸面威严还不敢在京城门口附近就动手。

好在这事本就是赵岳有意挖空京城应该尽早救助的人群而刻意布置安排的,这些无助而本应该陷入绝望的宫女顾不得悲泣,在某些宫女指挥下结伙相互帮助着立即奋力奔向京城远处,然后就得到接应而突然消失了,幸运逃离了苦海。

那些太急于抢人而跟得太紧的恶棍刁奴自然也是有跟无回,一伙伙流着贪婪的口水却全被杀掉秘密烧埋了。

皇帝赵佶既狠心放出了无数美貌宫女,为向道祖表他修真了道日后好更完美的恢复赤脚大仙真身的诚意,把宫中那些没生育的后妃也全部清理出皇宫。反正没用了,不赶走还留在宫口多耗钱粮啊。

当然皇帝的小老婆不能象对待寻常宫女那样一赶了事,后妃不能自由嫁人什么的落入民间让臣民沾污了损了皇家威严,就集中安置在京城中的那处专门安置先帝妃子的道观中做一处,强制全做了女修士,有一部禁军驻扎在山下专门封禁和监视保护着。结果,国难一来,这部禁军突然生内乱,死的死,逃得逃,道观中的妃子和贴身侍女们也随即消失了。

只是这种事属于可诛九族的重罪,无论是三衙太尉高俅,还是其他文武权臣都能落到治国无能管理京城无方的大罪过,当时又正是皇帝极度惊慌震怒好杀之时,自然就上下齐手瞒了,皇帝在深宫并不知道他的道士老婆们都跑了,实际也顾不上关心。

赶走的女人,日后没人提起,沉迷仙道也没了欲能的皇帝也忘到脑后了,哪管抛弃的那些女人的安危冷暖。

要说的是,连皇帝的老婆都能跑了,京城中的官僚权贵家中仆从男女更有机会逃走,若不甘心一生下贱难受,一渴望投奔传说的海盗帝国新生活,人心动荡,叛逃海盗的事悄然形成风潮,京城控制又漏洞百出。哪还不逃得厉害。

如今,满京城的富贵人家,包括皇宫都被动瘦身得厉害,往日奴仆婢女满府的豪门盛景早不见了,只剩下那些享受已有的地位身份或忠心主家或贪慕富贵权势就喜欢依权作恶而继续追随主人为虎作伥的人。

象是白时中、张邦昌等得宠的权臣家,被皇帝赏赐的美女也一个不剩的几乎一日之间全逃走了。

府上男主子老少居然全都和皇帝一样很稀奇得不好女色了。

还有变态的男主子专门喜欢折磨摧残美色,越美的越是摧残得起劲,这些美貌与智商兼备的出色宫女没了翻身上位当女主子的指望,又忍受不了摧残的可怕前景与女主人的嫉妒与处心积虑折磨,被人暗中一“勾引”联络指路,有机会和其他宫女一起叛逃海盗去过自己想要的自在生活,那不赶紧卷着一切能拿到的好东西跑路还等什么?

贪图一时安逸,傻乎乎坚持留下等待男主人降临宠幸,怕是等到的是惨死,那可真是蠢得自己找死,也该死了。

白时中等人对家中的宫女逃走也不以为意,连追查都不追查。

他们和儿子也不知不觉的稀里糊涂太监了,玩不动也就不稀罕美色了,国事凶险当时也没心思关心女色家事小事。

再者,宫女跑了才好呢。

皇帝赏赐的,谁知是不是皇帝有意安排的耳目。被日夜监视着,还怎么欺骗皇帝,怎么尽情耍权享受富贵。

就算不是皇帝耳目,这种心向海盗的人留在家中总是隐患,难说什么时候就会招致危及满门的大凶险。

还是跑了好,全跑了才干净,才放心。

不跑的宫女更可疑可怕,忌惮这种宫女还不能随便弄死了,否则万一皇帝问起没法向皇帝交待,必须提供一切逃走的方便,想方设法巧妙逼也得逼跑她。

梁师成这个得宠的老太监家也得到了宫女赏赐,而且不少,但结果也是这样。

国难一场,他家曾经的数百男女奴仆也逃走了绝大多数,剩下的忠心或得力心腹结果全死在了这次诡异血案中。

案件暴后,开封官府惊得人窜马慌,从知府到相关捕快破案人员全都急急忙忙跑来现场。

他们看到东一个西一个的死者一张张诡异的笑容,渗得不禁头上竖,大白天见鬼了一样浑身的寒毛直立。看到高傲之极的梁大总管倒在血泊中死得那么惨,众人惊骇中也不知还有多少其它复杂的滋味。

梁府值钱又好拿的东西全不见了。

这案件复杂了,既象父子反目相残,养子怒而弑父,又象被人蓄意设计抢劫杀人灭门。

这种案子才难破了,而且其中不知暗藏着什么玄机,又有多少不可为人知的绝密与凶险。

沾上这种惊天血案,怕是祸已悄然上身,身为开封地面的主管衙门,真是倒霉,真特妈的晦气。

梁师成,你死了就死了吧,干嘛死了也要害人?

更让人惊骇不解的是,梁师成身边可是跟着好几个秘谍司的高手,日夜受到保护,很难被刺杀,否则那么招人恨,早死几百回了,从民间到官场都有搞不清却必然有不少的强敌想算计掉他,府上又养着不少民间高手护院,这片又是禁军巡逻严密的富贵区,案子怎么就能无声无息地生数天飘出尸臭才被察觉出事了?东西怎么能逃脱禁军眼睛而搬走?

还有这隐蔽的桌案内壁,梁师成临死前拼最后一口气偷偷摸摸用血指仓促留下的“悔、相‘以及这个写了一半的应该是个’弥‘字的血字是什么意思?

他在暗示什么,想告诉官府破案人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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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下

一开封府自叹倒霉,对案件盲无头绪,但皇帝震惊之极,怕也是恐惧之极,严令尽快追查清楚梁师成到底是怎么死的、梁府血案是怎么回事,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开封府上下被压得再没积极性再不愿意破这案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努力查下去。

办案官员不知道的是,东城这处豪华梁府只是梁师成设在明面的一窟,由养子住着撑场面,也方便接收贿赂。

真正收藏金银财宝的另有地方,是在北城一处寻常富户模样的人家处。

东城的住宅只是空有其表而已。

梁师成狡诈多疑,事实上对谁也不会真正完全信任。过继的本家养子也只是个遮人耳目的招牌及养老送终的后备手段之一。真正值钱的好东西以及大钱,养子是收不到的,不过是收些日常贿赂的小钱,却不明就里,自然欢喜着,感激着,敬畏着,毕恭毕敬孝顺着梁师成,并过着小民暴富暴贵而沉迷的醉生梦死嚣张衙内好日子。

这个养子年少,长得壮实,相貌也不错,但并不聪明。

梁师成是特意挑得本家侄子辈中最蠢的最胆小听话的,但外表却看着象那么回事的过继。他并不是真为了他这一支传宗接代和后继有人光大门楣。就是挑个无知的土包子傻子,享受一下当爹被孝顺的滋味,并调教震慑控制住利用着。

因为早年从赵公廉这不知不觉得到不少对人生的深刻三观认识,梁师成比在历史上格外清楚,自己既然选择当了奸宦,走了祸国殃民的坏蛋路,那么富贵荣华就只限在他自己身上,其他亲族可以在他活着且大权在握时分享好处,但一旦他失势或是死了,那么全都得跟着倒大霉,无论好官坏蛋到时都会狠狠踩上来扬除奸美名顺便刮分梁家占有的物质利益。

他只是个宦官,没有底蕴,也没有真正的家族传承,在官场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党与情谊。

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但梁师成并不后悔。

他本性和能力就适合也注定会当坏蛋,不然在宫中就混不起来,混起来了就干脆自私到底,一切只为自己生前死后。

北城这处秘窟夹杂在周围众多身份普通的富户大宅院间,简陋普通得完全不起眼。

平常,谁也不会注意这么户人家。

这处秘密产业是近十年前就置办的。

当时,梁师成还没混大发了,中年了却还只是在宫中刚看到大内总管大权希望的领事太监之一,有机会在皇帝身边提心吊胆伺候着,还是刚二十出头的赵公廉在暗中的勤奋忠心小跟班,他想更快更坚实地获得君王的信任与宠幸,还得主要依靠小年轻赵公廉的指点与帮忙才行。

但在赵公廉当时的小相无形却有质威势下,有赵公廉有意推着,梁师成已经有了大把收取贿赂的机会,开始有钱,也尝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由此越发贪婪而勤奋,一心奔着总管太监的位子而去。收藏贿赂的秘所也在那时就布置了。

梁师成之狡猾非常人可度量。

实际上由梁师成安排守在北城秘所的那“户”人家也丝毫不知这里是大总管的藏金地。

他们就是住这,照常生活着,顺便监视着附近的邻居,尤其盯着东邻这几个梁师成放在这养老等死的老太监。

梁师成把藏宝地设置在这家院子里的地下三四丈深处的秘室里,秘洞是拱形结构,本就不易坍塌,很坚实,又砌有砖柱加强支撑,并以大量水泥加固了全部洞壁封固了地面,设置了机关,出入口却在隔壁东邻这家更寻常的人家中藏匿着。

安置在这养老的几个老太监也不知秘密。

就算猜到了些,他们也无力偷走财宝,实际上就是知道了秘密也不敢,不想偷。

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活不几年随时就会死掉的孤苦太监,能有这么个安逸的养老地等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不然就是无声无息劳累屈死在宫中,被拖出宫往乱坟岗一丢被野狗随意撕食的份,冒险偷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得手了又能搬走多少?又能逃到哪去?

在这住着守着这房子安然混吃等死就是最理想的下场。

实际上他们从住进这就从不出门。一切用度都有人架车送来。

梁师成也时常化妆秘密来“看望”老伙计,住一晚。

老太监们对慈悲讲情义的梁师成感恩戴德。

周围的邻居对这处住宅时常有车马送粮送菜来也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也就没人注意。

奉命居住在隔壁并监视东邻的这“户”人家还以为是这些老太监对梁师成在宫中崛起有大恩也自然掌握着梁师成什么把柄,所以梁师成才如此善待老太监却又暗中布置他们监视控制着。

谁也不知道,在梁师成每次亲来时,马车带来的所谓用度中暗藏着最近收的大量金银财富贿赂藏到这里。

梁师成肯在简陋地住一晚也不是和老太监叙叙旧表达什么人文关怀,而是在秘室中独自悄悄欣赏收藏的宝贝偷着乐。

这家伙深知伴君如伴虎,也预料到了死后会遭报应,原本想在老家择风水宝地准备陵墓,但又转变了主意。

收的财宝太多了,而且还在迅猛增加,以至于喜欢的白花花银子都不愿意收了,重视的是金子其它珍品。他无法想像他死了失势了,这么大笔巨财如何能顺利运回老家给他陪葬,那些并不亲的亲族又怎么肯把财宝听他生前嘱咐用来陪葬。

梁师成害怕自己死后陵墓被扒,尸体被人报复糟塌,让他死后不得安宁,也绝不肯让辛苦积累的财宝让别人得了去。他是识字读过书的,有些文采,不然也不会得到艺术家皇帝的青睐,懂得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的道理,见这处秘室如此隐秘坚固美妙,他决定了就把这当陵墓,不用费心搬运财宝不说,又有谁能想到他居然就葬藏在京城中。

梁师成数年前安排好了最关心的陵墓问题,也就格外上心,想把秘室建成金砖铺地,砌银为墙,自己躺抱着最爱的奇珍异宝幸福而死,而且不用棺木方便彻底掩人耳目。

反正这全是厚厚的水泥封固的,别说是老鼠,就是虫子都没有一只,尸体不会遭到噬咬损坏。

为此,他又开始喜欢银子了,金银财宝越发疯狂收敛。

至于死时怎么掩藏秘室入口,怎么灭口彻底毁灭踪迹,让这里成为永远的秘密,他也早有打算并周密布置好了。

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帮过他上位并从一开始就一直安排秘密盯着他的赵公廉。

当得知朝廷要借慰问之名调查梁山虚实后,回了老家的赵岳说:“有些人福到头了也该还债了。否则他们还以为天真是无眼的,以为没人能收拾了在安稳的京城悠然得意富贵着的他们呢。”

赵公廉当时还在清州,给弟弟回电报笑言:“那就拿梁师成开刀吧。这厮没用了,留着只会碍事。这些年他这么努力的为咱们帝国的发展拼命祸害宋王朝的根基,又有皇宫养着没什么大花销却坚持不懈拼命搜刮金银财宝默默为咱们积攒着那么多,咱们若是不领情,不欣然接收了,不回报他忘恩负义罪孽深重的恶果一二,那就是咱们不对了。”

于是,梁师成在美滋滋中就惨死在养子那。所霸占的财富,无论是东城还是北城这都弄走了。

潜伏京城的杨林、时迁带领手下绝秘杀手组织,一夜间同时突袭梁师成的两处产业。时迁先潜入厨房下慢性药,几个时辰后放倒了东城梁府的所有人。杀手们再精心布置凶案现场,然后从容搜刮财产利用随后的白天黑夜搬走。

至于北城这就更好办了。

抓这两处的人当探秘室破机关的工具,得手后,尸体就丢在秘室中享受梁师成的陵墓待遇,也算死得其所。然后在惊叹梁师成搜刮财宝的惊人能力后,从容不迫搬空所藏,象梁师成平常来往时一样用箱式马车大大方方一车车运走了。

周围的人早习惯了这家的时常车来车往,无人注意这事,丝毫不知这两户人家已经出事了。

梁师成居处的房内秘室入口用梁师成早准备好的泥沙机关填了,再灌上厚厚的水泥彻底填平,再把伪装成水泥地的那块掩盖地道入口的石板盖上去,缝隙用水泥彻底封死,如此成了完整的真正水泥地面,干了后,谁也不知这的秘密。

等数天后外面发现这两户人家没人了,不知何时离开,不知所踪,就算进来查看和占有了这里,也察觉不到异样。

时局混乱,人心难安,陌生的邻里间谁也无心顾上谁,东京随时有人家迁移,这两户本就和邻居不是旧邻,没什么来往,邻里关系淡薄之极,甚至相互没好感,没任何迹象的突然离开也就没人在意,也没什么稀奇。

如此,这里连失踪案都算不上,与人命案不相关,更与瘟相梁师成的诡异血案不沾边。

没人再注意这里。

深藏在坚固秘室中的老太监等人也就成了地下的秘密,或许千年后意外挖出来会成为历史学家的又一个有趣课题。

开封府却愁苦死了。

破不了案,想以养子无义反噬梁师成糊弄着结案,却被“悔相”和少个小字的弥字挡住了,解释不清‘悔相弥’暗示着什么就没法向疑心病越发重了的皇帝交待。可天知道悔相弥是什么鬼。

对薛弼来说,自然不关心开封府倒霉。

他在震惊后不禁拍手称快。梁师成这阉贼早该死了,死得好,死得大快人心,要是早就死掉,或许大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糟糕之极样。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该死的货色,死了才好。

可是,赵公廉甩手回家务农了,这让本就预感大宋不妙的薛弼更加震惊和沮丧。

他都不用费心打听也能猜知大宋会陷入什么可怕后果。

至此,他也明白了梁山周围官府以及白时中张邦昌这样的顶级大佬为何会那么爽快地让梁山人贪婪敲诈,明白了为什么白时中张邦昌会不顾规矩脸面的迫不及待在城门处就拦截自己。

宫中没了梁师成照应,他们当然害怕出意外。

他也明白了在皇宫总感到有异常的原因,明白了为何没太监在皇宫半路强行截他们先去别处,明白了皇帝为何成了那样听了梁山情况的汇报会是那么个态度。

真是可笑。

赵公廉不当官了,无权无势了,终于不再是朝廷的威胁不是众臣们上进的绊脚石了,这些人却更怕了赵公廉。

赵公廉也不是才不干的。

在梁师成死后不到三天,赵公廉回家务农的消息就从沧北清州六百里加急报到了京城。

其实早在赵公廉在奏折中向皇帝抱怨夏季灾难时,沧北以及沧州官府就已经知道赵公廉怕是真有了甩手离去之心。因为赵公廉从那时起已经把政务军务全交给了通判和统制高继光领导着负责了,他不理公务,只担着盖章机器角色。

但赵公廉离职仍然很突然。

宋代不是魏晋时你不想当官了,挂印就能潇洒离开。得朝廷批准,有关人员接手结清了公务,没毛病,你才能走。

否则就是罪过。

但赵公廉不管那一套,突然把知府大印交给了通判,把辞职奏折要通判和高继光代为转交朝廷,拔腿就走。

赵府举家搬迁,住处除了公用之物,其它东西能搬走的全部搬走,连碗都不留一个,显然是决心一去不回了。

二夫人小豆芽母子、花荣的妻子崔氏和儿子、侯府不多的男女杂役仆从,连同东西全部乘马车,在全副武装的二百骑兵卫队的护卫下离开知府衙门后宅,轰隆隆的径直向南城门而去。

侯爷离去,惊动了沿街的不知情百姓。

有聪明的或消息灵通的百姓感觉不好,一看侯府这阵式心里一紧。有人大叫:“侯爷何往?莫非要狠心弃我们子民而去?”

顿时,象炸了锅一样,百姓全惊慌起来,手上的买卖生计什么的全顾不得了,纷纷围来哭叫着呼唤侯爷不要离开。

对此,骑马着百姓常服在前面领队的赵公廉只能对百姓团团抱拳致歉,说他已经不是侯爷了,身上的一切官职爵位全辞了,大宋政治从此全与他无关了。他只是个想尽早回家的草民,请大家理解。

第176节国家,国家

清州城中,经历夏季躲避战争的南迁之后本就所剩不多的百姓自然留不住去意已决的赵公廉,只能流着泪悲愤大骂朝中奸贼当道,害得侯爷这样的栋梁好官想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事也官当不下去,事做不成。

看着自己尊敬爱戴的侯爷毅然决然而去,不少百姓也不没用的哭叫了,立即收拾摊子丢下活计回家紧急打理行囊......

笑话。

自家之所以还留在危险又人口萧条买卖生计困顿的清州城,除了眷恋家宅故土之外,就是因为侯爷在这坐镇。

没了侯爷,那还待在这干什么?

等死吗?

清州百姓只信任侯爷的能力和品德。侯爷不保清州了,百姓才不敢把小命寄托在剩下的政府人员身上,也不信任大宋朝廷派来接手的任何大臣的镇边理政能力与品质。哪怕来的是当朝宰相大才和能打的西军中选出来的悍将一起接管清州。

他们在这只信任和依赖侯爷,夏季时没随风潮蒙头蒙脑叛逃去投海盗也是因为大宋还有侯爷效忠和支撑,还有希望。

侯爷走了。那清州以及大宋就全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这时候不聪明的赶紧逃开,难道还等着辽寇闻讯飞马杀来报复早恨之入骨的沧北?

沿街巡逻的官兵得知消息也炸了锅。

虽然并没有象百姓那样乱做一团并立即崩溃的各怀心思琢磨着而去,显示了沧北军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和军人韧性,但也悲愤与惊慌一片。他们不会象百姓那样去堵着侯爷乱喊乱叫,只是习惯性列队整齐候在道边含泪呼唤着大帅。

可忠勇的将士们也留不住侯爷离去的心,也不会强拦自家大帅愤愤离去。

他们懂大帅的委屈,心里同样为大帅抱不平,同样感觉大帅这么些年来效忠大宋太不值。

但有人敢强拦,而且很嚣张。

皇帝赵佶在沧北四军州尤其是在清州城可是安置了不少官员及将领从军政各方面‘严密’监视控制着赵公廉。

专门驻扎清州的巡察御史王开道就是其一。

嚣张强拦赵公廉的正是此人。

这厮在衙门中他自己的公房里喝茶闲坐,正无聊间猛然得了消息,不象诸如清州军副将孟定国等皇帝派来的其他监控官员那样光是震惊得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而是一阵狂喜,感觉立大功出风头向朝廷展示自己的忠心与力挽狂澜能力的大好良机来了,就此飞黄腾达的青云路也就出现了,万万不敢错过。

他咚一声撂下茶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看也不看洒得桌上到处都是的茶水,不顾心爱的精致昂贵茶壶被带砸在地上跌得粉碎,一撩袍摆拔腿飞奔出衙门,在衙门口随手抓了匹马骑上,飞马追赶,并且在南门前及时堵住赵公廉马头。

“文成侯止步。”

这厮大吼一声,在城门军和周边百姓的悲愤惶然注视下在马上也很气派地抖抖御史官袍,威风凛凛横马挡在前面。

护卫在赵公廉身边的小李广花荣瞅着这位小御史的嚣张得意亢奋样,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这样,恶心得直想吐。

另一边的近卫长焦挺在罩面盔后的眼睛冷酷盯着这家伙,大手下意识捏紧了所拎的宝刀,恨不能立即冲上去砍碎了这张自觉得志而嚣张的小人嘴脸才痛快。

赵公廉却从容淡定一笑,瞥着王开道,笑微微道:”辞了所有朝廷给的权力与荣耀,我已不是什么侯爷。“

”好。“

王开道大喝一声又洪声喝道:“赵公廉,本官问你,你不干了,就算不是大宋的臣子了,也还是大宋的臣民,大宋的纲纪规矩你总要守吧?”

赵公廉呵呵一笑,却没回应。

他懒得搭理这种小人。

焦挺不耐烦地用大刀一指王开道,凶暴喝道:“俺们急着回老家和亲人团圆,过最喜欢的舒坦百姓日子,没工夫听你在这瞎**。你想说什么赶紧直接说出来,少特娘的酸文呷醋曲里拐弯的废话浪费时间耽误俺们赶路。”

王开道被指来的森冷大刀和焦挺的凶恶吓得一哆嗦,但随即感觉对方不敢杀他,他不必怕什么,气得怒气又上来了。

他一指焦挺,张嘴就喝骂:“你这贱”

“贱你妈。你想找死?”

焦挺可没听人骂的嗜好,怒吼一声打断王开道的傲慢喝骂,催马上前就要抡刀教训这厮。吓得这厮连连策马后退,也不敢再抖胆耍官威骂人了。焦挺没稀得追打,不屑地哼一声,喝道:“焦爷我说了,你有屁快放,没屁赶紧滚蛋。”

这时,本州主将统制官高继光、通判大人、副将孟定国等军政大小官员终于也赶来了,随行的还有亲兵和部分官兵。

有了同僚可呼应及武力支撑保护,陷入尴尬正进退两难的王开道顿时底气一壮,又恢复神气活现。

他聪明地不再和焦挺这样的护卫随从交锋,只盯着赵公廉说事。

粗鄙的武夫属从可以不管不顾的耍性子撒野,但赵公廉就不能这么对待他了,再怎么说也得讲气度体面甚至规矩。

“文成侯,咱们大宋的官爵可不是说辞就成的。你未得朝廷批准。现在仍是知府与侯爵在身,有守边之责,就算不计较擅离职守的罪过,你身受皇恩,如此年轻就是郡侯之爵、龙图阁大学士、当朝二品大员,更实职担着理政统领数万大军的封疆大吏差使,试问咱大宋立国上百年时间中有谁能在你这个年纪就获得这么高的地位荣耀和权力?当今朝中又有谁能和你的收获相提并论?你怎么可以如此随性决断,说不干了就甩下镇守边关的重任,辜负圣上期望,甩手不干了?”

这家伙看来也明白了,耍横强来是不行的,怕是弄不过赵公廉手下这帮凶神恶煞杀才,就聪明地改为巧言安抚糊弄想先留住人,然后再司机扣押了赵公廉,等候朝廷处置。

但那番话,至少他表面说得很有理。

围在周围的文武官员都随声符合。

“是呀,是呀。文成侯,(大帅)(大人)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了解决的?干嘛这么草率行事呢?这样冲动而为对沧赵家族和部属,对咱们清州全体臣民怕都不是好事吧?”

有真心挽留的,有在配合赵公廉演戏的,更有虚情假义想算计赵公廉的。

王开道站在了道德与大义制高点上指责了以往威势无边无人敢轻犯的文成侯,还得到了众人集体呼应,不禁大为得意。

赵公廉却不为所动。

他淡淡一笑,不再看王开道一眼,转头缓缓扫视着汇聚在南门这的堪称密密麻麻的官员以及部分将士和百姓,在很自然的迅速鸦雀无声后,才向通判及高继光为首所在的主要官员那方微一抱拳拱手,笑呵呵道:“刚才这位王御史说的很有道理。”

王开道一听这个就更得意了,在马上着胡须有摇头晃脑的趋势。

却听赵公廉接着笑道:“但,正是君恩太厚重,权力与荣耀的压力太大,公廉太年轻识浅,能力有限才感觉当这官日益力不从心,实在担不起重任,唯恐坏了如此重大职责,危及甚至伤害到这里的广大臣民将士,辜负了圣上期望,我才决心赶紧退隐让贤,让朝廷派能人来接手,免得我留恋富贵权力不去而坏了国家大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听这话,王开道等人被堵得直翻白眼。

赵公廉还要赶路呢,没闲心在此多扯,又说:“诸位也看到了。我放手不管军政事务这么长时间,本州一切都运转如常。这说明我在这的作用无足轻重,有我没我都一样。我走也放心。“

”或许没我碍事,诸位能尽情发挥才能,本州还能更好。是吧?”

“既然国家人才济济,并不需要我在官场掺和,没了我,大宋能更好。而我家中欠债累累,爱我家对我家忠心耿耿总以性命相报的残存属从正陷入困境而急需我回家领着他们谋些生路度过危机,家祖母更需要我回去抚平满怀悲痛的心,度过眼前这一坎。那我为何还要空耗时光和精力做什么官而弃家于不顾呢?”

“国家,国家,历代朝廷一向强调有国才有家,要天下万民舍家为国;至少是说国家为一词一体,强调说为国就是为家,为国付出家是值得的,应该的,必须的。这话没什么不对的。而我今天才明白,家没了,何为国?“

“试问,当今朝廷有哪位官员哪位大佬是舍家为国的?”

“从祸国殃民的蔡京往后数,你们说说宰相们哪个是如此胸襟实做的?”

“都是在红口白牙说空话假话,用空洞大道理振振有词冠冕堂皇要求别人,自己却总是先家后国先己后人,吃一点亏受一点苦都不干。要不就是事不关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喜欢看着别人舍家为国奉献牺牲掉,窃笑为倒霉傻子。”

”既然官僚们是这样的心态,那国家的正确大道理就变味了。我才想明白国是由一个个家组成的。有家才有国。“

”如今我家没能力再为国奉献什么了。朝廷又有无数人才当官,也不需要我。我祖母却正盼着我早日归家侍奉她老人家。我也是家里唯一能指望的人。自古忠孝难两全。在此关头,我告诉各位,我赵公廉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先尽忠。”

先孝后忠这句话,赵公廉说得极大声,话理本身没什么错,只是纯属个人选择,无关道德与违法,但没官员会公开这么说,甚至没人敢这么公开说。

在忠君爱国唯上的时代如此说就等同于大逆不道,会被道德大儒们喷成筛子,会被无数想当官想疯了的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若这些不算什么,你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但皇帝听到了,必会招了皇帝的忌与恨,你想当官了,皇帝决不会让你如愿。你是官了,那你就回家尽孝去吧你,别想荣华富贵了。若这你也不在乎,那就小心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吃上莫名其妙的官司。若你很有才又很有威望有号召力,那必飞来横祸,小心你甚至你满门的脑袋。

所以这话震得众官员不禁浑身一颤,有的目光骇然,有的则冷笑。

但无论众人什么态度,赵公廉都不在意。

无需在意。

他轻抚着心爱宝马的马头,环视众人,缓缓道:“家中祖母日夜焦虑难眠,身子骨欠安,急需要我回去侍奉。我等不得朝廷拖拖拉拉批复辞官,只能挂印而去。道理和原因我都说明白了。诸位若是理解,就放我离去。若是有谁不愿意,硬要阻拦,或是暗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想拿我问罪向朝廷表功。呵呵,“

赵公廉笑着却声音陡然转戾:”我赵公廉回家尽孝是尽定了。敢挡我去路者,休怪我不守规矩翻脸无情。”

这话又震得众官员一颤。

孟定国从宫卫将领来清州是有皇帝秘旨的,赵公廉若有异动,他就可亮旨立即捉拿侯府满门下狱甚至直接杀掉。

沧州知府郑居中同样有这种捉拿或直接毁灭沧赵老家赵庄的秘旨。

巡察御史王开道也有,和孟定国一样秘旨就在怀里,从到了清州就从不离身,以备随时亮出来行事。

到了这时候,这家伙立功心切,很想立即威风八面的亮出来,手已伸进怀里,但不傻,知道自己动手成不了事,需要带兵武夫配合,眼睛就瞅着主将高继光。

但高继光却不搭理他,只顾皱眉沉思着什么。

再瞅着孟定国,以眼神频频示意,可他的眼睛差点儿挤瞎了,孟定国也迟迟没个决断。

孟定国是个粗野武夫,但头脑却不意味着简单。

皇帝准许他动手的所谓异动理由,他感觉套在赵公廉身上不合适。

人家没造反,也没反意,没暗中联络谁有什么不轨之举,没做任何损害朝廷利益的事,就是抛弃了所有功劳,很决然很干脆的不要官场前途不稀罕富贵荣华了,就是坚定要回家尽孝。尽孝,这也能算异动?

要是不慕权势甘愿为草民尽孝这种高尚感人之举也属于异动,那天下重孝道而该杀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人家动手收拾敢阻止人家回家尽孝的人的行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就算违法也情有可原。

孟定国是信守中国儒家传统的人,愚忠皇帝,也因此得皇帝信任,但骤然遇到此事就有了观念障碍。

他有些迷茫。

当然,这种观念障碍并不是他没动手的主因。

他到底是个习惯以干脆武力行事的武夫。

第177节炸了窝的兔子

一孟定国没果断亮秘旨主要是出自两个原因。

他本是边将出身,忠勇过人很早就出名了才偶然入了皇帝的眼,先是调入京城做了骨干将军,后又荣幸当了宫卫禁军大将。从边关抽调没根又忠勇的年轻悍将以壮大京军的镇国势力是大宋的传统。这也是朝廷变相合理削弱西军骨干力量,加强控制边军的一种有效手段。象他这样的边将出身京军将领不止三五个。他久在边军,很了解边关事,也是皇帝派他来的主因,来清州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以他对边关的熟悉,已经看明白了清州甚至整个沧北的形势。

靠近海边的沧北地区军民之所以没有象其它沿海地区那样大规模疯狂叛逃海盗;军中将士们之所以愿意留守凶险苦寒的边关;明明大宋南部地区因人口流失而空出了大片无主土地或城中房产店铺可去无偿占有,也更适合生活,这的百姓之所以还有如今这么些就是不去抢占,就是愿意留在老家过凶险又没外财可发的日子,怕就是因为文成侯在这坐镇。

军民们不相信海盗国真那么好,更不敢相信别处官员的操行能力,不认为去别处占便宜真能守得住真能有好日子过。

他们自知是小人物,没什么识别大事的能力,自然跟着英明的大人物走。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已经清晰证明了品行、眼光与能力皆卓绝的侯爷。

他们依赖着赵公廉。

若是赵公廉不在了,只怕清州甚至事个沧北的形势立马就是另一个样。

孟定国悄然扫视观察了城中军民对弃官要走的赵公廉的态度,今日终于明晰看到这位侯爷潜在的可怕影响力控制力。那与身份及权力无关,赵公廉不当官没权了,但只怕随便招呼一声也照样指挥得军民心甘情愿热烈响应和盲目服从。

也就是说,

无论赵公廉是官是民,只要人在这,那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军民皆心向着这位侯爷,愿意听侯爷的,或许也愿意追随着去造反甚至去死。敢在这收拾这位侯爷,怕是捉拿不成反被杀,一个不好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军民撕成碎片。

孟定国深为忌惮这个。

他不想在这种事上糊涂冤枉死掉,更害怕引发冲突导致赵公廉愤然杀官造反或是身不由己被清州军民拥着反了。

若是出了这种结果,那么无论他们这些人对皇帝与朝廷的心是多么忠诚,做事的出发点无论是多么为国为公为大义,也全是导致大宋大祸的罪魁祸首,无功不说,全是罪该万死的大罪。

瞧瞧围在这的越来越多的将士与百姓那一双双留恋甚至含泪注视文成侯的眼睛,再瞧瞧盯向自己和其他官员的一双双凶狠眼神。

嘿,还动手个屁呀。谁敢轻易乱来?

另一个主因,孟定国思虑的是,朝廷怕是离不得文成侯守边,还需要人家回心转意继续效劳,只怕弄来弄去,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得向这位心冷了的侯爷做出屈服和重大退让,会妥协把人家请回来。

如此也就更不能捉拿人家,最好连得罪也不要得罪,省得到时候没脸面对人家,也在这呆不下去而让皇帝失望。

退一迈步说,

你看看赵公廉的卫队那如狼似虎的样。尽管只区区二百左右个人,却怕是厮杀起来,真没人能挡得住。

他这个武将看得明白。

可王开道这种习惯了以文欺武传统,也不懂军武军心,以为嘴大圣旨大就能指挥军队搞定一切的人不明白这个。

孟定国瞅瞅还在拼命咳嗽和眼神示意自己赶紧配合动手的这位御史,心知这厮是想功想升官想疯了也把圣旨权威想得太强大了,心中不屑其能其德,瞅着这厮的举动,突然感觉不止是猥琐,还是那么卑鄙无耻可笑可悲,小人,小丑。

他自己也突生悲哀。

王开道书生意气,生活在安稳内地,习惯了京城那种自觉高贵目空一切的一套,根本不了解边关人心,也不屑了解。而朝堂上象王开道这样的庸俗浮华一心钻权眼的官僚太多,所以边关人的苦难边军的强烈心理需求总被朝廷无视了。

这时,高继光打破了沉默,率先向赵公廉一抱拳,恭敬道:“此一别,大帅请珍重,但愿后会有期。”

已自动成了此地最高长官的通判大人也立即行礼郑重道:“尽孝,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唯侯爷保重。”

不待赵公廉目光转过来有所回应,二人已经圈马径直带着亲卫和随从离开了。

围在这的军民不少的也立即跟着散了。有的还呼唤一声:“大帅珍重啊。”

孟定国看看剩下的人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盯在自己身上,却也是郑重道别,而且是下马单膝行军礼道声大帅珍重。

赵公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但微点头。

孟定国不带犹豫地立即飞身上马,对众人大喝一声:“大帅有事要离开一会儿沧北,那我们更应该守好清州以全大帅。”

吼完,策马也走了。

随即官员将士们轰隆隆转眼也走了。

只剩下个傻眼的王开道瞅瞅人走了个精光,身后空荡荡的顿时感觉一阵无助而惊恐,草草向赵公廉一抱拳也赶紧跑了,似乎生怕走晚了走慢了就会被赵公廉视为回家尽孝的阻碍而凶野粗暴的收拾了。

其小人小丑之态让花荣等更鄙视之。

赵公廉立即策马出城,行间侧头对花荣微声道:“此人竟然是个人物。”

花荣当然知道赵公廉指在不是王开道。

他笑道:“孟定国这个人臂力过人擅使双锤,当了京官虽说血性已失,但武艺还没拉下,没想到还有内秀。”

侯府一行人不是骑战马就是乘快车,出城后很快消失在南下的原野上。

王开道狼狈返回衙门途中则越想越窝囊,越想越不心甘。

他追上孟定国等人后,一同进了衙门就开始张合着御史言官那张大嘴发怒指责起诸将为何要放纵赵公廉。

孟定国却不理他,心烦着呐,忙着和皇帝派来的相关文武紧急商讨怎么应对下面的局面。

要赶紧向朝廷禀报此事。

要和高继光、通判大人两位主官商量很多事。

还有,要不要派信使快马去通知沧州军盯紧赵庄做好应变准备?

更重要的是,清州军这怕是奈何不了赵公廉,那么,要不要让不但和赵公廉没任何恩义感情干系还可能很仇视沧赵家族的沧州军在半道及时拦截和捉拿住赵公廉一家押往京城问罪?

正热烈议论却各抒己见照常不会迅速有个结论间,孟定国忽听亲信军丁惊慌来报:“报,将军,诸位大人,不好啦,军营炸营了。”

“什么?”

孟定国惊得跳起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种事。

“报将军,北大营将士突然一齐乱了。很多人嚷嚷什么大帅这样的官朝廷都容不下,大宋没指望了,再守在这当兵就是傻傻等着送死。抢了营中所有马匹,卷了钱粮铺盖等,全副武装弃营跑了,跑了怕是有七八成之多。守营将领根本不敢阻拦。况且带头跑的正是不少军官。”

孟定国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一下又跌坐下来。

他预料将士会有不良反应,却万万没料到会反应到如此可怕程度。

清州军在册的共有近三万将士,其中有一万二千分守在金锁关等边关城寨中。剩下的全屯在府城北大营以备灵活策应各方。

现在近两万将士叛逃了七八成,这是多少人?有钱粮,有战马,全副武装,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其他官员无论文武也惊得张口结舌。

只有王开道却是居然很镇定,象是个临危不乱能担大事的人才,这时候能很清醒地急问:“他们往哪逃了?可是南下追随赵公廉那厮了?”

言语中不但没惊慌,反而似乎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才不关心边关不边关,国家安危不安危的。

他只看到若是赵公廉引军走了,那不反也是准备造反,那他在南城门奋勇阻挡赵公廉的一幕就会因这种剧变而演为忠君爱国不畏强权不畏个人生死荣辱的亮眼功绩,有其他不作为没作为的官员陪衬会越发突出高大伟岸的忠义风骨和形象。

如此有胆有识有忠的臣子,皇帝哪能不重用着赶紧升官加赏?

至于清州的麻烦危险,他升官走了,极可能回京城成了皇帝的新宠臣重用着,在安全富贵地享福了,边关与他无关。

孟定国也回了神,也察觉了王开道的小心思,不禁痛苦地一捂额头。

这个人之前感觉只是个官场很常见的无耻小丑,现在才知道他还是个无知无畏的超级大蠢蛋。

你妈的,赵公廉若反了,你还想升官返京享受?

朝廷会怎么看这事不说,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沧北沧州,甚至包括河间府大军,谁能挡得住赵公廉领导的军队?

不知不觉间,文成侯对沧北甚至整个高阳关路的影响都太深了,只怕不止是清州军,沧北这转眼都能将士哗变。其他官员谁能扭转这局面?四军州全部沦陷成了沧赵家族的地盘了,南下路扎死,你这样的官场小人废物书生还想活命?

但他也顾不上骂王开道了,也急问亲信军丁:“快说,清楚不清楚逃军到底是向哪个方向跑的?”

亲信道:“是往东去的。看样子,看样子应该不是追赶大(帅)咳,不是追随文成侯去的。但不敢确定啊。”

“往东?”

众人惊诧间,孟定国却是脸色越发惊急黑暗,恨恨一拍大腿,哀嚎一声:“完犊子了。他们去投海盗了。”

有反应慢的还没觉着什么,不以为意,甚至大松口气。

哗变军不是追随赵公廉造反,清州的危险就小多了,这相对而言也许是好事。只要不是跟着南下去赵庄就好哇。

反应快的却闻声惊得面无人色。

你妈的,真是完犊子了。

追随赵公廉造反,怕是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冒险和朝廷作对,但叛逃海盗只怕就会是军民群起的风潮。毕竟,跑海盗那当良民既不用打仗冒险了,据说还能在海外安安稳稳地自在快活生活,无疑吸引力更大,而沧北灾难也更严重。

海盗可比文成侯领导的沧赵家族厉害多了,更可怕多了。

要是叛军由此招来海盗把沧北也象夏季那样顺手杀抢了……

众文武一捂额头,哎呀妈呀,不敢想啊。

正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甚至吓得浑身瘫软之际,就听又一声惊慌急报。

这声比之前那声更惊恐失措。

“报将军,呃,还有各位大人,城中百姓都弃家跑啦。四座城门都无人把守。值班将士连同带队都头等军官同百姓一起逃离了。”

“啊哈”

众文武惊得一齐失声。有的惊得神经功能失调,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连守城门的兵都没有了?

清州城成了不设防边城?

坏了,坏了,真完犊子了。

这些怀有皇帝秘旨或授意,在清州官场总自觉不自觉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文武此刻有的吓呆了,有的瘫软了,有的气急败坏大骂赵公廉,大骂将士,大骂百姓,唾沫飞溅一通乱骂,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唯独没想过他自己是如何奸佞坏事又百无一用。

就在这时,高继光来了。

他进门扫视一眼乱糟糟的屋内,按剑怒喝一声:“都闭嘴。慌什么?”

王开道正跺脚骂得最起劲,闻言瞪眼戟指立即怼上高继光,大嘴巴要痛骂高继光这个清州主将既无能又对皇上不忠。

他自负是高贵的士大夫,根本没把任何武夫放在眼里。

高继光又算个屁,骂就骂了,骂是看得起他。

不料,高继光的宝剑立即抵在他咽喉,嗔目厌恶地阴声喝道:“再敢乱喷扰乱人心,我就让你的血喷个够。”

看到高继光狼一样煞气四溢要噬血的眼睛,感受到宝剑的冰凉锋利已经刺破咽喉皮肤流了血,王开道第一次感到武夫的尊严和高继光的可怕,已经张开的大嘴立即吓得没闭紧,失控得反而张大了,但气都不敢喘了,更别说骂出什么音来。

第178节一场好戏

就在尴尬僵持时,眼下清州的最高长官,通判大人也来了。

他定睛瞅着王开道,目光阴冷,但却是笑脸笑音说:“王御史,此时不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光嘴大可扭转不了局面。”

说着,他拍拍恼怒的高继光肩膀,”高统制,你可是本州最高军事长官,关键时刻不要冲动。”

高继光这才狠狠瞪了王开道一眼,呛啷一声重重收了剑。

通判把王开道的小命从剑下救了出来,也算给了王开道台阶下。

镇住了最无耻疯狂的皇帝的眼线,乱哄哄的屋里也总算安静下来。通判环视众人洪声道:“本城发生了意外,按边关例,现在清州进入军事管制,一切以军法行事。本官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自此时起,谁再敢乱说乱动,休怪军法无情。“

大嘴巴张狂惯了的王开道王御史受了惊吓,摸着还在渗血的脖子总算从失心疯中清醒了点,没再敢逞强顶着干以显示自己的才干和在此事中的重要性。

他老实学乖了当起缩头乌龟。其他官员没那么大嘴巴,自然也不论真假至少表面都老实了。

通判满意点头又严肃地说:”既是军管,自然以主将高统制为主具体主持。诸位要积极配合,力求共度难关。不然,清州出了致命闪失,造成大灾,我等没法向朝廷向皇上交待,那时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众人情愿不情愿都应喏。

通判显然不愧是久经边关磨砺的边关副官,此刻面对措手不及的空前危难,表现得仍很镇定。

他一笑对高继光道:”那么下面就请高统制下令吧,把咱们紧急商量的措施赶紧布置下去,立即行动起来控制局面。“

高继光点头应是,目光第一个落在副将孟定国身上。

”孟将军。“

孟定国没抗拒,从高继光进屋时,他本就立即站了起来以示对正印官的起码尊重,可不象其他文官甚至也有武官那样仍大大咧咧坐在那瞅着高继光,此时应声一抱拳,大声道:”在。“

”你抽调城中各将领的亲兵组建一只临时的精干部队,立即关闭城门并把守好城门与粮食武备库。“

边将是要上战场和辽军玩命的,都配备亲兵,人员多少而已。

官小的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官大的有一两百亲兵护卫很正常。朝廷有定制。亲兵也在编制内。当然,超出的得自己养着。无战事时,留守城中的将领可不少,亲兵这一群体加起来可是一股很可观的兵力,此时正是最可靠最顶用的。

孟定国心里赞许一声,这个高继光虽是烂掉了的开国勋贵之后却不是常见的纨绔草包,怪不得能入了赵公廉的眼。

他郑重应一声:”遵命。“

接了令箭拔步要走,高继光却拦住了他又叮嘱说:”抽调人员包括我的亲兵。还有,不要都抽调光了,也要留些适当人手注意保护各位将军家中的家眷什么的,以防不测。这时候大意不得啊。至于派谁分守各城门,由孟将军看着办。“

孟定国点头又赞许一声:”将主考虑得周到。本将明白。“

立即点了屋子中的几个武官,领着匆匆走了。

安排了最要紧的。高继光又对众人说:”诸位大人不要慌。通判大人已经调派了些可靠军丁衙役干吏去诸位家中配合家仆保护家眷。城中就算有宵小敢趁机做乱行凶,人手也不会有多少,掀不起大浪来。不会有大闪失。“

众官闻声,脸上差不多都露出一丝羞愧中带感激之色。

刚才特妈的光顾着惊恐慌神了,早忘了家人正陷入危难中急需要自己保护,真是丢人呐。

这一来,众官的心顺溜多了,总算愿意积极些服从调遣。

也是奇了怪了。

他们这些人知道赵公廉失势要完蛋了,心里不屑甚至在敌视之,但赵公廉在时,却无人敢不积极响应赵公廉的命令。

高继光又立即盯上正转着眼珠子不知想着什么的王开道。

”王御史,你是言官,主持的是正义大道,性子刚烈忠义,行事又有胆有气魄又细心有道擅长审人度事。边区之城总难免暗藏着些敌国的奸细,潜伏得很深,无法有效识别清除掉,一直是令人最头疼的重大隐患。这次反倒是个机会。城中百姓走了。那不走的怕不是忠心我大宋而是有问题。你就带些捕快好手负责去抓捕清剿这些人。凡留下的百姓全抓起来。若有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王开道一听让他去干这种有大危险的活,立即不愿意了。

他是只安坐衙门喝茶琢磨人琢磨事的言官,是只动嘴让别人辛劳的士大夫,怎么可以去干这种辛苦劳力的活。

但不等他一梗脖子张嘴巧言抗拒,高继光就冷冷道:”王御史,我是给你个立功露脸的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军法管制,不听将令是要被砍头的。

但御史是官场特殊群体,只效忠皇帝,参文监武不归职事文武管。按说高继光没权力命令他做什么。即使是赵公廉在时,那么大的权势和威望,也从不吩咐王开道做和言官不相干的事。

然而此刻,王开道却意识到不听高继光这种纨绔莽夫的还真不行。

否则杀头不至于,苦头总难免要吃的。

况且此时城池失控,若是惹恼了高继光趁机下了黑手,派人暗中弄死他就赖在奸细什么的歹徒身上,他死也只能白死,没处说理去。

只能怒哼一声表示强烈不满,甩袖子却乖乖领着通判早安排好的捕快满城忙活去了。

城中也果然没几个百姓还滞留不去。这一通强硬抓捕,也果然惊得有人露出真面目凶狠反抗。抓到的狠审后也果然除了几个没人管的傻子乞丐外全是生活在本城不少年头的奸细。

王开道在搜索与抓捕中遭遇惊险,被奸细打成重伤险些挂了,却是命大没死,但也就此无力再折腾,只能躺倒歇着。

辽国安排的长期潜伏在清州的奸细当然不会全冒险继续留在城中,至少得有人赶紧偷渡边关潜回去报告文成侯走了的好消息。但有一个算一个,全没走了,从离城门到悄然北上的零散人早被北大营的将士盯紧了。

赵公廉辞职本就是场精心策划的大戏,目的可不止反击朝廷的无耻算计。

其他官员,高继光胸有成竹也迅速做了详细安排,各有职责不敢懈怠。

由通判坐镇城中,一切有条不紊,失控的州城很快恢复平静,就是没了百姓热闹忙碌,城池显得空荡荡的渗人。

高继光自己干的却是最‘危险’的活,只带几个亲兵去北大营安抚失控的军心力求重整队伍。

也正是高继光自己主动承担了最可能掉脑袋的活,布置下去的命令,各官员才说不出什么,只能遵令干了。

若不然,高继光就和不大听招呼的那人换换差事,要那人去北大营收服军心,那人若是你,你还能不去?

不去就是抗命吃军棍打个半死致残甚至掉脑袋。

而去了则怕是被乱军乱刃分尸了死在北大营。当官的没傻子。这点事都看得清。

收拾了乱局,稍缓口气,但事隔第二天,更可怕的噩耗又来了。

镇守边塞的将士听说了文成侯辞官弃爵回家务农了,也轰然发生哗变。

金锁关主将韩世忠派部将飞马来府城,信中怒声质问:你们这些留守府城的官员在搞什么鬼?老子的兵特娘的转眼跑了一半,老子对原因还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及阻拦和镇压,从剩下的没跑的人那才知道大帅走了。军心动荡,剩下的人也不安稳,随时都可能跑光了。没足够的兵力,老子还守个屁的边城......

皇帝安插的官员们全被骂得既怒又惊恐又无奈。

都知道韩世忠本就不是好鸟,在西军时就是几乎全军最有名的泼皮,所以人称他多不叫名,而叫韩泼五,大家都是有身份,要不也是有涵养的人,没法和这种泼皮破落户计较。再说了,在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更不敢计较。

若是激怒了韩泼皮这样的重将不管不顾的也叛逃了,那清州可就真瞬间完蛋个球的。

怕是全得死在叛军刀下。

京城中。

皇帝赵佶那天正惊惧疑虑着梁师成满门的诡异死亡事件,突然就接到了清州紧急送来的奏折,一封是安插的官员联名上奏的,一封是通判代表清州的上奏,还有一封正是赵公廉的辞职奏折,他有秘奏特权,是秘折,只能皇帝本人拆阅。

三封奏折,白时中等没敢隐瞒或拖延一件。

朝中诸相大佬们还没从梁师成暴死的惊人事件上恢复过来,又全被清州事件吓呆了。

赵佶这样的对天下糟糕形势知道的不够多,对危机程度了解不够深,又迷信陶大仙之言,还以为大宋江山不可能那么容易倒,国运还是长久的,坚信他这个转世赤脚大仙在人世间的福寿荣华还有足够时间享受,坚信天下仍牢牢掌握在手中,赵公廉奇才他也一样拿得住,还在自信满满算计利用沧赵的两眼瞎君王,突然遭到这样的坏消息猛烈打击,你可想而知他会是怎样惊恐愤怒,又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历史早已证明他根本没有应对江山危机的能力,而且还盲目自大自负聪慧无比,对人间最残酷的政治和战争很天真。

草草看了两份急报,他对清州的危急形势有了大致了解,也知道这其中暗含的对大宋江山的极大凶险,但注意力不是以政治家那种理智首先放在怎么解决危机上,而是文人墨客的那种极度情绪化,恼怒赵公廉居然真敢不经请示批准就擅自离职回老家,居然敢说走就走,还敢公开说什么忠孝不能两全,那么他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向他这个掌握天下一切人生死荣辱的至尊先尽忠,说谁阻他回家尽孝他就翻脸动武,真是胆大狂悖到了极点,不是造反也是等同于有了不臣之心,该杀。

哼哼,吃亏了,对朝廷不满意了就不干了,敢扬言不愿意为君王效劳?

那,沧赵满门就没用了,统统该死,统统都得死。

不灭了沧赵满门立个足够深刻的教训,赵公廉以及听说了此事的天下人岂会知道君威的厉害和优先效忠君王的必要?

退一步说,就算理解赵公廉,不怪罪他的愤而辞职,但不能为君王所用,那越是奇才越得死,只这一条就容不得他。

况且,这一辞职甩手不干了,赵公廉离开的倒是潇洒轻松,可造成的后果却是太恶劣,不是他有意的,他不理军政事务当甩手当掌柜的一两个月之久,清州一切运转照样正常,他感觉甩手离开不会造成严重后果,没料到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居然会出现军民跟着立即叛逃海盗的这种意外灾难,那又怎样?

既造成恶果那就也是应该诛灭九族的大罪。岂管你出发点是什么。岂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好意还是恶意故意。

那些官员也可恨。

清州居然没人敢拦住赵公廉,布置安插的那么多文武官员居然全都牵制不住赵公廉一个人,居然全都没用?!

赵公廉就那么可怕?

赵佶恨恨的想着,转念间又恍然:那小子耍性子辞个职就能造成那么大的后果,可见在河北东路,至少是在清州影响人心的能力太大,即便不当官了,没权了,在清州那一亩三分地上也照样威势不减,手下卫队又极精锐,秉承赵庄人传统,骁勇善战,打仗悍不畏死,对主家又铁胆忠义以死相报,综合这些一想,那小子也确实够可怕的。

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位昔日的英俊潇洒、才能和聪慧皆过人,鬼主意多,新奇招式多,敢想敢干又风趣幽默又有点赖皮的昔日宠臣小干将了。赵公廉身处危险边关,一心治政强军,陷在诸多事务中,身担镇边重责,一时也脱不得身,一直无法上京朝见。不知他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早预料到赵公廉不会碌碌无为沦为一般,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成长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赵佶愤恨又心绪复杂中抄起赵公廉的秘折,很想知道这封奏折中到底说是些什么。

第179节我难道爱了个假国,上

皇帝赵佶仔细查看了秘折的密封蜡印,见当初交给赵公廉专门上秘折的特制私秘印章所盖印痕完好无损,又特意对着阳光仔细检查了蜡封处也没任何动过手脚的疑点,知道这封密折没在送达的过程中被人半道截杀信使或在宫中截留后先偷看过内容又蓄谋私改伪造了信函,这才确信这封奏折确实是赵公廉本人上奏的。

空前的这么仔细小心,之所以疑心这么重,是赵佶现在对谁都不大敢象以前那么信任了。

无论是对王公亲族及子侄,朝臣,秘谍爪牙,大内御林军将士,高俅这样的一身富贵全系于他手中的宠臣,还是宫中的男女近侍心腹家奴,甚至包括宫中剩下的有孩子的后妃,他都是这警惕心态。

以前,他自突然太监了,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有些神经质,却也没如此多疑,还只是严防一部分人搞鬼。

但梁师成突然暴毙,死的诡异有疑点,在检查其遗留物查找疑案线索时,没搜到大量金珠美玉等私财,只有百十贯散碎银子铜钱,却居然从其宫中寝室密处搜到了大内收藏的两件珍宝,这让赵佶大吃一惊,这才开始对所有人都不敢轻信了。

要知道从皇宫到大内秘藏所有珍宝都只属于皇帝一人的,是皇帝的最重要私产之一,其他人住或工作在皇宫原则上讲都只是皇宫的临时住户或临时工,皇帝若恶了谁,除了皇太后一人,限于孝道皇帝不能把她怎么样外,对其他人说赶走,他她就得乖乖离开皇宫。就大内珍宝这方面而言,也只有皇帝自己才有权力处理和把玩。

不经皇帝恩赏准许,就连皇帝的正牌老婆——尊贵的皇后也是没资格拥有或赏玩那些珍宝的,更别说象其他家庭中的主妇那样可以私自自由进出秘藏库或想拿什么就能拿什么随意玩玩或想用就能用的。

这也是体现皇帝这个物种的‘天下唯我一人“的至尊地位的一种方式,是神圣不可触犯的禁忌。

尽管那两件珍宝是赵佶玩腻了,属于放在秘藏库早忘到脑后的众多珍宝物件之二,但那又岂是梁师成这个奴婢能私自取出把玩甚至私藏想占有的。是管理皇宫的大内总管也不行。

赵佶可不知梁师成连圣旨都敢伪造,更别说私自偷取大内珍宝留在寝室私下把玩这种级别的违禁事。

这些年,梁师成混得太得意,隐形权力太大,威风大得很,隐隐有皇帝老大,他老二的架式,膨胀得不行,私取几件他眼热的皇帝珍宝在宫中玩玩,私下独自品味和幻想一下皇帝的权力美妙滋味,自然很正常,根本不算什么。

确信皇帝不会玩了,早忘了还有这东西的那些珍宝,他这些年断断续续偷走当了自己的秘藏和陪葬品的都不知有多少。受贿的那些金珠宝贝,很多的虽也珍贵,但梁师成已经不大看得上眼了,只有皇帝拥有的稀世之珍才能让他眼热心动。

当然,东西偷走了,相关的账册,他利用在大内的巨大权力之便也悄悄伪造修改好了。盘点对账也查不出失窃。

毕竟,混到了梁师成这程度,把看管秘藏与做账薄的太监巧妙换上他的人,这太容易了。

但有一点是梁师成无法改变或抹杀的。

那就是赵佶这个皇帝虽然轻佻疏于对国家和内宫的管理,但确实聪慧,脑子很好使,对得到后看过的,尤其是把玩过的藏品,数量再多,时间再久也总有印象,这也是花鸟皇帝的最大爱好之一,自然格外上心。往日不出事,皇帝不注意秘藏也就罢了,如今闹出梁师成私藏皇帝宝物的丑闻,皇帝起了疑虑,关注宝藏,一查,皇帝一回忆,失窃大案就露馅了。

朕的宝贝也敢动?

赵佶很震怒,宫内自然也会死不少相关的太监。梁师成的一些恶迹淫威也就暴露了不少。

但,赵佶仍不知梁师成对朝廷的无形权力会那么大,更没想到梁师成的胆子会这么大。

梁师成偷窃走的那些珍宝随着梁府疑案中消失的梁府其它钱财一样也变得不知所踪。

赵佶对梁府血案更加震惊和起疑,严令追查梁师成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同时追查宝物去向。

但实际上对那些早忘到脑后的宝物失窃不可寻,赵佶并不太心痛太上火。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玩腻了就不重视了,甚至不当回事了,赵佶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稀罕了的稀世珍宝在高兴时随意赏赐给诸如宠臣高俅、郑居中或以前重用的蔡京等臣子不是偶尔的事,很常见。

最主要是,赵佶坚信自己是上仙转世人间享受富贵一遭的天命贵人,早晚还得回归天界仙班,俗世之珍再稀有和珍贵也是俗物,不可能带回仙界,带回仙界也不算什么,说不定就如凡间顽石一样寻常多见到到处都是,放不下只会被其他仙人笑话,所以玩过了,除非很特别很让他喜爱的,否则就不是舍不得的玩艺,随随便便赏就赏人了,还显得他这个皇帝格外富贵之极又格外大方,与寻常皇帝不同,而且是格外重人轻物,如此更有利于展示皇威和笼络人心。

天子富有天下,想坐稳江山并获得个好名声,也不能小气。

赵佶从珍宝一事上只是觉得连对他表现得无比忠心耿耿,只能依赖他活着,他也宠信并给予无限信任和很多权力,但给再大权力也不可能真正掌权对皇帝有威胁的这么个阉人原来都不可信,那天下人还谁是可信的能放心信任的?

何况梁府血案中,梁师成还在临死前以生命偷偷留下那神秘的”悔、相、弥“三个未完成的血字,显然是想告诉官家甚至是他这个皇帝点什么绝对重大的秘密,破案人员却谁也勘不破这是什么鬼,至今不可解。这更让人惊疑难安。

由此也就陡然一变,赵佶如今对任何人任何事也都有了深深戒心。

对他以前同样很信任重用的,现在新提拔为大内总管兼秘谍司统领的老太监也不放心,交上来的秘折就会仔细验看。

秘折上没疑虑,赵佶才重重撕开信封,之前的动作很细心谨慎,这会又显得很粗鲁,这是极讲究文雅和信任的皇帝从前从未有过的举动,让陪侍在下首一边的新任总管太监不禁格外诚惶诚恐恭敬侍立,赵佶瞥了他一眼才看起奏折。

赵公廉的这封奏折风格一如既往的简练干脆,注重说清事而不是做文章一样追求华丽美妙显示文字功底。

这是满朝独有的务实风格。事实上也是只赵公廉一人能用的风格。

皇帝早就了解赵公廉的聪慧程度及出类拔萃的卓越才华。

年轻生猛的文成侯不需要用奏折来展示和证明什么。奏折满篇即使是大白话俚语,皇帝也知其能,而且喜欢其直白、简练、精要说明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不需要再推敲字句反复解读意图,皇帝省事省心,看得乐呵而且信任。

其他官员就不行了。

对皇帝上奏折不下功夫琢磨文章词句就是对皇帝的不敬。

权大得意如当时的蔡京上奏折也需要高度重视,必须做得花团锦绣,以此证明自己还不老,头脑还明锐,才华还在。

通常的奏折开篇格式后,赵佶一眼扫过,对赵公廉臣的称呼转为草民怒哼一声,就转入下面必然的正式内容。

赵公廉果然照样不罗嗦,上来就是三个理解四个不理解。

几年前,各地官府以各种手段和方式阻碍、损害甚至肆意侵夺我家安置在其辖区的商务产业,我理解。

那时,我初任沧州,忙着治军强武整顿吏治,年轻没经验,也没工夫和心思应对天下官府对我家生意的刁难祸害。

沧北裁撤下来的官兵,朝廷把他们安置在沧州和梁山泊周边敌视我家,我也理解。

那时,蒙圣恩重用,沧北局势更险恶,重任在肩,压力更大,我仍太年轻缺乏经验,更没时间和心思考虑这些家事。

郑居中调任沧州,上任后别的不做,一门心思阻碍我老家的商务,破坏我家的名声。梁山泊周围的官府也随即同样行动。多方合力终于把我家残存在这两处的生意刁难毁掉了,这是朝廷也出手了。我也理解。

毕竟,一个非皇室家族若是太富裕,在民间太有经济实力和威望,哪个皇室也不会放心,同时也非我家之福。

我家人丁单薄,相关亲族也寥寥无几,别说是上百年贫穷惯了,一切都是草民的生活习惯和饮食口味,整天大鱼大肉的还真吃不惯,也享受不了,即使终于富裕了,有条件挥霍享受了日常也照样最喜欢吃五谷杂粮,照样嚼得野菜草根,并视之为真正的合口美味,即使喜欢并习惯山珍海味过得富裕幸福,也用不着太多财富,想过得安宁也不需要太多财富。

我沧赵有勤劳勇敢不忘本的庄户,这才是立家的根本,是我家真正的财富。

有人就总会创造出财富。

人才是最宝贵的。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官是民,日子过得平稳安乐,心里踏实才是最宝贵的生活。

在赵庄,从我家到庄户们一直追求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奋勇抵抗想来杀我们抢我们的辽寇,所以努力创造财富。

退一步说,我家的庄户们也都富裕了,有了家底能小康幸福下去,同样不需要我家树大招风引来不必要的灾难。

没了繁杂的生意操心上火还省心了,再也不用忧虑这个担心那处日夜没个安生。家里还有地,足够美满轻松生活的。所以,我家的商务毁了就毁了,钱能换来长久安稳,怎么算也是划算的事。我家心里难免有怨,但并不真计较这个。

我不理解的是,

为什么,从朝廷到地方上的官员,会有那么多的人恨我和我家。

为什么,从沧北裁撤下来的那些腐烂甚至通敌卖国,更害死边区无数人命,葬送无数边区财富壮大了敌国的祸国殃民罪孽深重文武官员不但没被朝廷治罪,反而全调任安稳内地继续当官做老爷更悠然安全的享受荣华富贵。

为什么,在赵庄遭受辽军重兵专门攻击,同时沧州百姓被入境辽民强盗肆虐,持续十几天之久,沧州军却安坐城池不动,既不去解救辖区的百姓,更不理我赵庄陷入悲壮血战,任百姓被屠杀抢掠,任赵庄被攻破后辽军肆意杀戮抢劫一空。

又为什么,我弟弟只是个平民百姓,年少无知,无官无爵,也不会象我这样在官场上挡了谁的路,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利益上从没碍着谁,他与官场没任何牵连,无法损害威胁到官场任何人的利益,相反还通过梁山生产与商务中转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富裕了官府和百姓,极大的提高了当地的赋税能力,同时他也既无欺男霸女,也没抢了谁家财产没伤过谁家的人,很小就被家祖母一年年圈在梁山水洼子里轻易不得出,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和对不起朝廷与陛下恩德的事,可梁山周围的官府却全都如此敌视他,平常祸害也就罢了,居然放任罪该万死的桃花山悍匪攻击梁山,恨梁山不灭我弟弟不死。

提到第四个为什么,赵公廉的语气上明显带上了火气。

他说:有人我说弟弟号称普济郎,有召买人心图谋不轨大嫌,又称我弟弟为该死恶霸。这真是岂有此理。”

“舍弟生在乡间,小时有些顽劣,从不读书,爱打架胡闹,虽没做过什么真恶,那时却没少受家中训教。然,家祖母并不在意我弟弟不学无文,说我家就是老农民,祖上没出过大官,我家人也不会当官,也不适合当官,偶然出了我一个读书人已经难得,说我能读书又有雄心为国做些事,既考中进士当了官也就罢了,努力干干看,不行就老实回家务农。至于我弟弟就不要强求教育成才长大当什么官了,只要身子骨壮实,平安长大,孝敬长辈会干活,务农平安一生就很好。”

“舍弟年岁差我很多,又是幼子,打破了我家数代单传之险。自他出生,家中生怕舍弟再夭折让单传继续,一心只盼他健康长大,平时难免溺爱放纵,确实有些偏袒过度,以至他渐渐长大仍任性胡为,平时让一些有心人一捧哄得高兴就肆意撒钱或打抱不平,时间久了,渐渐被那些乡野混帐势力小人传送个普济浑名。而另一面,沧州因辽寇之故,民风剽悍,爱滋事斗欧,舍弟也受影响不浅。长大后若有人欺压惹怒了他,就会不管不顾逞凶斗狠,让家中长辈操心上火。好在他虽粗鄙无文,却很听我娘的话,深受我娘的和善与教导影响,本质善良孝顺,虽性子使然会鲁莽弄些烂事让家里难堪,但受监管,不行大恶,圈在梁山那种荒野之地,想在外恃强凌弱也难为,怎么就图谋不轨了,怎么就是恶霸了?“

第180节我难道爱了个假国,下

客观的讲,赵岳以及他的梁山系武装在梁山盘踞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做那些常见的违法犯罪事,没杀人放火,没抢人漂亮老婆闺女,也没巧取豪夺别人的田地财产,没......

当初刚来梁山立寨时,以势欺压敲诈了郓城县那个经营酒楼的吴氏,那也是吴氏强抢刁家水产品并倒打一靶诬赖巨额钱财并陷人入狱作奸犯科挑衅在先,梁山是为解救划归梁山佃户的石碣村刁椿刁桂兄弟及帮他们出气,顺便,赵老二初来乍到需要立立威扬扬气场,按法理说也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维护大宋正常社会秩序的义举,应该算无罪而有功。

毁灭独龙岗祝家庄,那更是协助官府铲除势力庞大极具威胁性的地方罪恶毒瘤的壮举,绝对属于忠君爱国勇担责任的标准,客观上也确实有利于维护大宋官府的权威和社会公平与安定,这更是大勇大功,绝对不能属于暴力犯罪的范畴。

当然,客观上,梁山另有算盘并从中受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官方没看到损害大宋利益,梁山没不法行为。

梁山军杀人并不算少,但杀的都是强盗山贼,维护的是商路通畅和大宋治安,也从来没对大宋攻城掠地杀官毁官军,没任何通常的造反行为。

赵老二和他的家族也从来既不承认,也不认为自己是在造大宋的反。

部下的政治军事集团同样是如此。

大家的信念是:我们只是在革命而已。

只是革命的范围有点大,是对整个世界。

大宋只是其中一部分。

宋王朝迂腐懦弱可笑可悲,劣根性多多,龟缩在狭小国土蝇营狗苟虚荣浮华着,在苟延残喘着等死,却不自知,还自鸣得意,很为目前拥有的那点成就和生活感到骄傲和满足,污辱了大汉民族的卓越勤劳与智慧,太丢我们民族的脸,太不适合人类高速发展的要求,极需要革命,客观条件上又最适合当引领世界的民族领头羊,自然在优先革命的范围内。

我们并没有只特别针对大宋王朝。我们优先针对的是大东亚新帝国疆域目标内的所有阻碍人类文明飞速进步的腐朽落后愚昧王朝,不分你是汉人王国还是北方蛮子游牧南亚丛林野人王国。

和那些愚昧野蛮的其它王朝统治者一样,宋统治者不适合当新帝国成员的素质要求,是意识毒瘤,所以要全部清除。

造反?

那格局太低。

说沧赵集团是蓄谋造反,这纯属诬蔑,我们是在保护自己应该拥有的权益而已,至少是太小看了我们的眼界与志向。

我们是为建立适合人类发展的全新幸福新世界而努力的,为此不惜舍生忘死奋勇作战血洒大地魂归大好河山。

就是这样。

赵公廉就是这心态。

上这份奏折说弟弟不是造反的坏蛋,是有意为弟弟辩护一下进一步掩饰好梁山真相,利于他和整个沧赵家族撤离大宋后梁山集团继续潜伏大宋从中取势取利,除此之外,其它的他就是不认为弟弟在造反,所以辩解否认得理直气壮。

在他心里,以赵佶为首为代表的宋王朝这些腐朽统治者要被推翻,要被惩罚折磨着逐步全消灭掉,那是这些人自己在作孽找死。天作孽犹可生,自作孽不可活。有这么浅显的道理在,皇帝等人怎么可以怨别人不忠不应该反抗呢。

同样是人,凭什么就该你们这些迂腐自私垃圾可以肆意残害别人享受着美好人生?

这不公平,不合理。

不平则鸣,物且如此,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

但意识形态的不同,注定看待同一件事物的评价不同。

赵公廉的观念和皇帝赵佶的差别太大,即使他有意以皇帝的意识角度去诉说道理,赵佶看了也一直觉得赵老二只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纨绔熊孩子,确实不能算什么意图不轨的造反者或害民恶霸,至少这少年明面上没做什么触犯大宋根本利益的事,至于说当初在大相国寺斗宰相公子、在淮南堵门挑衅大太监杨戬这类事,都属于权贵之间的利益争斗,很正常,与造反、恶霸什么的不相干,权贵们都是这么干的,涉及切身利益,谁也不会让着谁,也让不起。所以对赵老二还真不能象某些官僚说的那样是江山隐患,不能对他随口诬蔑和定罪,但是,赵佶仍然认定赵老二也是可恨的甚至是该死的。

谁叫他是赵公廉的弟弟呢。

哥哥敢不敬天子,敢不愿为大宋卖命了,那么弟弟再良善无辜又怎样?照样同属于该受惩罚的大罪人。

翻脸到这一步,赵佶自然是不会有愧疚心的,只是被赵公廉的三个理解四个不理解搞得还是多少有点羞臊。

良心话讲,大宋这十几年能农业无荒食物充足、商业发达繁荣,国家财力空前富裕,遇到洪涝旱灾荒年灾民,朝廷总能轻松拿出钱粮自如应对,从没因无钱粮救灾而引发大型民变,国家养那么多军队也从没缺过钱粮供应,军队安心戍边,本朝没历朝都难免的捉襟见肘艰难狼狈,当皇帝能分外悠闲轻松安坐江山纵情享受富贵荣华这么久,主要是沧赵之功。

但沧赵的这些功勋都没用,在皇帝心里都是做臣民的应该对君王对朝廷做的。

并且,赵佶越是感觉羞臊就越是生起更多的愤怒和痛恨。

沧赵家族若是灭亡了,那羞臊的根源就没了,他就能心安理得继续富贵下去了。

若说还有点别的正常情绪,那就是赵佶也不禁赞叹沧赵老太君确实睿智质朴清醒,事看得开看得远。赵公廉能品德操守与才华能力性情皆出类拔萃,能成为少年就展露峥嵘的一代奇才,不是没有原因,怕正是那老太太教导有方的功劳。

让他更震惊和恼怒的内容还在后边。

赵公廉在奏折中愤恨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我家在夏收灾难中彻底毁了,工坊设备全被抢走了,既没财力也没技术人力了,从此再想务商翻身也不可能了,又重归于凡凡农庄,而且连忠义可靠的人手也几乎荡然无存了,负债累累,生计都是问题,又面临辽寇随时杀来轻易破庄的严重威胁,可谓跌落深渊难见天日,赵庄已没什么可令外人眼红图谋的,我也深感自己不适合官场,做多错多罪多仇敌多,萌生退意,并且已经不理政务随时就会永远脱离官场,不会再碍着谁的仕途前程了,我平凡的弟弟更碍不着谁,困在梁山野地吃穅咽菜苟且活着而已,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仍然是从朝廷到地方有那么多官员处心积虑要致我弟弟于死地,且不论梁山周围官府的恶行,比如,在泰安搞什么相扑擂台故意污辱我弟弟,挑衅刺激他去打擂,想借那个巨人相扑高手用比赛合理合法的摔残他甚至趁机杀死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家对大宋义务贡献牺牲得还不够多?“

”得以吃饱饭的满天下的人,尤其是那些权贵依仗权势从我家的商务上轻易截取到的巨大利益还远不能满足胃口?“

”我家牺牲了自己的利益,照顾了大家的利益,尤其是不得不优先关照权贵们的利益,怎么就没换来一点情义,反而回报的全是满满仇恨呢?升米恩,斗米仇,也不能这么个仇法吧?这还有半点君子德行,还有士大夫自诩的高尚节操?”

“当初,我弟弟还在襁褓中,家祖母有一次对我说,公廉,你爹娘太忙,忙着照顾咱们庄上上万口子人活命。咱家地太少,要养的庄户们却太多。官府护边不利,百姓生活指望不上。你爹娘身为庄主,有责任让庄上的人有吃有喝并挡住辽贼带领大家活下去,不发愁不忙不行啊。他们没时间没精力好好照顾你弟弟。而我们这些老人呢,老了,再有心也没用了,越活越只能是家里的拖累,也不能照顾保护好你弟弟平安长大顺利一生,你是哥哥,比你弟弟大了能差一辈。你要担起当哥哥的责任来,要长兄如父保护和照顾好你弟弟。祖母爱我如命。她老人家既发话了,我自当以命遵从回报这份爱。有此嘱托,我当时跪在祖母面前对天盟誓,定不辜负她老人家及长辈们的希望,此生必竭尽所能让幼弟再平凡卑贱也能快乐平安一生。我沧赵家族向来以信义为先,说到就要做到,否则枉为男儿。那些官员耍那些自为以聪明却见不得人的无耻手段蓄意坑害我弟弟,我这长兄如父的哥哥岂能容忍?堂堂高官士大夫,有权有势,如此不顾身份体面对付一个平民少年算什么本事?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若无罪,无论谁想害他,我都决不答应。有本事,冲我来。”

赵佶并不知道泰山相扑擂台的事,看到奏折所说,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涨得脸红脖子粗的勃然大怒。

他当然不是为泰安官府所为生气,而是因为他就是蓄意针对梁山及赵老二的人,赵公廉如此放言也是在向他挑战。

“好大的胆子。狂悖之极。”

赵佶拍着华贵御案失态怒吼。

娇嫩的手没轻没重拍在坚硬的檀木桌子上拍得巨痛,他咝咝着才转移了些怒火,恢复了些冷静,忍着怒火又往下看。

“有人说我沧赵家族肯如此为国家奉献牺牲,肯如此容忍利益侵害,能如此不重钱财之利,那么就必定重其它的,比如权力,说有史为鉴,我必是有更大的野心和追求。说来说去,无非是暗示朝廷我有不臣之心,早晚会造反祸害大宋。”

“对这说法和鬼蜮心思,我就靠了。”

“有能,有忠义,有大无私胸怀壮志,这也是错!对内傲慢凶残争权夺利,斤斤计较,对外温廉公俭让,讲君子气度,大国风范,慷慨大方,温顺有礼,甚至奴颜卑膝通敌卖国,反而是应该的,有功。我家这样却是该死的重罪?”

“这是什么狗屁思维?”

“轻财,轻权,轻名,有大志和牺牲精神愿意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挣得颜面争取应当匹配的权益,专心富国强军狠斗异族,这种美德不值得歌颂和维护,反而自私自利,嘴上说着孔仁孟义忠君为民,国为重为先,家为后为轻,实质上只顾小家和自己名利享乐,无视国家民族权益和危机,倒是符合潮流人心了?是应该如此,否则就是有异志该死?”

“这是在颂扬和推行维护的什么狗屁思想精神?”

“还卖弄小人之心读懂的历史见识振振有词大言炎炎说什么纵观历史,凡有大志肯无私奉献的臣子都是大奸似忠实为窃取江山的野心家。原来国朝宣扬推行的儒家信义节操都只是表面文章,当重私利的无耻小人奸臣才是正确的合乎世情常理的。怪不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伟大胸怀被官僚们口不应心虚伪的糊弄赞美几句,然后就是嘲笑鄙视弃之。原来当官当贵人的准则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才对。先忧后乐只是专门要求小民无私奉献牺牲。”

“昔年,我那时还是个幼稚少年,还蒙头蒙脑在沧州城求学。有一次休假从城返家休息和探望亲人,途中,我遇到几个农夫和一个大和尚走在一起,无意中听到他们对我朝的议论。”

农夫们气愤不解请教大和尚:“国朝如此富裕,养的兵将官员多得象河沙,武器装备充足强大,可为什么不但不能保护交税纳粮把心血和忠心全献给了国家的百姓,反而一味退让,让辽贼年年收着大宋贡俸还肆意进来烧杀抢掠我们?”

“大和尚说,这不奇怪。“

”大宋从立国就鼠目寸光小家子气,开国太祖当初领兵征服蜀中后就立河边划玉斧很满足地说,大宋江山至此就止。结果留下个大理国存在了下去,闹得弹丸小国在大宋南疆也是个隐患与威胁,更别说更贪婪无耻的安南了。北边呢,又止步于燕云南境,说是一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可立国上百年了也无寸进之功,反而被辽人压制打得低头纳贡为小;更有西部区区荒蛮贫穷之地的党项小族划土称王建立夏国而宋不但无法剿灭,反而越打人家越强,又是低头纳贡。”

“举目看看,大宋周边是个国家就能拿大宋一把得到想要的种种好处。为何会如此?”

“宋王室从立根就是无胆无骨无远大胸襟气魄目标的。后面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皆是苟且富贵缩头京城安逸享乐的胆小软骨头。贪生怕死,胸无大志,视四面皆敌凶险危机皆不见,这是小富即安的小地主小商人作派,就不是皇室该有的素质。好不容易有个勤俭有志的仁宗皇帝,却限于能力和朝廷激烈内讧,只能死守疆土对外也毫无作为。宋就不是一个正经国家。它只是个历史过度的朝代,仍是儿王朝,实质是暂时代异族统治汉人为异族效劳的,必是个短命国,国祚不会长久。等异族被喂饱了,休养生息恢复了实力,汉人也缓过来了富裕了,值得大抢了,异族就会再打来统治汉人。宋的使命也就完结了。这个汉人王朝必会被异族轻易所灭。不信,诸位就好好活下去等着看看贫僧所言会不会应验。”

在赵佶震怒得脸都扭曲变形了中,赵公廉在奏折中又说:“我那时太年少不懂什么,但听了议论还是极度气愤不服。”

”我朝怎么就不能象汉唐那样纵横九万里了?“

”宋室仁宽治国,重士重商恤兵,金银散,人心聚,怎么就不能让大爱广布天下苍生让四方臣服万方奏乐了?“

”谁说我王就没有为江山盘点冷暖的大爱情义,没有驱敌万里的雄心和梦想?“

”我朝怎么就不能扫荡异族,了断风雨恩怨,让日月歌天地鼓,让丰功伟绩古今流传。赢得乾坤和百姓乐,最终迎来太平人间?“

“我不信我王就不能带领亿兆臣民开疆拓土涤荡异族于尸山血海中,不信不能驱赶蛮子仓皇远窜边荒大漠之外。”

”我不信。“

“为此我发奋读书习武,定要中举做官,帮助圣上富国强军化谣言误解一雪前耻。祖母也夸我有志气,是个好孩子,想做那就全力以赴去试试。我全家全庄也都受此激发了怒火斗志,拼命发展农商,既为改善自己的生活增强抵御危险的能力努力,也为国家积攒些扬威天下的实力。大家都在全力支持我。”

“那时,我常想我朝有如此多的人口,如此发达的财力和文明,对外却如此憋屈,到底差的是什么?”

“慢慢的,我想明白了两点。”

”我朝不能支持长时间作战,不就是农业国效益低下,作战损耗比游牧民族太大,粮食产量太低总不够吃供不起?“

”那就想法改善耕种手段,提高产量,发明机械提高劳作速度,降低农耕劳苦困难程度,有能力种更多田地并精耕细作。同时,更重要的是,既然我们拥有的作物产量怎么努力也有限,那就千方百计引进异域拥有的那些高产宜种作物,改善农产品结构,既有产量又能丰富我国食物品种,最终全面提高农业效益,也提升了我朝臣民的身体素质。“

”所以,我家把创新验证了的耕作方法、发明的机械以及九死一生才冒险从海外弄来的优良作物廉价奉献天下。我请示陛下放我在京畿属县为官,冒着满朝众多诽议甚至刁难和凶险,搞农业革新示范,努力做的就是为了这个农业目标。“

”我朝军队总打不出去,只能被动固守,不就是缺合格的战马吗?“

”我家把抗辽获得的好马廉价卖给西军,配合陛下推动标准战马的繁殖饲养。等到我镇守沧北就冒险推行新马政。为的就是解决大宋缺马的要害软肋问题。“

”我和家人欣喜看到了大宋粮食再也不是问题了,看到缺马的窘迫也在迅速消失。我以为当初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付出的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可是,结果呢?“

”我家奉献的优良作物,本国还没怎么种,却被优先得到良种的达官贵人官僚士绅积极踊跃主动先奉献了敌国种得到处都是,让敌国先在农业上取得优势变得更强大起来。还美其名曰贫瘠的异族能吃饱了就没了需要和动力来抢大宋?“

”西军呢?”

“有了大量战马却战斗力不但没增强,更别说如虎添翼的翻倍,居然比以前更差了,不但没能打出去,反而固守都守不住了,动不动就被西夏和云州的辽寇打进来肆意杀我百姓抢走人口财物,让敌人有了更多善于耕作和制器的汉人奴隶效劳,祸害能力更加强大。最可笑的是,甚至整只西军一部十万大军都被人家消灭了,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大败耻辱。“

”而我呢?“

”当这个官当得是如此凶险。抛家舍业苦心整顿出了沧北十万精兵,有能力也应该打出去让敌人也尝尝被抢被杀的滋味晓得我朝的厉害。可坐在内地悠然享受边关人流血流泪和牺牲换来的卫国成果,纵情享受富贵安全糜烂生活的满朝文武和地方官僚却在背后拼命祸害我家,加上我身边的文武拼命扯我后腿让我不能带领有心报国杀敌的将士们安心全力对外,让我和好不容易有了点精气神的众将士只能空守冷月边关,无奈地望着远方听着辽人悠然得意的牧笛声悲愤长叹。“

”尤其是,我家彻底落魄了,对谁也没威胁了,却还不放过,仍千方百计想弄死我弟弟,恨不能我家立即满门灭绝。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些文武官员到底想的是什么?他们一面拼命挖大宋根基损公肥私,一面不择手段祸害天下万民,一面使尽阴谋手段处心积虑铲除象我这样的人和家族,不让有志的将士打出去,他们到底效忠的是谁?大宋朝廷到底是在为谁服务的?”

“难道真象那个大和尚所言,我朝维护的不是汉人的尊颜和利益,其实是在为异国异族效劳暂时过度代劳治汉人?”

“我糊涂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如祖母当初断言的那样不会当官也不适合当官,知道自己很失败很可笑,知道不能再当官碍着那些人碍着朝廷的大计方针了,懂了要赶紧乖乖退隐回家低头老实务农干适合我家的老本行。我也赶紧这么做了。可我就是想不通朝廷对百姓对外为什么会如此古怪。“

”回想当初听到的大和尚之言,我最近时常惊恐自问,我爱的难道其实是个假国?”



第181节太烂太天真

皇帝赵佶的嘴巴歪了。

不是气的,而是被赵公廉的横天雄心壮志气魄胸襟远见以及困惑迷茫的质问震得目瞪口呆僵硬了。

他知道大宋立国确实苟且小气。

从太祖立国之始,大宋就从未有汉唐那种拓疆万里,兵扫西荒大漠,威加遥远四夷的雄心与目标。

连眼皮子底下的大理国、安南国,大宋都无心征服和占领,何况是更遥远更艰难的远方世界。

想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是顾虑缺了这片领土,大宋北方一马平川,就缺乏了阻挡北方蛮子飞骑南下的山关险碍。太宗朝一战惨败,没能达到战略目标,以后就更没能力了,收复燕云也就成了嘴上说说的治国志向。

说说而已,连皇室都没人较真,下面安逸平安享乐的臣民又岂会盼着过勒紧裤腰带提心吊胆紧张全力投入打大仗的日子,更没人真会奋勇努力向这个目标去做。

谁知天下真就有傻子,不但想这么干,而且真在为此而竭尽全力去努力。

而这个傻子还居然正是被天下人隐隐约约公认为最聪明最有大智慧的那个人——赵公廉。

生气、羞臊、震惊、感动、嫉恨、恼怒……

赵佶读罢辞职奏折,呆坐在龙椅上很久,很久,心里翻腾,情绪激荡,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而后却是理解了赵公廉,但却更恨了。

更决心定要寻机处死以赵公廉为首的沧赵满门,而不是幡然悔悟从此信任和重用。

因为他就是喜欢糜烂享受的皇帝,既无心,也不支持征服远方。

他可无法忍受举国投入大战时必然的勤政劳神辛苦。

他来这个世界就是纵情享受富贵安乐的,顺便修修道,弥补一下道行根基,以后好飞升仙界重归仙班享受永生仙福。

他也清楚手下这些所谓忠君爱国的文臣武将拥挤朝廷,追随他这个君王也只是为了富贵荣华,更没有威行万里的胆量和志向。

这种情况不是从他这一朝开始的。

是在当初太祖杯酒释兵权让大家安享富贵时就文武皆无大志,从此变成这样的。

包括能忍受艰难困苦生活的西军在内,满朝从上到下没人真愿意冒死杀出国门。

吃不了那个苦。

受不了那个罪。

更没人愿意提着脑袋去为国家冒险。

满朝皆如此苟且富贵着,赵公廉独自奋勇担当,那就是不合时宜,不容入官场。

举国如此沉迷安逸富裕,唯独沧赵家族和属下想冲出国门气吞万里如虎,那就是不合世情不容于社会。

单单只赵公廉竭尽心血整顿出沧北四军州人马有远征壮志,有威服四夷的胆略和热血,这能顶什么用?

无朝廷支持,无举国投入,甚至无其他地方的任何一人愿意支持,赵公廉什么也干不成,想做的梦想只会是个众人在饮酒闲谈娱乐逍遥时的笑料而已。

质疑官员卖国资敌效忠的是异族,说天下的广大统治阶层是在为异族异国效劳,疑惑国朝是异族的傀儡政权……

赵佶也恍惚疑惑过赵公廉所困惑的,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一口否定了。

大宋当然是独立自主的堂堂正正大国。

那些人一切所为全不过是为自己和家族享受安逸富有和富贵而已,非是暗中忠心追随异族。

现实就是如此。

那么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赵公廉及满门亲族属从追求和坚持的就是错的。

总不能满天下都错了,就他是对的吧?

就是他对了又如何?

很多事的对错并不重要。再有远见卓识,限于时局,不符合当代潮流,都会是没意义的,是不识时务。

不容于当时的国情和社会,特立独行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举世皆敌,必死无疑,而且是满族皆灭,血脉无存。

是死在忧愤无奈,还是死在被人排除异己的陷害,也就这点区别而已。

赵佶的情绪迅速转到赵公廉在奏折中展现的高傲和气愤所激发他的羞臊恼恨中。

一瞬间,他下了决心。

既然清州军跑了大半,守不住边关了,赵公廉给大宋带来巨大损失和空前的北关危害,惹下大祸,那正好问罪处死。

他怒气冲冲坐下,咬牙切齿提笔就写圣旨。

想命令郑居中立即调沧州军捉拿沧赵满门及亲信死党下狱重刑审问伺候。若此过程中,赵庄人敢恃武反抗,那就一体问罪,格杀勿论,杀光赵庄人,杀死再多信奉和追随沧赵的人也在所不惜。

断不容情。

在愤怒激动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亢奋中,赵佶文思泉涌,思路敏捷得厉害,圣旨一挥而就,立即送中书省通议下发。

但,白时中等宰相级大佬却转眼带着这份圣旨和沧北又一急报来了。

清州东边守着海的蓟州军不但没能阻止和剿灭叛逃海盗的清州军民,反而连自己的军民也闻讯跟着大量疯狂叛逃了。

这消息已经够让大宋皇帝和权臣们震惊和惊恐不安了。

想不到,蓟州军崩溃了,在清州西边,离大海更远的信安军也闻讯立即暴发了同样的叛逃灾难,就更不用说夹在沧北和沧州之间就守着对辽边关通着沿海的乾宁军了。同样都是州城县城非务农,没庄稼牵挂的百姓全部叛逃。

而沧北四军州的乡下百姓还没有发生大规模叛逃,也不是忠心大宋不想逃。

据县报,只怕乡民是舍不得丢弃辛苦侍弄数月眼看就成熟能秋收的庄稼才暂时留了下来。只怕秋收一完,乡民会不等粮食晒干能收藏了就会果断卷着一切同样叛逃海盗。

赵佶听完白时中惊恐愤怒的奏报,惊得一屁股坐到在地,脸色毫无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怎么办?”

“你,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嗯?”

“快告诉朕,说,怎么才能扭转这危机?快说,你们这些能臣干将有什么定国良策?”

这些文武能有个屁良策。

白时中就是个跟着蔡京升了官做事混富贵的应声虫,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治国见识和政治能力,在历史上早已证明他根本不是宰相之才,连贪腐却有能力的蔡京一角都不如,充其量只是个配合人做点事的佐臣,担纲治理一州怕都不行。

副相张邦昌就是个精通在官场不当老大当老二要诀,决不做出头的椽子,决不做首当责任出事就是顶雷大头的官油子。

兵部枢密使等官员要么是以文混武事用士大夫手段钳制武官的,要么就是被富贵淫乐弄坏了脑子的精明武夫官虫。

这些人都是捧着皇帝苟且混富贵的。

若是要他们玩权力搞内斗耍袖里乾坤谋个私利害个谁,那有道有招,至于靖沧北?

唔噜噜唔唔…….

他们只有拼命摇头吐着舌头甩口水,表示干不了这个,请恕臣实在无能为力的份。

当然,此刻他们决不能真这么小丑白痴一样在皇帝面前露丑。

吱吱唔唔,正琢磨怎么应付皇帝的喝问呢,不想皇帝主意来得快,决心下得大,省了他们的事了。

“哼。整个沧北都崩溃了,军力没了,东北边关守不住了?好,好得很呐。以朕看,不如索性让出边关要塞,让辽寇能顺利杀进来把沧北沧州全祸祸了。反正那些刁民也不忠心大宋了,被辽军杀光了抢光了也是罪有应得。”

“下旨,让那些还忠心王命的将士和官员撤出沧北边关和县城,全部集中到州城中做好防守。其它事不必管啦。“

”令河间府重兵布防在瀛沧交界处阻止辽军侵入河间府。令高阳关路和山东一些州府的大军在沧州外围布军,配合河间府大军截断辽军可能趁机南下的通路。如此以大军层层阻击截断,把辽军局限着只能在沧北沧州行凶,作恶完了满意不满意都只能回去。”

众权臣一听这个就明白了,皇帝这是想借辽军的屠刀把赵公廉家族以及所有追随沧赵的沧北沧州百姓顺势全部除掉。

如此杀了赵公廉,除掉了威望巨大的沧赵家族,大宋没了这个强大家族带来的巨大政治内患威胁,一劳永逸,大宋天下的百姓痛惜赵公廉,为沧赵家族不平,却还不能怪皇帝和朝廷冷酷无情。那是辽寇作的孽,不是朝廷容不得沧赵而杀了这一家。天下人有怨有恨,想为沧赵做点什么,也只能冲着辽国去,只能更恨辽寇。这个结果完全对朝廷有利。

计是好计,手段是好手段好魄力,称得上深具权谋的高招。

可是,真能那么干吗?

皇帝的妙策中有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围堵辽军的那些宋军能不能挡得住人家的铁骑大军悍然飞马南下。

皇帝在深宫安乐着,不知天下事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天真的以为兵多,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以逸待劳周密布置严阵以待,应该能成事。可这些权臣心里还是大致能清楚大宋军队是个什么烂样子的。

且不说闹得嚣张的田虎、王庆,宋军怎么也收拾不了人家,调了西军中那些根系不深,关系简单,还可被朝廷试着放心调用内地一把的大将以及干脆没任何背景,只凭能力和战功出头的年轻勇猛骨干小将加入领兵,才堪堪堵住二贼的扩张地盘步伐。单说在青州坐大的二龙山那股强盗毛贼,山东宋军以那么多兵力财力物力,下那么大功夫和时间也奈何不了人家半点。山东军还不是天下军队中最差的。由此就可知内地宋军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了。

青州桃花山强盗比二龙山贼寇听说弱不少,官兵也照样奈何不了人家半点,还是南下送死招惹了梁山才被剿灭了。

这些宋军以优势兵力和装备却连强盗毛贼都对付不了,还敢指望他们能挡住凶悍骁勇善战比山贼强不知多少倍的辽骑?

更可怕的是那样的官兵还是夏季国难前拥有的训练有素也比较忠心朝廷能指挥得动的,现在的官兵是什么?

军中根基主体全是军痞兵油子,打仗贪生怕死,决不会奋勇向前,逞强斗狠欺负老实的袍泽祸害百姓倒是一个顶三。

剩下的则是强征新补充进军营的。

都是些什么人?

地痞恶棍、罪犯、黑帮分子、毁灭的官僚豪强家无处存身吃饭的爪牙恶奴……

真正是乌合之众,甚至可称为穿着官皮的匪军,又刚刚组军,训练时间太短,军心尚且不定,谁敢指望他们打辽寇?

到时候没截住辽军怎么办?

辽军肯定会一鼓作气杀到东京城下,威胁朝廷。

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也就罢了,就怕胃口太大连大宋政权就势一口吞了。

听说辽国正被金国小邦打得狼狈不堪,快支持不住了,正想躲避锋芒,本应该是向苦寒的西部逃避的,如今有了机会怕是会趁机大举南下占领宋土重新立国,把北方广大苦寒地域彻底让给金国盘踞。

金国人口太少了,地盘一大就必然无力继续扩张了。辽国最少最少怎么也能在大宋的领土上获得足够喘息的机会。

想扭转这场灾难,西军动不了,京城禁军靠不住,怕是还得指望人家沧赵出力。

俗话不也说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个时候怕是杀不得赵公廉。

……

可无人愿顶着皇帝的兴头和得意算盘否定这个借刀杀人的妙计,白时中这个宰相无处可推,却是只能硬头皮顶上。

“陛下,此策怕是不可行啊。”

赵佶兴头被扫,眼睛顿时一瞪,死盯着白时中怒问:“朕的决策怎么就不可行了?”

白时中只能拿天下刚刚经历大乱,人心不稳,军队新编战斗力不足来说事,委婉点醒皇帝,你那军事计划只是白日做梦。

……

没招了。

赵佶反复考虑后也怕万一搞砸了被辽军趁机杀到东京让自己的江山宝座坐不成。

但离秋收还有段时间,辽军应该不会立即南下抢掠并威胁到他,又很不甘心让赵公廉如此放肆的作派后却不仅没获罪处死反而还能得意。于是虽然听了白时中等的建议下旨招抚赵公廉赶紧返回清州镇边,给的好处却是仍在继续糊弄人。

第182节皇帝说也不算

赵佶聪慧过人,堪称博览群书,知古通今,不是不明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道理,也知道“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的规律与戒条,清楚,若是有一天赵公廉反了,那也是他视之如土芥,换得臣视君如寇仇,逼得赵公廉不得不反。

但明白什么道理,不代表人就能遵守着不触犯。

绝大多数皇帝出身帝王家,哪个不是从小就由名师教导?哪个没受过良好教育,真不知那些君王最基本的大道理?

做不到而已。

若是知理就能做到,那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皇帝成为混蛋王八蛋了。

赵佶轻浮任性自私风流滥情自大,意志薄弱,热衷奢糜享乐,行事荒唐不肖,当皇子闲散王爷时就热衷和浮浪无耻废物公子官僚混一块儿,因而被朝臣所不屑并激烈反对其接位登基,是对皇位有决定权的向太后一心坚持才意外成了帝王,但既不是真正的帝者之姿能与师处,也不是真正的王者,更不是霸者,他的素质和性格注定是与役处的亡国者。

宠信高俅这么个只配当游戏耍乐杂役小厮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明证。

他成为亡国者,谁也拉不住,谁也改变不了。

若他不是这样的君王,即使不是唐太宗汉武帝那样的雄才大略人物,赵岳也不会在襁褓中就盘算着革大宋的命了。

当然,赵岳也绝不会效劳迂腐愚昧的大宋,决不会留在大宋当受人愚弄受官府肆意盘剥欺压的卑微磕头虫。

现代人的骄傲让他不可能向无知的古人低头。

作为一个在他那个世界和领域也绝对出类拔萃的科学家,他有骄傲的资格,也更不许他向宋代人弯腰。

对于这个落后世界,他的意外降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赵岳会照样壮大赵庄实力,在团结忠诚的小集体中建立新观念新社会形态体制,有了基础然后扬帆出海到异域发展。

这个世界人太少,还是动物为主的世界。

世界有那么多领土空着可重新选择,为什么不走出去享受自由,而傻乎乎留在宋国被主宰着完全被动受憋屈?

赵岳可不是对世界无知的宋人,更不是舍不得老家一亩三分地放不下故土的守旧古人。

他是个富有开拓创新精神的科学家,勇于探索未知的新“世界”新“领域”早已成为他的习惯和行事风格。

那时,他的首先落脚目标会是澳洲。

澳洲那孤悬海上,不为外人所在,有良田,有牧场,有大海,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拥有,上面的土著又少而原始人一样好对付,很容易扫荡干净,正是最理想的家和颇有武力的赵庄小集体生活的独立自由新世界。

当然,从宋国移民是必须的,不一定要建立什么正经国家,但必定是适合赵岳这个现代人生活习惯的崭新社会结构。

注定是无法搞他热爱的在原来的世界也属于绝对超前的科学研究了,他仍会建立科技体系,尽量把生活搞得电器化机械化舒服些,好好孝敬父母长辈,尽到上辈子没能尽到的为人子的责任,他不会娶什么古人当老婆,对养育子女繁衍后代也没丝毫耐心和兴趣,只当个轻松快乐的光棍,努力让爱他如命的母亲能在科技的光明与新奇舒服便利中过得划时代安乐富足自在快活一生,完成养老送终,他顺便把自己这一生糊弄着混过去就算完了。

是赵佶必然作死,赵岳才有了政治目标,玩起了开国的游戏。

也是赵佶的性格使然,自大加抑制不住恼恨,耍小聪明在旨意中先是狠夸了赵公廉一家的爱国情操,接着用长辈对宠爱的晚辈的语气责怪赵公廉为什么有事有委屈不和他这个皇帝长辈说道说道,却只顾生闷气耍小孩子脾气甩手不干了。

给得好处是:赵公廉由郡侯升国侯。赵公廉最孝顺最听的宁老太君诰命夫人品级猛提了四级,成了从一品。

大宋的王级爵位只限于皇室子弟。

说是能为大宋夺得燕云者可封异姓王,实际是清楚没人能做到,当激励臣子忠君为国奋斗的说头随便说说而已。

万一真有人能做到了,那王爵肯定会兑现,只是得封异姓王者肯定活不长。

至少是他本人没命多享受当王滋味。

这人死了,王位也就没了,不是能传承后人的。倒霉大点,怕是满门都得死绝。

公、侯、伯、子、男,这些才是王室以外的人能拥有的爵位。

而侯这一档也是有差别的,有乡侯、亭侯、县侯、郡侯、国侯什么的,本是按封地和纳税粮的户数划分的。

赵公廉成了侯爷就一直是文成侯,没有封地,但级别随功劳和皇帝心情而升级,辞职前已是郡侯。

这下成国侯就是到侯级顶了。

没封为更高一级的公,是皇帝舍不得以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真赏了赵公廉得意,却暗示赵公廉,你还太年轻,前程还远大着呐,不能一下封到顶,省得封无可封以后没得混了。

但,赵佶聪明地狠封了赵公廉的祖母。

从一品诰命夫人已经是王室以外的臣子家女人能获得的几乎最高荣耀了。

赵佶想以此展示他的恩宠博大胸怀感动老奶奶,意图通过老奶奶捏着最是孝顺听话的赵公廉轻易老实顺从。

他算计得得意,仍在拿虚的哄骗人为他卖命。

传旨太监由十几个禁军骑兵保护着,快马飞奔沧州紧急下旨。

郑居中接到秘旨,一看写着如果赵公廉敢拒绝旨意有什么异动,他就可立即挥军剿灭赵庄,这厮不禁大喜暗乐。

可小太监累死累活到了赵庄,洋洋得意想喊大名鼎鼎的赵公廉乖乖前来跪迎接旨,他可耍一下威风,伺机敲诈些好处,却连赵庄大门都没能靠近,在通往赵庄的西河桥这就被庄丁拦住了。

守桥庄丁可不听小太监是不是来传旨的。

根本不让小太监罗嗦,更不会让心黑无耻两眼只有钱和私利却无知的小太监耍横。

为首小头目用刀子指着小太监和随行禁军,不耐烦的凶暴喝道:“给老子闭嘴。“

“传旨?”

“这只有种地混日子等死的苦难农夫草民。没什么侯爷大爷。什么时候在大宋,草民也有资格接尊贵的皇帝的旨意了?你们来传的什么旨?传给我们草民又有屁用?”

“旨意应该送那些官员才对。”

“有事,自然由国家栋梁官老爷担着。怎么还想福那些人享,活却由我们这些已经遭够了罪的下苦人担着?”

“别特娘的瞪眼。老实点。这不是你这鸟人耍权抖威风谋好处的地方。”

一庄丁恨恨道:“屁的圣旨。朝中诸贼还想设局耍诈骗咱们大少爷中计好调出去整治死。真是歹毒。”

其他庄丁闻声一阵气愤咆哮,横刀挺枪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把来人全剁成肉酱。

头目也明显起了疑心,怒了,戟指小太监大喝:“给老子赶紧滚蛋。”

“不然,惹火了老子的弟兄们,就宰了你们弄点钱买酒喝。“

”俺们赵庄被你们这类狗东西害惨了。老子穷得几个月没沾着酒味了。”

小太监傻了,生气之极,却被凶神恶煞般的庄丁和逼近眼前的寒光闪闪刀枪吓住了,只能干瞪眼咽唾沫。

随行禁军也不敢和善战凶名在外的赵庄人冲突较量一下。

只能灰溜溜回沧州,看看本地知府郑居中有什么主意。

庄丁头目却冲他们背影又招呼一声。

“回去转告郑居中那狗贼,他若是有种就带兵来打我们赵庄试试。正愁没机会扒他的皮宰了他呢。”

小太监这才知道自己担的到底是什么艰难凶险差使,吓得他一哆嗦差点儿掉下马,引得庄丁们一阵大笑骂曰果然是没卵子货。

郑居中听了小太监的愤恨诉说,气得浑身直哆嗦。

好你个赵公廉,你倒霉成这样了,居然还敢和本官较劲嚣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没等郑居中发狠和石符练急促商量着立即发兵摧毁赵庄呢。朝廷的第二道旨意紧接着急三火四又来了。

这回皇帝舍得封公了。

却是去赵公廉的文成封号改封为靖国公,是最低级的县公,并严令郑居中立即亲往赵庄传旨,不得推诿,不得有误。

如此,郑居中想狠狠报复赵庄解恨的心思和怒火就白费了。

怎么回事呢?

原来河间府知府兼高阳关路大军总指挥宿元景宿太尉惊恐给朝廷上了道八百里紧急告急报忧奏折。

赵公廉辞去家族一切爵禄封赐,让家族重归草民身份,径自回家务农的消息转眼瓦解了沧北四军州的军心民心,造成四州军民大举叛逃,又风一样迅速传到河间府等高阳关路其它州府。

坏了,

这些并没有受过赵公廉整军治吏清政大刀阔斧为政措施整顿的州府,根本没受过赵公廉统军管辖调度指挥和保护,可军心民心随即同样跟着趋向崩溃。

高阳关路的这十万边军倒是还没发生大举叛逃。

但城里的居民却叛逃了,只是程度轻那么一点点儿,没象沧北四州那样逃个干净让州城县城全沦为纯军城一样的空城而已,进城举目一看,还有点百姓在忙活生计,只是个个也神不思属,怕是暗里也卷好了铺盖随时会逃走。

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很简单。

这些军民战时只听命于高阳关路总指挥的,赵公廉管不到这,权威影响不到这,但他对河北东路甚至整个高阳关路安危的作用,军民都大体门清,晓得正是沧北有这位侯爷坐镇,吸引了辽寇的绝大部分仇恨和兵威,最利于辽寇南下的河间府这几年才没成为抢掠要冲破的优先目标,守边压力大减,从军到民的安全度也相应增加了很多。

他们不信高阳关路总指挥的治军统军御边能力,尤其是死掉的前任王知府任辽寇冲进来肆意烧杀抢掠可把他们害惨了,若不是海盗即时杀来反抢劫屠杀了辽寇却并没有侵犯百姓,高阳关路这些地区还不知会毁灭成什么惨样。

但受此一劫,军民都成了惊弓之鸟。

都巴望着锐气与能力皆盛的年轻有为赵公廉能一举取代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的该死王八蛋王知府成为高阳关路最高军事长官,在侯爷治下管得严,训练得苦,都不要紧,政治清明,少了贪官污吏祸害,能挡住辽寇,安全,心里踏实就行啊。

可盼来的却是听说是郑居中来当长官,这可把军民皆吓坏了。

这位主也是罕见奇才了,能在不到一年工夫就把富裕繁华堪称天下第一州的沧州祸害成人口都没几个了的最差州。

都疑惑愤怒,安坐东京的皇帝和朝廷大员们难道集体脑袋坏了不成?有现成的好官能臣不用,削了侯爷的兵权不说,还反而奖赏和重用郑居中这样的腐烂无能文人草包大祸害官。

这是什么世道?

还让人活吗?

好在郑居中到了没当上,仍窝在沧州当祸害。

来了个宿太尉。

据说在京城也是管军事的,是内行,但军民照样对其不报希望。

当务军太尉,可也是个文人呐,又是东京那出来的,他懂什么边关,会领兵打什么仗?

他敢迎头硬怼辽寇吗?

只怕仍是个只会风花雪月拍皇帝马屁,只有嘴本事的软骨头废物。

宿元景临危受命匆匆来了后,忠心为国,整顿吏治理清政务是顾不上了,全力忙着整编新军镇守边关。军民没看到他是个为民好官,但看到这人是个能铺下身子干事的,对军事似乎也确实在行,这心里头才总算多少安稳了点。

可现在,文成侯不伺候大宋了,高阳关路的支柱走了,军民的心一下子就惊了,凉了。

高阳关路危险了。完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一瞅,连文成侯这样的人都混不下去了,都对大宋不抱希望了,哪寻常人还能有活头?

大宋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支撑追随大宋的信念精神支柱倒了,没了最后的信心和指望,哪不赶紧叛逃海盗找条出路还等什么?

傻啊?

第183节微妙

河间府这边新编的十万边军还保持了完整,没溃散叛逃,不是他们忠心大宋不想逃,而是无处可逃。

无论是作为新军根基的原边关近三万将士,还是被郑居中诓骗出沧州城抓了强押去编进边军的七万多来沧州城为非作歹趁火打劫的掏金“冒险家’们,当听说了沧北巨变后第一心思是也想和沧北军一样叛逃海盗,可自知海盗不会要他们;

想叛逃辽国吧,

此时的辽国可不象以前那样对大宋自大自信,虽然照样会热烈欢迎宋降军,以此瓦解汉人的心削弱大宋势力,但却绝不敢象以前那样收编宋降军甚至重用。辽国早没了往日能吸引降军忠心和能拿捏控制一切的底气。

辽国被北边的金军打得,被南边的宋军隐隐约约逼压的,幽州辽军虽然还没象北前线面对魔鬼金军的兵那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还不是惊弓之鸟,但也绝不敢收用数万这么大规模的宋降军,以防隐患内变,

抓了来投的河间府军只会解除武装打成奴隶迅速分散各地,让这些宋兵再无半点自由和尊严,只会象骡马猪狗一样耕田放牧修城筑寨累死累活劳作到死算完,或者是在需要时,押到北方前线临时武装起来当顶住金军攻势的炮灰用,死光了算完,连叹惜一声都不会有。

在客观上,幽州涌入大量辽东难民,造成生活物资严重短缺,夏季抢掠宋国想搞到补充也没达到预期的收获,反而损兵折将死伤惨重,战马武器损失巨大,而且莫州、霸州以及和沧北相邻的地区反被海盗和沧北军反哄抢得损失惨重,堪称雪上加霜,此时食物正紧缺得要命,就算想收用和善待来降宋军也没那个能力,根本就供应不起猛增兵力的数万张嘴。

河间府边军即使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了解幽州窘境,也知道若是投靠了去,不被防贼一样杀死也会被饿死折磨光,哪还敢起了心思叛投辽国。

再说了,辽国如今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傻子才会屈身异族当狗,还极可能得逼着去迎战魔鬼一样的金军。

外逃不成,还可以内逃,可以南逃内地避开辽军兵锋。但他们也不会逃。

老边军夏季之灾当时也想跟风举家投靠杀来的海盗来着。

可海盗说了:海盗帝国的臣民都是对内善良团结勤劳老实,至少遵纪守法不欺压良善的,生性凶恶不要紧,但都是对外对敌人使的。你们这些人性子凶恶,却空有勇武,对内无善,对外该恶该狠却温顺起来,劲全使反了,只会祸害同族。你们是什么?是垃圾,是人渣,是害虫,是汉人的耻辱。收你们做什么?当败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帝国的社会隐患祸害毒瘤吗?想带家人投帝国求新路过上梦想也想不到的生活?那就拿出你们的战绩证明你们洗心革面成果和价值。

其实,那些糜烂不堪的将士,尤其是边将,当时都被海盗破城破寨后挑出来无情诛杀了,剩下的不要的却也没杀的,虽然都是贪腐无良杀才,却也还知道忠勇报国,是敢勇敢抗击辽寇的。

这些人被骂,羞愧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委屈和愤怒:俺们也算是英勇保家卫国的好汉,没有海盗说的那么不堪嘛。

关键是,见识了海盗的先进恐怖战力,他们已经本能预感到了大宋的灭亡前景,指望着以后表现好点,让自己和家人能有机会获得投靠海盗帝国的资格,至少是在绝望时能有个退路。

所以,他们想坚守着大宋边关证明自己,轻易不会跑。

而强编的‘冒险家”新军是各种各样的社会歹徒,是真正的社会渣子,对大宋对本民族既无忠心也无英勇,全是唯利是图的自私无良无耻之辈,但品质再不堪,此时他们也轻易不敢逃。

全都脸上盖着特别标记的充军边关金印,太醒目好认了,难以掩藏,敢私自逃走,无论到哪里被抓住都是立即处死。

南逃混充不了良民找地生活,也就绝了最想过的安逸存身之路。

当然,本就是不法歹徒,还可以逃走当强盗,正符合他们本质。

凭人多势众,又接受了不短时间的边关严酷军事训练,通一些最基本的军武阵战之能,群体起事,一哄卷了武器逃走,怎么也能找地建山寨,过过山大王的自在逍遥日子,或者干脆叛逃到田虎、王庆这样的反王那里谋个前途。

但他们也不去真那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

当强盗,时时面临官府围剿,没安生日子过。

投田虎等反王,更得时时准备上战场攻夺大宋州府或抵御围剿。

最主要是,听说夏季之灾中,田虎王庆那强征的兵士和辖区百姓趁机逃走太多,从人力到物力财力都损失惨重,势力大损,虽然部下将领仍然忠心追随,无人叛逃,可称人才济济,却不但没能趁大宋陷入灾难无力维持之机扩大地盘和战果,反而兵力不济,钱粮后继困难,守不住既占州府,支撑不住不得不放弃了几个占领区收缩兵力后退固守武威等老巢。

这说明了不得人心就是不得人心,雄狂一时却难得天下,猖狂一场终归怕是要灭亡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相比之下,还是当正统大义在握的官兵好。

反正,当强盗要打仗,跟着反王也是必然要当兵打仗,当边军也是打仗,都是打仗的命,那还逃走干什么?

不如就当朝廷的边军,为国打仗好了。

至少,辽寇只会在夏秋收后才会打来抢掠,这两季点也不一定就会打来,打来也一般不会直接攻击宋军驻扎的城池营寨。辽寇屠杀抢掠的是百姓。当边军不用时时面临打仗,没有强盗反贼那样的时时生命危险,总还能安稳睡个好觉。

再说了,边关将领和同营老军也约束看管得紧,把武器都没收了,严控在营房中,不允许他们一哄叛逃。

新老双方的人区分明显。新军想叛逃也没沧北军那么容易。

歹徒新军就是在老军手中操练出来的,人数即使是老军的两倍也没信心反叛时对付得了这些老边军。

他们是从全国各地来沧州掏金的’冒险家”,但欺负良善私下图财害命有胆子,和边军凶悍丘八争锋就不敢冒险了。

实际上,这十万高阳关路边军新老都心照不宣,正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心理微妙,态势也微妙,就是在暂时等一等观望着形势。

他们无论老军新军都在观望朝廷会怎么应对高阳关路这场危机,确切的说就是在只看朝廷会怎么对待赵公廉。

若是朝廷幡然悔悟,重新宠信和重用这位侯爷,那这十万大军就会继续守边老实还当大宋的将士。

因为他们清楚:

只要赵公廉重新执掌河北军权,至少高阳关路的百姓又有了指望,动荡的民心就会恢复大致安定;沧北散乱的军心就会顷刻恢复,追随赵公廉会更紧更有信心更自豪也更忠心,受挫的士气不但不会跌反而会暴涨。

这些沧北将士不肯跟风叛逃就是对他们的大帅还有信心,相信大帅还会回来领导他们,就是在耐着性子等待这一天。大帅真不回来了,将士心死了,只怕也随即大举叛逃。但真盼到了大帅回归,将士们怎么会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人若是敢反叛,就必定会被赵公廉挥军迅速击垮并追杀歼灭掉。要收拾他们,赵公廉只怕都不需要朝廷调动其他军队参战,朝廷只配合围堵就行,赵公廉只抽调沧北剩下的兵力中的一万军甚至更少怕就能做到。

沧北军的骁勇善战之名如今已经超越了威名赫赫很久的西军。

辽军都畏惧不敢轻犯,何况是大宋这些河北烂军。

凶悍强大骄狂如海盗在这次夏季大攻掠中势如破竹,气势如虹,没有敌手,可不也没敢跑去抢掠沧北和那的边军交锋?

高阳关路新军不敢轻易叛逃当强盗,也是害怕赵公廉又起复得用而统军追剿他们山寨。

反过来说,

若是朝廷一意孤行想就此弄死赵公廉,那宋王朝也没指望了,有西军支撑一时怕也没戏多唱了。他们这些边军,海盗不稀得要,当强盗当田虎等反贼也没什么前途,那趁机奋勇解救赵公廉,拥戴文成侯造反也是条光明出路。

反正看海盗虽强,却只顾抢人口钱财物资,对大陆领土却没兴趣,怕是只愿意在海外立国快活,不会占领大宋。没了这股强敌争抢领土,那么以文成侯的能力和威望,一竖起反旗,要自立为王,怕是立马风云景从,取代宋室怕没多难。

那就好了。

这不出路就有了?有从龙之功,富贵不也可期了?这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海盗鄙视嫌弃我们,不要我们?

哼,老子有更好的主子和前途,还不稀得去未知的海外讨难测的生活呢。

你别管这些无知又缺少政治智慧的边军大老粗分析形势琢磨的事是不是合理,别管他们有多么浮浅幼稚,总之它目前就是处在这么一股微妙状态中。

这种微妙很容易被打破,随时可能会打破。

一破了,那时就是无法收拾的大灾难。

宿元景就是察觉了这种微妙才惊恐不已,生怕朝廷看不清形势,黑心任性就势收拾沧赵家族导致大祸暴发大宋完蛋。

他也是在京城为高官享受舒服惯了的,

骤然调到河间府,面对边关空前的危机凶险,可谓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日子过得日夜提心吊胆,为了快速扭转这种局面也是豁出命去努力了,整天扑在治军,以此上报君恩,下也可保住自家的性命和荣华富贵。

单是为了自己付出的心血,他也不愿意让朝廷那帮人轻率做决策而轻易毁掉他的付出。

只是身为封建官场老油条,他虽然为人比较正直,为官也比较清廉想为,算是个有良知有点能力的君子好官,却也没有为了江山社稷万民福祉付出一切的胸襟志向和胆略。

说到底他就是个官场最常见的见风使舵圆滑官虫老好人,而且是高手,若不然也不能在黑暗官场中混上太尉高职,也不会在历史上没混出什么大名声,在抗金大业上更是什么功绩也不见。

说他是个无为政良知和原则的墙头草,那不至于。

他还是有自己的行事底线和坚持的,但也仅此而已。他所为一切首先都是为自家的富贵安稳。

当初在金殿上帮着赵公廉维护弟弟而敢硬怼副宰相王黼等一干官员,一部分是出于正直,看不惯王黼这个金发异族得势小人的张狂,但最主要是赵公廉是宠臣,是最当红的辣子鸡,皇帝那时比亲儿子还宠护着赵公廉,就信这个小年轻,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政务上也需要赵公廉这个奇才帮着处理数不清的奏折,如此当皇帝就能脱离那些烦恼操心,轻松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势大如蔡京也绝搬不倒赵公廉,连招惹都不会轻易干。梁师成这样的只配俯首帖耳当赵公廉的跟班。事实又是赵老二有理,那么帮赵公廉既不会有灾祸,又能打击一下朝中得势小人,更能让皇帝欢心如意,顺便还结个善缘,能从赵公廉这得到助力,好处实在太多,所以就挺身而出了一把。

如今到了这关头,他又要帮赵公廉一把,却是逼不得以。

不帮,只怕他先得死在乱军叛乱中。

不死在乱军中,怕也会被朝廷追究责任充军流配,官是做不成了。

而帮了,赵公廉少了危险,不会被追随的军民拥戴着被局势逼迫着愿意不愿意都得悍然造反,若能回心转意又起复得朝廷重用,继续坐镇沧北,风云激荡的河北就会安定下来,他这个高阳关路总指挥也没事了,还能保江山社稷建大功,让朝廷度过危机,让皇帝了解河北详情后也会惊吸一口气在后怕中感念他的有为,大大有利于仕途前程,何乐而不为?

第184节辞职效应

宿元景的为官原则注定他没气魄和勇气真和朝廷的权臣奸贼作对,这个时候对朝廷要员开火也全无益处,只会得罪人。

因此,他在奏折急件中只是说:河间边军受沧北军叛逃的影响也极严重。臣自来到瀛州就把精力全铺在了军事上,当着知府,却几乎就没在衙门里安坐过一日,整天东跑西颠忙着到各处军营和边关开导督促编练新军,白天奔波一天,晚上回到府城,疲惫不堪,却才能有时间坐下来处理一下通判不能做主的政务,如此坚持,好不容易才把郑居中搞来的恶棍坏蛋镇下心来当兵,好不容易才把新军练得有点兵样子,多少可以指望担负起守边重任了。结果却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打得臣措手不及。

如今十万大军,军心动荡混乱,虽然还没出现叛逃,但正处于极度紧张危险中,心都是紧绷着的,臣怕随时会暴发叛乱。

宿元景心里话:这十万将士都是特么海盗不稀得要的,他们不能叛逃海盗,只能留在国内,若是绷不住了,就只会成为匪军乱贼祸害大宋。朝廷啊,皇帝啊,你们可要想想,那可是十万装备齐全又可称训练有素的暴徒,会打仗,别看守边关抗击辽寇会畏战怕死,可当反贼却会是另一个样子,个个会变得精神抖擞得厉害,也骁勇敢战了,一反会给大宋造成什么后果。

他没法说手下边军都特妈的是心里盼着追随赵公廉造反混从龙之功的。

若是让朝廷这帮东西知晓了这一点,那就更不敢信任和重用赵公廉了,只会更快更坚决弄死沧赵满门。而他这个最高军事长官勤奋练兵一场,练出的却是不忠于朝廷,只想帮别人造反的十万可怕混账歹徒,他自己也会无功反而有百死莫赎的死罪。

关键是,朝廷就算果断挥军剿灭赵家庄,但能诛除得了赵公廉吗?

朝廷能指望谁迅速有力出兵完成这任务?

沧北军是不用想了。

若是朝廷敢露出调他们去剿灭他们心目中唯一认可的大帅,那还留在沧北边关坚守的几万凶悍将士只怕会立马反了,不但不会南下围剿赵家庄,反而会索性逼迫边关大将以及那些将士们认可的好官员都不得不追随沧赵家族拥赵公廉带领他们反了。

这已经是极可怕的灾难了。

不大批抽调西军精锐来,谁特妈的能挡得住文成侯带领的数万沧北边军呐?

朝廷若是可笑的指望郑居中石符练手下的那群混蛋兵去围剿,怕是有去无回,做了专门上门送武器钱粮的义务运输大队。

宿太尉才不信赵公廉那么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奇才能干出甩手不效忠朝廷的事,却不做应对朝廷问罪的准备。

赵庄的发家史本身就证明了那就不是一处肯向危险低头,肯为大宋统治者利益安危考虑而甘愿牺牲自己束手待毙的群体。

赵庄人或者说所有追随沧赵的都一个德性,你对我好,我必对你好,你对我恶,我必对你更恶。朝廷善待,用得好就是强助,反之,沧赵人就会把舍生忘死的劲头对准朝廷发难,成为大害。

官若敢逼民反,沧赵人这个民众团体就敢反,必反无疑。

赵公廉敢玩火,就必定有什么可依仗的势力。至少是有早准备好的妥当的退路。

就算赵公廉什么也没有,对付不了沧州军又怎样?

赵庄可是孤悬封闭的东方一角的,地形所限外人不方便进攻,又守着河守着大海,有船,朝廷无海军很难围困住人家。

沧赵手下可都是长期战争磨出来的狠人,男女皆胆大,踏陆能战,入海也能兴波,不是寻常草民,危急时只需要逃到海上,就算没大船,不能象海盗那样纵横无敌,但有能航海的渔船就够了,只要能活命逃过第一波打击,那么朝廷的灾难就来了。

且不说到时天下会有多少人闻风追随沧赵叛逃或造反,宿元景心里清楚只自己手上的十万大军怕就会转身成为沧赵军。赵公廉得了这只军队,立马就能打上岸来轻取河北东路,然后?然后还用说。大宋不亡,也必定撑不几天就完蛋。

赵公廉是真回家务农了。沧赵家族是真破产贫困了。但这与沧赵有没有实力造反无关。

只要赵公廉这个人活着,那他即使只一个人,即使两手空空赤手空拳,可一招手就会有十几万兵马几百万百姓狂热支持。

这就是验证后被世人公认的仁德信誉与举世无双的才能共同构成的强悍魅力。

年轻有为的赵公廉自身就是能翻天覆地的力量。

他是天生的领袖,坐在那不动就是无边的威势。

朝廷可千万别看走了眼。

若是以为沧赵本身必需有财力有兵有将才能造反成事,那就太愚蠢可笑了。

宿元景只能委婉地劝诫皇帝:想稳住河北东路,唯有赶紧安抚好赵公廉,让他的冷了的心热起来愿意再为大宋效劳。

可是,他不能把话说透,朝廷这帮人就不知其中的真正厉害。

至少皇帝赵佶本人就不知轻重。

得知河间府那边的边军也被影响得动荡不忠了,赵佶大怒,更恨赵公廉敢率性辞职。

怒火失去理智中,他甚至盘算着,要不干脆放弃整个河北东路,让辽军把那祸害个够,报复个够,那的军民全死了也不心疼。只要借刀名正言顺除掉沧赵满门就好。当然,象郑居中、宿元景这样忠心臣子还是得事先通知一声好逃出来。

但想归想,想得很解恨很痛快,白时中等权臣却不是白痴,可不敢让皇帝那么做。

苦口婆心安抚劝说赵佶,赵佶耳根子软,经不起众臣磨,也怕大战一起的麻烦费神,所以又忍住脾气追加第二道封赏。

郑居中却暗恼更暗苦了。

皇帝让他去传旨,不是他的身份比传旨太监高贵有说服力,这分明是要他间接向沧赵低头认错,让沧赵能嘲笑他出气。

但帝意,不得不从。

这厮既怕死,又是防备沧赵暴起杀他泄愤并反叛,传个旨也带了一千将士随行保护,又恐沧赵人善战,怕这一千将士也挡不住人家突击保不住他性命,又在赵庄较远处布置了接应的两千兵马。

忙乎一场,感觉妥当了,结果他照样在西河桥这就被挡住了。

守桥庄丁无视上千军队的威胁,不等郑居中拿腔做势发话表明来意,头目冷笑间张嘴就叫郑居中赶紧滚蛋。

“你这狗官害我赵庄不死,居然还敢冒充圣命来骗俺们?还敢亲自上门使诈?带兵护着来就没事了?”

怒喝声中,早有一只箭飞出,

被郑居中身边的护卫武官挥枪及时拔开了,但箭还是擦飞了官帽,吓得郑居中缩头瘫倒。

随行的沧州将领无不大惊失色。

那护卫武官恼怒喝问:“你们敢射杀朝廷命官,莫非想造反?”

“去你妈的造反。官逼民反,我们就敢反。好心告诉你们一声,都特妈的赶紧滚蛋。想不通的,敢在这撒野,那死这好了。”

沧州诸将觉得赵庄如今武力人手短缺,不再是从前那么可怕了,不足为惧,恼怒中就纷纷喝骂,想挥军冲上来教训。

谁知只守桥这么十几个人居然就敢据桥面对上千官军。

他们在桥中把大盾一竖,转瞬就摆好阵式并封死了小桥,还放言:“不知死活的就赶紧上来。”

诸将见赵庄人居然比以前更强势嚣张,不禁个个怒火冲顶。

其中一将性子鲁莽冲动,是京城出来的,打辽军未必敢勇猛出马迎敌,但对付这些庄民还是自觉有把握,也有胆子的。

他怒喝一声,拔马舞大刀就冲上桥来。

“本将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贱民如何挡住本官。”

威风凛凛的放言语言还未落,一只箭就飞向他面门。

这厮惊得急一个扭脸,

躲开了,没死,脸却被利箭切开个大口子,血涮流下来。伤口很深见了骨头,疼得这家伙直咝咝。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只箭无情射来。

距离太近,这次怎么也躲不过了,利箭扎透铁甲深深插在了腹部上。疼得这家伙哎哟一声丢了大刀摔下马来。

守桥头目冷笑道:“吃一箭的苦头也挨不起,你也配当镇守边关的将军?趁早滚回家吃奶去吧你。”

冷酷扫视着沧州诸将紧跟着大喝:“你们中若有真本事的,想必能看明白,不是这丢人的家伙本事高能躲箭,刚才两箭都是放水了,只给他个教训。哪个真不怕死的上来。这次就不留情了。逼我们造反,我们就真反啦。死了可别怨我们手狠。”

诸将一听这话,都不禁一阵犹豫,既没胆子冲上桥接着试试破阵挑衅,更不敢担上擅自逼沧赵造反的名声。

他们都转视缩回车轿中的知府大人,由郑居中拿主意。

若是郑居中下令冲杀,那他们就挥军攻上去,不信区区十几个民夫就能挡住大军的冲锋。沧赵人也是人,不是神。

稍一愣怔间,又是一只箭射出,咚一声深深扎入车轿的木板上。

守桥头目冷笑喝道:“郑居中,你这个只长着张哄婊子的嘴的缩头老狗,来,来,你硬气一下何不试试能不能灭了赵庄。”

龟缩在车里不敢露头的郑居中听了肆无忌惮的辱骂,气得直翻白眼差点儿晕过去,但最终却只恨恨喝声:“回城。”

不是不想挥军报复,他是也担不起擅自逼反沧赵,想赶紧回城上奏皇帝狠狠揭露沧赵反意,得了圣命再杀来建功。

但,没等他回城呢,在半路上他就熄火了。

因为新的传旨官又来了,骑马飞奔而来,

而且这次是他摆不了谱甩脸子的,至少明面不能如此傲慢无礼的。

来的是宿元景,宿太尉,

高阳关路的最高长官,正管着沧州军事,政务上也有监察之权。郑居中的品级虽然比宿元景的实际还高半级,但实职官远没人家的大,沧州又被他玩废了,也由府降级为寻常边州,职权就更低了,只能对宿元景低头。

宿元景听了郑居中受挫受辱,心中有数,暗笑人家没趁机宰了你已经是顾忌王法了,受辱是活该,你还敢怨恨想报复?

糊弄几句应付了场面,他就赶紧奔向赵庄。

一边赶路,他一边也是忐忑,不知赵公廉会不会给他面子。

唉!

朝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在那自大拉架子玩袖里乾坤磨磨蹭蹭搞小算计,当人家是傻子吗?

皇帝莫非真昏庸可笑到了如此地步,有亡国之君之兆?

宿元景心绪复杂之极。

他这封圣旨对赵公廉的价码又升了:仍是封靖国县公,但戒备而不肯给的军权加大了,由赵公廉仍统沧北四军州事。

这在宿元景看来简直是在搞笑。

赵公廉本就统领四军州军事,是夏季抗辽有大功后,不但没封赏,反而削掉了人家的军权,到了眼下危急关头,朝廷仅仅把人家本就该有的权力再还给人家,就这点好处,有还不如没有,这和玩弄笑话人家有什么区别?人家岂会答应。

赵佶在政治上的幼稚和恶了谁后的小气和任性,真是也没谁了。

眼下形势又危急到了什么程度呢?

这回改圣旨是河北西路也惊恐向朝廷急报:诸州府边军以及城乡百姓也闻风大举叛逃,而且叛逃得更惨,后果更严重。

边军叛逃了怕是有八成,许多忠勇军官甚至边关大将带头叛逃,卷走了边关积攒的除了笨重,海盗不稀得要的投石机什么的之外的几乎所有武装装备和钱粮,并且悍然大面积屠杀州府县城中的贪官污吏恶霸豪绅,抢光了城池中的钱粮物资,强卷着被灭人家中不该死的人和认可的好官,护着跟着叛逃的城乡百姓一路扫荡乡下的大户豪强,浩浩荡荡向东大大方方而去。

城里的百姓逃得没剩下多少,全都是海盗不要的那些人家,有的是迂腐守旧的遗老遗少封建毒瘤,其他的就是地痞坏蛋什么的。

而乡下务农的百姓也逃走了怕不有一半,

叛逃将士的家人自然跟着跑了,没人当兵的人家也跑了不少,连眼看成熟的庄稼都抛弃不顾了。剩下的有资格投靠海盗的百姓没跑,怕也不是不想叛逃,而是舍不得丢下辛苦侍弄的庄稼就这么走了。

一时间,在夏季灾难中没受风潮重大波及的河北西路边关地区也经历了同样风暴。

当时幸运没遭受劫难的边关烂官恶富商人地主士绅这下被杀抢得更干净。

夏季时,内地州府被破的很少,这次却是城内叛军连州府城也一并在内杀劫一空。

第185节晴雨不同天

军民混杂臃肿又缺乏统一指挥的河北西路数股各州府叛逃队伍自卫实力并不强,但丝毫不慌张,也不急着拼命赶路。

因为他们各自的领头大将们了解河北驻军,十分清楚:在东行的路上,没有军队能拦住他们。

他们都是老边军,根本没把驻扎在前面的河间府庞大边军放在眼里。

那就是一支新组建的由内地各种败类为主仓促构成的乌合之众,哪有胆量离开城寨驻地和他们这些百战老边军较量。

就算宿元景忠心报国,敢奋勇挥军来弹压拦截,他们也不怕,自信能把再多的河北东路拦路军队也一击而溃。

在宋边军系列里,他们自知不是什么骁勇善战精锐,可能是正经边军中战斗力最差的,但再差也比河间府那边的新编杂碎边军强太多,怎么说也是长年驻守边关抗击凶悍辽寇打过大大小小无数仗也打过恶仗的,在艰险岁月中磨出来了,自有一股子气势在,一列阵,只这股子煞气冲天的凛凛凶悍气势只怕就能吓倒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的生瓜蛋子杂碎军。

想那也算知兵事的宿太尉也清楚这一点。

他又不傻,想必不会轻率把下了大苦功安抚教导训练,却也仅仅是好不容易整顿出点表面兵样子的军队拉出来冒险。

战场的血腥死伤惨烈之可怕不是从没身临其境打过仗的人能抗得住的。

不知有多少平日里自负胆大勇猛的新兵汉子,真上了战场却吓得尿了裤子而不自知。

面对排山倒海般扑面压来,眼看不可撼动的枪林弹雨刀山火海,人会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面对乱箭如雨、强悍的战马惊嘶着和勇猛的甲士主人浑身插满箭支轰然倒下,杀声惨叫声惊天动地、放眼望去到处是焦尸残肢血土烈火断枪烂旗,人人如绝望的肮脏狰狞鬼,这一刻生命是如此卑微易逝,无论是官是兵到了战场不分贵贱,命皆连草芥都不如,血战之惨烈能让风云变色,鬼神也惊悚动容,新兵,不被吓得只顾撅着屁股抱头无助的嚎哭,不被吓得瘫倒不能动弹,还能蒙头蒙脑随着军官声嘶力竭厉声呼喝指挥按平日的训练陷入狂乱厮杀的,这已经是好样的。

敢战之军都是在杀与被杀中逐步锻炼适应后才能形成的。

杂碎新军若是骤然上来就打恶仗,被轻易击溃,遭到重挫,刚形成点的士气兵样子必定完蛋。吓破了胆,以后就很难恢复了,这样的军队也就不是军队了,性子暴虐只能舞刀疯狂害民,遇战却望风而逃,连流寇乱民都不如。

到那时还能指望用这样的军队守边抵御往来如风的凶悍辽寇?

宿元景担不起丧关失地守边无能的重责。久浸京城富贵温柔乡出来的高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胆子,缺血性,到了边关都把自家小命看得格外紧。出于这两点原因,再忠义报国怕也不敢任性率领靠不住的杂碎新军前来拦截叛逃。

河间府那的十万大军不足虑。

而东行路上最可怕的沧北军已经崩溃了。

没逃走的沧北军即使有能力南下拦截,怕也不会拦截。

都不知怀的什么心思呢。

怕是他们的大帅文成侯不能回归,剩下的沧北军就死心了,也会立即叛逃,和先叛逃的兄弟仍做了一路,和西路的叛军也是海盗国同胞了,早晚是自家人,那么,沧北的兄弟们哪会在文成侯去向不明下场未定的时候积极南下拦截叛逃者。

东行路上还剩下个沧州军。

刨去守边塞动不得的那部分军队,沧州城也还有四千之众呢,但那不是拦路虎。

那就是只废物军队,是贪生怕死无耻又邪恶的边军烂人组成的样子货,貌似勇悍却只配吓唬吓唬辖区老实百姓,根本就不该存在,全都应该发配去矿场什么的地方当苦力受罚。朝廷居然还让这样的群体守边关重镇,真是荒唐可笑。

当然,沿途还有南边的其他州府军队可用。

可南边内地官府军也是夏季国难中新组建的烂玩艺,守城还不知能不能守得安稳呢,哪敢多事北上来出战拦截。

总之,东边的官兵全不足虑。唯一最可怕的是西军追杀过来。

西军六部之一的折家军可就紧挨着河北西路。

叛逃的河北西路军很清楚自己怕是以两倍甚至三倍的兵力也打不过折家军。

曾经威名远震的折家如今也衰落了,虽然家族子弟仍众多,人口堪称繁盛,但早不是从前那个勇烈报国的顶级将门了,子弟要么是只知腐化享乐害民的纨绔废物,要么是折彥质这样的嫡系骨干,有志有才有背景却改行从文想走士大夫路改变卑贱武夫门庭,混在京城官场意图提升家族在大宋的政治地位获得更稳定更高等富贵,要么就是落魄的旁支庸才,只能继续混军伍这碗饭,希望能以卖命吃苦混点战功,加上家族青睐助力,熬出头混上一官半职从此过上体面富贵日子。

如今当家统军的是折可求,此人会治政,精通领兵打仗,是个将才,但也就那样,在大宋这种体制和社会氛围下也必然是个只重自家富贵利益的官油子,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怕是比祖上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折家军部下看着将领众多,一个个很勇猛有才的大将样子,实际没听说过有一个是真勇武过人能力出众可堪大任的,多是盘根错节将门出身的子弟,不能说是徒有其表的草包领不了军打不了仗,但也就是靠着出身当大将混富贵。

河北西路边军的叛逃大将清楚的是,折家军上层不怎么样,但底下的兵还是极耐苦战的,血勇不减当年多少,如此,折家军仍然战力不凡,和凶悍辽骑交锋也不惧,常有胜迹,不是他们这些河北西路边军能抵挡的。但也不多担忧。

因为折家军属于河东路的边军,不得圣命,尤其是边军是绝不敢贪功擅自调兵越辖区行动的,更不得入内地。朝廷就怕这些眼里只有头上的将门而轻视朝廷命令的凶野边军造反或祸乱内地。可等消息千里迢迢报到京城批准,再回到折家军这,耽误数天甚至更久的时间,河北西路的叛逃大队早扫荡了向东沿途的州县到达沧州海边了。

而且,他们已经提前探知了,先叛逃的沧北军民及时得到了正在北方沿海以食盐、精美银币、诱人宝石大量换取粮食铜(钱)铁等的海盗的接应,也会有足够的海盗船及时在海边接应他们逃走。他们出路已定,没什么可怕的。

就这么着,河北西路叛逃者如同清真山流寇一样,肆无忌惮横扫沿途财富,一路畅通无阻奔去了沧州沿海。

郑居中回城后,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惊恐看到这支叛逃者是怎样浩浩荡荡逼过来。

祈祷叛军别顺路攻破沧州城吧。

宿太尉此行,心里七上八下的,堪称忧心如焚。

他知道河北西路的边军大举叛逃也应该是投靠海盗。他也确实不敢率领手下不靠谱的大军迎上去强行镇压和拦截,临行前已对各部将领严令军队一律严守城池营寨,没他的新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阻击叛贼。

他也知道海盗有船就在附近沿海准备接应叛逃者,但他不知道河北西路的叛军会不会有人投奔赵庄强迫赵公廉带领他们悍然造反谋富贵,更担心朝廷这么犹犹豫豫迟缓处理危机,浪费太多宝贵时间,没叛逃的沧北军会等不耐烦了而悍然私自南下投奔他们心中唯一认可的大帅,最终也强迫退无可退的赵公廉不得不走上造反路。

河北这已经是风云激荡,雷霆满布,随时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甚至毁天灭地的大灾,可皇帝和朝廷也不知在怎么想的……

宿元景从朝廷的举动中看得出皇帝不晓得其中厉害,怕是想就此铲除沧赵满门的心不但没死,而且仍然很强烈,仍在试试。

他忧心重重的叹惜一声,带着自己的卫队,在传旨太监的陪伴和监视下快马来到了赵庄。

整个河北都陷入混乱崩溃了,偏居沧州东角的赵庄这居然仍然一片祥和安宁的秋天景象,浑不是引发风暴的核心模样。

巨大的反差让宿元景越发啧啧感叹。

这特妈的算怎么个事啊这!

这还真是纯是朝廷自作孽自作自受。能怪赵公廉什么?

但看到赵庄这并没有蓄势造反前的那种风厉势寒的紧张戒备状态。宿太尉还是感觉到心猛然一松,看到点希望。

已经有了前两次钦差碰壁而回的教训,他上来就对挡在西河桥上的庄丁卫兵招呼道:“本官是河间府知府兼高阳关路安抚使,当朝太尉。烦请守桥小哥儿去通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京城故旧宿元景来访。见不见是你家主人的事。你休得放刁罗嗦。”

展示身份威严,却又姿态放得很低,他是怕再被守桥庄丁撒野干扰住,落得象前两波一样根本没机会对赵公廉说旨意内容。

他不知道的是,来赵庄的圣旨,包括给郑居中等的秘旨一出来,赵公廉转眼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听宣才荻悉。

前两次的旨意全是糊弄人,仍想把人当傻子耍着用,毫无诚意,传旨钦差自然连桥都过不了就撅回去了。

这次辞职回家摆务农姿态不是赵公廉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和弟弟事先商量谋划好的。

不折腾得赵佶老实低头,岂能罢休?

宿太尉哪知道这个。

他欣慰看到自己这么一说,守桥庄丁虽然仍是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凶横撒野直接代主家拒绝。

“既是故旧。那请在桥外耐心等着俺们去请示主上。俺们大公子下地去了,就是愿意见你,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过来。”

宿元景捊须一笑:“那倒无妨。老夫不着急。你只管去通知就是。”

果然得等着。

在大太阳底下大约干巴巴熬了有半个小时,赵公廉才出现了,是从东河外那边的田地过来的,骑得马。

但赵公廉肯出面,这已经让宿太尉欣喜不已了。

看来这位奇才虽然被朝廷整治得心灰意冷了,但品行节操未变,仍记得当初在朝堂上帮着斗宰相的恩情,愿意给情面。

可当两匹马来到近前后,远远能看清形象面目了,宿元景刚刚有点欣慰雀跃的心顿时一沉。

来者确实是赵公廉,伴行的是随身侍卫焦挺。

可赵公廉和天生缺毛的焦挺一样理了个大光头,身上穿着简陋半旧粗布草民衣,高挽着袖子,衣服上有好几个干活时磨破或刮破的口子,脚上是草鞋,脸、脖子、胳膊、脚都晒得很黑,虽然连草鞋都在过东河时洗过了,但身上有拍打不掉的劳作灰尘,显然是直接从田里过来的,骑在马上,整个人就象个着农夫装的贫贱僧人,让人心折的是,那股子气度仍是那么耀眼。

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赵公廉不止腹有读书,更有博大的济世安民情怀与能力,与通常的才子相比更绽放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采光芒。

那是种不得不忍让世俗无耻贪婪的无奈与坚持自身无圬的圣洁。

迫于形势,他把慈悲情怀不再置于对天下万民,而仅限于赵庄,或者稍大一点仅限于赵庄能辐射到的沧州部分地区。

宿太尉是这么看的。

他相信赵公廉这形象不是在作秀装可怜。

事实上赵公廉回家后,孝顺祖母,陪祖母说话,听唠叨,逗老人家开心,也立即解下华贵,扫去浮华,带着没轮到守卫任务的部下几乎天天和庄户们一起下地干活。今天,他是在东边的大菜地挑水除草来着,根本不知道宿元景会来。

宿太尉心里发沉的是:

赵公廉身为士子,身为曾经的最年轻最风光显赫的高官显贵,却剃了个和尚一样的光头,怕就是表明了一种决心,在表示象和尚一样对世俗追捧的东西,比如权力,比如光宗耀祖,不再眷恋,不稀得再拥有和追求这些扰人烦恼的事物。

赵公廉眼里没有野心勃勃的迫切,没有权势者自然而然有的那种威风与讲究,阳光,平淡,从容,轻松,悠然,知足。

他的眼中仿佛群星璀璨,注视的不在是大宋天下与大宋政治,而是仰望着天空,与星辰大海辉映。

是的,赵公廉的心已不在大宋,不在意大宋营蝇苟狗那点事。

他心里装是新帝国的臣民与大业激情,目光转而注视的是整个世界。

大宋不大,太小了,早已容不下他的治世才能与壮志。他早已厌倦了这片龌龊懦弱陈腐故土上的一切。

第186节勿谈国事

让宿太尉注意的是,赵公廉和焦挺虽然在务农,但出行仍然骑战马,而且马上挂着刀剑武器,还带着个马囊。不用说了,包里装的肯定不是下地好吃喝的东西,应该是盔甲什么的战斗装备。

显然赵公廉对自身的危险处境不是无知,更不是无备。

连赵公廉下地干活都是这样了,可想而知,赵庄肯定是外松内紧,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敢攻击来的大战。

这里可能是在戒备在附近海面游荡的海盗再次登陆突袭杀到赵庄,但显然更是在防备朝廷和官兵。

赵公廉果然不会愚忠朝廷,不会把家人和满庄的追随者的命运任由朝廷随意拿捏摆布,不会等着束手待毙。

准备好和官军厮杀了,无疑是准备由官兵挑起撕破面皮,走向朝廷对立面,不是造反也必然反了。

看看刺眼的光头,看看战马刀剑,宿太尉对皇帝下的这道糊弄人的圣旨越发不看好了,但没办法,事还得试试干下去。

他不等赵公廉来到近前打招呼,抢先指着光头满脸惊讶痛惜叫道:“公廉贤弟,你,你这是为何?”

说着一甩袍袖,重重嘿一声,神色转为悲愤沮丧无奈。

赵公廉对宿太尉这个人既无好感,也无恶感。

这人就是个有文化而可以从官场讨生活的众生,是无数以权为生的官僚中的一员,只是水平不凡,混得级别高。

弟弟赵岳曾说过:这古往今来的官场,有一类人,你说他好,不见得他能干什么为国为民的善政,可你说他坏,他又有良知,做事有人性底线,讲操守,有原则,他有知识,也可能有实干之才,但一生没干过什么亮眼业绩,没什么突出的贡献,也没什么轰动的感人肺腑的事迹,没见识过他有什么过人的胆识气魄胸襟,甚至他一生就没干过务实的事,但就是会做官,不知不觉他就上了高位,甚至能成为一国的领袖级权臣大佬之一。你若说他有过人的政治智慧,那是过誉了,他就是在当官讨生活。

这种官就是在享受权力,混体面方便的生活,这才是他当官的根本原则,为了当官而当官,能力和精力放在当官、当上待遇更好更体面的更大的官上,当国家民族陷入危难时,他既没能力挽救,也没那个胆量血性和牺牲精神为国为民去奋勇赴汤蹈火,仍是明哲保身随势而为,国家没倒,政权还可能有救时,他会坚持一下忠诚,可能振臂大声疾呼几句,事不可为,或主流坚持投降,随众温顺投降的也是他,耗费国孥,对国家发展大计无益,对改善民生无助,但他在官场总存在着且混得舒服。

一个混字就清晰说明了一切。

而官,尤其是大官是不允许混的,必须担当起破除万难领导民众走向富强幸福的神圣责任。

宿元景这样的人,在赵公廉眼里为民可,毕竟百姓绝大多数就是这样子,但当官,他不合格,当新帝国的官他不配。

这也是早就认识了并结过善缘,但赵公廉从不真热心帮助宿太尉当大官谋要职大权,更不会拉他投入新帝国大业的原因。

当然,赵公廉也清楚,宿太尉这一番言语动作表情也不全是演戏,良知在,他确实是在为国忧心无奈也在为他痛惜难过,为他的这部分真情实感至少是有一些的。

所以,到了近前驻马,他爽朗的哈哈一笑道:“太尉大人何必如此?公廉最近过得可是轻松自在之极。”

他并没有下马,只在马上郑重一抱拳见礼,又笑着说:“当年太尉在金殿上的仗义之举,公廉至今记忆犹新,这份恩情难以忘怀。识趣急流勇退务农在家,从此不和官场再有牵扯,不想太尉却突然大驾光临到访寒舍,怪不得今日喜鹊叫个不停呢。”

宿太尉一听这个,心中叹惜一声:果然,人家肯出面想见。也仅仅是处于往日那点情面。

而往日那点仗义相助的情分,人家在京城当小相时就以各种途径和方式偿还过了,早不欠自己什么了,今日登门传旨的事也就另当别论了。没有情分好讲,一是一,二就是二,就看人家到底是什么心思,愿意不愿意妥协了。这也属于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不能以私人的情义说事和定事。国家大局,朝廷危机,人家都未必在乎。强拿情义说事,人家也不会听。

不论怎样,能和赵公廉当面谈谈,这已经是个机会,甚至是种胜利成果。

在盛情邀请后,宿太尉很自觉地命令部下卫队就在桥西等着自己,不得惹事生非,没他的命令更不得擅自强闯过桥去寻他,他只带着贴身小厮和那个不能抛下的太监随赵公廉主仆进了赵庄。

对闻名遐迩久已的赵庄,宿太尉也难免有些好奇,进庄堡后就游目打量不已,沿途没遇到几个人,看到的几人也都是衣着普通甚至贫贱,但看到一排排房前都晾晒着衣服被子什么的,有生活迹象,似乎庄上仍住满了人,不是传闻的被杀光样子。

赵公廉注意到了,淡淡解释说:“如今的庄上人家多是夏季躲避辽寇而南下的沧北民众。这空了,他们一看这有地方安身,房舍比他们在沧北的家好,住这远离辽寇兵锋和沧北苦寒,也不缺地谋生,出于对我家的信任就索性留下了。”

“大人看不到几个人是大家都外出干活了。现在,我不是官了,一样要种地纳粮服劳役,又负债累累,不但不能让庄户们过上富足轻松自在的生活,反而会格外劳累他们,却是连累了这些不嫌弃我家仍追随着不走的百姓。”

宿太尉听了这话,又是一叹。

他更清醒了,沧赵家族落到这步田地,生计本就艰难,被巨大的债务逼压着,怕是心中酝酿着滔天怒火悲愤不得发泄,若是官府再不长眼,那些势利小人贪官污吏欺上门来寻衅滋事搞什么征粮征丁强行摊派,甚至敲诈勒索,沧赵岂会不杀人造反。

他瞧出来,赵公廉对国事没有丝毫兴趣,对不可能没听说的河北东路军民叛逃一事丝毫不关心不在意,怕是痛恨朝廷很深,至少是心灰意冷,以超脱的姿态冷漠袖手旁观,谁管它官府难受不难受,管它大宋江山倒不倒,全不相干,决不再伺候朝廷。

想劝说赵公廉,唯有设法打动沧赵老太君一条路了。

那可是位极睿智的老人,骨头硬,主意也极正的,怕也不是好说服的。

宿元景大感头疼,心中暗恨:我倒是招谁惹谁了我?凭什么朝廷和那些烂官小人作孽,却要本官来当说客遭这个难。本官无辜受累。该难受该痛苦的那些人却仍然可以悠然自得的当他的官耍他的权威和阴谋……真是不公。真是该死的!

赵公廉不能拒绝宿太尉探望家中老人尊长的好意,只得歉意一声先入内问候祖母见是不见。

让宿太尉长出一口气的是,老太君也给面子。

他坐那喝着香茶,对赵庄被抢光了却仍然能拿出上等茶叶招待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不多时,等见到同样闻名遐迩的老太君出来了,宿太尉一瞅老奶奶却就是一愣。

遭受了大难和重大打击的老奶奶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寒酸和憔悴衰老不堪,穿着仍然是华贵锦服,只是头上只插着支木钗,除此再无任何装饰,但面色红润饱满,精神极好,素面朝天,脸上却皱纹几乎看不见,头发都有光几无银丝,眼睛更是有神。

她在长孙小心翼翼搀扶相伴下很是稳健地走出来,脸上也无愁苦绝望或什么悲愤之色,嘴角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

“宿元景见过老太君,愿老太君福寿康泰。”

“太尉大人太客气了。贵客快请坐。”

老奶奶没说什么不是诰命夫人了草民之妇挡不起太尉大官如此见礼,话说得热情,流露着一股子感激的情分。

显然,老奶奶也是在感念宿太尉当初帮了她两孙子一把的事,才会有今日的格外热情。

好个气魄非凡的老人!

宿元景打心眼里不得不赞叹佩服一下。

从老奶奶身上,他分明看到了孟子所赞美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等等高尚特质,就是有这份心胸气度和自信。

见礼已毕落座,宿太尉一瞥赵公廉居然并不坐而是恭谨安静微笑着侍立在老太太身边,而老奶奶一边客套着请他喝茶解渴,一边却时不时看看身边的长孙,满脸的满足笑意,满眼的慈爱宠溺,他再一想传说的这老太太骄纵小孙子赵老二胡作非为,但最宠爱的却是大孙子赵公廉,不禁恍然大悟:老太太精神好,不是不在乎灾难打击,而纯粹是有心爱的长孙安生生在眼前孝顺。

宿元景不禁叫声苦也。

老太太如此疼爱长孙,又看事看得明白,极有主见,岂会答应让长孙出仕当什么官再踏入凶险官场被无数阴谋诡计算计着冒这个险。赵公廉能刮成光头决心斩断官场,怕正是有这老太太的态度在。

忍着牙痛,宿太尉打个哈哈道:“看得出老太君和公廉贤弟的祖孙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哎呀,看到这一幕,本官就不禁想起我家祖母来。当年,她老人家对我也是如此宠爱,可惜家祖母身体不是那么硬朗,不够长寿,去逝有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享受不到这份宠爱,我也不能再好生孝顺她老人家了,真是令人唏嘘岁月无情。”

老奶奶显然爱听这个,笑呵呵道:“让大人见笑了。老身骄纵顽皮的小孙儿,就是疼爱那爱胡闹的小猢孙,就要他一生平凡却平平安安,自自在在,快快乐乐的,谁想欺负他陷害他,我也不答应。但说到最宠爱的,也不瞒大人,还得是我这长孙。”

“公廉是老身一手带大的,这感情自然不是顽皮小孙儿能比的。他又是如此有出息而孝顺,样样让我满意,又是长孙,是我沧赵家族要当家立户的顶梁柱,老身自然格外重视偏爱些。”

“那是,那是。人之常情嘛。老太君又是如此睿智有风骨,实乃天下奇女子,无人不敬仰佩服,必能名载史册流芳千古。”

宿太尉狠劲一通夸,想把老太太往国家大义清史留名上吸引。

老太太却淡然一笑:“什么奇女子不奇女子的,苦难熬出来的生存本能罢了。”

“太尉大人,我知你今日屈尊登门拜访之意。你也知我爱惜长孙之心。坦白的说,我不会再让公廉出去当什么官再陷进官场凶险了。我们家的人实在不适合当官,公廉不笨,但性子使然摆弄不开官场那些复杂莫测的人心和事,就老实在家务农就好。所以,请太尉勿谈国事。我家是草民,担不起那些。国家大事与草民也不相干。”

“老身出来是想当面感谢太尉当年的义助之恩。大人位高权重,想必也事务繁忙,时间金贵着呐。如此,老身就不多陪了。大人也早些回去忙该忙的大事。可不敢在这简陋乡下多耽误大人的时间。”

老奶奶客气却很是干脆决绝地堵死了宿太尉的嘴,说完了又郑重吩咐大孙子:“公廉啊,咱家不比以前了,拿不出什么能感谢宿大人的。你看着能操持点什么好好招待大人,啊?”

“孙儿晓得。”

赵公廉恭敬应着祖母,向宿太尉歉意一笑,扶着祖母又回了内屋,过了一会儿出来后搓搓手,显然不知说什么好。

宿太尉一叹,摇头道:“贤弟别为难了。我来不是贪图吃喝招待或金银财宝什么的好处。你我之间没庸俗到那份上。唉!你知我来意。你这一辞职可引起大宋大灾了。可看你祖母的态度,我知我说什么怕也没用。可我还是要说。”

他拿出圣旨,展开了拍拍:“圣上知你委屈,封你为靖国公,掌沧北四军州军事。此外还赏赐十万贯以酬功,也算间接缓解一下你家的债务压力。你看圣上自始至终丝毫没问你的罪,连怪都没怪你一声,圣上可是从未有过象对你这样的体谅包容......”

第187节关我屁事

可未等宿太尉费尽心思劝说完,赵公廉就淡漠的轻笑一声道:“惭愧呀。我这样的岂配十万贯的大方赏赐?”

“请大人回禀圣上。恩情,某记在心上。但我家的债,我家会设法还掉,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代代还。这是我家的命。我家认了。我的错,我自己担。曾经贫贱了上百年,如今重归贫贱也不是不能过。草民不敢领朝廷所赏。”

“还有,世间总说我家是富可敌国的天下第一巨富,却不知我家一直是举债经营,那些年为国为民以命搏层出不穷的各种凶顽海盗、海啸暴风巨浪、异域刁钻凶残愚昧野人和各国贪婪霸道狡诈歹毒统治者及他们的凶暴军队,还有更多未知的人力不可抗的凶险灾难,比如骤然暴发的海底火山,历无数宋人无法想像的大险,牺牲了我家太多宝贵生命和利益才从海外换来大宋能吃饱饭的今天,推动了大宋经济跳着高的繁荣轻松十几年,加上各种不得不支付的巨额政治勒索损失,我家净产一直并没有多少。世间更不知大宋真正富可敌国的人家可不少。上至朝廷权臣,下至地方官僚士绅甚至小吏,个个用权有术,发家有方,官家又打赏得大方,动不动就是金珠财帛数万数十万的赏,人家只进不出,那才是真豪富。”

”象我家这种名声在外几乎无人不知的人家,从来不会是真富有的。想必太尉大人心底也清楚,那些不被常人所知从不出现在富豪榜上,却由复杂的权力社会关系网掩盖的隐形掠夺者才是大鲨鱼吞金兽。那些人才配得上顶级豪富身份。”

“说到眼下。河北出事可不是我的责任。”

“我算什么?稀里糊涂,瞎热血太久的傻子一个。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那是朝廷与地方官吏豪强默契的上下齐心协力这么些年形成的能耐。”

“不客气地说,就算河北军民这次全叛逃光了,又关我屁事。“

”寻常百姓也懂得享受了权利就要担负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朝廷不是一直就在这么教化大众并着重强调这个?”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怎么着?“

“上下欢快折腾了十几年,如今玩出了大事,反而是我这个无关者的责任,是我有罪了?“

“呵呵,朝廷不追究所谓的我辞职引起的这种风波大罪就是天恩浩荡了?”

“是,理全是朝廷的理,权力者的理。谁有权,谁势大,谁就嘴大。可你说说有这么可笑的罪过与天恩宽恕吗?”

“是不是我若不听招呼,不肯接下这个乱摊子,不肯再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们的利益,或者听招呼了却不能为他们作下的孽擦好屁股,改变不了叛逃局面,那就没用了?就是罪该万死了?是不是问罪的旨意和围剿赵庄的军队早已经准备好了,我敢拒绝,就会立即凶猛有力杀来,杀得我满门鸡犬不留了?”

“太阳高照,朗朗乾坤。苍天在上,真当权力是一切,史册是可乱写的,天下万民是可随意虐待愚弄的?”

“我是傻了点,可也没那么傻,也不愿总被拿着当傻子利用。”

“管它天塌不塌地陷不陷的。出事总有高个先顶着,死也是有该死的人先死。我当官时,没人在乎我家被肆意伤害。如今我成了草民了,为什么要在乎国家难不难?我操什么闲心?我操心得着么我?国家大事关我个草民屁事。”

“我就在家劳苦务农,孝顺祖母,尽量清还债务,贫贱了此一生。谁若是连这点权力也不让我拥有,哼哼”

“那些人既蒙受皇帝恩宠信任,得重赏重用,可谓有才有根又有势,什么都顺风如意,舒服享受了一切太久,那么国家有事自然也要担起来以回报圣恩。只为切身利益不受侵害,他们也该挺身而出解决一切危难,您说是不是宿大人?”

讽刺完了,赵公廉也不再客气,直接道:“想好好招待大人您,可我家现在实在拿不出象样点的饮食。心意在,心诚则灵。大人也不是那些无耻官僚,想必也不会为招待不周这点事怪罪于草民。如此,草民也就不客套耽误大人时间了。”

“大人也不是我这样无官一身轻的草民,位高权重,职责在身,朝廷大事推脱不得,在这个时候必有太多要紧大事要紧着处理,草民也不敢耽误大人。我想,大人也不会有心思在这吃吃喝喝的浪费时间。”

这就是直接赶人了。

再下去怕就是立场不同话不投机,要翻脸了。

宿太尉被赵公廉的一席胆大露骨的话说得莫名震撼。

说赵公廉心怀无穷怨恨和怒火,已有心准备好了随时应变抵抗来围剿的官兵索性造朝廷的反,这个暂且不说。

宿太尉最深切感受到的是赵公廉从骨子里透出的对朝廷事务的不屑和不耐烦。

无法伸张,甚至无法诉说的委屈和压力无疑让这位年轻有为总是能镇定从容应对一切的奇才无法再保持平常心。

宿太尉也是久处高位虚伪官僚惯了的,骤然被人如此失礼也可称是无礼对待,感觉官威体面受损,很自然的不免心中很不快甚至颇为恼火,但对赵公廉这样的强者能人,还真是只能干受着,他没资格,此时也没心思在这上面计较。

暗暗恼火中,他心里也多少有些羞愧。

自敏锐察觉风头开始变了起,他就从来没有为沧赵被上下官僚们肆意不法侵害说过一句公道话,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事不关己,冷眼袖手旁观,确实不在乎。赵公廉嘲讽没人为他家说公道话,所指的人中就包括他的无情无正义。

唉!这一趟果然失败了。

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容易说动赵公廉。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为国为民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名动天下却下场如此凄惨的一代圣人般奇才。

此时此刻以他的立场利益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好。

他只能仰天幽幽长叹一声,心事重重缓缓起身向赵公廉一抱拳,低沉道:“贤弟切勿急躁。请多多保重。”

被赵公廉笑着客气礼送到西河桥,告别,分手,宿太尉唯恐归路上恰巧遇到叛逃成凶残流寇的河北西路军民什么的,不敢慢腾腾赶路,也没敢顶着四处闹得正凶的叛乱风潮凶险回他的河间府,飞马就近去了沧州城。

他也有事必须去沧州城搞明白才能更有针对性的申报朝廷怎么处理赵公廉的事。

宿太尉是官场老油条了,见识和头脑都不简单。

他总感觉是赵公廉回家务农后又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大事才会变得对朝廷如此露骨的不屑和不耐烦。

到了沧州城,看到郑居中立即堵上来的那张关切宣旨结果关心朝廷安危的嘴脸,宿太尉敏锐感觉到郑居中得知他此行失败的窃喜,看出这位形象极是忠君爱国儒雅高贵的高官才子心里只恨赵公廉满门不死,只为有机会问罪剿灭赵庄高兴,这人只在乎他那点受损的颜面利益和私怨,根本不在乎什么江山社稷安危什么大局。

这,这就是大宋的高官重臣!

宿太尉听着沧州主要文武虚假热情但很周到的迎候客套,瞅着为首的郑居中石符练脸上不自觉间流露的得意洋洋和阴险,不禁暗骂这些所谓的朝廷要员都是那么虚伪无耻,也头一次感觉官场上的这一套迎来送往是那么无聊。

他推辞累了,谢绝了酒宴盛情招待,自己草草用了点饮食,闭门休息,实际心里火烧火燎的哪睡得着哇,努力静下心再推敲分析了一下今天的所获,越发认定必是赵庄又出了什么事,也清楚想打听事不能找郑居中这些人,发愁间猛然想起那位说是年纪大了身体欠安而缺席迎接的沧州老通判,立即有了主意,后换了便装,趁夜色掩护偷偷从小门去了通判家。

在得知宿太尉的来意和急切后,老通判倒也爽快,说了些宿太尉最关心最想知道的事。

果然呐,果然!

在赵公廉辞职回家后,赵庄又出大事了。

国难后,经过一两个月的社会逐渐稳定和消息流散,大宋各地直接或间接知道沧赵家族破产了的债主们无不震惊和发急,但是,在赵公廉仍是高官显爵时不敢上赵庄堵门讨债闹事,或许也还抱有赵庄能重新崛起缓一缓还有能力还清债务的希望,都还能耐着性子等等看,可一听说赵公廉居然辞职了被官场排挤掉了,被朝廷和皇帝抛弃了,灰溜溜回家成了农夫草根一枚,这些人顿时就急眼了,坐不住了,再也不敢给沧赵留什么情面和还债时间了,但畏惧沧赵骁勇善战的凶名,仍然不敢擅自到赵庄强行追讨债务,免得激起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和凶戾的赵庄人一怒行凶,债没讨回来,命还搭上了。

沧赵家以前是最讲信誉最重商业规则和体面,这不假,可特妈的,谁知道如今陷入危难的沧赵还会不会仍然如此?

人过得顺心如意时自然大度守约定,愿意讲讲良知什么的,可一落难了,甚至活不下去了,没心思穷讲究了,顾不上脸面不脸面名誉不名誉了,变得翻脸无情不认账甚至穷凶极恶,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但,谁有钱也不如自己有钱,谁倒霉也别是我倒霉。

债主商人唯利是图,能有什么好东西?都认为有罪吃苦受损失不能是我这个债权人,还是沧赵自己倒霉自己担着好。

再怎么着,这债也必须讨,必须赶紧讨。

债主们也要吃饭,也要养活一大家子,讨债是天经地义的事,都害怕追讨得晚了自己的债权利益损失得干净什么也捞不回来,不敢单打独斗上赵庄讨要,于是就纠集在一起壮胆,并推举了最熟悉了解赵庄和赵公廉的人为代表,一纸诉状把沧赵家族告到了沧州官府。

“柴进?”

宿太尉诧异了一下问老通判:“这个柴大官人又是什么人呐?他如何就有胆有资格担负起代表向赵公廉追债?“

老通判对宿太尉不知柴进是谁丝毫不奇怪。

大宋立国上百年了,如今别说是朝廷,就是地方上的官吏,若不是沧州这边的,谁还记得昔日皇族柴家。

他淡淡解释一句:”就是大宋当初能接了位立国的那家之后。”

“哦——”

宿太尉恍然大悟。

是了,昔日皇族柴家是没落成平民百姓被官场早遗忘了,但柴家却仍然不是真正的寻常百姓。

当初开国太祖仁厚,虽然仗兵势权威抢了柴家孤儿寡母的位子显得背主忘恩负义,但并没有象历代背叛者那样索性把前皇室铲除干净彻底斩草除根并掩人之口甚至颠倒黑白篡改历史真相,而是仅仅剥了柴家的权力尊贵荣华却给了安稳生存的保障权,赐予了财帛和一些不同于正经平民的权力,并且历代皇帝都坚持了这一仁慈,或者说是赵宋权力在握,位子稳固,不必在意没落到毫无威胁了的柴家,曾经严密控制监视柴家很多年,逐步剥夺了特权任其自生自灭,时光荏苒后来就完全忘到脑后干脆无视了。

或许当今圣上压根儿就不知柴家还有人活着,只是柴家有人就有当初太祖给的最后一点特权体面,劳役什么的摊不到柴家头上,当地官府也有意无意自觉照顾皇室善待柴家的仁厚体面名声,只要柴家会来事,甚至只要不主动惹事,官府就轻易不会去招惹这户身份特殊的平民人家,免得生事招骂名。柴家人应该过得也算自在,至少是比其他寻常草民自在些。

如此,这位柴家之后柴进也就不同于沧赵家那些商人债主,有资格当代表出面讨债,理论上讲也真不必怕沧赵什么。

官场无情。当官的都是很务实的,或者难听点可以说是都是很势力眼的。宿太尉难脱俗套,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关心蝼蚁柴家如何柴进又是怎样的人。

他只关心讨债团给赵公廉带来什么麻烦引起这位奇才对朝廷如此厌恶。

第188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终

“那沧州衙门受理了吗?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当然要受理了。这是官府的职责。不能事涉沧赵就别样对待不是?”

老通判理所当然的淡淡说着。

可宿太尉总感觉这老头子是在隐隐约约嘲讽。

“知州大人立即受理了此案,传召赵公廉赶紧出庭应诉。赵公廉没来,但也没拖拉推辞,立即派了赵庄主事李助,也是赵公廉的姐夫为代表来衙门应诉。老夫敢保证,郑大人绝对是秉公执法,绝对没以权谋利,没收债权人任何好处,却不辞劳苦当堂理清庞大复杂的债务关系,并积极维护债权人正当权益和国法威严,当堂迅速果断做出了正确合法判决。”

听着老通判慢条斯理的陈述,宿太尉的心却越沉越紧,急问:“到底是怎么判决的?”

“呵呵......”

老通判捻着胡须笑了笑,喝了口茶才平缓道:“判沧赵拥有的所有财产,包括沧州这边的一切,还有外边仅有的山东梁山那的赵老二名下的那份产业,全部赔给债权人。”

“因债务数额太大,粗粗一归拢也是四五百万贯呐,沧赵虽然拥有不少土地,但沧州如今没几个人了,咱们大宋腾出的土地也众多,光是沿海的无数良田怕也缺人占有更别说是耕种,对吧?这里,官府白给的地都缺人领,地也就不值钱了。梁山那又不过是个荒山野地破水洼子,没有了工厂商贸,也不值几个大子,全陪进去也远不顶事。“

“债权人又众多,上百号人呐,当时衙门是乌泱泱一片人头,说什么方言的都有,债权复杂,少则几千,多则达十几万贯,都是债主,不能尽着陪谁不赔谁。听说这些债主还仅仅是离得近的或是得信抢先赶来的,象远处的江南等天南海北的众多债主还没听说或还没来得及赶来呢。这债眼下也就没法具体划分赔谁。赔了,也没债主稀罕要。

柴进就代表众债主建议,把沧赵的所有产权都抵押在他那里,由他暂时保管着,后面来的债主找他商量,就不用再麻烦知州大人辛劳了。沧赵家族还可以住在赵庄。地还由赵庄耕种。让沧赵人自己辛劳耕种和设法挣钱逐步偿还债务。”

“毕竟现实就那样,沧赵穷得什么钱也没有,吃饭都是问题。你现在硬逼他也没用,是不是?若是就这么眼下有什么就赔点什么,完了就完了,反倒便宜了沧赵让赵公廉一家反倒轻松了。这样退一步,说不定聪明的沧赵还能再发达起来还清债务呢。若实在不行,看不到苗头,再把手中的抵押由众债主按比例分一分也不迟。”

“作为当代表出头的好处,柴进也是债主大户,有优先占有赵庄城堡以及赵庄两河间和河东几千亩地的特权。”

“呵呵,郑大人很是赞同此议,说如此确实公平,对沧赵也是公平宽容,赵公廉得感谢债主们才对,否则还不得带着老祖母住露天地到处讨饭喝西北风去。就这么批准了。那李助脸色很黑却不赖账,也认了,并把地契什么的当堂结清了。如今,赵庄实际已经不姓赵了,改姓柴了。赵公廉一家以及属从只是暂时寄居那而已,随时都可能被赶走。”

宿元景听完后,心沉到了底,脸黑得象锅底。

果然呐,果然,郑居中这个王八蛋果真是作孽做不够哇!

他哪还有半点顾全大局的心胸?哪还有半点忠君爱国的真正节操?

如此判决,从法理上讲是没错,是谁也不能说他这么判得不对。

可具体事,它得具体分析对待。

涉及到赵公廉这样的特殊人物,债权人再追得急,再人多势众,你郑居中作为受理衙门的主官也得千方百计拖着。

这可倒好。赵公廉一家都沦落到随时会被扫地出门风餐露宿乞讨了,他岂会有心思为国家出什么力解什么难?

国事,国难,自有朝廷顶着。要出力,要解难,赵公廉有才也得先为他自己家拼搏。

赵公廉何等孝顺祖母?

祖孙之间的感情何等深厚?

赵公廉又是何等的高傲要面子?

他岂会不顾祖母面临随时当乞丐的安危冷暖,去管国家不国家?

自身都顾不得了,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国家的灾难关他屁事。大宋若是倒了,天下若是乱了,反而是沧赵之福。

宿元景再也坐不住了,一刻也不敢耽搁,也没避讳这位有良知应该也是暗里看不惯郑居中的老通判,就在老通判家挥笔写了紧急奏折,并找了个名目,说是紧急传令河间府军队,派一队亲卫暗带着奏折连夜快马飞奔京城汇报去了。

赵佶和白时中、张邦昌等从这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奏折中得知赵公廉居然已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困窘绝望地步,既震惊不已,同时心里又总有股子不好宣之于口的痛快感,就是难以抑制的感觉特别解恨。

没有一个有羞愧心的。

也没有一个同情沧赵家族如今的处境的。

都只暗骂:敢甩手辞官不干了?敢决心不效劳朝廷?敢无视皇权至尊朝廷权威骄横野蛮拒接圣旨?哼哼,你赵公廉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敢抗拒朝廷,活该你家倒霉。

君臣皆是儒学精英,皆做君子状,虚伪之极,嘴上略唏嘘感慨一下,实际上心照不宣的各自在心里偷着幸灾乐祸,心情大爽,又立即变脸做一心公正为国状热烈探讨着是不是正好利用沧赵家族的困顿危急局面,拿住赵公廉的被动逼其就范,如此连之前所封的靖国公、丛一品诰命夫人、四州军权什么都不必给了,反正赵公廉也没接旨,正好否认不给了,赏钱更不用给了,一点额外好处也不用加,一个大子也不用给,就这样逼其回任老实乖乖为朝廷拼命稳定边关安抚河北吧,若赵公廉还敢不识趣,不妨在债务上做做文章,让那些债权人再纠集起来上赵庄逼赵公廉立即还债滚出赵庄和梁山,让他一家子居无所居流落荒野冒寒风吃沙子去。

到那时,看他赵公廉还傲气什么硬气什么?

看他还敢摆架子和朝廷作对。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开心热烈,计定得阴险透彻,君臣正心照不宣其乐融融时,一盆冰水当顶浇下,不,应该说是如一颗流星砸在了皇宫,差点儿砸在这帮君臣的无耻嘴脸上,震得从皇帝到宰相重臣们全惊得瘫倒在地,全吓蒙了。

这是因为又有八百里加急惊报。

这一回报的是紧挨着河北西路的折家军也发生军民叛逃的恶性事件。

一向对折家很忠心的折家军将士闻讯后居然也骚动起来,在军中一些起了异心不忠于朝廷的中层将领和下层很多军官的带领下突然暴发反叛,杀抢了所在州府县城一些权大富有的官员后也卷着武器装备钱财家人以及认可的好官吏跑了,并且迅速追上了河北西路的叛贼,兵力汇聚在一起,相互呼应,势力大增,堪称无所畏惧地浩浩荡荡奔向海边。

遭遇巨变,折家并没有赶紧挥军奋勇拦截和追杀。

一是没叛逃的将士们军心也在激烈动荡不稳,都不知心里想的什么呢,说不定也在暗暗琢磨是不是也叛逃吧,另外从感情上也不愿意追杀昔日的同袍战友和家眷,这样的军队若是一拉出去,说不定追剿叛逃者没追成,连追剿者自己也加入背叛趁机逃走了,折家军将主折可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敢轻易出动。

二则是叛军起事仓促,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军方几无察觉,彼此没有大串联,就是凭战友间的熟悉从眼神判断勾通后临时随机自发叛逃,一人振臂喊反了,咱们逃吧,带家人投海盗过安生好日子去,顿时一群人跟着大喊反了,汇聚一部部行事,但却知道抓重点揪成功逃走的关键,他们分属各部各地却默契地几乎都是一动手就先把战马几乎都抢走了,还尽可能多的卷走了神臂弩这种最可怕的阻击和追杀利器。没马,折可求再震惊再愤怒再想拦截叛逃,恨不能把敢背叛他的人全砍成肉酱,可大军只凭两条腿追不上骑兵,就算能追上叛军和家眷混一起的缓慢,也没信心和叛逃的大量骑兵野战较量。

都是同一军甚至同一口锅吃军饭的,谁不了解谁呀。

都清楚身为西军的厉害。

着急逃走必会为自己及家人生存而玩命的西军更骁勇厉害。这样的的红眼军,轻易谁敢阻拦?

再说了,别说西军了,就是大宋那些再不堪的军队以前也从未发生过这么迅猛齐心这么高效的集体叛逃事件。折可求等上层将门军官面对突然暴发的这场危机,当时全震惊得蒙了,脑子都木得不会思考了,自己的手脚一时都不知在哪。

让赵佶君臣吓瘫了的是:若是西军闻讯也会发生大规模叛逃,那大宋江山可就真完蛋了。

且不提叛逃海盗这个大宋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对付的海外强敌大患,就是散入大宋为盗,没军队能剿灭,大宋也完了。

那可是西军,大宋最强大的军队,是大宋江山的最主要柱石。

柱石倒了,不用全倒,还成了敌对势力,江山宝座还用再惦记着长久安稳坐下去?

只西夏趁机来攻,大宋也得死。

幸灾乐祸沧赵倒霉的君臣再也乐不起来了,算计逼迫赵公廉如何老实继续当牛马的得意和信心也不敢用了。

直到这时候,赵佶等才清醒清晰认识到伤害了赵公廉逼得沧赵家族那么惨,实际却是悄无声息寒透了边关军民的心。所以,当赵公廉都干不下去了,无法在大宋官场立足了,边关军民也就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对大宋没指望了。

事情迅如烈火几天时间就漫延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宋政权说倒随时就会塌了,这帮君臣哪还敢再磨磨叽叽耍心计。

就在这时,负责调查梁山的钦差薛弼等人也恰巧回京了。

在得知梁山并没有兵力威胁,判断赵公廉虽对朝廷强烈不满,不愿意再出仕为朝廷效力,但也并没准备造反,惊恐的赵佶松口气赶紧又下了道圣旨:加封赵公廉为靖国公(升级了,这回是郡公),高阳关路副安抚使,平常主理沧北四军州军务,同时对该路其他军队有督察练兵守边之权,战时有权协助宿太尉调动全路军队统一作战。另,赏钱十万两银子。若是能迅速稳住沧北军并有效影响到其它地方的军民能恢复安定继续忠诚大宋,另有赏钱百万贯,并有黄金一万两。”

这次急眼了的赵佶终于舍得动真格的了,不但肯给实惠的,而且下了血本。

此外,他还和众臣紧急探讨后紧急下旨:梁山周围凡是和梁山不对付的诸州府,军队全部调往京东东路,驻扎在青州、潍州,严令负责尽快清剿掉以二龙山为首的强盗山贼,戴罪立功,若敢不尽力必严惩不怠。各知州知府等主要官员在剿灭桃花山强盗一事上欺骗朝廷,侵吞梁山义民壮士独立的杀贼大功,这些长官也全部调任它处。其中,东昌府知府田师中调往青州接替慕容彥达为知府;蔡京的门生郓州知州调任潍州;济州知府平级调任河北西路接任在兵变中被杀掉的帅司驻地知府空缺。同时,其他州府主要官也全部调任河北西路顶上死官的空缺。并且圣旨到,诸官要即刻赴任,不得迁延。

总之,这些州府的主要文武官员和本就早该退役罚为苦力的官兵都再享受不得安逸快活,都打仗冒险赎罪去吧。

圣旨中还格外严厉阐明:朝廷没问罪这些官员罢官下狱抄家,已经是天恩浩荡法外施恩,若敢不识趣或还象以前那样只顾贪图享乐捞钱害民祸害地方欺骗朝廷而不思尽忠报国不好好效忠朝廷,那么决不轻饶。

赵佶这一手实际是在向赵公廉委婉道歉,并表明朝廷很信任沧赵家族,不再以敌对官僚和军队围堵仇视防备梁山。

第189节演就演全套的

紧急发往赵庄的圣旨这次不是传旨太监负责送了.

因为这些宦官马术不行,也经不起激烈颠簸折腾,而这封圣旨多耽误一刻怕也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大祸巨大损失,所以专门由禁军通讯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红翎急使以及秘谍司选出来的骑术精干护卫人员共同承担任务,换马不歇人,玩命似的飞马赶去,途中也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以宋代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把圣旨送到了沧州城。

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多亏了赵公廉搞边关开放与新马政政策,使沿途驿站能配上既多又比较好的奔马可供换乘。

此时的宿太尉等于坐在引信已点燃正哧哧烧的火药桶上,心烦意乱担心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正等得焦躁不堪片刻难安,接到圣旨,不客气地立即展开,先察看是什么内容。

若朝廷这次还是不知轻重的玩虚的糊弄傻子,他是决不会去传个这个旨的。

去干什么?

去看赵庄人的愤恨冷脸,接受无礼嘲笑吗?

上一次去,以赵公廉那么深的涵养,那么宽宏的气度,又是看在往日情谊上尽量克制了怒火,尽量讲究礼节体面了,却都抑制不住对朝廷的满心厌恶和不耐烦而口出粗野不逊,这一次若是再上门继续硬拿嘴忽悠人,哪纯是找喷,翻脸彻底搞僵可知。

确实是,朝廷自己乱搞造成国家危难,关人家屁事。

人家凭什么不顾自己家的灭顶之灾,先去为先是步步紧逼人家破产丧亲失众并债台高筑,后不但不肯伸手帮一把而且雪上加霜继续刁难人家巴不得人家满门灭绝的朝廷解难分忧?

朝廷众臣济济一堂,又不是没人了。

人家为朝廷可谓牺牲了能牺牲的一切,朝廷却如此无情如此不要脸,什么大局大义,和人家说得着吗?

当然,按常规来说,国家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要你去死你也得溜溜去,没任何道理和理由可讲。

哪怕你家正陷入再大的难,你也得全心全意顾着国家这头先向君王和朝廷尽忠,并且得任劳任怨死而后已,此所谓士大夫极力宣讲要求的君子臣子大节,敢不听圣命,那就是不忠不敬的大罪,就得死,暂时不死也得满门下大狱生不如死。

可赵公廉就是敢这么硬顶着干了,而且屁事没有。

朝廷倒是想狠狠弄人家为天下立个教训,却被比人家面临的困境更残酷可怕的现实逼得不能降罪。

既已妥协,朝廷的威严既然对人家施不得,人家早有退路怕是也不怕朝廷发威,那,朝廷为什么不真诚大度些请人家出山,一步到位尽早结束这种局面,也少在人家那丢点朝廷的脸面,少招些尴尬,也能迅速把赵公廉辞职的恶劣影响尽量减小,仅局限在沧北,朝廷也少些损失和困窘被动?

朝廷和皇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磨磨蹭蹭,颠三倒四,又想弄死人家又想用人家,尽出昏招,荒唐可笑,招致恶劣之极的影响和损失,真是不知所谓。

宿太尉是这种烦恼与感慨心态。

他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北宋朝廷面对凶悍扑来的金军时就是这么荒唐可笑的,并且最终自己主动找死的。后世有唐乌龟、宋鼻涕的恶劣评价可不是凭那些野史传说随便下的玩笑结论。

可以说在北宋末期没有最不堪,只有更不堪,在中国所有正统王朝中再没有比北宋皇室更苟且更无骨可耻的了。

虚荣自大与懦弱无能苟且本质一遇到要命的国难危机就必然会是这种昏聩搞笑表现。

好在这道圣旨总算肯玩实惠的了,表露了朝廷的诚意。

宿太尉看罢顿时大舒一口气,喜上眉头,

同时心里又不免冷笑嘲弄一句:早干什么去了?正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感觉这回可以和赵公廉好好谈谈了,赶紧又快马奔去赵庄。

可他遇到的又是一头冷水。

赵公廉给面子,仍然出面热情招呼了他。

但一提圣旨内容和圣恩,赵公廉就笑了,淡淡问了句:“稳定西路甚至西军地区的局势?”

“逗闷子说笑话呐?安抚天下,尤其是安抚西北军心民心,只有君王才能有那本事。也只有君王才敢有那本事。”

“朝廷就算不是在说笑。公廉也干不了。”

“我没那本事,也不敢有。我若是天真的去努力了,成与不成都是在找死。”

“太尉大人,你也是明白人。你难道没看出来朝廷是在急眼了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退让却不忘给我下了套吗?”

“就算是慷慨的封王,那也不过是临时的应变手段而已。我敢说,我若再不知深浅的出去当官,达不到朝廷期望,我得死。达到了朝廷期望,我只会死得更快。越快挽救了大宋危机,我死的越快。我满门也只会灭得更惨。”

“十万两银子?百万贯赏赐加黄金万两?”

“呵呵,别说得完成朝廷的期望才能兑现。就是立马兑现又怎样?“

“用完了我,我满门一灭,什么不都又回了朝廷手中?“

”就是赏亿万贯又如何?那仍是朝廷的。对我家一切都是空的。”

宿太尉目瞪口呆,无言地琢磨了一会儿也醒过味来,情不自禁也重重叹口气,也没试图辩解。

在赵公廉这样的明白人面前,若是多嘴辩解,只会惹人嘲笑反感,徒取其辱。

之前他是太着急,又太兴奋了,没习惯的用官场的老辣阅历经验细细琢磨过圣旨,一时没想到这些。

“大人请回吧。”

“请回复圣上,就说赵公廉惭愧,无力效忠朝廷担此重任和期望,更无力扭转朝廷危机。“

”自家知自家事。我就不是力挽狂澜的材料。但朝廷有如此贤才,而且还不少。朝中诸公中有大志大才者不知凡几,埋没委屈了不知多少能臣干吏。这些官员平日里于酒席欢宴或私下闲谈中可没少抱怨空有治国安邦的奇能和壮志,可惜却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机会。圣上张慧眼识人善任挑出一批能臣来,应该赏赐这些人有机会展示摩弄乾坤的能力。”

“如此,天下可安。诸公得志。君臣相得。还有什么可忧虑的?自然皆大欢喜。”

“反正我是决不敢再踏入搞不明白的凶险官场了。朝廷想解决问题也找错了人。抱歉让大人又空跑一趟。”

宿太尉没辙,只能再空手而回,但也是拼了,就在赵老二家要来纸笔当堂再写一份奏折急报京城。

他是当赵公廉的面开写的,想让赵公廉看看他写的内容了解他的美意和诚意。

可惜赵公廉径直回避不露面了,连他走时都没出来送送,根本不在乎他写什么,也表明斩断和官场任何联系的态度,以后就当农夫为平凡却更能长久生存而努力。

这段时间内,西军六部那接连出现军心动荡民心难安,虽然没象折家军那样发生集体叛逃,但形势更加危急。

京城这时已经急得火上房子了。

赵佶急看了这封奏报,见居然仍没把赵公廉调出来,耳听着下面不少重臣愤愤议论赵公廉太狂悖明显已是不臣之心该杀,他心头压抑的惊惧焦虑不安顿时化为怒火爆起,却不是冲赵公廉而是这些只会耍嘴的所谓柱国大臣。

他拍拍宿太尉的奏折问群臣:“这里面说赵公廉自认无力扭转危局,但也自认朝中有远超他的大才大志能臣可出面力挽狂澜。朕平时也常听说有臣子在酒席欢宴上或在相聚闲聊中批评说,我朝才子何其多,不是只他赵公廉一人年轻有为能干大事,抱怨说空有奇才壮志却无施展的舞台,怪朝廷不给他机会。好,现在机会来了,不知哪位奇才能为朕分忧哇?”

大臣们诋毁赵公廉说该死,不过是从宰相那知道了奏折内容,料定皇帝会痛恨赵公廉之极才议论攻击一下,实为巧妙拍马屁讨皇帝欢心,谁知却拍在了马蹄子上拍错了位置更拍错了时机。皇帝这一问,顿时一个个尴尬得站那吱唔。

赵佶这时候哪还有闲心享受往日最喜欢的马屁。

他只急着危机解决,只要有人能站出来抗起塌陷的天及时为他解忧难,耍嘴扯蛋吹捧有个毛用?

他也知道这些人没赵公廉的本事和胆略不敢出头,但此刻就是压不住火,狠狠拍了桌子怒问:“怎么都哑巴了?”

“总抱怨自己不得机会太屈才了的奇才者,怎么这时候不抓住时机站出来勇挑重担证明自己了?”

大发一通火,但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赵佶又展现了一把他的聪明和难得的果断,抛开了众臣没用的议论、可恨的嫉妒不平和废话建议,独裁了一把,又下旨:令户部立即把之前许诺给沧赵的赏赐现在就兑现,又加了不少布匹粮食物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送往梁山收着......

话说他这点果断还是当年赵公廉当秘书时无意中影响他形成的底子。

宿太尉三顾茅庐,又飞马来了赵庄。

这时候,最远的西边叛逃军民也已经到了沧州海边被海盗转眼接走一空了。

郑居中等龟缩在城中不但不敢出兵拦截,而且唯恐这些嚣张凶残的叛贼又发疯毁灭其它州城一样猛攻进沧州城大杀大抢,一个个紧张得要死,看到叛逃者没理睬城池,自顾浩浩荡荡路过这里沿途宰了些不知死的地痞恶棍什么的乡霸,上船迅速走了,他们才击掌庆幸自己命好又逃过一劫,欢喜的松口气。

而这次的圣旨,赵佶恢复了些往日宠信赵公廉的心态,总算去了虚伪,至少掩藏了算计痛恨和杀机,旨意中的话一改之前的庄严谦和却虚假客气,就着看宿太尉奏折当时的怒气当堂挥笔用大白话怒骂赵公廉孝也是小孝,对他这个应该得到孝敬的君父长辈不孝,那就是不忠也不孝.......最后怒问,你是不是想看着朕被朝廷这些混账东西活活笑话死气死?

宿元景窃喜看到赵公廉这次不但肯读圣旨而且读罢这道圣旨后是耸然动容,再不是从前那两次的浑不在意纯应付样。

有门了。

皇帝到底是最了解赵公廉的,到底是打动了这位昔日第一宠臣干将。

梁山那边则是有钱有东西来,立马就收,收得贼快,才不管它是来自朝廷还是哪里,也不管它是什么原因来的。

押送钱粮前去梁山的官员和禁军只看到梁山泥腿子们收到东西的欢欣鼓舞,一个个兴高采烈嚷嚷什么这下可有钱吃饭了。也许梁山也能赎回来了......这些官僚看着此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面容严肃温和目光却暗藏阴冷和嫉恨。

禁军船只随梁山引领船进水泊时更是沿途仔细记录方便进出梁山的水道,为的什么自然就不用说了。

无非是为秋后算账准备。

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刻意割掉的芦苇明年长出来,浩大的梁山泊就会成了另一个水上迷宫样子,不是长久生活在这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摸到进出的路子,拿着临时暗记的航道图进了梁山泊根本就对不上这的地理参照,能有个毛用?

况且,梁山守卫水泊最依仗的可不是复杂的水道。官兵若来围剿,来再多战舰和大军也只是送死。

赵庄这,赵公廉读罢圣旨,神情激动的告罪一声匆匆去了内宅。

不多久老奶奶又出来了,这次反而没了上次的从容满足慈祥笑容,脸板了起来,而且眉间流露焦虑愁容。

客套见礼已毕,老奶奶就直言不讳地说了。

“太尉大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傻孙子被圣上情真意切的旨意又鼓起了满腔热血。可老身不能放他出仕。”

很强势的一摆手阻止了宿太尉张嘴,

老奶奶又说:‘封赏的钱粮物资,朝廷这次是大方了一次,但老身不客气地说这是我沧赵家族早该应得的回报,而且不算多,算不了什么重重恩赏,老身并不多感动。”

“我这孙儿太傻,还是太年轻气盛不知畏惧。老身却活了六十年,这一辈子吃尽了苦头,见多了世道艰难人情冷暖,深知人心险恶。主要是,事实已经证明了我孙儿不适合官场。”

“圣上真心也好,一时的权谋之计也罢。这不重要。人心是活的,随时都在变。人嘴不过两张皮,今日这么说,明日也可那么讲。皇帝金口玉言,但皇帝也脱不了人的本性,发的话也是随环境需要和心情转变而转变的,今日说好,是算数,可明日说坏,它也算数。皇帝一言九鼎,但不意味着说了就永久定了不会变。在位时可自我否定,成了先帝,对权力失去控制了,后人更可以随形势需要灵活选择,守先帝的话就是遵守祖制,违背了就是时移世移、因势利导、与时俱进的破旧创新大得人心的正举。总之,我不能让孙儿再当官踏险在那个莫测的是非窝里当糊涂死掉的傻蛋。”

”至于那些钱粮,朝廷若是感觉亏了,就去梁山那边再收回就是了。”

“放心,不会少一点,更不会耍赖放刁。我那顽皮小孙儿虽不成器,但很孝顺听话,而且一向大气得很,视金钱如无物,这点气魄和担当是有的。我只要我两个乖孙儿在我死时都还安生生在眼前,就能安心闭眼去地下见他爷爷了。”

这话,老奶奶说得格外情真意切,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

赵公廉听了,眼圈顿时红了,扑通跪在老太太面前哽咽道:“都是孙儿不孝,让老祖宗多了额外的担忧费了心。”

老奶奶宠溺的摸摸长孙的光头,笑着柔声说:“傻孩子不要说傻话。”

“我沧赵家族能有你这样的好后生,奶奶我幸福着呢,这辈子可没白活,操再多的心也是应该的。奶奶我愿意。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别人想有,想担这个忧操这份心还没那福气呢。”

祖孙俩在那享受着亲情,温馨满满的。宿太尉却如火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说动了赵公廉,却被精明老辣的老太太轻易搅和了,这怎么可以?

好在,他此行留了一手,也是遵从圣意先留着的,到了这时候,这个撒手锏可以亮出来了,也是不得不加上这份恩赏亮出来了。

”来人,把那盒子抬上来。“

”是,大人.“

随着这声恭敬回应,贴身小厮赶紧跑出府去。

过了一会儿,跟宿太尉进庄的两个仆从从马车上取出一个盒子样东西打外面进来,并且真的是抬着进来的。

那扁扁的木头盒子瞧着寻常,也应该不重,但两仆人都是年轻健壮的汉子,一起抬着盒子走却还是很吃力的样子。

宿太尉脸上隐藏的焦虑之色消失了,瞅瞅盒子,露出自信中夹杂着别的什么复杂情绪的神色,对正沉浸在幸福与伤感双重情感中的老奶奶恭敬的笑眯眯道:“老太君见识过人,睿智无双。本官知道您忧虑的是什么。圣上了解宠信公廉贤弟这么多年,也知道您祖孙俩会担心什么。这不”

他一指盒子,“圣上为你家思虑周全特意准备了这个以解沧赵家族后顾之忧。”

在赵公廉祖孙俩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两仆人随宿太尉手势打开了盒子。

顿时,在阳光映照下,一片金光从盒子里映出一大片来。

真的是一大片呐。

盒子里是一整块金板。

两仆人吃力地拿出来后,只见这块长方体金板长有两尺,宽有一尺多,厚有一寸多,象块豪门王府家的门楣扁额,金灿灿的却整个是纯金所做,上面一面是“沧赵满门忠烈无双”六个赤色大字,另一面则是规整而密密麻麻的小字,表述的是沧赵家族自宋王朝建立以来一百年间所建立的所有功绩和忠君为民爱国伟大的情操,从贫贱草根百年却不忘抗击辽寇的忠勇义烈壮举,到家族崛起飞黄腾达这些年的种种丰功伟绩以及对朝廷对君王的忠敬报效事迹都有,列的很详细,表明了皇帝和朝廷对沧赵的功绩和忠心都是看在眼里了然于胸的,并且没有忘记,字多所以占地方大,这块金板才这么大。

最重要的是,落脚注明的: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特别表彰不足以颂彰其功,特赐刑名不上沧赵满门,虽反叛也可得宽恕,免死,天恩浩荡,此为永制“的字样格外大些,也格外显眼。

这就是块免死金牌,而且是真的金牌,超大号的。

宿太尉看着惊愕动容的祖孙二人,笑道:”老太君,公廉贤弟,圣上交待本官特意说了,无论公廉贤弟答应不答应再出仕,所赏钱粮都不会收回,并以此免死金牌留镇赵庄,表沧赵家族之功之气节,保沧赵只要大宋在一日就安宁一日。”

老奶奶听了这话,瞅瞅激动得已热泪盈眶的长孙,不禁眼一闭,半晌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在丫环扶持下满面愁容的转身慢慢回内宅了......

宿太尉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去的时候浑身轻松。

他藏在马车中的幕僚闻知详情后不禁感慨一声:这个沧赵家族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当真是了不得。

对跟了几十年的亲信幕僚,宿太尉也不藏着心里话。

他眯着眼,着胡须道:”老子有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个赵公廉就是啊。“

”他担任边关主官数年对朝廷大政从不发声争执什么,若不是因其家太过招眼,在边关又功绩太迅猛而闪耀得刺眼,怕是朝堂上的人早把他忘到脑后了,谁知不发声则已,他只消极一个小动作顿时就是雷动于九天之上,撼动整个天下。这种威势就是坐在那位子上的九五至尊大怒发威也远远及不上啊!”

“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帝王之威雄霸之姿。赵公廉不是朝廷的皇帝,却早已成了民心的皇帝。可惜他不是王朝皇子。否则大宋还有什么可愁的?”

第190节历史转折时关键的领悟和开导

宿太尉赞叹着好话,实则暗藏深意。

他清楚,在这个时候,朝廷越是退让,越是对沧赵家族展现宽厚恩宠和信任,沧赵家族最后越是不会有好下场。

免死金牌?

哼哼,那有什么用?

自汉高祖刘邦创立这东西以来,它几时真正起到了免死的作用?

越是免死说明朝廷越是忌惮这家,这家越是危险。

本朝虽然格外重视和优荣士人,施政格外宽厚,对获罪官员格外宽恕,但该狠的时候照样凶残无比。

这是政治本色。哪家当皇帝也脱不了这一点,否则他家就不配当皇帝,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本朝皇室对失去江山宝座的柴家够仁慈的,不但没象历朝历代那样斩草除根,而且反而给予额外保护,特赐了丹书铁卷以保其家,并且直到现在仍有效,确实真正起到了免死之效,让柴家子孙得以悠然安稳延续到今天,并且能出头代表天下的商贾债主向赵公廉这样的大人物发难,证明了本朝皇室言而有信和宽厚大度,但这照样不意味着沧赵也能如此。

要是沧赵这次得到的也是和柴家类似的那样的牌子,那说明皇帝还真可能有那么一点宽恕之心,真可能给沧赵满门一丝生机,但现在给的却是真正的金牌,且超贵超重,可越是贵重郑重,反而越证明了皇帝对杀掉沧赵满门的心意是多么坚决,越证明朝廷不会放过沧赵家族一丝血脉延续。

谦受益,满招损,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月盈则亏的天道大理早已向天下人说明一切。

幕僚也是多智有识之人,虽不当官,却也对官场的门道看得很清摸得很深。

他听出了宿太尉话中有话是在明赞暗嘲沧赵家族能力和胆略都太突出,聪明绝顶却无大智而必然招来的悲惨结局。

他也摸着胡须嘿嘿笑了,感叹道:“这家人确实是千年也未必能一遇的奇人家族,可惜到底是底蕴太浅,历代都是窝在边关乡下的草民,无人出仕,也就没能积累下做官的诀窍和当臣子为保身所必须防范的那些道道。可惜!可悲!可叹!

宿太尉听着幕僚直言不讳的评价,眯起眼睛,手下意识摸着胡须也不知想的什么,只是神情凝重,最终也叹了口气。

他为人为官都不是坏蛋,即使被这次折腾得不轻,对赵公廉也只有敬佩,没有怨隙,甚至只有一个服字。

毕竟,他是有良知底线的,作官这么多年一直尽量坚持读书人讲究的君子节操,也理解赵公廉的难处。

换作是他,只怕表现得比赵公廉更激烈更过分,岂会还讲究往日那点早已偿还清楚了的仗义而保持克制给以礼遇。

但再有良知,再讲究君子之德,再同情赵公廉,他看破也不会说破。

他绝不会点透皇帝在表现的极度恩宠中暗藏的阴险与杀机。

点破了,吓着了沧赵家,甚至激得这家人更愤恨不平,那么他劝说赵公廉出山的使命就搞砸了。他的麻烦就来了。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也绝不会给予善意提醒。

这做官就和修仙一样,最讲究悟性,最讲究功参造化。

决定官场成就的不是当官的品德与能力,类似于修仙的成果不是靠最能打能杀。

你身在官场却悟性不足,勘不透其中的凶险和玄机,功力不足,抓不到必须避开的忌讳,掌握不了窍门,参不了造化,无法趋吉避凶,辛苦忙碌千年万年也修不成正果飞升不了仙界那境界,那么结局只有灰飞烟灭,可怨不了别人。

官场最讲究同气连枝结党营私,也就是最讲究派系关系网,但说到底却只是个人福祸个人担,全在个人造化。

你高官得坐,大权在握,春风得意时,自然高朋满坐被敬重追捧爱护着。

你落难了也自然形单影只,门可罗雀,没人真会舍身处地救你。

赵公廉聪慧绝顶能力惊人,但参不透官场,看不破皇帝的用心,热血出山奋斗一场换来的却是族灭,只能怪他自己。

这也是命。

自古就是能干的不如有福的,生一副奇才本领不如生一副好命。

命不好,死的惨,死得太冤枉,你可怪不了别人不够仗义不讲究品德在最关键点上不肯帮你。

宿元景一无反顾地走了,甚至走得有点儿心安理得,对于是自己劝说诱使赵公廉再当官涉险不得善果没有愧疚之心。

他叹气只是为大宋摇摇欲坠的凶险前景。

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真能力挽狂澜重整大宋王朝恢复兴盛安宁。

他也不敢想像当朝廷杀了赵公廉后,大宋没了这位能力与气魄皆能碾压世人的强者救难扑险,王朝会是怎样的结局。

说到底他是在为自己莫测的未来深感忧虑。

毕竟大宋这个大树上的窝若是毁灭了,他这样的寄身其间享受窝的好处的鸟蛋岂会有好下场。

必是巢毁蛋碎。

当然,叹气也有那么点为赵公廉感到惋惜之意。

而与此同时,在赵庄,老奶奶随意拍拍巨大的黄金免死牌子,嘲弄道:”皇帝这次是真用了心,下了大功夫啊!“

赵公廉脸上此时哪还有半点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热血奋发痕迹。

他轻笑道:”演戏就演全套的呗。这位皇帝还是极聪明的。他愿意倾情表演。咱们就配合着演得他满意得意。”

瞅瞅金板上那免死字样,赵公廉又笑道:“皇帝明知道咱家负债累累却赐了这么大一块金牌而不是金子,无非是想咱们再着急筹钱还债也无法用它顶账。咱们只能老实留着它等待最终抄家又回到皇宫,到那时,他还可以用这东西好好嘲讽咱们,把咱们的心践踏得更悲更碎,好更狠更解恨地吐口恶气。那咱们就留着它当个历史文物吧,给后世子孙开开眼。”

老奶奶也笑了,微微点点头感叹道:“说起来,赵佶并不坏,就是个轻佻自私的孩子,人呢聪慧有才有情趣知孝顺,浪荡不羁却不闯祸,说到底还是个容易惹长辈喜欢甚至溺爱的不着调纨绔小子而已。可惜啊他却当了皇帝,阴险狠毒也就来了,成了个祸害最大,最可怕也最该死的大坏蛋。”

老奶奶说着说着,神色间就流露出某些意味,瞧着心爱的长孙,收了笑容淡淡道:“权力这东西,啧。”

赵公廉如今的官场智慧和灵敏性远非当年可比,成熟老辣得很。

他一听祖母感叹这个,顿时领悟到祖母的心思,神色转为郑重:“祖母,孙儿不会被权力迷惑。你一手教导出来的长孙永远都是赵庄的农夫。我也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弟弟的残忍事。哪怕他有一天对不起我,我也决不会手足相残。”

老奶奶满意地嗯了一声,却道:“不忘本才是我沧赵家的子孙。”

赵公廉也笑了:“祖母,你应该对孙儿有信心才是。”

“奶奶当然对最疼爱的宝贝儿有信心。”

老奶奶笑呵呵的,又说:“奶奶想提醒你的不止是要爱护弟弟,也想提醒你坐到那个位子后不要试图改变你弟弟一手建立并极力推行和维护的体制。皇帝的权力被大大约束,不再能随心所欲生杀予夺一切。官员的权力被约束,不再能高高在上对百姓为所欲为坏了就可肆意祸害苍生。百姓有了权力监管政府包括皇帝,不满意了可以说不。这些新鲜事都不是坏事,虽然损害了皇帝的一言九鼎至尊威严和官员的一些权威体面,但它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国正富强、百姓幸福,也能保证咱家子孙富贵长久,最重要的是能名望不毁血脉不绝。”

“你弟弟说过,很多皇帝明明聪慧可有为,却偏偏祸国殃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至高无上,没什么能约束他。唯我独尊的结果就是容易自我膨胀,迷信权力和天命所归,变得霸道自私狂妄,自觉不自觉就陷入‘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穷奢极欲,肆意妄为。赵佶就是眼前的最好最鲜活的例子。只为他一人享乐,祸害苍生毁灭了祖宗江山不说,还耗尽了整个家族后代的全部福泽,祸害得家族连生存权都没了。这简直是混账之极,不可饶恕。咱家决不能犯这个错误。”

“奶奶知道靠家族教导,靠什么祖制劝戒,靠良臣劝勉监督辅佐,靠自我约束,这都没用。他当了皇帝,性子使然该混账,到时依然为了一时的快乐会不顾一切后果的任性乱搞,不大祸临头不知悔改,甚至刀架脖子上了也感觉活够本了,死了也值了,至死无丝毫愧疚忏悔之心。只有体制强力制约才能有效避免败家子的出现和导致的大祸害。”

“你弟弟创立的体制是能福泽天下更能福泽咱家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业。孙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可不敢做出让人耻笑万年的败家事。你要是做了,那奶奶可就伤心碎了。新生的国家,只要在你这一代手上,体制得到维护和进一步完美加强,那么以后它自会形成谁也改变不了的惯性一直这么正常演变下去。咱家,也是你创立的千秋大业也永成了。”

“孙儿啊,你也清楚,你弟弟是不会和你争什么政治权力的。你看看他从小到大所做的事和为人性情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成就你的政治抱负,也能成就他在意的梦想。一个家族仅仅两个子孙,却一个是开天辟地般睿智英明无双的万古一帝,一个是智慧通达神灵一般的智慧之王。这得是多大的幸运,多大的福气?”

“奶奶我每每想起这些就会幸福得在梦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就盼着你们小哥俩光辉交映,炫耀当世,活着时威荣无限,身后也光耀千秋无人可比,让千年万年后的人读到你们的功业时也万分激动敬佩为有你们这样的祖先而自傲。”

老奶奶想得深,看得远,劝诫得也很艺术,不是让人反感的强硬说教和强行要求。

赵公廉凛然受教。

对长孙的脾性,老奶奶也很了解,因而对最爱的长孙也极有信心。

沧赵家的人总是说到就做到。

这是极难得的门风和形象。

但老奶奶仍然要就着这次机会多说些,说透些,让心爱的长孙能更领悟些更有恒心毅力坚持做到,避免那万一。

若是最爱的孙子最终却变成了个国家民族的祸害、沧赵家族的最大耻辱,那她死了,魂在地下也会心痛得碎了。

“奶奶的心肺宝贝儿,你对咱家上百年间一直是险险单传有没有感叹过?有没有奇怪过?”

赵公廉一愣,摇摇头。

这个问题他还真从来没有想过。

他从小到大,家里就一直这么说,庄上也是这么一直说,他也就这么很自然的当成历史事实的观念了,长大后,庄上对外这么说的,社会也是这么认为的,连朝廷也是这么个印象,没人真注意沧赵的过去,他自己哪会动脑子去琢磨这个。

老奶奶轻叹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去想这个。这也很正常。这方面的事到底是怎样的,其实是应该由你爹在你而立之年成熟稳重也能更理解事物的时候跟你讲清楚。今天就由奶奶给你说道说道这里面的秘密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有个很浅显的道理。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一个家族能在乱世中,尤其是在紧挨着北方蛮子的凶险沧州这处荒野偏僻之地开辟出一片很长时间内近乎独立的生存繁衍小天地,那么这个家族必定人口充足人丁足够兴旺才能做到,又能一直存续下来直到今天,这样的家族岂会是因为缺丁少口或天命什么的生育问题而成了百年险险单传的人家?”

“孩子,咱家从来不是不能生出足够多的男丁。那方面从来不是问题。”

“你看看你这一代就明白了。你娘可是生了三个儿子,只不过真正的老二在襁褓中就夭折了。你自己一堆淘儿子更是明证。”

赵公廉点头。

“病逝夭折是咱家男丁单薄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现在你想必也想到了。”

”祖母,你是想告诉孩儿,咱家单传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战争?“

“是啊!”

老奶奶长长感慨一声。

“咱家一代代实际上除了你爹这一代哪一辈怎么着也生有三两个男丁,可主要是都在一年年的抗盗抗辽寇的战斗中阵亡折损掉了。单传的那个都是最小的不能上阵的或是命最大最硬的那个。你爷爷就是最小的刻意保存下来的那个。”

“当初,咱们沧赵可是个大家族,叔伯兄弟远近嫡庶几十口汉子,是上百年战争耗光了,成了如今这样。”

“咱家能血脉存续下来,着实不易,可已经是够幸运的了。边关不知多少兴盛一时的家族早成了战火中的烟云。”

“奶奶想跟你说的是,咱家或者说是咱赵庄能存续下来是一代代鲜血换来的,更是靠血亲一体紧密团结才可以。你爷爷当年也是出挑的好汉,当年虽然年纪小,可杀贼卫庄照样英勇敢战,不让上战场,他偷着上庄墙杀敌。他的命实际是在一次战斗中由他兄长奋不顾身替着挡箭阵亡换来的。你爷爷活着时没少对家人感叹过往事。咱沧赵一代代就是这样相互舍命相护,真正的秘密和难得的是没出一个真正的孬种。平时可能不着调,可关键时刻总会变得红眼而奋勇。”

“为什么奶奶说你弟弟的诞生是打破了咱家单传宿命的吉祥宝贝儿?为什么对外对朝廷就这么强调闹得举世皆知?”

老奶奶说到这个有些激动地拍拍手:“只因为从有了你弟弟,咱家才从根本上扭转了总是靠咱家奋不顾身亲自领头和庄丁一起搏命厮杀才能生存的上百年困窘。有了你弟弟,卫庄的战斗就成了游戏一样的轻松事,甚至是收获季节。不怕辽贼或强盗什么的来打,就怕他们不敢来了。从此,你爹再不用冒死年年玩命打仗了。满庄妇人不用再顶个男儿顶着下雨一样的箭上城墙帮助汉子们阻击敌寇了。你也不用再象历代少庄主那样年纪再小也得表现得英勇无畏敢为庄户上阵冒险证明是个合格继承人了。咱家一转眼就富强了,而且强大到无敌,男丁生命真正有了保障,真正破除了单传根源。”

'公廉,你要爱护弟弟。他有点儿二杆子气,行事求快求高效,对在意的事死板较真,对另一些人和事又看不上而冷漠无视,甚至视人命如草芥,显得生硬凶猛冷酷自大执扭常常不近人情,他不是个通常人眼中那种可爱的孩子,甚至他就不是个常人能接受的可爱的让人喜欢的人。但他是咱家真正宝贵的宝贝儿,是上苍赐给你成大业的最珍贵礼物和最强有力却没有丝毫危害的臂助,也是咱们这个民族之福。你爹他呀早干够国王了,他就不喜欢当什么国王受那份拘束。你很快就要接位了,若深刻看透这一点,爱护好弟弟。那么,咱家咱们这个民族的兴盛幸福就无可撼动。”

第190节回归与欢喜

在老奶奶心里,最理想的生活是全家去赵老二已经占据了正大力开发建设做战后定居之所的澳洲生存繁衍。

随着家族进入政治模式,她对政治关注了解得越深,她越是看清了政治这东西对家族团结和睦温馨的巨大破坏力。

她就不喜欢家人当什么国王皇室。

自从赵庄富了逐步有了海外建国的势力并向那个方向发展,老赵庄人了解了主家的政治意图并看到了美好希望与政治前景,老奶奶就敏锐地发现庄上的气氛悄悄迅速变了。

是人心变了。

总体来说不是向坏处变,而是变得更团结齐心更积极向上,更忠心爱戴主家,生活和工作面貌更有了热情和斗志。

但,另一方面则是原本淳朴的民风悄然转变,亲如一家的庄子在不知不觉间少了点什么。庄户们对沧赵家族这个主家不再是过去那种“我们赵庄是一个家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大家都是生活在这的荣辱与共,生死贫富与共,相互无私关爱扶持保护,我好了就决不能让你过得差了的家人,主家是天然老大是家长,我们尊重和拥护家长,都听老大的,但是一家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庄户们对主家多了礼节,懂礼节不是坏事,言行中却多了功利自私虚伪做作,有了无形的隔阂,本是庄户人家平常很自然随性的说笑打闹白话寻开心闲聊和打招呼,变成了有目的有玄机的内容,主家不能象以前那样听了后亲切随意地哈哈几句不用过脑子,而是你必须得琢磨分析一下说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才好回应,否则就很容易引起事端。上下主从的关系带上了功利虚假,原本平等友善的庄户们之间就更不用说了,竞争是好事,但多了心机攀比矛盾。

庄上如此,沧赵家族本身也在悄然改变。

一家人,亲情没变,但多了官味,本是平等和睦的亲人亲族却有了无形却鲜明的不可逾越触犯的等级与权力划分,父子不是单纯的父子了,而是带上君臣意味;兄弟也不是兄弟了;老太太们本是一夫的姐妹,想什么说什么,不满意了就相互发发脾气吵吵架,完了就完了,却变成谨小慎微,说话藏着掖着,对生了儿子的宁氏老奶奶无形间多了敬畏疏离。老太太们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别说本是兄弟一样的管家一家开始更严格遵守主从尊卑,就是沧赵姑娘家和儿女对庄主嫡枝也现出尊卑的态度,再也不是亲戚家人之间那种很自然很正常的想吵架吵架,想找庄主夫妇说话或有事就能兄弟舅舅舅母的自然随心的说笑商量盘算或反驳什么。就连因为身为女孩,家长们不重视反而格外宽容的赵老二的姐姐赵明月渐渐也不大敢象以前那样为引起关注多点家长关爱而肆意胡闹了。她年纪小也敏锐察觉家里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家不再是过去的家了,父母似乎也不是过去的父母了,自己若再敢随意任性胡闹怕是没好果子吃。

这种转变以不可抑制的力量在迅猛发展,并且不可逆转。

老奶奶不喜欢这种转变,尤其不喜欢亲人不是单纯亲人的关系,以前吵吵闹闹没个明显尊卑大小,那才是过日子。

她悄悄观察过,发现精灵神仙一样的小孙子似乎很适应这种复杂了的社会关系,但小孙子明显也不喜欢。

说起来,赵庄,包括沧赵所有亲族成员之间的关系没有根本变质,还是小孙子的功劳。

老奶奶就发现小孙子似是年幼无意实际上是在有意破坏家中与庄上形成的官气,强调亲情与团结平等自然和谐。

对庄子,小孙子强调的是公事上的能力、核心领导力、等级、执行力,敬业专业、忠诚高效、气节品行等,而不是社会地位天然划分的日常生活上的等级尊卑。劳作上班时,领导就是领导,但收工下班了,你还是王老五,我仍是赵老二。

庄户们能力的差别和随赵庄迅猛发展而自然出现的贫富差距,这两者导致的庄户间不再平等和矛盾,赵老二搞了个股份制,把庄户们家全都变成股份一样的赵庄小股东,各家在人事等事上都有一样的监督推选等权力,这就保障了大家的根基地位利益仍然是平等的,你家儿子多,势力大,或个人能力强,你可以当各级头目展现自我价值并获取更多更高的收入,但你并没有真正等级上的高人一等,你不能随自己的好恶脾性亲疏远近就耍权苛待或公然歧视不如你的庄户家。因为你的权力地位是庄户们决定的,你若傲慢自大,不平等友爱团结别人了,品行不好了,人家就不选你当头目了。

此外还建立了公共基金制度,也就是后世的社会保障制度,以保障大家无后顾之忧,尤其是保障了负担能力差的贫弱家庭的生存与医疗。特别是教育,孩子们有一样的免费上学受教育权,统一的校服。你爹是经理,是船长,混得有面子,家有钱,这在学校都没用,你只有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学生。

不但如此,为了维护平等团结削弱庄上的官气等级氛围,赵老二还有别的特别针对的手段。

最寻常的手段,奖优罚劣奖勤罚懒奖善罚恶等促进大家努力保持社会正能量奋发向上是应该的,也必须做的。

赵老二还要父母在每年年末都要亲自走访看望庄上的孤儿寡母病患之类的贫弱之家,男对男,女对女的拉拉家常,重视他们的存在和意愿,维护他们在庄上的平等地位权力和尊颜,询问并用沧赵家族自己的钱财物资解决他们面临的难题,平常及时解决和跟进这些家庭骤然遇到的灾难,比如以庄子名义出面从外面请高明医生看病什么的待遇更是有机制化的常态事,就是为了让“咱们是赵庄一家人”的信念继续存在下去并深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些措施和制度慢慢就深入人心,进一步提高了凝聚力、向心力和社会公平温暖,并随着由庄到国而形成国家体制。

但是,由庄变成国,由平民之家变成政治家族,必然改变的东西仍迅速稳定形成。

老奶奶很不喜欢无形的隔阂。

全家带着亲人一样的庄户们,在那个有田有牧场有海洋,却没有寒冷的遥远海岛悠然生活,其乐融融无忧无虑那才叫好。而且此时的澳洲大陆因为这时期的全球气候变冷,并不象后世那样炎热干燥,在这时期是孤立安全独立的真正天堂。

老奶奶去过那里,本意是去查探一下那的虚实和小孙子心底到底是什么意图,但看过后就喜欢上了。

那真是个自由安全的美好世界。

对庄户人家来说,在那安家生活,那才叫最合适最如意的好地方。

她专注向政治,闲时看了许多史书,也和许多有见识的人闲聊过,再对比现实的凶险百态,看透了政治的血腥与冷酷无情,看透了王朝兴衰,也看透了小孙子对政治本质的透彻了解和骨子里流露的淡漠不屑却又深深忌惮甚至畏惧戒备,看透了小孙子不离祖国却又远避海外生活后半生的根本目的。小孙子不想陷入政治纠缠中,更不想和家人发生政治争斗。

老奶奶越来越喜欢小孙子远超世人和世俗的远见明智。

尽管她偏爱长孙偏到骨子里,但仍然决定了,以后要和小孙子多在一起住住,再说了唯一的宝贝儿子也必会在那。

当赵公廉知道祖母有迁居澳洲这心思后,难受了。

他心里对祖母有很深的依恋。

在他心里,母亲是弟弟的。祖母是他的。老人家一直是他上进的动力和意志的最重要支柱。

他努力上进,努力搞政治,除了兴趣和能力,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表现给祖母看,让老人家更满意更宠爱他。

身在局中总难免有执迷不悟。

身为玩政治的,政治的本质必然使他带上些政治的腹黑猜忌。

赵公廉可没有赵老二的那份身在政治中却又置身政治之外的通达超脱潇洒心和两世为人卓越科学家对政治的天生高超能力,他再英明睿智也不可能有赵老二在政治上的这种超然境界,这是政治与玩政治的必然。

所以他了解弟弟,相信弟弟,愿意全力爱护弟弟,但仍然难免一直或多或少暗暗忌惮和防范着弟弟。

毕竟赵老二对新帝国的影响力和实际控制力都太大了,完全是人心中真正的至高无上。

这与赵老二是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无关。

谁当皇帝却有这么个弟弟也会忌惮。

但老奶奶的意愿让赵公廉明白一个道理:家人,从祖母到父母到弟弟原来都特么不喜欢政治,都不在乎权力,只在意自由与自己喜欢做的事过的生活的那种平凡快乐。

原来全家只有他一个是会玩政治也热衷权力游戏并沉迷其中有小心眼的可笑二傻子。

苦笑之后,赵公廉真正有了执政的潇洒心胸,真正从赵老二一直以来对他无形中形成的巨大压力和阴影中解脱出来。

“狡猾”的老奶奶从长孙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是真正顿悟了。

这就好了。

沧赵家族不会出现大业成却转眼兄弟相争相残的历史悲剧。她开心之极的笑了。

当天,老人家一身轻松地送心爱的孙子再次踏上大宋官途。

这是最后一次。

临别,老奶奶摸着跪拜在面前的长孙叮嘱说:“你弟弟正在北面放马血战,刀枪无眼呐,我很担心他。你在沧北也不是安全的,困难和凶险很多,也要打起精神来分外小心。你们俩个孩子有一个出点事也要了我的命了。可大意不得。”

赵公廉应诺,安慰了老人家,信心满满神采飞扬,只带两百卫队中的一百成员就出发了,没带家眷。

一直冒充家将的花荣也没带。

沧赵家族在大宋祖地的时间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里要面对许多难测的凶险,可能面临许多激烈战斗,没必要带家眷在沧北那苦寒之地一起冒险受罪,事急时又碍事。

宿元景这面早紧急上奏朝廷喜报,说明赵公廉终于感动了从了,又热血地愿意为大宋效劳了,并且识趣的没有接受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获封骇人的靖国公高位封爵,甘愿仍做原来的文成侯,还主动退级由郡侯退为了县侯,如此就是领罪愿意受罚的姿态,给足了朝廷脸面,维护了君王的权威,却接受了监管整个高阳关路军事的副差使,但这是个干事的职责,副职,有责任却没多少实际权力,名头再大也成不了军事威胁,此时却又是现实形势最需要的。

宿太尉也知道自己本质就是个文人,空谈可以,真玩军事搞对抗辽寇并不是行家,也没信心和那个领军能力,他也极需要赵公廉这样的真正内行大家帮他训练统领军事全局和分担边防责任与压力,所以也很欢迎赵公廉当高阳关路副手。

这不是种竞争和分走权力的威胁,而是种当官做一区老大的幸福。

愉悦中,另一面,他又派人把赵公廉再次出仕捍卫大宋的消息早放得满天飞。

宿太尉虽然对赵公廉的影响力之大事先有了点心理准备,但放出消息后看到了结果仍然极度惊骇。

首先是沧北四军州的动荡军心民心立即安稳下来,至少是表面安稳下来,不再那么危机莫测的可怕。

四军州军民,甚至包括皇帝派来监视并奉秘旨有权直接杀掉赵公廉的那些文武官员也大大松口气,对赵公廉的回归多多少少持有欢喜心,抱着欢迎态度。

而河间府宿太尉直接领导的部下大军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对不能追随赵公廉造反谋个推翻大宋建立新朝的富贵前程大为遗憾,但也不敢随意闹事起乱心思了,又恢复往日的日常训练值守,貌似一切都恢复正常。

这边边关的叛乱危机应声而解。

消息狂风一样吹到河北西路,那些本打包准备秋收一结束就卷钱粮财产也大举叛逃的百姓又埋头过日子了。

第191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上

赵公廉不伺候大宋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正陷入兵荒将恐和治下人口极度缺失几成无解难题的田虎王庆了。

对于身处河北的田虎来说,他其实一直很清楚一点:

他闹得还不够大,动摇不了宋朝政权,若他真闹大了,折腾得大宋太狠,逼得朝廷不得不下血本尽快收拾他,那么最可能负责来剿灭他的不是西军,而正是赵公廉整顿训练出来并统领的沧北军。

西军兵多将广,六部共有几十万人马,战斗力强悍,是宋朝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但要护卫甘肃、陕西以及山西一部分西北疆地区,人马是雄壮可要照顾的地盘也大,被仍然保持了凶悍强盛的西夏大军时时威逼着,很难抽调出足够兵力入内地来专门征剿田虎这样的规模比较强大的反贼。

而辽国表面仍然疆域广大得惊人,人口也众多,辽军表面仍然骁勇善战强大不可轻犯,但实际上却已经无可辩驳的衰败了,又被北方的野兽女真金军时不时攻打牵制损耗着主力部队,实际上如今对宋国已没有以前那么强势的威胁力了。

象田虎王庆这样的无知目光短浅的内地反贼土包子草头王,自然压根儿没那个放眼看世界的国际视野意识。

但即使目光只盯着国内眼前那点东西,丝毫不关心与自己没关系的国外动态,也没那个情报系统和能力了解国外信息,却由于赵公廉早年就提出的辽国败落以及女真威胁论在宋国传播引起的注意力,加传闻的北方风声,他们也大致明白点如今的国外形势。

所以,田虎,包括远在南内地的淮西王庆再无知也都明白:赵公廉若是奉圣命入内地剿匪,完全可以从十万沧北大军中抽调足够的兵力迅猛过来剿灭他们。

两草头王粗鄙无文自大,但也深知赵公廉之能,知道自家也算将才济济势力不弱却也怕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人的名,树的影。

那位侯爷成名太早,威名传天下也很早,可年轻得很,如今精力劲头正足着呐,

更可怕是这主执政领军完全成熟了,理政统军样样是大宋无人可比的高人强人,行事又异常果敢狠辣,胆子奇大,眼光与谋略又奇足,战无不胜,谋无不成,这几年已经悄然成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满大宋唯一真正具备统帅之才的人物。

西军六部那些名声显赫的老牌将门统帅,包括号称老辣最擅长治军的老种小种兄弟也不过是将才,

他们是属于当代名将,但真论起来却连真正的大将之才怕是都不具备,要不然也不会有大宋这么雄厚的国力和大力支持,以前打不出去总是不行的借口——战马也有了,却这么些年下来仍然奈何不得西夏分毫,反而还被西夏军打得处处被动防守,不是这被抢了就是那的人口财富又劫走了众多,甚至闹出了十万精锐大军一战就全军覆没的天大丑闻。

事实早已证明西军六部威风牛B的大帅们根本比不上西夏的主力各部将主,西军中没有一个是真正具备能统领几十万大军协调掌控整个西北全局的统帅型人物,也就是能玩玩自己辖区的那几万军队领着被动守边打打仗。

至于监管整个西军的所谓西北统帅大太监童贯,也确实懂军事,会打仗,但也就是有那么点军事天资而已,更不行。

与之相比,能压制他们的西夏的骨干将主或许才配称一声当代的大将之才。

而赵公廉却是出将入相的人物,

御沧北,在有朝廷安插的那么多文武掣肘甚至阴险对抗下仍然可以如臂使指理政统军,一切都井井有条,牢牢镇住了边疆,并且还能悠哉悠哉时不时东游西荡下察民情军心交友饮宴从容有闲,没有忙得碗朝天锅朝地。

这些事实一再证明了他为相可治全国,出将可统御全军的资质,不愧是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奇才,统领百万大军,协调上上下下文武和军民也必能得心应手,要能力有能力,要威望有威望,要狠辣有狠辣,那才是可怕的真正狠人。

对这位可畏的大宋的真正顶梁柱,大宋的草头王们,尤其是北方的田虎一直深为忌惮。

赵公廉不干了,他们自然最高兴,巴不得朝廷一怒之下把赵公廉弄死。

可特妈的,转眼间,赵公廉又出山了,而且听闻军权更大了,不止高阳关路大军,连对河北西路的军队也有了监察训练干涉权,威望无疑也更高了,这可太扫兴了,怕是以后也能要命的,令人害怕啊。

都拍桌子愤怒感慨:赵公廉,你特么是不是傻啊?你为大宋卖的什么命啊你?难道朝廷害你家害得还不够惨?你有才没地使,你可以来我这啊,我让你当宰相兼大帅,地位权力只在我之下,保你富贵荣华。你家的债,我都可以为你还啊。

就连远在江南潜伏的暗贼王方腊听闻后也愤怒感慨不已,准确的说是比田虎王庆更愤怒感慨。

方腊的日子如今更不好过。

江南夏收时,海盗打突袭把他摩尼教本部数年辛苦积累的起事财富和准备的较好武器抢了个干净,十几年好不容易忽悠入教慢慢积累的教民家庭也叛逃得只剩下那些中毒深已入了魔的狂热信徒,这种打击和损失已经难以承受了,谁知他下令召回的分散在江西、安徽等江南各地伪装为山贼强盗的近二十万更狂热的护教圣兵信徒(僧兵)也发生大变故。

方腊领导集团当时紧急磋商应变,原本是打算趁沿海成空之机,把实力收在苏杭台州等城乡内外,占据城中店铺房产生意和乡下田地茶园等优良资产,玩继续藏兵藏野心于民,不趁大宋混乱统治崩溃的便利之机扯旗造反,却能迅速形成事实上的对江南这些核心地区和摩尼教根据地的掌控,成为事实的江南王,在暗地里进行实际统治江南这片传统繁华富裕地也容易再富裕发达起来的地区,悄悄迅速积攒实力,然后举义旗转眼唾手可得王霸之业。

事实上,海盗也放话了,说他们对宋国还没抢够,也让方腊明白了,海盗不让他们现在造反耽误海盗肆意欺抢大宋。

方腊气得吐血,但无可奈何。

他藏在太湖、洞庭湖等地秘密训练的水军还只是民兵,既缺乏象样的制式武器,船只更不行,根本不敢向海盗眦牙。

另外,想迅速恢复江南经济,他还想利用海盗的沿海沿江贸易发财再积累起实力。他也只能依靠海盗壮大实力。

势不如人。如此,他只能忍,只能等海盗不稀罕抢大宋了目标转向别处才能暴起伸手夺权。

可有了对策,盘算得如意,没料到的是,那些由菩萨化挥刀怒目金刚的僧兵听说总部要他们回去装平民种地,顿时就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呐?

佛爷我当慈悲和尚时都是享受世人供奉不种地的,加入摩尼教作了武夫圣兵干着杀人放火勾当反而要辛苦种地了?

他们并不知道本教总部被抢个干净的事,也不知道本教被海盗欺负得死死的窝囊无比的事,也不可能知道海盗不让摩尼教造反的事,但听说了教民大量叛逃海外的事,也清晰看到了海盗的强大无敌和惊人影响力,对本教迟迟不能举旗成事产生强烈失望,觉得摩尼教在大宋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仍然没胆量或能力夺取江南政权,教主和领导们显然是不行,没什么大戏可唱,自己跳出佛门重归世俗奋勇厮杀满手血腥的想谋个富贵前程显然也不可期了,哪还跟着瞎干个屁。

由此,分散在各地的近二十万护教圣兵轰然分裂成三部分。

很大一部是嗜杀又喜欢行凶作恶的,看好已开国称王的王庆,投了去当兵谋快活前程。

一部是狂热的僧兵信徒,自然服从教主召令,潜回摩尼教老巢听从安排。

最大的一部则投了海盗。你不要奇怪。

早前就有太多被寺庙收养大的小和尚或不想当僧人却被残酷的生活所迫不得不遁入空门求生的良善者,断断续续都逃去了海外还了俗,或分了田种地放牧,或当了喜好的渔夫去玩海玩水了,或成了工人在工厂做工当技术学徒......都能赚钱娶妻生子,年小的还由海盗国白养着上学,总之,听说都过得自在不错。

最重要的是,听说海盗国信仰自由,你信仰什么都行,国家不限制当僧人。

所以这些凶僧就有心了,觉着自己是僧人,而佛门中人就是世人眼里的慈悲好人,相信海盗也必然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自己就可以以僧人的身份投靠海盗,放下屠刀谋个海外的逍遥僧人生活,继续享受世人的虔诚慷慨供奉。

海盗国那么富裕,寺庙肯定比大宋的更好过数倍。

咱也去享受享受传说的海外天堂日子到底是个啥快活神仙一样的滋味。

反正自己真是僧人真会念经并有度牒可证明身份,当山贼强盗作恶时又都是蒙着脸戴了头巾帽子化了妆的,没人知道自己是杀人无算罪孽深重的佛门歹徒,不要坏蛋的海盗不知道秘密也就不会拒绝接收,收了也查不出来问题不会惩罚。

他们不知道的是,海盗帝国是不限制信仰,是没人管你刮光头穿僧衣或打扮成什么种类的教徒模样,那属于你个人的爱好和自由,在海盗国的民众眼里只属于奇装异服和另类,但不许建任何宗教的寺庙,更不许教徒聚党结社聚众一地生活。你信什么拜什么在自个家干,不能随意传播你信的那些教义,更不准强拉人入教,而且你信什么也得自己养活自己,不能靠化缘什么的到处游荡和说教行骗,其他国民交税纳粮什么的国家义务和社会责任,你一样也少不了。

在宗教方面的法律规定是很详细而严酷的,整个社会都在积极监督,更有专门的部门监管。

总之,新帝国不许任何人不劳而获,更不许任何人传播那些麻木不仁懦弱冷漠等愚昧消极思想。

你若是肆意触犯了规定,惩罚是可怕的。

还想当僧人四处化缘“公费”旅游,或占据风景美妙的山岳当神仙不劳而获逍遥生活,碰到了就抓去和南亚奴隶一起当苦力。累苦死你,算你活该,累苦不死你,算你命大。几乎没有宽恕悔改回头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就慢慢熬吧你。

帝国在强力消除宗教糟粕对新社会的危害。

新国有条件,必须在最有利的开始时期就采取最严厉残酷的措施来迅速有效制止和引导宗教意识,彻底奠定新局。

为了降低信徒的抵触情绪,也为了让人们可以有个虚无的精神寄托,了解赵老二的宗教统一意图,掌握了新思想的无量道长最是积极,领导搬迁来的公孙胜的师傅罗真人等颇具通达智慧的人研究人体自身异能潜力,并根据赵老二当年对家人所说的那些东西创立了新教,汇聚抽取天下主要宗教教义中有哲学意义和积极正能量的观念制定成新圣经,传播天下。

有赵岳这么个活生生的神一样的最有说服力的招牌,沧赵家族王室又有无与伦比的仁慈形象和号召力,更有普济天下的能力和实际行动,加上王权威力和官府有意悄然配合,实际上海盗帝国的人都信帝国新教,拜什么神也是拜的新教。

新教才有权力建立寺庙。

实际也不是通常意义的寺庙,而是一种补充政府职能的民间社会机构,担负着服务社会和慈善等功能,是非营利性。

你是宗教人氏或某种教徒,可以在这里开展心理治疗,可以用医术给人治病,可以为有困难或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但一切行为都是免费义务服务,是慈善行为,不得以任何形式收费或收取好处,

这是有严密监督的,卖不得私货。

当然任何人也可以在此进行忏悔祈祷什么的。

受益者和信徒想回报或想为慈善出把力,可以在此捐款捐物,但有相关专业机构专门管理,把它真正用于慈善事业。

风景名胜地允许建有这种新教“寺庙”,但是风景游览的一部分,提供的是百姓悠闲旅游祈福食宿等的便利服务。

这个是要收费的,是专业人员经营,实际是旅游业,但同样由相关专业机构专门监管。

叛逃海盗的这些摩尼教贼圣兵听说铜钱在海盗国不是钱,但海盗国需要大量铜做工业用,并且正在以精美之极的银元,甚至不惜以更难得的珍贵宝石从大宋换取铜(钱)粮食什么的,就疯狂毁灭和抢走寺庙中的铜像铜鼎等佛门变相藏钱的铜器。卷走跑去投海盗,想着既能换取海盗国能用的金钱,又是变相的投名状,是利己利海盗的妙招哇。

结果,安徽、江西、江苏、浙江、福等江南地实际早已被摩尼教控制了的大大小小寺庙全倒霉了,方腊维持在各地寺庙传教和骗钱的傀儡高僧和奋力反抗的死党信徒被屠杀一空,好东西被洗劫一空。

结果,这些异想天开的摩尼教僧兵是成功投入了海盗国,但却全被抓去当了修缅滇公路的开路工。

这些人是标准僧人。但海盗国移民局和移民船的队员,那是什么眼力?

经手和见识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移民,这些僧人杀过不少人而必然染上的一身杀气,再伪装也难以掩饰干净的邪恶气岂能和正经和尚一样?岂能骗过负责审核接收移民的人员的锐利眼睛?

一伙伙这么多僧人,还都带着刀等凶器,说是戒刀和防身武器,你骗鬼呐你?

帝国占了除安南之外的所有东南半岛沿海之国,安置了新移民,正需要大量苦力修建南亚公路,公路后就是铁路,逐步贯通南北,等帝国中心回归祖地后好方便加强东亚和南亚之间的人员物资交流和统治控制,可抓的众多南亚猴子(包括阿三)却既刁顽懒惰又熟悉和适应南亚地理生活,很不好控制,只能困拘着采矿或人密集开通新海峡,无法用于长长展开的各段修路,否则就会瞅空就钻入原始森林逃避苦力生涯并且能活下去成了隐患。

不可能派那么多兵力监控着干活,也无法有效防范逃跑和抓捕。

有了这十几万恶僧就好了。

都是凶强有力能干重活的,又不熟悉南亚,不知道南亚原始丛林中什么能吃,也不清楚林中有什么危险怎么防备着,在南亚丛林中修路根本就不敢逃,逃了,失去帝国的后勤供应和安全保障,独自在完全陌生的热带气候和复杂凶险的地理中乱闯,不用毒蛇猛兽可怕的寄生虫、野人和饥饿什么的祸害,只炎热水土不服就是死路一条。

服了“清心寡欲”太监汤后真正四大皆空了,努力修路当个好筑路工,正好为社会敬献慈悲与力量,圆满佛陀修行。

海盗建设部乐了,方腊却哭了。

方教主原本还有圣兵这只庞大兵力尤其是武器,本想依仗这个暗中进行对江浙等地的实际掌控,谁知这股力量只剩下三两万,更痛心的是现在连僧兵持有的抢劫土豪劣绅家时得到的粗制滥造刀枪也没剩下多少,全便宜了海盗冶铁业。

第191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中

无量道长通过创立完善新教,把道教巧妙转化了进去,为道教在新王朝时代做了突破发展,让中国本土道教跟上了划时代步伐,在以科学立国并必将称霸全球的强国领导的新世界能换个形式以更科学更积极昂扬的宗教身份让本教存续下去。?随?梦?.lā

他为道教指明了发展方面,并及时引导同行融入新时代适合新王朝,由炼丹修仙参悟天道玄机制药习武救人的道教传统行为转作科学的天文地理医药化工研究或医疗旅游慈善等行业,使同行有了正当合理可靠的新饭碗继续有出路。

而忙着在大宋各地装佛弄钱粮逍遥尽情享受大宋空前繁荣富裕的佛门,很自然就落伍了,没位子没前景了。

无量道长这一手很高明。

无形中挤掉了外来中国几千年的老对头——佛门,还让道教本质得以脱胎换骨飞跃,变相壮大,他也为此很得意。

这也是赵老二的师傅无名道长不喜欢文绉绉繁琐事却也愿意积极参与新教创立的根本原因。

赵岳对师傅和无量道长的小心眼看得明白,但装傻做不知。

只要融和了世界主流教派积极教义的新教符合人类飞速科学进步的最根本要求就好。

具体的到底是天主教、耶稣教,阿拉伯宗教,还是什么教的教义占了新教教义的大头,他不关心。

而同为宗教却是造反夺权本质的摩尼教就更难受了,不但完全被排除在新教新世界之外,而且目前的处境异常尴尬。

摩尼教狂热信徒武力人员还有数万,但缺乏武器,更缺乏起事的信心;

朝廷又调派了新军重点加强对江南的震慑和控制,这些新军不是江南本地人,和摩尼教既无关系,也和江南人没多大关系,对江南人没什么乡里乡亲的情面可讲,却都是恶人坏蛋,防范海盗肯定是渣,但对付江南人却勇猛胆大凶强有力;

刚从内地逃来的移民停留在江南占了大量田地房产展开新生活,但人心不稳,而且怕是都是对大宋心怀异心的,在观望形势,停留在沿海地区生活怕就是方便随时叛逃的,江南一起战乱怕就会逃光了,没可剥削的人了,造反统治谁去。

在这种恶劣的形势下,方腊只能选择继续隐忍,蠢蠢欲动总想索性立即扯旗造反试试的野心只能收敛掩饰好。

赵公廉隐退又复出,权力和威势更强了,方腊看到了威胁,瞅瞅自己的实力就更不敢轻易举事了。

好在听说可怕的沧北十万大军叛逃得只剩下不到两万人马。

赵公廉再厉害,只这点强军,一时半会也发不起威来。

尤其是离赵公廉的威芒最近的北方田虎在愤愤慨后想了想也松口气,但也仅仅是稍稍松口气。

他手下的谋士说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位侯爷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其背后的沧赵家族更是能创造奇迹的本源。

明眼的,谁敢小看这一家?

赵公廉手下的沧北军所剩无几了,不可能抽调兵力入内地剿贼,但他的兵权大了数倍。

谁敢说这位侯爷就不能化腐朽为神奇把高阳关路的其他烂军迅速整顿成劲旅。

只河间府那十万边军若是训练好了,也足够吓人了。何况他还有权力能训练整顿河北西路的军队。

西路军可就在田虎的边上。

田虎眼下手中的兵力只剩下十万左右,

人数听着不老少,也都是最凶恶比较敢战的,但和赵公廉整顿的军队较量,田虎仍然没有多少信心。

毕竟他不是只局限在容易守的一山的二龙山势力集团。

要分兵守卫占领的几个州县,十万人一分在各处,好干什么?

他眼下连趁机出兵抢掠附近的大宋州县的兵力和胆量也没有,尽管周围都是新编的坏蛋官兵军心不稳战斗力肯定不行。

他的治下百姓逃走的太多,种田纳粮交税的人少得可怜,境况太惨,只能靠老底子撑着,可,以后怎么养军打仗?

他正为这事愁得要死,

还不敢兴兵出去肆意抢人口财富物资。

之前抢过一次,是轻易抢到不少好处,可周围本不想逃离家园的百姓闻讯立即吓跑了太多。田虎再凶恶再短视,这下也不敢再肆意行凶抢掠了,生怕再杀抢就把本就心思不定的不多百姓吓得干脆也果断弃家叛逃或移往它乡了。

这一灾,大宋和以前可大大不同了,以前大宋到处人满为患,百姓想迁移却去无可去,只能守在老家闷头熬着,现在呢,到处是抛弃的田地房产和等待收获的庄稼,到哪都有可白得的生存资源,谁还会明知老家太危险却死待着?

如果连附近的人口也没了,那可真完蛋了。

那样的话,伪晋政权就只能当流寇,靠到处流浪和抢掠为生,但那样没有根基,只能得逞一时,一旦不再具备人们心目中认可的那种有稳定地盘稳定政权中心的传统王朝形象,就只是贼寇,失了吸引人心的号召力,对上大宋正统死得快。

只有忍耐着等大宋缓过来了必会采取严厉措施控制人口迁移和流失,附近的百姓不敢跑也无法跑了,才能再抢。

怕就怕到了那时,宋庭稳定了天下局势,赵公廉也整顿好了军队,能抽兵来征剿了。

田虎的忧虑烦恼,宿太尉自然不知道,不关他鸟事,也不关心。

他只关心沧北缺了太多兵力,只靠不到两万人如何能守得住沧北四军州的防区?

秋收的步伐正一天天逼近,本应该是丰收喜悦的日子。可,辽寇红着眼南下抢掠过冬物资的兵锋也日趋临近。

形势空前危急啊。

缺失的河北西路军经过这些天已经得到紧急补充,顶不顶用暂且不管,至少是补充了大部分兵力,有兵防守边关了。

这得利于大宋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大力合并州县计划。

宰相白时中、参知政事张邦昌等朝廷大佬也不是白吃饭什么大事也干不了的废物,一定的执政能力和治国经验还是有的,在这个政权高度危机的致命关头,也是考验和展现执政能力的关头也积极肯干。

面对糟糕之极的灾后乱局,朝廷做了不少工作,正以空前严厉的态势加强地方服从中央决策的执行力,力求尽可能快地调整好政治军事新布局,迅速稳定住全国局势,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下去,挽救住摇摇欲坠的政权。

北宋本有二百多个州府,现在计划缩编为五六十个。

缩编得太狠,可不这么干不行啊。

以往大宋一个县的人口,如今三两个甚至更多几个县的人口凑一起怕也顶不上。很多地方一个州的人口顶不上过去一个上县的。

沿海因为随移民狂潮汇聚了大量各地移民来的人口,情况还好点。内地人口,真正是十不存一,甚至更少。

叛投海盗而流失掉的人口太多了。

在京城衙门里坐看各地的人口账面汇报,触目惊心。曾经的万万人口,如今怕是只剩下二千万左右。

若下到地方实地查看各地,亲眼看到到处抛弃的村落田地庄稼,骑马走好远也不一定能见到个人,更触目惊心。

有地盘却没人了,哪还保留着那么多州县官府衙门,养着那么多白吃饭的官吏当老爷干什么?

白白耗费国帑,只为好听好看呐?

没人种地交税提供剥削,以后日子长了,消耗尽了眼下的积蓄,哪来的钱粮挥霍耗费?

只能裁减。

必须趁地方官僚们被叛逃与屠杀抢掠潮吓破了胆,必须紧紧依靠朝廷活命的时机,一步到位狠狠栽减和重新布局调配。

否则,一旦安定下来,地方官吏没了威胁,有了和朝廷从容较劲讲价的闲心思和劲头,再想大幅度调整就难了。

到那时,天下的地方官员不想降级甚至裁撤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权力和切身利益群起闹事,逼迫中央让步,缩编就根本不可能办到。

这次事关国运的大动作,朝廷动了真格的,也下了真功夫,

重新划分州县和调配官吏,不但根据地方上报的人口情况和反映出的地方官能力操守与对朝廷的忠心程度,还派出众多侦察人员快马到各地搞紧急实地调查掌握尽可能真实的资料。

然后根据地理人口情况和政治军事实际需要有的放矢的数州并为一州,裁撤的州府改为县,由原州府城中的县衙门班子继续留任和负责统治。县改为镇。大宋把镇正式列入了行政单位体系,负责管理东一个西一个极分散而且都人口不多的乡村。

这个调整,或可称为宋代的行政改革,幅度极大,措施也很迅猛生硬激烈,加上各地有点能耐的都在忙着拼命走私粮食铜(钱)铁等物资从海盗那换取可爱的银币和宝石,一时间鸡飞狗跳到处乱哄哄的,但施行起来并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因为夏灾国难中,被海盗、清真山流寇、移民狂潮等毁灭的州府县太多,死了太多州府官吏,操行好没死的也被强行卷走去海外了,灾后重建,这些州府城没被裁撤掉的,缺了大量官吏,正急需补充,把裁撤的州府管理班子调来正好解决两难题。

地方官主要领导本就是离家乡异地任职的,也随时会转任到任何地方,本就是流官,没有乡土难离情节,任职地也没有家族拖累,有地能平级调任,谁还愿意留在没几个人了没油水了的地方坚持当州级官难受着并和朝廷产生对抗找死?

都是接到调令就高高兴兴离去,

说走就走,一点不敢耽误,就怕稍有差池,自己的新位子就被朝廷又顶给别人了。

裁撤的州府太多,相对而言灾难中毁灭掉而缺官的是少的,并没有那么多位子满足安置全部裁撤下来的州府官员。这个白时中等宰相也有招处理。

夏收灾难时,京城因自身利益被触动而群起激烈反对高俅肆意挥军屠杀抢掠两淮和山东等地土豪劣绅关系户的朝中官员,定为私通海盗重罪,被贬官,被下大牢,死掉缺掉的不少,加上其它动乱等原因也死了废了一些,一些要职也缺有分量的官员补充上来。

于是,白时中张邦昌等权臣趁机把地方同党州府主官,以及非关系户但也没矛盾和威胁却级别高威望又大不可轻忽的官员一并调入京城,这样既安插了亲信,皇帝那也容易过关,又解决了最要紧的地方高官安置问题,对上上下下都有交待。

最有实力反对中央决策,最难搞的州府级主官差不多都能轻松搞定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县级官员对行政改革的阻碍根本就不是事。

国难中损失最惨的就是县城官。

除了附州府城得以和州官一起幸免于难的县官和极少数命大及时逃入州府城避难的之外,大宋的县城在移民狂潮中和乡下的土豪劣绅一样是移民大军重点抢掠屠杀的对象,而且被内地一**涌来的叛逃浪潮反复攻击洗劫,几乎摧毁殆尽。

县级官吏不是死光了,就是是好官好人没被杀掉却也被移民潮强行卷走了。

没剩下几个县官,又哪来的反对裁撤的阻力?

剩下的问题是,州府衙门中那些下级本地中小官吏稍有些麻烦。

有人不愿意离开家族和老家随衙门整体搬迁去外地生活。

这对朝廷却是正好。

当地新设的县和镇正缺人主持呢。

不愿意走的就按品级职位什么的安置到当地基层任职,但自然绝大多数只能官职降低。

但这样也没遇到多大阻力。

能当官的哪有傻子。

这些选择留下来的人本就是盯上了老家的新位子,早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不愿去陌生的外地冒险,降级也愿意留守。

正经当官能发财?

降级能损失几个钱?

在老家当基层官管着大片土地等各种资源,管着众多小村落,有家族根基支持,正是最自在的土皇帝的待遇和滋味,随便捞点也比不降级却要迁移到外地衙门当州府官强。

他们要的是里子和实惠,抛弃了虚有其表的州城官面子。

州府裁撤了,当地驻军自然也跟着裁撤。

养兵是极费钱的,也必须裁撤调整。

第192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下

裁军,尤其是裁撤由兵痞老油子恶棍和社会坏蛋仓促组建的军队,这是个难点,很容易引起灾难。

宋国有二百多个州府,不是每个州府都配备数千厢军或禁军的。

否则养那么多边军、京城禁军,加流民组成的数目常常比禁军还庞大的厢军,再配备大量的各地州军,大宋经济再繁荣,财政实力再强也抗不住这么个消耗。也没必要设置那么多闲军镇守地方。

那些军事地位不重要的小州,尤其是内地和南方没有外敌威胁的安全地区,兵都很少。

很多州一般只配备一个营指挥使,也就是五百人的军队,作用类似武警。

多点的也仅仅千八百兵力,主官才有资格称兵马都监。

正常情况下,这已经足够用了。

地方维稳就是这么搞的。大宋这么统治上百年了,也没遇到大问题。

若是遇到人数众多的造反或强盗山贼问题,当地州军番兵等常备军兵力太少,解决不了,当地还有乡兵以及不在常备军编制内却有武器甚至有战马的部落番兵可调用。

这种可从民间抽调的兵力属于预备役,有点儿类似隋唐时期的府兵,国家不负责花钱供养,平时为民,种田打猎什么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劳作,但农闲时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时有义务听令参战。

宋的政治军事制度,原本就有很多方面是承袭的隋唐的模式。

若这样也不行,还有所在区域的路(相当于省级)级驻军出动。

路级的帅司所在地州府文武主官虽然没有对本路其它州府的行政军事直接管辖权,但和府所在地一样总配备更多的兵力。

另外,有些军事经济等战略地位重要的地方,朝廷通常还在这里专门设立一支军队以加强对该地区的镇守。

比如守江守大河要冲的军队。

若本区域发生大的战乱危急,帅司地驻军、府的驻军和特设的驻军就会奉旨出动去帮助扑灭叛乱什么的。

也就是说,内地军总量并不多,比起庞大的边军和京畿禁军来微不足道。

这也是就怕地方造反,采取中央集权在军事上强干弱枝的必然现象,加上主官是流动的,打仗临时派遣统军等制度,造成将不知兵,兵知将,加上枢密院、兵部和军队直接带兵者之间复杂的军权与实际调兵的分管与相互牵制的常态军事管理,虽然极大削弱了军队在危机时刻的反应速度和战斗力,但也确实从体制上很好的解决了主官或将主日久坐大拥兵自重的恶果,事实上有宋以来也从未发生过真有叛乱威胁的造反。

当然,西军不算这种情况,但它也不属于某主官个人产生异心就能利用的武装,统帅也是朝廷根据需要和统帅表现可随时派遣和调换的,它是属于产生了几十年关系和利益已经极复杂矛盾的整个西军将门的武装。若某个主官或一些将领生了野心想拉拢将领引军叛乱自立,不是说绝对不可能,但很难的,就这种朝廷不能自如控制的局面已经让朝廷很忌惮了。

大宋承平百年,实际上内地这么多州府的军队和特设军早已烂掉了,光是吃空额军饷的情况就极严重,一州五百常备军通常能有三二百人就不错了,有的甚至更糟糕,实际兵力连百人都不到,在营兵还是二流子兵油子或麻木混日子的,根本打不了仗。重兵地也好不到哪去,有几千人马编制,比如有五千名额,实际能有三千实员就不错了,很多地方通常是吃一半空额,能把另一半实军日常保持时常训练一下,遇战还能凑合应付打一打的已经属于爱国忠君勤勉职守的好将领了。

或是遇到检查,就从民间拉壮丁或从黑帮土豪劣绅富商等当地关系户拥有的数量不小的打手刁奴来临时充数。

上面来检查的一看,嗯,兵不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半死不活的,都比较强健精神,甚至是孔武有力年轻力壮的,齐装满员的,没打过仗见过血,将士却还颇有凶威煞气,不错,是敢战能打仗的军队,看来主官不是疯狂克扣和吃空饷的。

实际上,孔武有力、敢打敢杀、煞气这种所谓的战斗力,那是属于当地的劣绅富商黑帮的武装,和军队没多大关系。

这也是海盗引发叛逃潮后,自发叛乱的叛军没形成大规模杀抢所在的必然更有油水的州府城的主要原因。

没真正的战斗力和信心啊。

个人打不过军中那些海盗不要的恶棍兵痞霸头,被欺负习惯了,也怕习惯了。

加上仓促叛逃,人数虽多又武器齐全,可缺乏强有力的统一指挥领导,这一群那一伙的乱哄哄的叛乱,乌合之众而已,即使合力也未必能杀得过城中众多的凶悍嚣张富家刁奴打手,胆怯不敢打,又分散急着回家带家人逃走就更没戏了。

叛军回家后和也大量叛逃的乡亲们汇合一起,转眼就是成百上千的力量,这才有了胆量和信心收拾当地一般的地主劣绅家,敢对富而无良家大杀大抢,尝到甜头也激起血性甚至凶性,形成了一定战斗力,随即就是各村镇各县的叛逃力量自然汇聚一起,这就不止是成千上万的力量了,是人潮汹涌和在各种欲望与亢奋情绪中的疯狂,虽然仍然没信心对付州府坚城,但敢攻击和摧毁叛逃路上的一切阻力,为成功逃走也不得不敢战,也有了实力一路扫荡武装强大的土豪和弱小县城。

将士大量叛逃,各地能迅速利用刁奴打手地痞黑帮以及牢中的罪犯等恶棍组建起军队自守,也是驻军军官平常就和这些人有交道的原因。都是叛逃者眼中该死该杀抢干净的坏蛋,面对一波波来的疯狂浩大不可阻挡叛逃潮,这些人也不敢不汇聚起来老实听话地充军服从官府指挥,否则,在这个时候耍老大想任性自在就是势单力薄却面对红眼人潮报复的找死。

事后,这些恶棍除了混成军官想混个官身前程的,绝大多数都不是愿意当兵的,但仍然老实留在军中却是没更好的出路了。

有个很简单的道理,

无论是土豪劣绅,还是地痞流氓黑帮,还是正经体面官府统治者,本质上都是靠欺负盘剥良善老实者生存的。

当整个国家的各种群体都是邪恶刁顽无良的,黑的,社会不是更容易陷入混乱崩溃了,反而是矛盾冲突少了和谐了。

移民狂潮后,大宋的良善者,或是自觉不算是淳良好人可也没做过真正罪过的,也不属于海盗坚决不要的儒腐毒瘤的百姓、军人,包括一些官吏,除了北边西边边关地区的,几乎全部一次性叛逃海外了,这种令人丧胆的威势先不提。

灾难中强编入军队的恶棍甚至罪犯们不是不想脱离军队管束,可放眼一瞅灾后的社会,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宋如今人烟稀少得可怜,可欺负盘剥的基础人群也太少了,这已经很要命了。

更令他们沮丧的是,好欺负的没了,剩下的人几乎没个好东西,虽然主要靠老实务农干活什么的本分谋生,不象他们这样的开赌场青楼暗娼搞绑架敲诈勒索,靠不法手段生活,可本质是一样的,也都是狠人,不是好欺负的。

这你妈的,要是不当兵了,自己想继续过以前的寄生社会的自在得意生活,可能欺负谁?能敲诈盘剥谁弄钱粮潇洒?

比如,无良医馆靠卖假药发大财,他们坑蒙的是非亲的良善老实的广大群体,哪敢坑蒙那些无良凶徒?

对凶狠刁顽恶者不但不能坑蒙,反而常常要赔钱倒贴,否则只一个刁妇简简单单的撒泼打上门来的医闹就能让医馆头疼不已,何况是得罪了敢放火下毒敢打杀人的更凶强有力的。日常老实积极交保护费能得安生经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类似的道理,地痞黑帮分子想靠欺负人发财生活也困难了。

一处处村镇的住户是少了,人数弱了,貌似更好欺压了,可这些居民即便是最寻常的庄户人家,那也是无良甚至凶狠歹毒敢行凶的,可不是那些老实胆小的良善人可随意欺负,为保护自家必然敢反抗,没有地痞黑帮那样怀揣尖刀凶器,可也是有棍棒斧头镰刀什么的,锄头铁锹等也是杀人的利器呀,杀人行凶的威力并不比正经刀枪剑戟等制工武器弱多少。

百姓打不过军队,不是锄头粪叉比不上刀枪好使,而是不通厮杀不会打仗,才斗不过训练有素的军人。

叛逃的百姓不就是挥舞着农具几乎扫荡尽了拥有不少武装实力的天下土豪劣绅,摧毁了无数有兵有将有爪牙的官僚?

面对大宋剩下的普通百姓,若是再象以前那样心思一起就去欺压敲诈,怕是被锄头菜刀干掉的下场。

还有更可怕的一点是,恶者比善者通常不但更敢于保护自己和自家利益,而且通常更擅长这个。

善者善,可也通常不但懦弱胆小怕事,无胆无识没血性,一吓唬就老实缩了,而且麻木不仁极其不团结,一盘散沙,看到别人受欺负,事不关己总是就会无动于衷,不看笑话也会袖手旁观,纵有气愤不平也多半不敢伸手,并且一个吓老实了,跪了,就会轻易引起一群跟着跪了。所以,好人的社会人数总是占最多数甚至是绝大多数,明明有能改天换地的巨大力量,却总是微不足道,再多也不足为惧,也总承担着被少数人欺负盘剥的卑微可怜社会角色。

而坏蛋百姓自私冷漠,也不团结,更不关心别人死活,但却更懂得拉拢团结和依靠集体的力量和敌对势力斗争而自保。黑帮成员就是典型,嘴上大讲义气,实际只顾自己的利益,但却会为“兄弟”出头,明白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好人瞧不起黑帮,但通常缺少的正是这种本质是为了自己却勇敢仗义帮别人的信念以及由此构成的团结团体势力。

所以,如今村镇和城市的人口少了太多,显得势弱太多,不是人多势众的黑帮团伙的对手,但住户们面临黑帮团伙或强盗山贼祸害时,却会同样拉帮结伙迅速组织起来反抗。一村人是寥寥,可几个村镇的人汇聚起来就是可怕的力量。歹徒能祸害一地,引起其他地方的人警觉,就会遭到报复和自保心更强的无良百姓的群起凶狠报复反击,直到铲除隐患。

毕竟,无论什么社会,总是遵循二八理论的。

总是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社会百分之八十的财富,百分之八十的人只能分配百分之二十的利益。

总是百分之二十的人统治着百分之八十的人,百分之二十的人可不劳而获寄生在担负劳作的百分之八十的人身上。

打破了这个规律,不干实务不劳而获的人比例大了,就到了社会动荡甚至改朝换代的时候,总会自动调节过来。

也就是说,即使是如今普遍无良的大宋,劳作的百姓也总是比地痞黑帮等不劳而获群体的人数多太多。

否则,社会就会自动洗牌。

在这样的社会中,当祸害百姓的强盗反贼,面对同样无良歹毒的百姓,都是没好下场的,混黑帮当小团伙甚至耍横当个体地痞恶棍,势力更弱小,自在是自在,可面对报复心强烈又敢干的无良百姓群体,只有死得更快。

编入军中的恶棍们靠的就是邪恶胆大和结伙混社会,明白自己这样谋生能吃得开的依仗,没见识也更懂得这个道理。

欺负良善混社会,悠哉悠哉不劳而获的日子混不成了,又不想辛苦劳作和当反贼整天面临打仗冒险,想有轻松安全的免费饭吃,就只能老实混兵旅合法吃国家的钱粮。

这让大宋的武装暴力机器得以存续,政权得以保障,官府和朝廷在灾难狂潮中都从中确实受了益。

但现在要并改州县,要裁军,要裁撤和改编的军队就是问题了。

军中绝大多数兵力全是坏蛋,不是肯吃苦下力气干活的,流入社会就是强盗山贼祸害,不能就这么直接赶走了事。

怎么办?

第193节我们怎么就不行

白时中、张邦昌等宰相权臣大佬们暗暗脸红大宋如今成了邪恶无良社会和罪恶王朝政权的现状,他们这些官僚统治者自然就全是无耻无能的大坏蛋,这让他们总自诩,实际上是总自我麻醉是儒家最正统的君子忠臣名臣的心态深受打击和嘲弄,情何以堪啊,但这种事对骨子里无耻者也就那么回事,也就脸红一下罢了,真让他们头痛的是在并州裁军上的难题。

遭受海盗等毁灭的没海近海地区所缺乏的军队已经有从京城抓捕和强行编入军中的坏蛋去弥补了,不需要添兵力了。

那么裁撤下来的十几万军队不能放入社会为民来安置,又能往哪里安排?

煞费苦心想了很多招。

调配往田虎王庆二反贼的周边州府一些兵力,加强对两反王的封堵震慑和围剿。

把那些兵痞老油子中不能打仗,只能白白耗费国家钱粮,却能严重毒害带坏军队风气的老弱不堪者全栽下去,就地列入农户补充进各村镇,分给田地房产,反正乡下有的是收归国有的田地和无主房产可分配,让这些为军百无一用却整天抱怨当兵太吃亏,朝廷和军官对他们太不好,在军中只有害处的家伙们带着家人下乡务农自己辛苦劳作,自己吃自己去。

只要你能种得过来,交得起钱粮赋税,要多少田地就给你多少地。

只要你老实听安排,肯下苦干,多少都行。

这些老无赖兵油子绝大多数是有爹娘要养或成了家有家口拖累的,其实以前压根儿不爱当兵受穷受气,极其渴望有自己的足够田产耕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自由民小日子,可那时人多地少人满为患就是不能如愿,无奈当兵,就是混,混得太无聊就随意作孽祸害人,如今如了愿,放他们为民回乡自由谋生,但他们反而不愿意脱离军队回乡种地吃苦了,分的田地房产由家人照接不误,但本人却死活不肯脱军服,就是赖在军营不走,但还是硬载了下去,有家口牵累也没敢真闹事。

其中的无亲无故老光杆,当兵几乎把七扣八扣的军饷全用于吃喝嫖赌,混个一辈子光棍轻松,也栽下去。

也没大问题。

这些光棍老兵痞本质都是无胆废物,栽下去,懒惰成性,不习惯吃苦自己养活自己,不肯种地,却年老势单折腾不起事来,也不敢折腾着当强盗山贼什么的,怕死,怕打仗啊,也受不了当反贼军必然有的频繁训练作战的累,更不会跑去加入反贼军中继续混免费的军饭吃而冒险。

……

诸多措施下去,总算解决了些要裁撤的军队,可这只能安置一小部分人,解决不了大问题,剩下那么多兵怎么安排?

现在却好了。

河北发生大规模将士叛逃的灾难,这是可怕的噩耗,但对白时中等正发愁怎么裁军的权臣来说又是件及时雨好事。

光是河北西路缺失的近十万边军就一下子解决了大问题了。

再加上,不准折家将自行就地从百姓中招良家子弟为兵,由朝廷强行调兵补上折家军损失的三四成兵力。

如此一搞,裁撤下来的军队就所剩无几了,还,既堵上了河北西路边关的缺口,又在折家军中插入钉子混杂了将士成分,间接加强了对折家军的控制。

边关兵跑了,主要将领却少有叛逃的,缺兵不太缺将。而被海盗流寇等毁灭的地方则正好相反。

把要裁撤的军队的主要将领和中层军官抽出很大一部分来刚好安置在沿海近海的军队中,解决掉有新军却无将的难题,能把临时抽去带兵的禁军军官换回来加强管理训练京畿新编的禁军,维护京军威慑地方的实力也增强京城的安全。

但是,裁军,裁来裁去,全国的实际兵力并没有少多少,只是驻地和编列换了,仍是一百多万的可怕数量和消耗。

如今的大宋不是以前的万万人口的盛况了,农耕民族只两千万左右人口,哪能长久担负起这么多军队的消耗。

偏偏大宋的情况变了,全面恶化了,可周边的敌人没多少变化,仍是那么强大凶残爱侵略,买和平的钱粮布帛仍一点不能少给敌人,而且照这么下去怕是还要额外翻倍多给,不给,人家就恃强打来,损失更大更承受不起,如此,军队,尤其是防御敌国的边军数量就不能裁减,必须奋力养着庞大军队,以后显然只能干瞪眼咬牙越勒越紧裤腰带供应军队。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包括皇帝在内的朝廷才越是才深刻感觉到沧赵家族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对大宋的贡献牺牲之大。

若是没有沧赵家族廉价推广的高效农业机械、改良田地和大幅提高产量的高明耕种方法,尤其是海外来的宜种宜活管理省心却高产的作物,如玉米、土豆、地瓜等,如今光是怎么解决庞大军队的吃饭问题就能把朝廷活活愁死逼死。

若是没有沧赵家族十几年来一直默默把卫庄战斗中俘获的战马和自己饲养繁殖的马持续廉价奉献给大宋当种马,若是没有赵公廉顶住朝野巨大压力和内外各种风险一力坚持新马政从辽国弄来众多骡马,这次海盗和流民潮把大宋的牛驴几乎卷走一空,若是再没有这些海盗不要的骡马,大宋没了耕地拉车的牲口,那光是农业生产和运输的惨景就不可想像。

没牲口耕地之便,光靠单薄的人力,你还想高效多耕种田地?国家还想多有些粮食养活庞大统治者群体和军队?

却正是已经有了这些基础,正是沧赵家族已经奉献出来了,皇帝和朝廷才有底气敢任性想把沧赵满门弄死。

若没有这些前提,满朝统治者只顾愁着解决迫在眼前的要命的生存问题了,必须要赵公廉这样的强者能臣在危难时刻显身手出力想办法突破难题挽救只饿也能饿乱饿垮的王朝,哪还有那闲心整治玩弄沧赵家族?哪还有心情敢得瑟。

政治,尤其是皇帝家天下的封建独裁政治就是这么冷漠霸道凶残无耻黑暗。

话说回来了,军队大量叛逃反而无形中解决了不小大宋兵力过多又无法大量裁撤的难题。

白时中等权臣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叹哭泣。

对引起这场叛逃灾祸的赵公廉更痛恨嫉恨的同时,这些奸贼也许也得暗自在心里感谢一声:赵公廉,你不辞职折腾,裁军难题也真就没法解决呀。

至于,沧北军同样缺兵,中央东西两台的白时中和枢密使,及兵部等倒是也想强行安置兵员,把裁撤军剩下的人刚好全安置过去,完事大吉,顺手也把沧北军的成分也弄复杂掉,分散沧北军的军心团结凝聚力,无形中降低了赵公廉的威望,让这位侯爷即使回归再掌军权也无法象过去那样如臂使指的自如掌控军队,减小赵公廉的隐形威胁,同时让在沧北负责牵制赵公廉的文武官员们还有了外地来的兵力克制拥护赵公廉的老沧北军,更有利于发挥牵制作用。

可这仅仅只能一厢情愿的想想。

管理全国事务,位高权重如他们,在赵公廉这一块眼下也不能想怎么干就能强行怎么干。

什么都顺着赵公廉的意来还不一定能吸引人家愿意再出来效力朝廷呢,岂还敢在这个时候再耍权谋阴险搞三搞四再添堵?

连至尊的皇帝这时候想什么也都没用,有气有想法,都得先受着忍着。

一切都得先遵照赵公廉的如意来。

赵公廉想怎么补充沧北军力,一提出来,朝廷眼下就得大体赶紧遵照着办。

宿太尉在说动赵公廉出山后,首先就谈到沧北紧缺的兵力问题,

询问是不是也象西路军那样从内地抽调人手迅速补充上去?

但赵公廉一口拒绝了。

“那些人是什么东西?”

“地痞、黑帮、刁奴……都是按法应该治罪惩罚的歹徒社会的害虫。骨子烂了,只有胆子祸害本国人,祸害本族倒是个个骁勇敢干,主意多得很,本事大得很,一个顶两都不止,对外则全是夹尾巴狗怂包烂泥,再练也成不了真正强军。”

“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改变人的本质,要那么些烂人补充来当将士,多操心辛苦却整训不出好结果,自找难受干什么?”

宿太尉并不关心赵公廉说的这些问题和可能面临的烦恼。

他只关心朝廷交给自己的使命,只关心朝廷对自己的看法,因为这才关系到他的前途,主宰了他的切身利益。

赵公廉一同意再效力朝廷,宿太尉没了政治任务压力,就不是之前求人出山的时候严格遵守良知优先大义为公为先了,又恢复了早已习惯的本能一样的混官场的政客的无耻来。

话说他被赵公廉的辞职事件折腾得不轻,对朝廷不敢有看法,对坏事的权臣更不敢抱怨报复,就对让他难堪了劳累了大失了体面损了官老爷威严的赵公廉暗暗有气,多多少少也暗藏了些报复心、幸灾乐祸心,也想稍巧妙整整赵公廉。

他奉命也是想劝说赵公廉,帮着中央把裁撤的匪徒军队编入沧北复杂掉沧北军唯一认可赵公廉的拥戴忠心。

他笑着说:“贤弟的治军之能当世第一。满大宋,包括自负傲慢的西军众将,哪个不服你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

赵公廉当时轻笑一声淡淡道:“我若真有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当初赴任清州也不会顶着那么大压力和风险强行裁撤掉沧北全部不堪造就的文武主官和数万将士了。“

”有那本事,我早把大宋官场弄得清正廉明了,岂会让赵庄和我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话说得轻描淡写,实际暗含强烈的讽刺。

他越发看透了宿太尉的腐儒虚伪官僚本质,对这位算是个好人好官的人越发不屑。

也是在委婉说明:朝廷别再想和我玩那个啷格里根愣。别想耍小聪明玩不入流的可笑阴险手段。你若是硬要耍,让老子不满意,嘿嘿,老子就不伺候朝廷。你耍别人去吧你。随你怎么耍。快活几天就要你们全特妈完蛋。

官场老油条宿太尉当然能听明白其中的决绝之意,赶忙又圆转说:“当然,贤弟是治军守边的行家,是沧北军事的具体主持者,一切自然先遵照贤弟的意思来。朝廷不会强行伸手干涉沧北军的事。”

可问题是,

你回归清州,又怎么迅速解决兵力问题?怎么应对转眼就到来的秋收与辽寇几乎百分之百可能的大举犯边抢掠?

沧北四个军州如今可没几个人了。

剩下的百姓还要种地,再说征丁也未必适合当兵,都是农夫,不会厮杀打不了仗,你急眼间从哪弄能战的兵去?

赵公廉这次直接冷笑一声。

“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作战方式。”

“兵贵精不贵多。有几十万烂军又顶什么用?当初女真造反时,以区区缺武器缺战马盔甲几乎什么都缺的当时根本不配称之为军队的两万女真野人却能在护步达冈打得辽皇亲率的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就很能说明问题。“

”再者,人家可以肆意来打咱们,咱们却不准去打人家。我朝总是强调妥协防御,一味被动防守,处处是漏洞,哪里都是敌人随意攻击的靶子,久守必失的道理傻子也明白,兵再多也没用,能防住什么?“

”沧北若还有近两万将士,兵力不足,但也不是没招克制对手收拾敢来侵犯的,应付眼下的秋灾未必是多大问题。”

赵公廉把宿太尉骨子里畏惧辽国的心瞧透了,对这些嘴上为国家的富强吹嘘骁勇自信自豪,真干就无骨无热血无报国效死意志更无能的士大夫官僚不屑到很是无语。

“太尉大人,辽国早不是过去那个辽国了。辽军也早不是以前的辽军了。他们还有什么我们不可敌的可怕力量?”

“女真人能以攻代守,凭几万人马就压得辽国喘不上气来,我们武器装备更精良,后勤更充足,这十几年来,人们食物充足,有粮食喂养牲畜家禽,加上我家发明推广的越冬青储饲料良方,畜牧养殖业全面发展起来了,农耕民族所缺的肉食补上来了,百姓身体素质普遍高大强健了,再也不是比不得游牧民族的力气了,也有大量战马,怎么就不能做到女真人的成就了?”

“依我看,整个北军只要编练整训十万精兵守边就足够了。养那么多兵一年年白白在边关闲着耗费钱粮干什么?朝廷钱粮多得没地用,就给数十万本应该在生产建设上出力的汉子耗用,义务养着他们当懒汉呐?”

看到宿太尉脸微红张嘴想辩解点什么,赵公廉可不想听遮掩懦弱儒腐保守无能本质而一直存在的陈腔滥调废话。

那些废话,宋国从立国到如今已经讲了上百年了,别说是赵公廉,就是寻常百姓怕也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当缩头乌龟的借口还说得成了不可辩驳的正义公理国策了?

别特妈的再无耻搞笑了。

说得再漂亮,国家也是在当三孙子,人民也是在受人家肆意烧杀抢掠,能改变什么?能让这个世界上最勤劳聪慧最应该得到敬畏事实却饱受苦难的民族脱离宿命轮回的悲惨吗?中国人怎么就不行了?

你们不行就闭嘴,老子来做。

他截断宿太尉的话头,呵呵笑道:“当然,具体情况,需要等回到沧北做具体了解后再说。”

算是以此了结这场无聊的对话。

第194节勇敢的御使

面对赵公廉的锐气自信和出山的明确硬条件二者综合起来的锋芒,宿太尉只能吞回奉命,任赵公廉自己拿一切主意。

赵公廉客气地送客,瞅着宿太尉离去的车马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彻底理解了弟弟行事为什么会总那么强势粗暴、为什么对人总缺乏耐心常常显得那么不耐烦了。

意识观念差距太大。

对脑子锈豆了,明明愚昧无知偏偏又自负聪明甚至有智慧而保守某种观念和习惯的人,你想和他勾通,想说服他引导他,你说张,他却振振有词坚持说李,你整天面对的都是这种人,能有耐心,能不烦躁不发脾气才怪了。不用强硬粗暴甚至凶残手段强行逼迫其改变,你用嘴能说明白他有效说服他才怪了。

孔孟圣贤的学说和学术理念里说的是文化教育,侧重德,侧重修行,侧重以德治国,但并没有排斥和毁掉其它学术的目标。二贤都重视其它学术成果并愿意积极吸取营养,丰富和加强自己的学识,也不排斥爱好和有其它门派学识的弟子,对知识是一种很开明的态度,只是坚持自己的学说创立了自己的门派。

汉武帝时兴起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不是只留儒学而废弃甚至毁掉其它学识。儒学在发展壮大过程中实际一直在巧妙兼收并蓄了其它学术成果才能有如此丰满的成就,只是太侧重强调的是本派学说和政治地位,轻贱别的门派。

但儒学结合了政治,有了国家暴力机器支持,在学术上既当选手又当裁判,必然很自然导致“百家”迅速灭亡。

大宋满朝廷的统治者单纯的以扭曲的儒和政合一治国是缺腿找死,却偏偏固守着只在这个找死的信念圈子里寻找不死的良策,并且以此为能为荣为文明先进,荒唐可笑,却不是他们无知,而是千年的僵化观念社会传统习惯就是如此,他们只信守和坚持这个,只会玩这个,你说别的他们不信,也从骨子里抗拒排斥,决不会肯开明接受,即使表面接受了也会仍然聪明地化为儒,本质仍是虚伪懦弱耍嘴务虚那套,轻贱并阻碍真正决定人类生存状况和发展高度的生产领域务实学术。

对这样的文化精英群体,这样的统治阶层,你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也没用。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你想从内部改变,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是纯粹出力不讨好,是找死,必被强大复杂无比的迂腐人心世情无情绞杀掉。一个人,或一小摄人想强行扭转社会,本就身在社会局限中却是和整个社会斗,怎么可能不败?

谁来干也不行。

弟弟说的对,以儒立国必被异族反复挑衅侵略,总是循环被外族灭亡。

只有来自外部的以强大国家形式出现的力量才有资格和能力来强行改变儒国社会。立足海外聚集起从硬件到新思想体系软件的全面扎实实力的系统再反过头来改变祖地,改造汉民族的精神世界,这一步如今看是只能如此,完全走对了。

也只有借异族屠刀挥来的暴力血腥才能多少洗刷一下汉民族儒腐掉的灵魂。

自己少年时幻想过效忠皇帝,创立科技兴国,做一个改变大汉民族的完美无暇千古贤达忠臣的想法确实太幼稚天真。

帝国也确实应该坚决杜绝让那些满脑子意识毒瘤的人流入新国,免得这种老顽固防碍帝国的新思想体系建立,让国家凭白增添了治理难度和麻烦,还必然牵连毒害到其他人也变成脑子坏掉又活回去了的落伍者。

对这类人,他平时较善也罢,没有该死的罪孽也罢,都不能讲人性慈悲不忍心看其到时受难而现在出手救助和接收。

决不能心软。

就得让他们在故土牢笼囚网中迎接异族的野蛮凶残教化,让他们承受灵魂摧残,看他们在战火中的真实表现再说。

赵公廉想通了,解决了在新国国策上的最后一点人性怜悯心理困扰,不在关心宿太尉这类“好人”的死活。

他回归清州后,让那里的文武以及朝廷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整天快马到处视察民情军务忙着赶紧补兵备战什么的,也没有忙着传书命令直管的其它三军州要做什么,没召见三州的任何人,他什么也没干,也不干。

政务军务仍然由通判和统制官自己领导着相关人处理一切事。

只是收回了自己是首长的印、章,也不看文件,随意由身边小厮担任盖章机器。

他每天或闲坐衙门与后宅,或出去随意散步溜达腿逛逛,偶尔出城打打猎,就这么悠闲自在地过着。

没有大家想像的热情澎湃,雷厉风行,风风火火。

更没有战胜群臣,逼得整个朝廷都不得不向他一个人低头让步的狂傲得意跋扈什么的。

若说有变化,那就是以前喜欢笑的侯爷如今变得很少笑了,神情总是淡漠很随意的样子。

当真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对赵公廉这种当官食朝廷俸禄享受恩荣,却不作为,连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公务证明在干事没对不起朝廷的作派,不少官员有异议,尤其是那些皇帝和朝廷派来监视和控制赵公廉的文武要员更是看不惯,私下里议论纷纷。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无视朝廷纲纪辞职擅自回家为民,这是重罪。

为严肃纲纪警示其他官员,杀头也不为过。

朝廷和圣上却念你和家族的功劳已经大度宽恕了你,并且仍然信任重用了你,给了你更大的威荣和权力,让你一身才华和抱负得以继续有舞台发挥。

可你呢,

你就是这么对待朝廷的宽容重用、圣上的深厚恩庞和情义?

先不说不守臣子之道,你这完全是枉为君子贤达,枉为士林领袖。

你这是另一种狂妄跋扈,而且是之极。

完全是目无君上,目中无人。

或许根本就是有了不臣之心,心里已经不把大宋当朝廷,没把皇帝当皇帝看,怕是已有了取而代之之心。

但众文武没人站出来批评或私下找赵公廉聊聊指责一下。

也没有官员结伙威胁或友善做做劝诫批评警告。

对这位年轻生猛的侯爷,连皇帝和满朝廷的大员都无不忌惮忍让着,何况是身在其手下的众文武。

赵公廉整顿沧州,整治沧北的以往事迹,在大宋早已成了教科书一样的存在,那种谋而后动,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果决凶狠毒辣无情,不看人情关系网,坚决按法治罪,而且是不教而诛,决不宽纵,几不受牵制制衡朝廷制度的约束的霸道强硬血腥风格,大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给习惯了相互妥协苟且你好我好的官场印象太深刻。

难以忘怀。

不客气的说,正是赵公廉给大宋的宽优官僚国策和宽纵风气染上了凶煞严苛,引起皇帝和朝廷对官僚有了血腥暴力。

对这样强势又强大的主官,谁特么不害怕?

谁又知道这位侯爷这次是不是又在玩以前的那套鬼把戏,在那安静的不做不动,实为正等着有人主动跳出来找死?

谁特么敢跳出来指责甚至挑战这样的主官?

负责监视控制赵公廉的这些文武官员实在看不明白,猜不透赵公廉到底想干什么,心里都悬了起来,紧张戒备着。

在这种紧张诡异气氛中,别人不愿也着实不敢轻易站出来挑战赵公廉的权威,但,有一个人敢。

他就是巡察御史王开道,之前飞马堵城门阻止赵公廉擅自弃官甩手回家的那位。

御使,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地方,那都是很特殊的存在,直属皇帝,职责就是监察天下的文武,不受东西两府管理制约,宰相也管不到他,也不属于地方官僚系列,地方主官更管不到他。

这种独立的政治地位让王开道有资格批评指责甚至挑战赵公廉的权势。

最主要的是,王开道对赵公廉有异心想造反的说法猜测嗤之以鼻。

那不可能。

赵公廉若是想造反,或有那势力准备造反,也不会愤然辞职回家了,既回家为民了,也不会再回来窝着当官了。

他认为赵公廉之前的一系列挑衅朝廷的行为,不过是一种对朝廷表达不满,向皇帝施压,以获取更多尊重和政治利益的手段,强硬胆大让人震惊,但仍然不脱离向朝廷发脾气要好处的本质,仍是种抬升政治地位和影响力的政治策略。

表现得再胆大,再另类,再突兀强硬惊骇人心,那也仅仅是种政治策略。

赵公廉赢了,并不说明他就是那么特殊不可指责挑战。

他仍然仅仅是个大宋的臣子,地位重要但照样得遵守制度。

他只是抓住机会耍脾气,赌胜了一把,临时取得了些政治优势而已。

说白了,这是种幼稚行为,揭示了赵廉在政治上的不成熟,今日暂时得意了,却不知后果却不堪设想。

有了这种认识和心态,王开道就趁着文武要员们汇聚知府衙门商讨如何备战面临的秋寇危机的时机,跳了出来悍然向溜达过来随便看看却不发一言的赵公廉发动了攻击,阴阳怪气质问赵公廉无视朝廷重用交予的神圣职责尸位素餐的行为。

赵公廉似乎对王开道胆敢跳出来而且是单人独力率先跳出来质问他的行为半点儿不惊讶,没一丝意外与惊诧表情。

对这位表面上是忠君爱国维护朝廷纲纪公正敢为不怕死,实则是权欲熏心,急于出风头表现自己,希望以此类方式搏取朝廷注意和欣赏,属于典型的利令智昏的家伙,在上一次堵城门单骑阻止他弃官回家的时候,赵公廉已经认清了。

瞅着这位浩然正气冲天姿态的家伙,风轻去淡的笑了笑,

赵公廉在满厅文武要员密切关注下,仍然是回归后就一直淡漠随意的样子,随意笑问:“枉顾国恩?尸位素餐?”

在众文武吸口气,暗捏把冷汗的紧张状态下,再瞅瞅王开道。

见这家伙很气派的甩宽大的御使袍袖,仰着脖子昂然挺立,摆出一副无惧无畏坚持公义,实为斗鸡一样的可笑架式。

“嗯”

赵公廉笑呵呵的随意道:“王御使说得对。当官,尤其是当边关的官,职责重大,是不能正事不干尸位素餐。”

王开道愣了一下。

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词,准备以最义正辞严的形式迎接赵公廉的恼怒,并把赵公廉反驳得无言以对不能巧言找借口打击报复他。谁知赵公廉他居然不恼怒不意外,对问罪威胁根本不当回事,而且还承认了他的指责合理。

这怎么个事?

赵公廉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赵公廉根本不想再当什么沧北大帅,压根儿就不想再当官享受荣华富贵,只是迫于形势压力才不得不暂时妥协而回,却不理公务,明摆着不关心国家不担职责,混日子,内心实际是一直就在等着有人跳出来气愤指责他,他好有借口说时移世移,他离开沧北再返回却是已经失去人心什么的,无力管束手下,御下无能,守边无力,就合理的又辞职不干了?

一想到这个,王开道被功名之火烧得狂热的心不禁一凉,禁不住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唉我的娘唉,要是朝廷好不容易才请出山的赵公廉却被自己送上借口轻易又有理由甩手而去,那祸可就大了去了,别说在此事上表现的功劳和对君父朝廷的忠心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是种天大的罪过,不死也得被朝廷怒极扒层皮。

王开道出头的依仗和信心顿时丧失了,无惧无畏不怕赵公廉凶威的气慨瞬间垮了,斗鸡架式不知不觉早散架了。

瞅着这家伙满脸狂冒的冷汗,赵公廉知道这家伙在害怕什么,很是轻蔑,

但也不屑让这家伙陷入自我臆想的恐惧中多受折磨。

他没兴趣在这种人身上多耗费时间。

不值得。

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王开道,拿这位在边关地位唯一特殊的御使当娃样子,就手敲打敲打其他心怀不轨的家伙。

第195节我在就是作用

“王御使,你看大家都在忙着备战辽寇。只有你一人整天无所事事,这不好。尸位素餐是不对的。你也有这觉悟。”

“你说我尸位素餐不干正事。那我就干点正事。“

”这样吧。大家都有事忙不开。只有你闲着没事干,就请你负责押粮去边塞,也为备战出出力。”

报复来了。

王开道押粮去边塞,还能有活路?

赵公廉果然一动就是个狠的,要玩死王开道立个教训,为回归立立威。

王开道一听这个也顿时回魂了。

原来赵公廉不是不想当官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的信心和气势又竖立起来,对赵公廉的话很不屑地一甩袍袖,昂声道:“本官是谏官,只负责纠察百官巡察清州。押粮?那不是本官的职责。你也无权安排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为强调特殊身份,加强气势,他很响的哼了一声,特意道:”只有至高无上的陛下和谏台上司才有权支配本官。”

在众文武的紧张关注下,赵公廉仍然无一丝恼怒或威严,仍是随意轻笑:“哦?”

“那你在这时候应该巡察一下边塞啊,顺便押押粮,一举两得可好?”

“本官说了,押粮不干我事。“

”怎么完成职守巡察,本官自有分寸,勿需地方官操心。哼!”

赵公廉又哦了一声,长长的。

他走到厅门口,随意笑问值守衙门的兵丁和忙忙碌碌经过的胥吏:‘你们随意说说,本官不干事是不是尸位素餐?“

”都大胆随意地说真话。你们都知我的脾气。我保证不会因言惩罚谁,不会过后给谁小鞋穿。“

”我沧赵信誉无双。你们只管大胆的说。“

一个胆子大的兵丁敢先说话,笑道:”俺,俺说一句。尸位素餐是啥,俺不懂。俺只知道,只要大帅坐在这,俺们就心安。“

”你这是说一句吗?特娘的,连数都不识。“

”本帅总要你们读点书识点字有点知识,别当睁眼瞎,还特意请了先生教你们。看来你这犊子就是不听啊。“

赵公廉笑骂着。

那兵丁尴尬地嘿嘿着挠头小声嘀咕:”大帅,俺不是的。俺笨,学不会啊。”引得其他将士和官吏们都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有了气氛,顿时敢说话的就多了。

七嘴八舌间,有个小胥吏瞅瞅王开道,眼神不屑,鼓足勇气大声道:“什么尸位素餐?大帅在,清州就在。某人在这才是白吃饭不干活也没用呢。”

赵公廉闻言笑着回身盯着王开道:“王御使,你名开道,名字起得好哇。现在是不是同意开道押粮了?”

王开道却没被点醒脑子,凶恶的目光盯了盯那胥吏,才转视赵公廉,傲慢地哼道:“非职责所在。恕不奉陪。”

赵公廉仍是随意轻笑的模样,点点头道:“那就是不肯为国出力罗?”

这次不待王开道反应,他接着又轻喝一声:“来呀。把这厮杖脊二十。”

王开道一惊,随即瞪圆了眼睛戟指赵公廉怒喝:“你敢?”

兵丁可不管王开道御使不御使的,只信他们的大帅,只听大帅的,大帅令下,没什么敢不敢的。

顿时冲上来四个兵丁。

两个强架了王开道拖了出去强按跪下,另两个就手以枪杆子当刑杖,分立左右轮流抽打。

嘭嘭.嘭........

打得王开道只顾惨叫。

本州副将孟定国不能容忍赵公廉如此破坏朝纲对待谏官和同道,想阻拦,但感觉自己的分量不够,就瞅着通判大人和兵马统制官高继光。二人的神情显然也想阻拦,可张张嘴又闭上了,到底什么也没干。

其他负责牵制监视赵公廉的文武看到同道被肆意殴打,惊骇甚至愤怒中也想阻拦,但最终也没人真站出来。

话说,这个王开道仗着谏官读书人身份,自负才华狂妄自大,为人不堪,在同道中人缘也不怎么样,而且监察清州对在边关效力的同道也同样是个威胁。平时来往虚伪应付,你好我好也就罢了,关键时刻也就没人真愿意为之出头。

一气抽完。

赵公廉随意又笑问:“王御使,你可愿意在巡察边塞时顺便为战备押送军粮?”

王开道倒也硬气,有点驴死不倒架的架式,瞪着血红的眼不求饶也不低头,只顾高声疯狂怒喝:“赵公廉,你敢越权擅自处罚谏官,你好大的胆子。本官要参你渎职枉法,要狠狠的参你......”

赵公廉轻蔑一笑,随意骂道:“就你这样的只想着升官发财跪舔朝中奸贼脚丫子的无耻之徒也配谈国朝纲纪职责?”

“这里是边关。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事急时,连本官也要着甲上阵厮杀。你敢说押送军粮这点活都不是你的职责?如今国难当头,危机四伏,江山危急。人人要奋发为国家效力分忧,要吃苦多做实事以感动军心,招揽民心,如此才有希望安定国家重整江山,在这个紧要关口,你居然敢说实务与你无关?你敢说你只负责耍嘴挑刺无事生非?”

这话说得心中对赵公廉的胆大跋扈很不愤的文武官僚一时都无言地闭紧了嘴。

“二十杖的教训看来不够。再打。”

四个军丁闻声兴奋地冲上来,生猛按住了弱鸡仔一样的王开道又是一通打。

上次的打其实已经刻意留了手轻打了,这次就不客气了。

敢不知悔改,敢公然挑衅俺们大帅,就得狠狠教训你这个只吃人饭却不干人事的狗贼。

转眼又是二十杖。

这次打得衣服破烂血透官袍,王开道翻着白眼几次差点儿痛晕过去。

赵公廉随意又笑问:“说说吧,你可愿意顺便押送军粮?”

王开道想装得有骨气讲气节强硬一点儿,可极度痛苦愤恨中看到赵公廉显然很期待他有点骨气,明白了自己若是敢抵抗不从,妄图破了大帅权威,那必定再打,今天打不他服,明天赵公廉有兴致了会再来。

在沧北,在高阳关路,或许在如今的整个朝廷,也没人能阻止赵公廉收拾他。

这厮顿时怕了,老实了,看到赵公廉轻描淡写的又要挥手下令殴打,他一个激凌,敬畏地腿一软跪在地上认罪道:“且慢。是,是下官不识大体,错了。请,请大帅给个悔过的机会,下官能能能为国难做点正经事。”

这厮说着说着,哭了,眼泪哗哗地淌,也不知是忏悔的,是丢人的,还是后背痛的。

收拾了这个小人软刺头,赵公廉环视众文武,淡淡道:“想必你们也想明白了个道理。“

”我,坐在这里就是作用。”

众文武这时候才有心思琢磨这个,一愣神后再一品味,啧,还真是这么回事。

赵公廉离开清州前原本已经不管事,却一切政务军务都照样运转正常,根本没任何大问题,可他一离开,没任何官僚体系改变的清州却立马就乱了。军队军心动荡,将士们不大听招呼,这个先不提。只说文武官员们本身就出问题了。

武将露出骄横跋扈野蛮本质,文官瞧不起他们,他们更瞧不起文官,拉帮结伙,不守法度,常常寻衅闹事。

自负素质高的文官们也同样不老实。

迅速串联分为一个个帮派,派系与派系之间,派系内部之间,你不服我,我还不服你呢。

开始又热衷说慷慨激昂的大话空话,吟风颂月,呷酒欢宴,放浪形骸,只因清州居民和家中丫鬟美婢趁机跑光了,没新鲜美色可贪,没娱乐场可放纵才少了样腐烂,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打横炮,下绊子,拖后腿,玩内讧,一时间好不热闹,对主持政务的通判由以前尊敬老实服从迅速转为阳奉阴违,嬉皮笑脸,胡搅蛮缠,无理搅三分,在要下力吃苦的公务上敷衍塞责甚至故意刁难使坏,以往不敢贪脏枉法,不敢半点迟误公事的顺畅廉政高效运转体系转眼就堵塞甚至崩溃了。

可赵公廉又回来了,什么也没干,连欢迎酒宴都不参加,也不大愿意接见拜访,不问任何事,也没处罚任何人,场面话都没几句,就是闲汉一样住在了衙门后宅里,可是,陷入混乱的清州,无论是政务还是军务就这么很自然地转瞬又顺畅了。贪污的手不但缩回去了,而且把已经落腰包的好处又悄悄还回去了。派系没了。武将也温顺了。通判和兵马统制高继光的政令军令又好使了,无人敢违抗,甚至无人敢稍怠慢拖延,没刺头了,也没无赖了,更没使坏的,都成了乘宝宝。

官员如此,各衙门的胥吏们就更老实了,再也不敢耍这时代的小吏必有的刁滑刁钻传统恶习,一个个溜溜的勤快。

赵公廉不作为,没做一个指示,没下一个正经命令,可边关的将士们又照样自觉勤奋训练骑战步战搞各种拉练。

混乱,死气阴沉,危机四伏加内斗而气氛紧张危险的清州又充满了轻松笑声和活力和谐,又象从前一样阳光灿烂的。

似乎没人在乎面临的边关威胁,没人害怕单薄的军力在不久的秋后无法抵挡强大的辽寇侵犯。

赵公廉没有任何添加兵力的措施,连点紧急应对的意图都没有,但将士们却没人担心这个而焦虑不安议论询问。

不但是清州,沧北其它有主官坐镇的三军州的前后情况变化也大致和清州类似。

三军州的主官也无人忙着赶紧派部下或写信来焦急询问赵公廉如何补充兵力,秋后如何应对辽寇,也没人来祝贺赵公廉回归又重掌重权,但,似乎只要赵公廉坐在清州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侯爷不说什么,他们就不需要焦虑什么。

不知所谓的王开道被整治了后,官僚们看到这家伙居然并没有死在押送军粮的路上,虽然晒得黑炭一样,经受风吹雨淋和疲劳,很憔悴不堪很憋屈的样子,但仍然活得好好的忙碌着不断向各边塞运送粮食,众文武都静下心转入忙正经事。

赵公廉继续悠哉悠哉。

弟弟赵岳曾说过:当政治老大得会偷懒,建立一个尽可能扁平化,尽可能顺畅高效全在掌握的管理体系是必须的,否则不说耽误事,只操心上火劳累也熬死了,哪有时间享受生活?哪能抽出身子陪老婆孩子亲人乐呵,比如一起去饱览世间各地的美好?想长寿,哪可能吗?

那样活着,即使至高无上,一言九鼎,可整天累死累活的困在高墙中如坐牢,生命与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生命的意义范围广了,可不止是权力和丰功伟业。

在短暂人生中享受人世百般滋味和乐趣,享受自由,能享受到常人的轻松,那才没白活。

赵老二说:“我可只有一个哥哥能同游天下。”

赵老二很希望大哥退休后还有体力和精神头能和自己一起去逍遥捉虎打猎,可不愿到时看到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

赵公廉每每想起弟弟当时说那话时露出的嫌弃神情就想笑,但更多的是触动了心弦,记在了心头。

他执政沧州起就很注意方便偷懒的管理体系建设,在宋体制内尽可能捣腾出个临时的以他为核心、以文武副手为实干主官,以人为本的管理运作体制,首长当得果然轻松,有无线电通讯之便同时兼顾海外帝国的众多主要事务仍从容有闲。

在这个过程中,赵公廉从中日益深刻认识到弟弟一手强力创立的帝国政治框架是多么先进高效高明,多么有能与时倶进自然自我调节合理演化的远大前途,在这样的隐含民主的政治体制框架下,不会出现时代进步产生的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矛盾方面的大问题,帝国体制不会渐渐沦为阻碍生产力发展必须推翻的腐朽落伍。几百几千年后,沧赵家族会被废除王位,不再拥有尊荣,但至少不会成为人们恨而群起打倒的对象,长久的功高恩泽天下,必能保障血脉延续,子孙无忧。

期间,他也锻炼出了遥控监察管理全国的能力和经验。

他深信,在弟弟构建的军政分开、权力鼎立、民众监督政治框架下,混合治下的多民族种族人群最终化为只有一个信仰一个主体语言的一个民族——中华民族,消除了多民族和必有的多民族矛盾,又有了无线电及时通讯,再有了公路铁路贯通全国,以这两件勾通和掌控全国的法宝,加上强大忠心的军队,未来的帝国疆域广大得惊人,地理复杂得惊人,却不会容易脱节失控出现这也造反想分裂独立,那又山高皇帝远敢欺上胡为不听中央制约和招呼。科技立国带给全天下的人们生活水平迅猛提高,新财富新享受层出不穷,眼界大开,思想开明进步,希望满满,前景美好,人人以身为帝国公民而光荣自豪,自会自发地热爱和维护保障自己美好生活的帝国大家庭,自然更能从根本利益上保障帝国长久的和谐团结稳定。

赵公廉对清州官员放言“我在就是作用。”心里还有一句:我身后藏着只猛虎。弟弟在就是作用。你们都没这福气。

他信心满满,一切在握,自然淡定从容。

第196节另一困扰

赵公廉轻松潇洒得不行。

河间府的宿太尉却是日夜惊心发愁。

宿元景本以为赵公廉有了插手整个高阳关路军务的权力就会忙完沧北很快转到这边展示一下权威才干,却没有。

他本是既希望赵公廉来帮忙整训震慑一下河间府边军,又忌惮来了抢了他的权力威风整军功劳,这下什么心也不用了。

赵公廉居然在当着官混日子,别说他这,就连清州本地的兵务都半点儿不管。

同样要受赵公廉监管整训的河北西路军队,这只临时拼凑的匪徒一样的大军,也在害怕这位凶悍强大的侯爷来他们这展示铁腕治军手段,没想到侯爷根本不理公务,舒舒服服什么也不干,又岂会大老远跑来辛苦管西路军多操闲心惹人嫌。

宿元景以自己老辣丰富的官场经验也看不明白赵公廉这是干什么,又知道自己如今在高阳关路的政治形势和作用极微妙,可称是半个最高傀儡军事长官,朝廷本心是极想利用赵公廉统领整个高阳关路的军队,守住东北,同时兼顾危险的河北西路安全,但又极为忌惮和痛恨赵公廉,戒备着,不敢,也不愿意放权并让赵公廉越发得了意而小视朝廷越发生了骄横心,只能多压责任权不给实际掌控权,想由他压着赵公廉军权以变相利用赵公廉的能力和影响力达到目的,可也没想到年轻热血好展示本事与权威的赵公廉却一反往日的风格,沉默低调到事都不干,不用实掌的权力,仿佛不存在一样。可清州和沧北又确实恢复了正常,一切又稳定有序,人家确实完成好了本职工作任务,朝廷明知赵公廉不作为有故意怠慢朝廷期望之嫌,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忍怒静静心等等看后面。那么他宿太尉身为赵公廉的顶头直接军事长官,又能说什么?

说你不能这么当官,你得干事,管好自己手下事,也得过来积极视察整训河间府这边的边军,不能有负朝廷厚望?

那只会除了招人嫌,还招人嘲笑,显得他宿太尉愚蠢又无能,既看不透事,也治不好军,坐实了不配当首长。

这个时候说好说歹都不对,没法对赵公廉开口啊。

无论是朝廷还是他宿太尉降罪指责或督促建议人家勤奋多干事,人家都只说句正观察本职权内的情况忙着考虑如何处理直管的事,没空,也没心思帝顾,着实顾不过来干涉非直管内的事,就能轻松堵住所有人不愤的嘴。

毕竟人家只是军事名义上的副手和辅助,事自有宿太尉这个正职或河北西路的主官官员负责,副手辅助者只管好自己直管的一摊子事就行了,伸手多管正职或别处主官权力内的事,那是官场忌讳,好心出力却最招人恨。

人家又不傻,对朝廷又看不惯,不再想为朝廷的事多瞎操心费力,免得边疆安定,朝中诸贼如了意,少了惊恐焦虑,轻松享福中还能得意洋洋暗笑忠心效力吃苦流泪的人家果然是个大傻B,太好糊弄,稍出点诱饵,稍耍点手腕就引得二B青年又热血沸腾跳着高的玩命干,更可能轻松下来又起了闲心思又琢磨怎么害人家,那,人家干嘛要那么多事傻干?

朝廷耍的压担子加责任却不加权力的自觉巧妙的政治小手段自然流为笑话。

皇帝和权臣们使计时忽视了最基础的前提:有上进心,渴望展示和证明自己的官员才会有点名目就抓紧了拼命干。

而赵公廉还需要证明什么?

人家又看透了朝廷的阴险无情,之前心灰意冷了,现在即使又被皇帝鼓动起点热情也没多少进取心,根本不指望趁机再抓更多的权力建大功创伟业能挣得更高的官位荣耀和明亮前程。赵公廉不做事不争权,减少猜忌,无疑是只求个安稳。

没了功利心,心态消极,朝廷的威压对人家又不好使,还敢指望这点伎俩耍得人家团团转?

高高在上的东京那帮人太一厢情愿了,一见人家又低头效力了就又自我感觉良好,故态复萌。

结果却是人家按官场潜规则行事无声无息却狠狠甩回来一巴掌,隔空抽得东京这帮人无形中脸火辣辣的痛,还吱唔不得。

身处前线的宿太尉这边就更难受了。

为秋后的辽寇必然犯边发愁啊。

原本一向是沧北那边承受着辽寇的主力打击,牵制了辽寇绝大多数兵力,也起着主力反击的作用,压力主要在沧北,现在可好,沧北兵力极度缺乏,担负不了反击主力,压力自然转回最方便辽寇抢掠的河间府这边。

当然,边军大变的河北西路也面临空前凶险。

宿太尉对部下的战斗力根本没有信心,更担心河北西路仓促组建的更烂的军队守边不利,到时候让辽寇轻易击溃甚至直接轻易吓住而猖獗杀入内地危及到他这边。

新编河间府边军整训象那么点样子后,或许缩守城寨,靠着坚城壁垒保护还凑合能挺住,若是调出来放马野战,想拦截阻击冲入了内地肆意行凶过来的辽寇,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怕是都不用面对辽寇列阵开打,只远远一望就被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和冲天煞气提前吓溃了,然后就是任辽寇催马挥弯刀尽情屠杀,轻易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军队完蛋了,州县城池还想保住?在城内当官做老爷的官僚们还想活命?

这种凶险前景造成的压力焦虑就够人受得了。

宿元景还有个更大的忧虑在心头堵得慌。

他没和赵公廉说的是,大宋面临的窘迫危急可不止是人口将士钱粮财富的惨重流失,以及人心不稳。

宋国在灾夏中不可承受的损失还有武器装备。

这其中包括铜铁金属和如同清真山流寇一样也叛逃而去的采矿工、冶炼和打造武器的工匠等各种苦力及技术人员。

散落在大宋民间的包括武器在内的金属损失惨不忍睹,简直可说是一扫而空。

老百姓,哪是什么过日子的心态?

没能力,没靠山,也没机会开源发财,想把日子过下去,那只能节流。节俭节省是百姓本能一样的意识和习惯。

军队叛逃狂潮一起。百姓听着海盗国传闻,怀着渴望的梦想和跟风潮趁机赌一把拼了的念头,蒙头蒙脑跟着叛逃,自然是把能带走的家当都尽量带走,连缺了口的破碗也未必舍得丢弃,何况是路上要用的而且到哪过日子也必然要用的铁锅菜刀等家伙什,还有更重要的种田做工谋生必需的锄头斧头什么的带铁农具工具。有了,就得省着不用再花钱购置啊。

再者,农具什么的也是寻常百姓能有的防身武器。

在叛逃路上更离不得使惯了的称手家伙什。握着锄头什么的也多点安全感,遇上敢阻拦的敌人怎么也能打两下。

至于叛逃起打本村土豪劣绅,从这些拥有武器的家中得了刀枪什么的,那百姓就更得全抢过来带走了。

暴起的叛军和乡兵带领庞大得惊人也起了凶性的人潮,那威力,你可以想像有多么可怕。

一波波狂涌的叛逃浪潮能把大海中最坚硬的岩石也荡平了,加上防不可防的内部庄丁百姓群起叛乱叛逃,内外夹击,承受一波又一波持续数月且越来越疯狂胆大的冲击,乡间的那些土豪劣绅县城,甭管他有多强大城堡多坚固在巨浪中也得破了人非死就吓跑了,仓皇丢弃的家自然被洗劫了,别说叛逃者最需要的武器什么的,连瓷器茶杯也卷走了。

往常,百姓可用不起那么漂亮好用的瓷器,太昂贵了,有机会抢到,岂能放过?

海盗国据说富有得惊人,百姓有钱,物价还便宜,可跑去安家落户后,想用大户家这种精美瓷器什么的不还得花钱?

海盗国再好也不是菩萨会白给你好东西用。能抢到却白白放过,那不是傻了?

还是那句话,老百姓过日子还是得懂得节省。

可不敢当败家子。

轰动大宋江山的狂潮自然也波及到荒野山岭中的矿场冶炼场,被官府强拘着服役,日子过得比寻常百姓更辛劳危险更受气挨打更苦的这些地方的人有机会脱离活受罪的牢笼,又岂会不奋起加入叛逃?

这些人更有造反称手的铁器工具,暴起打杀了往日看押虐待驱使他们的贪官污吏匪徒一样的官兵,夺了武器装备,也卷走了冶炼好的金属,他们听说了,铜钱在海盗国不是钱,可海盗大量需要各种金属,金属不是钱也是钱,焉能不抢走。

等到了海盗国,手里有东西换钱,总能赚到,日子总比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去的能更轻松宽裕点不是。

何况,据说海盗比重视叛逃者带来的金银珠宝什么的更重视金属贡献,在分田分配入厂做工什么的方面有更大照顾。

有这个因素动力就更不能随便丢弃自己辛辛苦苦造的新产品了。

乡间如此之惨。不是受浪潮主流攻击抢掠的州府城也没好到哪去。

刚兴起叛逃时,第一波叛逃的城中官兵和百姓还不明情况,自然是以找机会带着武器或要紧家当偷偷摸摸溜走为主,而一动就暴起绝大多数官兵的城池,叛逃者一瞅,麻了隔壁的,原来咱们同行这么多人呐,兵力优势完全在咱们这边,那还怕屁,报仇,抢他娘的。刻薄虐待官兵最狠逼得官兵一叛逃就最多的这样的州府自然倒霉了,贪官污吏以及官商勾结而暴富张狂的富豪们在乱军中倒下......叛军和叛逃的百姓为加强叛逃路上的自保能力,自然把城中武器库抢了。

而起初只偷偷摸摸溜走少部分兵力的州府,后来又发生了第二次叛逃。

这次规模就大了。

却是那些一听闻海盗的招收条件就很有信心地认定自己是好人的官兵敢率先逃走之后,那些一琢磨老子当兵是操蛋了点,可也没坏了良心,无非是在这破世道下顺世风随大流窝囊着当兵瞎混日子当了混账而已,平常穷极无聊间是做了些招百姓骂的兵痞缺德事,可至少没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孽是属于海盗不要的坏蛋的,老子也有资格叛逃啊。

这次叛逃就是有心有准备了。

地方官兵,没有反贼山贼威胁的地方,将士们平常训练执勤是不着盔甲的,只是穿兵服戴宋军特色的大苙帽。

这次叛逃的兵多百姓多,自然有胆子聚众首先哄抢逃亡必须的武器装备,把州城府城库中平常不发给将士用的好的武器以及非战时不配备的盔甲抢个精光,什么钢鞭铁锏铜鞭戟刀宝剑马战大刀,什么铁甲等将领用的少量装备先抢到手里披挂到身上,普通军官和精锐将士才有资格用的较多皮甲自然不能放过。

最低级的扎甲、纸甲也一扫而光。

有防护总比没防护装备好。纸甲的防御功能其实也可以。

逃亡路上能多一点安全就得争取多一点,可别满腔希望放胆一搏,却死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没那个命过人日子。

但之前已经叛逃了不少兄弟,剩下的兄弟这次再叛逃,人数又不够大,怕对付不了已有了准备正戒备森严的城中豪强和文武官老爷的打手武装,若纠集力量硬去杀抢城中要员,怕是死伤不能轻了,更怕弄不过人家反被消灭,所以二次叛逃祸害了城中一些贪官污吏大户仇家什么的,但祸害并不重,主要抢了车马方便载了财物逃走就赶紧逃回家找亲人逃亡。

但结果同样是朝廷在武器上的灾难性损失。

地方如此,东京这也惨。

东京是全国军队武器的供应地,设有专门的将作监和工坊,聚焦了全国最高明的工匠,原本是开在城里的,后扰民,京城地皮紧张地价飞涨,蔡京为相当时正发愁海盗控制了沿海,朝廷没了盐利这一大块税收,财政负担以及皇帝的挥霍却不但没少反而日益增加,他压力太大又没新招解决财政困难,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城昂贵的地皮上,实际也是伙同权贵们从中渔利并结交了关系,里子面子的好处都有了,卖地皮动迁工坊到了城外,有了汴河等水利也确实方便动力生产。

在宋国军队中,只有西军才允许配备小打小闹的刀剑这些常规武器生产工厂。

毕竟西军远在大西北,驻地离东京太远了,又防御敌军任务严重,朝廷及时调配武器不方便才允许的,但制式武器主体仍由东京供应。尤其是床弩、神劈弩、火药相关武器更严格限制在东京。

象投石机之类的却是边关可以随便制造的,太笨重太远了也只能放开。对武器修修补补的小作坊,自然也允许配备。

另外,京畿配备八十万禁军的庞大镇国兵力,但平常也不是全武装到位的。

只有防守皇宫的几千御林军全体、京城轮到执勤和操练任务和轮到负责防守京畿各城池当驻军的才配武器盔甲。

平常,八十万禁军能有六分之一甚至更少是武装的,这是常态。

没轮到军事任务的禁军就是庞大的一群穿军服的京畿汉子而已,没事干的就离了军营晃着膀子在京城等地方瞎混。

要不然,高俅也不能如此轻松地把京军当劳工使,随意调派去为他到各处干活拉关系谋利。

这也是种控制军队的必要防范手段。

你不能让这么多人都武装齐备却在眼皮子底下整天瞎晃荡没事干。

军汉本就没好脾气,闲得闷得久了,若手边有现成的武器就很容易闹出事,一不小心就能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事。

但战时或什么需要时,迅速装配全体禁军的武器装备理论上是必须有的。否则何以镇国,事实上也不少。

加上要供应边关和内地军,因此东京武器库中光是刀这种主配武器没有百万之多,也有个五六十万。

可之前五十万禁军紧急出动阻击海盗和清真山流寇,高俅等只为自己的安全也自然要把部下装配得尽可能精良齐全了,甲就不用说了,即使是枪兵也要配备腰刀,和边军一样,要不然打仗时,很容易折损的枪断了,你还能空手战斗。

这一下子就把库存的主力武器装备几乎掏空了。结果打海盗却是连人都成了海盗的了。

加上留守京畿的三十万军队中在执勤或驻防时趁机又逃走了七八万禁军,京城的武器损失就更狠了。

要命的是,禁军叛逃,负责看管将作监工厂特区的将士就出问题了,也管不住这了,数万工匠和家眷在海盗国有意策划和锦豹子杨林等东京间谍的具体引导布置下上了伪装成给高俅的辉煌战果送往京城的船只也卷着产品和金属原料跑了。

在拘在道观当道姑消耗青春等死的原先帝和赵佶遣出宫的妃子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弄走了的。

这下问题大了,矿场和设在各地的金属冶炼厂没人干活了,京城工匠也没了,紧缺的武器制造麻烦了。

第197节随势

地方官府,在驻军叛逃后不得不紧急强征的凶恶罪犯、当地地痞黑帮恶棍等兵员,官方自然是不敢上手就武装起这些人的。

只有没资格叛逃的坏蛋原官兵才有武器,再加上为保卫城池而由各家豪门贡献出来的打手转为的兵有自备的武器。

这就是当时官方应对移民狂潮时依仗的根本武装力量。

其他新兵需要先接受操练整训,老实可用了才敢发武器,却没正经武器发,当时只能充当辅助军拿棍棒充当一下战斗依仗。

幸亏叛逃狂潮急着抢完好抢的乡间和县城跑路,没心思在攻打坚固的州府城池上浪费时间和生命,多数州府城才逃过大劫。

新军能强征黑帮成员老实当兵是因为当地黑帮可能人多势众,但也没多少正经刀枪武器。

毕竟当地官府出于孝敬上来的好处什么的原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管黑帮存在,但也不可能放任这些恶棍组织私自拥有和装配大量正经武器威胁到地方安全和官老爷们的身家性命,人数不管,作恶也可以不管,但武器方面盯得很紧控制很严。

尤其是在赵岳领导强盗军大闹山东破城屠杀了众多贪官污吏罪恶大户后,着实吓坏了大宋太多官员富绅,引起全国官府的高度警觉,勤政爱民起来对治下的山贼强盗加紧剿杀,对有隐形威胁力和同样祸害潜质的城乡黑帮也格外注意打压监控。

这就造成黑帮势力可能成员很多行事嚣张,但只有核心的少量帮众精锐在衙役捕快暗许下才暗藏刀什么的。

其他帮众无非是怀揣尖刀手叉子防身,群起打架行凶用的是官府不管的棍棒,不是电影中的古惑仔那样钢管大砍刀可以一个劲亮出来招呼。

拘于海盗在叛逃人群中的引导监控和投靠条件限制,叛逃者不敢趁机大肆作恶,就只能重点杀抢坏蛋官吏大户包括黑帮。

势力大的黑帮也缺乏武器和凶烂官兵加豪强家的打手组成的军队对抗,只能投降官府,当时也愿意服从官府调度肯老实当兵守城,也是因为同样面临移民狂潮的可怕剿杀威胁,不得不老实和当地官府紧密结合起来共同努力守住城池和小命。

客观上,这时代的采矿能力和金属冶炼武器制造条件也难以支撑普通人组成的帮众可随意拥有正经刀剑武器的便利。

历史上,方腊造反,暗中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真正起事时,装配正经武器的部下也没多少,主力还是农具,武器靠抢官兵。

赵岳有意提升大宋的经济实力,提升粮食肉食包括水果水产的生产供应能力,提高文化普及率、医药水平、水泥等等方面,却就是没让家里向朝廷提供金属冶炼和制造工艺,半点先进方法也没提供,根本不触及这方面。

因为这是犯忌讳最能要命的事。

沧赵家族要是在武器制造方面也有绝招和强大生产能力,那朝廷就不放心了,决不会允许赵庄悠然发财逍遥存在下去。

赵岳愿意慷慨帮助宋国的方面是增强宋国力,降低外族威胁的压力,增加家族在宋国的地位和保障,得到充足的发展便利和时间,同时大力解决一下百姓疾苦,提高百姓的身体文化素质,提升些民族自信心自豪感,保障移民成功率。

若不然,就宋民吃不饱没肉食的怯弱小身板,移民时哪经得起长途跋涉、船上的风浪颠簸以及不适应的南亚的地理气候。

另外,赵岳不给冶炼方面的技术的主要原因是:

他很清楚,若是先进的工艺由什么权贵私人得了,极可能当成发独门大财的绝技而严格保密,但献给了朝廷一落为朝廷公器公利,朝廷是能利用起来大大加强军备生产能力提高武器精良度,但必定会很快流入国外,为某官僚或某些官僚换点可爱小钱钱的私利无视国家安危。敌国会越发强大难敌,能以更精良的武器更强大的装备更有力地屠杀宋军欺压和抢掠宋国。

这是毫无疑问的。

很多官僚,包括平时整天把忠君爱国卫民大义大局,什么君子节操臣子本分挂嘴边的士大夫所干的事,没有最无耻最无下限,只有更无耻更无下限,为了私欲,为了自家一点点好处,为了“中外友谊”什么都能出卖,什么恶心事荒唐事都能干出来。

他们甚至能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引经据典地说服皇帝自己都同意出卖镇国绝技,光明正大地从中获取私利和所谓友谊。

奇银技巧下贱邪术小道而已,

又不是儒家学术这样的治国大道,咱们大宋的治国大道都能让外国尽情学习,一点冶炼小技巧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卖点钱,甚至当贡品一部分随便赏(赔)给贫穷落后的敌国“下邦”,不是鼻涕宋朝廷干不出来的荒唐事。

宋皇室,连妻子女儿老妈都能主动送给金兵随便糟蹋虐待,任敌人折辱当不知,还有什么事是皇室要脸干不出来的?

赵佶这种软蛋至少是耳根子软而且不经吓的,特别怕敌国就怕得罪敌国,很容易被官员勾结敌国捏住弱点吓其主动同意。

这就造成大宋其它很多行业都飞速发展,但在冶炼和制造武器这方面却始终没大的变化,仍是当时的原始落后。

朝野的武器装备和官方的技术人员损失惨重,朝廷心惊胆战,但还没丧失信心底气,自觉还有招破解。

矿场没人了,可以再征百姓采矿。这个最好解决。

东京官方的工匠没了,地方上不是还有?

民间工匠也是藏龙卧虎啊。

还可以从民间,从西军北军等地方军队的作坊把人才招过来重组将作监吗。

将作监的官员即使不懂精深技术,可管的就是这个,整天看的就是怎么生产,了解生产工艺和过程,可以组织水平低的工匠提高能力学会官坊技术不又有了制造能力?

他们也这么赶紧干了。

可是,打铁的汉子岂是没胆子随叛逃狂潮逃走的。民间就算有坏蛋铁匠无法投奔海盗,也指定没多少人。

将作监那些没跑的官员,不是爱国忠君不肯叛逃,

有这样尽职尽责的官员必定喜爱技术活,也愿意整天扑在现场投入工作,想方设法开发技术想为国努力多效力贡献,同时也为自己换取功劳,自然被叛逃的工匠很方便的拿了家眷一威胁再不愿意叛逃也强行卷走了。

剩下的没死在叛逃的屠杀报复中,那必定是很少去作坊劳累视察的,整天躲在不知什么地方享受生活,全是只知当官弄好处享乐的官老爷,对工艺流程只懂点皮毛,大体知道点是那么个事,这样的管理者能教导新工匠什么技术工艺?

只是朝廷的任务猛压下来了,这些趴在工匠身上吸血夺功劳的腐烂官员,这下苦了,倒霉了,

只能拼命回忆工艺流程拼命研究他们以前根本不屑细顾的下贱玩艺。否则,完不成任务,让朝廷知道了他们只是一群说空话吹牛的草包废物,小命堪忧。

河北军这下叛逃,城中寻常百姓都跑,属下的劳苦工匠岂会死待着继续受轻贱工匠的官方奴使煎熬,自然也跟着跑了。

朝廷最能指望的唯一地方就是西军这了。

可西军岂会轻易答应放自己的子弟工匠去京城效力。

敷衍塞责扯皮,有的耗。

怎么重组东京武器制造工厂,总之有的权臣们愁的。

东京的新编恶棍禁军和地方上强征的恶棍黑帮兵一样,当时也是太缺乏武器,没法和军队对抗,结果人数虽众却被禁军轻易征服了。

京城对治安方面的管理自然比地方上更严酷。恶棍、黑帮团伙更难私配正经武器,如今在整训中也没配备武器。

京城武库还有枪之类的费铁少,但也容易损坏的武器,造得最多,全发放给二十万新编禁军却是足够了。但整训完了,觉着恶棍们老实了愿意吃军饭为朝廷效力挥刀搏出个前程了,东京也不敢放心装配这些恶棍,只能安排拿棍子给老兵当辅兵磨。

京军尚且如此,同时从京城抓起来强编为军发往近海沿海当地方厢军的家伙们就更没正经武器用了,只能跟老兵混。

也就是海盗不来打,方腊也没实力造反,被海盗压着也不敢反,这些新编厢军才能镇守地方。

紧急调往河北西路补充边关的裁撤军也是缺乏正经武器反抗,整训中空着手,怕被朝廷一怒全剿灭,才老实去了边关。

可河北西路边关储备的大量武器,那些刀剑等铁多杀人更好使的武器也被叛军卷走了。

眼下对朝廷最要命的是没那么多武器盔甲装配需要赶紧武装起来的边关新军。

刀能杀人,棍也能,但是不一样的。

个体间争斗,使棍还是使刀区别不大,关键看个人武艺高低。本事高,赤手空拳也不是事。

但军队间团体大战不是个体争斗可追着一人打到底,面对的是一群人,讲究省力和杀伤敌人的速度与效果,刀才能做到。

你总不能让边关缺乏刀斧利器,敌人来了让将士们只拿杆枪甚至只能持棍棒战斗吧。

这些新军本就不是好东西,自私无耻,贪生怕死,无国无义,本就不堪用,若是再没正经武器,哪还打个屁,守什么边关?

到时候不闻风溃逃甚至集体干脆投降辽寇才怪了。

正常情况下,边关的刀这类储存量每个兵都有,而且平均人手最少得两口,战时坏了钝了一把还有可随时替换的。不可能是正红眼拼命厮杀呢,刀坏了,没刀用了,由朝廷现调配送过去。

那就成笑话了。等巴巴现送去,仗打完了,人早死光了。

现在呢,条件不允许一个边兵能可分配两三把刀,先设法保证刀兵可以人人有刀用吧。

可就是最低配置又上哪去弄数万刀斧这样的利器呢?

夏季河间府的官兵也随海盗走了大半,武器装备中,铁多的武器也被席卷一空,补充了郑居中弄的烂汉当新军,要储备的边军武器当时还是从内地如大名府这样的武器库存多的地方官府中紧急抽调拼凑起来的,至今没敢发放下去。

河间府如今倒是不用愁秋后抵抗辽寇时没武器用。

可随后大名府这些地方也发生叛逃,库存也被叛逃浪潮卷走了。

灾后的混乱中,朝廷万事缠身,忙得顾头不顾腚,来不及,也无力迅速给这些内地重要州府补充武器,如今这些官府的武库在利器方面也是空的,可没有能力再抽调去紧急支援边关。

唯一的选择只能把京城库存中所剩下的不多的刀优先配给河北西路边军,再找个借口从西军中就近抽调一部分补足。

怎么着也得让边军中的刀兵能人手一口刀哇。

这时候,连一向优先装备的京城禁军也得让步。就让新编的禁军空着手,轮到跟老兵值勤时先拿棍子凑合吧。

此次最先闹事叛逃的沧北四军州却是好不少。

叛军卷走了手头的武器,库存的刀拿走不那么狠,沧北军大体还有招新军可用的武器,至少剩下的军队人手两口刀没问题。

这特么的也算是个很大的好消息了。

赵公廉不作为,被负责监控的官员密报到朝廷,连皇帝带诸贼都很窝火痛恨,但同时又不禁稍松口气。

不奋发大力而为,不为边关强要大量的刀补充装备,朝廷在这方面的压力和难堪反而小了,不作为反而应该是受表扬的事。

不然加上沧北军所缺大量武器,面对赵公廉的强势索求和无形的嘲笑:你看看你们这些贤君能臣把国治理的,啧啧,真是都没法说了都。你们还有脸坐在那高位上称朕称相爷耀武扬威享受国人的血汗钱粮?朝廷更得愁死丢死人。

啧,所以说人呐工作怎么干、干得好坏,都是没可固定的基准衡量标准的,得随势而定和判断,是随势的结论。

赵公廉在这时候不作为就是表现可靠,表现好的。

作人同样如此。

平常干点坏事,品行不大好,不算好人,可比起投敌卖国的汉奸来,那就是好人。

第197节还债

宿太尉焦虑的是新补充上来的河北西路边军不但人不堪,仓促调到边关缺乏充足的心理准备及整训时间,在转转眼一个月多点时间就会到来的秋收与辽寇凶悍秋犯时肯定才刚刚适应边关生活,军心能不能安定下来都是两说呢,怎么可能应对抗辽这种强度的凶险激烈作战,到时根本不顶用,而且到那要命的关头战刀还可能没及时配备全,近战抵挡杀上关上的辽寇只能主要依靠枪和特么的木棍,那就成灾难性的大笑话了。要命的是这个可能性还极高。

西路不保,则东路河间府必被牵连,必危矣。

可能是因为海盗国在热带盘踞,北方人用动物筋做的弓弦耐不住海盗国那的高温多雨潮湿的环境,会软化易断,宋军的弓在海盗眼里是废物,热带又有的是更好的木料制作弓臂,海盗根本不稀得要宋军弓;亦或者是叛军了解东行的叛逃路上根本没有能阻挡他们逃离的对手,没大仗打,远程武器没什么用,又嫌弃箭不好携带,总之叛军并没有大量卷走弓箭等远攻武器。

如此,经受叛乱后的河北西路边关储备的弓箭仍是有的是,足够打好几场大仗的。

关碍上准备的众多笨重床弩、投石机以及宋军较厉害的火药弩等也都还在手。

但,这些宝贵的守边武器对新西路军的军心怕是安慰不大。

新军会射箭的肯定没几个,经过短短一个多月仓促训练既不习惯也不可能擅长用,到激战时,人一紧张,弓箭御敌的效果可想而知,不射得满天飞却就是没射到敌人那才怪了。这还是好的。

就怕被汹涌扑上来的肮脏野蛮敌人吓得紧张的弓都拉不开,箭根本射不出去。

而辽寇最擅长的就是奔射。

新军射不住对手,就会被对手嘲笑并以娴熟精准的射术惊住,必在暴雨一般的箭矢打击下崩溃。

床弩等威力可怕的远程武器在新军手中同样没什么大用。

仓促成军没玩熟练,用不惯不说,发射速度也太慢了,震慑力大,但阻敌效果并不强,手忙脚乱中更难以发挥应有的威慑作用,肯定无法有效阻止辽寇人潮迅速杀到关前。

新军成员由灭亡的豪强豪绅家的打手刁奴、地痞黑帮成员,以及地方上的拳帮、枪棒馆、刀门什么的武林门派子弟等为主组成。这些人皆是凶横无良之徒,仗着武力或背后靠山的势力行凶作恶是常事,个人武力不低,打惯了架,都是近战好手,也凶恶敢打,有的还是门派的帮主、掌门、馆主什么的各地武林名士甚至是名声响彻武林很有武林身份的老大,如今从军成了体面军官,总体而言,个体战斗力不在前边军将士之下,或许还能反厉害不少,但汇聚成军队打仗就未必行了。

战时,要是让他们没刀锤锏鞭等武林人惯用的并且玩得最擅长的武器近战抗敌,这些人心里空落落的,不可能有勇气战斗。

宿太尉不敢指望西路军能抵住辽人秋犯,更怕的是大宋在冶炼和制造武器上的能力也没有了,至少是短时间内难以具备。

一个国家连制造武器都不能,还能有什么指望?

今年的灾难把大宋从地方官僚体系到军队,到武器装备和制造,到统治阶层以前不但无人重视反而倍加轻贱的百姓,到高度重视的经济……全面遭到重创,形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个国家却居然没倒,在比较稳定的中央领导下还能挺立,真是奇迹。

但宿太尉现在越发清醒认识到,宋统治已经是纸糊的一样,再有点事一捅就会破,稍折腾大点,哄,就着火崩溃了。

宋廷尽情享受了沧赵家族奋力奉献带来的巨大好处十几年,却处心积虑害人家,这下报应来了,债一下还了个狠。

可恨可怕的是,国完,统治者全完蛋,要死,却是他这个统治者中重要一员先得死。

他是面临辽寇转眼就会杀来,首当其冲的守边大员呐。

宿太尉还只是提前忧心如焚空焦虑,实际仍在当着大权在握安全威风体面舒服的官老爷。

比他倒霉的官员却多了,正承受着高高在上肆意作孽败家后的恶果。

先说罗汝辑、万俟卨二人。

这两家伙一个是大理寺的,一个是刑部的,都是司法机关中央总部的中上层骨干官员,本来当着舒服又很有前途的京官过得好好的,却奉了各自投靠的宰相白时中和参知政事(职位相当于第一副总理,但权力更大,近乎总理)张邦昌的私人命令,私自离京,乔装身份混在钦差队伍中怀着阴险目的,功利心和信心满满地来到梁山刺探和司机搞事兴风作浪,却当头遭到凶暴打击,如同宋官员对上辽与西夏的野蛮暴力总软弱无力一样,擅长的心计和嘴炮本事在这里什么用也没有,不发挥还好,一发挥反而成了遭殃的直接导火索,自负的司法高官身份与保障对梁山人也丝毫没用,梁山人发挥草根百姓的无知粗野凶暴精神和行为作派根本不鸟他是什么官位有什么恐怖职权,压根儿无视了他的权力威慑力,就是果断干脆的凶狠收拾了他们。

被打个半死,又在梁山泊码头小圈圈里窝着难受,饿了个半死,又享受了荒野水泊中的毒性更强的野蚊子热情关照亲近数天,折磨得不成人形,没死在梁山已经是应了“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古训,命够硬的,

离开梁山后被钦差薛弼随便抛弃给周围官府照料,似乎有了机会和希望,可梁山周围的官府一瞅这二人这模样:面目丑恶,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精神明显失常,脑子应该不正常了,眼睛也被蚊子祸祸得近乎失明,能不能治好,很难说,希望不大,满嘴没牙,话都说不清楚利落,为官的体面形象毁了,官是指定当不成了。对这样的指定没了前途和利用价值的人,最是势力眼的官场人岂会把二人当回事?

负责接收照顾二人的衙役就近随便找了个二把刀大夫给二人瞧了瞧,然后在保证不死在自己手里的前提下就不管了。

本应该出面接待一下两位司法京官的知州知府大员一听明二人的情况,就根本没露面,丢在一边只等上面是什么意思。

结果,二人只是脱离了梁山牢笼,还得继续忍受从精神上到肉体上的打击与痛苦折磨,仍是毫无解脱困境的办法。

而京城中的白时中张邦昌知道二人担负的任务失败了,好作用没起反而坏了事,添了麻烦,本就暗里大为恼恨此二人虚有其表看着精明是大才真干事却百无一用,又听梁山那官府密报上来二人的情况,知道二人没用了,对废物自然就无心关照了。

加上之前为赎回二人,两宰相自掏腰包的十万贯要从二人家弄回来,再加上形势不对头,皇帝想整治沧赵却不得不反而格外宽厚优荣沧赵而正处于暴躁好杀的状态,罗、万俟二人一回京就极可能会成为祸根,为避免引火烧身也不能让二人回京。

自然最好是让二人死在外面,灭口,一了百了。

这样就算皇帝听到点什么,也死无对证,没法查究。

可,白时中张邦昌又不能让梁山这的官府秘密除掉二人。

以他们的身份不可能让外人看到和散布出他们对没用的党羽是怎样冷酷无情。

否则,谁还敢积极投靠他们并且怀着信赖和希望对他们忠心耿耿效力。

于是,万俟卨、罗汝楫,没死在梁山这官府手中,被二相的手下各自秘密紧急去温情体贴地接离了梁山周围,但一离开梁山官府的眼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下来接人的人立即变了脸,但也没杀二人,都是告诉二人:你这模样指定是没法再当官了,又办坏了事,为相爷招来大祸,本是该死。但相爷宽厚,念你昔日之功和情义,不除掉你,已经安排相关人报给圣上,说你辛劳成疾得了重病不能再为官效劳朝廷了,给你弄了点退休恩养待遇,已把你的官免了,你自由了,但京城的家就不必回了,把嘴老实闭紧了,以后爱干嘛干嘛去。

然后,两方分别给了一点银子,当叫花子打发,并切掉了二人的大拇指让二人无法写状子上京闹事,丢下二人走了。

二人这下官没了,皇帝给的退休恩养待遇和京城家产也赔光了,全落入白时中张邦昌之手还不够赔偿十万贯,家人也没收甚至发卖了顶账,只手头转眼花光那点钱,已经沦落为事实上的残疾乞丐。

他们往日只会风花雪月舞文弄墨当官老爷耍心思动嘴,一不当官没钱捞了,什么也不会干,根本没有独立谋生的能力,饭都不会做,流落山东,举目无亲,在如今百姓也皆没同情心没肯施舍的混乱险恶社会中也无力回老家,就算回了老家,在当地富裕嚣张的家族也不存在了,花光那点钱后就只能靠偷田里的玉米地瓜土豆笨拙地弄着吃,好在荒废的村舍到处是,茫然流浪中还不愁没地住,后来在接下来的酷寒严冬中饥寒交迫,死在一荒屋中。

附近村民发现时,二人缩在火炕一角盖着厚厚的草紧紧拥抱在一起,早冻硬了,不知什么时候死了,二人脸上却是诡异的笑容,似乎死前很开心满足。

乡民不认识丑恶如鬼的二人曾经是体面司法高官,只当是别处过来的无耻下流流浪汉,骂着随便丢乱坟岗喂了野狗。

在历史上本会显赫一时,本会在史册上留下浓重一笔奸贼事迹的二人,就这么在赵老二的小翅膀扇动下早早落幕了。

死得极其悲惨不堪,但却没留下流传千古的骂名,没殃及家族子孙在后世也抬不起头来,也不知二人死后若有灵会恨还是会庆幸这结局。

当时负责暂时收留二人的梁山周围官府不顾二人凄惨遭遇,还有也是顾不上的原因。

这次也轮到梁山周围的官府还债了,也倒霉临头了。

圣旨下,梁山周围的官府,从官到衙门中主要的无品级却有职位级别待遇的吏员,再到军队,都得调动走。

品级最高的济州府,次之的东平府、兖州,再次之的濮州等衙门,从最高行政长官到通判官等地方大员、到属从小官、到下面在册的主要吏员全体都得迅速起程转任河北西路军驻地,补充边区被叛军清剿一空的官僚统治体系空缺。

任何人不得迁延,不得推托不从。

敢托词不去边关的,不问原由,一律抄家充军发配边关,仍是得去河北西路边关。

你想不当官了求不去都不行。

对一肚子窝囊火正红眼想杀人的皇帝和朝中权臣的心里话来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当朝廷的官职是什么?你当你想辞职就可以甩手不干了,可以悠然回家从此不用听朝廷招呼了啊?你当你也是赵公廉,朝廷得宽厚对待着哄着你?

在这个时候敢不尽忠朝廷不听招呼就要你全家倒霉。

有本事你也叛逃海盗从此不归大宋管了行。

可惜你没那资格。

敢去海盗那就是自去送死。

往日,天下没什么大事,当官只管享受大宋的好处,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你出力的时候,你却想脱身事外不肯吃苦出力?

美得你。

整治不死你。

享受了好处,需要献身时,你就得顶上去。

沧赵家族不是说了:有权就有责,有利就有义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在朝廷隐隐凶相毕露与高压下,这些衙门中人只能老实离开安全舒适的山东内地,迁往陌生又凶险苦寒的河北西路。

郓州衙门一干人转任去了潍州,从此活在强悍的二龙山强盗的刀锋边。

而东昌府知府田师中在梁山倒尽了霉,不但钱财上赔了个差点儿倾家荡产,人差点儿饿死累死在爬梁山找尸体上,而且光荣地喝到了海盗帝国独有的“清心寡欲”汤,从此做了和皇帝一样的身体健全太监,终于有了当个清正好官的客观身体条件。

但这厮目前还不知道。

他只感觉身体很差,回了东昌府又是高贵官老爷,对妾婢美女殷勤伺候勾引没有一**念,只以为是被梁山折磨得太虚弱。就算知道太监了,他也不可能转做个好官,只会变态更邪恶阴险。

身体没养好,还没琢磨出怎么有效打击报复梁山呢,调任的圣旨就下来了。

去当青州知府?

由一般的知府变成路级帅司驻地的知府,这是重用,是实升了。

可,那是有要命的地方,

整天处在二龙山贼寇的威胁甚至战争中,比当初镇守边区面对辽寇还凶险,责任重,实为罚、贬。

但,他又没有造反的实力,手下的亲信将领和原沧北边军将士能跟着他混平安与好处,敢行凶作恶违法乱纪,却绝不会跟着他和朝廷作对打仗冒险造反,那全都是只为自己尽可能舒服安全活着的下贱无耻丘八,却是他这个长官一手造成的,如今恶果来了,心里再不愿意去青州当刀锋下的官,却不能辞官脱身,不敢不听朝廷旨意,无奈,只能老实去。

作恶有报,欠债要还。

在赵老二鲜明的恩仇观影响下,这些高官大员要遭受的还不止调任这点事。

第198节都有理

每个人干什么不干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者是有不得不那样的理由,简称都有理。

小人物屈从于社会,干坏事总是以‘我不得不(只能)那样干’或‘别人都是这样’来自我安慰,很多时候遇上了事就或冲动或盲从很自然的干了,事先并没有或并不用得先说服自我才能行动,过后再害怕再后悔或在需要时进行自我辩解。

而大人物见识高,至少是眼界广,都有自己的一套成熟信念,做事思虑权衡在前,干的时候干什么都有一股子理所当然就该这样的心态气势。只要能达到目的,世俗通常的是非曲直标准并不重要,可以无视,可以鄙视。

比如田师中等梁山周围的州府行政长官。

他们官大社会地位高,是大人物心态,自觉凌驾于众生之上,权力在握,自然要操控社会摆弄众生,并超脱了卑贱小人物要老实遵守的律法和社会规则束缚,我就是法,我说了算,我说的就是规则,有更多自由,理直气壮为所欲为。

害个同类甚至更高阶层的官,他们也能问心无愧的不当个事,为了巨大的财富利益官场前途,谋害梁山就更心安理得了。

而他们部下的乌烂军官和卑微丘八普通将士的信念更简直直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宋重文抑武到变态程度的国策和世情,以及士大夫败类屡屡暴发展示出来的无耻凶残简直没人性,并不遵循儒教品德教条要求,只是拿其当迷惑人的华丽外衣,冠冕堂皇指责与要求别人的丑恶却傲慢自大之极的本质,让缺乏文化素养与辩证思路的军人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直观感觉大头巾比我更坏更无耻害死的人更多,时间越久就越发形成‘我做对了’的坚定信念。

在这种‘只为我’心态下,又有顶头士大夫长官的恶劣影响与命令,烂军自然什么罪恶都敢干,肆无忌惮。

这次要调到河北西路面对辽寇或调到山东东路面对二龙山之类的悍匪,这些文武自然都不愿意去,但不得不去。

当官当兵享受国家钱粮,本就是要为国效劳打仗的嘛,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具体怎么效劳,怎么打仗,那个另有说法门道。

象田师中等文武昔日镇守边关糊弄朝廷习惯了,早有经验和应对办法,如今换作守青州也没什么为难的,到时自有办法应付贼寇和朝廷两方。

调任的军政人员心里都大致觉得只要仍能当官老爷兵大爷接着白吃钱粮,调防也就不算什么。

去就去呗。

但,他们也清楚此去之地的凶险,

辽寇,悍匪,都不是好惹的,总要打仗,总是处在危险中。又对手下的军队毫无信心,无论是河北西路的新编边军,还是从沧北赶下来的这些原边军都靠不住。至于那些没见过血的内地大爷兵打仗更不顶用。

所以,处于对家人的安全考虑,或者说是在一旦城破了,自己没家人拖累,孤身一人也方便及时转进的刚性心理需求下,这些州府的文武主要官员和官虽小却捞钱发家有道家大业大的文武,都做了同一选择:把家转到最安全最舒服的京城去。

这也是朝廷对主要官员的要求和钳制方式。

客观上,如今东京有很多闲置无人用的房产,好房产也便宜,正好抓住这个最廉价的时机在京城富贵繁华地安家落户,同时向朝廷交人质表忠心,其实是为更方便及时地掌握朝廷动态和钻营行贿攀门路保障官位前途,必要时更能脱罪保命。

其他官吏不是不想这么干,

只是没那能力,又不敢把家人随着自己搬去边关或山东东路,只好选择家继续留置在当地。

调任和调防命令催得急,传旨与监军太监等人员就在跟前阴森森盯着,田师中等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好家当,打发家人在精干护卫的保护下偷偷去东京安家。

各州府军政人员自属本城派系或至少熟悉,知根知底,家眷自然各作一伙,空前团结起来汇聚力量一起走,加强自保力量。

为了让家眷与搜刮积累的巨额财产能顺利到达安全的东京,这时候真是各显神通。

有的弄到船秘密走运河水路。

有的化装运货的寻常商家,仗着有马有刀枪弓箭,各家汇聚起来的护卫人手众多又精通厮杀,南下到京城的路上也没有出名的山贼悍匪什么的拦路虎,比较安全,自信能混淆耳目秘密顺利达到目的地……

从梁山到东京这一路上比较安全,说起来还得感谢梁山这些年为保障商路畅通而不断清扫打击沿途诸恶形成的太平局面。

调任的文武们在大恨梁山的同时,又嘲弄梁山总是在无意中给他们提供利益和安全保障,议论起来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可结果却是,无论他们的家眷怎么伪装、怎么秘密走、怎么有强大护卫,都是在远离梁山的什么地方,护卫全部被杀,钱财武器马匹等被洗劫一空,一些家人奴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死掉的则化为骨灰散入天地,残骸入地,不知所在。各部搬家团全部神秘失踪。

旱地忽律朱贵身为梁山间谍头子,主持这么多年情报工作,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经验有经验……又有东京一下旨,旨意常常还没走完程序出宫呢,就有皇宫内线已经泄露出来由东京情报网提前通报过来的巨大优势,要是连梁山周围的官府的动态都摸不准盯不住这些文武狗官家眷的去向,那岂不是白活了?

在常常事关生死的情报这么重要的工作上,废物又岂能得赵老二信赖重用至今。

梁山集团本身也是有骑兵,有陆战队,更有水军悍贼和更精干的杀手组织,盯上收拾掉那些家眷团有什么难的。

分兵诸路,于水上、林间截击,甚至于方便秘密打劫的途中客栈,有海盗帝国医药化学专家搞出来的服下后很长时间才会发挥药效的迷药在手,连高俅率领的几万大军都能蒙倒,对付家眷团这种目标,自然无往不利,而且干得隐秘无声无息处理。

该死的和记仇怀恨能报复反击的男丁全杀光。

不该死的,没威胁的,弄回来。

如今,知州知府以及武将等的不该死家眷奴婢都在梁山劳动改造,默默以辛勤劳动换取自己和小孩子的生存,以后就和调任的文武亲人主人没关系了,认命或思想得改造,以后自然会有重新的丈夫什么的选择和新生活,只想报仇宁顽不灵的自然会遭到人生嗄然谢幕。

为了梁山内部团结安稳应对大宋的敌视,在无情的政治下,不老实,是敌人就得死,这没什么讲人性可放任宽恕的。

梁山不搞杀人全家已经是政治对立斗争中的人性与仁慈了。

若是按这时代的规矩,换作是朝廷处理,男丁无论大小会一体杀绝,女子会全部发卖为奴为伎,生不如死。

有这时代的观念奠底,有了对比,所以,这些家眷俘虏反而舒口气,能老实重新面对生活……

要怨,只怨夫君、主人什么的享受了梁山带来的巨大好处却恩将仇报,还自觉有理,认为处心积虑祸害梁山是应该的有必要的,甚至是符合国家利益朝廷意图的正当之举,妄图让沧赵家族雪上加霜,是沧赵家族梁山部的首要仇敌。

那么,梁山反击回来自然也是有充分理由的,为了公平与生存,更有必要。更应该理直气壮进行报复。

欠债,人家梁山不是软子,有能力讨回来,自家自然是躲不过去,迟早要还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

田师中等人在打发走家眷后,在朝廷紧盯着催促甚至威逼下也立即起程了。

梁山做得迅速又绝秘,无人漏网能回报。这些文武还不知道家人和贪婪搜刮积累的财产全都已经和自己招呼都不打就神秘白白了,直到就任新地后左等右等不见东京来人汇报安家情况才惊骇察觉出事了。

但那时候,时过境迁,什么也追查不出来了,而且陷在危险任所中也无力做什么。

他们惊恐愤怒中不是没怀疑是梁山所为,

但没有证据,也不知什么时间在哪出事的,什么也说不清楚。时局又混乱不堪,以前的良民这时候也能暗暗化身强盗团伙作案,还有海盗或通海盗的可犯案,凶手的可能性众多。朝廷又不敢因除造反之外的事再弄出烦恼来惊扰起沧赵家族的不满甚至怒火。田师中等想追查报复或者硬赖梁山作案。朝廷也不会理睬这种红口白牙空咬。

梁山没有借机弄死调任的这些狗官,一是有军队随护不好弄,二是就让他们去险地担负职责压力承受惊恐煎熬吧。

此时还不能让宋国倒。

边关总要有比较有才的官员治理镇守。二龙山晁盖那的武装总要有心计高的官员和并不缺乏勇力的官军打磨。

死,未必是最可怕的。一刀了账,对罪恶者却常常是种痛快的解脱。

梁山至此已经收回了周围官府的多年欠账,一定程度上惩罚了罪孽,此时倒不必急于多求。

青州,皇帝的大舅哥慕容知府这几年承受山贼之祸的麻烦,也享受足了大州地方官的好处,钱财捞得可着实不少,要不然青州也不可能布有重兵却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当强盗汇聚起那么多股山贼,并且贼势越来越烈。

有个贵妃妹妹,有皇帝当靠山就是牛b。

辖区匪患那么严重,几可追田虎王庆那样的危害。治理无方,剿匪不利却也一直没受到朝廷真正的惩罚,官照当,有理由心安理得的继续作孽,但此次海盗造成的夏灾也让他尝到报应的苦头,虽然没丢命,却也还债偿还了部分罪孽。

霹雳火秦明和镇三山黄信清剿桃花山强盗惨败,投靠了二龙山转身也成了强盗头子。小李广花荣调走。清风寨随即失陷,也被二龙山屠杀洗劫一空。慕容知府惊怒不已,咬牙切齿要报复二龙山,正琢磨如何推卸责任并申请朝廷更多支持调兵发力呢。结果海盗疯狂抢掠沿海近海并迅速由南扫向北方的噩耗传来了。其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及屠杀贪官污吏之狠之多,简直比地龙翻身威势更大,比雷霆扫穴更可怕。

慕容知府当时就吓呆了,哪还有心思报复辖区山贼,就怕二龙山也是海盗的外部势力。

他第一次感觉到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不那么安稳,怕是一个大意闪失就掉了。

正惊恐焦虑急思逃避对策间,部下的军队获悉了海盗侵略与大宋百姓疯狂叛逃海盗的消息也躁动起来。

慕容知府大惊失色。

他可是知晓正是官兵叛逃杀官开城才加强了海盗攻城掠地的速度,极大助长了海盗的嚣张气焰和威势。

那时,他手下还有一万五千多军队,

除了青州本部几千兵马,剩下的全是从山东各地抽调来临时助战的精兵悍将。

这些外地的将士心忧家乡的亲人在灾难中是叛逃了还是遭到屠杀洗劫,哪还有心思留在青州守城剿什么山贼。

这股兵力不可用了,也成了巨大隐患,随着形势发展越发迅速恶劣,极可能猛然也暴发成为乱军甚至叛军。谁知道军队中是不是也藏着海盗奸细或私通海盗的。总之不能留了,必须赶在海盗的威势扫来之前全遣送走。

所以,慕容德就说了,清州不需要归家心切的人镇守。你们外来的军队各归各家吧。

这个命令一下,外地军立即轰然撤走,等奔回家乡,随后就是轰然大量叛逃。

其实当地官府也不敢接收他们入城,放出话来:众将士去青州整训和剿匪辛苦了,立功回来了,放假允你们先回家看看。

也就是放任会投海盗的将士自由离开,免得入城呆着反成了助海盗破城的内患杀官洗劫全城。

但留守的军队到了也是杀了些州城中的官僚劣绅,抢劫了财物和武器库叛逃了太多。

青州这边同样是如此遭遇。本地几千兵马也轰然发生叛乱投敌。

不过,慕容知府却没死在叛乱中,逃过了此劫,却是他高度警惕二龙山强盗趁机来攻,以及城中兵里应外合造反,一直在提心吊胆防着这一手。又有忠心朝廷并得到他厚待拉拢的提辖崔猛出身边军,警惕性反应速度极高,武力高强,及时察觉军队不对头,虽然极仓促却还是带着家眷护着慕容知府抢先逃出城去了。

让慕容知府心痛欲绝的是积累的财富在快马紧急逃命时无力带走,全被叛逃者卷走了。

连心爱的小妾也没了。

他唯一欣慰的是,家眷一直留在京城享福没带在这边,也就没陷入灾难中。

第199节道君灭佛,上

慕容知府逃走的时候正是北上驱赶和追剿海盗与清真山流寇的京城几十万禁军被赵岳装小布袋里运走了的时候。但慕容知府逃在乡野间,失去官府间的信息流通,自然不知道这个。

他和护卫由崔猛带头护卫着,加上一些及时从叛乱之灾中幸运杀出来的青州烂将和亲兵,总共几十人在一起,提心吊胆等叛军很快离去后,想回城看看情况再决定是不是值得盘点重整一番继续坐守城池,却又惊恐听说二龙山强盗紧接着行凶,正闯入城中进行第二次大肆抢劫,好不容易等强盗退走了,总算可以回去了,可回城一看就傻眼了。

以前怎么也算人口济济繁华热闹的府城这个惨呐,财物被洗劫一空,别说钱粮武器布帛,就是灶上的大铁锅和饭碗都不放过,抢得那叫个干净,真可称是洗地了。知府衙门和宅院空荡荡的,连桌椅床也没有了,人就更没有了……

总得来说,被杀掉的人倒不是很多,没看到多少尸体,不是人头滚滚到处溅血的恐怖,也不是官衙捣毁城中房舍被肆意放火焚烧的残垣断壁惨象,只是往日繁多的居民绝大多数不见了,而且几乎难见有妇孺存在,剩下的人口几乎都是大小爷们。

这些爷们一看到知府老爷和本城将军们回来了就围上来嚎哭撒赖,控诉叛军之可恶,抢就抢杀就杀那些老爷吧,谁叫这些上等人有钱有权又罪恶累累太招人恨该死呢,杀光抢光才好,可叛军拐走强抢走俺们家老婆闺女小孩干什么?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亲不亲一乡人,叛军就算多是光棍缺老婆孩子,那也不能抢同乡家的呀,俺们都不富有,能娶到的婆娘又不那么年轻美貌招人爱。既是去当海盗,你应该去抢那些年轻好看的呀,天下各族美貌大闺女多了去了肯定足够海盗抢的……

恶毒骂完叛军又诅咒二龙山强盗更该死更可恨,叛军没动他们家钱粮用品,二龙山强盗一来却把他们这样家也抢个干净……

没吃的没花的,连铺盖被子都没有了,真正是家陡四壁,冬天转眼就来了,这可叫他们怎么活呀。

怎么活,慕容知府岂会关心。

他不亲民,当官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走访查看过民间生活状况,只知收税纳钱粮坐在衙门里威严悠然当官爷看报告搞欺上瞒下,哪管贱民的疾苦悲惨无奈,此时处在倒霉中,辛苦搜刮的家当全没了,前途难测,危机四伏,性命怕也可能不保,正心痛正惊恐恼怒烦躁着,又看出剩下的大小爷们和零星妇人一个个刁钻无赖相,知道这些人全特么不是好人,指定全是海盗不稀的要的败类刁民恶妇,这种人平常也是官府治理会头痛的麻烦,大宋朝廷若是能不要,也会全赶走,他就更没心思管了。

再说了,他也什么也没有了,眼下也要发愁从哪弄钱粮吃饭怎么居住生活呢,正暴躁着要发怒呵斥驱赶开这些刁徒,又惊恐得知海盗走了似乎是北上去了沧州那边,可内地的叛军叛民潮又来了,正扑向青州这样的沿海地区,更疯狂屠杀抢掠沿途官僚豪绅,吓得别说慕容知府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是崔猛这样的在边关经历过血腥大战开过眼界的悍将也惊得不轻。

一波波铺天盖地的军民混杂狂潮涌过来,这时候的人疯狂无畏骁勇强大,怕就算辽国几十万大军想阻挡也只有碾成渣的份。

哪还敢停留在城中申请朝廷援助,那是坐城等死。

再说了就这样的只剩下败类民的城池,连二龙山强盗也防不住的,可别死在强盗刀下,吓得知府大人立即催马掉头又跑了。

本想逃去附近的淄州什么的州城暂时借住一下,可怕迎头碰上叛逃狂潮,又估计别的州府城也不安全怕是难逃灾难打击,也就没敢去,身处乡野,现实是哪都会出现叛逃,哪都可能有暴民凶徒突现,相熟的乡间大户家也是不可靠不敢待的,惊恐无奈中只能仓皇弄了些乡间粮食逃避到山中一处早荒废了没人来的破庙中躲着,一直熬到灾难结束不闻一点叛逃动静了才敢出来。

至此,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知府大人怕二龙山强盗,仍不敢回城,但有皇帝关照仍牛B,幸运转任济州,甩掉了危险的青州。

关键时刻就显出人的心性和眼光。

慕容知府去济州当长官,知道那安全得很。

有强势的梁山镇着那一片,山野间别说成规模的山贼,怕是连李鬼这样的劫道的凶徒都难见,他不需要崔猛这样的悍将保护了,需要的大将自会有朝廷重新选派能人来保护济州也保护了他。

再者青州失陷,损失太惨也得有人背黑锅,通判等要员死光了,主将秦明和黄信又成了强盗,他不背,崔猛这样的提辖猛将已经成为事实上的主将,自然要承担失城罪责……

由此,崔猛就悲摧了,

忠心耿耿保护住了知府大人的性命,和知府没同甘却共苦过,知府脱劫走运了,却不念救命护驾之恩,无情地甩下他当替罪羊,却奉旨带着那些青州旧部烂将废物转任全去了济州宝地逍遥享福去了。

事实上,只为崔猛见过慕容知府那晚仓皇从床上起来一把甩开小妾光脚自顾逃命的丑态,这位知府也绝不会感谢重用他。

田师中等带兵来主掌青州,崔猛更成了异类,日子更难过。尽管灾难中失职该问罪的文武官员太多,又是国难用人之际,朝廷为稳定人心安抚住各地还活着的“可靠”文武继续忠心效力而格外宽大,说是允许戴罪立功仍用他为提辖官。

象崔猛这样的地方中层军官,在朝廷眼里完全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朝廷其实也不在意他,更没心思追究处理他那点事。

旷古未有的叛逃大灾之后,皇帝和朝廷众大臣面对报上来的情况都蒙了,有众多更紧迫要命的事要忙着对付。

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大体应付过来,国家和社会似乎有恢复稳定的迹象,河北又闹出叛逃并牵连到西军那边引起动荡。

这可要命了。

好在赵公廉这个罪魁祸首总算肯低头出山安定人心了。

动荡消失。西军总体保住了。可已经损失的仍是后果严重。

遭难的折家军、河北西路边关,将士损失还是其次,武器损失就已经很吓人不好解决了,

尤其是边关储备的镇国守边利器——神臂弩是叛军为抵抗追杀阻击保命逃走而重点抢掠的对象,损失惨重。转眼辽寇秋犯就会到来,神弩必须赶紧配上。

折家军等一边向朝廷认罪,一边又焦虑守边急三四连连催促中央紧急调拨神臂弩可用。

朝廷也知道厉害,不敢怠慢,自然答应。

可皇帝旨下,京城武备库中却拿不出要紧急调拨的神臂弩。

之前大量配备高俅等将主率领的禁军好狠狠打击嚣张的海盗和清真山流寇后,账面还有神臂弩上万架可随时调用来守卫京城,不用愁海盗来犯没镇国利器用,现在,兵部惊急中一去查实际库存,却哪有论万的存货,连临时调配折家军、河北西路军的两千来架都难凑够。

那么,近万架神臂弩亏空能哪去了?

别忘了,将作营是迁移到城外河边另立了庞大的营区,更方便冶炼和制造武器,结果灾难中也方便工匠家庭叛逃了。但武备库却是一直设立在京城中要害位置的,单独立坊区,由高墙壁垒堵着隔绝外界窥探和潜入,并且配备了最忠心可靠的大量禁军严格看守,没有圣旨和兵部正规文书一起证明,任何人不得靠近,主管全国军事的最高军事首长枢密使想视察看看武备库也不可能想来就来,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当时守军也伺机逃走不少,但那点人对上庞大的留守禁军根本没敢闹事祸乱京城,都是偷偷摸摸潜逃的,武备库没遭劫,仍是好好的被镇守的军官带领剩下的忠心朝廷的官兵严密守卫着。

武备库那在灾难中连死人都没发生过,根本没战斗,也几无骚乱发生,武备库锁得紧,什么也没丢。可神臂弩少了这么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国利器流失了,不知去了哪里,这太可怕了。

若是流到了王庆田虎等反贼手中,那就是滔天大祸。京城危矣。京中官员也危矣,在路上随时可能遭遇远程刺杀。

满朝皆惊。

众臣本就惊恐难安,这下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上朝上班都是没出家门就拼命戒备戒备再戒备,路上更是胆战心惊小心再小心,完全是处在惊弓之鸟状态,往日热衷的浮华欢歌交友饮宴、积极奔走私下结党营私串联、青楼娱乐消遣、文人聚会吟诗作词展示才华相互吹捧提高知名度等等活动就更不敢弄了。

在家老实待着还难保不被突然从那个高处伸出来的神臂弩射死,哪敢出门到更危险的外面得瑟快活。

皇帝赵佶这次也真切感受到生命危机,吓得不轻。

皇宫大内就安全了?

谁知近万架神臂弩流去哪了。谁敢说神臂弩就不能潜弄入宫中被有心人藏了伺机刺王杀架?

吓得赵佶朝都不敢上,宫中哪也不敢乱走,

就缩在寝宫中紧急要陶大仙推算神臂弩去向以及他的福寿命数是不是有变。

好在陶大仙果然不是凡人,果然是至少有测天道预卜未知神能的半仙道人,慨然展神通以神算测无常测算出些端倪。

“陛下上仙不必忧虑。您在人间的这趟尊贵福寿还有几十年要享受呢。以贫道占卜测算的结果来看,大宋还有几波大难怕是会发生,但这没什么。多是凡人所为,与天道无干,不足为虑。大宋江山仍得保。陛下仍能稳坐至尊宝。“

”......嗯,若无......若无仙界大神通者蓄意强行干涉,陛下终能趁人生此世圆满修行,补上往日为上仙时所缺仙基,重登仙界会更强大更受众仙尊重和膜拜,自然也更有崇高仙位。就算不能圆满,也无非是损些仙基,仙位受到影响,但重归仙界逍遥长生是无疑的。至于神臂弩,测算显示不会危害大宋,似乎已不在宋境,至少是绝大多数不在。卦象上透露可怕的是在神臂弩上捣鬼的人。这个人会危及圣上的江山和人间福寿,而且就在京城,似乎就在陛下身边,和陛下很亲近。”

赵佶听了大仙的话,心安不少,但又更惊惧会害到他的那个人。

坏人就在身边呐,还特么亲近熟悉,肯定方便下手,谁特么不害怕。

赵佶这时就瞅着身边得力的宫女太监甚至后妃一一审视,瞅谁都不象好人,瞅谁都象是那个威胁到他的大坏人。

他想把身边惯用的人手全调换开,在大仙未测明真相前,哪也不去,就和武艺不低又有神通的大仙待一起。

陶大仙感皇帝的信任和厚恩,更希望皇帝得道重归仙界后能念在人间的交情提拔他一把,让他这样的有修为却不足真成仙了道只能困顿凡间最终化为朽泥的人也能升仙去享受仙界无限美好的永恒仙福,为此又耗费心血,甚至不惜冒着触动天道禁忌遭到反噬,大损修为危及生命的凶险反复再算,终于又有了新成果,吐血憔悴疲惫却镇定抹去嘴角鲜血欢喜笑着安慰赵佶不必紧张,危害之人不是宫女太监后妃和禁卫军什么的,那人根本就不在皇宫大内中,但似乎是皇族中人。

赵佶惊疑不定,急思皇族中谁最可能害他。

可疑对象不少,

王族中人尤其是亲近皇族中人都不可靠。连儿子也是不可信的,更可能是阴私窃宝座的逆贼。怀疑他遭难死了会最得利的太子,但只想想太子那窝囊废样不可能有本事弄出近万架神弩失窃的大事,太子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手和关系网,混吃富贵的蠢才而已,赵佶就无法判定什么了,就按大仙指引立即严查神弩流失案。

神臂弩案件终于暴发。

第200节道君灭佛,中

无旨意和兵部文书一起证明能进出武备库区的外人只有负责把将作营制造的武器押送来的将作监官员和手下官兵。

当然,负责管理武备库事务的官吏自然有权随时检查库存情况。

镇守武备库的禁军在没人潜入库房纵火什么的搞破坏盗窃时也是不准太靠近仓库的,只能在较远处巡逻守卫。

如此,能窃走那么多神臂弩的人只能是时常押送武器来而频繁进出武备库区的将作监官员和押送官兵。

自然其中也必有武备库管事做内应配合才能在库中窃取东西装上车。

库区禁军也必然有问题,

即使不是窃贼同伙,也必定是玩忽职守,没有按规定严格检查进出的每一送货车辆,让神臂弩能大量偷运出去。轮值负责把守进出口的某位军官和部下一小摄士兵胆大妄为,贪图钱财什么的,心存侥幸,被人暗中收买了,或是被人拿住把柄威胁控制住了,在进出库区时暗中配合轻易放行的可能性最大。

旨意一下,已经被朝臣紧急下令看管起来的这些人立马全成了罪犯,下狱严刑拷打,再喊冤枉也没用,上刑更狠。

皇帝可是急红眼了,正盯死这事呢。

再说丢了那么多神弩也直接威胁到满朝文武大员以及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士绅豪商大小官吏的安全,事涉统治阶层大家的生命,朝野无不高度重视,都在关注此事。负责看押嫌疑犯的狱卒和禁军不敢轻慢,上刑审讯的人更不会手软。

否则一旦失职或出了什么漏子牵连进去,怕是负责此案的上下所有人得死一大片,并且不知多少家庭要卷进去遭难。

如此高压下的凶狠严厉,审讯很快就有了结果。

有一武库小管事架不住酷刑先招了,

说是有贵人出了大价钱弄神臂弩,不是为阴谋造反什么的在国内用,而是睿智有远见看到了金辽纷争隐含的对咱们大宋的致命危害,又忧国忧民却受身份所限有心无力,朝中诸公又愚蠢短视干不了大事也听不进去英明建议,为削弱甚至化解我朝日后会有的大灾难,贵人万般无奈才冒险打神弩的主意,打算贩卖到国外干预一下金辽之战走向,让蛮子多死点。

他的上官应该是得了升官什么的大许诺,威胁和鼓励要他配合干,他位卑却不忘爱国想为国也做点大事也愿意干,于是在平时工作中采取虚报入账的手段对运来入库的神臂弩少入多偷出倒了几千架,具体到底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也不知哪位伟大睿智的贵人是谁。他的上官可能清楚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审案官员听了这说法,心中窃喜又不禁冷笑:好个可恶的卑贱之徒。还爱国?区区小吏也敢说想做大事?必是你贪图好处才胆上长毛了。事发,仍心存侥幸,巧言令色,妄图减罪罢了。实是愚蠢之极却也胆大妄为刁钻之极。犯了这么大的案了,堪称捅破天了,尚不知轻重。剐了你满门都是轻的。

有了突破,接着赶紧提审那上官。

谁知那上官和两个将作监官员早已在一次郊游饮宴中陪画坊美人‘喝多了’从船上不慎落水或下水救人却都淹死了。

必是杀人灭口。同时死掉的两将作监官员必是那负责偷运神弩的同案主犯。

但知情的三主犯全死了,这条最关键的线索就这么早早断了。

真是好手段。

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再者,大宋官员外斗不行,内斗却是有足够的历史经验教训也足够精明有办法,要命的高压下真死了心较真查案,偷走近万架神臂弩这样的事又不是偷包银子那么简单易藏匿手脚,卖力狠审其他人,抽丝剥茧连日布置大量办案老手周密调查案件相关过去的细节,从一酒楼伙计那无意中追查到代表那贵人势力一方出面宴请和说服死掉的武备库上官的那人。

那人是个不起眼的中年书生。

追查过去,他的邻居说这个人虽然无亲也似乎无友,平常似乎也没正经事营生,但却总有钱花,人看着也挺有派头。

可,那人也早不知所踪,或许是死了,也早被灭口了,或许是早转移藏匿到外地去逍遥了。

但关键突破口终于又有了。

那人一个在京城的相好娼伎提供了线索,说是她的这位恩客突然有了大钱,那段时间对她出手很阔绰,有一次喝高了还说等他办完这次的大事就有了足够钱财要为她赎身,说得情真意切的。她自不当真,当时还撒娇凑趣逗问了几句,恩客醉昏昏兴奋得意中失口提了个大官的名字,说他其实是专为那大官办脏事的隐形高级幕僚,搞些钱财,小事尔......

在皇帝近似疯狂的严旨和诸权臣联手施压下,办案人员自是有杀错,莫放过,只要我不死,死谁都行,为了早日破案保命什么都敢干,管他大官不大官,追查牵连到了就得立马拿下控制好了,免得又死了断了线索。

大官确实大,是六部之一的工部尚书。

这位尚书意外秘密落网后也不知是想畏罪自杀还是到底走露了风声被谋杀,在审前那点时间内仍差点儿没命了,但到底没死成,在皇帝严旨下还想摆谱抗拒,却一看鸟用没有,酷刑一上就露出伪君子软骨子无耻本质乖乖招了。

这个线一展开……

安庆王?

刑部和大理寺及兵部,三部联合会审的官员日夜不休接连追审下去,听到最终审出个这样的名字,顿时蒙了。

怎么会是这位主呢?

按理说,是谁倒卖神臂弩也不可能是他呀。

安庆王府一脉,那可是当今圣上的至亲本枝。安庆王本人也是专门管理皇族内部事务的宗正卿,在朝野名声很好,德高望众。这样身份极特殊的一个顶级贵人居然会擅自倒卖镇国利器近万架,会只为点钱财就不顾祖宗的江山社稷?

他穷疯了不成?

关键是安庆王府不穷啊,光是京畿和外地的良田桑田茶园就不知有多少亩,在京城有那么多好店铺酒楼买卖,何况皇帝还经常关照本家赏赐钱财东西......

太难以置信了。

涉及到这位王爷,滋事体大,比抓审宰相怕是也更令人忌惮。

三部主审官深知其中的严重性和厉害,都惊出一身身冷汗,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和审讯漏洞,反复推敲案情细节,确认无误。实际上若不追究到安庆王头上,这惊天的大案,他们也没招破了。

根本没有其它可能按旨尽早破案的路子和方向。

于是,商量后,一咬牙,三主审一齐连夜进宫,把破案结果尽早报给了皇帝赵佶,免得夜长梦多证人再出事。

三主审大佬其实很头痛汇报这个。

毕竟只是工部尚书一人空口供认大案主谋是安庆王。

他们追查审问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细致周密工作,找到了很多线索,可惜却没有一条是真正能有力证明确实是安庆王府与大案有份的。虽是尚书这样的高官供认证词,可要定罪安庆王这样的人物,证据还是太单薄了。

心里没底,不知皇帝会怎么看。

若是皇帝压根儿不信,又不肯批准连夜抓捕安庆王火速搜捕王府展开突破审讯,却还要再破案另找主谋,那可难为死人了。

谁知心里暗暗发苦自认倒霉的三主审官这次却是红运高照,简直是吉神盯着赐福。

惊恐烦躁的赵佶一看主犯安庆王五个大字,惊愕了,但也只是惊愕了,只是眼睛猛然瞪大了点,绝不是极度震惊的那种大惊失色,也没有质疑结果不相信这个肯定属于意外的答案,似乎皇帝早有预料或早从其它途径知道了点真相,惊愕之后显然很生气,脸色都白了不少,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在那微微颤抖,手抓着案报有点儿哆嗦并慢慢抓捏成一团破纸。

兵、刑与大理寺,三位主官躬身站在御案下方,偷眼观瞧皇帝的反映,准备迎接皇帝的严厉质询,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谁知皇帝如此反应后又很快镇定下来,恼怒的脸色恢复平静正常,眉眼中似乎还带上了点喜色笑意。

三位大员怀疑是自己年老体弱眼花了,或者是黑夜光线不明视线不好看差了,心中不免嘀咕:出了这样的惊天丑事,遭到最信任最亲近的亲人背叛,不,不,不,这可不仅仅是背叛了,倒卖镇国利器泄露镇国绝秘给了大宋的敌人,严重危及大宋江山,皇帝没极度惊恐震怒失态是早有预料或线索,是有城府涵养,但怎么着也不应该是有欢喜之色......

对这种太违反常理常情的诡异事,三大佬在心里甚至忍不住冒出大逆不道的一句话:官家是不是疯了?

再想想今年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大宋遭受了旷古未有的打击,江山狠狠动摇,危机四伏至今没断而且进一步加深加强,后面还不知还会再发生什么不可测甚至完全预料不到的灾难,皇帝连连遭受重创,心理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以前本就已经喜怒无常有些变态了,再经受这一年的挫折怕是更严重了,更窝囊的是堂堂一国至尊却奈何不了区区一个任性胆大辞职擅自回家务农的平民,不得不大度宽恕赵公廉不说,而且还得丢皇家的威荣脸面屈尊厚颜请求一个平民出山......

啧,皇帝这一年太倒霉,遭受太多打击折磨,

可怜的,说不定承受不住了,心理已出了问题,表面看着还正常,内里实际已经疯了。

啧,可以理解。可以想像。

啧,但皇帝你疯了不要紧,可千万别把疯劲的灾害用我们头上啊。

我们可是对大宋对官家你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啊。至少这次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陛下你可不能为此事发疯对付我们。

提心吊胆的,正胡思乱想,猛然就听皇帝终于开了口,惊得三大佬一哆嗦赶紧更恭敬老实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圣意。

赵佶说的却是:“三位卿家办事得力,辛苦了。”

居然没有半点质疑和询问。

三官连忙点头哈腰道:“不敢,不敢。陛下总领江山才是真的劳苦功高感人肺腑。都是微臣无能才劳累了陛下。”

他们听到皇帝的语调中居然确实带着喜悦之意。

旁人或许不感觉什么,但三官场老油子可是听得出这种喜悦够明显的了。

这不是好事,对他们却是太可怕了。

他们怀疑赵佶精神不正常,怕这位能随意拿捏他们生死的至尊真的是已经疯了,听到和言悦色之语不但没松口气,反而越发提心吊胆,脸上的冷汗一个劲得流,腿都有点儿哆嗦了,就怕疯子皇帝表扬完了下一句就说:“皇家出了如此丑事,不能外泄。你们三位既然都是忠君爱国的大忠臣,自能体谅朕之忧。你们写好年老辞职报告自杀吧,自觉消除一齐死掉会引起的朝野猜疑,自我灭口,免得惹起事端。就在这宫中自杀,让朕亲眼看到你的忠心,也放心。你们也可放心,你们死后,朕定性你们是忠君报国积劳成疾又近日操劳过度导致猝死,一下失掉三位重臣令人好不心痛惋惜。并且朕肯定会善待你们的家人,你家当小官的升大官,什么也不会干的废物也能当官......你们不会不愿意死吧?什么的..”

若是出现这么个转折,那就悲催了。

躲不过,秘密死在宫里,再弄回家装自然死亡。家人还得感激着配合着。死得也太冤枉了。哭都没地哭诉去。

疯子不可怕,可疯子皇帝那就是魔鬼。

赵佶还奇怪这三大佬怎么惊惶成这狼狈样。朕可是表扬你们呢,不是问罪,你们怕什么?

当然,他正沉浸在陶大仙的占卜应验了的极度喜悦中,也没心思多琢磨和体谅三手下庸俗官僚的怕什么。

有了这次灵验,赵佶算是彻底信服了大仙。有了陶大仙这样的半仙在身边,天下何事可忧?

挖出了身边的至亲大奸,消除了隐患,他的人间福寿自然无碍了,能继续享乐下去。

你说赵佶的心情能不好吗?

第201节安庆王

堂堂皇帝本家——安庆王府为了区区银钱就不顾祖宗创立的江山社稷安危倒卖镇国武器,归其原因很简单:其一是当今皇帝自宋仁宗起,皇位传承改了,仁宗是个仁善节俭对自己约束很严的皇帝,才智一般,没能力真正强大宋王朝,改变不了宋王朝的宿命,但确实全力善待天下人,把国家治理的总体也不错,不属于一代英主,起码是个好人皇帝,也算中兴之主。大宋是中国历史上最富裕的王朝,但仁宗却常常穿着旧皇袍凑合,不舍得花费国帑置办新袍,甚至穿打补丁的皇袍,你从中可见这位皇帝的感人品行。但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这么一位在历史上也绝对属于难得的令人尊敬的仁善皇帝却绝了后,无奈只能把皇位传给了收养的当时是濮王赵允让的一个儿子。赵佶是赵允让的子孙。安庆王也是。

仁宗朝的传位开了个大宋皇位传承的例子,也可以说是开了个坏头,让某些原本没指望能当皇帝的王族有了希望。

安庆王倒卖神弩可不是因为愚蠢却格外贪婪这个原因。

他差不多是濮王赵允让的翻版,特别能生儿子,家中儿子一大堆,也颇有心计野心,极擅长伪装,而且和濮王祖宗一样生财有道,极擅长利用皇族身份钻营夺利发家治富和编织势力网,在皇族中名望和身份都很高。

但他显然没有赵允让的命好。

皇帝赵佶不但没绝后,而且同样生殖能力发达,儿女都不少,皇位保证传承有后。安庆王没有儿子接位的机会。

退一步说,就算有这个机会,接位上去当了皇帝也不过是正赶上北宋倒台,东京被破,人被金军抓去当猪狗重点虐待的份。

并且安庆王生的儿子虽多,却没有一个是真正有能力的,

显得精明颇有才华甚至文武双全的出众儿子有好几个,让安庆王很满意和自豪,但本质都是些肚子空空的嘴炮货,之乎者也的满腹经纶,学问说的头头是道,对天下大事却百无一能,无非是吟诗弄钱耍阴谋搞内斗等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做富商子是好材料,但当皇族王子就全是废物、祸国殃民腐蚀江山根基的蛀虫。

当然,包括安庆王本人在内不会这么认为,在东京这种环境中也不可能有这个觉悟。

安庆王年轻时候就有野心,可惜他没机会抢那个位子。

当时的皇帝同样有后,并且接位的哲宗皇帝很不待见他,认为安庆王长得漂亮自觉才华出众风流倜傥是难得的治国安邦的皇族大才子并且在朝野都很有人望和人脉根基,实则是轻浮无道贪鄙无耻为人不堪,结交的势力和所谓的贤臣才子也全是些蝇营狗苟沽名钓誉只有嘴本事之辈,担不得大事,若是让这种人当了皇帝,那才是大宋的灾难和不幸,却偏偏还有隐藏的野心。

哲宗在位时就有意打压安庆王,屡屡借机教训,并且奋发进取年轻有为,有能力死死吃定安庆王。

在这种情况下,安庆王意识到了危险,

知道自己以前展示过分了,已经犯了皇帝的猜忌,吓得哪还敢再得瑟,赶紧收起皇族中罕见治国能人却有才无处施展的委屈派头,无论是在多么私下的场合也再不敢显摆这一点,牢牢掩藏了野心,夹起了尾巴。

这还远远不够做保障的。

还得有其它手段蒙蔽哲宗,求放过。

他本身原就是个浮浪纨绔王爷,实际和赵佶是同一类型的,只是没有赵佶在艺术上的惊人才华。但他却瞧不上赵佶的才华,自觉自己擅长的是当皇帝的治国大道本事,岂是赵佶这样的无用花样书生可比的。

但赵佶却是哲宗喜爱的有与皇位无关的惊人才华也没有野心更没威胁的亲弟弟。

安庆王在危机下必须抓住赵佶当护身符,把自己伪装成和赵佶属同类轻浮好名的王爷,是年轻虚荣无知轻狂了点,不是真有才,也不是真有野心,以此打消哲宗的猜忌。

都是只能老实享受王族富贵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都风流倜傥聪明,都好风雅,有太多共同爱好,容易成朋友,安庆王本是有心利用赵佶,但交往频繁常常混在一起,混着混着却真成了同志,有共同语言,关系也无意中亲近起来。哲宗也放过了他。

谁知哲宗颇有英明神武之姿似是能创振兴大宋的一代名君,实际却是个短命鬼,当了皇帝很快就死了。

谁知安庆王看到了机会,野心空前膨胀,并且认为最不可能上位的赵佶却就是接位当了皇帝,让他刚施展的野心嘣就断了。

谁知安庆王内心视为幼稚政治草包的赵佶在几乎满朝权臣的反对下就是能坐稳位子,并且聪明得有能力压制其他野心王族。

安庆王大失所望,

没能趁机坐上皇位宝座心痛之极,恨透了选了赵佶的向太后,明面热烈拥戴祝贺赵佶,私下大骂老巫婆是瞎眼糊涂蛋,太该死了,为什么不早死?也恨及时给了赵佶证明治国之能并且实际上是帮助赵佶迅速巩固了宝座的沧赵家族。

他恨赵佶,也恨上了后来中状元当了皇帝随身心腹秘书的赵公廉。

谁知他当初成心并且成功利用了赵佶当护身符,并且真结下点交情,他没能当上皇帝却得了好处。

赵佶自然信任这位往日同为闲散自在王爷也同为有才而自负又有共同爱好的亲密同族同志,有好事自然优先照顾安庆王,安庆王慢慢就必然当了管理王族事务的老大——宗正。身份越发高了,名望和影响力越发大了,便利也越发多了。

这才叫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佶治国不行,也没兴趣受那份枯燥罪,但人足够聪慧,也不乏帝王手腕,在刚坐江山的不稳下也很勤奋,没闹出治国漏洞大乐子,似乎也有成为明君的潜质,位子越来越稳。

内心眼巴巴盼着赵佶出大错滚下台的安庆王只能熄火收藏野心。

这是政治上的仇恨缘由。

宋王族不能当实职官,再有才也只能老实享乐混吃等死,安庆王没事干就只能把心思重新转回捞钱享乐上。

于是就有了其二的原因:经济,或者说是金钱方面的仇恨缘由。

明面的政治势力不能结交,那是王族大忌,是朝廷纲纪严厉禁止的,财富利益交往自然就是隐蔽而有威力的争位利器。

身为自负有治国大才可以当更出色皇帝的王爷,安庆王的身份便利和名望有了,若再有了也是势力一种的财富,那么……

安庆王积极在这方面着手,打算先以财富积攒实力,以后若出现朝局动荡皇帝暴毙什么的,有了机会就可悍然一鼓得手。

在当时,他已经很有钱了,在赵佶的关照下已经是整个王族中最有钱有地位的王爷了。

但沧赵家族突然崛起,以创新的技术引领了新经济潮流。大宋经济模式不知不觉间就飞速进入了新时代。

旧的霸占众多田产店铺,做粮食布匹瓷器食盐等等的老三篇暴利生意变得落伍了,有些虽然还是很赚钱,但却越来越严重侵害着天下广大民众的切身利益,甚至始终威胁着百姓的身家性命,是王朝大患,都是最招人恨的旧生意,利润总体也暴跌。

而与此同时,沧赵家族的生意却是让天下人爱又能暴利的。

安庆王在钱财生意上很敏锐,顿时就眼红先盯上了。

当然同样打沧赵商务主意的远不止安庆王一家。包括皇帝家,全部王族都会想插手沧赵商务从中分一杯羹。

欺负沧赵是无底蕴无依靠的新兴富有的草根,想一口吞下沧赵商务的也大有人在,也不止是王族。官僚富绅等都在其内。

只是他们都没安庆王的地位和势力,绝大多数人也没有安庆王在经济上的敏锐,有小动作却不敢大折腾,都在看着安庆王。

偏偏,沧赵商务自己也找事,在生意上可以关照任何当朝的达官贵人家共同发财,唯独就是不理睬王族。

安庆王本就恨赵公廉和沧赵家族,这下更恨更有理由插手抢夺沧赵商务,比经济方面搞隐讳间接的狠狠打击报复。

安庆王府的一位得主子宠信在王府也有些权力地位的商务方面管事奉主子之命,带着王府打手刁奴什么的一帮人来到沧州代主子先试探试探赵庄虚实与沧赵家族的态度,华车怒马,耀武扬威地来到赵庄表明身份,嘴上说是谈生意,姿态是凶横狂傲。

堂堂王族,而且是大宋地位最高最有权力的王爷家肯亲自派人来边野小地方,沧州这种乡下的无知泥腿子还不得吓尿了?

安庆王府肯讲守法讲文的主动上门谈生意,没用权势和武力直接硬抢你的买卖,已经是高看你一眼,给了你沧赵天大的面子了,你沧赵家族无论男女老少还不得赶紧感恩戴德一齐屁滚尿流地滚出来老实跪拜一地迎接本管事进庄做最尊贵的客大爷?

若敢不老实,敢有丝怠慢或伺候不周不能让本大爷满意,哼哼,沧赵,你会懂得本大爷的厉害的。

来的管事和手下这帮人都是这种心理,当时或骑马或坐车趾高气扬等在赵庄门前,一个个那嘴撇得,啧啧,差点咧耳根子。

但这帮带着无比优越感来的家伙大感意外的是,没得到赵庄贱民全体诚惶诚恐甚至惊恐万状地赶紧尊敬迎接。

别说赵庄庄主沧赵家族满门,就是个最普通贫贱的村民也没人赶紧出来询问迎接什么的。这的村民进进出出的,去下地干活的干活,去放牧的放牧……一个个说说笑笑的,对突然堵到门前的这群人只有好奇,没人露出村民本该有的那种敬畏恐惧。

王府管事诧异又大怒,令手下刁奴打手上前喝问威胁催促沧赵满门赶紧出来跪迎,却被庄丁毫无畏惧毫不客气地立马架刀横枪横眉立目硬赶离远了牢牢挡在庄外。这的庄丁根本不搭理他们摆谱叫嚣,只凶野喝骂少在此撒野,有事就等着,自有安排。

晾了好久。

自东京温柔乡花花世界骤然出来的这帮家伙总算多少认识到边关人不识尊卑的粗野无知凶悍,一个个气得要死,内中还有几个王府蓄养的武林高手随行押阵,不是没武力玩硬的狠的,却也没敢逞强直接扑上去行凶硬碰。

当然如此尴尬归尴尬,掉架归掉架,他们也没含怒恨立即离开就这么回京复命对主子狠狠说沧赵坏话,或是要挟当地官府出面威慑赵庄以权势硬压人。他们这趟是来试探并找事先结下冲突因果以后好说事应付朝野舆论压力的。

另外,堂堂安庆王府遇点事就弄不过人家,要拉当地官府出面才能摆平赵庄泥腿子,那也太丢王府的脸面了。

管事的琢磨着等明白厉害也会守法并懂得尊敬王府的赵庄之主出来迎接时再好好撒气教训泥腿子,找回面子不迟。

可赵庄泥腿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最终有人出来了,却不是沧赵家任何主人,只是个管家。

管家老刘倒是很礼貌客气,请他们进庄一述。

但王府管事的却更怒了,你居然敢不把王府管事当回事,主人连出面都不屑露头,只派个下贱管家出来应付?

有懂事讲理的对手了,他胆子也更横了,怒声喝问:“区区赵庄之主这么大架子,连皇族宗正王府都瞧不起?”

刘管诧异了一下,呵呵笑道:“这话说的。这哪跟哪啊?“

”不客气地讲,你只是个王府小管事,是王府的下贱奴婢,连自由民都不是,王府随意打杀你都不算犯法,不是什么尊贵王爷。按理,我赵庄出个自由民身份的重要管事就能接待你。我是赵庄大总管,亲自出来招待你这样的王府一抓一大把的奴婢已经是尊敬王府够接待规格的了。你为何不满意,还说出如此无理的话来?这难道就是宗正王爷家的教养?”

第202节制度造成的仇恨

“王爷又怎么了?宗正又怎么着?身为王族更得遵守法纪维护大宋纲常。若是众多的闲散王爷也欺压良善坑害百姓肆意胡为,坏了皇家形象,损掉了皇家体面,给天下的官员带了坏头,大宋江山还能长久?你敢代表王府胡为?”

“你若是来谈事的,就请进庄慢慢说。若是仗势来闹事的,我劝你赶紧滚蛋。我们赵庄人要自己养活自己。忙着呐。”

管家老刘说着质问谴责的话,声音却和声细语,脸上甚至带着宽厚朴实的笑,很是没脾气的老农架式。

在东京,别的王府连王爷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但安庆王府仗着皇帝对安庆王的格外信赖照顾和安庆王本身的地位权谋势力,这一系的人在东京就敢凶横霸道跋扈乱稿,这位管事在王府是王爷的心腹,担着不小的实权,在东京混得颇有身份和体面,连不少京城官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很多事,他出面,官府就得给面子,也是自负而横惯了的,离了京城到了乡下,王爷最大,他脱了拘束,性子放开了就更敢耍王府威风仗势胡为了。管家老刘说的道理和朝廷纲纪,他全没听进去,只听进了滚蛋两字。

“你敢对尊贵的大宋皇族宗正王府的人骂滚蛋?”

管事从没听过天下敢有人这么对王府的人说话,自从为王府办事,无论是当小卒子,还是到如今当了高贵的管事,更从未在外面吃过亏,猛然来这么一下子顿时气得他怒火窜顶,两眼直冒火星,激动的戟指喝问间,杀心就出来了。

“沧赵,乡巴佬,你是拿无知粗野当强大,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阖庄想找死不成?”

若不是在赵庄的地盘,管事哪会骂这些话白白浪费口舌,早不屑地一笑,指挥跟来的王府打手一拥而上把管家老刘打倒在地疯狂暴打一顿,当场打死了是活该,没打死是命大,再丢去衙门进一步治罪,誓要牵连满门甚至满村老小一齐倒霉。

在这个等级分明,封建礼教和规矩特别多特别敏感特别细的特权时代,也不止是安庆王府,别的王族,尤其是不在京城居住的,对蝼蚁百姓,本质上同样是如此凶横强势,此为王族的特权与体面的体现,无故随便弄死个人根本不算个事,至多赔点钱了事,只要收拾好首尾,不引起社会大面积关注和愤慨,不闹到惊动朝廷不得不做点惩罚处理就行了,本就是地方的一害。

安庆王府的管事自然对自己的行为格外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心态。

管家老刘却仍是那副没脾气的老农形象,呵的笑了一声说:“说话文绉绉的,没看出来,就你这样的奴婢还是个读过书的。”

王府管事听了这话有点得意,但也更怒了。

一指老刘,又划圈点点整个赵庄城堡,他说:“你不是想听听本管事此来是何意吗?”

“你给我站好了,听仔细听清了。本管事我此次是代表宗正王爷代表皇族”

老刘一笑插话打断道:“你不会是还想说也代表了皇帝吧?“

“行了,有事你就直说。罗里八嗦的说那么绕,我一乡下老农也听不懂啊。”

管事巴拉巴拉巴拉正说得顺口说得爽呢,却被硬生生打断了,而且显然以势欺人威风摆给瞎子看了没摆成,堵心堵得不轻,这个窝囊感之强烈啊,这口气一窝更火大,顿时就干脆不顾往日巧取豪夺时要注意的作作掩饰了,直接放话。

“好。粗卑无文无知的老家伙,你听好了,本管事代表皇,咳咳,你沧赵的生意不错,有点新意,于国有大利,不能任你赵庄一群无知不晓得厉害的泥腿子任意瞎掌控着危害到大宋江山,必须严密掌控在皇族手中才能不至于损害圣上利益。”

终于扯到皇帝身上,他说着看看老刘的表情似乎呆了,不禁心中一爽,暗骂一声下贱蠢货乡巴佬,这下晓得厉害了?

“老头,你听好了,回去告诉你家无知自大的主人,就说赵庄的所有生意产业从今天起全部由皇族占九成半分子。具体掌控这份子的自然是我家宗正王爷。当然,你赵庄有聪明创新,也有辛苦,也得过日子,不会叫你们白干,剩下的半成留给你们。”

本来,安庆王给他的合作条件是:最高,和赵庄六四分成。自然是安庆王府六,赵庄占四成。

谈判时自然是得高开,先提个七成八成的意图,高压逼一逼沧赵家族,沧赵不会同意,然后再慢慢协商退让些。

也是当然了,若是沧赵不经吓,王府一出面带着皇族天威一压来,沧赵就架不住了什么都答应,能全吞了赵庄生意自然不客气全吞下,半成也不给赵庄留,就此把赵庄转成专为安庆王府打血汗工养家活命的。

以往安庆王府就没少这么干,以势强吞了不少豪富商家。

那还是老牌有底蕴的,也是有不少官场关系网的富豪家,吞了就吞了,从没折腾出大问题,只能老实受着。象沧赵这样的暴发户,什么根基也没有,一吞一个准,哼,硬吞了他也没脾气,也就是顾忌点赵公廉在皇帝身边当心腹秘书很得宠,王府怎么也得照顾皇帝的面子,不好吃相太难看,沧赵又是边关蛮子,不能逼得过分闹得太过,安庆王才定了个六四的预期标准。

当然了,所谓的六四占股,王府是一个大子也不会掏出来投资的,六成也就是在赵岳来的那个世界曾大行其道的“干股”,是以权力与社会关系网势力入股,说是为商家提供各种服务与保障,为你摆平各种麻烦,不是白占股白拿钱,实际上,绝大多数是你真有事了,就象在人民的名义中那位被人下了圈套夺了工厂产权的老板一样,那位副长是不会真出手为他摆平危难的,也就是平时为你的生意避免些黑的白的各种势力吃拿卡要敲诈勒索肆意祸害你,让你的生意能比较顺利地开下去勤劳发起来。

法制文明时代能出现干股现象,在封建**特权时代,这种强行塞来的所谓保护伞,草民商家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安庆王的最低预期标准是:以后,沧赵家族不但要老实给王府的生意优先供货,而且是凡王府看上的货都得免费供应。

也是做无本的买卖。

这个所谓最低要求实际运行起来肯定比干股更坑人,油水更大,比六成干股的明确分配底线让赵庄更白干,吸血吸得更狠更没底限,却更隐秘,却是安庆王考虑沧州是边关,不想王府出人参与赵庄具体管理多了危险和麻烦,还容易被拿到把柄。

免费供货自然更方便轻松安全的白捞钱。抽身容易,不留痕迹,事若发时好矢口否认赖账,也方便实质上吞并赵庄好处。

安庆王打得好算盘,计策已经够歹毒无耻了。

这位管事一怒一急着施加威势,张嘴就上到九成半,和一口全吞了赵庄生意没多大差别。

而且他自信赵庄再不愿意,到了也得老实委屈地憋着认了。

接着他又说了安庆王的第二个预案,要老刘赶紧回庄向主人汇报清楚,看沧赵家族最终是接受免费供货还是接受占股。

管家老刘显然对这种蛮横强占半点不意外,自赵庄突然崛起,遇到的这类事太多了,对安庆王能干出这种事来半点不奇怪。

他仍是神色不变一副朴实老农样,听管事得瑟卖弄完了,嘿嘿几声道:“还行。不是过来张嘴就全吞了赵庄。”

管事得意地冷哼了一声,却阴下脸呵斥道:“老家伙,你胡咧咧什么?”

“怎么说话呐?怎么叫吞了赵庄?”

“本管事说了,这是为了大宋江山安危,为了国家利益,为了天下的百姓苍生,为了大局,为了”

“还为了皇帝陛下,就是不为了你主子安庆王,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对不对?”

老刘呵呵笑着接话,却堵得管事一滞又机灵地临时改口说:“至尊的圣上远在宫中也深为忧虑你赵庄搞的这些新奇难测生意。”

这帮人来的意图表明了,咄咄逼人傲慢的以泰山压顶之势强碾上来,正是图穷匕现见真章的时候了。

一直朴实笑呵呵的老刘猛然收了笑脸,瞪眼暴喝一声:“闹了半天原来是来了伙冒充王府人的胆大骗子。”

“自负高明演得真,想在我赵庄蒙好处?瞎了你们的狗眼。”

大手一挥,“来呀,与我拿下这伙奸诈歹徒。有敢逞凶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令下,城门口和城门洞中早准备好出手的庄丁顿时冲了出来,个个如猛虎饿狼般扑过去,上手先是一阵箭雨暴射,转瞬放翻马上几个表现最嚣张的打手刁奴,冲近后刀枪哗地围攻上去,管你王府不王府的,就是装糊涂要你的命。

那管事惊愣了,万不想到对面这赵庄管家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征兆也没有,而且一翻就是个狠的,居然敢动手杀人。

他生活在文明有序生活节奏温吞吞慢悠悠的东京,一时难以适应在边关才会经常遇到的这种突然出现的凶险,又是个靠嘴和心计混饭吃的文人,不会武艺,也没有武人那种反应速度和身手,在首先袭击来的箭雨下茫然未动,连躲进马车里都忘了。

跟他同来的寻常奴仆打手们还以为是他虽文弱无力,胆子却不小,有儒生追求的胆魄义气,不怕死也忠心王府,死也不肯跌了安庆王的尊严脸面,在危险时也不肯退让躲避,哪知道管事是纯粹惊呆吓呆了失了魂一样动弹不得。

这些打手们在惊慌失措中还不免对管事好生钦佩,

啧啧,怪不得人家能当王爷的心腹管事,我只能当个下贱打手,原来差人家的不止是聪明才智有文化,还差了忠义与胆魄。

打手中的那些武林中人惯走江湖,皆是杀过人的凶狠之辈,骤然遇到这种突变,虽惊诧意外,却不会想管事表现的有的没的,注意力只放在凶猛扑近的对手身上,一个个立即防御反击,根本不用等着管事反应过来下什么命令才敢动手。

刀枪剑哗啦啦激烈碰撞,人影翻飞,怒吼声,辱骂威胁呵斥声,凌厉的武器呼啸声,血飞溅,有人倒下,有人砸飞了……

安庆王府来的那些寻常奴婢打手二十几人不多时就全部落马,或死,或伤躺在地上痛苦恐惧的嚎叫。

但来的七八个武林中人却都是好手,个体战斗力很强,打这种非军队作战的小规模争斗最是拿手而熟练。

即使以赵庄最擅长打的小团体配合战在这种冲突中对上武林好手也占不到多少优势。

有武林好汉舞刀如轮,一刀劈飞当头的一刀,飞腿踹飞那庄丁,大喝一声转刀一招狂扫又斩开了两柄捅来的长枪……狞笑喝骂,凶猛突进。

有的步伐辗转腾挪,舞剑如电芒,或快捷或诡异阴险,灵活难测,总能突破围攻,严重威胁着围攻上前的庄丁。

有武林好汉身躯雄浑,刚猛有力,以力压人,挥钢鞭狂砸乱劈横冲直撞。

也有擅长拳脚的,一身横练功夫,根本不用兵器,一拳砸在堵在面前的盾牌上,砸得迎面的庄丁连人带盾一齐飞了出去,双睛嗜血厉喝一声中,又一拳砸断左面无惧无畏狠狠捅来的枪,砸得枪断人倒,另一拳轰向右面急捅来的战刀。

他惊讶于自己的铁拳居然没能象往常那样把钢刀一击轰碎。

那刀在强猛的重击下只是在响声中激烈颤了颤,在阳光下幻出耀眼的流动光芒,如有灵性,仅仅是被重拳轰脱手飞了,但当啷落地后仍是标准战刀,没有应该出现的刀铁不够硬因质软而必有的重击必弯折不成样子。

这刀有名堂......莫非还是什么宝刀?一个寻常庄丁使宝刀?这赵庄擅长奇银技巧,莫非真有什么神奇不简单之处?

他稍诧异间,又一战刀已经在背后凶猛劈来,他走神反应稍慢,躲避不及,急一拳摆向后,又准确轰在了刀上,但却是轰在了刀锋上,能打碎石头的铁拳居然抗不住这一刀,被劈成两半,刀锋所及,后背也劈中,斜斜斩断脊梁。

他惊骇想转身看看刀和那杀他的人,他不相信寻常庄丁能用刀破了他的横练功夫,但身体不听使唤,一头栽倒死了。

有位使爪功的最惹人瞩目,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位很漂亮的熟女,却能以手爪和刀枪硬战。

第203节硬怼

王府这位女打手人漂亮迷人,手上却异常凶辣,双手如铁钩,轻功也厉害。

漫天爪影中,打团体配合战围攻上去的几个庄丁根本围不住她。凶猛扑击中,顶在最前面的刀盾兵的盾牌被那女人一爪抓了个大洞,并抓在了刀盾兵的胸口,撕破了皮甲,抓下胸口几缕肉,在刀盾兵胸口上留下几道恐怖的爪痕。

若是没有盾牌和皮甲两层挡着,这一爪子必定抓透胸口直接就要了命。

而这位刀盾兵狠狠劈砍去的战刀也被那女人的另一爪子一晃就硬生生夺了去。

即使以赵庄打凶悍辽寇锻炼出来的骁勇自信好战无畏,这女子的可怕爪功也让围攻的庄丁不禁产生惊惧。

王府武林高手根本没把赵庄庄丁民夫当回事,逞凶大战,面对围攻不退反进,大有杀进赵庄硬逼沧赵家族就范之意。

但也就这么地了。

让精锐庄丁们用武林高手练了练手,眼看这些武林好汉确实厉害,安庆王手下确实隐藏有武林甚至黑道枭雄之类的硬手,阻挡这些人的几组庄丁确实挡不住,被对手左冲右突打得丧失了配合,险象环生只能节节败退,观战的李助出手了。

使鹰爪功的凶悍女子硬破了围攻,解脱了危机,却不但没恢复美丽可爱,反而凶性越发暴戾,步伐嫚妙,长裙彩袖飘展如蝴蝶翩翩翻飞,长发也是优美飞舞,却飞步追赶,双手连挥片刻连伤数人,正要顺手撕了一个想以死相拼的庄丁,突然瞥见一个年轻的道士转瞬扑了过来,看到道士拔剑,她一惊,曾经的长年绿林生涯让她敏锐感觉不好,急提功挥爪抢攻,但寒芒如诡异的雷电一闪,她那能把石头抓下一块来的爪功第一次失去作用,只感觉手臂一凉,又眼前晶光一闪,然后她就瞪着断掉的爪子,剩下的那只手捂向切断的咽喉,满眼的难以置信,又如翩翩的蝴蝶一样,张开双臂仰天倒下。

随后,李助就如降世斩妖除魔的仙道,向赵庄人展示了什么叫剑道,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雷霆夺命剑……

赵庄的小桥和庄堡两侧已全被庄丁用枪林封堵住了,能强闯的高手,还有强弩招呼,就是武林宗师在这也休想突围。

之前嚣张强横感觉自己无敌的王府高手惊骇李助的厉害,无不诧异赵庄怎么会有宗师级强者甘愿当区区乡村地主家的打手。

事隔几年,曾经在江湖夺目一闪被敬赠神剑的小道士如今性情少了乖戾,多了大气从容,武林人却已经忘记了他。

但,王府高手们有的意识到今日事不可为,闹不好得全栽在这,机灵的呼啸一声赶紧抽身撤退。有的完全是惊惧吓走。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向最方便逃走的西河桥猛冲过去,自信区区农夫庄丁挡不住自己,可杀到小桥,无论怎样厉害也闯一个死在乱捅实则有序的枪林下一个,一个个高手扑上去变成一具具尸体被庄丁合力挑起大喝一声甩出去顺势抽枪再刺,那情景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这是军队战阵的威力。

武林好汉碰上军队密集战阵浩浩碾压,个人武力再厉害也只有望风躲避锋芒仓皇败逃的份。

可,赵庄这里由人为与天然地理造就的地方对敌人就是个绝地。

剩下的王府高手们逃无可逃,投降或服软求饶全都无人理睬,只能发狠作困兽犹斗。面对可怕的李助,有单打独斗玩命的,有三两一齐扑击妄图合力杀死李助的,暗器,迷药……什么都试过了,却还是死在李助追风赶月的无情剑下。

同来的人在死光。

王府管事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视野中,凶残的厮杀,耀眼的刀光剑影,血淋淋的枪锋,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个个不久前还陪他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奴仆打手大活人转眼间成了不喘气的破烂尸体躺了一地,吓得他瘫倒在车上,眼见刀枪飞舞,尸血毕现,王府武林高手那一张张熟悉的鲜活面容也失去生机,赵庄人如此胆大凶残,自己的性命怕也是难保......

他惊急眼了,哆嗦着嘴巴使劲大叫:“我,我真是安庆王府管事啊。“

他感觉自己喊得够大声了,

可出来的声音却艰塞微弱,而且如风中凌乱的残破枯叶那样颤抖破碎,古怪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小命危机下哪敢怠慢,他拼命鼓起勇气赶紧又大喊:”我有证据。我可以去衙门对证。你们怎么敢杀王府的人?你们,你们闯大祸了,犯了…….”

可惜,他神志错乱般仓皇喊的什么也没用。

管家老刘背着手站在庄前瞅着管事冷笑一声。

“还想玩心眼诈骗?”

“你们这样的强盗作派会是尊贵的王府中人?皇族岂会与民争利?皇家不得与民争利,这是纲纪。你还敢狡辩?”

该杀的都杀干净了,轮到教训管事了,有庄丁持血淋淋的钢刀冲上去把吓得要死的管事粗暴地一把拽下马车。

随即同来的庄丁把管事打趴在地,四个人分别踩了管事的手脚,在管事的惨叫中抡枪杆子杖脊和狠抽屁股,上下齐来,打得管事更惨叫不迭,几转眼间就鲜血淋漓。

打了个半死。李助过来了,喝令把这奸诈胆大敢冒充王府行骗的贼子押往县衙治罪。

庄丁把管事绑了手系在马后拖押着,有两人跟李助一同去县城。

管事一听去县衙感觉有了活命希望,有了点精神,忍着刺骨的伤痛跌跌撞撞被马拽着挣扎前行,沿途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好不容易才来到盐山县衙,这时候管事已经半死不活感觉自己只剩下半口气了。

他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被主人选中担了这真趟差事还得意,也后悔之前不该对赵庄那么有优越感那么嚣张霸道无耻。但进了衙门,感觉有了组织可依靠,有官府势力可利用来撑腰算账了,后悔的一切又转瞬化为沸腾的怒火想报复。

此时执政沧州的知州正是神箭将军何灌。

他知道安庆王府来人找沧赵家族谈生意,但久在边关,没在京城待过,不知道安庆王是个什么东西,只听说这位宗正王爷是个颇有诗书才华,很风雅出众,和皇帝关系很好,在朝野也很有人缘和声望的王爷令人尊敬,也就不知其中的厉害,也没把这种生意接触上的寻常小事当个事。

不然,他和赵岳老爹关系相当不错,常常聚一起喝酒谈论打辽寇和怎么治理沧州,常一起打猎,有这份交情在,对上王府这样的强大势力上门欺负人,他不敢得罪安庆王,没能力帮赵庄,但怎么着也至少会事先提醒一下小心。

盐山县令盛情接待过王府这帮人,更知道这帮确实是安庆王的手下,并且瞧出了来意不善,赵庄有大,麻烦了。他守着治下这么富裕更是拥有摇钱树能无限来钱的庄子,却不能伸手鱼肉盘剥暴发大财,并且还得窝着装老实当个好官,这心里早委屈得不行憋得难受了,这次从王府来人身上看到了机会,他也有心借势压压赵庄的威势,从中尽量弄点好处。

无论是何灌还是盐山县令,都没想到赵庄居然不但敢硬怼安庆王府的强势敲诈,还敢杀人直接把王府来人砍倒。

盐山县令看到奄奄一息的管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之前,这位老几那是何等的尊贵傲慢派头,啧啧,去了一趟赵庄,再见就成了孤零零一人的血尸差不多烂样。

他一惊,随即就是暗暗大喜,急速在这事上做着大文章,听了李助说是拿了冒充王府人的凶手骗子来定案治罪,他就装腔作势摆起公事公办审清案件的清正官老爷威风。

可惜,就算知县自己担保确认,赵庄人也不认管事这帮强盗匪徒一样的人会是王府的。

王府腰牌?

那算什么证明?

你要,赵庄有能力成批的造出来。

天下能人无数,有更擅长伪造的高手,怕是连皇帝的大印和圣旨都能伪造得惟妙惟肖。区区王府腰牌又算个什么。

这年头没有互联网,没有身份证,没有后世那些认证便利,沧州人想查证遥远的东京人底细,那费劲了,眼下根本没有什么能有力证明管事就是王府的。就算有王府紧急送来的文书户籍证明,赵庄不愿意也可以说文书就不能伪造了?

除非是安庆王摆出宗正王爷的架子由朝廷派出仪仗光明正大地陪着表明身份来沧州,那才有绝对说服力。

盐山县令明知道赵庄人是在装糊涂耍赖,听着管事挣扎着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的控诉和要求沧州官府立即捉拿沧赵满门问罪。赵庄如此对待王府之人也确实是触犯了皇族尊严的重罪,再有理也没用。他也很想就势发作拿下李助等三人向赵庄发难,可李助不屑地瞅着他,冷冷道:“知县大人,你若妄想攀附王府,想和这骗子串通一气,敢试着循私枉法趁势对我赵庄起坏主意。那你可要拈量清楚想好了。”

县令见李助冷酷的眼神老在他的脖子咽喉处转悠,心中不禁惊惧,再瞅瞅李助背的宝剑和跟来的两庄丁手中仍血淋淋的刀,由贪婪和想教训沧赵撑起本县父母官体面的心思二者共同鼓起的凶厉和勇气顿时就泄得干净。

象他这样的懦弱文人小官可养不起武林高手当护院教头,若是惹了强大对手,哪抗得住高手蓄意刺杀。

沧赵家族带领的赵庄乡兵已经有能力在沧州尤其是在盐山县本地和入侵的辽寇直接野战,暗杀个知县又算什么难事。赵庄有一万种手段弄死他。没有证据,赵庄被怀疑又怎么着?有的是借口推托。

毕竟赵庄已不是过去的无势草民,已经是将门,更是有士林仰望的文成伯爷府,不是当地县令有资格整治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边关,是强盗啊,流窜犯啊,敌国刺客奸细啊,尤其是凶悍强大的辽军都经常光顾的危险区,在这发生了什么血腥事骇人听闻的事也算不得稀奇。

正应了那句话了,一切皆有可能。备注——这里指坏事方面。

沧赵家族和赵庄就是在一切坏事都可能发生的极度凶险中存在的。

李助就知道知县再贪婪无耻也不敢现在就真向赵庄伸手。

看这知县缩了,认出这家伙原来骨子里也是个狗官,记在心里,他懒得罗嗦在衙门浪费时间,就对那借衙门力量报复不了而气得更只剩下半口气的管事说:“若你真是安庆王府的人,呵呵,那之前的事就对不住了。谁叫你完全是强盗作派让谁也无法相信堂堂王府人居然能干出来强盗恶事?不过,王府是皇族啊,赵庄草民自然惹不起。安庆王若想从我赵庄强夺利,很简单,可以动用朝廷力量来灭了我赵庄。或者来沧州开工厂。只要他沧州设厂惠利沧州百姓,我赵庄一切秘术都可以交给他分享。”

李助又向知县拱拱手,“这起胆大包天的诈骗大案子就劳烦英明廉政的大人费些心思审理了。”

说完,一甩手走了。

事情报到东京王府,安庆王惊骇后勃然大怒。

多少年了,何从有过敢对安庆王府强硬的人。

有多少自觉官场背景势力不弱的富贾豪商对王府伸来的手不得很快老实顺从。

区区乡野赵庄土财主居然敢直接杀掉王府的人,这真是无法无天,莫非是暗藏的反贼?

但不等他动权势网发作,弹劾他不顾皇室体面,野蛮与民争利,妄图强霸赵庄产业的奏折就雪片一样堆上皇帝擤案。

这时期,赵佶还是个努力治国的好皇帝,或者说他皇位不够稳当不得不努力保持好皇帝形象,还没资格任性腐朽。

蔡京刚上位,根基势力也没那么强,还在努力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好宰相。

此时的朝堂还保持着些儒家追求的那股子浩然正气,还是有些正直官员在的。

御使言官们最热衷的就是盯着皇族弹劾其违纪乱法,以此搏清名,事实上也符合皇帝打压皇族竞争者的政治意图。

宋王朝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文官可不憷闲散王爷。

天下群臣又都最忌讳皇族争利。

若是我家有点赚钱好门道,皇族看上了就可以肆意强抢,那还了得?皇族已经拥有天下了,岂可再贪占天下人私有的那点利益?臣民也是有权力过好日子的,你皇族说抢就抢说占就占了去,谁特么还拥戴你坐江山。

不能惯着皇族肆意伸手的臭毛病。

皇帝都不能肆意乱为。闲散王爷算个屁。宗正王爷是皇族形象的代表,更不能如此乱搞。

最重要的是,

若是让安庆王强吞了赵庄商务,那我们这些指望从沧赵家刮油水的官员还能指望什么?我想发的大财哪找去......

安庆王是触犯了天下官员的利益,惹了众怒,转眼被弹劾成了筛子。

有弹劾赵庄行凶杀人太目无法纪太凶狂放肆的奏折,想转移视线,也只是一点杂音,被淹没在弹劾安庆王的狂潮中。

当然,这些嘴炮奈何不了安庆王,只是让安庆王有些被动,不敢再强横硬吞赵庄产业。

他也不会死心。

光是为了打击报复,他也绝放不过赵庄。

有幕僚高参出主意,赵庄人不是说了只要在沧州开工厂,沧赵就会老实交出发财秘诀?

这就好办了。就着这由头,王府可以正大光明的吞了赵庄的绝术。虽不能独占,但足够发财了。赵庄?那可以错过时机,等这股抨击的浪潮消散了,再设法收拾掉。如此,最终还是安庆王府独霸了好处。天下人想从新技术产品中受益只能老实向王府低头。有了这把利器,拉拢起人来自然更是方便而强大有力......

第204节布局与破局

王府的这位幕僚高参的计谋正合安庆王之意,被立即派往沧州担负巧夺的任务。

高参到了沧州,本想在安全的州城里抢地设立工厂,当然只是做做样子有堵沧赵嘴的正当由头。可沧州城此时的商务已经异常繁华,天南海北的人汇聚在此营生,把个陈旧老城挤得满满的,根本没半点空地,而且其中多有权贵家的商业代表圈的地盘,知州何灌就算畏惧安庆王想趋炎附势照顾一下王府,也没地盘可硬挪给安庆王盖工厂,而且他也不敢得罪城内众多的权贵家代表。毕竟,谁帮助了安庆王府达到了目的,谁就等于断了权贵们插手沧州商业的根本利益,就是差不多和全天下的官僚士绅为敌。官僚士绅们或许收拾不了安庆王,但还收拾不了区区一个沧州知州?

随便寻个事由发难也能整治得何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倒霉得无比憋屈。

也因此连好欺负好收买的本城平民百姓家占的地,何灌也是不敢以官府势力帮安庆王府强压着腾出来的。

总之州城没地建房开工厂。

盐山县更是如此。

那是赵庄所在的县,属于沧赵家族的根基地。商业更发达而繁忙。权贵们在此设的联络点和具体做事的人更多。

这的人,无论是外来的还是本地的一切营生几乎都直接间接受到沧赵商务的深刻影响和控制。

王府高参一看在安全的城里建房不行,想着反正只是糊弄沧赵好合理讨要秘方,于是就近选在盐山县城外附近开建。

你沧赵不是最讲信誉,被世人评说什么气节壮天下,信誉天下第一?不是要我在沧州开厂才行吗?

很好。

那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开给你看。

我看你到时还能怎么推托。你敢耍赖推托吗你?老虎不发威,你还敢真当是病猫?

也真下本钱,

盖的所谓厂房要求一水的青砖大瓦房,咣咣大面积挖地基,众多工匠开干,有水泥的便利,房子一间间飞速起来。

高参心里明白,等秘方到手了,不可能真在沧州开厂,此时下本钱盖些房子装门面所必须付出的也不算什么。

在乡下占地皮盖个房子才几个钱?

盖一大片足够堵住沧赵家族的嘴的房子也至多千八百贯的小事而已。

这点钱对安庆王府毛都不算一根,这点成本能换来的却是一棵棵摇钱树,是转眼间的以后无穷无尽滚滚而来的财富。

再说了,盖好的房子不用也可以卖掉。

沧州如今发达了。有钱人有的是。盖得好房子不愁卖,而且能卖个好价钱。也是一笔收入和功劳。

这事得干漂亮了,让王爷满意了,看到他的本事,自然会更重用……

好笑的是,

之前强硬得敢直接上手杀人的沧赵家族和赵庄此时老实了,不但不敢来阻挠建厂,而且还老实的积极配合着,把赵庄发明并造得最好的水泥卖给这边,虽然没降价明显表示臣服,但这些乡下的无知蛮子显然总算晓得王府的决心和厉害了。

房子很快起了一片。

高参得意洋洋,有足够借口了,正要理直气壮地杀到赵庄要沧赵家族兑现承诺,等收了众多秘方,他就可以打道回府向王爷邀功请赏了,这的房子出售等后续些须首尾自有其他卒子管事处理,不料,在这不夏不秋的季节辽寇突然来了。

内地人只以为辽人通常只在夏收秋收,尤其是秋收后边关人最有钱有粮值得抢,辽人又最有闲的时候来烧杀抢掠。

当然安庆王府的田产生意多,分布广。身为王府高参,眼光不能太窄,视野放的很宽很远,可称放眼全国,也不会象寻常内地人那样对边关事的认知那么幼稚,不会只有宋人道听途说日积月累形成的大致常规说法和印象。

高参知道辽人犯边是没有规律的,只有规模大小的区别。

燕云的辽人早已习惯了手头一紧缺什么就来宋国“借”。小股辽人犯边,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所以随时都会发生。

高参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来沧州糊弄沧赵,也一直是很注意防范辽患的。

敢选择在盐山县城外盖房子,却正是因为有骁勇敢战的沧赵乡兵在。在沧赵影响带动下,盐山人也越来越难惹。这几年,小股辽人犯边是越来越不敢杀到盐山县来的。来了,有命可能发大财,可没命带回去花呀。

而大股辽军,因为镇守沧州的是知兵善战的神箭将军何灌,辽军也畏惧,边关防守的有声有色,莫州的辽寇也越来越难强取或偷越莫沧边界快速闯进来象以往那样肆意劫掠。但沧州军本质未变,仍不堪用,只能缩守城寨。沧州危险仍在。

远在南边更内陆的沧州三个县,辽寇照样能凶狂抢掠,有时连县城也没安全保障。

总之,沧州这地方,除了州城,哪也不如盐山县境内安全。或许可以说州城也不一定比盐山县这安全。

高参有见识,来沧州的时间和开干地点都仔细掂量过,都能错过避过辽人抢掠点,考虑的不可谓不周详。可他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没算计到盐山县正因为有沧赵在才是辽国最重点的报复对象。

盐山县今安全,明安全,后天仍安全,但在辽人蓄谋突袭教训下,必定会突然一天不安全。

赵庄人抗辽打老了仗,早了解透了辽人习性,非常清楚自己是辽人恨之入骨总想狠狠教训的对象,时时在防范突袭报复,连下地干活都常常带着武器,更有眼线一直紧盯着辽军的动向。可,东京来的这位高参对此没有深刻认识啊。

还有,凡事总有意外。有了意外,世界才奇妙,人类生活才格外精彩起来。

高参自诩多谋有能耐,在这耍手段拿由头想硬赖着强吞赵庄发家绝技,那么,盐山这没有意外,赵庄也能创造意外。

太简单了,只要派些人潜入辽国以沧赵的名头撩拨一下辽军就行。

以燕山府辽国官员和军队对沧赵家族的强烈仇恨,看到沧赵人居然敢到辽国的地盘行凶撒野占便宜,吃了亏丢了面子不咬牙切齿立即想方设法报复回来才怪了。沧赵家族想利用自大傲慢的辽军搞点事,简直象自家养的狗一样容易而方便,只要随便招招手,“我大辽国骁勇善战的契丹勇士”就必然来了。

高参知道莫州辽军在非农收的时节轻易不会突袭进来,也不大容易闯进来,因而放心不少。但辽国那时还没女真之患,仍强大而牛b的很,对付宋国的边军多了去了。莫沧边界不易进,别的地方还可以呀。比如沧北边关。

突然杀来的这几百精锐辽寇正是从沧北那潜入的。

此时的沧北四军州镇守者正是以田师中为典型代表一类的那些乌烂官员和将领。边关漏洞象筛子。

别说这几百辽军是乔装打扮成宋人商队模样分批偷偷摸摸潜进来寻机报复并顺手狠狠抢掠富裕的盐山县发个狠的大财的,就是直接大摇大摆闯边界进来,以田师中这些重视国际友谊强调和平友好相处的人也多半装看不见不知道有这回事,任这伙敌人深入到沧州杀人放火发财,并且还会放任这伙敌国强盗再带着战利品顺利从沧北紧急逃回国。

这些沧北贪官烂将根本不敢招惹辽国,生怕遭到报复危及性命,还坏了双方友好关系,毁了巨额边贸走私利益中的油水。若是闹出事来,惊动了朝廷,也无非是死咬着不认账,就不承认辽寇是从沧北进出的。打烂账总能扯黄了事。

反正吃亏的是沧州,是沧州的责任。而沧州拿不出证据证明敌人不是从莫州来的,就是从沧北过来的。

事实上,这伙辽寇不是沧赵撩拨来的。

赵庄看到高参把房子盖得这么快,估计他要来理直气壮讹诈了,本打算去燕山府撩拨一下辽军的,没想到辽军居然配合得简直是妙到豪巅,积极主动立即就来了。

这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而对高参就应了‘运去英雄不自由’这一句,正是不走运时,喝口凉水都塞牙。

这伙辽贼装客商潜入到盐山境内潜伏着观察好情况,突然发难,亮出弯刀冲入几乎毫无防备的盐山县城,首先攻击了县衙,破坏本县的指挥系统,杀了从内地来最安全也最富裕的盐山县为自己也代表朝中某权贵搜刮财富却来此时间不长还不太了解边关凶险程度的县令大人。

这位狗官攀附安庆王并为高参大力提供便利,跃跃欲试跟着王府想顺手从沧赵家狠刮一层油水,却人头落地,死得突然、惊骇、不解,又很委屈而愤怒。因为县城的官兵和绝大多数衙役居然根本不管他死活,辽贼杀到衙门来就轰,飞快离他而去,放任辽贼肆意屠杀他和他带来的捕头师爷等所有人。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他断气前或许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明白过来:盐山早已是沧赵家族的天下。他在这当官就是个傀儡。

官衙的人就算是和他是一样的贪官污吏,是一样的无耻坏蛋,可一旦有外人来沧州试图抢夺甚至霸占沧赵商务,不管来的是官还是什么人就会成为本地绝大多数人的共敌,尤其是衙役有机会就会巧妙配合帮着沧赵家族除掉或赶走敌人。

只因为外来的贪婪者也威胁到他们家的切身利益。

当地人就是靠着沧赵家族吃上发达饭的,并且认识到只有赵庄人的聪明才智才能创造并发挥好秘方的作用。也只有仁厚守信又讲公平的沧赵家族愿意与大家分享利益。其他人,无论是谁有能力坑毁了沧赵,都必定把秘方转移到安全便利的内地设工厂发大财,就断了本地人的财路和希望,就等于要了他们满门的命,这是比杀父之恨还强烈的不共戴天之仇。

有机会成为富豪,至少是生活小康,谁特么愿意过三餐不继的苦日子?

已经尝到甜头了,就更不肯重归过去。

说到底,都是利益惹得祸。

进犯的这伙辽贼轻易杀了文武主官,抢了其家,瘫痪了县城指挥系统,本就没把宋军放在眼里,这下对上散乱的县兵信心更足,胆子更大了,嚣张地挥刀想肆意烧杀抢掠本城的富户,不想没了主官的县兵和衙役却能组织起抵抗,并且也颇有些不怕死的劲头,有的貌似平民却更骁勇而且精通指挥,结果这伙人到处行凶能容易杀掉的只是那些权贵们在此设置的利益代表这些外地人,也确实抢到了不少财富,但看到本城越来越多人拿起各种能杀人的家伙什,随着官兵摆着盾牌推着车子什么的浩浩荡荡吼声震天的围堵追杀上来,乱箭纷飞也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他们怕陷在城中只能迅速撤离。

县令倒霉,死得委屈。那位高参却是更倒霉,死得更委屈。

事发时,他根本不在城里,就在城外欣赏着盖起来的那片所谓厂房,认为这足够堵住沧赵家族的嘴了,正美美盘算着怎么一步到位逼沧赵老实低头就范,想着还得是我这样的大才子高手一出手就马到成功。

想到马到成功,结果马真就来了。

马蹄轰鸣,大地震颤,声音刺耳,尘土飞扬。

高参皱眉,不悦地扭头看去是什么人敢如此大派头经过这。

难道是知州何灌坐不住了,带着骑兵卫队也过来看看这片厂房到底进展如何了?

他不屑地哼了声,闪眼间尘土飞扬中的战马就冲过来了,他背着的手都没放下,刀光一闪,脑袋就飞在了半空。

原来辽贼在撤退中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一大片好房子,远远间不知是刚盖的空房,以为是什么豪富大户家就特意杀了过来想顺手再做一票吃个大的,结果跑近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失望与恼怒下顺手干掉穿着不凡姿态牛b明显是大宋读书贵人的家伙就顺理成章了。若是无意中杀的是大宋什么高官显贵家的子弟才过瘾了。叫宋蛮知道我大辽勇士的厉害。

满怀信心和渴望的高参就这么死了。

安庆王想在沧州玩厂房讹诈沧赵家秘方的美梦也从此知道不可行了。

但沧赵的这场灾难并没有完。

后面,安庆王还有更歹毒更有威力的绝招。

第205节财富与权力

厂房计划失败,还折了个得力的高参,安庆王这才晓得边关的险恶无常,但抢夺沧赵利益的心更狠更强烈了。

他这次干脆不自己私下玩阴的硬的,跑到皇宫向赵佶告状,指责沧赵家族只不和皇族做生意分明是蓄意歧视皇族。

赵佶自然知道这位皇族好友王爷对沧赵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但招来赵公廉,让安庆王和赵公廉当他的面谈谈。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弹劾安庆王事件,赵佶烦得不行,觉得安庆王行事太过莽撞霸道,有些不喜,但更对沧赵家族的胆大与强势吃惊又不满。他自然是向着皇族。无论别人家怎么冤屈怎么有理,皇族的脸面与利益都得优先保障。

草芥之家岂有资格和皇族争锋较劲。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法理是次要的。王子犯法与草民同罪只是说说,而且只是想制衡君权的臣子倡导的说的对君王强调的。任何朝代的王族都不会公开严肃正经阐述这一点,唯我独尊才是核心,受形势所迫,应景需要拉出来说点场面话时才会随口那么一说,无非是铲除想夺位的王族子弟而已,最终仍是维护王权高于一切,王族至高无上,有超然地位,凌驾于法律之上。

王朝稳固而繁荣时,江山没有倾覆之危,强调的就是王权至尊,天下人心也是次要的,民意更是可以忽略的。

万不得已时王权和王族才会向天下万民适当妥协一点,缓解危机,减弱动荡。当然,更多的是帝王和王朝即使面临江山崩溃也是傲慢死性丝毫不肯向草民退让半点的。所以,每个王朝都不会千岁。风水轮流转。总是一鸡死一鸡鸣。

另外,赵佶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谁和沧赵家族做生意都行,就是皇族不行。

沧赵为什么大逆不道的就是不让皇族分享商业利益?

若不是皇位还不够稳当,不能任性而为又顾忌脸面名声,赵佶意识到沧赵的商务之利后也很想把摇钱树独吞入大内。

安庆王一看到赵公廉就双眼冒火,恨不能一口吞吃了这个幸进而得了意的小年轻,更恨不能一口吞了整个赵庄的好处。

他装作气愤不平地一上来就怒声喝问赵公廉为何歧视皇族,振振有词,放出皇族的凶威和优势,咄咄逼人,意图以泰山压顶威势一下吓倒稚嫩的小年轻,不但能轻易得利还能就此扣罪名除掉赵公廉,以泄这口堵在胸中有日子了的大恨。

赵佶表面装作主持公平,却无耻地发话说:卿家是不是考虑照顾一下安庆王的通商要求?毕竟和谁做生意不是做。

不想,赵公廉不但没被吓倒,还当场一口拒绝了皇帝的隐隐威胁。

当然,拒绝的是很委婉的。不然就是找死了。

他满脸委屈的对饥饿凶狠老虎一样的安庆王说:“在京城,我赵公廉是个谁都可以踩几脚甚至可随便弄死的毛头小吏,在家,我是儿子,孙子,大宋以孝治天下,家有众多长辈,我这么年少,在家中大事上能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重要的是,所谓的沧赵商务实际上是赵庄百姓集体的生意,是赵庄人自己费脑子有才智搞出了些新东西。我家不过是地主是庄主,占了个名义上的优势与便利才沾了便宜代表了赵庄生意。庄上的生意是赵庄人集体说了算的。我家也不能违背民意强为什么,大事都得和村民商量着来,否则触犯了众怒,我家的庄主之位未必能坐得稳。找我理论?那更没用啊。尊贵的安庆王爷,你冲我发虎威完全是找错人了。”

赵公廉说着摊开双手,耸耸肩,苦着脸,一副很无奈很郁闷的样子,实际是装傻耍无赖。

他把通商权的问题球直接轻轻踢回了老家,避开歧视皇族的罪名,根本不在这一点上白费劲而且会越抹越黑的辩解,也不傻乎乎的在安庆王意图非法强吞赵庄产业这项罪状上向皇帝反控诉。

在皇宫,在私下里说王族违法没用。法是皇家的法,皇帝就是法,而且是最高法。安庆王这样的高贵皇族宗正卿在很大程度上本身也是法。你和皇家论法与非法,这不是纯粹找虐?只会让心思也不良的皇帝下不来台而生恨。

对皇族会对赵庄产业伸黑爪子,赵公廉早有准备,在弟弟几年前就建议下,家里早商量好了对策。如今事果然发生了,他就按既定方针来面对,在要命的问题上就不接招,滑开罪名,避免一下身陷危机旋涡中心,先保证自身的安全。

人家说不算。找错了人,安庆王只在东京纠缠着赵公廉不放,借口站不住脚,再恼怒再着急吞了好处也没了用。

要问罪就问罪明面上也至少是上万人的全体赵庄人去。

皇族,包括皇帝不怕闹出来强夺赵庄产业与民争利的凶残大丑闻,不怕惹得天下臣民愤慨沸腾,不怕惹得正滑入糜烂深渊却更傲慢自大更凶残嚣张的大辽、野狼西夏以及恶狗高丽等周边诸国的耻笑与舆论攻击,不怕敌国趁机抹黑大宋拉拢宋人背叛宋王朝投靠过来,皇族若就是为区区金钱就不要体统与脸面了,那就请只管放手去沧州找赵庄发难试试。

安庆王歹毒的狠又老奸巨滑,以往仗势强夺他人利益干坏事干得多了很有经验,心黑,面皮也奇厚,贪欲与报复心刺激下根本不要脸,听了赵公廉的话并不放手,赖定歧视皇族之罪,要皇帝先拿下赵公廉,待抓捕了赵庄人再一并问罪。

赵佶也明白安庆王是想拿赵公廉做人质来威胁赵庄人老实低头。

他不是没心动过,但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阴险心思。

他是皇帝,不是可有可无的不要脸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不要脸了的闲散王爷,他代表的是国家的体统与一个正统王朝对外的形象,私下可以无耻,但对这种太明显的强夺民利必会引起社会大轰动的大丑事总有顾忌,不能随便干。

另外,他对安庆王如此无耻如此贪婪也感到诧异甚至震惊,对安庆王第一次产生些瞧不起,也微有些不满。

你是宗正卿,代表了皇族形象,怎能如此不顾廉耻?

你是朕宠信的人,是朕让你有了地位权势,但你也不能拿着朕对你的亲近信任与维护就如此放纵的强势胡来啊。

你在朕面前都这样不顾体统,是御前失礼啊,定你个内心不敬君王之罪都不为过。

但他并没有对安庆王产生怀疑,按陈旧老经验说法,只以为贪财的人就没有大的政治野心,安庆王不是皇位的威胁。

他却不知,财富正是政治变革力量的基础根源。

每一次王朝更替都是财富的重新再分配,说到底都是财富为根本原因导致的。

赵佶内心也认为不能掌实权的王族贪图钱财与享受是唯一能做的,是应该的,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合理的。他以前也是这样的的闲散王爷,身为艺术家,格外虚荣要脸面,没象安庆王这样巧取豪夺,但很理解安庆王的贪婪无耻。

他也不知,贪财没野心、为点钱财享乐急眼了就会变得愚蠢不堪,这正是安庆王想给他留下的印象。

由一个风花雪月不在政事上费心思的闲散王爷骤然转为皇帝的时间还不够长,赵佶道行还浅,识不破安庆王的野心。

但也因为对安庆王有些不满,赵佶还是阻止了安庆王耍横耍赖纠缠不休,温言打发走了安庆王,想私下质问赵公廉。

赵佶对少年小秘书赵公廉的赖皮一面那时已经颇有些了解。他本质就不是个正经皇帝,并不讨厌这一点,相反反而有些喜欢,感觉有趣。因为赵公廉的赖皮能拿捏到恰到好处,更符合一个聪慧有趣懂分寸的少年本色,赵佶甚至很欣赏。

“收起赖皮。”赵佶坐在御案后板起了脸呵斥,“在朕面前,你老实说为什么单单皇族不能和你家做生意?”

仍是歧视皇族的罪名问题,这回不能耍赖的,一个回答不好,满门获罪能不死就是轻的。

赵公廉也严肃起来,但并没有畏惧的低头,而是直视着皇帝,一抱拳郑重道:“臣听说,安庆王比陛下还富有。”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

“嗯?”

赵佶皱眉瞅着赵公廉,转着心思,有些不解,又有些恼怒。

这算什么回答?

安庆王富有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应该的?他是朕在皇族中难得的朋友,是朕的人,朕愿意他富贵一生。你莫非想挑拨朕和安庆王的关系?你这样的嘴上没毛的小孩子再聪慧能干又如何?也敢在朕面前耍小聪明?你好大的胆子!

赵佶这种皇室子弟只相信权力与位子的力量,不明白财富在政治上的颠覆力量。赵公廉却是非常懂得的。家里正是因为财富的暴增与巨额财力的拥有,赵庄才能暗中兵强马壮,并且进一步推动了科技实力的飞速发展,已经拥有了无敌的海上实力,推翻大宋这样体量的王朝还不行,但颠覆个南亚小国已经跟玩似的容易。弟弟也强调过资本可以操控国家。

眼前的皇帝显然对财富的威力没深刻认识,由此更误会了自己,杀机临头啊,赵公廉赶紧敬畏又忠诚地多解释几句:“陛下,财富是有限的。小臣家只忠心天子一人,眼中没有其他王族,也不敢有。”

赵佶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舒坦了,明白赵公廉是在说沧赵家族的财富只为效劳他这个天子一人,只效劳他的江山。

赵公廉又半隐讳地说:“普通臣民再富有也不是问题。比如象小臣家。其实也不可能富有到哪去,在民间被无知百姓瞎传传,空名大,显得财力与信誉雄厚更方便做生意而已。但王族不同。在王族手里,财富与权力是能互换的。”

赵佶不是一般的聪明,听了揭开盖子一半的话再不明白赵公廉想说的是什么,那就真蠢得根本没资格坐皇帝位子了。

他一琢磨。

是呀。

普通人再富有又如何?

朝廷若是想整治,随便安个罪名,稍伸伸手就一把捏死了。

富户豪商历来不就是王朝蓄养的猪吗?

养肥了,需要收剥了,就随手拖出来宰掉一批充实国库就得。

普通人也确实不可能太富有。

光有才智干劲,却没有根基,没有足够政治力量的庇护,朝野上上下下官僚小吏士绅敢伸手要好处的人多了去了,想扒皮能扒皮的势力多了去了。能一口强吞的势力也大有人在。其中,王族就是最大的能强吞者。

比如沧赵商务,比如安庆王对沧赵家族......

王族确实与普通富户不同,有豪富到富可敌国也没人敢乱伸手的先天优势政治地位,还有名正言顺争夺皇位的资格。

皇帝拉拢人心效忠,无非是给予权力地位与荣耀,让臣子先有了权力随之再有了财富。

王族子弟没皇帝的这种权力与能力,但若是太富有了,也可以反行道而行之啊,先给予财富结厚恩情义,潜移默化就拉拢住人心,在金钱利益与纽带驱使下自然形成隐形的政治同盟,甚至能收买统军将领形成隐形的军事实力,时机一到,怕就能夺权上位,让收卖的人再得到权力地位上的收获,新君与追随者也就完成了由财富到权力的转变与升华。

财富与权力在王族手中确实可以互换。

有人能挡住金钱的腐蚀,但没有家族能挡住金钱的攻势。有了不可估量的财富,就没有攻不破的人心。

王族确实不能纵容其太富有。

赵佶联想到了很多,在财富与政治的认识上也开悟了很多,不再是之前的有钱能更多更好享受的闲散王爷观念。

他总算理解了沧赵家族就是不和王族做生意的隐秘心理,说到底沧赵也是在预先防范王族中的不轨者,坚定维护着他的统治地位。当然,沧赵家族挡住了皇族伸来的黑手,也更能有借口挡住其他人的,如此做也是在维护沧赵自己的利益。

赵佶没再过问此事,只鼓励赵公廉努力工作继续当好小秘书。

安庆王的财富美梦与阴险有力一击又破产了,从此更恨沧赵,也更想取赵佶而代之。

他蓄意倒卖神臂弩给敌国,还有个更重要的第三个原因。

第206节远见的重要性

年少的赵公廉应付过了皇帝的阴险质询,在宫中干活表现如常,直到下班回到家里才在书房静坐了许久许久轻轻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擦掉了一身的冷汗。

真是好险啊!

此时的赵公廉对儒雅宽宏而才华横溢的皇帝印象还一直很好,尽管全力配合家里或者说是配合神奇的弟弟的不祥预言已经在小心翼翼走着‘革命’的路好几年了,但是在内心深处里实际仍然至少是对皇帝赵佶还抱有一点点幻想。

可今天这场质询让他终于彻底认清了王权的霸道凶残。

安庆王够歹毒无耻,为钱财利益,脸就不要了。皇帝赵佶原来也是霸道自私之极的无耻之徒。儒雅涵养全特么是骗人的。

全特么都是只为他自己的权力与享乐暗藏肆欲腐朽的独夫垃圾。

这样的王族,这样的皇帝,就象弟弟预言的那样早晚会露出丑恶本质,肆意胡为,纵情享乐,上行下效,一群荒唐废物,腐烂统治再遇上点外界强力因素,遇上灾难的气候等不利于国家安全的天时,不用太久就必定把江山玩毁。

自古道伴君如伴虎,莫过如是。

相信赵佶,对赵佶抱有美好幻想,我真是幼稚。瞎眼效忠这样的王族,早晚被耍得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多亏了弟弟有先见之明。

任何人对宋王朝和赵佶有幻想,赵岳也不会有。

在他的历史认知里,北宋王朝覆灭是以汉人为主的中国人死的最多的。

以前的汉唐晋等不上数,那几代王朝,人口还不多,朝代灭亡造成的死亡人口自然再惊人也高不到哪去。

后面的蒙元王朝,辫子朝即使占领统治了全中国,入侵杀掉的汉人也远远比不上北宋灭亡的死亡记录。象满清女真创造的骇人听闻‘嘉定三屠’等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事件比起北宋时女真金军的一系列兽行完全是小CASE。连八年抗战中畜生倭寇的凶残与热武器杀人效率,也比不上北宋金军杀人的记录恐怖。

北宋王朝重视商业,优容读书人,宽松统治,引进占城稻空前扩大了中国的粮食产量,经济发达,医药饮食等等方面都有很大甚至划时代进步,形成人口空前上亿的规模,闹了半天原来就是供金军创造大屠杀历史绝顶记录的基础。

在那场王朝覆没的灾难中怕是死了五六千万人口啊,无论是有用的青壮勤劳能干的汉子,还是弱小‘没用’的老弱妇孺,都被金军动不动就屠城屠村,就那么随手杀掉了折磨死了……

赵岳是八0后,没经历过抗日等血腥战争,也没见过石油产区战乱惨象,但只要一想想女真杀人如杀鸡杀猪一样的野蛮凶残行为,想想娇弱老实的女人、慈祥的老人、可爱而无知的孩童被女真野兽般扑倒、撕碎,弯刀一挥脑袋飞起,就头皮发麻。

不寒而栗。

那时,幼小的赵岳面对麻木懦弱而盲目自大虚荣无法改变的宋人不抱指望,思想是很消极的,只想着引导家人和亲近的庄户们逃离必将来临的那个恐怖血腥世界。

为了能尽早开拓海外的生存空间,为了说逃走就能甩离宋王朝的盘剥坑害立即脱离险境,赵庄最优先壮大的是造船业与航海。

作为自由文明法制时代过来的人,赵岳对封建统治时代的王权凶残无情特权肆虐、百姓权益毫无保障的深刻认识也是宋代的任何人也无法相比的。

赵宋的统治再宽柔,表现的对苍生再温情脉脉,赵岳也绝不会对宋王朝敢怀有自欺欺人的期望。

这是在政治方面的死心。

在财富方面,即使在民主法制时代,权力在某些官员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勤劳治富原本运行良好的不识趣大型企业也得应声分分钟‘破产’,企业主不是入狱就是全家倒霉,在宋代,没有约束与忌惮而格外放纵的权力威力更是不知放大了多少倍。

在这种特权横行的环境下,赵庄若敢露出暴富以及可预见的惊人赚钱能力,不知会有多少黑手肆意伸过来。

为此,赵岳努力说服对封建王朝没有深刻认识对宋统治抱有美好印象的父母家人,以及穷人骤富急于向同类显摆的赵庄人,精心布局并全力坚持推行了由外而内的商务战略。大宋土生土长能衍生出来的产品,比如豆油、新式织法棉布等合情合理出现的才在宋国本土亮相销售,并不暴富突兀那么招人注意。那些超时代科技创造的新产品最先出现在海外。

沧赵商务把大宋社会凭空不可能突然出现的所有科技产品隐去沧赵之名和宋人印迹,以海外异域汉人的身份先在这时期正闭海锁国自守不与宋国打交道的倭国及南海诸国、西亚等地销售和战斗与抢劫,找到了危急时可迅速逃离宋国避难定居的海外地盘,吞并和收集了各地的远洋贸易人才,探明了海路航道,又在更远的欧洲展开贸易,等创造和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奠定了财富、人力、战斗力等必需的方方面面雄厚基础,也有了身为宋国人创出新产品的借口,之后才在和宋国有频繁甚至密切经济往来的高丽半岛、辽国展开贸易,但这时期仍是努力隐藏了真实的宋国赵庄人身份。

等瞧好了退路完全具备自保能力了,沧赵的勇抗辽寇忠君爱国慈悲仁厚形象也广泛竖立在全宋国人面前,赵公廉的士林奇才与仁德圣人般新秀形象也已深入全天下人心,有了这层无形的保护层,赵公廉也长大了,成功走上仕途并且在权力核心皇帝身边立足,赵庄的高新产品才小心翼翼在宋国一步步亮相展开,一点点露出赵庄创造财富的能力和潜力。

宋人看到沧赵家族骤然崛起财源滚滚其实完全是后知后觉很迟的事了。

沧赵商务早几年就暴发了,只是不在宋国而已。

对必将伸来的强大黑手,赵庄人也早准备好了。还是孩童中的赵岳建议当家的父母祖母,即使是宋王族敢伸手也得敢凶狠果断坚决的反击。越是尊贵的王族越是得如此强烈反击。

唯有敢斩断王族黑手,震慑天下,赵庄才有机会抵抗住其他伸来的无数黑手。

对抗王权,这是赵岳的父母家人当时再富有和强大也不大敢干的。哪怕事实上已经走上叛逃甚至造反路。

对王权敬畏是这时代的人本能一样的心态,是封建统治与儒家教育成功的有力表现与证明。

赵岳那时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了家人有此勇气。

对抗王权又有什么大了不了的?

实在不行,我们就退走吗。

无非是提前撤离,无非是损失了在这个世界文明与人才基础属于最先进雄厚的宋国诸多便利,无非是在陌生又荒蛮危险的海外岛上立足与发展多了不少艰难而已,

但没有覆灭的危险,却能更早的自由自在的活着,如此还有什么可怕不敢干的?

赵岳耐着性子反复如此强调。

这才是最有力说服满赵庄人敢凶猛对抗王权的原由。

至于赵公廉身陷东京会有危险。赵岳可不敢轻忽祖母和爹娘都宠爱和高度重视的他长兄的安全,也早有预案。

那时,他已经有了无名老道这样的名师,做事更有了势力。

若是到时对抗王权玩砸了,那就让东京权贵们提早见识见识真正的火药热武器的威力。

赵公廉即使被抓起来了,也绝不会立即被砍头。

皇帝或王族就算完全不顾忌体统和形象,再不要脸了,也会先挟持人质逼迫赵庄低头,以尽可能避免毁损皇室形象的方式和代价达到无耻吞并民财的目的。

高暴炸药破开监狱杀散卫兵救出赵公廉是轻而易举的事。

况且赵公廉并不是文弱书生,本身也是杀辽寇磨出来的好手,身在牢狱也未必没有被营救时需要的短暂自保能力。

跟赵公廉入京的伯爵府仆从人数很少,但无论男女都是骁勇善战而且能舍命救主的。沧赵家族那时在东京的酒楼等商务人员实际也是随时可化身战士的。同时伴随赵公廉入京的还有不少暗藏下来的战士。再加上无名老道这样的深不可测的强者相助,帮助救出赵公廉更有保障。

若东京反扑的实在厉害,那就由老道潜入皇宫挟持赵佶喝令放行,或者干脆在东京放一把大火,让满大宋盲目乐观自大的人都清晰认识一下,看着威武坚不可摧的京城本质是如何脆弱不堪一击,如何对从内部毁灭京城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时代惊人的有百万人口的大宋京城,拥挤不堪,布局看着有序,实际上不可能具备后世那种城市规划,杂乱无章,最可怕的是里面的建筑就如富贫总按二八原理定的一样,即使身为京城而富人比例高些,也是砖瓦高级房舍少,绝大多数是木板结构房和更差的泥胚茅草房子,很容易点燃和刻意制造成大火漫全城的恐怖大灾难,尤其是以科技手段更容易造成。

用炸药磷火油等武器烧毁雕梁画栋用了无数油漆构建的皇宫,不是多难的事,迅猛突袭烧死逃不及的皇帝都未必不能。

放火引开禁军,趁乱开出潜逃出东京的通路更是没难度的事。

长子长孙在东京不会陷入绝境,赵岳的祖母爹娘也就放下了最后的一点牵挂和忌惮,敢和王族以横对横硬怼。

这也是赵公廉面对皇帝与安庆王共同施压能临危不乱的信心来潮。

你们身为王族若敢无耻肆意欺负我毁灭我家,那我就让你们提前尝尝毁灭的滋味,断了你们投胎技术好的富贵享乐命,送你们早升天好了。

当然了,赵公廉个人在政治上的过人素质和非凡胆量也是关键因素。

若是个软骨头草包,赵岳准备了再好的牌也会被猪队友打砸了。

这次凶险事故也让赵公廉开了眼界,认清了不少残酷令人失望的现实,在政治上更快的成熟起来。

那时,还是个少年的他默默地想:就算为天下勤劳朴实无辜的百姓到时能有机会逃过早晚会来的战争灾难,我也要振奋精神坚定不移执行弟弟极力倡导的家族大计。

他本就是个天生擅长玩政治的苗子,在政治上的悟性极高,有幕僚高参闻焕章等在旁全力威胁,少年从政越发稳健。

但灾难和考验并没有就此结束。

安庆王耍了半天阴谋,结果却最终失去了皇帝的默许甚至强力支持,没能就此一把弄死赵公廉,吞并赵庄产业更不可行。他已经敏锐感觉到皇帝对他有些疏远,甚至感觉到皇帝对他似乎有了若有若无的戒备心。

皇帝也在隐讳地警告他不准再打赵庄的主意,并要他作为管理王族事务的宗正卿也代为警告其他王族不得算计赵庄产业。

王族是天下臣民的表率,更不可轻易胡为。与民争利这种容易惹得天下群起汹汹的事不可为。

你这次侵吞赵庄的事,行事太张狂霸道,闹得满城风雨,已经让朕多了太多麻烦,你闹得过分了。小心你的宗正地位。

赵庄庄主虽担的是虚职,但怎么也是国朝的将军身份,领导的可是沧州骁勇的乡兵,抗击辽寇卫国有大功,赵公廉更是享有天下盛名的士大夫伯爵,你安庆王府区区的卑贱下人管事也敢肆无忌惮堵上人家的门张嘴就要人家乖乖献出全部产业?

朕的家仆管事也没这么大谱。

你府上养的打手居然有绿林歹徒高手,强索不成,就敢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挥刀剑强攻赵庄屠杀百姓?

目无法纪,实是该死。

也就是赵庄人打辽寇练出来了,不是好欺负的,否则你那些打手还不知能闹出多大的血案震惊天下。反被杀光实属活该。

这就是赵佶大致向安庆王透露的圣意。

安庆王对这个意外结果和他一向很了解的赵佶一反常态都很诧异。

虽然他早已在皇宫安插了得力眼线,却也没能搞清赵公廉私下里到底是怎么说服皇帝,轻易翻盘的。

他意识到了危险征兆,不得不再次老实雌伏下来,但对赵公廉的仇恨,对赵庄的贪欲,对赵佶的不屑与痛恨也更强烈了。

他开始运转秘密构建的已经颇有些规模的关系网刁难算计赵公廉。

可是,当时的赵公廉是皇帝身边的秘书郎,只负责代皇帝审阅过滤奏折,并不担负其它职责,没实务职责,没真正的责任可担,正是干的多错多,象赵公廉这样的‘不干事’的就没错出,安庆王想从公务上下陷阱很难。

赵公廉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实际上是无上级,也无下级,没有真正的同事,唯一一个勉强算是同事的梁师成是负责监督的,还是赵公廉的哥们正积极忠心地跟着赵公廉混并从中获取高升,安庆王想从同事人际关系上下绊子也没机会。

同时,小小少年郎赵公廉的无形权力很大,也不知赵佶为什么那么信赖这位少年官,实际上是让赵公廉处在处理奏折上的垄断地位,连宰相蔡京上奏折想和皇帝交流什么也得先过赵公廉的手,蔡京表面上也对少年很客气优容,安庆王想在奏折方面动手脚陷害,又哪来的机会。

这个恨呐。

好不容易等赵公廉离开了秘书郎的位子放出宫当实事官能有机会下手了,谁知少年转身成了京畿知县,大刀阔斧推行由沧赵家族从海外引进的高产优良作物,得皇帝特批搞起了什么试验区,在县任上地位独特一言九鼎,皇帝期许很高,强力支持,没人能牵制他,而且很快就搞出了惊人的成绩颠覆性开始改变大宋的粮食蔬菜水果等等方面的状况,功绩和名望护身几不可犯。

等赵公廉再回京,还是皇帝秘书,但已经成为大内小相,真正是宰相想伸手也得好好拈量掂量的人物了。

再然后,赵公廉就带着皇帝整练北军的期许回了沧州老家,从此就是龙归大海虎回深山,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207节有才的野心家

安庆王有优越无比的出身,有那么多的关系与势力,有那么高的尊贵地位,可对上毫无根基的官场菜鸟赵公廉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仇家少年一步步稳健地飞黄腾达。即便他恨极了,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数次指使采取过暗杀毒杀截杀骗杀等手段,结果也只是把手下的各类黑道得力死士人手白填了地狱,壮大了阎罗王的势力,只是阎王未必感激他。而赵公廉总能安然无恙,一次次有惊无险,从侧面证明了赵公廉不是只长着张嘴的书生,更证明了赵庄人能抗辽的骁勇善战真实能力和强硬有力风格。

玩阴险玩多了总难免会露出些破绽。

开封府破案,几起案件线索汇总,幕后凶手隐隐约约引指向安庆王自己。安庆王差点儿引火烧身。

也就是身为皇室宗正,身份太特殊,当时的开封府才不敢追查到底,免得暴出惊天丑闻,天下哗然,无法收拾。

换个对象,京城捕快怀疑上了早堵门传讯甚至直接锁拿了,严刑拷打,三木之下,什么真相审不出来?模糊的线索立马就能化为铁打的事实证据,展示皇室一位王爷怎么骇人听闻的因私利就枉顾国法和皇室体统谋杀朝廷最耀眼的士林新秀官员。

就安庆王这样的身娇肉贵者,走点路,流点汗的苦都受不了,哪抗得住刑罚。如狼似虎的衙役把刑具一亮,安庆王怕就吓瘫了,只抽一鞭子,吃了痛怕是就乖乖招了。但正是因为是势大宗正王爷,知道官府不敢追查他,安庆王才敢一而再那么做。

赵公廉也在数次遇险中实际上已经从抓获的凶手搞清了真相,只是弄死了招供者,把案件交官府处理,自己假装不知是安庆王行凶而已。他那时根本没资格和安庆王这样的人官斗,否则闹起来丢了皇家的脸就恶了皇帝,只能选择装糊涂先忍让着。

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私下这仇就结得更深了。这就间接导致了安庆王悍然倒卖神臂弩的第三个原因。

女直的突然崛起,凭小小势力却打得庞大傲横的辽国一败再败顾头不顾腚。这让被辽国欺负惯了憋屈狠了的宋朝廷高兴坏了。满朝文武突然就信心爆棚,感觉契丹人原来早已腐朽到不堪一击了,居然被个小小野人部落就打得不成了样子,那么,我大宋若是出手岂不是……似乎大宋国的武力一下子飞升了,胆气长了,一时间联金伐辽报仇雪耻收复燕云的叫嚣声冲天一片。

与此同时,沧赵强力推动宋王朝十几年形成的经济空前繁荣,食物和国家财政空前充足,国力空前强盛,在沧赵商务已‘破产’全面转眼消退的短时间内,宋王朝只是露出后继乏力,还没露出明显衰败不堪的情况下,全国还在享受着富裕余荫。民众一边承受着普遍性贪官污吏日益变本加厉盘剥迫害,一边在既得利益者鼓吹下也迷茫沉醉在强国的虚荣浮华盛世假象中一时不能自拔,加上到处频繁上演诗文美色酒宴聚会,出风头,到处响着‘我辈读书人……..’的慷慨激昂叫嚣,仿佛大宋的富裕强盛全是他们这些儒教读书人的治国功劳,仿佛读书人只要张张嘴,潇洒挥挥手,昔日不可战胜,根本不敢直视的强敌大辽国就会转眼樯橹灰飞烟灭。似乎宋王朝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不可限量,天朝上国的美好未来就在触手可及之处来日方长,醉生梦死。

但相对应的另一面是:

宋国内部官场糜烂,到皇帝到官僚士绅地主豪强及子弟争相攀比谁更豪奢更嚣张无耻。内地军队废物一片,比谁更烂。

连最精锐的西军也整体战斗力大幅下滑。

将士内心或麻木或愤恨不公,和西夏打了几十年了,至今仍无终结的丝毫希望,战事无尽头,安稳幸福生活遥不可及,厌战情绪日益浓烈。而将门,无论是朝中还是边关的,贪生怕死揽功委过,都在加速腐朽堕落。

尤其是西军将门,将士们厌战,他们将门可不希望西夏灭亡。

若没了西夏威胁,朝廷哪会每年花六七成的财政支持西军,将门哪来的荣华富贵?

正是有了虽小却有足够威胁力的西夏始终存在,西军将门才有了特殊的地位能对朝廷保持傲然的姿态,连皇帝也得看西军的脸色行事,才能家家富得流油,有的甚至能富可敌国。此时的西军将门整体已经有了养寇自重的明显心态,已不可靠。

宋王朝外部:

西边,小小西夏国仍然压得宋军喘不上气来。北边,所谓不堪一击的辽军仍然年年肆无忌惮犯境烧杀抢掠需要的一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宋北军除了沧北军之外对辽寇小战可能有胜,大战每战必败,对辽寇一如既往无可奈何。东部又新添了海盗肆意威胁和掠夺大宋的人口等一切财富。在海盗威慑下,宋国连海盐生产的权力都没有了,事关大宋每个人的食盐都失去保障,想吃点盐都得看海盗的眼色。幸运的是,海盗没丧心病狂地利用垄断搞天价盐搜刮宋国。

内部:强盗山贼林立,民间不断有人被迫加入反叛行列,绝大多数想反叛宋王朝或已经当了反贼的团伙或个人流走了,加入并迅猛壮大了海盗,继续追求安稳正常有盼头的百姓日子,但有了这个出路,也间接大大减少了国内反贼数量,减轻了社会危害,让反贼形势显得不那么危急严重,大宋仍能沉醉在歌舞升平的假象中。剩下的反贼莫不是穷凶极恶就想杀人行凶掠夺之徒,汇聚到几个大反贼那,最终形成有势力裂土分疆的王庆、田虎之流公然建国称王,气焰嚣张,朝廷却无力剿灭。

总之,宋王朝表面上是鲜花着锦,实际上已处在烈火烹油的极度危险中。

在大宋地主豪商与权力统治阶层相互紧密勾结集体沉醉在繁荣盛世中,疯狂掠夺民众,拼命挖国家的根基,从君王到下面的小吏与富商士绅联手打击赵公廉和背后的支柱——沧赵商务,妄图侵吞沧赵财富自肥时,安庆王这位内心一直企图伺机夺权上位的隐忍王爷却因为野心勃勃,又旁观者清,结果成了位宋统治集团内部高层中极难得的清醒人。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正是你的敌人。

大宋满朝文武当初都不信小小的女真部落能撼动庞大的契丹王国,都把赵公廉对女真的预言当天大的笑话听,都当成再没比这个预言更荒唐可笑的事来对待,没人把女真当回事时,安庆王却没当笑话听随便付之一笑,而是很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他认为,一个在凶险苦难中成长暴发起来的小小沧州村庄,以他至尊的王爷势力却收拾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沧赵更加强大荣耀。那么类似的,以一个种族成长起来的女真人一旦暴发未必就不能整治得庞然大物辽国轰然倒塌。

赵庄虽说有大宋背景庇护,实际上根本得不到官府支持与保护,孤立无援,一直是以一己之力在对抗辽寇,辽国却对这个小小庄子虽恨之入骨却没牙啃。赵庄靠得无非是团结一致而骁勇不怕死。那么,生活在白山黑水间,整日与猛兽搏斗争生存权,活得更凶险苦难,更不怕死的女真族,若是团结起来,那种力量必定更加可观可怕,更有势力和资格和辽国叫板。

况且,在对抗辽国上,赵庄是孤独的,女真族却不孤独。

契丹人口多,势力大,雄居北方,疆域广大得惊人,统治了众多游牧种族,不但对女真进行残酷剥削与持续镇压削弱,对其它北方种族同样贪婪无度镇压与剥削过甚,早已成为公愤,只是一直没有领头者与力量反抗而已,若女真挑头能对抗,那必定引起连锁反应,会有契丹人蔑称为杂胡的众多种族部落追随或暗中支持。女真抗辽是不孤独的,有推翻辽国的潜力。

安庆王收拾不了赵公廉,不敢小看这位出身贫寒的百姓新贵子弟,同样也不敢小看女真反辽。

与安居东京的朝堂文武相比,安庆王更相信出身边关的奇才赵公廉看待女真的眼光。

后来,女真果然在护步达岗以让人不可思议的战斗力打败几十万辽军,一战就打得辽国从此没了傲慢与勇气,定鼎了金国,安庆王更意识到女真的可怕,更信服赵公廉的眼光。他安庆王都收拾不了的对手,果然不是凡人。

第一次发生的宋民大规模叛逃海盗也让安庆王意识到道君赵佶的统治是如何不得人心。

蔡京之流在赵佶眼里是难得的治国能臣,但安庆王很清楚蔡京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是宋国高层第一个意识到海盗对宋统治是巨大威胁的人,并重视起来,对宋人疯狂叛逃海盗国并没感到吃惊和意外。

他也意识到了金国对宋国的威胁,随着辽国日益败落,这种威胁也日益逼近到宋王朝头上。

综合国内外情况,安庆王欣喜看到的是伺机从赵佶手中夺权上位的机会和希望。

他倒卖镇国利器给辽国是有多种目的的。

巨额的金钱利益是一方面。

此外,他希望辽国能以神臂弩这种利器有效克制和大量杀伤金军,达到辽金双双死伤惨重一并巨耗掉的目的。他认为这是借刀杀人,以夷制夷,维护赵宋统治安危的绝妙高招,是汉人博大精深的政治智慧精华的灵活运用体现,并为此自负而得意。

还有,他也想利用仇视沧赵的辽军之手以出人意料的神臂弩射死总爱亲自出马上阵的赵公廉并毁灭赵庄。

杀了赵公廉,既报仇出了气,也是斩断赵佶这条强有力的臂膊,能让国家失去镇国能臣而更乱些形势更糟糕些,赵佶统治更无力些,更不得人心,朝野都反对,赵佶的位子就不稳了,他的上位机会才更大些。

安庆王一直认为赵公廉是赵佶的死忠分子。要不然沧赵家族也不可能如此慷慨地帮助赵佶这个皇帝强大国家。

他也承认赵公廉是难得的治国奇才,但既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是碍事的废柴,必须得除掉。

他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没料到神臂弩顺利进入燕山府了却能被赵老二恰巧碰到并顺手劫了去。

他也没料到倒卖的利器因为将作监高明工匠的悄然流失,缺乏人手,造成库存的亏空始终无法拼凑弥补上。以他高贵的王爷身份,哪会关注卑贱的工匠情况。有此疏忽,就此留下不可弥补的隐患。他发觉了,及时处理了知情者,感觉天衣无缝,谁知还是有了漏洞,剩下的唯一知情者,也是他安庆王无法灭口的高官——工部尚书会落网招供出他。

他更没料到会发生今年的几乎导致大宋直接亡国的军民叛逃潮,没料到京军会大规模出动一下子调用那么多神臂弩,并且一去无回,又发生河北军卷走边关的利器储备叛逃,最终造成库存亏空问题的暴露。

他也没料到堂堂工部尚书这样的大佬说抓起来,就一点征兆没有的秘密抓捕了,即使他关系广大消息灵通,及时获悉并派人去监狱想警告工部尚书嘴闭紧些,并企图暗杀掉,彻底灭口,却没成功,工部尚书也是软骨头,审理者敢直接上刑,工部尚书立即就吃不住苦招了,而且皇帝居然立马就信了审讯结果。

安庆王这天是忐忑不安的,感觉不妙,但也不是太害怕。

他了解赵佶优柔寡断和虚荣自信的性格,相信即使工部尚书招了,以皇帝对他的信任和情谊也未必肯信,就算信了,也未必会下重手处置他。

大不了在不得不承认时,他装熊装可怜,认罪哭诉一番,对赵佶跪拜服软老实认错,被私下训斥一番,至多下了宗正权,喝令在府中圈禁些日子算惩罚了事。他相信赵佶为了维护皇帝与皇室的脸面必定会掩藏此丑闻低调秘密处理。

第208节夜袭

是夜,就在安庆王忐忑又并不真太在意神臂弩事件,仍能高贵悠然搂着美貌妃子从容酣睡中,一声“捉刺客”的暴戾突兀呐喊把他从好梦中惊醒。而这时,他府上今日负责巡逻值夜的保镖卫队实际已经被潜入者突袭杀掉了。

此时,王府的其他打手已经全被惊动,安庆王暗中收服蓄养的什么绿林好汉、江湖侠客、武林教派门徒……以及王府自身拥有的卫队成员,人数总共不下于三四百人正各展其能,在诧异困惑或仓皇惊恐中正和大批蒙面的悍然突袭者激烈厮杀在一起,混战各处杀得难分难解。

安庆王早有异志,野心勃勃,府中多年收养的所谓民间好汉者武林败类高手可是不少,既为看家护院,也是蓄备夺权时控制军队的将领人手。

这帮人武力高强,也仗着安庆王府的势力惯养得异常骄横狂妄凶悍骁勇。

他们在酒足肉饱后大晚上正睡得沉的好梦中被猛然惊醒,匆忙起床穿衣抄家伙冲出屋子参战,转眼陷入凶险厮杀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偷袭者的底细,只习惯地以为是王府坑害了的什么大仇家纠集人手来报仇,虽然惊讶于突袭者的人手之多、武力不凡和胆敢在守备森严的京城大规模攻击宗正卿王府这样的重地简直是不怕死的胆量,但也没太当回事。

这可是向安庆王表忠心和能力,建功争出头得宠得财谋日后大富贵前程大利的时候,机会难得,可得抓住了。

他们多多少少可是知道些安庆王这位主子是在暗中逐步谋夺皇位的,而且照目前的形势看,眼下的皇帝昏庸无能不得人心,皇位动摇,有心有能力的安庆王大有可能真正夺权上位成功的。这要是表现好了,以后说不得就是富贵豪爵大将军……

怀着这心思,一个个好汉雄心大起,满怀豪勇激情,精神空前亢奋,个个大呼悍斗,颇有为主英勇取义悍不畏死的劲头。

这情形落在突袭者眼里就是早有预谋、凶残邪恶、佞顽不灵,在困兽犹斗负隅顽抗,所以攻击得更狠了,但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个个武力不一般,但总体上不仅人手少,武力也比不上对手,尤其是王府几个高手实在厉害,刺客被杀得开始不支。

眼看突袭者由攻势迅猛狠辣似乎势不可挡向死伤惨重节节败退快速转变,投效王府多年的河南赫赫有名金刀门门主朱豪越发豪气勃发,哈哈狂笑戾喝:“哪来的不知死毛贼也敢来尊贵的宗正王爷的府阺行凶?敢来就别走了。受死吧。”

一摆血淋淋的沉重厚背大砍刀又剁下一个刺客的脑袋,一脚踢飞得那脑袋砸翻另一刺客,他大笑带着两儿子朱勇朱雄和几个高手门徒厉喝着,个个带着一身血迹一齐挥舞大刀结伙齐头并进,一路大开大合更狂放凶猛自信地展开反猛攻追杀。

朱豪生得异常高大雄壮,面目也阔大粗豪,狮鼻环眼暴睛,一脸钢针一般的络腮胡子,嗔目暴吼发威之时,眼珠子突着似乎能暴出来吃人,恍如索命夜叉现世般可怕,大刀纵横劈杀勇不可挡。

他两儿子也生得高大雄壮过人,力量强横,还不乏敏捷身手,武艺尽得本门真髓,战斗力也个个了得,确实难得。父子三人带头反冲锋,一时间杀得刺客连连倒下败退得更狼狈。

其他王府打手听到朱豪如雷鸣般豪放嚣张的大喝,看到金刀门一派杀得刺客惨败后退,也不禁勇气倍增,纷纷抛下诧异惊惧等情绪,在其他高手嚣张狂笑狠杀的有力冲杀带动下纷纷狂傲叫嚣着更加凶猛悍斗,战局由被动反抗迅速向主动反攻推进。

刺客团眼看不敌王府打手,这时一声尖厉的口哨响起。

随即又是长短不一的几声尖厉口哨,正奋力支撑苦战的刺客闻声顿时抽身急退,纷纷逃往就近的黑暗中。

朱豪等高手杀得正兴起,哪肯放过,纷纷狂笑叫嚣着带头紧逼着追杀不放,不料突然一阵嗖嗖声从各黑暗中密集响起,“有弩箭?”朱豪等高手吃了一惊,脸上的狰狞狂笑一僵,反应迅速,急收身躲避着舞刀剑防御。

他们本事大,在骤然的箭雨突击中仍能险险逃过一劫,但其他跟上来的王府寻常打手就没那个本事和幸运了,在一阵箭矢入肉的密集噗噗声中转眼射翻一地,猖狂叫嚣声转眼化为无数嘶叫惨嚎,撕破夜空,在黑夜中格外显得渗人。

朱豪隐匿着身形,横大刀警惕盯着漆黑一团的假山等一片片黑暗处心中惊疑:“怎么会有这么多弓箭刺客?这可是京城……”

一旁与他交好的铁拳门掌门赵正仁瞪眼低声道:“不对头。这不是仇家寻仇。我怎么感觉似是军队的手段。”

朱豪闻言一惊,

回头再一想所斗的刺客虽然也多是江湖手段,可这些刺客却有内甲又精通军队战阵一样的相互配合,正是有甲和有效配合才避免了武力不支下死得更多败得更快更惨,这怕不是民间好汉所能为的,这帮刺客的严厉怕是不简单……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疑虑间,各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队队黑影,在府院中越来越多亮起来的火把映照下终于现出真相。

一队队黑影居然全部穿着盔甲,而且全是铁的,前排都长枪戟刀在手,密集银亮的锋刃在明灭摇曳的火光中闪烁着渗人寒光,枪戟上血红的红缨在黑夜中也照样是那么娇艳,后面则是随着枪兵前进仍在不断向没倒下的目标射击的弓箭手和护卫弓箭兵的刀盾手,更有军官模样的人持着战刀铁枪等利器瞪眼低喝带领指挥着队伍一步步不快却稳定整齐地逼围向王府打手。

制式武器,制式装备、军官……

这,这是军队,不,这怕是皇宫卫队。不,这肯定是大内御林军精锐之类的军队……

朱豪、赵正仁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骇得不禁头皮发麻,心一个劲地往下沉。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皇宫的军队怎么杀到宗正王府这来了,还是暗夜突袭?

是有人阴谋造反,蛊惑发动了禁军要剿灭皇族?还是皇帝翻脸想除掉安庆王?安庆王做了什么惹来如此杀机……

这关头上哪去搞清疑问。安庆王不知在哪里,从事变起就一直没露面,不见踪影。一切不得而知。

但随着一声尖厉却阴柔的声音大喝:“大胆贼寇竟敢擅闯京城攻击王府,来呀,与我把刺客剿灭,格杀勿论,全部就地正法。”朱豪等顺声一瞅见发令的那人大约四十多岁却面白无须,旁边几人也是不长胡子的。他们的心瞬间寒到了底。

太监啊!

来攻击王府的指定是皇宫的人,不是别人伪装的队伍,再无疑问。

只是为什么带刺客来的太监喝喊的居然是杀刺客?

嗨,这要命关头也没工夫想其中的古怪了。

参战禁军回应那太监的指令,齐齐大喝一声:“杀。”

刀枪如林,如墙而进,无情围攻上来,更有弓弩更狠的攒射。

被围在一处处的幸存王府打手们哪还有之前的傲慢嚣张自信,个个露出惊恐不解之色,有的转身仓皇逃窜,有的想窜入附近房中躲避弓弩和围杀另找路寻机逃走,也有的眼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一想反正格杀勿论是个死,那干脆反抗到底杀个够本,不退反进,凄厉绝望嚎叫着挥舞兵器奋勇冲杀上来,试图凭高强的身手能杀出一条血路一口气逃出王府……

朱豪赵正仁等两伙高手聚在一起躲在暗处,眼看着凶狠冲上去的同行在乱箭下倒下在乱枪密集捅刺成了漏水的血布袋,就算有高手能强横的冲破枪阵围堵杀进队列中去大逞凶威也会转眼就被刀盾手围住一阵乱刀砍死,他们脸色大变,无不露出惊惧。

尤其是看到熟悉的好友,一位轻功奇高的兄弟自信的燕子般轻易掠过逼到眼前的枪林箭雨窜向队列后凌空舞剑如电想狠杀后尾几个官兵就能脱围翻墙逃走,却被队列后暗藏的长枪手突然群起攻击,数枝长枪乱捅上去直接把轻功兄弟扎死在半空中,在齐齐大喝一声中合力挑开尸体,队伍又无情地继续稳定前进,朱豪赵正仁等无不惊得脸皮子抽搐眼睛直跳。

好汉难敌四手。

恶虎也害怕群狼。

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军队的可怕。

对上个人武力不算什么却训练有素的官兵战阵,英雄好汉也得退缩,不退怕就得趴下。

走。

趁着禁军没围向自己赶紧寻路逃走。

至于安庆王,这时候谁有工夫管他死活。

什么对主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什么对主忠义骁勇不惜死,这时候就不必装了。

他们悄悄转进,凭丰富的江湖经验仔细辩着声音向没有厮杀埋伏的黑暗中急速遁去。

王府很大,亭台假山阁楼众多,地形复杂如迷宫,来的官兵又不够多,十几个人仗着久居王府熟悉地形,又有黑夜掩护,很快成功逃到了没官兵没刺客的一处围墙处,

翻过墙就能脱离王府是非要命窝了,心喜之下各展本事飞蹬墙壁翻上高大的院墙。

朱豪长子朱勇身手最是敏捷,第一个上墙,第一个急急跳下去。可漆黑中却猛响起凄厉痛楚的啊一声。

后面上了墙的人一惊间就听到有人大喝拿刺客。

顿时高墙外亮起无数火把,露出布列封锁王府外围的密密麻麻禁军和竖起的枪林。

靠近围墙处十几米内并没人,黑暗中却是安放着一些倒插锋刃的木排。这是守城阻击攻城敌人的利器却被官兵用到了这里,黑暗中不知其存在从墙上冒然下来就会中招,就算知道了,或有所防备,任你武功再高,轻功再妙,黑灯瞎火中也难跳过这么宽的一道封锁落到安全地上。

当先跳下的朱勇就是穿在其中一个刃排上,一双腿脚皆血淋淋的,倒下后更是身插数处,刃透胸腔,躺那几转眼就没命了。

墙上的人惊骇间不及思索,一阵密集的箭雨已射了过来。

这些凶悍狡诈的好汉高手个个身中数箭成了刺猬,下饺子一样载下墙来,死前才看清上面一幕。

今夜负责主持外面围杀的领导不是别人,正是身体刚刚恢复了点样子的三衙太尉高俅。

高俅是赵佶的心腹宠臣,但他也并不知今晚的内情,但自然亲自出马积极认真地执行了皇帝私下交待的这次任务。

其他侥幸逃脱府中围杀的王府凶徒也是同样难逃一死,全死在埋伏在王府外的数千官兵手中。

王府里的屠杀在众多御林禁军的军阵弓弩攻击协助下也很快结束了。

在王府内主负责围剿任务的所谓刺客主力其实是皇帝的家奴——秘谍司的人。

喝令杀刺客的领队太监和几个参战太监刺客却是皇帝赵佶稳居皇宫大内的绝秘心腹护身底牌,全是有秘技的高手。王府蓄养的象朱豪这样的其他高手,大多死在这些阉人高手之手。

这一晚,尊贵的安庆王王府从男女主子到最卑贱的仆役,不论男女老幼,所有成员全部被秘谍司成员和参战太监杀了个干净,不算死的王府打手也死了数百人。安庆王的几十个儿子,连襁褓中的,在府内的全完蛋了,在府外别处庄园什么的地方负责或公开或隐秘事务的能干儿子也在军队突击中和隐藏的军事势力死光了,这一脉彻底死绝。

自以为太了解赵佶的安庆王做梦也没想到赵佶会如此狠毒果断迅猛地以不可想像的刺客形式屠杀掉他满门。

惊醒后获知刺杀,他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很自信会没事,等察觉不对头想逃窜或藏匿却已经晚了。几个太监高手早已潜到内宅卧室.....把他捉了个正着。.他府中可是有秘道的。可惜,他当王爷太久了,太习惯于皇室的宽松行事方式做防范备案,不知,迷信的赵佶把他当成祸害自己修仙和享受至尊富贵的皇家内部妖崇孽障死敌,哪会容情,誓要斩草除根永消祸患,杀他满门的意志比杀赵公廉坚定不知多少倍,所以才露出吓人的果断残暴以非常手段行事。

当安庆王知道来灭门的是皇帝之意,知道神臂弩事件暴露了后,面对几个审讯他的太监还想耍王爷身份嘴硬,却被太监随手毫不犹豫敲碎一个脚指头,只这一个痛,他枭雄之姿立即崩溃露出狗熊相.......

第209节可怕的与后悔的

在太监威胁要一一敲碎脚指时,安庆王就全招了,还侥幸地以为以大宋的宽松政治环境最糟糕结果无非是罢爵圈禁,却意外地被问完了的太监立即无情地随意就地杀了,死得满脸难以置信......

安庆王府当夜被抄没一空,抄出的财产惊人。?随{梦}小◢.1a

安庆王完蛋了,皇帝赵佶发了。

安庆王府满府灭绝的血案,朝廷对外的说法是逆贼强敌大股刺客所为、

事实真相只有参战的秘谍司大头领和几个领队太监或多或少的知道,连入府参战的大内御林军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把杀掉的王府打手当成潜藏王府混充保镖实则图谋杀害皇族的阴险歹徒团伙对待,当晚行动是执行军令而已。

清楚起因的三主审官大佬不用皇帝警告,为了自家的脑袋也自动丝毫不敢多嘴泄露安庆王就是神臂弩罪案主谋的事实。

当朝宰相白时中等要员也不知内情,但和高俅一样,心有猜测,也绝口不敢提安庆王府血案中的半点疑问。

宰相都不知详情,民间人氏就更不知内情了。

一时间东京人都被宗正王府的血案惊呆了,

议论感叹声到处是,血案成了新闻焦点,属于绝对热搜榜头条,而且点击率甩开第二条无数倍。议论者情绪复杂,惊骇者,惊喜者,痛惜痛苦震惊者,欢呼雀跃拍手称快者.....其中的暗自.雀跃者占了绝对大头。

安庆王作孽太多,累积坑害了太多人,恨他不死却无可奈何的太多,这一惨死,民间热评为恶贯满盈报应到了。

灭安庆王府的“好汉侠客”和策划者被民间热赞为义士高人。不知暗里有多少人上香祭拜感谢,甚至立了恩公牌位。

但应该享受祭拜感谢的皇帝赵佶却没有半点欣慰。

他瞅着从安庆王书房搜出来的一个不大也显得粗糙的寻常木制弥勒佛相,满脸是疑虑阴沉和莫名的惊骇恐惧。

因为他想到了刚死不久的大内总管太监梁师成的住处也搜到过这么个东西,想到了梁师成早和安庆王秘密勾结......

这太可怕了。

梁师成可是他曾经最信任,权力也巨大的身边心腹首脑,暗里认了反贼安庆王为主子,若对他这个皇帝搞阴谋毒害......

哎呀呀,简直不敢想下去。

幸亏死掉了。

幸亏朕是上仙转世,命大福大造化大,不是凡凡小人蓄意就能毒害算计掉的。

皇帝连遭皇室最亲近的朋友安庆王和身边最信任的家奴梁师成背叛,惊恐不安,再也不敢信任任何人,只越发痛恨安庆王和梁师成,越发迷信陶大仙,也越发疑神疑鬼郁郁寡欢,对搜到的弥勒佛木雕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猜忌不已。

梁师成临死前拼最后一口气在隐蔽的桌案内壁偷偷摸摸用血指仓促留下了“悔、相‘以及写了一半的应该是’弥‘字的血字。悔字好理解,应该就是梁师成在临死前后悔了。赵佶现在又大致明白了弥字应该就是指的弥勒佛或弥勒教。而弥勒教通常就是大宋早就有的逆贼教派——白莲教。而相字就难琢磨了,是指宰相,宰相也掺和阴谋中?还是指什么?

若是指宰相具体又指的是谁?

是过去的蔡京?

是现在的白时中?

是参知政事张邦昌?

还是其他的右相什么的宰相级高官?

安庆王和梁师成都把玩或暗自信奉弥勒佛,和严厉禁止的逆贼白莲教,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若是有关系,并且连宰相级人物也参与其中,甚至几位宰相集体参与其中,阴谋篡位,都是逆贼哪就太可怕了。

赵佶不禁想起赵公廉在奏折中怒声质问朝廷的高官大佬们如此祸国殃民肆意败坏大宋家底到底效忠的是谁的疑问,不禁惊出一头冷汗,到了此刻才深感疑问和谴责的有理,有点儿感觉赵公廉是真忠真有洞察力是在提醒他注意......

对赵公廉的“我难道爱了个假国”的疑惑,赵佶终于有点脸红羞愧,头一次去了自大感觉自己坐江山是糊涂不真。

转眼赵佶又联想到拍卖文成侯府的那笔巨款神秘失踪的事件。

那笔钱数额太惊人了,若是用于造反,必能轻易组建起庞大的军队,祸乱甚至推翻眼下混乱虚弱不堪的大宋怕是真没难度。赵佶一直没忘记此事,一直在暗自惊惧猜忌着忧心如焚着,生怕巨款落入赵公廉之手有了资金条件而怒极反了。

这也是他不顾江山危急而更积极地想弄死沧赵满门的动力。

可,事实上,无论是赵庄还是梁山都没有招收人手的动静,别说大规模,就是小规模招收都没有。

梁山发生桃花山强盗入侵事件后就更严密封锁了梁山泊进出,更严格的防范外人窥探与入侵,几乎与外界隔绝了。而赵庄所在的盐山县那,汇集了从沧北那躲避辽寇抢掠没投靠海盗而南迁定居的百姓,人数不少,也心向或者说是信任依赖着沧赵家族的领导与庇护,但仍然服从沧州官府的管理,赵庄也没有从中大招人手,更没有以加强自保为借口筹备武装。

如果说这还不算沧赵家族不想造反的证明,朝廷仍然不能掉以轻心,那么赵公廉愤而没领导拥护信任他的沧北军造反,只是辞职不干了回家务农,而且沧北军也没象大宋江山来的陈桥兵变那样趁机强裹着赵公廉当老大夺权,只是对大宋失去信心纷纷叛逃了海盗,赵公廉以及沧赵家族不但没能从中趁机拥有造反的武装实力,反而失掉了太多河北的军心民心,没了依仗,陷入势孤和朝廷暗暗敌视的被动更危险中,再出山执掌沧北后也没趁机揽权和扩充兵力,连应该补充兵力都没做,当官根本不管事,连清州本部都不管,更别说以朝廷的任命趁机插手整个河北东西两路的军权,显然随时准备对朝廷再不满意了就又甩手回家,这足够证明赵公廉只是对朝廷失望了,心灰意冷,没了上进动力,但也没想聚兵反叛。

这次钦差队刺探梁山也进一步证明了梁山没有汇聚和暗藏着造反的势力。

一群以聋哑人为主的团体哪是造反的料?

另一面,沧赵家族为还债,连老家祖产宅院以及梁山产业都赔进去了,现在完全是在寄居着营生还债,显然并没有收到那笔巨款,否则不可能如此。沧赵家族负债累累,其实已沦落到连乞丐都不如。

乞丐一无所有,但最起码还不负债呢。

这样的家族,加上赵公廉陷入的尴尬地位和势力,能造什么反?

最好的造反时机时没造反,大乱后的大宋正趋向稳定有序,沧赵只会更没势力和机会,又岂会反叛。

混事等死而已。

那么东京文成侯府弄到的惊人巨款到底哪里去了?

赵佶秘派秘谍司最精干力量专门盯着想扮强盗伺机在半道上抢到手,却没得手。

从运河上到梁山到沧州的种种迹象表明沧赵家族显然也没得到,失了还债的钱很愤怒,对朝廷充满怀疑。

那么,那笔款子到底是被狡诈凶悍贪婪的海盗闻讯以水上优势在运河上劫走了,还是被其它势力暗中算计得手了?

发生了安庆王与梁师成暗中勾结秘谋篡位,赵佶猜忌最担心的是那么大一笔巨款被京城中的阴险势力夺去了。

以安庆王的处心积虑与阴险,以及京中高官与勋贵的贪婪,岂能放过这笔钱?

这些人也最有便利和势力条件半路秘密准确强夺。

根据从安庆王府搜到的证据和供词,暗中和安庆王勾结交好的朝中官员与军中将领纷纷被迅猛抓捕审讯处理掉了,人数不算太多,但无论是军政权力还是地位影响力都已经足够吓人,突袭政变之下完全有可能助安庆王一下子篡位成功。抄家抄出的财产之巨也足够吓人。这其中是不是就有那笔巨款的成分?是不是还有没暴露出来而漏网的宰相与勋贵?

地方上还有些安庆王一党的州府文武官员也在以私通海盗的名义紧急处理掉,人数也少,但这是移民狂潮大劫后死剩下的,否则势力也吓人。何况,从剿灭的安庆王各处别院庄子隐藏的武装势力来看,暗中储备的准军队力量也很吓人了。

真是该死的逆贼!

赵佶根本顾不上抄家得到的巨额钱财的喜悦,在内宫中暗自擦着一把把冷汗,愤恨之极地咒骂着安庆王忘恩负义......

整个皇族中,朕唯独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篡朕的权夺朕的位,无耻之极,可恨......

他不知以后还可以相信谁依赖谁帮他治国定江山。

他终于有些后悔主导整垮了沧赵家族寒透了赵公廉的心。

那本是他可以依赖的心腹最重要能臣与军事力量。可惜,闹到如今这地步,君臣的关系已经彻底变味了,他清楚就算他真心重新宠信维护和重用赵公兼,赵公廉也不会再信任他。

没那个感情基础了。

双方有的只是彼此高度警惕与戒备,连单纯的君臣关系都不存在了。

事实上,如果他一直对沧赵家族亲善,那么大宋江山该倒还得倒,但至少他赵佶亡国后不会沦落到历史上那样悲惨。

沧赵家族是极讲情义的,谁对沧赵好就必有回报。

以赵岳的心硬与对这落后世界的厌恶与冷酷,以及对赵佶的鄙视与痛恨,如果这位娇奢昏君能一直善待沧赵家族,他也会允许大哥念情善待赵佶,至少会让赵佶本人在亡国后仍能过着不劳而获的悠然从容艺术家生活,直到平安死去。

前有因,后有果。

一切是赵佶自己搞砸了,任性地毁灭了自己的未来。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赵佶成了事实上的太监,又迷信而索性戒色专心享福修仙,这下又开始谁也不敢信,对宫中这帮整日你争我斗心思和出身复杂的后妃们也有了猜忌和防范,本就被冷落一边的后妃们这下更难受了,现在想见皇帝一面都难了。

包括显肃皇后郑娘娘在内,日子也因皇帝越发变态冷漠而失去支持,越发难以掌控争斗激烈的后宫‘,日子越发不好过。

这是位美貌又精明的皇后,因过得久久郁郁还无处诉说,最近更是病了。

她也不知皇帝丈夫突然不玩女色了是丧失了那种机能的无奈,只以为皇帝丈夫是为专心修仙才如此。

为了关心丈夫,也是想讨皇帝欢心为了自己的利益挽回皇帝的信任宠爱,她看皇帝越发郁闷痛苦日夜焦虑不安,也代皇帝忧虑国家灾难和日益艰难的王事,就拖着病躯向皇帝请示,她想去大相国寺上香为皇帝和大宋江山祈福。

赵佶没心思管这个,见皇后心诚就自然恩准了。

郑皇后要去大相国寺进香祈福的事一下子就成了皇宫中的热点。

一方面是皇帝变态又不高兴,易怒嗜杀而且对谁也不亲近,弄得整个皇宫阴森森的可怕和不自在,简直是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困锁在宫中的人都想有机会出去放放风,哪怕能在外稍松快个一日半日的也太难得了。另一方面,有资格的其他女人也想出去上香讨好皇帝,不能让本就是老大的皇后再表现而更独特尊崇,却又没资格独自带队外出或不敢请示可怕的皇帝,就纷纷要求追随着贤德皇后也要去大相国寺为皇帝祝福。

去就一起去。仅仅是为了放放风松快一下也得跟着去。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生了儿子有资格争夺皇位最终继承权的那些有野心的后妃们,比如生皇九子康王赵构的韦氏。

这些有儿子的后妃明里暗里多和郑皇后是死对头。

毕竟,当今的太子不是郑皇后的亲子,郑皇后无子却凭皇帝宠爱当着皇后,属于挡了后妃的皇后路的可恶大障碍。

有子傍身,这些后妃也比没儿子的后妃有资格申请单独出外进香祈福,不必跟着外出,让风光彩头让皇后遮了去。

郑皇后很有手腕却一向很大度地管理内宫。

摊上赵佶这样的花心烂男人皇帝丈夫,她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装大度贤德,否则首先会恶了丈夫,也是明知竞争对手的心思却无法拒绝这些女人的强烈要求,加上宫中公主们,如定亲左卫将军曾夤却因闹海盗移民狂潮今年没嫁成的嘉德帝姬赵玉盘,如容貌最美的茂德帝姬赵福金等大大小小近二十个公主或自己要求或在母亲要求下也叫着要去,闺女有孝心要为父亲和大宋江山祈福,这个更无法拒绝,她无奈之下也就请示了皇帝。

赵佶也随口同意皇后带队一起去,权当是给大小老婆孩子的放风福利。

第210节 惊变,上

大相国寺。

主持方丈脑袋剃得澄光瓦亮,不知抹得什么,脑门闪着幽光,仿佛智慧满得都溢出光来,身披簇新的大红烈火袈裟,手持镀金九环禅杖,单手竖立胸前,躬腰念着阿弥陀佛,带着一群同样装扮的高僧一脸虔诚恭迎显肃皇后郑氏和同行的后妃公主们。

方丈内外一身衣料皆是最精贵的堪称寸布寸金的蜀锦,光是这一身料子所值的钱就够普通人家六七口子十几年吃用的。袈裟上还密密麻麻纵横着金线银线玄妙图纹,是真金银所成的线,这件袈裟光耗费金子怕是就不下十几斤,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这就让柔软容易吸附身上的锦衣袈裟变得挺括庄重,不会在风中凌乱一团失了体统,而且让笼罩在金光银光中的方丈越发增添了几分庄严宝相,更显得与众不同,更多了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气势。

后面的这群高僧有几十人,有的是本寺的僧人长老,有的是游方挂单在大相国寺的佛门名人,也都是身披蜀锦金银线烈火袈裟。

光是这群高僧的衣着打扮若是换成钱怕是能轻易养活如今的大宋一个上州的人生活一年。

同来迎接皇室女眷的其他僧人自然都是寺中有身份有地位权力的,属于本寺骨干领导层,穿着也个个体面的昂贵非凡。

这近百高僧和骨干,除了一些属于怎么也吃不肥的天生枯瘦穷酸相,不,应该称是天生相貌奇异古拙出世高人相者,其他个个肥头大耳,细皮嫩肉,红光满面的,若是做俗人打扮,必定被认定为东京豪商或什么达官贵人,悠然的富态相配上袈裟僧衣光头和庄严佛号配置就成了可敬可亲又可畏的智慧慈悲佛陀宝相。

作为皇家供奉的寺庙,大相国寺之豪富奢华,仅从这些僧人身上就能窥见一二。

今天是皇家进香,自然要封锁寺院。闲杂香客,尤其是市井小民就不能来寺里捐钱祈福观光了。

随驾的五百御林军除了由指挥使带着随护皇后与后妃公主进寺的几十人,剩下的由副将统领着严密把住了前后寺门。因大相国寺占地颇大,里面恢弘庙宇众多,庭院幽深,这点御林军自然看守不过来,自有僧众众多的本寺僧人配合封锁防守。

本寺僧人们今天格外高兴有精神。

皇后带大队皇家宝眷亲来又一次强调着本寺在大宋教门中的无上体面地位,不但压了其它同行一头,而且更压了本土道教一头。皇帝宠信道教又怎么了?

道教还不是被佛门挤得落魄寒酸越发不成气候,也只前后几个得皇帝宠信的道士才能过得好?

皇家进香也意味着又有大笔的进项来了。

以皇后之尊,香油钱不可能小气了。

本寺今日肯定又能收获个肥的。所以僧人们格外勤快,提早就把寺内打扫得干净爽利顺眼,单等皇后大驾光临。

对大相国寺僧人的豪富奢侈之态,郑皇后没见多了也早听说多了,不以为意。

这寺本就是皇家牵头捧起来的,若是穷酸相反是丢了大宋皇家的脸面。僧人们享福过得无比舒服自在不要紧,只要他们虔诚感激和祈佑大宋江山,对皇家保持无比的恭敬就好。

在众高僧庄严恭敬的陪伴引导下,郑皇后拖着病休,打起精神到了大雄宝殿虔诚上香跪拜,为大宋江山和皇帝祈福。

随行的后妃和年长懂事的公主们几十人自然随着皇后跪拜祈福。年小的如宁福帝姬赵串珠(1114—?)包括最小公主眼下只一岁的和福帝姬赵金珠(1116—?母贵妃小刘氏,靖康之变后,入金时候尚幼)也由母妃带着祈福。

至于历史上的令福帝姬赵金印(1118—?)华福帝姬赵赛月(1119—?)庆福帝姬赵金姑(1121—?)纯福帝姬赵金铃(1124—?)等十几位公主,包括最小的恭福帝姬赵小金:靖康之变时才一岁。这些公主,包括第二十六皇子:赵椅以下的王子,因为赵佶太监了,自然是出生不了了,反而避免了经历宋亡的残酷折磨,不用惨死在女真之手了,也算是减少了赵佶这个做父亲的罪孽。

皇后进香自然不是久久跪拜的。

以郑皇后的病休也支撑不住长时间跪拜。光是缭绕浓郁的香火气就让她有窒息感。

上香捐大钱祈福完了,郑皇后就离开了大难宝殿,由方丈引路相伴去了雅致静室听高僧讲经说法,既是祈福也是开解郁闷困惑。

负责说法的是来大相国寺挂单的名叫法缘的赫赫有名高僧,身躯高大肥壮,方面大耳,只形象就极佳,恍若真佛现世。

其他后妃也不会长时间傻跪着,随之离开。

她们跟来祈福是一方面,出宫趁机散散心好好放松一下更重要,就在一俊美洁净小僧的恭敬热情引导介绍下,带着众公主加随侍的心腹太监宫女,一大群由随护的十几位御林军护卫下,在庞大幽深神秘的大相国寺闲逛起来。

此时节,秋高气爽正是秋游时啊。

至于长时间对佛祖虔诚祷告祈福自有那些迎驾的高僧和骨干僧人们在大殿庄严唱经继续进行。

进香撒的大把钱可不是白花的。

大德高僧们自然得卖卖力气和佛祖神交勾通为皇家福寿好好唱颂祷告一番。

后妃公主们离开了阴森森令人窒息的皇宫已经感觉浑身猛然一松,再有可爱小沙弥陪着悠然自得参观寺庙风景,沿路听着一处处殿堂风景所包含的诸般玄妙的佛教或优美感人或恐怖的神话传说讲解,自由享受着秋日娇阳空气,心情越发欢松愉悦。

随着皇帝变态,这些宫里的,无论是贵人还是下人在宫中可是憋狠了压抑狠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放风,逛起来就格外有兴致,即使以前已经见识过甚至熟知的风景传说今日再见再听也不觉得厌烦无聊。

同行的小公主们欢闹着也不觉得累。

导游小沙弥见尊贵的客人兴致高,证明他导游得好,为寺中立功自有好处,自然干得更热情带劲。

一行人转来逛去,不知不觉逛到了寺院深处一座面积很大的殿堂中。

这处殿堂是本寺才扩建不到两年的建筑,如今也是本寺中诸多有名的风景名胜之一,庙宇**奉讲述的是佛门三十三诸天的神话故事。凡来大相国寺游玩的香客,必来此处参观见识一番,否则就少了趣味眼界白来一趟,说出去会被笑话。

当然,今日,这处三十三诸天大殿没有外人,除了等候恭迎在此处的两当值俊秀沙弥外,冷清清的就再无旁人。

一行人由三个小和尚前中后陪伴引导着兴冲冲进入宝殿慢慢逛起来。

殿内已经燃着香火,香气迷人令人陶醉而不呛人,显然是最上等的香,显然是刻意为迎接皇室宝眷而提早准备好的。

别说是后妃,就是随行的太监宫女和护驾御林军倘佯在神秘的殿堂内,耳听着小沙弥用优美虔诚庄严洁净无垢的天籁嗓音徐徐讲解诸天神话,鼻子闻着缦妙无比的香气,眼观着一处处弥漫在飘渺香气中的玄妙佛教壁画浮雕故事,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恍惚间直感觉墙上的那些发色、眼睛颜色、姿色风情等各异的热辣天女和衣着暴露的勾人魔女正纷纷破墙而出飞下来或要热情拥引自己升天共享生命无尽的仙福或**自己想诱惑入奢靡香艳的魔界成魔享受魔界的无边放纵快乐。

而壁画浮雕的那些祥云缭绕中的胡人相貌的大大小小佛陀们正慈悲地极力引导自己脱去凡尘束缚飞升圣洁佛国。或威严或凶恶狰狞怪异的诸天魔王魔将们则或威逼或引诱自己加入他们的欢乐魔国。

佛门禅音和魔界魔音唱颂充斥满耳,二音在争锋,在斗法,都在极力诱导说服自己投入其中一方,令人目眩神迷。

在这种环境中,别说是逛得好奇兴奋却抵抗力极弱的年少和年幼公主们,就是粗野御林军汉也神摇意驰,目光迷离......

众人恍若游荡在缦妙仙界或可怕却又倍加诱人的魔国,个个神不守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早忘了外物真实......

不知何时,殿堂中出现一群劲装矫健的汉子,为首者正是锦豹子杨林。

而殿堂的大门早关了,隔绝了庙宇外的艳阳天光,使这座宏伟大殿更显得幽暗神秘。

杨林扫视着躺倒一地在昏迷中仍然是满脸陶醉色的后妃和御林军等人,笑呵呵地伸大拇指向值守这的唯一一个还清醒站立的沙弥一竖。那沙弥竖掌胸前微微一笑,随即就加入到无声的搬运中,把昏迷的人全部迅速搬到大殿后的一处静室。

这处静室是值守此殿的和尚夜宿居室之一处,本无稀奇,但此刻一张宽大却极普通的禅床已经被移开,水泥地上霍然露出的是一个洞口。

洞口向地下是段长长的石条水泥台阶,到了十几米深处霍然是一道不高也不算大的石门。

石门却极厚重,有一条粗大铁链和两把大铜锁锁着,但此时却是洞开着的。

过了石门是低矮却比较宽的一个洞穴,有几根石柱子为支撑,水泥地面上堆砌着一些尺寸规格统一的箱子,仅留下一条通路。过了通路再向里面又分几多高矮宽窄都差不多的岔道。岔道也低矮,仅容成年人弯腰进入,宽约一米,但都很长,在手电光照射下也看不到头,怕都有几十米长,水泥铺的平整地面延伸向漆黑的岔道深处,不知通往何处。

这些岔道中也放置着或多或少的箱子。而杨林等人搬着昏迷者正紧急向其中唯一一条没箱子阻碍的岔道进。

在这条岔道的最深处地上霍然也有个洞口。搬来的昏迷者先女人小孩,后太监和御林军汉,最后是两昏迷的沙弥,一个个顺下洞口,下面有人在接着,后面又有人接了放在滑车上,有绳子拉着滑车沿着更深的地道迅速钻向远处......

下面接人的汉子中霍然有个上了些年纪的太监。

他不干活,只拿着手电筒一个个打量着顺下来的人,前面的女人小孩,他盯过几个后妃和宫女,眼中射出痛恨之色,但对后妃始终没什么表示,只是指了指几个年老的嬷嬷,等到太监和御林军顺下来,他的脸色就更阴狠了起来,目光怨毒,无声地依次指指其中一些人,接人的就果断把指的嬷嬷和太监等扭断脖子放在一边不管,接着运其他人,最后没人可接了,就迅速搜刮死掉的宫女太监御林军汉,扒了铠甲与武器一同弄走,然后,上面的人一个个跳下来。最后是杨林。

他下来前拍拍那小沙弥的肩膀,笑呵呵轻声道:“辛苦了。兄弟保重。”

小沙弥有些羞涩地一笑,等杨林跳下去,立即板脸庄严穆肃起来把杨林等搬到地道口附近的洞穴中的那些箱子一个个递下去。下面地道的汉子接了依次向外铺堆。等上面的箱子全顺下来了,断后的杨林向小沙弥挥挥手,然后在部下的配合下把附近的箱子堆砌起来结结实实堵住了地道口这一片比较宽阔的空间,然后他们人往外挪,沿途把其它箱子依次填堵死地道,就这样逐步外移,等没箱子了可用了就转身迅速退出越发狭窄低矮的地道。

滑车丢在了地道中。那些死掉的宫女太监和御林军自然也填在了地道中。

洞穴中仅剩下的小沙弥独自在黑暗的地下也不害怕。

他轻舒口气,用僧衣擦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在手电光下又立即拽过一个袋子,把袋子中的泥石倒填在地道口堵的箱子上,铺平,又奋力把另一个袋子的东西再填进去,却是和好的水泥,水泥和下面的泥石浸在一起,填实了,他把两袋子也丢埋在水泥中,再用一片小木板把水泥铺平,没用的小木板也丢进去,然后小心翼翼把一块方正的厚水泥板填铺在水泥上刚好与其它地面平齐地堵死地道口,这一切都是事先仔细算计好的,再仔细地用残存的水泥抹死水泥板四周的缝隙纹路,等干了以后,这块水泥板就会和原粗糙的水泥地面浑然一体,上面谁也看不出来这曾经被开过一个地道口。

第211节惊变,中

整治好洞里地道口,小沙弥大大松口气,却不敢懈怠停顿。

他打着手电仔细审视了一遍整个洞穴,把其它疑迹掩饰干净,这才迅速退出洞穴,擦干净手把石门奋力关上照样锁好并清理干净痕迹,上了台阶,奋全力小心翼翼慢慢推开头顶的水泥石板,露出缝隙先仔细倾听了一会儿这处殿堂的动静,确认没事,这才加大出口推开上面的静室床榻,钻出地洞,又把沉厚石板推回位堵好入口,并且同样用预留的一点儿水泥仔细地彻底抹缝死这处缝隙痕迹,干后,这处地面也是浑然一体的水泥地,然后把床榻弄回原位摆好收拾干净。

正是秋高干爽时,在外界通风的条件下,这里的细细缝密干得更快,拖个一两天就很难看出这里的地面有什么异常。

到时候就算朝廷有精细人怀疑到后妃公主们不是被人从寺中翻墙什么的劫走了,而是就在庙宇中什么偏僻方位从地道弄走了搜查到了这里,也绝想不到坚实平整一体的静室水泥地下其实藏着个洞穴。

这处洞穴自然不是杨林他们为偷人偷挖的,那根本不可能,而是大相国寺自己建造的,是秘密藏钱的宝库,在当初大扩建时就开挖建成的,施工的知情者早死光了,这里就成了本寺的绝秘之地,掩盖在原本寻常的这处庙宇殿下,后为进一步加大宝库存储量才改建成占地巨大的诸天神殿,顺便加大了宝库,也是借殿堂进一步掩藏这的秘密。

掌握这处秘密的只有四个人。一个是方丈主持,一个是本寺德高望众的僧值,另两个是监寺和副手(主管钱财的)。偷偷摸摸为本寺搬运收藏金银财宝的只有这四人。

但掌管宝库两把锁的钥匙的只有方丈与僧值,二人必须同时在场才能打开宝库。

这个秘密在一代代这四类本寺领导中传承下来。其他寺中人,就连资格最老的高僧长老也不知内情。

事实证明当初主持扩建的僧人极有远见。

大相国寺是千古名刹,始建于南北朝北齐天保六年,本名建国寺,后,唐睿宗敕令改名,并赐“大相国寺”匾。到了宋太祖,他把从庐山东林寺运回的500个铜罗汉像放到大相国寺,进一步提升了本寺地位。完全奠定本寺至尊兴盛地位的是宋太宗。他晚年对大相国寺进行了大规模扩建,使之成为事实上的皇家寺院,果然从再开寺起就香客云集,达官贵人士绅豪商踊跃而来大把撒钱,财源滚滚,生意好得很。

本寺迅速就发了,刚开始僧人少,庙宇名胜少,坐镇的高僧也少,格局气魄未免太小,与皇家供奉的高贵地位不相称,有钱了自然要扩大名胜规模争取先发展成第一大寺,再借皇室的光力压其它历史悠久的兴盛寺庙发展成天下第一寺。号称脱离世俗的僧人也是有积极追求的。寺大了,名气更足了,来坐镇的高僧就多了,来的可爱小钱钱自然也更多。

一切都按照本寺领导的意愿逐步迅速顺利无比的实现。

它本就处在历史上最兴盛的北宋时期,深得皇家推崇,又濒临汴河,寺门前是东京城内的重要码头,而且位置适中,因而成了繁华的民间交易和游乐场所。大相国寺经营有方,每月开多次庙会,寺内商贾多达万人,平常还有杂技、戏剧表演、说书等众多民间艺术活动,元宵之夜更是月上东山,多彩绚烂的灯展使大相国寺彻夜灯火辉煌,远远望去,宛如仙境。正所谓寺庙搭台,经济唱戏。后世的大家熟知寺庙等景点旅游经济是何等的牛B,都知道这些都是来大钱的活动。寺内夏日又可纳凉,冬季又可赏雪,日常也是游人如织,大画家张择端,一代名相寇准、千古一人的苏东坡......都留恋其中。那些不差钱的更大把捐钱。

生意太好,本寺自然气象越发恢弘,“龙华春日,燃灯月夕。都人士女,百亿如云……千乘万骑,流人如龙……凭栏四望,佳气荣光。俯而望之,疑蕊珠阆风,神话于海上。”以“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不足以形容盛况。

它本就够辉煌了,在这个不同于历史却又背景大势大致相同的世界中,遇到横空出世的赵岳,有了打破千古经济模式的沧赵家族有意带动的高度经济发展繁荣,宋朝越发富裕,大相国寺在牛气的基础上更加跳着高的牛气,钱财如潮而来。

在历史上,据考证它已占地达540亩,辖64个禅、律院,养僧1000余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在这个世界有了沧赵家族在经济上的间接影响,它的规模比历史上更大了,光养的僧人就多了数倍。

极度优越的生活和出名环境导致高僧热衷云集此地,仅仅一寺,全天下的高僧就差不多有一半选择在此当长老居住和静修,加上云游挂单居此修行和交流的就更多了,甚至常常能占天下高僧的八九成。

高僧越多,香客越虔诚踊跃而来叩拜咨询捐款。

反之亦然。

这是相辅相成互为源头的事。

有很多香客遇到无解的难事了,不惜倾家荡产以求高僧化解灾难和指点迷津得以解脱困扰的人生。

大相国寺太有钱了,钱多到花不完,一再修建庙宇名胜和高僧精舍,一再把收到的铜钱铜物捐赠做成佛陀菩萨天王灵兽等等铜像,做成铜柱、大鼎、长明灯、香炉、烛台、花瓶、净水瓶、铜磐......一再把雕像加厚镀金,一再以这类各种方式巧妙藏钱,钱也用不完,别说是庙会等火暴生意和豪富者的慷慨捐赠收入,就仅仅是日常的京畿与天南地北来的寻常百姓的虔诚捐赠与在庙中的花销供养全寺数千僧人,维持本寺日常开销,每日收的钱也经常是收入大于支出,总盈,不亏。、

这种收入可比官员贪污纳贿快多了,容易多了,更正当合法合理合乎人心民意多了。别说是一般的贪官,就是掌管八十禁军钱粮支配,可大肆贪污和收贿的高俅高太尉来钱也没大相国寺牛B。

高俅当了这么久中央军区总司令,绞尽脑汁捞钱,背了无数骂名也不过是连名画玉器宝石蜀锦什么全加一块儿折成钱才是几百万贯家产。大相国寺的财富在不知不觉间轻轻松松就远超高俅。

满大宋的官僚,只有当了太久宰相和皇帝相似能搜刮天下的蔡京家积累的财富才可和大相国寺的比一比。

这个比还只算大相国寺积余的没用上的的金银财宝,不算占很大比例的被本寺做成佛像器皿巧妙藏钱的这部分财富,却已经至少是两千万贯。

巨贪蔡京堪称富可敌国。与蔡京相比,大相国寺才真正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只有皇帝赵佶的大内宝库才能相比。

太多的金银财宝堆积起来自然不会捐赠国家帮助解决民间疾苦贫寒回报社会,设粥棚赈济灾民铺路什么的展示一下慈善,增添本寺名望,偶尔瞧机会意思意思就得,为了避免世人,包括皇室朝廷和达官贵人们,尤其是胆大歹徒窥知眼红觊觎如此巨大财富,僧人们日常都注意低调装穷,大相国寺只能藏富,只能把太惹眼的金银财宝秘密收藏起来。

于是,这处深藏在诸天殿下的宝库,一个个打造得倍结实的箱子装满财宝秘密抬进来,一一送入宽度仅容抬箱子的两人纵行弯腰进去放置的洞穴岔道中,把箱子横着放好,人退出来,再有再送进来摞塞到前一个箱子上。两个箱子砌起来就顶到弯曲的洞顶了,无法再摞高就接着向外依次放置......

大相国寺的收入整体上总远大于支出,已收藏的财富自然不用动,后面收到的慷慨捐赠的金银财宝或精心一点点小心翼翼折换来的金银财宝也用不着花费,自然都流入宝库中收藏了,一年年一月月,一个个贴上封条标记的宝箱不断送入洞穴,在岔道中依次放置延伸向洞穴出口方向,里面早先放置好的,没人动。在历代交接时,刚开始还费力核对检点一下,防止完成使命的上一代监守自盗,后来就根本不查验里面了,因为收藏太多了,箱子塞在洞穴岔道中挤死了岔道里面,人根本进不去,想一一查验,只能从外到内把沉重的箱子一一慢慢倒腾出来,太费劲太难了,不是四个年纪怎么也不会太年轻的僧人领导短期内能悄悄完成的活,同样的想偷拿里面箱子中的收藏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最重要的,掌握此处秘密的四个僧人领导有大相国寺这棵摇钱树,身为绝对的核心高层已经是富贵无尽了,手中掌握的本寺日常花费的现钱就已经足够挥霍享受的了,又何必处心积虑盗取秘藏中的财宝冒失去富贵无尽的立身宝地大险呢。

一句话,没那个必要。

你手头有源源不断来的花不完的钱会动脑子抢银行盗银库吗?

自然不会。

钱对那种状态中的你真正是如粪土般可轻视不屑的东西,岂会在这方面花费心思。

当然,就喜欢玩刺激找罪受的变态不算在内。

北宋繁荣百年。大相国寺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惊人,以至于到了有赵岳横空出世的这一代守这秘密的四个本寺高僧领导,接管秘密后每次入洞穴宝库收藏财富都是看都不稀得看一眼塞在岔道漆黑中的箱子。

不差钱,钱对这四个高僧就纯是数字,身为佛门高人,对金银财宝自然要轻蔑为阿堵物而已,看了只脏了法眼。

只是天下那么多贫穷的百姓急需要点钱财糊口治病......救命,却不可得。没人在乎百姓的苦难。大相国寺的僧人也是看不见天下疾苦与渴望的,不敢,也绝不会把只能在地下洞穴中沉寂长毛腐朽的惊人财宝拿出来帮助一下供养他们的百姓。

这些高僧修行高深,真正修到了如庙宇**奉的佛像一样对万物苍生无动于衷,微笑睁眼无视众生所求。

想求动,你必须更虔诚更慷慨地捐献本寺,本佛陀才会考虑指点你一下迷津。

当然,钱财方面回报,你就不要想了。

拜佛求佛,善信士,你要心诚。

最能表达诚意的就是捐献钱财。既然捐献了,你怎么可以再企求拿回去自救?

这是不诚。

不诚,本佛陀自然不会帮助你。

神灵佛陀不显灵,自然是你还不够心诚。你要更虔诚,真正做到无私奉献的程度,自然就得见灵验.,诸难化解.....

大相国寺的奢华巨富、宝库秘密以及为富不仁被派到京城的贼祖宗鼓上蚤时迁发现了,顿时起了心思。那时,搞完了禁军教头正闲得无聊又渴望再建功勋的杨林一听宝库秘密,眼睛顿时也亮了。

既然是群扮佛陀假慈悲真欺世坑世的秃驴,那还客气什么?

貌似赵老二对这外来的宗教及门徒也无好感,曾说过借宗教神灵不劳而获社会寄生虫什么的恶劣评语。

这就从正义到领导方面都有依据与支持了。

大相国寺富豪无匹却不能抢,硬抢也未必能弄得过僧众,时迁惊骇察觉寺中暗藏着明为高僧,实为武功高手甚至曾经是杀人无算的绿林大盗枭雄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不少厉害人物,那就依时迁兄弟的,偷它娘的。把秃驴们依仗和牛B自豪的却只进不出不肯用于慈悲的惊人财富盗走,把它用于缺钱的帝国经济民生上让钱财真正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好了。

潜伏东京的核心兄弟们都和杨林与时迁一个心思,都很踊跃的想大干一场。

但是,当时的东京环境条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那时,东京还不乱,外地地痞恶棍还没大量涌入东京闹成气候,东京本地人太多,上上下下都在京城军队诸官府以及地痞黑帮共同管理下有序生存,大相国寺附近周围弄不到挖地道做案的合适宅院。人也不方便乱窜,否则很容易招来本地人识别注意甚至警惕报案。再者,精准测算与开挖地道的专家也一时没趁手的人才,得帝国那边配合弄到盗墓高手才成。

这事就拖了下来,直到条件成熟,从去年才开始挖通地道从洞穴岔道由里到外的箱子逐步盗取,而本寺根本没发现。到今年东京大乱失去正常管理秩序那段时间,杨林时迁一伙才疯狂大盗弄走,只留下外面容易被查看的箱子没动。

第212节惊变,下

赵岳到泰安打擂,不但遭受官方疯狂陷害,还遭遇泰安僧人嚣张刁难甚至悍然挥刀行凶。这勾起赵岳心底的痛恨恼怒,第一次起了铲除佛门寄生虫的念头。只是对这个附骨一样深植在中国,已经成为中国文明与精神一部分的庞大教派,他一时间也没好办法从根本上加以整治,也没时间在这方面多想,北方有更重要的战略性大战需要他主持。

但,杨林时迁等知道赵岳受辱和愤怒心思后更大怒,并且早有心思和准备教训大相国寺,却是想到了整治整个佛门的办法,就积极策划着要借皇帝之力搞事收拾秃驴们,让赵佶这位道君皇帝现在为帝国日后的社会治理大业再贡献一把力,也算是把败家昏君榨取剩余价值再有效废物利用一下。

这得等机会,而机会却很快就真的来了。

尊贵的皇后居然带着众多后妃公主来大相国寺进香?

于是就发生了上面劫人并一次彻底把宝库盗光的大案。

在离大相国寺约两里外的一处虽不豪华却占地较大的商户宅院中,其中一间书房摆设的居室霍然是地道出路洞口。

被劫的昏迷者一个个被背接出了地道。

女人小孩背到相通的另一屋。有几个年轻粗壮的女人在门口接进屋里,麻利地给这些后妃公主宫女除掉衣衫钗佩等能暴露身份或容易惹人注意的装饰,换上平民装,涂花脸,成了肮脏丑陋病患般贫寒妇孺,又灌上药水进一步加强昏迷,为以防万一有耐药性强的半途苏醒坏了事,大人还绑了手脚,堵上嘴。没在地道弄死的太监和御林军汉也扒换了衣服,同样弄好后,有汉子麻溜地把这些人一批批接出屋子装上厢式货车,把人掩藏在车里堆积的杂七杂八物品内,由同行的男女藏内看着,然后,一车车先后离开宅院悄悄分头走了,从京城三十二个城门分别混出京城后就会汇聚某地,偷的人被装上早准备好的船,和盗走的最后一批财宝一起成了船载的货物悠然进入运河南下,最后出海去了大流求岛帝国总部......

书房地道出口处,最后钻出来的杨林跳出洞口后,留在这个宅院的汉子们把挖地道时特意存的一袋袋子泥整袋丢塞入地道,堵填了出口这一段,最后把几袋子泥倒入地道口,把出口填平,袋子也顺手填埋进去,泥踩结实,然后同样灌上水泥进一步填平出口,最后把挡掩出口的同样是用水泥厚厚抹过的石板盖在水泥上,踩实踩平和书房地面保持一致,再封抹死缝隙,把巨大的书桌挪回上面。再把一切痕迹收拾干净后,人全撤走了,这里也成了难以察觉勘破的秘密。

若是不发生地震灾害,寺中静室下的坚固洞穴不塌,用箱子和泥土填充过的更狭小的地道自然也不会塌。大相国寺的四个知情者若是死光了,没人知道寺中宝库的存在,官府破案者若又发现不了什么,这个宝库与地道就成了历史秘密。

反正这种阴谋事在历史纪录上是肯定不会出现的。

以海盗帝国的无事不可对人言作派也不会在这方面毫无顾忌的炫耀。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若干年后,如果这里搞城建大开发或发生地陷灾害,洞穴、地道与填在地道中的太监宫女武夫尸体被发现,考古人员可能会对这处奇异的地道墓地很好奇而仔细研究......洞脑大开的精彩的论文就会......

话说负责寺内收尾工作的那位沙弥,处理好洞穴入口,见殿中之前弥漫的迷香在有劲的秋风中已经从开的窗户和殿门散去,就从容的用静室中早准备好的水洗手净面......洗干净了,换上身清爽干净僧衣,然后把残留的水泥、脏水和换下的脏衣服收拾好,出了大殿,看到暗中一直配合盯着这处防止来人撞见的沙弥同行点头示意没异常没危险也没人在附近,他越发放心,笑着把绑上块砖头的脏衣服等做案痕迹迅速沉入了大殿附近的一口深井中。

OK,一切首尾搞定。

没事了,在本寺潜伏煎熬的漫长日子终于结束了,可以离开东京回帝国的家重新开始幸福的工作和生活了。

两小沙弥慈悲微笑着迅速转到别处,然后大大方方地端着佛门高徒子弟的庄严神圣慈悲纯洁宝相从御林军把守的前门出寺从容而去。只留下了诸天宝殿敞开的大门和特意微开的窗户继续散尽残留大殿中的最后迷香气息,力争天衣无缝。

把守庙门的御林军中一粗壮丑恶汉子斜眼瞅着两沙弥轻声说笑着不慌不忙离去的背影,突然按刀把子狠狠呸了一声,小声骂道:“该死的秃驴装什么慈悲高僧子弟?当谁不知大相国寺是个什么贪婪无耻地方?傲慢得意个屁!妈蛋......”

他是位资历够老的御林军都头军官老痞,今日护驾来值守此处的又都是同一营的弟兄,才敢发泄开骂大相国寺。但普通将士即使有同样心思,自然也不敢开口符合他骂。

另一值守的军官听见了不愤的骂声,转头瞅瞅已经走远了的两沙弥,对那都头忍不住笑道:“老张,怎么?看大相国寺的僧人过得快活体面滋润轻松,你羡慕嫉妒恨了?“

”呵呵......若是不愤,你也可以来当和尚分享大相国寺的好处啊?”

“当和尚是要守清规戒律的。就怕你老张放不下酒肉美味,戒不了赌,更舍不得你胯下的那二两肉虫再尝不到百花楼姑娘们的美妙滋味。”

哈哈哈哈......

值守的数百御林军将士闻声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姓张的都头凶恶的脸微现尴尬,但随即哼了一声笑骂道:“孙头,你也别笑话我。哼哼,别看你是将门之后,还跟开国勋贵沾亲带故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但,你也就那样。我就不信你不羡慕这帮僧人啥也不用干就能过得这么好。”

另一个级别更高的军官也凑了过来笑着插话。

反正枯守庙门,没危险,没事可干,闲着也是闲着,胡扯也能打发难熬的罚站时间。

况且军中私下里也就是如此粗野无聊敢说。

“老张,老孙,你们还别说。论起来,咱们这些看着威风体面的大内御林军,过的日子可真是比大相国寺的僧人差远了。别说是和那些高僧比,就是和稍有点身份的僧人比,咱们也远远不如。“

”你们就看看刚才那两高僧子弟小沙弥穿着的僧衣那昂贵衣料就不是咱们家轻易穿用得起的。你瞧瞧他们养得有红似白细皮嫩肉象富贵人家的娇美小娘子般的俊俏和傲慢劲就知道了。手下的弟兄们就更不用说了。特娘的,堂堂国朝将士混得还不如大相国寺最下等的种菜挑水的僧人仆从......”

他的话激起了御林军热烈反应。

又一个军官忍不住骂道:“咱们弟兄当兵吃饷,平日里喝风吃雨雪泥沙顶酷暑严寒整天腰腿站得僵硬断了一样难受,见天辛苦值守皇宫保卫官家,弄了一身病,遭老罪了不说,还稍有不慎就会受军法宫规严厉惩罚,扣军饷不算,闹不好就打个半死甚至掉了脑袋,连累家人也不稀奇。若是遇到战事更得舍命厮杀。刀山火海的说上也得硬着头皮往前撞,无计生死。没死是命大。死了残了是活该倒霉,笼统表扬一句尽忠职守,可该得的钱粮和尊严呐?”

另一军官接话感叹一声道:“是啊。咱们弟兄是官家亲军,说起来体面,军饷比其它军队是多些。可和这些僧人一比,咱们得的那点好处算个屁呀。日子更没法比了。人家在精舍殿堂安坐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头更晒不着,只要念念阿弥陀佛就行了,吃香的,喝辣的,受达官贵人尊敬着捧着宴请着,过得那叫个自在舒服,练武的还可以吃酒肉,特娘的,还素酒。酒有荤素之别吗?谁家的酒不是粮食果子做的?天下还有肉做的酒吗?“

”说什么出家人戒五荤三宴,我看他们天天过着吃宴席的美日子。这的所谓素斋太有名了,比大内御厨做的还美味可口,那个贵劲,寺里的僧人能吃,咱们这些人可吃不起。啧啧,当僧人,汗不用流一滴,苦不用吃半点,更不用辛苦冒险厮杀,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又一军官被触动了情绪,愤愤不平道:“和这的僧人一比,咱们算什么?该死该受罪该被骂的下贱军汉苦人罢了。”

“当皇帝亲军不如当和尚,娘的,这算怎么个事呀!还真不如索性刮了光头也当僧人,至少过个轻松自在。”

“哧”

有军官笑道:“我说老李,你就认命当兵受罪吧。还刮光头当和尚,你以为想当就能当?就咱们这样的想跟着混点享受,人家大相国寺还不稀得收呢。你没见那两小沙弥长得那个俊俏?得长得好看讨人喜欢,寺里才肯收哇。咱们这样的凶悍不好看,没人缘。大相国寺岂会收用?收了,谁愿意来上香送钱呐?没的坏了寺里日进斗金的生意......”

姓李的军官被调侃得恼火,呸了一声,一时无言以对,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淫笑之色,放低了声音色迷迷道:“我说诸位弟兄,你们说这大相国寺以习武强身为名实际不戒酒肉,那是不是暗中也不戒色呀?”

有军官会意笑着符合,意味深长道:“嗯,想想那俊俏的小沙弥,谁知他们到底是男是女?就算是纯爷们,那为什么那些大德高僧怎么总喜欢收俊俏的娃子当弟子?难道象咱们这样长得凶恶粗壮的就没有灵性不长慧根......嗯?嗯?”

这家伙猥琐地挤挤眼,引得众将士发笑中却发散了思绪,脑筋一时间集体跑偏,全想到歪地方去了。

低低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有的说:“唉,我说,佛门不是也有那欢喜天讲究那什么欢喜佛男女双修啥的?”

“唉,对呀。佛门有种讲究,不戒色,而且专门研究怎么色不是也能修成仙佛?听说那位佛在佛门中的地位还不低......”

那位呸了一声笑骂道:”你懂个屁。佛教分很多门派的,好不好?大相国寺修的不是那种门派,人家不研究双修。“

这位被反驳不服气了,反击道:”你又怎么知道大相国寺内里的隐情?莫非你当兵前还在此混过和尚?你说他们不研究那玩就是真的?我听说的就是胡说八道?这里的诸天殿里,我听说就有那欢喜天啥的。不是那门派又干嘛在诸天殿供奉那个......“

一时间争论不休。闲着也是闲嘛,争论能打发无聊时间。

他们在猜测怀疑大相国寺的高僧们在关于那方面的可能性,实际动力是为自己辛苦冒险当兵却过得不如大相国寺僧人而愤愤不平的一种诋毁和情绪发泄。当然其中也确实有怀疑起这个充满贪婪世俗味道的寺庙中所谓高僧的品行。

有跑得更偏的在猜测大相国寺是不是暗中为达官贵人们提供**服务满足断袖分桃之癖,质疑是不是专门收俊俏少年当小沙弥弟子迎合达官贵人因吃饱了撑得太闲没事干又玩尽了奢靡花样而生起的各种怪癖嗜好,使之邪欲得到满足,赢得欢心。

达官贵人们不差钱,也不缺各种特权,谁能让他们高兴就有好处,自然大相国寺大把钱粮和各种明的暗的好处就来了。

又有的很怀疑大相国寺是不是暗中用美男僧人为贵妇富妇们提供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服务。

很好,很强大的事实依据是,要不然那些达官贵人和不差钱的贵妇们怎么会那么热衷来此上香,怎么会那么慷慨地大把撒钱?

一次又一次,年年月月常来。寺中风景典故,贵人他们哪个没早逛遍了听腻了?美妙素斋也早吃腻了。可为什么还迷恋这里总喜欢来?

一次次所捐的香油款,那真的不是小数目,能轻易让个殷实人家一下子变成风光富户。

就算贵人们有钱也不至于如此大手大脚吧?

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会毫不心疼地随手就大肆丢给寺中的和尚们白白尽情挥霍享受?

好吧,富贵者的世界,穷当兵的不懂。

回头说,比两沙弥还早一步从容从大门离开的还有几个年轻僧人。

那是几位擅长厨艺负责在厨房为高僧和本寺各种骨干层僧人做饭的小和尚。

他们实际都是杨林时迁在前几年就设法安插进大相国寺的间谍人手,蓄势已久,今日终于派上大用场。

第213节道君灭佛,下(1/2)

大雄宝殿内。

高僧和骨干僧人共上百位列队盘坐在那敲着木鱼转着念珠在领唱僧带领下齐声唱颂经文,为皇帝和大宋江山祷告。

齐整充满美妙禅韵的声音充满神圣殿堂,让巨大的高坐金佛和流光溢彩的大殿显得更加神秘庄严。

寺中无人知道诸天神殿那发生的变故,还没人惊觉在寺中游逛的后妃公主贵人们集体神奇失踪了。

毕竟,今日寺中僧人是严禁随意乱逛乱窜的,都老实呆在应该呆的地方装勤奋静修,免得瞎走冲撞了贵人扰了贵人秋游的清静兴致为寺中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大祸。

协同御林军防守寺院的僧众也只是布置在一些要道和外围高堵那巡逻,防止本寺有不守规矩的僧人任性乱窜搞出事或有胆大者翻墙潜入,可不知祸起内部会发生在殿堂内。

领唱的高僧相貌奇古,天生不凡的佛陀相,端庄阖目念经,在香烟缭绕的禅唱氛围中渐渐的就感觉心头火热,意识变得比往日通达敏锐无数倍,有霍然开悟抓住了佛法妙理灵光要得道得大造化飞升仙佛了的玄妙感觉,并且感觉越来越强烈,渐入佳境,飘飘然浑然忘我,已经置身于佛国仙界,四周充满着佛祖为众佛陀菩萨讲经说大道至理的盛大玄妙佛音,天降神霞紫气仙光,地涌百花绽放芬芳,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八宝功德池中的圣洁宝莲花徐徐盛开,散发着只有仙佛界才有的绝妙幽香,其中一朵八宝莲花突然自动脱离母体飞向他,在他眼前玄妙旋转,神光四溢,圣洁无匹,似是在引发或考验他的慧根,而他看懂了宝莲演化蕴涵的大道佛理,顿时浑身金光四射芳香飘溢,脱却了肉体凡胎终于成神得道。

他的灵悟和慧根之高让佛祖也不禁动容。

佛祖目视他拈花微笑。

他似乎和迦叶一样又悟了,顿时浑身的金光更盛,芳香更烈,惹得众佛陀和菩萨也惊诧羡慕,原来是他新成的金身法相变得更高大庄严神圣,可比早就得道亿万年的佛陀,并且如迦叶当年一样独得了佛祖青睐传法。

那朵考验他的宝莲神奇有灵,圣洁光芒大作中化为一座宝莲台飞入他凌空盘坐的身下。

居然是九品莲台唉!

居然是和纵横三佛这样的佛门至尊同品级的地位,在佛门中的地位居然在佛祖嫡传迦叶之上,其他的观音、文殊什么的大能菩萨自然更比不上他这个新晋身神佛界佛陀的地位,位在下只配仰望他这个新人。

美滴狠……

哎呀呀,虔诚修行,一心向佛,不想今日一切显灵,贫僧终于修成了正果,而且是除佛祖外能达到的最高正果等级,并且佛祖还当众宣布等他圆寂退隐后,就由他接佛祖位掌管神界整个佛国。

佛祖相信在新领袖的智慧引领下,佛门会更加光大。满天佛陀菩萨也信服佛祖的选择。

而事实上,一直和佛门斗法争气运的道门也被他这个英明伟大的新领袖带领佛国击得崩溃再不吡牙挑衅,从此老实雌伏。这证明了佛祖慧眼识珠,选对了他做接班人。他成了诸界仙神皆服的新佛祖。神仙无不对他恭敬膜拜,听他说法......

领唱的高僧是如此感觉,闭眼坐在那满脸充满兴奋狂妄红潮。

其他唱经的僧众在不知不觉中也陷入各种幻像中。内容不同,唯应和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或潜意识中的渴求,既平时清醒时压抑掩饰了的欲念,也叫心魔。除非真修到脱离世俗凡尘无欲无求如石头人,否则必生奇想幻像。

僧人有的在幻像中看到自己成仙了,从此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吃仙果饮琼浆玉液,放浪不羁……得永生逍遥大自在。

这还是骨子里守清规正常的,但看大殿众僧的形色表现,显然这类僧人是极少数,属于稀罕品。

更多的僧人却是丑态百出而不自知,显然心魔很不纯洁,陷入幻像中的情景很不堪,但却不耽误盘坐唱经。

这种工夫对这些高僧和骨干僧人来说做得太多了,已经是本能一样的能力,唱经根本不用过脑子,起了头就能一直按节奏顺下去,不耽误脑子想别的。

唯一变化的是木鱼声唱经声不太齐了,但杂乱中却能形成一种新的协调新的禅韵,此起彼伏别有一种玄妙。

只从唱经这一点看,佛教作为外来宗教却能轻易击败本土道教,让道教几乎灭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道教就知道炼丹修自己的仙,追求无为,多小门小户的,既不注重经典著作的编写和神话故事美化,也不注重光大本道观,后继乏人。

而佛门精通抓经济,有明确的品牌意识,注重宣传,精通包装,极力光大自身形象与门楣,庙宇高大辉煌首先就显得高大上,不象道观看着就寒酸掉价,僧袍袈裟看着也比道袍华美神圣多了,更广聚人才,能人辈出,兼收并蓄,经典不断创新……

若把二教事业类比为企业,道教和佛教比,在办公经营场所,经营方向,战略规划,企业文化,产品创意,广告策划,形象代言,人才培养和储备和销售精英团队,继承品牌核心品质并开拓创新,结合当地需求因地制宜,与时俱进,切合实际不遗余力不断开发新卖点等等方面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败的一点儿不冤。

同样是把当神教徒当身在世俗却超脱世俗约束的体面谋生手段,道教太不会玩。

大雄宝殿这的众僧陷入幻像中,魔念丛生,甚至邪恶杀念激烈。另一边,皇后那却先出事了。

皇后郑娘娘听高僧讲经祈福的静室是在一片也属于本寺名胜的竹林中,号紫竹林。

静室高雅精美,竹林环境也幽静美妙。

静室中,娘娘坐主位,端庄盘坐精美木地板的金色蜀锦铺团上。

她双手做鸡心状放于小腹前,微阖凤目静听高僧说法解惑,人到中年却仍极其美貌媚人的脸上满脸是宁静和虔诚。

她的贴身最心腹侍女,也是皇后宫的女管家云姑侧陪在她身边,一边听着讲经说法,一边负责随时伺候娘娘喝茶什么的。

隔着个长条案几,离娘娘一米稍远些,来大相国寺挂单的高僧法缘对着娘娘四十五度侧坐,一手转念珠,一手执木锤偶尔在说法关键处敲击一下木鱼力求让听讲者能顿悟其妙理得大解脱,也是微阖双目,口中金刚经文滔滔不绝,说得舌绽莲花……

静室中还有两个人。

一个年老的是皇后宫的大太监,也是大内的副总管太监,是在皇宫的权势仅在原来的总管太监染师成之下的人物,叫马成。皇后领导大内群雌,主理后//宫。马成是代皇后具体管理的,权势可想而知。而梁师成主要是负责伺候皇帝,代皇帝掌管玉玺等要害,并领导着秘谍司,有领导整个皇宫太监宫女之权,但不具体管属于皇后职权马成担的这一块。

另一个是个年轻的小公公,自然属于跑腿的,却也是马成的心腹,是马成的太监干儿子之一,长得不错,人又机灵,笑得好看,说的动听,是皇后与马成的心腹,很得宠,无疑属于竞争异常阴险激烈的大内二千多公公成员队伍中前途广大的。

此时,一老一少两太监站在静室门口,手执雪白拂尘搭于胳膊上,躬腰微垂目恭敬安静地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干哪一行,想出人头地也不容易。

只二人这份保持长时间高度安静的站功就不是容易做到的,况且二人不光要如此站着,还要似看不看似听不听,随时留意听从主子召唤或主子眉眼手势什么的暗示吩咐。

这可是份很难为人的活。不能时刻盯着主子傻看犯上,却得能即时抓住吩咐。

窗外幽美的竹林在徐徐的秋风中沙沙摇曳,伴随着室内玄妙讲经木鱼声禅韵,似乎紫竹林也有了灵性,竹子全成了精在听经伴唱论法,如此共鸣在虔诚的善信士心中就形成一种妙不可言氛围,让善信士不禁越发恭敬虔诚。圣洁精美的静室内则飘着玄妙幽香,来自于所燃的极品香,也有皇后和云姑身上发散的香气。二者混合形成一种更妙香味,勾人心魄。

闻着勾人的幽香,静室中面对美貌勾人的尊贵美人皇后,这对天生征服欲生理又正常的男人绝对是种大考验。

当和尚也不容易。只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当大德高僧自然更不容易,面对近在眼前的诱惑要保持心如止水,人如石心,灵台清明,能无视一切诱惑,这可是门极高深功夫。身受俗世红尘万般侵蚀诱惑,肉体凡胎血气方刚的男儿,极少有人能修到这种境界能抗得住诱惑保持无动于衷。

法缘是赫赫有名的高僧,虽此时仅当壮年,才四十出头却少年就成名了,到如今已成名久已,堪称德高望众。

以他的修为本应该能轻易抗住诸般诱惑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给皇家贵妇讲经说法了,更不是第一次面对美艳贵人诱惑,以前总能无视动人美色,高僧宝相庄严。

可今天不同了。

他不知怎么了,坐在那唱经说法,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一切正常平常,娴熟的经文与讲解不用过脑子地流畅而出,对美貌的皇后与风姿也不一般的云姑的诱人无视,对萦绕鼻腔的勾人幽香也能如无感。

可唱唱着他就感觉自己灵识变得极其敏锐,本就聪明过人的脑子变得越发运转流畅越发聪慧有悟性,以前许多领悟不到的经文妙理现在变得一下子是那么容易悟到悟通彻,而且越来越灵,宇宙乾坤大道至理的佛门灵光不断在识海中闪现。

这不要紧。

聪明了,灵感来了,这本是好事。

法缘若是修得真正大德高深超凡脱俗了,就能抓住这如潮涌的灵光开悟写下更玄妙高深的禅门大道经义,自身的德行和智慧必定大幅飞升,对人生与宇宙万物的理解更精深通达,开创划时代意义的佛门经典新专著,成为新一代的佛门至尊领袖是必然的,与历史上的慧能等高僧一样被人敬称为祖,甚至能与开宗立派的本教达摩祖师并列也未必不能。

可是,另一方面,他灵识敏锐,眼睛也更清亮好使了,双眼开阖间简直是目光如电能辩之纤毫,耳朵也灵敏的惊人,可遍察周围极其微弱的动静,别说是开的窗户随秋风传来的紫竹林中的万物窃窃私语,就是关在门外隔着厚厚木门值守的几十个御林军的细微动静和言语也似乎如在耳边回响般清晰可辩,而鼻子更是灵敏无数倍,简直能辨别混杂的幽香中的诸般味道。

要命的是,法缘双目闪动间把近在一米多处的皇后看了个清晰无比,不禁惊叹这位皇后娘娘是如此端庄圣洁美貌而动人。郑娘娘能勾住赵佶这种喜新厌旧的色鬼帝王,并保持人到中年色衰了又无子可继承皇位却仍得宠而皇后宝座稳固,本身的姿色自然非同寻常,她本就生得细腻白嫩,脸如脂,肤如玉,娇嫩得似乎都透明了,弹指可破,美貌惊人,气质也高贵无匹,如今贵体有恙,脸色越发苍白,却越发显得娇嫩美白,又有一种不可描述的娇弱动人之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想搂在怀里好好疼爱又加疯狂蹂躏。

法缘看得眼热,心怦然一动中,灵敏的鼻子闻着皇后身上不断飘散的幽香,耳朵听着皇后娘娘平稳悠长淡淡的可爱呼吸声,再瞅皇后那阖目盘坐的端庄虔诚小模样,只感觉心中突然燃起一把火,这火是如此猛烈,烧得他耳热目炫,心越发狂跳躁动,脖子青筋暴动,鼻孔更是翕张不停,贪婪地吞噬着皇后与云姑身上飘散来的勾魂香气,吸入的香气越多,心跳得越欢快,心中那把火烧得越旺,不禁周身热血奔涌,恍惚间,美貌的皇后就幻化成了圣洁却勾人侵犯蹂躏的女神菩萨,是最理想的双修伴侣,并且正渴望并深情耐心等待着他这样深具慧根仙缘的大德高僧主动扑上去求欢,好共同参修无上妙法妙乐,共同进步飞升,共同挤身最尊贵最神圣最体面也最有权威的佛陀行列......

第213节道君灭佛,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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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的高僧与文武骨干们早上的饮食被杨林时迁安插寺中的手下下了药,下了那种曾使蔡京的儿孙发狂成魔的药。

如无心魔恶欲,此药只能让人产生一些幻觉幻想,并不能使人生起罪孽凶心。

此时,法缘和尚却对皇后郑娘娘以及侍女云姑生了淫心妄想,这说明他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假高僧,只是聪明过人水平高,演技精,平日里深藏了俗欲,现在在药物一催动促发下,他在幻像中感觉自己开悟了,灵识五感皆通神,有了佛门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等佛门传说和经义描述的诸般神通,属于飞升成正果了,既成了真正的神佛之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天管,不受地府控制轮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自不用再顾忌小小世俗诽议,不必受世俗中的佛门清规教条的约束,做神佛就是享受大自在,可随心所欲,可尽情享受无论是世俗界还是仙神界的一切美妙,一切所为皆是洗炼心魔,皆是修行,为淫非淫,做恶也非恶,杀人放火也非罪,皆为正义,皆为最终正果,皆应天道,天道无情,视众生为刍狗嘛,成神佛了,代天执义,我即是天,自然百无禁忌,所为皆是道,导致的恶果皆是众生当受之苦,却被众生更加敬畏服从,越发受人顶礼膜拜,而不是受人间法则舆论批评影响拘束,否则追求成佛成神做什么?成了神又有什么意义?

我既是佛,自是言出法随,是与非,由我定标准,一切规则、一切对与错悉由我一言而决,我说的做的自然都是对的。在这种放纵的意识下,法缘就控制不住自身骨子里有的平常却压在潜意识中的心魔,暴露出真面目,展现出本性中邪恶无耻的一面。

他在幻像和心魔驱使下,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娴熟唱着金刚经,身心却渐渐不在经文大义正理中,只剩下蠢蠢欲动随时作势欲起做恶。

皇后娘娘虔诚阖目听经,心中一片宁静祥和,忘却世俗烦忧,唯剩下一点执念,祈求大宋江山永固,皇帝恩爱不绝。

她的心在另一世界中,在这种状态下自是察觉不到法缘的异样。

但伺候在侧的云姑可是睁着眼的,心思也没在讲经说法上。毕竟,她的职责是有眼力劲随时伺候好主子娘娘。

她也万万没想到大相国寺提供的给尊贵皇后讲经说法祈福的大德高僧会渐渐化身邪恶淫棍色狼盯上皇后美色,还包括虽三十多岁了却仍然颇有些风情的她。

除了皇帝,天下没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公然对皇后娘娘露出猪哥相。

可安静陪伴皇后主子,随时准备伺候着的无意间,她瞥见法缘状态起了变化。

这大和尚面孔怎么如此潮红?

他似乎很激动。

为能给至尊的皇后讲经得以扬名而激动亢奋?修行高深的高僧会为这点事掌握不住情绪拿不住分寸?

不对呀。

这和尚怎么眼睛老时不时睁开盯着皇后看?

直勾勾的盯视皇后娘娘,这已经属于大不敬的犯上。这和尚居然还扫视娘娘的脖子胸,猛盯着娘娘的祼露处看?

女人对男人色迷迷的眼神是天生很敏感的。

云姑不是女汉子,身为皇后宫女总管,风云险恶的宫中职责所在,她格外对含义丰富难测的各种眼神敏感。察言观色是她的拿手本事,所以她才能够从底层成千上万聪明美貌的宫女中脱颖而出,独得皇后青睐,成为皇后贴身的第一心腹。

不要忘了,宫中的女人无不是从全天下的出色女子中挑选出来的,个个是人尖子,并且前赴后继不断补充入宫。想在这么多竞争高手中出人头地,那太难了。难度绝对不比应届大学生考上世界最顶级名额也最缺少的研究生小。毕竟考研还只是同届间的比拼,不用和历届出众又成熟的无数学长、年少却聪慧并格外生猛的不断加入的学弟竞争。

长久稳当地做皇后的第一心腹,那难度也比科举考状元飞升宰相难多了。

云姑也就是姿色还不够美,在宫中曾经的无数女人中显不出出色,才没被色鬼皇帝看上收为后妃,只能委屈当个仆从女官让最珍贵的青春年华空自流逝,熬成如今的云姑。她的其它方面皆可称是出类拔萃的,心机手腕眼力等无不出挑。

大内戒律森严,动不动就要命。无辜被打死弄死或神秘死亡消失的宫女太监每年都不知有多少呢,何况是真犯事了的。死了,再招。皇宫总不会缺人手用。所以,宫中人那些不会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的话就全藏在心里,全含在眼中。

太多时候,云姑就是靠观察分析主子或其他宫中人的眼神来做推测判断行事的。

她的眼力劲之高明毋庸置疑,对经常看到的皇帝对皇后或其他女人的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她也很熟悉。

只是她头一次遇到高僧达人居然贪婪皇后美色,难以置信才一时不敢直接断言,怕弄错了犯了草率坏了主子心境。

定睛再偷偷观察。

这和尚的鼻翼在兴奋地急促张合什么?

似乎是在猛吸香气,很贪婪,好恶心的样子。

一想到贪婪二字,云姑脑子一醒,不禁惊怒出一身冷汗。

这和尚原来是在贪婪呼吸从皇后娘娘身上飘散的幽香,似乎也包括我身上的香味,神情简直是在吞噬人生气的妖魔。

和尚盯着皇后的目光不是激动与尊敬崇拜,而真是色迷心窍魂不守舍,并且有种疯狂味道。

这秃驴居然敢对皇后动了淫念,也对本女官起了龌龊心思,真是好大的贼胆!

该死!

他怎么敢?莫非中了邪坠入了魔道?

云姑也是身靠皇后宠信威风久了的官,很有脾气,顿时大怒,

但还是不敢随便打断主子难得的美好心境和兴致,只得强忍恼恨没立即发作,只是目光变得凌厉狠狠地盯着大和尚,想以目光警告法缘乖乖老实点。

这和尚若知趣收敛,能把法事顺利进行完最好,过后再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何谓皇家威严不迟。

可法缘和尚此刻自觉是已经成神做神界永生不灭的佛陀了,神通广大,佛法无边,我就是法就是天道,一切本佛陀说了算,他哪会在乎一凡人小女子的目光威胁。

并且,在幻像中,他浑不知现实,只当是身在天界,就把云姑的凶狠施压警告领会成另一回事。

端庄宁静的云姑在法缘眼里就是皇后所化的女菩萨收服身边教化和当神仆用的神魔界原美貌的罗刹魔女妖女龙女什么的,虽得菩萨的佛法教化懂了礼仪守了人规矩,但妖魔就是妖魔,龙女也是野兽,本性中的凶残邪恶不会去根,露出凶相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把变凶狠的云姑当成了代女菩萨考验他佛法神通和对皇后女菩萨的佛心爱意坚定程度的人物,二人的心境意念差距太大,真正是一个天一个地的仙凡天壤之别,思想意识不在同一个世界层面上,根本不是云姑意图达到的那回事。法缘把她的凶狠目光纯粹当成了美艳妖魔女对他的另一种勾引试探**和考验。

因此,法缘不但没被云姑吓住,反而越发放肆地贪婪扫视了一眼皇后的丰腴成熟诱人风姿,尤其重点盯着皇后丰满高耸的胸口,赤热的目光似乎能透过高贵华丽的宫装直接看到郑娘娘胸前一对玉峰的美妙风光真相,又贪婪地盯着娘娘玉白美妙的脖子,最后扫过娘娘高贵美艳的脸,恶狠狠盯了一眼那张娇艳的小嘴,显然恨不能立马扑上去狠狠一亲芳泽,看得云姑怒目圆睁。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这和尚对皇后娘娘起了淫心歹念,居心不良,却自恃高僧身份掩饰和佛门庞大势力庇护而有恃无恐,这下可确定无疑。

好个披着大德高僧皮的秃驴!你想找死。

云姑震惊中更加怒火沸腾,同时又很不解法缘为何敢如此赤*裸*裸疯狂的胆大妄为。

是高僧,佛门就能护得住他?

皇家凶威岂是佛门就能抗衡的?他难道不怕死吗?

云姑这时候就该果断喝令门外的御林军拿了法缘问罪,以维护主子娘娘的清誉威严,先拿下再说。

在大相国寺,此时此景,她的喝令代表的是皇后,皇后代表的是皇家的尊严与统御天下的权威。一切事,皇家说了算,皇家就是对的。云姑所为就是正确的也是正义的,就算错了,冤枉了法缘,那也只能是法缘活该倒霉。

可法缘出乎意料的胆大狂妄远远超出了云姑的见识,让她措手不及,一时不知所措,加上她长久处在宫中玩的总是心机,斗的总是阴谋,而不是这种直接的挑衅与凶残争斗,习惯使然,她把法缘的行为视为一种阴险挑衅,又习惯地以心机小心应对。

她想到了这秃驴是仗恃皇后娘娘没发现,她看到的不算数,法缘可以狡辩,并且以高僧身份掩护能成功狡辩。那么她的麻烦就来了,不但扰了主子娘娘的心境,还坏了娘娘此次前来为大宋江山以及皇帝陛下祈福的虔诚心愿,后果不堪设想……

一句话,她想多了,想偏了,偏到九霄云外去了。

习惯了阴谋,心中瞬间警惕的心绪翻涌,无形中就多了顾忌,她失去了最简单最正确的判断与应该有的果断处置措施。

这一切落在法缘眼里就是示弱,是退缩,重要的是变味了。

法缘感觉的是云姑这个做了女菩萨侍者的妖女魔女是晓得佛陀的佛法神通的厉害,是怕了他这个新晋的神僧佛陀。

妖魔就是不敌我佛大法。

我佛就是正义光明天道,最擅长降妖除魔。本佛陀之威岂是小小魔女敢挑衅的?佛心岂是妖女能试探得了的……

这种意识下,法缘脸露自负的狞笑,与高僧练出来的惯有的端庄宝相一结合,形成一种新的诡异庄严,越发神秘可畏。落在云姑眼里就成了这秃驴够阴险是胸有成竹,越发认定这和尚早有预谋算计好了一切,就等着她跳进坑里受害倒霉。

云姑既惊怒交加又惧怕,心生怯意,越发不敢发作,就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在案几遮掩下轻轻拽拽了郑娘娘的胳膊,要唤醒娘娘睁眼第一时间亲眼看到这秃驴的放肆丑恶,那么剩下的就轮到她发威了,任这秃驴再是高僧再狡诈也休想诡辩逃脱罪责。

郑娘娘正随着金刚经的吟唱氛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幻想中,心境由烦乱归于宁静平和,突然被云姑一拽,心境与臆想就打断了,心思回归到现实,恍惚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和尚,看清了所处的静室才越发清醒,眼神才有了神采。

这个缓慢反应可把云姑急坏了。

她生怕主子错过了和尚的丑态,让法缘这个狡诈的秃驴反而第一时间掩饰好了罪恶,让她百口莫辩,没理由可说。

娘娘看不到法缘的丑态与狂妄嚣张嘴脸,不知其故却硬生生被打断了美好心境,这也是云姑害怕的罪过。

伴君如伴虎。伴皇后权妃们又何尝不是此理。

皇后与后妃主子也常常会不把人当人的,说处置哪个奴才就随意弄死了。至少这些尊贵的女人有这个权力。

但仍是云姑想多了。

法缘此刻完全不是云姑眼里的凡胎僧人。他把自己当了神佛,可无视人间帝王权威,况且郑娘娘在他眼里是渴求与他美妙双修的女神菩萨,也是他心里最适合的双修对象或人形修炼鼎炉,如此,他岂会怕郑皇后看到他的真实嘴脸。

让高贵圣洁美艳成熟的女菩萨清晰看到自己对她的一腔赤诚爱慕追求之心,正是法缘在幻像中最想做的。郑皇后看过来正合他心意。

因此,法缘在郑娘娘扫来的一眼中越发盯得娘娘紧,目光神态不但没云姑担心的收敛掩饰,反而越发赤诚狂热。

云姑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大胆贼秃,受死吧你。

但郑娘娘从恍惚中刚睁眼随意扫视到的法缘那一眼,视野还不清,听着持续的经文吟唱,没第一时间发现这位高僧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诧异地瞅瞅云姑,被打断了宁静舒畅,心中不快,目光中有些嗔怪。

好在她很宠信贴身心腹,没心生怒火杀机。

但这一眼已经足够让云姑压力山大心惊胆战了。

毕竟她这种人的生死荣辱全在主子娘娘的一念间。主子能瞬间让她上天堂,享受尊荣,也能瞬间让她下地狱生死两难......

第214节神争吗,上

皇后第一眼没瞧清法缘的丑态,云姑急了,赶紧又拽拽娘娘的衣袖,并且向法缘方向微努努嘴,加上眼神示意。

郑皇后微微一愣,不解地再次看向法缘。

这一看,她才惊觉异样。

法缘在药效中越来越癫狂,赤睛火眼越发显得贪婪恐怖。在这种盯视下,娘娘不禁吓了一跳,随即是勃然大怒.

她是尊贵的皇后,天下间除了皇帝丈夫可以对她色迷迷,其他任何人敢如此盯视她都是大逆不道,是找死。

这和尚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大相国寺方丈也倍加推崇隆重推荐的高僧吗?怎会如此嘴脸,如此不堪......

云姑说到底也只是个困居在皇宫大内的小女人,缺乏一些见识,哪知外界的诡异险恶,不懂法缘是着了绿林手段的道了此刻已经不是正常人了,甚至不是人了。这位高僧失去理智完全进入狂想妄念魔化,随时会暴起行凶。

她只认为这和尚是经不起皇后高贵美艳的诱惑起了私欲杂念坏了道行,一时把持不住心猿意马而坠入了魔道。

她没意识到凶险,以为喝斥就能惊醒法缘,自信皇权威严必能让狡诈无耻太狂妄胆大的贼秃老实下来求饶。

她自然也不关心法缘的死活。

她很忠心。在她心里,这和尚既亵渎了主子娘娘,那就该死。不死不行。是大名鼎鼎的高僧也得死。

主子亲眼看到了罪恶丑态,这就有底了。这下轮到她发威了。

云姑立即起身戟指法缘尖声怒喝:“大胆。”

可惜,这一声断喝只惊到了门口值守的两太监惊骇立即看过来,并没有让应该惊醒的法缘醒悟回归现实。

在皇后娘娘的惊怒中,在两太监的惊诧中,法缘瞧着由胆怯畏缩突然变得颐指气使威风凛凛的云姑,不是畏惧而是哈哈大笑。在他眼里,随着女菩萨的苏醒和对他的‘殷殷关注’,云姑这个妖女魔女神仆得了女菩萨主子的暗示又开始对他的神通与佛心展开新一轮的挑衅勾引试探考验了。

这得表现一下。

也到了好好表现一下的时候了,让女菩萨好好看看本佛陀的本事和心意。

身随心动。

放肆的笑声中,法缘索性干脆长身而起,更大声地哈哈大笑几声,一手转捻着佛珠,一手竖掌当胸,瞅着云姑庄严笑道:“好个妖魔,倒是对主子菩萨忠心,只会小小妖法,魔法低微,修为有限却为了主子心愿居然敢一再试探本佛陀无上神威。”

在郑娘娘等的惊愕间,法缘贪婪地盯着云姑的成熟丰腴身姿,又笑道:“也罢。看你如此风流美艳动人,又对主子菩萨如此忠心,虽为妖魔却也有可爱之处,是值得收用的好神童玉女。本佛陀怜惜你,待和女菩萨结成仙侣尽尝欢喜天的美妙,享尽其中的销魂蚀骨滋味,修得佛法更精深,神通更广大,和女菩萨同登顶级正果,心愿得偿。你也有功。本佛陀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自会布施于你,让你这卑微的小小妖魔也尝尝本佛陀高深玄妙的功夫,享受本佛陀的雨露滋润,让你也修为飞进得个正果。”

这一通话让包括郑娘娘在内的人全目瞪口呆。

这和尚莫非疯了不成?

还神,还本佛陀?还神佛顶级正果?

你是白日做梦,既梦成神佛又贪婪美色想染指尊贵不可侵犯的皇后,还绕上个风韵犹存的宫娥女官?

秃驴真是敢想,欲壑难填好不贪婪无耻。

郑皇后几时受过这种羞辱,气得浑身打颤,身体不好,一气脸色越发苍白,心生杀机却一时间竟气堵得说不出话来。

云姑呆后也浑身发抖,不禁气得也是惊的。

她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天下有人敢如此狂妄,指着法缘,以往伶牙利齿的,此时嘴里却结巴着只剩下:“你,你这该千刀万剐的贼秃驴。你,你,该死的……”

法缘只当妖女继续在试探考验他神通,眼瞅见云姑怒指而从袖子中露出来的浑圆如玉欺霜赛雪皓腕,呼吸猛然一粗,淫心更是大动,再一瞅那如玉的手那尖尖的玉指,好个魔女妖孽,这杀人的爪子也能生得如此勾人销魂,本佛陀怎能不收享了?

他浪笑一声,在幻觉中自觉笑声也豪迈神勇神圣无匹,大步上前,无视妖女伸来的利爪威胁,大手在幻觉中是佛法无边的无敌如来神掌直接贪婪抓向云姑的胸襟一拽。

云姑哪料到会如此,不及躲闪,又哪敌吃得极好养得极壮又正当壮年的法缘这一拽,只听哧啦一声,她的胸襟宫装被撕开个大口子,露出大片雪白细腻和里面穿的粉红丝绸肚兜,落入法缘眼中更是引得心火更旺,再听得跌倒的云姑无助惊叫,更刺激得法缘心火直窜顶门难以自抑,行为就更邪恶失控。

法缘想揪着手中的衣襟拉起云姑,却没拉成。

宫装上好的丝绸衣料太滑溜,法缘猛一使劲却拉脱了手,只把云姑的衣襟撕得更开。

他眼盯着那片诱人的雪白不放,想俯身继续撕扯侵犯倒在他脚下的妖女,让这个别有一颇滋味的妖女好生晓得本佛陀的厉害,这时两太监从门口扑过来了。

服从皇后,保护皇后是二太监的职责,就是死也得奋勇向前,不拼死向前也不行,事后仍是个死,而且会更惨。

马成年纪大却最先反应过来,当先扑上。小太监惊呆了,反应慢了半拍,随后也冲上来。

马成尖声呵斥大胆,手中也没别的家伙,本能奋力挥舞拂尘狠砸法缘。

哪知法缘会武功,而且本事不低。

这年头,大宋吏治腐*败,人心混乱生恶,强盗黑店剪径毛贼众多,瞧着是本分良民的却可能转脸就化身歹徒,都为劫财杀人过好日子,象法缘这样的高僧,佛心不静,喜欢到处云游交友扩大知名度,想到处安全旅游,想到好山却荒野之地的寺庙做客,路途没点自保手段是肯定不行的,手段太低了也不行,就算随身有一二战斗力强的护法金刚僧人,在对手多的混乱突袭厮杀中,谁又能顾上他?只能先自保不失。

况且,社会一乱,风气大坏,出家却难脱俗的僧人也照样难免会起坏心歹念。法缘又是高僧,极要脸面,可不会拉下脸一路靠乞丐一样化缘那样到处丢人现眼,也不肯靠运气化缘饥一顿饱一顿的遭罪,云游天下就必须有钱,沿途寺庙又不会大把钱无偿赞助他,他自然会在对付强盗黑店什么的时候,顺手反抢劫一把,抢的钱财少还好,若是多了让人红眼,怕是本就酒肉杀人皆不禁尘缘不断的随行武僧难免动心悍然杀了法缘这个主子,脱了僧衣,卷了钱财入世逍遥去了。

有大把钱花,年轻力壮的大男人,有几个愿意当清苦和尚啊。

法缘既要对付歹徒,又要防范身边僧人,能零件一个不少活蹦乱跳活到现在,混到大相国寺做受尊重的光荣高僧,自然本事了得。

他此时又处在幻境中,把自己当成了神佛,加上人体潜能随着心魔越盛越狂在药效下越暴发,只感觉法力无边,力量无尽,翻江倒海,拿捏日月,颠倒乾坤也是易尔,神通广大哪会把扑来的两弱鸡太监放在眼里。

而且面白无须非男非女张牙舞爪扑来的两太监在他眼里就是两形象狰狞扭曲虚幻不定的怪异魔界小妖,是困扰他心境的心魔,根本不是人,是误他修成正果和好事的该死该消除的孽障,他出手更不会容情留力。

马成的雪白拂尘胡乱打在法缘身上,别说法缘此时痛感迟钝几无感觉,就算知道痛,拂尘这点有气无力的打击落在身上也如同挠痒痒,可笑的被法缘当成了是心魔在**骚扰破坏他心境意志。

法缘一胳膊扫开搔痒却碍事的散乱拂尘毛,金刚怒目神圣暴喝一声:“孽障受死吧。”另一拳如电轰在马成胸膛。

他内外兼修,本就武功了得,出手狠辣,加上潜能,这玄妙一击不下于千斤之力,速度又快得惊人,怕是花和尚鲁智深或行者武松轻易也抗不住。干瘦的马成又哪经得住。

可怜的老太监被直接打得凌空飞起,飞出老远,轰隆一声撞破了木制的静室墙壁,破墙飞了出去,胸骨塌陷,脖子腰也折了,落地后口鼻窜血,人也早一步昏了过去,哪还有命在。

法缘对自己这一拳的神威很满意。

果然成了神佛就是不一样,他畅快自得地哈哈狂笑,越发自信天地虽大却尽可自由纵横。

紧跟着马成扑上来的小太监吓得不轻,却收势不及了,惊恐昏乱中低头尖叫着蒙头蒙脑胡乱撕抓踢打法缘。

这种连撒泼的娘们都不如的攻击就更可笑了。

法缘狞笑一声,单手劈胸一把就把小太监拎举了起来,暴喝一声,很是轻松泻意随手一掷。小太监就尖叫着飞了,却是正撞在门上,把个沉厚华美的清修静室大门撞烂倒塌,刺耳声中,小太监跌了出去,脖子折断,落地就一命乌呼了。

又轻易除掉了一个妖魔孽障,法缘感觉更玄妙更好,忘了倒地正惊恐爬向一边的小小妖女云姑,心思重新专注在渴求的女菩萨身上,如火的眼睛死盯着高贵美艳的郑娘娘,看到女菩萨正呆呆盯着他,(吓呆了),就当成是女菩萨被他的广大法力神通和潇洒雄姿完全帅呆了迷住了而深情无限关注着他,不禁开怀哈哈大笑道:“女菩萨,本佛陀之诚心之能,做你双修伴侣,你可满意?”

口中说着,脚下大步而行,隔着长条案几就伸手迫不及待的抓向郑娘娘高耸的胸口。

法缘等不急了,立刻就想和女菩萨共度云雨妙界。

郑娘娘瞅见法缘的大手贪婪抓来,惊恐地一颤,这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仓皇急躲间想起身后退,但她是盘坐的,平日里养尊处优,在宫中身为皇后又极讲究端庄优雅,行走坐卧等动作包括说话都要缓慢大方,缺乏锻炼,又正处在病恙虚弱中,再被惊吓,浑身更没力气,急切间哪起得来呀,身子本能后仰,结果从铺团上倒地,惊、气、急,加一跌,脑袋撞在地板上,胸中发堵,一口气上不来,在这关键时候竟然昏倒了,躺那一动不动。

这落在法缘眼里就成了女菩萨欲拒还迎躺倒静等他扑上去好生爱抚施爱,不禁越发心火高炽,目射淫光。

而静室外值守的几十个御林军之前隔着厚厚的木门听闻室中动静异样,职责所在已经起了警惕,但没听到皇后娘娘的指令招唤,他们心中疑虑却未敢造次扣门询问,更不敢直接闯入。

毕竟皇后是在和闻名天下的高僧探讨佛理,他们也做梦也想不到大德高僧居然敢化身恶魔色鬼对皇后娘娘动手,听到的那声大胆,这种呵斥也可能是娘娘和云姑听了佛经动人故事而引发的对邪恶的情不自禁呵斥应合,并非室内变故。御林军就大意了,没太较真,心中还笑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爱大惊小怪的,尊贵如皇后以及精明强干的云姑也不能免俗。

可随后就是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灾难。

云姑的再次呵斥表明了是对那位高僧法缘发作的。如果说这还不能足够说明问题,那,紧接着又是老太监马成的怒喝和踏地板的奔跑声以及云姑的惊叫声。转眼就是马成砸破墙壁飞出来死了,小太监又撞破大门飞出来挂了。带队的指挥使骇然变色,再无迟疑,呛啷拔刀猛冲进破烂的大门,急扑进静室。

这要是皇后娘娘出事了,别说是大事,就是稍受点惊吓,指挥使的责任也大到天上去了,怕是一个脑袋是不够砍的。

心急之下,指挥使连召呼部下随他护驾都忘了喊。

而在场御林军也不用他喊,只为自己的脑袋着想也惊恐地紧跟着拔刀挺枪随指挥使杀进去。

第215节神争吗,中

负责示警和召唤把守在寺外同行支援的那位御林军官在跟着冲进静室时也没忘了吹响警哨。

尖锐的哨音穿越庞大的大相国寺传到了把守寺庙前后大门的御林军耳中。

这些御林军汉在几个军官引头下正无聊地满怀恶趣味地猜测议论着大相国寺有没有可能藏着龌龊丑恶香艳事,正说得高兴,猜测的越发下流,一个个的神情越发猥琐,猛然听到警报都不禁一怔,当听到警报急促,表明事态紧急严重,他们一惊,却不禁想到:这才说着大相国寺呢,事就来了。莫非这神圣堂皇的不象话的寺中确实不是高洁圣地,真如猜测的那般藏着邪恶不堪......

留守寺外的副将却是顾不得胡思乱想,没有八卦心,立即变色喝令留五十人继续把守寺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寺,其他人随他入寺紧急支援。

其他军官也不敢怠慢,护卫皇后可是能要命的事,一点差池也不能有。

都收了之前的猥琐无聊痞态,转眼化身凶恶却正义荣光的大内禁军。

此次随驾的一营将士中有二百马军,随副将和马军军官匆忙上马,当先闯入寺内打马狂奔向哨声处。其他步军在军官厉声催促下也跟着拔腿飞奔向寺内。

他们动了,也惊动了寺中帮着巡逻把守各处的本寺僧人......

回头说静室这。

带队指挥使从破烂的屋门就看到了室中的情景。

这一看惊得他越发惊骇紧张,火气杀机也暴了,头发都竖起来了,眼珠子更是瞪得几乎要流出来。

只见高僧法缘雄壮肥大的身躯挺堵在案几前,看不到他正面神情却正弯着腰伸大手凶狠抓向案几后的皇后。

而皇后显然惊呆了,仓皇躲避却轰咚一声张向后拍在地板上就不动了,也不知是摔差了气晕了,还是就这么去了,毕竟皇后正病着呢。

而在他们这些御林军面前不苟言笑一向端庄大方很有威严气派的云姑在地板上爬,衣服破了,盘好的头发乱了,小脸煞白充满惊恐和无限愤怒,正眼死盯着法缘,猛挺身扑向想抬腿跨过案几的法缘,双手死命抱住法缘那条腿,还张嘴狠咬,显然奋不顾身想阻止法缘迈过去,是在为保护皇后主子的清誉和威严不受侵犯全力拼了。

可惜,云姑的那点力量和威胁根本不算什么。她英勇献身的护主忠心对此刻如有了神助的狂魔法缘的强大不值一提,被超人般的法缘随意抬腿一甩就甩到一边去了,这下小嘴也破了,门牙也掉了一颗,轰跌倒在那一时缓不上气来。

指挥使看得目眦欲裂,厉吼一声:“贼秃驴,拿命来。”抢步上前,抡钢刀对准法缘的后背凶狠劈去。

可惜凌厉的一刀也失败了。

法缘此时潜能暴发,武功和战斗力提升了不知多少倍,耳聪目明,五官六识通灵了一般,身手更是敏捷得不可思议。

他不用回头看也早察觉了御林军团冲入杀向他。

只是在他意识里,这些盔明甲亮恍若天兵天将般威风的御林军全是试图阻止他和女菩萨结合精修的夜叉阿修罗等凶恶低贱诸天魔将魔兵,也全是考验他佛心坚定程度的心魔修行障碍。

他心中正陷入无边放纵的快感中,破除了以往所有束缚他的在他潜意识里也早就厌烦痛恨透顶的清规戒律,无法无天,他觉得已是拥有无上佛法神通与权威的佛陀,是最尊贵的神,岂会把诸天邪魔战士放在眼里,更不会理睬俗世人间的王法帝威。

指挥使惊怒中的凶猛全力一刀,法缘如电旋身,一掌精妙拍在刀盘上,竟然一下把百炼的制式钢刀拍断了,恐怖的力量震得颇有勇力又是全力一击的指挥使持刀的手一麻,握不住手,断了半截的战刀脱手掉了。与此同时,法缘手持的一百单八颗念珠串也如铁鞭子一样抽在指挥使的肩膀上。

这念珠不同寻常,不是珍贵的檀木什么的木头做的,而是精铁制成,颗颗比鸽子蛋大一倍,由结实的绳子密密串成,平时既是讲经说法修行的法器,也是趁手的方便随身携带的武器,在云游天下间,早已不知沾了多少血,不乏人命,此刻被法缘一挥,抽得指挥使即使罩着精良铁甲,肩膀也似乎断了,痛不可当,并且身不由己旋身踉呛连退数步。

法缘的力量也今非昔比,娴熟地猛抽一记,打退了对手,但念珠也架不住他的力量,绳子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紧跟指挥使后面惊恐奋力扑来的几个御林军正抢步挥刀想趁机砍了法缘,却被地板上散乱滚动的众多念珠一脚踩滑,一个个轰隆重重摔倒,倒霉再被念珠硌上要害,骨头裂了,惨叫一片。

有了这稍一缓的空当,法缘从容又不屑地狞笑一声,一把将案几抄了起来当武器抵挡其他御林军的扑杀。

豪富的大相国寺用于招待皇后的地方的摆设和用具哪有凡品。

案几虽不是紫檀等珍贵木材所制,却也是精品黄花梨的,仅一尺宽,但一米多长,厚实沉重得很,但在此刻的法缘手中却轻如鸿毛般挥舞起来轻松如意,舞动得呼呼生风,当真是神勇无敌,也更让法缘相信自己是真成神得道不是凡人了。

奋勇,也不敢不奋勇救护皇后的御林军,手中的刀枪哪挡得住案几的既大又沉重的重击,刀飞枪折,人更或死或伤。

挤入静室的近二十个御林军好手以战阵配合围攻下,居然奈何不了没有武器的法缘一个人,还被打得败退悲惨。

混乱中,受伤败退的指挥使没有奋勇再上,责任所至,极度惊怒中也保持一份清醒。

他惊骇意识到,这贼秃驴功夫非凡又似乎陷入疯魔,战斗力高得不可想像,不可力敌,不能迅速杀之,就得放弃,唯一的重点是必须保护好皇后,得把皇后娘娘赶紧从这极度危险的屋里救出去。

否则即使杀了秃驴,一切也玩完。

他作为主要责任人,护驾不利,别说是他自身的前途命运终结,荣华富贵皆成泡影,怕是满门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这时,云姑也缓过劲来,第一时间是赶去查看主子娘娘,见娘娘只是闭过气去,不是死了,也没明显伤势,这才松口气,欢喜的直想哭。

指挥使却容不得云姑做小女人只顾感情悲喜用事,此时也顾不得规矩,强忍胳膊断了一样的巨痛上去直接抱起皇后娘娘就走,前门被混战正堵着,老太监马成砸破的墙壁也过不去,唯一出路是奔到后窗。

静室的窗户是上下扇的,很大,增加了室内光亮度和温暖,此时钻出人去也容易,上半扇支着半开着对着幽美的竹林透气享受舒适的秋风,指挥使上前抬腿一记狠踢把窗户下扇踹烂。

反应过来的云姑跟着赶紧帮着把合下来的上扇推开,帮着指挥使抱着皇后娘娘跳出窗户,她自己也仓皇钻爬了出来,顾不得裙子被窗户扯烂,光着一半大腿,跟着大步飞奔的指挥使一起拼命钻出竹林跑离静室越远越好。

静室里混战继续。

能荣耀跟着指挥使入寺随身保护皇后的这几十个御林军中,除了好手,还有十几个混御林军领钱粮熬资历的朝中勋贵子弟。这是惯例,是皇帝拉拢勋贵优荣其子弟的惯常方式,通常是把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年轻勋贵子弟招入御林军中‘历练培养’,白给一份钱粮,等年纪大了,懂事了,‘历练好了能担点事‘了再放出去看看当个什么官,此为蒙荫。

到了此时,皇帝赏的这份恩荣就变成要命了。

这些子弟全是家中长辈看不上的纨绔,未必多笨多草包,但擅长和热衷的是吃喝嫖赌,‘天下太平又是盛世’,有条件自当奋勇享受生活,哪肯在习武上吃苦受罪,武艺稀松,不是绣花枕头样子货也根本不配当兵,只小命就珍惜的紧,根本没有兵者迎难而上舍生忘死搏杀疆场的勇气。连这心思都从来没有。本公子出身高贵,玩命是出身卑贱的人该做的。

此前,指挥使带头冲进静室,其他正经御林军汉子也奋勇跟上,充数的纨绔们中有机灵反应快的也积极追随。不是他们忠心皇家为救皇后变得英勇不怕危险不怕死了,而是心眼多,觉得屋里只一个和尚,就算有点本事,有这么多好手围攻也必能轻易除掉,也就是小命没危险,但功劳大大的,必须抓住机会在皇后面前表现一把,事后好事,嗯嗯,哈哈......

怀着这心思,这几位表现得甚至比那些好手还忠心勇敢,争相挤抢在前头去表现。

不料,一个和尚居然也是不好惹的。

形象总是慈悲没可怕处的高僧原来也是暗藏邪恶恐怖的,转身就能化为索命魔鬼。

抢先争表现的几位转眼就死伤在地。吓坏了反应慢只能在后面努力挤进来争表现的纨绔大少爷们,自然就缩了。

法缘以一挡众,仍虐杀一样把御林好手打死打退。

他听到窗户碎裂声,凶横厮杀中瞥见一魔将在那妖女的配合下居然把他的女菩萨抢走了,顿时大怒之极,等狂扫几记案几甩开对手纠缠,奔到窗户向外一扫,却看到狡猾的魔将已经抱着女菩萨和妖女跑远了跑到前面去了。

法缘惊天动地怒吼一声弥陀佛,转身想从前门追赶却被堵住去路,盛怒之下把案几狠狠掷去,却正好砸在精明缩在后面干叫唤却不真上前厮杀的一些纨绔身上,一桌子砸倒一大片,砸得这些高贵勋贵子弟眨眼死伤惨重,哀嚎刺耳之极。

法缘狠击这一下,毁灭效果斐然却远不能解恨解怒,对破坏他好事又堵住他去路的妖魔孽障恨得直想生吞活剥了。

可他并不是真成了神佛,并不能大嘴一张就把‘孽障’们轻易吸入口中嚼得粉碎吞吃了。只能怒吼怪叫着,嗔目发威猛冲而上,一拳砸碎一将士的脑袋,并趁机夺刀在手,凶残杀开几个其实已想退逃的军汉,又得了空当,他过去抄起了放在一边的禅杖,不是鲁知深用的那种铲子,是骑白龙马唐僧持的那种锡杖。

这才是他最拿手最依仗的武器。

这柄禅杖四股十二镮,通体是熟铜打造,用做武器就象长柄空心锤一样。眼下法缘力量武艺倍增,耍起来威力更大,反身追杀正往外撤退的‘妖魔团’更凶猛无铸势不可挡,可惜只追上轰杀了一个拉后边的。气得法缘大叫如雷,凶威怒火急于发泄就全发泄在倒地还没死的勋贵子弟军和木屋上,狂暴乱砸一气,在浓烈的血腥刺激下更加暴躁疯狂,拔脚冲出屋子,又疯狂追赶抢走他女菩萨的魔将。

他看到了,那该死的魔将把菩萨放入了玉辇中想藏了劫走,这怎么可以?

“留下本佛的女菩萨,本佛陀饶你等妖魔孽障不死。”

法缘如狂风一样卷向皇后的座驾。身后轰隆一声响,被他破坏了墙壁的静室塌了,反倒是增添了他的凶猛威势。

指挥使脸色煞白。

想不到这凶僧居然有神魔般的强悍,这太可怕了。

“快走。”

他大吼着催促车夫,“快冲出寺去。”

大相国寺太大了,又为加强魅力刻意修得幽深曲折好引人寻幽探秘更有情趣更愿意来消费,寺中多是庙宇林荫曲折小道,虽有大道主道也不是用来车架能高速畅快奔行的,寺中就不允许开快车跑快马,佛门清静优雅地,得慢得悠然。车夫对幽深复杂的寺中又不熟悉,不知哪是近路能最快冲出寺去,玉辇也行不了小路,惊慌中就只能奔看到的大道策马。

用马拉的玉辇其实还不如由指挥使抱着皇后抄小道逃得快。只是指挥使没狂化,体力也支撑不了抱人长跑。

这就给皇后逃走增加了难度和凶险,多了未知。

指挥使瞅见法缘逛追而来,急得不行却没办法,只得喝令残存的部下断后,就算全战死了也要尽量多阻挡一会儿魔僧,战死也光荣,皇帝必重赏其家,否则不肯用命,就算此时逃脱性命却不忠职责不忠皇家,事后也得问罪全部处死,他自己护卫玉辇猛催车夫再快点,随着狂奔,只希望拼了命终能护得皇后脱劫。

可惜,他的命令对正经御林军好使,对勋贵子弟没用。

这些混充御林军的花花公子此时被魔鬼般的法缘吓破了胆,个个吓得要死,一心只想逃命,哪管什么军令王法。他们相信自己是勋贵之后,有皇帝也需要好生拢络的父辈做依靠和庇护讲情,皇帝也不能真杀了他们,王法军令什么的加不到他们头上,此时不尽职责逃走不会有事。关键是抵挡不住妖僧,勇敢作战也白搭,还是逃命要紧。

第216节神争

法缘和尚眼见魔将(指挥使)勾结那个妖女侍女,不知使了什么魔法让女菩萨昏迷不醒任其掳掠装上玉辇载着,顺着平坦的水泥路骨碌碌滚滚而去,他顿时急眼了,怒火暴发,彻底发了狂。

佛陀的威严岂容小小妖魔挑衅?

本佛陀得道成神,佛法无边,神通无限,岂容你卑贱邪恶魔将妖精配合当面抢走本佛陀的爱侣?必须把你们彻底打为虚无魂灵俱泯灭无踪,再不得超生,方解我心头之恨,方显我能。否则传出去,本佛哪还有脸位列庙堂和诸佛比肩。

“孽障,哪里走?”

他声嘶力竭暴吼一声,拔步疯狂追赶,鼻孔急促息张喷出白气来,似乎要喷出神火。

可恨还有这些妖魔兵将阻挡在眼前,不自量力,不知死活,却也能阻碍追赶,耽误事。

法缘不屑,又愤恨之极,狂舞宝杖轰击开路。

熟铜打造的禅杖华丽中却是既长又沉重,但此刻在法缘手里简直轻如灯草,舞得如光似电风声呼啸,似乎带着风雷,恍若有雷霆之威。而法缘就是雷神下凡,手持雷电锤,神威如狱,能摧毁一切,能惩罚一切,打得家中没权贵老子亲戚撑腰庇护免罪而不得不遵守森严军令鼓起勇气断后的御林军凡是敢奋勇上前的无不是禅杖一击就刀毁枪折肉体暴裂鲜血飞溅魂飞魄散。

几眨眼间又死伤十几个后,剩下的御林军汉实在被这个魔鬼和尚杀怕了,个个胆战心惊,本已丧失再战的勇气,又一瞅皇后玉辇已经走得较远了,哪还敢舍命再阻拦,纷纷抹头也逃,堪称不约而同。

他们放弃阻击了,这在法缘眼里却也是罪过。

知道本佛陀的厉害了,怕了?

破坏了本佛陀的美事,扰了本佛陀心境,损了本佛陀颜面神威,激怒了本佛,现在知道不敌了还想抽身逃走?

哪走?

统统受死吧。

拔步如飞,其速度远超百米田径赛上的创纪录飞人。

这些断后的御林军汉又没小宇宙暴发,虽然都是军中精选的武力好手,却都是常人,没有法缘这种变态的速度,加上惊慌乏力和身上的威风体面却分量不轻的盔甲拖累,哪跑得过法缘,可怜的,一个个就象猛虎追杀的弱鸡一个接一个被撵上轰杀了。

侥幸没死的也不敢再追护向玉辇狂奔了,急喘如吐着舌头的疲惫狗,纷纷钻向周围的庙宇花丛树林间小道亡命逃窜。

法缘深深陷入自我幻境中,神志昏乱,就没发现既然自己成神了,为何还要靠两腿跑路费劲追杀而不是腾云驾雾飞赶。

他心里已没有其它,一心只盯着抢走他心爱女菩萨的玉辇飞奔,快如奔马,威势不绝,越追越近。

护在玉辇旁的指挥使听得后面越追越近的脚步声和疯魔僧时不时的威严又狰狞如雷的怒喝声,知道断后的阻击果然失败,急得不禁惊出一身身冷汗。

他很清楚自己也远不是疯魔僧的对手,真若较量,只怕也是几下子就被轰成渣渣的份,此刻也是被这身体面却碍事的沉重盔甲拖累,这一通全力急奔,已累得汗透衣甲,心跳如鼓,两眼发蒙,两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这种状态下和疯僧交手更是渣,只怕一个照面就被凶僧的禅杖毙命,如此也不敢停下来反身战斗。

再说了,到了这会儿,随护内寺的其它人都不顶用,都靠不住了,他必须留得性命全力保护皇后逃走,不能轻易死掉。

今天这事透着邪门。太邪气了。

谁知道这大相国寺是不是还有其它古怪邪恶?

军人宿将的直觉让指挥使感觉到这寺中风云诡异怕是还有暗藏的邪恶随时会暴发显露出来。凶险邪恶的不止一个法缘。

不得不防。

指挥使心中异常忐忑不安,紧提着一口气。

他听得追击的脚步声更近了,扭头一瞅身后,看到法缘那佛陀高僧化身魔鬼的恐怖形象,更吓了一跳,又瞅见不听军令而第一时间逃走正随着玉辇玩命狂奔的这些勋贵子弟部下,心中愤恨又无奈,急眼了就大喝强令这些公子哥断后阻击。

可这些公子哥平日就心里压根儿没把他这种无根无靠的小小将领当回事,瞧不起,到了此刻逃命时,更哪会听他的军令。

公子哥们心里还有理呢。

你叫我们玩命?你怎么不反身奋勇阻击呢?

你可是头,护驾有责,关键时更应该舍身用命。你自己贪生怕死不敢,还想叫我们干?你当我们是傻B吗?

老子出身高贵,命可比你这种低贱出身的下贱之辈金贵多了。你不肯死战。老子更死不得。老子死了,你担得起责任吗你?

再说了,你随护着玉辇逃跑。老子跟着跑也是在忠心护驾,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有功,没有罪过,凭老子家世说不得还能就此捞一个护驾大功,升官发财就来了。岂是你一个小小指挥使一人能诋毁老子的忠心功劳的?事后,只怕老子升官了,官比你大,位置在你之上,以后你就归老子管了,得听老子的辱骂整治,有危险时,老子叫你干,明知是个死,你也得老实服从……

鸟都不鸟指挥使一眼,照逃不误。

指挥使也只能干瞪眼,拿这些公子哥没辙。

他得罪不起这么多纨绔家的权贵,不能以战时军法断然杀人强迫这些公子衙内不得不迎敌送命。否则得罪了权贵们,即使成功护得皇后娘娘的周全也绝没好果子吃。

被这么多权贵一起仇视算计,别说他一个小小指挥使,就是当朝大将军也难免转眼失势下大狱。

在大宋朝,草根武夫丘八算个屁。功与罪都是士大夫们说了算。也是那些皇帝依赖和依仗的勋贵说了算。权贵们说你有罪就一定是罪,护驾大功也能轻易化为罪该万死的大罪。说这些只顾保命逃走毫无忠心勇气的公子哥是护驾有功,它就有功……

说起来都是心酸泪呀!

再说了,在这节骨眼也没工夫杀人行军法强迫部下服从。稍一耽误,那恶魔僧就追上了。

指挥使心中发苦,心头涌现无限愤恨不平。

眼见得魔僧赶到,凶险在眼前,就算侥幸保了皇后并逃脱得命,事后又不知有多少冤枉灾难在等着自己,指挥使双眼变得血红,心中发恨,冲动下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撕破脸再次强令这些公子哥部下断后阻敌,也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听自己的,这么做只是让玉辇上清醒的云姑见证,他急赶几步上前,一把将慌慌张张越赶车越哆哆嗦嗦赶得不象样子的车夫拽下车,他飞身跳上去亲自驾驶。如此他既不用玩命奔跑了,能借助马车更快更轻松地逃命,也能节省体力,在必要时能一搏之力。

玉辇被他驾驶得更快,片刻间又多拉开了些法缘的追击。

而随着奔跑的这些公子哥衙内们终于倒霉了,本就没本事没多少体力,一通急奔,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累过,本已经累得狗一样吐着舌头喘不过气来越跑越跑不动了,只想躺倒休息,马车猛然加速,顿时把他们甩下了,只能眼睁睁瞧着玉辇飞奔而去。

如此就形成了不肯断后的断后。

法缘正潜力暴发跑得起劲呢,浑身都是劲,可不觉得累,越发自信是力量无尽的神佛,发急追上更快的玉辇,双腿发力下,本不擅长轻功,此时却雄壮肥大的身躯居然如大鸟般飞起,几个起落就追上了公子哥御林军们,暴喝一声弥陀佛中,大吼孽障受死吧,禅杖飞舞狠狠扫荡这些阻了他通路的可恨该死妖魔兵将。

呯,呯……

啊,啊——

一连串混杂的声音中,公子哥御林军们脑浆飞溅,血肉残躯横飞……

前面,看到逃走希望的指挥使刚松口气,稍享受了一把坐玉辇的快乐轻松,娴熟自得转弯减速经过一处庙宇,正是大雄宝殿,他看到了巡逻护持在这一带的一些持棍僧人,警惕急瞅间,感觉这的僧人正常,应该对大宋和皇家仍保持着高度的敬重和忠心就大喊护驾,召唤也是喝令这些僧人赶紧奋勇去阻击发狂又逐步追近的法缘好赎罪。

如若不然,官家盛怒,大相国寺的僧众,无论是本寺的还是外来挂单的,无论是高僧还是低贱僧人统统是罪犯,统统有大罪,以后就别想悠然享受供奉当富贵佛爷了。最轻的惩罚怕也是拘作苦役干活赎罪去吧。天子威严和怒火岂是不可怕的?大宋眼下劳力又正紧缺,达官贵人,地主士绅拥有的无数田地正愁无人耕种,作坊矿山正愁无人可用......

武僧们,赶紧老实自觉为大相国寺除了此孽,换取消灾吧。

可是,当这些巡逻把守的僧人看到法缘如神魔般带着一身血腥煞气追来,又听到法缘以一种庄严又恐怖的古怪却极有震撼力的声音大吼“妖魔孽障哪里逃?识相的立即放下女菩萨,本佛陀慈悲为怀或可饶尔妖孽邪魔一命,收你做个护法金刚也修个正果......”,他们一个个似乎被此情此景瞬间触发了灵性,也霍然悟道成神,不但没去阻击法缘,反而纷纷围堵向玉辇,似乎是想阻拦去路截下皇后。不少的在喝吼奔过来时,所持的棍棒已经高举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变得血红邪气......

怎么会这样?

指挥使遇到僧众这种太不可思议的骤然变化,大吃一惊。

果断邪门。

这大相国寺果断不再是那个庄严慈悲祥和地,果然暗藏了邪恶凶机......

指挥使不及细想,连忙狠抽拉马几记加速再次狂奔。

玉辇豪华宽大而沉重,本就是显示皇家威严,在御林军森严护卫下威风悠然慢行并沿途接受民众敬畏和膜拜的形象工具,不是用于快速轻灵行进的用具,更不是用于战阵厮杀间用于逃命的工具,原本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不可用,好在玉辇造得极结实,所用的木头都是大宋能搜罗到的最坚固最华贵的木料,快跑也没那么容易散架,又是皇后所用的,此次由四匹雄壮健马所拉,行的路又是不差钱的大相国寺耗费水泥铺就的坚实平整干净的大道,逃跑间速度能提起来并有保证。

寺里的武僧巡逻僧也是被杨林时迁的计划特意下了药的,在药效下本也已先后坠入幻境,有的感觉自己成了神佛,有的幻想和美妙的菩萨魔女欢快交流,好事将至,有的心性险恶凶性酝酿着想杀人,总之心底的世俗却染着各种神话传说的各种欲望心魔在躁动,只是安静祥和的环境缺乏刺激,心魔邪恶暂时没有发作,战在那看着还正常象本分僧人,此刻却触景生情,准确的说是由法缘、华贵玉辇、高贵美艳如魔女妖精诱人的皇后等因素综合一起形成诱因激发引暴了心魔。

庞大的玉辇巨物和四匹被抽急了怒嘶奋力狂奔的健马简直就是一辆横行的坦克,带着轰隆碾地的无边威势猛冲。

可陷入成神而无所不能幻觉中的僧众并不畏惧这种威势。

有红眼急于拦车抢菩萨魔女(皇后)的僧人居然狂吼着佛号直接冲向玉辇硬挡,以无边的佛法神威也自信能轻易挡下,结果自然是肉体凡胎的人身抗不住怒马的冲击,更挡不住坦克一样的巨大坚硬玉辇冲击,被撞得飞天或碾成肉酱。

指挥使紧张地驾车狂奔,转瞬硬生生闯出包围,却松不得气,因为前面还有许多值守的僧人挥舞棍棒发狂地冲来。

就在指挥使陷入绝望,一边拼命策马一边拔刀准备随时迎接一群群大有悍不畏死气慨身手也神魔般高超的狂僧扑击时,他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声,转眼欣喜看到值守寺门的御林军骑兵赶到了。

皇后没事。自己也没死。救援算是及时。

转眼间,他又看到大雄宝殿中冲出一群群僧人。

这些本该在佛祖神圣的雕像前虔诚为大宋江山和皇帝祈福的高僧骨干僧们却一个个变了样,只瞧冲在最前面正向这猛奔来的披着金贵烈火袈裟的高僧长老就感觉不正常,也是红眼怒目,一身杀气煞气翻滚,怕不是好意吉祥,很可怕......

第217节美梦

紧急却茫然赶来的御林军骑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听到指挥使大人急怒仓皇喝令“护驾,快快阻杀相国寺妖僧叛逆,保护皇后冲出去”的声嘶力竭大吼中,他们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迟疑迷茫:屠杀大相国寺高僧?什么跟什么,哪跟哪呀?

惊讶疑惑迟钝降下马速的转转眼间,值守巡逻的沿途僧人就凶猛杀上来了,御林军将士猝不及防转眼掉下马一批。

急得指挥使怒声嘶喊呵斥部下:“你们这些傻比,没脑子还是没听到军令?快杀呀……”

更恨部下二BB冲迎向玉辇,这简直是在帮妖僧们阻碍玉辇逃走。拉辇的御马被战马一冲一惊,不由自主就减速了。让发狂并且越来越多的僧人得以追击靠近玉辇,瞬间让皇后性命陷入大凶险中。他的性命也成了风中之烛,面临随时熄灭。

到了此刻,大内御林军的弊病就暴露无遗了。

在糜烂的东京生活长年无所事事值守皇宫大内悠然安全惯了,缺乏血与火的历练,脑子缺根弦,一遇到这种骤然大发的凶险就露了傻气,措手不及,应变迟钝,无能而散漫愚蠢,身为军人而且是满大宋最优等要求最高的军人居然不是按照军令立即动手,而是象东京寻常百姓一样先考虑大相国寺的僧人尤其是众多高僧怎能被随便屠杀之类的问题。

好在也没真是傻子。

其实也不用指挥使恨声怒骂再提醒和催促,转眼死了一地队友,以往慈悲稳重的僧人如恶狼凶狠攻击上来了,这些御林军即使脑子仍没反应过来,可武夫的本能就挥舞刀枪抵挡和杀向扑上来的众僧。

双方瞬间就陷入大战。马队一乱,随即就是混战。

好在巡守这的僧人也不是寺中养的真正武僧,都是会些棍棒健壮有力却面目和善不会惊着上香贵人的寻常和尚,虽然潜能暴发凶性和战斗力倍增,但骑兵多是挑选出来的军中精锐,武力不凡,借着战马的冲击威势冲杀得和尚们死伤散乱,占了上风。

可,玉辇通道也被混战阻碍了,不能继续狂奔逃窜。

指挥使既气又急,大骂蠢货快让开道路,并挥鞭狠抽御马继续发力前冲,不管不顾会撞击到部下,只顾横冲直撞而去。

车上惊恐万状的云姑照顾着醒过一次却被惊吓和马车急速颠簸又昏迷不醒的皇后,在车厢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知道自身处在极度危急中,惶恐惊急中不禁开了脏字,也跟着指挥使怒骂将士尽是些傻瓜浑蛋棒槌。

“若护卫不力,娘娘有个闪失,你们护驾禁军都得被砍头,一个也别想逃脱罪责,一个也别想活命,诛你九族……”

云姑咬牙切齿怒叫。

女人惊恐尖厉的怒骂在这个时候比指挥使那粗哑的嗓门响亮多了,云姑的身份,说的话对将士的威胁力也大多了。

有骑兵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厮杀一边尽快让开道路,开始自觉护卫玉辇两侧向外勇猛冲杀,再没有半点杂念和顾虑。

那些被僧众集体奋不顾身扑击的疯魔状吓得畏死而缩手缩脚,正懵逼的将士也一惊。

皇后出事了,全都得死。不战是死,战也是死,那就豁出这条烂命吧,反正俺们军汉的命也不值钱,把这些作乱给俺们悠然日子引来灾难的该死妖僧杀个痛快,至少要拉几个垫背的杀它个够本…….一时间也奋勇敢拼起来。

耽误这片刻间,法缘就追上来了,狂吼大叫,禅杖狂舞大杀,对上骑兵照样挡者披糜,雄风无限,真个狂霸鸟炸天。

大雄宝殿涌过来的高僧们也赶到了。

果然,高僧长老们也不是惊恐紧急跑来喝止手下僧人停止行凶的,也不是来解救皇后争取免罪的。

成神了,哪会在乎什么凡间帝王权威,岂会把凡人蝼蚁皇后放眼里。

这些高僧长老和骨干僧们正处在自我臆想的美妙幻境中,无论是感觉得道成佛的,还是沉浸酒色财气杀人放火等世俗欲望中的,共同的一点都是:我(贫僧)如今是神仙了,在寺庙好生委屈当这么久清苦和尚,如今终于修得正果(修成神魔),脱离凡尘,再不受凡间约束,从此长生不老自在逍遥,法力广大,没人能治得了我,可肆我欲,且癫狂一回以庆贺飞升。

况且,眼前的御林军在绝大多数高僧长老的‘法眼’里并不是皇宫侍卫,而是胆敢挑衅和攻击“我佛”的妖魔鬼怪。

这就更该死该杀了。

我佛神圣威严岂容邪魔歪道肆意侵犯?降妖除魔正是我佛本分。贫僧成神,正好大展神威收拾掉这些妖魔以显威严。

最先闻声冲出大雄宝殿的那些高僧或骨干僧正是各地佛门私下收录积累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实为寺庙高级打手。

这些人昔日有的是江湖大盗,有的是绿林枭雄,有的是武林败类,有的是黑帮老大或类似晁盖这样的地主豪强,也有极少数是有人性良知的武林高手,却也曾为了心中信守的所谓侠义道义而照样以武犯禁草菅人命,枉顾律法,杀人如麻的,或是厌倦了杀人和血腥危险动荡难安的生涯,或是年纪大了不再适合整日周旋在打打杀杀中,或是被江湖或官府追杀通缉无处存身,当然也有心灰意冷想为杀人行凶的罪孽忏悔的,就遁入空门,剃去头发,披上僧袍,摇身一变就成了慈悲光明神圣的良人合法之士,以出家最有效隐藏了身份,匿去世俗中的行踪,也掩藏甚至消弥了深重罪孽,从此逍遥法外。就象花和尚鲁智深那样。

而佛门常常也愿意收留这类高人。

佛教讲究的就是佛门广大普渡众生。讲究的就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就可成佛。

这本身是种善举,是给能力强大的大恶人一个官府和社会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给的回头机会,让其有机会忏悔与洗涤罪恶,改恶从善重新做人,不再危害社会,在法制与社会秩序不明的封建特权时代确实有一定的消除大恶安定社会的积极意义。

但这只是一方面,只是体现慈悲与收留的合理借口的一种表相。

佛门收留大恶大能之人深层次的现实原因是,

这些人都有钱,杀人放火抢劫都积有不菲的财产,为遁入空门逃避罪责,也自愿或不得不向寺庙捐献大笔财产。而佛陀僧侣说是脱离凡尘却也是要吃饭穿衣的;寺庙要养人要修缮光大寺庙花销也大。

你想出家借寺庙避祸,愿意出大价钱。寺庙正需要大把的钱。如此是一拍即合。

这其实是种肮脏交易,和贿赂贪官免罪性质是一样的,只是披上了慈悲神圣的皮,对世人更有欺骗性。

另外,寺庙多处在高山野地中,远离人烟,清静是清静了,却也多了危险,先不说寺庙富有,难免有歹徒瞧着是个事而总惦记着结伙摸来杀抢一把,单是山林中的野兽也需要寺庙有一定的武力来防范,得有自保之力。否则今被老虎叼走一个,明被狼吃掉一个,庙中僧人还能有得剩?

整天被野兽环伺,随时处在危险中,还清静修个屁的佛,出门都不敢,又没有香客敢来捐献,僧人光饿也得饿死。

而放下屠刀的强者加入寺庙正好符合寺中武力所需要。

打个堵路的老虎杀退来犯强盗,有高手坐镇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再说了,为向信众表现佛法神通之能也常常需要武林高手帮着装神弄鬼愚弄人,寻常僧人可没有高手那种能耐。

仍以花和尚鲁智深为例。

他若是没有财主员外花大钱买路子,自身也没有高强的本事,没有一样是寺庙需要的,堂堂五台山寺院也绝不会要他。

而遁入空门的高手能修成高深武艺,能在社会上闹出好大的威势来却能长久逃脱各种凶险与制裁安然活下来,自然也多是聪慧非凡之辈,至少是智商不低,做了和尚,整天没事闲坐学学佛经典藏,念经的环境使然,加上必然会有寺中高僧甚至是方丈长老亲自对他这种极度危险的人多加关注与教导点化,引导向善,至少要避免引祸入门危及本寺与自身安全,那他的佛法见识自然增长迅速,很快就会成长变为精通佛法的人。

他又有钱更有非凡武力,让僧众喜欢追随着或敬畏着捧着他,他在寺中即使为新人也能无形中地位超然,无形中不是领导也是领导,随着时间消弥和转化一切,如果那人不再做恶犯事,能一直潜伏当和尚,世人不识其恶而只知其擅长讲经说法降妖伏虎等本事而渐渐响起的大名,那人就必然会化为佛门神通广大的大德高僧,只怕比寻常高僧更令信民信服。

《倚天屠龙记》中入了佛门的魔教狮王虽是人物却很形象地说明寺庙这类行径。

至于鲁智深在五台山不但没混好,而且遭遇排挤贱视甚至被众僧合力殴打以至于无法立足,那是他本身没钱又鲁莽。

由大恶成了受僧人和世人敬重的高僧,武功修为也在静思与大把的空闲中通常修得更高了,代价是在无情的时光中,人老了,曾有的钱再多也没了,却威望太高,威胁太大,直接威胁到本寺长老的领导权威,渐渐遭本寺核心领导层的防范甚至憎恨,不受待见了,他自身老住在本寺一地,长久也腻了,改头换面无人识真面目,也不需要再藏匿不能外出随便远行了,静极思动。

而大相国寺处在天下最繁华热闹的东京城中,不是在了无生趣的荒山野地,而且极度富有,在那当和尚可不是贫酸清苦,简直是种享受,日子既过得好,还倍有体面,尤其是那的高僧日子更是好,吃穿住高大上不说,还整天和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往来,能对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摆架子仰鼻孔耍世外高人的个性作派,却还得这些贵人敬着谦让着甚至可笑跪拜企求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上哪还能找到这种能尽情悠然自在养老享福又极度体面快活的地方?

而大相国寺恰恰就喜欢广招和收纳天下的高僧坐镇,对前来挂单和投靠,只求静修享福而不争权的高僧是大开门庭来者不拒,既提升了本寺的底蕴和逼格,又能变相削弱同行寺的佛门地位和竞争力。

关键是再多的高僧来养老,大相国寺也养得起。

钱最不是问题。

由此,天下的高僧,包括一些外国来的比如西域、印度等地的胡僧番僧,尤其是国内不爱管事只求清闲富裕自在,和披着袈裟却心藏猛虎的,这两类不争权的都愿汇聚大相国寺。

外表祥和神圣的大相国寺随时光流逝就必然成了卧虎藏龙之地,别有危机大事端,一有就会暴发出暗藏的强大凶威暴力。

此刻就是这样。

心藏猛虎的高僧长老们处在幻境中,本就泛起深埋在骨子里的杀念,再被殿外的激烈厮杀声一激唤醒了往日纵横江湖的快意回忆,杀机更烈,修炼多年的沉稳慈悲就不在了,烈火袈裟锁不住那种快意杀人的冲动,哪还能坐得住念什么经文,纷纷起身率先冲出殿外看到争斗,再被浓重的血腥和凶险凶残搏杀直接刺激了,往日的惊险紧张经验全被唤醒了,顿时就心魔发威凶性大发红眼杀了上去。

这些人可不是持棍棒逞凶的那些菜鸟和尚,杀人经验异常丰富,武功很高,有的堪称宗师级的,加上潜能暴发,这一动手简直真有了神魔之威,战斗力暴表,加入厮杀后,几转眼就杀出渗人的战果,杀得擤林军骑兵死伤凄惨.大乱.....

而那些不会武功只会念佛的高僧长老们随即也赶了来。

他们没有立即冲上去厮杀,但以为自己是神是佛,法力无边,又对妖魔鬼怪居然敢挑衅侵犯到自己面前挑战我佛威严而盛怒,动了无名之火,个个由菩萨佛陀化身金刚怒目,要发金刚之威,显我佛手段好好教训这些妖魔。

其中领唱经文的高僧最有代表性。

他正是本寺的监寺,也就是和方丈长老共同掌管本寺秘密巨额财富宝库钥匙的这位。

他幻想到了自己成了佛陀,而且是佛祖嫡传密授并任命为佛国接班人的,本正享受着领导神界佛国被满天诸神灵仙子皆心服叩拜伺候的大喜悦,却遭遇妖魔破坏了心境,大怒奔出殿来要维护我佛威严,更要展示他身为佛国之主万界之尊的无上法力,就嗔目威严梵唱般怒喝:“弥陀佛,好个孽障也敢在本佛祖面前撒野,不打得你形神俱灭除了你怎能服众?”

唱说着两手就对着御林军将士比划佛门降妖镇魔手印。

金刚伏魔印。

嗯?

不好使?

这群妖魔敢侵犯到这里,敢挑战众佛陀金刚,看来果然有些本事。

再来。

无畏印、降魔印一齐施展。

他并不真是神,自然仍不好使。但他不自知,只是感觉这些妖孽果然厉害,又大步上前伸手抓拍去,以为以如来神掌直接杀戮发威,一巴掌下去这次定能把孽障们全拍得形魂俱灭。

被疯狂围攻陷入惊险激战中正杀得发蒙的御林军骑兵哪会管高僧喝骂什么,稍一走神小命就没了。一骑兵红眼拼命搏杀间转眼瞅见一形象古怪的老僧一脸庄严又凶恶地扑向自己举手正打来,想也不想,本能顺手一刀就斩去。

监寺的脑袋飞了。

但他不知疼痛,也不知自己死了,还以为是成神会飞,自己躲避妖魔攻击自动飞了起来,当瞅见地上脖腔喷血的尸体也没认出那正是他自己的躯体,待要再多思辩,两眼就发黑了,美梦成空,尘归尘,土归土......

第218节争分夺秒

监寺的作派和死不是个例。

其它只会念佛的僧人也觉得自己是神魔或神佛,有的想得更大,不但接掌了佛国,还直接镇压拍死了佛祖,是靠更强大的法力神通硬生生抢班夺位,威慑得诸天各界神仙妖魔鬼怪俱都老实雌伏,他就是三界共主,天地唯一的至尊。

成了法力无边的至尊了,别说是本教的其它佛陀菩萨要乖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一直与本教竞争的道门三清祖师在他面前也是渣渣。道门若敢再挑衅搞竞争,不肯老实低头就直接拍死三清,从根上解决问题。

也就是一巴掌拍过去的事。

人心欲望就是这么无穷。

自然,监寺长老自称的本佛祖没人承认,没引起共鸣,也没人维护,甚至被同样妄想者鄙视愤恨,死就没人在意了。

他的死也没引起警觉。

高僧们只认为是监寺修为太低,法力太小,行事却太狂妄,没大没小的也敢自称佛祖至尊,自大出手,死是必然。

而我(本佛陀、本神王魔王)就不同了。

我才是真正的至尊大神。我出手才能镇压一切。妖魔鬼怪皆奈何不得我。

他们也在那摆各种手印,想施大法力收拾局面,显示自己的无上神威。有的手印还是平时或眼下灵感暴发自创的。

几十个高僧骨干僧纷纷在那念念有词摆各种手势空比划,神神叨叨的,场面很诡异古怪,与血腥厮杀背景极不协调。也有点搞笑。

但结果不搞笑。

他们堵了骑兵急于护驾和逃脱围攻的路,自然也成了骑兵无情砍杀开路的对象……

一个又一个高僧在沉醉的妄想里躺倒在血泊中,终归化为尘埃,再享受不得大相国寺的豪富,但死得也不是没价值。

他们阻碍了骑兵放马冲锋逃走,也成功拖延了时间,巡逻和把守寺内其它各处的僧人也闻变纷纷赶来了,尤其是武僧来了。

大相国寺太大太富有,来的贵人也太多,需要的保安自然众多,蓄养的武僧暗里可是不少。

这些武僧可是酒肉不戒而有刀的,刀称为戒刀,但本质仍是杀人凶器,杀人也比棍棒高效有力多了。

区区二百骑兵加几个带队军官本就被疯狂不畏死前赴后继的持棍僧和心有猛虎的高僧联手杀得悲惨,同样也在药效下陷入疯魔幻想杀心大起的武僧再加入,御林军的下场就更凄惨了,一个接一个落马被打被砍成肉酱。武力高的军官也难得幸免。

指挥使驾着玉辇疯狂向外冲,倒是在大雄宝殿的猛虎高僧杀来前就冲出去了,没立即完蛋,可是在路上又被各处汇聚来的僧众攻击堵截了,怎一个惊险艰难。

好在玉辇冲行的威势太大,不是人发狂就能硬挡下的。而随后入寺增援的步兵及时赶到了。

混战,厮杀……

大相国寺的骨干僧众在发狂昏乱行凶。官兵也是战斗的蒙头蒙脑,搞不清这是怎么了,也没空当去寻思。

双方都只能一心全力厮杀争命。

在御林军奋勇冲杀下,趁着寺中僧人不能及时汇聚阻拦,指挥使幸运地冲出寺外,总算看到了光明大道和生存机会。

至此,入寺的所有御林军只有他一人幸存了下来。

骑兵和增援的步兵近四百人先后为护卫玉辇而陷在了寺中全被疯狂围杀了。

在静舍从法缘之手逃脱的那些官兵,最终也没能逃脱死亡,在小道胡乱逃亡中被撞上的持棍僧甚至武僧先后杀掉了。

这些英勇的将士是道君赵佶至今能安坐皇宫的最主要依仗,是享受了皇家厚恩荣耀也忠心皇家的大内五千多御林军的一部分,在历史上原本是东京保卫战的最忠勇最能打也最可靠的主力,在抗击金军的险恶大战中几乎全部英勇牺牲在城头,有效打击了金军骄横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让金军意识到宋军也不是都怕死无能,他们想一举攻破东京灭亡宋国不太现实,这才狠狠勒索了钱财女子退兵,让宋国得了次喘息的机会。等金兵第二次再打来,这些御林军勇士折损完了,东京随后也就破了,宋灭,赵佶父子皆成阶下囚……

如今这些大宋难得的勇士却死在了百姓与统治阶层都大力供养的富豪僧人之手,死得有价值却委屈。

他们的死只是迷信而惯着不劳而获的宗教从业者得到的恶果的一个小小例子。

没人在乎他们这样委屈的死。

指挥使惊恐逃出大相国寺仍高度紧张,仓皇无比,紧悬的心一点没放下来。后面,不少僧人强者正骑了战死的御林军将士的战马疯狂追杀来。一心降魔抢回女菩萨伴侣的法缘正是带头者,高举禅杖怒吼杀来。

守在寺门口的最后五十位将士在指挥使的仓皇喝令下懵逼地跟护着玉辇狂奔。

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狂化的僧众嗜血追杀。

好在今日特殊,皇后上香,大相国寺门前静街,没有往常那样有众多闲杂人闲逛杂耍而阻路,方便了宽大的玉辇逃跑,而负责京城治安的勋贵将门还布置了一千武候禁军在附近巡逻把守以加强皇后出行的威风与安全。

法缘等僧人转眼骑马冲出寺门迅猛追击了上来。

五十御林军随着玉辇狂奔却很快被马车甩拉下,几乎转眼就没在了马蹄与戒刀下。指挥使惶急无助之下绝望地冲迷茫惊诧却围过来察看的武侯禁军怒吼:“护驾。你们眼都瞎啦。没看到秃驴造反在追杀皇后?”

带队禁军主将本就感觉寺中不对劲,但没有命令也不敢轻易带兵进入寺中察看,此时终于知道出大事了。

拔剑在手,他急喝:“快,阻住和尚。”

命令是阻住,而不是阻杀。

这说明在这个时候,这位主将心里仍习惯把和尚当慈悲好人,最主要的是内心仍敬畏着和神以及太多权贵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大相国寺高僧们,潜意识里不敢断然屠杀甚至不敢得罪,还想着留有余地事后好有借口周旋脱去伤害高僧的麻烦。

但,另一方面他又吼声中奋勇带头冲上去。

不是他忠心皇家骁勇不怕死,而是职责所在,不干,出了事,脑袋必不保,另外也是轻视僧人。

在他的认识里,一群讲慈悲,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和尚能有什么战斗力,能有什么威胁?就算是起了歹念造反,又岂是一千禁军的对手。

可等他跑近了,近距离看到了发狂的僧人高手那庄严又狰狞很古怪却更恐怖的冲杀之势,在战马狂奔的轰鸣中惊得三魂转瞬掉了两个半,顿时腿就软了,想转身逃跑又犹豫了一下,只眨眼工夫,法缘就盯上他当先冲过来了,长长的禅杖挂动风声随手一击就打得主将脑袋万朵桃花开......

跟着主将冲上来的禁军更不堪。

如今的禁军,原老兵全是些兵痞老油子,祸害百姓混京城日子是好手,听领导调派为领导干活谋私利也凑合行,摆战阵架子操演胡弄皇帝和视察大臣也拿手在行,但一真打仗就完了,个个油滑疼爱自己得很,哪敢舍命冲杀呀。

新禁军,地痞黑帮成员是主力,当祸害个个是好汉,当兵为朝廷打仗送命,哪怎么肯。他们就没有为国效死的观念。管你皇帝还是皇后遇险,有危险都得先让自己安安全全的,剩下的再说其它。

并且,这些强征入伍的新兵还处在训练与试用阶段,没有正经武器。朝廷还没敢发放武器装配他们。他们跟老兵值班巡逻拿的是棍棒,没有趁手的刀枪剑戟。这也限制了勇武。

老兵有刀枪,但平时值守平安的京城也不能随身配备大量的弓箭。

在这个突发的危急关头,若是有大量弓箭可远距离阻击,一千禁军再烂也还能勇敢点,也总能杀伤一些僧人,展现一把军队的威势,可是没有。结果是先被主将的转瞬惨死惊着了,又被疯猛冲撞过来的大量僧众马队吓坏了,被一冲而散。别管老兵新兵全都个个争相逃跑,刀枪都扔了一地,棍棒就更不算什么。各队军官嘶声想喝止却哪里喝得住。

他们积极主动避战而逃,不妨碍僧人好事。僧人却不肯放过他们。

一是被乱窜的官兵阻了路;

二是在此时僧人眼里,这些禁军都是低级妖魔鬼怪,却也是来和“本佛陀”“本神尊”作对的。

杀——

二百多骑马的高僧长老和武僧纵马狂杀,其凶悍战斗力和威势,就算此时正处在最巅峰也最精锐勇猛的核心女真军若是在这里看到了,也必定惊骇地倒退而去,不敢接战,自叹不如,从此敬畏了这些秃头,说不定由此不敢南下轻犯宋国。

步行的僧人随即也赶到了,疯狂涌出寺来,人太多,原本缺乏刀枪利器,杀人不得劲,禁军扔掉的武器正好被这些步僧得了,片刻多武装了数百人,凶器在手,威势更增,凶性更大。

骑僧冲撞屠杀开低级妖魔(禁军),由法缘不断怒吼“孽障,该死的妖魔,放我菩萨下来”的疯魔引起共鸣,无形中被引领又继续死盯着全力追赶华美玉辇,要收拾驾玉辇的最该死的大魔大妖。

而涌出来的步僧跑不过战马,心中暴积的杀念和浑身汹涌的热血力量却无处发泄,难受中就手就杀向很多成了赤手空拳只顾逃走的禁军,而且个个是田径飞人能赶得上,只是几转眼工夫就杀得一千禁军所剩无几。

发泄了一下,也只是稍感觉点舒坦,众僧自然跟着马僧又轰隆隆疯狂杀去。

禁军的折损怎么也间接阻挡了一下追击,让玉辇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寺前广大的“交易”广场又由不差钱的大相国寺全修成水泥地面,巨大的玉辇逃起来也自如快捷了许多。

而离了这片广场就有同样是水泥大道的路连接通往皇宫的御街。

御街宽广,也是平坦水泥路,却是虚荣爱体面又曾国力昌盛同样不差钱的赵佶下令朝廷花大价钱修的东京主道。

指挥使专心驾玉辇疯狂飞奔,直奔御街大道,走这条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护着皇后逃回皇宫,而且这条路上巡逻把守的禁军武侯才最多最密集,方便随时招唤支援,阻击住这些狂逆悍然行凶造反的僧众秃驴。

“护驾。护驾。快阻杀妖僧。”

指挥使听着背后又越赶越近的轰鸣马蹄声,惊得脸皮子都急抽抽,别无它法,只能一边狠策马车一边不断狂吼,只希望沿途遇到的一队队武侯军能敬忠护主一把英勇稍挡挡追兵的脚步,为他多争取点时间。

不堪用的武侯禁军在立功心切也是轻视和尚战斗力的军官冒失带领下,也确实硬头皮上前多多少少起到了阻击作用,刺激得在药效威力越发强大下越发疯狂凶悍神勇的骑僧们凶性大发而大杀,不敢战更不想死的禁军又是死伤一地。

靠着沿途一队队武侯的牵制赢得时间,玉辇总算又和追兵拉开了距离。似乎脱难得护主大功在望了。

可惜,玉辇太大太沉重了,它就不是逃跑的便捷工具,虽然制造得精良结实没在狂奔中跑散架,可时间一长,即使是四马拉也吃力。四马汗出如浆,在指挥使疯狂抽打驱赶下惊嘶暴鸣却乏力越跑越慢,追兵又赶上来了。

但,到了此时,久津安乐,心态繁衍散漫甚至玩忽职守,遇到骤变大事件就反应迟钝慌乱的京城戒卫也总算反应过来。职守京城治安的勋贵将门的将军们得报,大惊失色,出事了,出大事了,感觉脖子上的脑袋不是那么牢靠了,顿时也发了疯,惊慌失措也赶紧亲自披甲带兵急急增援。大队的禁军轰隆隆出营从各处紧急杀奔向御街而来。

各军到达的时间不等,仍属于添油战术,但在勋贵武官发狠带领下,兵多总能更有效阻击,虽然仍阻挡不了开了挂的长老高僧高手和精锐武僧构成的骑兵的威势,仍然被一次次冲散,但却截住,层层阻杀了后面疯狂杀来的更多步僧。

而玉辇上的指挥使满头大汗,急得快哭了。

皇宫在望。马车却跑不大动了。骁勇的僧骑却冲破重重阻击仍在逼近。仍是势不可挡。而把守宫门的将领显然又是一个傻比,看到远处厮杀,看到玉辇独自仓皇奔来,听到了车上云姑尖厉的呐喊快开门,却不是赶紧打开宫门先让玉辇赶紧逃入宫中再详细盘查,而是警惕地喝令手下戒备,显然是想挡下玉辇先在宫门外查清楚情况再说开不开宫门放行。

这该死的将领倒是严格守备宫门,所为符合程序,优先皇帝安危,尽到职责,本质却是没有担当,面对突发事件不敢灵活应对,死守规矩先争取保他自己没擅自行事的罪责,却是把好不容易逃到这的皇后的性命极可能送掉了。

这是怎样一个愚蠢自私可恨该杀的傻比!

第219节祸及赵佶

指挥使再发急,到了宫门前也不得不停下玉辇。

因为宫门太厚重坚固,不是不顾惜拉辇的马就能一气强撞开的。

强撞的结果只怕是宫门没怎么样,仍是打不开,而马却撞死了,本就跑不动的玉辇更彻底不用逃了,皇后就死宫门前吧。

况且强闯宫门,毁坏宫禁,无论怎样也是死罪。

指挥使奋勇救皇后是为表忠心立功的,可不是为奋斗一场落个重罪死掉的。

守门将可不管指挥使如何急怒喝骂。

在皇宫,皇帝才是主人,是唯一必须保护好的人。皇帝的安危高于一切,为此,关键时刻牺牲任何人,包括牺牲皇子娘娘都是可以的,应该的。有事,先保护和照顾好皇帝,然后才是皇子娘娘。

玉辇归来,却没有随驾并证明身份的众多护从及太监宫娥仪仗,只一人驾玉辇仓皇出现,哪怕这人是熟知的同事也不能放行。谁知道你是不是挟持了皇后或假借玉辇为诸贼同伙开道的叛贼?

若是让你驾玉辇闯入皇宫横冲直撞,不说是有坏心成心想祸乱大内,就只惊扰了圣驾,谁又担得起?

这就是这位守门将不肯开门配合通行的理由。

说到底是守程序,出事了他也有开脱罪责的理由,而反之,千万别出事,出点事,他就罪责难逃,而且不小。他采取的是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来干,不求功,只求安稳事后能脱罪,而不是优先顾虑皇后的安危,实际是对皇家毫无忠心。

平时里表现的再忠心耿耿再为皇室尽忠职守不怕死,那都是假的,是职场演戏和升官发财必须的伎俩。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一到关键时刻就露出本相了。

另外,驾辇的指挥使喝不动他,即使在这时候也休想指挥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也是指挥使,而且出身权贵之家,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哪会听同样是指挥使却出身卑微的同行喝斥指挥。

若是殿帅高俅或什么其他厉害的武勋要员,不用催促喝令,他也早积极主动打开宫门,谦卑躬腰放玉辇入宫了。

至于惶急怒急喝骂他的云姑,他听出音来了,知道是哪位,但照样不鸟。

一个宫女而已,是皇后的心腹又怎么了?她仍是个卑微的宫女。

涉及宫禁的大事还轮不到皇后发话。何况是区区宫女。

让护驾指挥使更恨的是,停车检查就检查吧。反正也喝令不动你。你倒是快点。可这守门将说是警惕性高,实为惜身特怕死,带着守门上百将士唿啦围上来刀枪并举监视紧盯着他和玉辇。守门将还生怕玉辇的车帘猛然一开杀出一伙可怕歹徒,不敢近前伸手掀开车帘查看里面,而是从部下那拿了根长枪,用长枪远远地小心翼翼地慢慢挑开车帘。

“王班,我草你八辈祖宗。”

护驾指挥使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磨磨蹭蹭,贪生怕死。你耽误了时间,是成心想害死娘娘?”

“你以为打着严守宫禁规矩的幌子就不会有罪?你想死啊?不,你指定必死无疑。”

叫王班的守门将心中一惊,但却更恼火被辱骂,仍不鸟护驾指挥使,专心防范挑开的车帘后可能存在的凶险。

车帘全挑开了。

他看到了脸色煞白一头汗更一脸急怒的云姑,看到了尊贵的皇后歪靠在云姑怀里似是昏迷不醒。也可能是已经死了。可能是被云姑和这位指挥使密谋害死了,却借尸体来诈门闯宫.....

.嗯,嗯,这不是没可能。不得不严加防范。

这就是事后追究责任时推脱没及时给皇后放行的罪责的最好借口。

他的鬼心思小算计反应气得正急得发疯的云姑尖叫大骂:“看到娘娘,你这该死的杀才还不赶快打开宫门?”

王班意识到自己真误事了,自然力争自保,还想狡辩几句想获得皇后的体谅,却无形中仍是在拖延时间耽误事。

云姑却没心思再耗一点,淫贼僧兵正杀来,命在顷刻间就可能失去。她一急,再顾不得尊卑规矩,直接使劲摇晃郑皇后,哭着尖叫:“娘娘,娘娘,你快醒醒吧。这该死的杀才不肯给你放行,他想害死娘娘......”

王班一听这个既惊又恨,却看到郑皇后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不愧是皇后,稍一恍惚,眼神瞅见王班和车外的宫门与御林军立马就清澈冷厉起来,一正身子,身体虚弱,声不高透着虚却照样极具威严地喝令将士:“还不给本宫开门?”

这时候,王班就说不算了。

他想什么,顾忌什么都不重要了。皇后一开口,所部将士立即闻声奔去开门,根本不管王班这个头领是什么意思。

沉重的宫门想打开也是快不了的。

吱哑哑间,在稍远处正和截杀的禁军恶战的法缘听到了开门声,看到了玉辇要拉着他的女菩萨潜入魔王宫,顿时急了,狂吼连连中几杖扫开本就吓得畏首畏尾却不得不硬头皮上前交战的禁军几员骑将骑兵,策马狂追过来。

他一跑,那些沉浸在大战妖魔神将什么的痛快杀戮快感中的众僧强者也跟着大发神威闯了出来,杀向宫门。

护驾指挥使听见了,急得不等宫门开好就赶紧策马,却玉辇太沉,拉马又疲惫不堪,急切间想快速起动跑起来却是艰难。急得指挥使又大骂喝令这的正瞅着妖僧群如狂风凶悍杀来而陷入紧张的御林军:“死人啊。快帮着推辇,快”

在众将士的奋力帮助下,沉重的玉辇总算快了起来,总算冲入了宫中。

可惜,法缘他们也转眼紧跟着闯来了。

守门的御林军是步兵,根本挡不住开了挂的僧人所成骑兵的冲击。宫城上的将士拼命放箭并射击几架床弩也只搞掉了部分僧人,照样来不及阻挡僧贼杀入宫中。剩下的近百僧人紧咬着玉辇就杀入大内。

至于那位王班将军害怕魔神般的僧骑,想逃走,却哪跑得过战马,早被一高僧一刀砍倒在宫门内被马踏如泥。

皇宫警声大作。

在宫中值班的御林军闻声行动起来,在宫中反应却快了,也严格服从军令调度指挥,总算现出精锐的样子。但这没迅猛的效果。因为他们值守分散在各处,又没有战马,宫中只能步行,想赶到出事地点需要时间。而时间对玉辇最要紧。

玉辇闯重重宫门,仓皇逃往内宫深处皇后的宫殿。

沿途的御林军将士和增援来的将士奋勇扑击紧追不舍的疯魔僧骑,忠心骁勇,大多舍命向前,不断光荣战死,与不少的武力高强官高禄重平常显得勇武无敌尽忠职守不怕死,在此刻却吓得不敢上前死战的那些御林军大将形成鲜明对比。

闯入宫中的僧骑尽管个个武艺高强,又潜能暴发,凶悍强大如神魔,却到底是人,在弓弩和将士的不断猛攻中也不断死去,人数终于在迅速减少,但仍有二三十骑高手追着玉辇冲向皇宫深处,让沿途无马的将士再着急却没奈何。

截不住,追不上啊。

激烈的厮杀和警报也惊动了皇帝赵佶。

驾驶玉辇的指挥使熟悉宫中地形,靠这一点优势总算能一次次逃脱追杀最终逃到了皇后宫前。

而赵佶今日所在宫殿恰巧就在皇后宫的附近。

更巧的是,赵佶听到危险,正在随行人员的催促与保护下紧急撤离,想避往别处,正好遇到追杀来的法缘等高手。

在法缘等眼里,身着王袍被众人随护关照着的高贵皇帝自然就是那个派手下魔将抢走女菩萨的可恶大魔王什么的了。杀了魔王,就等于解救了女菩萨。对其它高僧强者而言,降妖除魔,杀了这个胆敢挑衅“本佛陀”“本至尊大神”权威的什么妖魔王者。方能以证本尊神通威严,方可震慑诸天万界的其它妖魔鬼怪神仙老实臣服。

于是赵佶这就成了第一攻击目标。

争斗几乎瞬间就进入白热化。

二三十骑僧人不约而同跳下马,不用追赶了就放弃了并不是太擅长的马战,下意识就都选择了以最能发挥潜能加成的灵活步战本领战斗。

他们在药效与极度亢奋下一个个抹了油一样光亮的秃脑袋此刻头皮发红,在阳光下越发闪亮,似闪烁着成神做佛的那种洪福祥瑞吉光,实际却是冒着凶灾血光,一张张脸紫涨的更似要喷血,一双双眼睛通红却似乎放光,这形象越发象由佛陀露出妖魔本相的恐怖凶灵,或高宣佛号,或高叫本神尊本佛陀本神主什么的,都怒瞪双睛如雷咆哮着疯狂扑向赵佶方向,如此更似兽性凶性大发的噬人妖魔。别说从没见识过这等可怕场面的皇帝赵佶,就是军中精选的也曾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御林军将士和赵佶身边最依仗的那些变态阴狠之极的太监高手骤然看到这诡异阴森一幕,也不禁心里一寒,发了憷。

此时,随着在宫外一路追逐和越来越多的禁军争斗厮杀逐步加剧,随着血腥增多,也随着看到幕后终极大BOSS——赵佶这个狂妄胆大‘大魔王’出现,特别想除掉,诸般因素加在一起的刺激也最终把药效催发到了极致。这些僧人的身体潜能全部暴发,就象当初同样在药效下疯魔行凶的蔡京的子孙一样,命不久矣,但也正是最可怕的时候,战斗力个个高得不象人,仿佛一个个真是福缘深厚德高得天宠而开悟得道成了神仙佛陀,非区区凡人可敌。

在这些僧人昏乱又空前绝后敏锐清晰无比的矛盾意识中,他们自己也感觉特别好,感觉自己确实是脱离了肉体凡胎,就是成了神。也越发神勇无畏而肆意凶暴。

无敌嘛,有不死之身嘛,自然敢放手死战,任性逞凶。

好在皇帝赵佶是皇宫大内最重要最优先的保护对象,紧急赶来护卫的将士众多,并且会越来越多,及时赶来的武艺高强带队军官也不少,在弓弩与奋勇阻拦下虽然被勇不可当的众僧杀得死伤惨重节节败退,赵佶倒是没被转眼追杀掉。

是真忠,还是假忠;是真勇,还是假勇;对大内禁军来说,到了此刻就全考验出本质来了。

负责统御整个大内禁军的御林总管都统,也就是鄙视刁难出使梁山回来入宫紧急求见皇帝的钦差薛弼的那位傲慢将领此刻就露出了不堪。

他紧紧护卫在皇帝身边,着一身华丽耀眼精甲,持一对西瓜般大的铜锤,好一副忠心护主又神勇无敌的光辉大将形象。

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副手,也是位皇帝精选出来的武力极高的心腹重将舞一对沉重镔铁锏大吼着勇猛凶悍冲上去阻击闯出重围冲过来想杀死皇帝的一位老僧,却被这位怕不有六七十岁年纪的老僧几乎转眼就干掉了后,本也想冲上去在皇帝眼前展示雄威和忠勇的脚步顿时就嘎然而止,吓得不但不敢英勇阻击这个老僧,而且两腿发抖退避不已,却还不忘大叫:“圣上速走。末将垫后随护。”又狂呼将士赶紧过来增援,无疑是想让别人垫后送死,他好抽身随着皇帝一起逃走。

赵佶哪跑得了哇,早吓得瘫了一样,站都站不住,在这场合下没直接翻白眼昏过去已经是赵岳闹事反复刺激锻炼了他的结果,现在能保持睁着眼猛打哆嗦就不错了,只能由两高手太监硬架着逃。

好在如此反而逃得更快些。

要是赵佶自己能跑,就算经常踢球腿脚练得不错,也吓得没几步就会跌倒,只怕被不知畏死的僧人疯魔赶上秒杀了。

赵佶能逃得快,幸运避开了那宗师级武艺的老僧。那位精明的御林总管将军却到底难逃一死。

他一身重甲,本就跑不快,又拿着一对大锤,本是对敌的厉害重武器,此刻却成了累赘,越发逃得慢了,却又不敢丢下大锤空手面对危险。当然这是相对而言。比起其他人,他身高力猛,体力强劲,武艺高强,跑起来不仅不慢反而极快。

但他的对手却是太厉害了,神魔一样快得不可思议。

老僧几乎秒杀了御林副将,在其他将士奋勇围堵过来时硬生生转瞬就闯了出来杀向都统。

都统只觉得眼一花,老僧就到了面前,他惊骇大吼一声,双锤刚挥舞起,老僧的一只铁掌就到了,正拍中他面门,把他的面孔拍成了平板,脸骨碎裂,脑袋更猛向后仰嘎巴一声折断了脖子,这下彻底不要脸了,命也不要了,沉重的身躯和大锤轰隆落地。

老僧秒杀了都统,感觉更好,自觉神通更广大了,猛虎般咆哮一声飞步杀向赵佶......

第220节原来如此

被架着飞跑的赵佶即使没看到背后的情况,听到老僧猛虎啸山林般的咆哮也知道危险了,吓得屁滚尿流,昏乱中颤声叫道:“完了。完了......”

“陛下勿惊。”

这话是随赵佶一起转移的陶大仙说的。

即使是到了如此凶险紧急的此时,陶大仙也照样是一向的淡定从容,仍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这话也是随身保护赵佶的太监高手首领说的。

这位首领安慰了一句皇帝,已回身和另一位太监高手一同迎向冲来的老僧,双双双掌一错,怒吼一声就攻了上去。

在这个关头,对付内外兼修却是绿林手段的老僧,单打独斗还得是太监高手这样的同类强者才行。

其实,老僧感觉自己威力越发无穷,实则已快到强弩之末了。

一僧两太监,三人转瞬恶斗在一起,身影翻飞,掌风如电,杀得难分难解,似乎终于棋逢对手一时难分高下。实际上以两太监高手娴熟配合合力猛攻也不敌老僧一人。

但两太监忠君护主,同样不畏生死,不惜性命舍命全力相拼,想以命换命为皇帝赢得逃跑时间,而身手也确实厉害。

老僧以一敌二稳占上风,但急切间也闯不过去,发怒之下更疯狂猛攻,好不容易重重一掌击毙了一太监,却也被那首领太监趁机亡命扑击在心脏上重击了一掌。

若换作常人,胸骨碎裂塌陷,心脏遭到重创,即使不死也立马就软了,倒地奄奄一息等死而已,但老僧在药效刺激下不知疼痛,似乎也有不死之身,仍能疯吼着大战下去,惊得那太监高手首领也不禁脸色大变。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强悍的人。

又如电翻转恶斗了一会儿,就在太监首领也连连受伤难以坚持而惊惧想退缩而走时,老僧突然撕心裂肺暴吼一声,脸色应声暴紫又转青,威猛绝伦不可敌的力量突然如退潮般消失了,身体潜能终于全部耗尽了。

老僧感觉到了痛,迷茫中低头一瞅塌陷的胸口,大叫了一声,在首领太监想趁机一掌杀之时腿软了下去躺倒在地,不等首领太监惊讶中不忘赶紧俯身补掌追杀以彻底毙掉这个可怕老怪物,老僧已脸色转黑,断气了。

赶来参战的御林军越来越多,一众狂僧虽神魔般勇悍也在枪林刀雨中不断倒下,但仍有几个如死掉的老僧那般有近乎宗师级身手的强者杀了出来,潜能加成,不是人多就能挡住的,而且太快了,几个起落就去远了,将士们根本追赶不上。

箭雨对上如此快的强者也不好使了。你根本就盯不住他,即使有神射之技,无法锁定目标又能怎样?

这些僧人在仍活得疯狂有劲的法缘无形中带领下仍是死盯着皇帝赵佶猛追不舍。

不能指望御林军了,随护赵佶的太监高手们纷纷回身截击,怒吼着奋勇杀向这几个不死小强般的魔鬼僧。

眼花缭乱的激战。

不断有僧人高手力竭或重伤不支倒下。也有太监高手在绝望咆哮中纷纷死战倒下。

法缘正在壮年,是剩存的僧人中最年轻的,身体保养得极好,身体潜能大,内外兼修武艺又极高,使的又是威力强大的禅杖,长长的禅杖抡起来御林将士难以近身就刀飞枪折了,近身无大威胁,法缘受的伤也是众僧中最少的最轻的。

他弥陀佛咆哮中如猛虎出闸狂舞禅杖又硬生生闯出了杀围,本不擅长轻功此刻却快如狂风,几个起落就追上了赵佶。

此时赵佶身边只剩下一个太监高手在拼命架着他继续逃窜。

法缘一杀上来,这位太监不知应该丢下皇帝先迎战呢,还是加力更快地架皇帝逃。

两种选择都可能导致皇帝死在这。

很显然,一松开皇帝,皇帝必然跌倒,直接就瘫那动不了了。他若不敌法缘,皇帝就是在这静等受死。可不放下皇帝,他也没法迎战如此强劲可怕的高手,结果仍是皇帝难逃一死,而且连累他也轻易送掉性命毫无所为,死得太冤枉。

危急时,赵佶也知道要完蛋了,吓得更是不堪更动弹不得了,却猛然听到身边的陶大仙淡然轻笑一声道:“陛下福德深厚,岂是小小妖僧能伤害的?勿惊。且看贫道收拾这孽障。保陛下无忧。”

说实话,皇帝身边的这些太监高手对皇帝迷信的这些道人的战斗力从来是瞧不起的,可也迷信也不敢真轻视这些道人的神奇手段或者真是仙法神通。此刻听到陶大仙镇定自信地说这个,心中不屑却又极盼着这位天师真有降妖除魔本领。

陶大仙不在意太监高手怎么看他,说话间已经回身截向法缘。

法缘瞅见一道士持如雪拂尘飘然而来,不禁怒哼一声。

贫僧已成神佛,法力无边,神魔难挡。狗魔王以为请个法力高强的道仙就能阻住我?就能让我知难而退甚至杀了我?

无知!

可笑!

法缘心念如电间,沉重的禅杖已经狂舞扫向陶大仙。

陶大仙居然仍然是满脸从容的笑容,法缘一动手,他已先一晃身不知怎么就已经突破了禅杖的横扫封锁闯入了法缘面前,拂尘一扬,雪白的丝已罩住法缘的大脸,刺迷了法缘的眼睛,弄得法缘在药效下也仍然感觉到了眼睛巨痛眼泪要落,却咽喉一紧,咔嚓一声轻响,法缘就毙了命,沉重的禅杖当啷落地,人仰天倒下,离开了封面拂尘露出面目,眼泪也终于奔眶而出顺肥脸滑下,肥壮的身躯倒地颤了颤,眼睛大睁着望天失去骇人光芒,人寂然不动了,眼泪却还在继续淌,似在忏悔,似是在死也为失去菩萨爱侣的虔诚却悲剧爱情而无奈的悲伤感慨......

僧也有情。僧也有欲。

陶大仙并不为高僧法缘至死落泪而有丝毫动容。

他在追赶过来的御林将士亲眼清晰目睹下神奇地轻易干掉了神魔一样的法缘,脸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笑容。这个笑容落在众将士们眼里,此刻就拥有了一种让人感觉很温暖极安全可靠的力量,又是那么高深莫测令人敬仰又心畏。

拂尘一照面,那可怕的妖僧就中了禁止一样定住了身躯反抗不得,被随手一捏杀掉了,这不是仙法是什么?

原来真有仙法呀!

原来这位陶大仙是真有神通的半仙,不是以前装神弄鬼欺骗皇帝信任的那些道士假半仙。

一时间,众将士都不禁恭敬下拜。

刚刚结束的惨烈厮杀现场呈现一片充满心折虔诚又敬畏的诡异气氛。

陶大仙从容一扬拂尘,呵呵一笑道:“圣上洪福齐天,此灾是渡劫洗心而已。诸魔皆不能伤。圣上万岁。”

众将士瞅瞅停止逃跑终于恢复了点神志的皇帝,瞅见皇帝扫过来的探询眼神,心中一紧,机灵地下意识就跟着陶大仙大喊:“圣上洪福齐天。圣上万岁,万万岁。”

这么一喊,对陶大仙的这一拜就变成了敬畏和敬贺皇帝老大。

赵佶听着山呼海啸般的祝福呐喊,精神一振,回了魂,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在太监高手扶持下站住了,向将士们挥手道:“忠勇护君,你们都有功,必有重赏。”

可惜一向清亮儒雅的嗓音此刻暗哑难听,而且太有气无力,让他的江山之主威严不免不够高大光辉,有些失了体面。

只是此刻的赵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

没了杀劫危险,回了神,他立马就想到了今日之灾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皇后去大相国寺上个香而已,怎么就发生了僧人群起造反强行闯宫妄图刺王杀驾这么可怕的事?他急需要弄清楚内情。否则他片刻难安。

夏收时海盗灾难和安庆王梁师成事件,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整天疑神疑鬼,看谁都有“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心理。

当然,陶大仙除外。

尤其此时,陶大仙在最关键时刻出手,只身力挽狂澜,救了赵佶的命,而且始终毫无惊慌,除掉最可怕的根本无敌的妖僧也镇定从容轻松无比,尽显得道之人的仙风仙威,既表明了超凡本领,也表明了真正的忠心,让赵佶更迷信和依赖。

下令了彻查大相国寺事件,赵佶也得知了包括高僧长老和骨干僧人在内,此次共有上千僧人作乱,而且个个疯狂而奋勇无比,从大相国寺到皇宫这一路上的厮杀,众僧从上到下都个个悍不畏死,重伤濒死也会凶狠继续反扑,在数万大军层层围捕下明知死路一条却个个仍力战不退,不死不休,区区一千多点吃斋念佛平日慈悲祥和无比的僧人却杀死上万禁军,杀伤的更多。其疯狂勇猛,即使是久经战场血磨盘考验的西军抽调来京城加强京军力量的悍将也被这些僧人吓怕了。

参战众将士都谓之根本不是人,是坠入魔道的妖魔,有妖魔的战斗力,瞧其架式大有不击破皇宫杀光皇室死不罢休。

赵佶一听这个更吓着了,也更不理解了:大宋善待僧道。皇家更待大相国寺极厚,为何他们会作乱造反?

按理说,天下的寺庙和僧人,谁反了,大相国寺也不能。

不应该啊。

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吓得六神无主的赵佶连尿湿的裤子也顾不得换,就着急询问陶大仙这是为什么。

他只信陶大仙,只信陶大仙才能算知天机内情。

陶大仙却收了总是挂在脸上的仙姿笑容,面色第一次变得凝重无比。

他摇头轻叹道:“陛下,之前闻变,贫道就已经推算过了,可不知为何,一算这方面,本就莫测的天机变得居然混沌一片,其它事再难测也总能摸到一点灵光启示,唯独这件事,别说算到点什么,就是想捕捉到一点天机轨迹也不可得。”

“请陛下谅解贫道修为低潜无能。”

在赵佶露出惊疑又失望时,陶大仙俯耳极低声又说:“不过,贫道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有大能故意混淆了天机。”

“啊?”

赵佶吓了一哆嗦.

谁强大到能混淆天机?

是谁?

莫非是神仙?难道朕得罪了神仙,遭到神仙大熊借大相国寺整治报复?

在他万般惊惧焦虑疑问的眼神中,陶大仙微摇头轻道:“眼下不可说。不过陛下勿惊。我道门也不是好欺负的。陛下是我教上仙转世,在我教的地位非同小可,自有我教护佑。且严令禁军严密封锁大相国寺和京城,捉拿京城全部僧人。并着刑部等擅长搜查侦破的衙门派所有最精干力量在大军配合下彻查大相国寺。尤其是那些高僧长老的住处一定要查仔细了。哪怕是拆了高僧静舍也要查仔细。贫道相信必有收获。”

他说着仰头望天幽幽道:“那些所谓的高僧,区区凡人而已,不可能神仙一样周密,做此孽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赵佶听了这个顿时松口气,约摸听出了点东西,猜测到这次事件可能是上界的道佛二教之争,很害怕,但心还是安定了点,也自然陶大仙说什么就是什么。陶大仙说彻查,本就要彻查更得仔细彻查。

此时的大相国寺自然已经被大军重重包围了,还剩下的所有僧人大约有两千之众已经全部捉了。

让紧急搜查的禁军意外的是,本以为随皇后娘娘一同来进香却没能逃走的那些后妃公主们应该已经遇害了。以那些僧人当时的疯狂凶残淫邪,不可能好好捉了对待着,即使没死也应该被折磨甚至糟糕得不成样子了,谁知贵人们居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体,连同随行的护卫太监宫娥全都神秘失踪了。搜遍了全寺也没发现半个影子。

亲自带兵搜救的勋贵大佬们见狠审僧人也没个结果,两千多僧人居然异口同声都说没看到后妃等人去向。(剩下的僧人自然都是寺中太低贱者,没资格在小食堂吃骨干僧的好饭,更没资格吃到高僧长老们的小灶饭,也就没资格享受到海盗的特效药,寺内戒严,他们也没资格在寺内要紧地带呆着,都在别处老实窝在房子里,或是该种菜种菜什么的干活,哪有机会遇见冲撞到或从房中偷窥到游逛风景名胜的贵人们)。但如此却让勋贵们不禁倒吸口凉气,感觉这事透着邪乎。

有上千僧人成了超凡魔鬼。莫非真有灵异事,后妃公主们被妖法凭空摄走了?

这可太吓人了。

唯一有希望问出些真相的本寺方丈主持等高僧要员已经在疯魔参战中全部奋勇死于厮杀。这就没办法了。

赶紧上报。

另一边,刑侦人员们在上官疯狂施压催促下也疯狂仔细彻查,结果在方丈、监寺等寺院核心领导以及一些最德高望众的长老们的居处最隐秘的角落或精美装修后掩藏的隐秘夹墙暗格里搜到了一些东西。

其中最要紧的是方丈与本寺管钱财的僧头那搜到的两个帐本。

第221节冰山一角

两个账本都不大,方便藏匿在让人忽略的房间角落里,若不是刑部等破案好手在又是不惜破坏精舍搜查得够认真仔细,绝不可能发现掩在墙角内的秘密,但够厚,都一页页记录着一行行神秘数字,相对应的是令人看不懂的文字,以及时间。

从纸张、字迹以及账本自身标明的时间上看,这两个账本有年头了,至少是十年前就存在了。

如果这些数字是大相国寺的收入与支出的钱财,那有很多行显示的支出数额已经大得够吓人的,汇总起来更是惊人。再与一行行的让人看不明白的似是流向的文字一结合,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就太吓人了。

天文数字的钱财装备宋国上百万大军也绰绰有余,足够十万精锐大军逍遥花费数年之久,若是用于支持造反什么的不法事,危害之大可以想像。十年暗中累积蓄养或支持某不法力量,那能形成的这股势力或几股势力怕是足够掀翻大宋。

关键是,在大相国寺并没有搜到大笔钱财,检点来看总共不过两三万贯,而且基本是铜钱,别说是金子,就是银子都极少,更没有珠宝。而来破案的刑部高官以及带兵勋贵们可都清楚:大相国寺的生意可是兴隆得很,收入用日进斗金形容都远远不够。只怕光是每天的香油钱就够寺中这么多僧人当天开销的。大相国寺只有宋以来的累积按理也应该是金山银山才对。

可这些金山银山都没有,寺中只有这么点钱,与如此庞大高档次的寺庙太不相称,那么,那么多收入都去哪里了?

大相国寺尽管装饰得金壁辉煌,所耗费的金银铜钱不少,佛像耗铜一项已经堪称惊人,但多也多不到用掉那么多钱财。

东西都摆在这呐。除了铜制佛像神像,剩下的铜器归整之后都堆在这,一目了然。

尤其是金银珠宝,大相国寺在佛像等上面没用多少,那么去哪了?

不可能全换作了铜钱或铜全装饰花费到佛像等上变相藏钱。

也不可能是全耗费到扩大寺中庙宇园林风景上。

在这方面历年有皇家大方拨款和调工匠人力物力等大力支持,更不断有无数豪富权贵巨商慷慨解囊积极帮助义建。

大宋太繁荣富裕。皇家和大宋太多有钱人以大方捐助大相国寺来表示对佛祖的虔诚,希望得到佛祖格外垂青庇佑,对大相国寺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名贵花草树木等稀罕物就会动用权力和商业能力帮着从天南地北弄来,并且以此为能,倍有面子,求得了心安,寺中增添的风景名胜也为他们留下美名。

大相国寺也会来事,导游僧总会对游人有意介绍这处名胜是某某善信士虔诚捐助的。啊弥陀佛。善哉,善哉......

对钱来得太容易,不差钱的人氏来说,大把捐助大相国寺是件很划算的事。

对受益的大相国寺自然也是极划算的美事。

如此是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也就是说大相国寺规模巨大,气派恢宏,稳坐天下寺庙第一把交椅,但实际上并没有大的支出项,都别人花的。

那么,累积的金山不见了,是藏匿到了寺中什么地方?

寺中暗藏宝库?

有宝库又能在哪里?

是在墙壁暗室里,还是深埋在地下某处?

大相国寺太大了,不说地盘光是庙宇就多得很,又无知情僧人可审讯,想一时间搜查到可能存在的宝库秘室太难了。

重要的是,两个神秘账本隐约显示大相国寺的巨额钱财在十年间已逐步逐批送走了,早一步步流到了账本上看不懂的那些文字暗示之处,怕是早就不在本寺了,怕是根本没什么宝库,不必绞尽脑汁审视猜测本寺地理建筑瞎费工夫搜寻。

相关官员和禁军搜寻后妃公主,搜寻案件的蛛丝马迹,在极度震怒的皇帝不断施压下不敢懈怠,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用,折腾来折腾去转眼就折腾到下午四点多,没找着消失的贵人,破案高手都蒙头重点仔细搜查高僧长老和骨干僧的住处与相关可疑之处,希望能从这些地方尽快找到破案突破口,尽快确定最要紧也是最要命的后妃公主的去向好解救,光是这数百处就够这点高手忙活的,已经一个个累得半死,暂时还顾不上搜查诸天神殿之类的殿宇名胜,还顾不上找本寺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金山,只是禁军大兵们在紧急搜救中负责匆匆间到处粗糙胡乱搜寻,哪会注意到诸天神殿中区区一寻常僧人所居的简陋到一目了然的值班室中的卧榻下会隐藏着宝库入口,看一眼就走了,自然也没发现床榻下地板的可疑点。

秋季天短,转眼就要天黑了。

就在这时恰恰天突然黑了起来,风起而凄厉,如鬼哭狼嚎,显得诡异瘆人,不多久就雷声吓人的轰鸣,暴雨倾至。

这场入秋后的暴雨下得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突然,电闪雷鸣仿佛要撕天毁世般惊人,暴雨如天河倾泻,仿佛是上天见不得今天东京发生的这场鬼神都为之动容的诡异惨烈厮杀,或者是连上天也为本应该慈悲万物却凶残杀人荼毒众生至斯的僧人所造的孽而愤怒,想以暴雨尽快洗涮掉东京城中的斑斑血腥与一切罪恶,还东京原本的祥和青天世界。

办案的官员们原本是打算连夜挑灯夜查以应付皇帝的催促,但较真下真可能发现宝库入口的秘密。

但,被如此瘆人的雷霆暴雨这么一搞,官僚们即使不太迷信也感觉太邪乎,结合今天的诡异血案,无不疑神疑鬼,站在漆黑与摇曳微弱的灯火共同构筑的环境中总感觉大相国寺藏着什么阴崇鬼魅邪恶,往日看着神圣庄严美好的佛陀天王神将罗汉什么的塑像浮雕如今瞧着也总感觉似乎蒙上一层阴森鬼气活性,都是那么狰狞诡异似要噬人。个个心中惊惧不安。

负责戒严与搜查的大批禁军将士在露天地的转眼被淋了个落汤鸡,无法进一步详查寺中众多的可能藏人的树林假山风景,只得仓皇收兵。琢磨事琢磨得头疼,累得晕头转向的那点破案高手们也干不动了,夜战也没耐心再仔细公干了。

诸般原因下,本就不想在此恶地熬夜遭罪又担惊受怕的官僚们趁机罢手,说是天太黑,晚上视线不明,又有狂风暴雨影响,不利于发现到蛛丝马迹,人多手杂,大晚上胡乱瞎折腾还会进一步破坏现场,更不利于破案。还是封锁这里,大家回家好生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待明日天明,太阳高照,视野分明,条件好才能更好地搜查,更有把握查出问题。

其他人正巴不得如此呢。

一时间,无论是将士还是刑案人员都盛赞大人高明。

撤了。

没了僧人,大相国寺完了,没人注意各大庙宇开着透气的门窗,更没人注意诸天神殿这微开透气的窗户。

没人在乎大相国寺的未来,也就没人想着冒狂风暴雨和可怕的雷霆闪电与阴森诡异去关上各殿的门窗。

风雨顺着门窗飘灌进殿堂,把殿宇中的靠门窗地面淋湿得一片狼籍。

诸天神殿中那间隐藏宝库秘密的值班僧舍从微开的窗户灌进一些风雨,床榻淋得湿漉漉的,地面也淋得斑驳陆离。榻下盖住地下入口的水泥石板缝隙中,抹得至此已经表面干硬了的水泥再经过一夜的风干,会彻底坚固凝实,在明日的搜查中,和榻外地面整体的湿润斑驳混在一起,别说是那些粗糙随意搜查的禁军,就是刑案高手仔细搜也难察觉异常。

实际上也没人再来这仔细搜查。

官方重点搜查的是那些容易做手脚掩盖秘密的林间或假山中的泥地面,或是荷花池,或是墙壁中有可能存在的夹层。忽视了神殿中坚硬一体的平整水泥地面也是能隐藏着秘密的。

关键是,主事官员们认为大相国寺既然敢拼死悍然发动这一击,必是早有预谋,毅然死战不留半点后路,那么失踪的后妃公主不是被妖僧当场杀害了埋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就是不知以什么手段,比如架梯子翻墙,早已弄出寺藏到什么地方甚至已绑架出了京城,以后好用作和朝廷讲条件的人质,决不可能还留活口藏匿在寺中等着官府大兵压境搜到解救出来。

人如此。钱财也会如此。

大相国寺决不会在寺内留着大笔钱财让官方搜到。

这些僧人表面脱离世俗无欲无求的,实际最是贪婪,最重视钱粮,吞到嘴里的钱财哪有再白吞出来的道理,就是死也会留住钱财与秘密。再加上两本神秘账本上情况,进一步说明钱财已经流走了,不在寺内,具体去向尚待侦破。

这也是官方停止搜查的主要原因。

主事的破案官员撤了,但并不能立即回家舒服歇了。

他们还得顶风冒雨摸着黑进宫把搜查到的一些有疑点的证物呈给皇帝看,顺便汇报一下情况和他们的分析推测。

这是皇帝特别要求的。实际上是给陶大仙看看证物好一窥究竟。

呈上供御览的东西不止是账本,此外还有一本伪装得如同寻常佛经的册子,是在方丈的众多佛经典籍收藏中搜出来的,上面记录的是大宋各地的著名寺庙或比较大的在当地比较有影响力的寺庙,以及相关寺中方丈等要员高僧的名号。

这显然是本和同行友好寺庙及同教好友高僧的通讯录,没什么出奇的。

不正常的是,这本子的首页上印着个佛像,却不是僧人们最应该信守的现世佛祖释迦摩尼,或是阿弥陀佛、东方琉璃世界佛主。而是未来佛——笑口常开大肚弥勒。

而在方丈、监寺等数位高僧和骨干僧住处的隐秘收藏处都搜到了弥勒雕像,小小的,很方便握在手心中把玩或隐藏,无论是木料还是雕工都再寻常不过了,雕工甚至很粗糙,可就这么个寻常的不值钱的雕像为什么又要隐秘收藏?

弥勒佛也是佛教尊贵佛陀领袖之一,在大相国寺中也专门设有供奉的神殿,雕像也和大雄宝殿的佛祖一样是纯铜镀金的,造得没佛祖像那么巨大,但笑卧的身姿也不小,也是耗费不小,包装得金光溢彩夺人心目。

僧人有喜欢弥勒佛,对未来有期待的,私人有这个雕像私下敬奉膜拜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尽可大大方方些,谁会在意?为何偏偏要弄得鬼鬼崇崇?

况且这些弥勒像细看总让人感觉有点诡异,尤其是那大度笑容,像本身雕得粗糙,但那笑容却雕得极为传神,刻画得细致入微,一眼望去简直是活了一样的笑容,隐喻暗示着无数意味,成为整个雕像中唯一的精妙之处和难得之处。

赵佶一看到雕像就身躯一震,大吃一惊,脸色转瞬变得难看,既有惊骇,更有愤怒难解和慌恐。

他是想到了在安庆王府和梁师成处搜到的同样的弥勒相。

同样的木料,甚至是纹理一致的最可能同一块木料。同样的大小与像式。尤其是那笑容更是同样传神而一致。

这些雕像看着寻常不起眼,实际却是精品,从刻画的笑容上看堪称绝世珍品。

这绝对不是寻常物,绝对暗含着什么非同寻常的秘密。

一瞬间,赵佶就悟了,明白了梁师成临死留下的血遗言中那个“相”字是指什么了。

相不是指宰相。根本与此不沾边。它就是指大相国寺。

原来,安庆王这个逆贼以及梁师成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背主狗奴才暗中和大相国寺有勾结,一起在谋算大宋江山。

而陶大仙查看了账本和那本通讯录后立刻就解开了秘团。

他私下对赵佶轻叹说:“陛下,贫道全明白了。”

“这些年来,大相国寺利用其便利弄到了如山的财富,都秘密支援了大宋的逆贼。金山银山都流入野心勃勃的大逆之手用于招收不法狂徒扩充实力招兵买马武装造反。这本寺庙与高僧名录是其本教同党,至少是准备勾结为同党。”

“此案暴露的是冰山一角啊!”

第222节陶大仙

人信什么,没理它也会有理。纵然破绽百出,也会自动脑补得合情合理甚至尽善尽美,绝对可信。

陶大仙的话,赵佶一听感觉太有理,太合理了。

没有巨额钱财支持,小小河北一鄙夫猎户田虎怎么可能迅速成长为一方大盗并兵强马壮能迅猛破府冲州裂土分疆建立伪晋政权,并且兵势强悍,越是追剿反而越是兵力广大能征惯战的悍匪头领众多越无法剿灭?

别忘了负责追剿的已不是内地无能的将领,而是抽调的西军悍将。为首的主将王禀可是武艺高强,忠心朝廷,愿意死战又极擅长带兵的人物,即使是在武将人才众多的西军也是威名赫赫的顶级大将之才,却追剿至今仍不能建功。

怪不得东京一小小排军粗汉王庆被刺配淮西,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靠,匆忙间杀人流窜占山为王逃避官府追捕却一转眼就成长为一方巨盗也建立了伪政权,可以公然和朝廷叫板了,而且也是由西军大将杨惟中领兵却奈何不得。

仅说这两股反贼,背后若是没人强力支持,尤其是没有巨额钱财在前期投入扶持,怎么可能做到?谁信啊?

那些反贼苦哈哈造反为的不就是眼前的钱财享乐?要没这个好处岂会提着脑袋造反。

肯定有人用巨额钱财扶持,让反贼及时尝到了甜头坚定了意志和反叛信心。不然没得解释。

“可为什么大相国寺会这么做?”

大宋,尤其是皇家与满朝权贵们对大相国寺可是不溥啊。不仅不溥,而且优厚得不能再优厚了,简直把它捧上天了。

这些僧人如此体面享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好的富贵悠然自得日子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做如此丧心病狂罪恶事?

这太让人无法理解了。想不通啊。

陶大仙闻言不禁轻叹一声道:“陛下,这有什么无法理解的?”

“陛下不防想想,您信的是什么?你最亲近厚待的又是哪教人氏?最简单地说,陛下本身是哪教仙神转世当帝王来凡间享受这一世荣华富贵的?”

赵佶恍然大悟。

是啊。朕是道教的上仙转世,和佛门不是一伙的,在凡间为帝王再善待佛门也不会得佛门欢心,更不会赢得佛门爱戴和忠心支持。

这是根子上的问题。与怎么做无关紧要。做得再好,佛门该排斥反对朕还是会暗中极力反对。

赵佶感觉找到了根源,但还是觉得佛门反对道门人当帝王可也不至于造反甚至不惜死战悍然祸害皇妃公主并闯宫刺王杀驾,毕竟他们的小日子过得不但不错而且富裕快活悠闲自在尊荣得很,不是被道教皇帝煎迫得生不如死不得不反。

难道真是上界的二教纷争导致的凡间冲突大祸?

赵佶惊恐的眼神询问陶大仙。

神威无边的神仙呐,区区凡间帝王触动了神仙的利益,陷入仙神间争斗的旋涡,哪还有好日子过?能有好下场?

他迫切需要答案。否则寝食难安。

至此,赵佶身为一言九鼎的帝王却懦夫苟且不如一乡野村夫的本质暴露无疑。果然越是富贵越是怕死。

陶大仙心中鄙视冷笑,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不但收起了一向的春风化雨阳光明媚般的笑容,而且越发严肃,在皇帝的询问眼神催促中神情变得凝重而迟疑。

赵佶第一次瞧见陶大仙这种神色,小心肝顿时提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一个劲狂跳。

也就是他喜欢踢球,经常运动,身体素质不说不错也是没大毛病,又正当壮年,否则非紧张得爆于心脏病不可。

他指指上天,“天师,莫非对朕这样的转世上仙道友也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忌讳?”

赵佶用疑问带商量的语气说的,眼神却越发急切而凌厉起来隐有凶光:快说。朕要知道答案,心里好有数,才不管忌讳不忌讳。你就是泄露天机会遭到天谴,死也要让朕明白。朕才不管你是死是活,朕没心思管你这个那个......“

这一刻,他的帝王自私独夫本质也充分暴露出来了。

对面的陶大仙目光敏锐,对赵佶的眼神瞧得清楚,心中冷笑:”就你这样的,贫道一小指头就能弄死你。宰了你,贫道还能杀出皇宫逍遥而去。赵佶啊赵佶,你以为就凭你身边所剩无几的太监高手和大内御林军就能奈何得了我?“

心思是这个,他却故意又迟疑不决了好一会儿才象是一咬牙终于结束了内心挣扎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又露出往日那种温暖喜人的笑容,只是笑容淡了点又含有些苦涩之意,指指天轻叹一声道:”此事涉及上界秘密,属天机不可泄露。也罢,为了道友未来,贫道就说一说吧。“

他的慨然愿为万全道友而牺牲自我的高风亮节让赵佶有些感动。当然仅此而已。赵佶决不会因为道友陶大仙泄露天机会有天谴什么的麻烦甚至性命凶险就不让陶大仙说下去。只要能成全他自己,必要时谁死了谁牺牲了他都不在乎。

”陛下知道,我道教中人修的是仙,参的是天道玄机,讲究的是参天道成就仙身以求脱凡举霞飞升。所以,我教中人总是避世隐居,追求清静无为,人间若清平祥和无灾难需解救就不现身掺和。而佛门则不然,与我们不同。他们修的是人道,讲究出家却入世经历红尘诸般劫波,经受考验,洗炼内心再出世脱凡,修的是心,其实是修神。“

赵佶微微点头。

这方面区别的常识,他是懂得一些的。

”修仙和修神同为成就神仙,飞升上界长生不老,得永生大自在,殊途同归,但这个过程却是有很大区别的。问题就来了。我们道教中人修炼,只需要修炼自身管好自己就行了。难就难在对修炼者自身的根骨要求极高,讲究的是仙缘。根骨不行,是浊胎浑骨,缺乏仙根,悟性再高,修炼再虔诚勤奋也没用。没有仙缘更不行。“

”佛修则不然。“

”佛家讲究众生平等。说凡慈悲心诚持之以恒,众生皆可成佛。禽兽有灵也可成佛。何况是万物之灵长的人?“

”也就是说,修佛是不讲究根骨资质的。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只要你想修就能修。大开方便之门,也就赢得了人心。这一点比我道教高明多了。我道教是精英修炼。佛修是众生皆可的普及修炼。至于能不能修成神佛,那得看你心是不是够虔诚,自身是不是够努力,有没有慧根,与佛门是不是有缘了。“

”我道门参天道,借天力成仙身,其间自耕自食,自己(玩)就行。佛门修人道,参红尘,纠缠在俗世中,又不论根骨好癞皆可,又无参悟的天道可借力脱胎换骨,想了道修成神飞升就需要另一种力量——众生念力。“

”念力来自信徒,来自追随者。谁的名望大,信徒多,谁得到的念力之助就多,谁就可以更有成神的实力和机会。可天下就这么多人,就这么些念力来源,怎么可能供养那么多僧人成神?所以要争,不仅要和外部争,也要和内部争。寺与寺之间要争。同寺中的僧人也要相互争。(不争,如何能当上舒舒服服指使别人的僧大爷僧头)所以,陛下看到同为佛门,天下却是分为很多流派,各执一套宗旨,各拜自己的祖师,表面是天下佛门是一家和谐团结一致,实则各派竞争激烈,甚至信奉的佛陀菩萨都不同,东南西北的典籍也常常迥异,矛盾多多。而各自对信守的宗旨决不妥协融合。“

”所以,佛门中人出家却混世,总积极干预人间,为获取信众和念力,就迎合世俗人心,把庙宇建得尽可能金壁辉煌,象天宫,实则象俗人敬畏又梦想的皇宫,让世俗之人更容易膜拜和向往。也是为更多获取信众捐献钱粮过日子,不然佛门专等世人供养,不事劳作却无人供养,饿也饿死了,还修什么神佛?“

”每当兵灾乱世,人们忙着如何在凶险艰难中挣扎着活命,自然没心思顾及信仰、僧道、修仙修神,生计艰难,钱粮不够自家活命的,甚至易子而食,也没能力没心思关照出家人。这时候入世布教也太危险,佛门就退世避居,不理睬天下苦难。等天下太平了,天下人又有闲心了,佛门又出世了。而且越是太平盛世,佛门越是积极,甚至不惜蛊惑人心,“

”佛门要争念力,争供奉过日子,就得全力争信徒。和我道教的矛盾和冲突就在这个。“

”我道教修仙不需要念力相助,教中人少而且也多自耕自食,不需要争信徒,本不需要和佛门发生冲突。“

”但还是要和佛门争。“

说到这,陶大仙又指指天,”不得不争啊。这就涉及到天机与上界秘密。“

”同为至尊大教,二教,一方信众兴盛,倍威风体面,而别一方却信徒寥寥太丢人,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涉及到一个最至关重要的方面——气运。上界至尊们争的是面皮,更是本教的气运。“

”没了气运,失了天意,再强大的神仙教派也得玩完。少了气运,教派就得衰败。可气运和念力一样就那么多,而且和念力可随着人数增加不同,它是恒定的,是天道定的就是这么多。你教获得的多了。我教就必然少了。“

”所以,上界二教在争。在凡间,我道门也要和佛门争一争。“

”不然,没人信我教,没精英入教修仙成仙补充上界。而佛门却精英倍出,信徒众多,得更多念力支持了道成佛的不少,不断飞升增强着上界佛门的实力,原本相对势均力敌的上界局面就会打破。我道教就落在下风,被佛门压制,渐渐失去对上界的主导权,没了地位权力,失了面皮不说,这也会反过来影响天道对气运的分配,气运大跌,越发不济。“

一说权力、尊贵、统治权什么的,赵佶是皇帝,对此最是敏感,最重视这个,也最容易理解陶大仙的一通解说。

他信服的连连点头赞同。

陶大仙一笑,轻摆拂尘道:“陛下你看,你是我道教上仙,当帝王也亲近的是道士,无形中就提升了道教的地位和影响力。这就触动到了佛教从上界到凡间的根本利益,让上界的佛陀也不喜,你就是善待佛门又如何?”

“最重要的是,陛下是我教上仙转世,在上界时本就是我教核心力量,对抗了佛门,哪怕与佛门友善也是佛门天然的大敌。陛下又成了人间帝王,实则是我教在上界争得了气运,这一次压了佛门一头。陛下又直接影响到下界二教态势,完全可以左右局势,直接威胁到佛门的生存。如此,不论您心里想不想对付佛门,对佛门都是一种致命威胁。只有推翻你才能安心。”

陶大仙指指上天,神色又变得沉重:“上界佛门不允许你代表我教气运兴盛长久把持帝王权威。下界僧众自然有感应和使命。如大相国寺中这些所谓的高僧骨干僧,不过是些贪婪荣华富贵的佛门中人,所以才留恋东京繁花聚集而来定居或挂单却长时间不肯离去,而不是行善天下进行苦修。皆是庸俗之辈,没可能得道成佛,但赶上机会,得了上界启示,对付陛下,最好是除掉陛下中断道教气运增加,为佛门牺牲,死可飞升,而不是下地府继续轮回。他们自然谋逆,而且愿意悍不畏死行险一搏。此次行凶,这些原本慈悲祥和又文弱没什么杀伤力的高僧表现出来的妖魔般强悍也是源于上界。”

“这也是天机。上界佛门为防止我教测算出来防范了,就以大法力混淆天机,试图蒙蔽。之前,贫道心有感应,感觉总似乎有什么大凶险在威胁着陛下或我教,却反复推算,耗尽全力也总不得解,什么也算不出来,如今才知道内情。”

赵佶信服地点头。

大相国寺身为佛门事实上的领袖,高僧们岂会让朕悠然安稳长久做帝王,自然想着设法推翻朕让朕早点结束此生......。

第223节双鸟,上

知晓了天机,明白了大相国寺僧人是处心积虑至少十年在成心策划支持造反并妄图亲手杀掉自己。天下的佛门僧众也在暗里厌恶痛恨道君皇帝也在密谋串通进行不法,赵佶极愤怒却又畏惧神佛,畏畏缩缩的居然不敢果断下令清剿佛门叛逆。

此时,他忘了坚信的自己本是法力无边,在上界地位权威影响力同样了得让佛祖都不得不忌惮的上仙,本性发作下就如同在历史面对凶悍的金军攻打东京一样只顾懦弱苟且害怕。

陶大仙冷笑一声,瞅着赵佶冷漠生硬道:“贫道能给陛下讲明白了都说了。陛下意欲如何?”

赵佶一惊。

他第一次看到陶大仙敢对他如此冷漠甚至隐有凶悍不善之意。

小小道士居然敢对皇帝至尊如此,他本该恼怒的,不杀陶大仙的头也应该好好训斥威胁教训一下,但他就是没敢。

他在陶大仙冷漠疏远的锐利目光直直盯视下,害怕了,惊惧了。

陶大仙摆摆拂尘,继续冷漠盯紧赵佶,但声音淡漠柔和了些又说:“陛下,佛本是道。上界神佛们原本修的也是仙,参的也是天道,只是另立门派才开创了念力修行,参人道以利于凡间人人入教修炼,以最可能快的速度光大佛教。佛门众神中可是有不少我道教的高仙叛徒,改修佛法成了尊贵佛陀。陛下是我教有的极少数上仙之一,如今身在凡尘身为尊贵帝王,身具龙气护佑,天道之下,就算是我教祖师也管不得你。对道佛二教纷争,陛下完全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您若是转投佛门,支持凡间佛门兴盛发达,为上界佛门争得气运,以您的上仙身份必也会成为尊贵佛陀。地位只怕还远在那些早就加入佛门成为佛陀的上古神仙之上,就是权威在燃灯等远古佛陀之上,位仅在佛祖之下也未必不能。”

“陛下有的选。”

“陛下尽可按自己的心意随便选择。上界奈何不了你。“

”神佛想除掉你的凡间之身和帝王权威,也只能通过凡间的力量来试图间接达到目的。很明显却失败了。这也证明上界对身为帝王的你是无可奈何的。“

陶大仙玩味地瞅着神色变换不定的赵佶。

赵二这神奇小家伙曾说过:”赵佶父子帝王皆是自私懦弱苟且无骨之辈,更是愚蠢天真之辈,女真打来只会苟且投降,天真妄想投降也能保住江山宝座,能继续享受富贵安逸尊荣,不在乎万民会如何苦难,对异族入侵根本不会有殊死抵抗的心。“

贫道现在就提前间接验证一下赵老二预言的,很想看看赵佶在道佛之争神佛威压下会不会苟且懦弱地选择背叛他信守的道教与上仙身份,投降佛门以求江山苟安他活着的时期,轻松解脱眼下的凡间危险麻烦。而死后也可得佛门尊贵身。

事实上,赵佶心里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投降上界佛门,宽恕和扶持大宋佛门,既有大好处,可成神做祖,又能轻松省事,他确实在第一时间就心动了。

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他不是蠢蛋,立马就想到了其中的害处。

佛门佛祖与众佛陀厉害,让人敬畏。可是,道门的三清祖师又岂是易与之辈?

上界二大教并立。三清祖师必然是能力抗佛祖众佛陀的大能。与佛陀为敌,凶险。背叛三清就没有凶险了?

另外,赵佶也从陶大仙的话语中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嘲讽意味。

陶大仙怕是在有意试探,甚至是在等着朕出丑呢。朕若是真背叛了道教,怕是报应应验就在眼前,后果难料.......

一想到这个,赵佶惊得打了个哆嗦,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能苟且背叛呐,否则堂堂上仙与帝王之尊,颜面何存?

再转念想到僧人之嚣张、皇后遭遇、一众后妃小老婆和所有的公主闺女全都生死不明正不知遭受什么凌辱甚至残忍虐杀,赵佶的心思从神仙回到现实,耻辱刺痛心,火气又上来了,终于有了些身为丈夫与父亲的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反应。

怒火攻心。杀机暴涨。

我是皇帝,是掌握全天下人生死荣辱的至尊,佛门敢如此犯我欺我,还想推翻我的江山宝座,我岂能容忍?

决定了。

收拾佛门秃驴,好好报复一下,让天上人间地下三界的人神鬼都好好看看朕的帝王之威。

发着狠,赵佶却转眼又软蛋了。

他脸上是坚定的神情,对正默然审视着他的陶大仙慨然道:“天师勿要疑朕。朕是道教上仙,自然忠诚本教,享受本教逍遥的仙途,岂会叛教去做那佛国整日青灯古卷的僵尸般无聊佛陀?天师不必以言语蛊惑试探朕的心志。”

这表白倒是很符合他风流浪荡的天性。

若有的选,他自然不会选择当戒色戒欲戒这个戒那个的和尚,自然最愿意做成了神仙照样能风流快活的道仙。

所以,他的话不无真诚意味。

见陶大仙闻言神色目光柔和了许多,他心一松又紧跟着反试探到:“可是,若朕灭佛除逆,大宋佛门能灭掉?”

这是他担忧的。

佛门可不是小门小派,不是说收拾,皇帝一声令下就能随意收拾了。

大宋极其富裕,统治宽松,诸般发达,国力空前繁荣昌盛这十几年,朝廷和人们钱粮不愁,有了闲心余力敬神崇仙拜鬼,道教仍在继续没落,并没有因为本国的生存环境优越而恢复昔日和佛门分庭抗礼的势力,反而越发不堪,天下的道观和道士并没有多少,绝大多数仍然穷困潦倒,只有得朝廷重视的现存道教圣庭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混得不错,而佛门却随着经济发达而空前兴盛发达起来,不止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昔日盛况再现,而且怕是不知翻了多少倍。

十几年间,大宋的寺庙不知飞增了多少,天南地北都在增建扩建,连战争时发的凶险又苦寒之地西军地盘内也照样如此,全天下的僧人更不知暗中增加了多少,朝廷从来没调查统计过,不知详情,但怕不有上百万甚至极可能数百万之众。

佛门经营有方,要钱有钱,要地有地,要矿产有矿产,要商铺有商铺,要粮有粮,要武器有武器,要人有人,而且主体全是光棍汉子,更有专门负责武力的武僧,危急间就能全迅速转换成因无牵无挂而能一心为佛门争取权力利益和生存机会的无畏战士,就象此次大相国寺可怕的僧人那样,更要智慧有智慧,广布各地,勾结官府,上下交通,寺与寺又纵横勾联沆瀣一气相互声援,又千年传承,信徒众多,在民间深入人心影响巨大,在官场和民间要人脉有人脉,要支持有支持,加上多占据朝廷不容易控制的高山灵秀之地,可谓地利人和一样不缺,这样一个庞大的教派势力,若是朝廷敢下令大力清理整顿甚至彻底铲除,逼得本就对道君这样的皇帝当政不满甚至极度仇视的僧众悍然群起造反,那,高山寺庙转眼就会成为山寨反贼窝,数量之多,分布之广,都闹起来可不是分散各地占山为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强盗能比,规模与危害之大不可想像......

不算,不想,不知道,一算一想吓一跳。

赵佶现在才深刻意识到所谓人畜无害的慈悲佛门换个角度一审视居然是这么可怕的潜在造反武装势力完美组织。

这要是冒然一动手,逼得天下佛门都立即造反,那大宋哪抗得住?

以大宋眼下动荡虚弱的局势,再有佛门一闹,还不得立马完蛋?

赵佶在畏惧中转眼又想到他最关心的问题:“大宋会不会灭亡?至少是朕享受富贵尊荣顺利当帝王了结此世再灭?”

至于他死后大宋亡不亡,他就不太关心了。

到那时,他已经结束了这一世的凡间之旅,又回到仙界继续当他的逍遥上仙了,凡间这些不得长久的凡俗鸡毛小事与他这个尊贵上仙无关,过眼云烟更不值得他操那份闲心。

当神仙就得有神仙的样子,就得有神仙的漠视众生沉沦轮回之苦的心胸,否则和俗人一样烦恼,神仙当得什么乐趣?

赵佶的脑袋坏掉了。

陶大仙却分外清醒睿智着。

他没回答佛门可灭不可灭这个问题,而是笑言:“陛下道心坚定,可喜可贺。”

“呵呵,我教三清祖师是比佛陀得道更早的远古大神,岂是叛道另立门派的佛陀能比的。”

“佛门算计陛下这件事,佛陀能混淆天机蒙蔽诸界。但我教祖师却是参天道顺天意借天道大势行事,无往而不利,成事有何难?岂会没法子对付佛陀们的算计?天道御万物。顺天道大势而为才是致胜大道。阴谋算计再高明也只小道尔。”

“陛下这一世荣华帝王之旅是我教祖师争得气运,压过佛门人选而特意为陛下安排的。目的是借俗世洗炼陛下的道心和仙根,进一步提升陛下的上仙威能,日后好增强我教上仙压制佛门众佛陀的实力。道祖如此苦心岂会容佛门轻毁?”

“你看,此次大相国寺搞暴起发难,悍然突袭,并且行凶僧众都得到了上界的战力加成,猛如妖魔却不也惨败俱灭?”

赵佶听了这一通话是既惊又喜。

惊的是三清祖师果然不可得罪,道教果然不可轻叛,否则别说仙缘了,就是此世帝王福也没得享受。三清祖师既能借天道大势成全他的帝王之福,若是动怒恨了他坏事,借大势反过来收拾他不也是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当凡间皇帝,策划大事都会预备了万一之下的后手。掌握天地玄机至理的智慧无限远古大神岂会安排了大事却没有留控制事变的后手?

远古大神行事岂会连凡间的帝王都不如?

不可能。

三清祖师绝对有手段无视龙气庇护彻底毁灭朕。陶大仙之前果然是在冷眼试探观瞧朕会不会叛教作死。

喜的也是道门强大,能护得他,就不用畏惧神佛了。幸好没软蛋糊涂发昏轻易决定做了叛徒。

既有天道大势在,顺天而为,又有道教庇护支持,那么凡间大宋佛门也是可灭了?

陶大仙把赵佶变换不定的诸般神情瞧得清楚明白,心中越发鄙视冷笑。

他淡淡道:“陛下可知若大相国寺此次行刺得手,或是佛门造反成功,陛下会怎样么?”

赵佶没吱声却瞪起眼侧耳仔细倾听。

陶大仙好整以暇嘿嘿几声,淡淡道:“那时陛下失去的不止是帝王生涯和凡躯生命,你的仙根也会受损,弄不好就是仙缘断绝,再回不得仙界,而且可能连入地府和寻常凡人一样永受轮回之苦不得超脱都不可能,是真灵灭绝,神魂俱亡,彻底死去。世上从此再没有上仙你这个人了。这种结果,就是强大万能如我教主道祖也是毫无办法。一切的关键只在陛下自己掌握。“

”还是那句话,忠心我教对付佛门铲除敌人,或是投靠佛门另寻生机,全看陛下如何选择。到底如何决定,陛下自己拈量清就好。贫道管不得,没资格干涉陛下决定,也不会因陛下叛教而出手对付陛下。陛下毕竟是上仙转世,非贫道可针对。“

”一切自有天意。一切皆在天道中。”

赵佶听得惊骇万分,又情不自禁有种得意心绪。

他闪烁着眼神问:“那么,天道大势下,大宋江山寿数如何?佛门暗中扶持的逆贼们会不会毁灭大宋?”

他最关心的还是帝王之福有没有得享,能享受多久。

陶大仙没回答,而是拿起帐本,翻指着一页页支出项,“陛下请看,这帐本上清晰标明着大相国寺历年暗中扶持强盗反贼的情况。您看起初的几年,支出零乱,去向众多,但每处付出的并不多,显然是在广撒网先进行小小扶持试探,冷眼旁观到底哪个人哪股势力是真正能闹起大事值得大力专注扶持的,再重点扶持。而后面显然找到了目标,或是确认了上界佛陀以托梦什么的手段暗示的目标。”

第224节双鸟,中

赵佶仔细瞅着神秘的账本,感觉是陶大仙所说的那样。

“陛下再看这个,这个......“

赵佶瞅着同一不明文字名称在账本上开始逐步密集出现最终转为唯一,并且标注的极可能是钱财的支出也逐步集中而数额变大,不禁点头赞同却又看不明白文字到底指的是谁或哪方反贼势力,不解地以目光询问陶大仙。

陶大仙呵呵一笑道:”陛下不要被这纸面上的文字扰乱了视线,困惑于此。大相国寺的主持和管钱财的僧头,在账本上标注的名称是什么无关紧要,他们自己心中有数,看得明白,能对上账,这就行了。而两本账本上的标注名称有差别,但日期和数额细对却是一致的,两本支出流向和金额是能对起来的。障眼法,混淆和困扰人的耳目小手段而已。这个两本中不一样的唯一名称实际就是河北反贼田虎。陛下要和现实对应从中寻找答案。“

赵佶恍然大悟,确实聪明有悟性,自己翻帐本查看着,指着后来又增加的一个名称道:”这个莫非就是淮西逆贼王庆?“

”呵呵......“

”陛下果然深具慧根灵性,不愧是上仙转世,即使是身为凡尘受天道锁住大半灵性免得扰乱人间了照样非凡人可比。“

在赵佶的得意中,陶大仙指着帐本记录,”请看这后增加的支出项出现的日期,它是不是在王庆刺配之后?“

对更近地威胁到东京的淮西反贼伪楚国,赵佶自然多加了些关注,对贼首王庆的事了解得还是比较清楚的,知道王庆是因什么发配的,什么时间发配的,又大致是在什么时候走投无路当了山大王,又是在什么时间闹大了称王了。

这次不用陶大仙详解,他自己就能对照账本和现实,把王庆和大相国寺看上眼逐步加大扶持的轨迹完美对应了起来。

参破了账本玄机,一切就一目了然。

赵佶心中愤恨之极,对以大相国寺为首的佛门枉顾国恩阴谋造反越发痛恨。

陶大仙轻笑道:”陛下勿忧。二贼闹腾得嚣张,却成不了大事,奈何不是大宋江山的,不会影响陛下的福禄运。“

”说穿了,此二贼本质真相不过是上界佛门收用的妖兽坐骑而已,一只是黑虎,一只是白虎,奉主人之命,凭地藏王菩萨代佛门控制地府的便利秘密转世下界分居北南共同作乱,以一种更直接有效的方式协助大宋佛门用武力对付陛下。“

”天道大势之下,陛下的江山宝座是不会倒的。佛陀们神通广大,也是知晓这一点的,之所以仍然这么针对陛下,目的不是妄图左右甚至改变天道大势,而是想乱世削弱陛下治世功德,损害陛下仙根成长,最重要的是削弱我教的气运。“

”“从现实的田虎王庆二贼来看,二人做人粗鄙凶恶异常胆大,往日就恶名响亮却才智一般并非什么高人之士,更没有帝王之相,说明他们本相虽然异常凶恶,但修为并不高,本领有限,智慧也有限,在佛门地位低下,却被派下界,也是因为再能也改变不了大势。佛门不必辛劳委屈更有实力的下凡尘争斗。只要能乱了大宋,败坏陛下与我教气运就行了。”

赵佶一听顿时大为放心,大大松口气,旋即又想起二龙山这伙逆贼。那是闹得也不小差点儿要了慕容贵妃兄长性命的大害。因为大舅子青州知府慕容德被晁盖搞得不断向朝廷救援,他对二龙山也了解不少,心中痛恨现在又猜忌。

“二龙山那伙人?晁盖是不是妖怪转世下界?”

陶大仙摇头否认了赵佶的猜测,“那与佛门无关。不过是一伙贪图钱财最终不得不走上作乱造反的胆大凡人刁民。”

赵佶又转眼想到了把大宋害得更惨威胁也更大到根本不可治的海盗国。

“也不是。”

陶大仙摇头否认道:“海外凶悍强盗而已,仗着凶悍善战、到处掳掠的人才技巧和大海地理便利之类的优势猖獗。他们的根基在海外,优势在海外,喜欢和习惯的也是海外岛屿上四季如春草木常青的气候和衣食生活便利,对大宋所图的无非是财富人口劳力甚至是奴隶。他们嗜好的就是四处抢劫,海外的地盘已经够他们霸占和统治,对中原大陆没兴趣,也没力量兼顾到大陆这么大的地盘,就是抢需要的或眼红的一切东西,想展示强大,想要其它国家臣服和老实纳贡。”

说到这,陶大仙略带点意味深长的说:“这股海外力量确实是厉害,虽然是野蛮凡人,虽然和佛门阴谋无关,虽然海盗国对一切所谓的不劳而获者都痛恨,比如对等着人供养的佛门僧众,却把抢劫当正经劳动热衷于此并以此为荣这么古怪不可理喻,但如果陛下处理不好,应对不当,若是因为什么事彻底激怒了海盗,惹得海盗决心灭宋,也真有此大凶险。”

海盗不来抢朕的江山就好。

赵佶的心安定不少,又立即想起他痛恨又不得不依赖的一个人。

对这个人,他的心态是很复杂的,既忌惮之极,恨不能立马杀掉,斩草除根,又怀有一些寄托和期望。

这个人自然就是赵公廉。

“文成侯?”

陶大仙一听赵佶终于问到点子上,不禁呵呵笑起来,想也不想张嘴就来。

“这位侯爷文武皆远超他人太多,年少成名,旷古烁今的奇才,聪慧能干到令人不可思议,让人忍心不住怀疑他是仙神转世有宿慧才如此厉害。贫道早闻其大名,也曾有此怀疑,早年就算过了他的根脚。却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呵呵......”

赵佶迫切想知道答案,忍不住追问道:“怎样?”

“那确实是个万古奇人呐!”

陶大仙故意感慨一句,在赵佶骤起的惊惧疑虑迫切眼神中声音放得极低缓缓道:“陛下,这个人确实非同寻常。他的根脚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魔鬼怪,不属于任何一界神异,他就是个人,没有任何神通法术的凡人,却是九世大善人。”

“善人呐?”

一听不是可怕的神魔之属,赵佶顿时长出一口气,一点没怀疑这说法,轻松到露出笑容,不屑地随口嘀咕一句。

善人有什么可怕的?

不论哪一界,善都是最好拿捏欺负的存在。上层统治阶层的富贵荣华权威说穿了都是建立在下层良善好欺者身上。

赵公廉是善人,还九世,再能耐又如何?

无论是上仙身份,还是现在的帝王之尊,朕想玩死他都很容易。

这一刻,他忘了之前倍受煎熬不得不一次次扒下自己的面皮和任性下旨恳求赵公廉出山为他镇守边关的无奈和丢人。

陶大仙瞥瞥赵佶,对其心中的龌龊一目了然,更加鄙视这位自负聪慧有才的天子的自大天真。

“陛下不觉得九世善人难得又厉害?”

“难得?有什么难得的?厉害?大善人有什么厉害能让人怕的?”

赵佶心里极不屑地这么嘀咕,当然不能直说出来让陶大仙鄙视。

他做了个愿洗耳恭听详解的姿势,努力保持庄重严肃之色,但眼中的傲慢不屑与优越感却是怎么也无法完全掩饰住。

陶大仙轻笑一声道:“上界评价的善人可不好做到。那是不能做一点恶错事,品行上不能有一点瑕疵的。不同于凡间只要没害死人命,没做大恶,只要多做善事,功远大于过,善远大于恶,到盖棺定论为善者就可称为善人。“

”上界的善人标准,或者说是天道定义认可的善人一世做到也极难的。天下生灵何其多,被动困于生存需要,有谁能做到高洁完美无暇?儒教圣人孔子还干过诛少正卯呢。”

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个九字,“九世,陛下可以想像那有多难。而那位侯爷却完美做到了,简直是万古无一。神魔也不得不敬服。”

赵佶这才惊讶了,甚至是被震撼了。

“对这位侯爷的命运来说,关键的问题不是九世做到善人的可敬,而是他无意中触动了天道所限。天道之下,十世善人,十全十美就可自动转化神仙。这个神仙可了不得。他位在不知苦修过多少岁月早已得道的诸神魔大能之上,可与上界至尊道祖佛祖比肩。说他厉害是他虽然没修炼过法术,不精通神通,不擅长争斗,仅仅是单纯的凡人幸运飞升,但天道庇佑,他万法不沾,诸邪不侵,诸劫难害,除了天道规则本身,谁也拿他没辙。”

“法力无边智慧广大的佛祖还要圆寂渡劫,轮回转世再重修金身。十世善人却可以永生不灭,真正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即使天地毁了,一切重归混沌原始,他也照样于天道同在,与时间永恒。”

“陛下请想想,这样一个神尊,天道之下,谁敢轻易得罪他?得罪了,他能打你。你却再有神通法术也奈何不了他分毫。你什么手段对他都没用。即便他不会法术,不能直接威胁你性命,伤不到你,可若是和你作对,天天找你麻烦,专门盯着坏你的事,甚至坏你气运让你陷入劫难不断,天道之下你自会有道果仙途甚至性命之危,这还不够可怕?”

赵佶不禁连连点头。

遇上这样的主,确实让人头痛,惹不起只能躲着。

他想到赵公廉就是类似的让他头痛不已却无可奈何,也越发相信了陶大仙的话。

陶大仙还没说完呢。

“况且,十世善人得道成神仙后,他自然会开始修炼,而且在天道庇护下,参悟天道法则更多了便利,比其他神魔都多了修炼优势,更容易参透到天道玄机,极快地修成法术神通,再转转眼,他就成了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神仙了。”

“陛下请想想,到了那时,他在上界的地位会怎样?嗯,嗯?”

赵佶皱眉寻思:“成了神仙,地位本就和道佛二教之祖比肩,再有了无边智慧神通,那岂不是必然成了神仙至尊?”

“陛下,你说九世善人难得不难得可怕不可怕?”

赵佶点头:“确实,咳咳,很那啥。但这不是朕想问的。”

陶大仙神色凝重道:“我知陛下顾虑。正要说这个。”

“对上界来说,十世善人成为至尊也没什么,无非是成为天帝。对道佛二教,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佛,他当他的天帝管理天庭,各不相干。大家同享神仙妙境永生即可。问题却出在这位九世善人坚定慈悲持善却九世皆不信佛,九世对僧人寺庙所为皆恶之,认为僧人是欺世损人辛劳利益,对神佛也无好感,对我道教却也没什么尊崇膜拜。若硬要划分他属于哪一门派,只能说是儒教。但他九世坚守儒家宣讲的忠孝节义诸美德,却对流行世俗的儒教本身也无好感。另外,他在品德之外又信奉的是道法自然,偏向于我道教追求与信奉。如此,事端就出来了。”

“陛下您想,对这样一个非凡的凡人,佛门岂会对他有好感?岂会容他自然完成十世善人成了神仙反感佛门?”

赵佶赞同道:“断然不能的。“

”若是他成了神仙至尊,不说和佛门直接作对,只稍稍偏向道教,打破二教平衡也是佛门忍受不起万不能容忍的。”

陶大仙喟然一笑:“所以,佛门就利用地藏菩萨坐镇地府的便利在轮回上做手脚,让这位九世大善人第十世为人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利当上权势赫赫风光无限,却也因为要管理国家大事,事涉太多人太多种族利益的富贵者。”

这么稍一说,身为皇帝的赵佶就立马心领神会捋胡须微笑道:“国事、种族事、天下事何其复杂矛盾难断。当官处理冲突,维护了这方,难免就害了矛盾另一方,再聪明的人也难免出错做了恶。九世善人身陷其中怕是难为。只两国战争就必然要杀人,必然造成无辜者死伤。这是恶。做了恶,这一世的善就毁了。九世善人的功德就全功尽弃。佛门高明。”

第225节双鸟,下

“何止是高明啊!”

陶大仙感叹道:“为了达到目的,佛门在九世大善人转世时带着宿慧,所以一出生就聪慧无比,少年就成名,风光无限,在少年心性不稳时就开始接受心性与意志考验,等他出错。佛门也特意把他安排在沧赵家族出生。沧赵家族虽然只是平凡之人,历代穷苦凡凡却也是上百年坚持慈悲正气的人家,在战乱中救助庇护了众多人,无意中积下大功德,轮也轮到这一代应该翻身享受富贵荣华果报了,又历代单传久已,所以九世善人在这一世就是沧赵家族的长子嫡孙赵公廉,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娇惯长残的环境。”

“为了让赵公廉这一世更风光更有底气威荣当大官敢放手乱为,佛门还安排了众多能工巧匠先后转生为赵庄人,让赵庄靠自身就能暴富发达,等到赵公廉长成少年,读书有成,在家族的期许下开始梦想着问鼎官场急需要助力时就立马先有了最重要的在经济上的势力根基。这也是沧赵家族能如此在商业经营上耀眼的原因。”

在赵佶或沉思或赞叹中,陶大仙感叹道:“佛门如此做却也是顺天意,没违背天道大势。”

“天道之下,上百年积善的沧赵家族就应该富裕风光一回。“

”而九世大善人若想修得十全十美,在最关键的第十世就应该经历更难更复杂的考验。”

“由平凡化至尊神仙岂会那么容易。赵公廉入官场做大官,干大事做大功业,涉及众生复杂之极的利益,这一世若是清明守善败了,那是他德行心志还有瑕疵,福报运数不够,无缘天界。反之,他若是成了,所建大功业也是他位列天界尊贵地位的基石。有了大功业在身,万界神魔才能对这位十世善人心有真正敬畏折服。否则即使众神魔不敢质疑天道,却也会感觉天道并不公。毕竟天界也是以势力与功业为尊。你若没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凭天道庇护,如何能让众神心服?”

“也就是说佛门所为虽意图不善,只为佛门自身利益,却皆可称合情合理,就象他们的凡俗徒子徒孙僧人在人间所为竖立的形象一样内多不堪外却光辉体面神圣。众神魔心里明白但无话可说。而我道教对这位大善人也是担忧其得道后成为尊神却意向难明。毕竟此人也不亲近本教更不信仰本教,他自有套信念与坚持,只按自己的信念行事,一旦成功飞升,怕也未必不会损害道教利益。所以我教在此人转世第十世时并没有出手干预,不沾这个大因果,任佛门自己所为,也是顺天意让此人经受更大考验,遵守天道大势。“

陶大仙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盯着赵佶缓缓道:”这个赵公廉就是个凡人,却又是非同寻常的凡人,非他人可比。“

”他这一世历劫对他至关重要,成了,自然前景无限。我教祖师也要对他礼遇有加,凡事退让三分。败了却不是象其他人那样无非是再入轮回仍有做人机会仍能再努力创造世世大善人。天道不允许一个人有反复冲击十全十美成大道的机会。对所有智慧众生,机会只有一次。否则那也是不公平。也会破坏了天道权威法则所定秩序。“

神仙妖魔多知道有如此成为至尊大神的便捷途径,若是可以反复如此冲击,成功的就多了,满天是这种尊神,那就不是吉祥好事,而是大灾难。天道要庇护关照这么多尊神,怕是天道无心无情也会烦死。

站在金字塔尖的永远只会也只能是最少数人。

在赵佶完全理解赞同中,陶大仙声音变得淡淡道:”至于赵公廉到底会不会成功修完十世善人,贫道算不出来。他对陛下的江山到底会不会有害,这个也难说,也无法预先推算。“

”大事所趋可算。凡人的个人行为是无法准确测算的。人是活的嘛,心思多变。“

”抛却神论,单看现实。赵公廉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显然证明他坚持忠孝节义也是很坚定的。但,一介凡人,当官,他和别的官员也没什么迥然两样,是忠是助力,还是成奸贼是危害,这得看陛下具体怎么做怎么对待他了。“

赵佶点头嗯了一声。

官员嘛,朕对他好,自然能拉拢他忠心点效力,对他不好,他自然会愤恨不平,不肯忠心不说,多半会起坏心。

但赵佶又问:”难道他这一世就不会成为野心勃勃却善于伪装的大奸大恶之徒?“

”当大奸大恶者总得图点什么?“

陶大仙笑道:”无非是权势与享乐而已。赵公廉在沧北冒险受苦,不是在东京,还得常常亲自上阵冒死冲杀,他享乐什么?远离了陛下,失了宠信,家破人亡,有兵不造反却黯然回家当农夫为还债发愁,辛苦训练培养的忠勇将士也逃走得所剩无几,生死荣辱全在陛下一念间,又哪来的权势可言?这位侯爷当大奸大恶却当成这样未免也太失败了。呵呵“

赵佶听得脸色有点羞臊,却又得意。

他老是觉得围绕在他身边的蔡京等京官是忠臣,至少是不会反叛他的,而边关的浴血者却是可疑的不能真信任。

他也明白,若赵公廉真反了,那也是他一手逼迫的。

陶大仙从赵佶得意的笑纹中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知道这位昏君能宽容大度谅解败坏他江山的那些马屁奸臣却不会放过忠心社稷建大功却不肯总顺着他胡来的得罪过他的国家栋梁。赵公廉言语冲撞激怒过赵佶。赵佶对赵公廉杀机在心,念念不忘,早晚会再出毒手。

他心中冷笑,但不会为此做什么,面上主动解开赵佶的尴尬,笑道:”帝王之术,御下之道,陛下自然不缺。贫道是不懂的,不能给出什么良策建议。怎么决定、怎么做,全在陛下。“

赵佶听得顺耳得意,也适时转换话题,又好奇随口问儒家圣人孔子是不是死后成神仙了,或是根本就是神仙转世特意教化人间立功德的。

陶大仙没直接回答,只淡淡笑说:”春秋战国时出了很多被尊称为子的各行大才。当时的社会最需要的是发展经济,满足人们最低的最迫切的生存需求,是富国强兵平息战乱纷争。孔子所教的是当时最没用的道德学说。“

所创立的学说于国于民无大益,不合时宜,统治者与百姓皆顾不上关注这种空洞的教条,于当时没什么大影响,更不会建立大功业,泯于众多学说中,远比不上实用学说,你说他在当时会不会有资格成神,或者会不会是神仙转世的?

神仙干最没用的事,难道是傻比?

赵佶听了感觉惊讶,可再想想却也释然,感觉在情理中。孔子确实是后人逐步捧起来才成了圣人。

他问东问西,忌惮佛门,忌惮田虎等反贼,忌惮赵公廉,忌惮这个忌惮那个,好奇这个好奇那个,.问来问去却就是没问问注定要灭亡大宋毁掉他尊贵享乐并给他最残酷耻辱的女真是不是妖魔所化会不会危及宋王朝。

陶大仙可没心思浪费时间精力多和赵佶胡扯,应付几句,就称泄露天机,怕是报应随时会来,说着缓缓起身走向宫外,边缓缓走边又缓缓说:”说来说去,终归陛下是应运的天命之人,江山不倒,陛下为帝王,天道之下就没谁能奈何得了陛下此世的至尊荣华帝王福。是灭佛是叛教,都有利有敝,最终的后果非贫道所能测知,那得看二教至尊会怎么对陛下。但,没人能威胁控制陛下做选择,人间事仍是全在陛下一念间。上界只能看着。“

”只是有一事陛下须知,事情至此,二者必选其一。若是想象以前那样崇道又礼佛左右逢源求平安省心,呵呵......“

”滋事体大。陛下需自己静下心好好掂量清楚再决断。贫道不敢多打扰陛下。“

陶大仙长笑着离去,心中则想着:赵佶呀赵佶,你若是想苟且偷安不肯冒点险灭佛,那你剩下的价值真就只有等待被女真抓去北方的冰天雪地坐井观天品尝自作孽的滋味了。

赵佶打的正是苟且的主意,要不然也不会有闲心问东问西问一些不相干不着调的事了。

此时一听这个,他才色变,自己想想也不禁暗骂自己苟且侥幸心太重,是糊涂了。

不稳定因素,也就是潜在隐患,必然是要先除掉的。骑墙派总是会被双方共同敌视与优先打击。

到了此时,道佛二教矛盾激化,都不能退让,否则会气运有损,朕这个人间帝王成了矛盾冲突的焦点,道佛二教岂会容朕骑墙。左右逢源的结果不但不会讨好两面,反而会成为二教都鄙视痛恨的目标一齐惩罚......

况且就算宽恕并优渥佛门,天下的佛门与佛门资助成了气候的河北淮西二反王也决不会停止败坏他的江山宝座。

凡间国家既定的国策都不会轻易转变。上界的高傲神灵又岂会轻易改弦易辙。

气运之争,事关道佛二教兴衰甚至存亡,二教决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心思不定的人身上,都不会手软。

从佛门勾结民间反贼又勾结安庆王,在朝野都极力布置篡位势力也能看出佛门推翻他这个帝王的决心之大。

没有妥协的中间路可走。

赵佶对其中厉害想得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干又是另一回事。他仍然下不了铲除佛门的决心。

勇敢能练出来。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可以后天磨炼成大无畏的勇士。

但,担当这种素质主要是天性,不是后天历练就能历练出来的,一到危急关头天性就会流露。叛徒多是这么来的。

赵佶的天性说优柔寡断是轻的。

从历史上苟且天真投降金军就可知,涉及生死存亡大事,赵佶哪是有担当的料。

苟且也是宋朝的祖制与生存本质。宋朝的皇帝,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把苟且偷安当成羞耻,而是视为高明政治妥协。

这种本质落到赵佶身上尤为显得鲜明。这时候就不是当初决心整死沧赵家族那么果断狠辣了,完全菜了。

就在赵佶独自愁肠百转,犹犹豫豫时,突然有太监仓皇来报:“陛下,皇后娘娘她,她病危啦。”

赵佶吃了一惊,这才想起皇后遭受大惊吓极需要他这个丈夫安慰保护,而他却吓破了胆,压根儿没想起这茬。

一时难决,先去看看皇后再说吧。

赵佶来到皇后宫看到皇后的心腹女官云姑正满脸愁苦焦急含泪伺候皇后,皇后郑娘娘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往日玉白美艳的姿容如今却是满面灰青,奄奄一息,看着就心惊。赵佶的心一颤,怯懦苟且只想求安的心终于又燃起冲天怒火。

郑皇后和赵佶的关系可不一般。

早在赵佶还是区区闲散王爷端王时就和郑娘娘结缘。

那时,他常去向太后那问安尽孝道。

向太后很喜欢风度翩翩文雅有大才嘴甜又极孝敬她的赵佶,见赵佶喜欢她身边的两漂亮精明心腹宫女,每次赵佶来都特意安排两宫女出面招待赵佶,是有意成全。这两宫女就是如今的郑皇后与早死也追封皇后的大刘氏。

郑娘娘与大刘氏显然也不是一般人,颇有心机,抓住了机会。可以说赵佶能当上皇帝,其中有二女很大的功劳。

正是二女总在向太后耳边夸赞赵佶孝顺有才最亲近太后当了皇帝利国也最有利于向太后,向太后才最终力排众议下定决心定了赵佶接了大位。

赵佶的原配品行端庄,行事公正,为人节俭,是贤德之妻,也是称职的皇后,但相貌凡凡,行事更不如浪荡虚华赵佶的口味,自然不得欢心,当皇后没过几年早早被赵佶气死了。极其美艳又凡事如赵佶意的郑娘娘自然就登上皇后宝座。

两有恩有情的宠妃,大刘氏(没落野兽金军手,有福)先死了。剩下个郑娘娘倍得赵佶珍惜。

郑娘娘与赵佶之间不止是身为众多后妃之长与帝王间的关系,是真有那么点夫妻之情,对赵佶有不一样的意义,是幸运臂助象征。所以,即便郑娘娘不是太子亲母,也没儿子生存下来可代现太子接位,皇后宝座却一直得坐并且比较稳固。

这样一位皇后却受大相国寺逆贼僧人危害极可能死掉,赵佶自太监后变态日益不在乎宫妃的心终于痛了。

眼看皇后昏迷不醒,转眼想到其他只生了闺女的众多小老婆和所有闺女尽遭毒手,赵佶的怒火杀机全部暴发。

“秃驴,朕断断饶不了你们。佛门,佛门,哼哼”

赵佶咬牙切齿间终于下了决心。

怒火冲昏了理智间,他却仍没忘了报复赵公廉。

“九世大善人,十世十全十美,得道后成至尊会压在朕的头顶上?哼,妄想。断不容你得逞。”

不管赵公廉忠不忠,赵佶决定了都一定要坏掉赵公廉的此世功德善和在民间的巨大威望,然后着机杀掉让他永远消失。

一干这种事,他的脑子就特别好使了,立即清晰想起赵公廉在质疑爱了个假国的奏折中提到的那个可恶和尚,越发痛恨佛门,又知道赵公廉以及沧赵家族都不待见佛门并且和佛门有仇怨。他顿时有了主意。

正好一箭双雕。

不不,如此可恨的佛门与赵公廉岂配称傲凌长空的雕,只配是等死的两鸟,小岛。

要一箭双鸟。

第226节契机

当夜,历史上的北宋显肃皇后郑娘娘阖然病逝。

风流多情的赵佶突然戒色专心修道,不但不再宠幸后妃,对所有后妃日益冷漠,统统弃之一边不闻不问,还对后妃们的迎逢讨好关爱时露反感嫌弃之色,不再有往日风流才子皇帝的温情关爱和欢乐,也不再广纳民女选秀入宫增添和霸占更多新美色,不再每三天就至少临幸一位十六岁以下的少女采补处子精气修炼,而且,赵佶居然还把除了后妃们身边得用的宫女以及没了姿色只能充当干活仆役的年老宫女之外的满皇宫美色,包括未生育的后妃在内,全部清理出了皇宫,连喜爱的歌舞都不看了,当真有坚决戒绝一切美色诱惑一心虔诚苦修道法争取早日成仙的架式,弄得赵佶上位后扩建了很多倍的若大皇宫只有几千太监在忙碌,一度香艳无比的皇宫如今尽是些不男不**阳怪气到处碍眼的东西,冷清阴森得让人日益发瘆......知道的,这仍是大宋权力中心庄严巍峨光明神圣的皇宫,不知道的一进来怕是还以为是进了幽冥地府阎罗殿。

皇后郑娘娘对皇帝丈夫的聚变不知其故,无计可施,无法改变这一切,也一同受冷落,后位动摇,命运堪忧,本就郁郁寡欢忧心忡忡很久,身体虚弱,此次是病弱中坚持去进香祈福希望能求得佛祖保佑把皇帝丈夫再变回原来那样,同时也是借机出宫散散心,结果受大惊吓与车辇急速颠簸,虽然侥幸逃出大相国寺魔窟魔掌逃回皇宫,身体与精神双重打击下却已经受不了了,再得知随她上香的后妃公主全完了,凶手还利用追赶她趁机杀入皇宫惊了圣驾甚至差点儿要了皇帝的命,此灾罪过自然要全算在她的头上,而老了能依赖的亲情孝顺的三亲生闺女也一同全没了,皇帝丈夫又对她的惊险遭遇不闻不问居然连来探望一眼安慰一句都没有,眼见是情义断绝根本靠不住,她病弱的身体与崩溃精神实在承受不住打击......

这位皇后在历史上和赵佶一同被金军掠到北国,惨遭女真野兽太多人太多肆意羞辱虐待甚至当赵佶的面被糟塌折磨,在荒凉北国冰天雪地中悲惨屈辱死去,这下早早亡故却是种解脱,不必承受那份罪了,是悲哀却也未尝不是种幸运。

若人真有来生,她早早脱离赵佶这样的瘟神丈夫,早死也能早转世投胎再谋新生。

她的贴身女官云姑抱着郑娘娘冷却的尸体泣血痛哭不已,哀求匆匆赶来的皇帝允她陪葬皇后后悍然撞柱子自杀了。

在竞争异常激烈凶险的皇宫大内,身为宠妃者的心腹,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没一个能是善茬。老宫女云姑也是如此。身为皇后贴身心腹女官,她为帮郑娘娘争夺皇后之位,为维护皇后的利益,也是心狠手辣算计过其他后妃,并弄死过不对付的或犯过错的不少太监和宫女的,堪称两手血腥,一身罪孽不轻,但也充分展示了这时代奴仆对主子的感人忠义。

十几年夫妻,多少总有点相濡以沫意味的郑皇后的死,对本就承受失去众多小老婆丧尽闺女打击的赵佶无疑是更沉重一击。变态的赵佶在郑娘娘活着时没感觉有什么重要的,就如同他的原配一样,他只顾自私冷漠,这下子郑娘娘死了,他才感觉心痛后悔,只是这次的后悔比对原配的强烈无数倍。他的脑子轰一下子,感觉自己孤单单空落落的再无知心亲人。

这种刺激和恐惧让懦弱苟且,心思太容易动摇不定的他彻底暴躁狂怒了。

至此,赵佶才是真正铁了心要彻底铲除大宋佛门。

他不顾精疲力竭极度疲惫不堪,连夜询问秘谍司有关大宋佛门如今的情况,想在动手前先掌握佛门底细做好准备。

代替梁师成接掌秘谍司的老太监,也是如今的大内总管太监一听皇帝问这个,立即就能从容不迫汇报个总体周详。

任何行业,想出人头地都不容易。皇宫太监这种特殊行当更是惊险复杂艰难。

这位总管显然是个有点运气的,更是个有心的极精明者,今日一边紧紧伺候惊恐万状的皇帝,几乎寸步难离,随时听候情绪不稳的皇帝吩咐,却还能不耽误早有这方面准备,不愧是能入皇帝眼顶替梁师成的太监行佼佼者。

“陛下,天下佛门的状况如今已经大变,势力怕是很不堪了。”

老太监上来第一句话就说在皇帝的心坎上。

甚是忌惮佛门势太大而难弄的赵佶一听这话,心就是一悦,但又怕是老太监为迎合而糊弄他尽说好听的。

对皇帝瞪眼满脸杀机空前怕也是绝后的严厉警告,老太监诚惶诚恐连连表忠心,他是皇帝的家奴,皇帝就是他的天,无亲无故,为了皇帝他的命也可以不要,发誓他说的绝对是事实,绝对无一丝私心掺假,否则天打五雷轰云云。

虽然主要是皇宫生存必须的作作,这姿态是演戏给皇帝看,但忠心成分是真实的。

赵佶这才放心,开始相信老太监的话,心也真正愉悦轻松起来,并且随着具体述说会越发愉悦轻松。

“陛下,如今,江南,嗯,老奴说的江南是长江以南的佛门事实上已经尽毁了。”

“嗯?”

赵佶一愣又情不自禁喜出望外,连忙催促快说清楚。

“咳咳。”

老太监咳嗽两声道:“老奴下面的话说的仅仅是表述事实。有不顺耳的,还请陛下见谅。”

他不得不担心此刻情绪极暴躁不稳的皇帝会不会听到不顺心的说法就一怒随便宰了他,所以先打打预防针。

“狗才,是非朕分得清楚。还不快说?”

老太监赶紧陪笑几声这才开始。

“陛下知道,这几年海盗越闹越猖獗,而江南靠近海盗地盘,受海盗祸害最久最直接也最严重。”

赵佶瞪起眼,既痛恨海盗又诧异:江南佛门衰败莫非还是海盗的功劳?

老太监立即抓到皇帝的念头给予肯定,“江南佛门没落确实是海盗直接影响的。“

”庙中的那些礼佛不诚不甘心清苦一生的僧人听闻海盗国的诸般传闻好处,难免起了异心杂念,又有诸多便利,这几年纷纷叛逃而去,投了海盗国还俗企求娶妻生子过所谓的俗人的好日子去了。江南佛门原本人头汹涌寺寺人满为患的僧众现象逐渐变了,背叛的太多,新加入的太少,北方佛门也是如此趋势,整个佛门的人员势力先连年大跌。”

“大相国寺没太显露这迹象,那是它太富裕,实际也有不少僧人逃离,但天南地北来投靠的僧人或信民更多。”

宣扬众生平等的佛门和世俗一样也是等级森严的。

佛陀、菩萨、闻觉、罗汉什么的是修为等级,实际也是地位等级,菩萨得听佛陀的,罗汉得听菩萨的.....不可能反之罗汉命令菩萨。既是领导与被领导关系,又哪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平等。

神佛界尚且如此,世俗中的和尚,六根哪能真净了,剃掉头发,念阿弥陀佛,断不了钱粮需求,去不掉胸中俗欲。大相国寺的众僧心魔发狂正是此因。世俗寺庙中也就更是等级森严。方丈、监寺、僧值、西东二序、前堂后堂西堂首座、堂主、参头、知事......众多领导职位,既是管理经营寺庙实际需要的分工,也自然是职权与地位划分标致出来的明确等级。

而任何一个经济团体中总是分为只管动嘴的领导和跑断腿的被领导者,总会分为尊敬的上等领导、有权的中等官,和干活卖苦力的下等兵三等。权力财富总会按二八理论来划分。富有与掌权的总是少数,累死累活却贫贱卑微的占多数。

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社会规律。

绝大多数僧人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无奈下才落发当和尚的。寺庙中的卑贱者绝大多数太年轻,佛法修为不足,对佛祖不是那么虔诚有感情,年轻难免仍对世俗生活有想法,有的不甘心在寺庙卑微清苦了此一生,觉得既然当和尚仍是干活吃苦受刁难受欺负,活得憋屈卑微,了无生趣和希望,那么在哪卖力干活不是干?干嘛非得死守在寺庙中吃苦受累?

没有出路也就罢了,有了出路岂会不动心。

大相国寺的情况属于特别的个例。

因为太富有,来钱太容易而能招收和供养形成更庞大的上层,也能养着更多大大小小僧头,贵与贱,上与下,在本寺不是按二八比例划分的,优越的条件也造成大相国寺中别说是上千的高僧长老骨干文武僧人大小领导,就是众多年纪长资历老有心眼的寻常僧人也是不干活的,只念念经耍耍嘴吩咐老实和更低贱者干活。但也得大致符合规律。仍是分为富的闲得难受的和更多累得苦得被欺负刁难得难受的。寺中干挑水挑粪种菜、洗衣打扫等脏活累活的最低贱僧人仍有上千之众。

寺庙太大,享受优越的僧人太多,卑贱苦力若是少了就忙不过来。

“陛下,此次夏收之季的灾难不仅祸害了江山社稷,也对佛门造成最沉重的打击,是佛门陷入不堪的最根本原因。”

“以前还仅仅是僧人流失,少了干活的,影响了寺庙运转却伤不到寺庙根本。而这次不但有更多僧人还俗逃走,寺庙中只剩下那些不愿走的和海盗不要的,更直接损害佛门暗藏的庞大财富势力,田亩不动产拿不走也就罢了,寺中钱粮铜器器皿等值钱的东西被大量逃走而人多势众的僧人偷抢走和勾结叛国移民抢走。在疯狂的移民狂潮席卷下,很多武力不足的寺庙甚至被洗劫一空,不止是钱粮,连铜像镀金像大鼎等搬不动的大件也砸了抢铜或从中提炼金银珠宝卷走。”

“北方叛逃者投靠海盗不是那么便利,寺庙情况还好。江南寺庙就全完了,被叛逃者祸害后又被剩下的海盗不要的暗藏邪恶为主体的僧人祸害,大大小小所有寺庙都被洗劫一空如今全成了破落荒芜之所,没有僧人只有孤魂野鬼借居。”

“可恨的是,这些恶僧洗劫了寺庙,有了钱粮傍身却不还俗当我大宋子民娶妻求子从此安分守己过凡夫俗子日子老实为朝廷劳作效力,居然都跑去投靠了淮西反贼王庆当了僧兵贼将。更让人惊讶的是,连那些剩下的高僧和虔诚礼佛僧也甘愿随祸害他们的恶僧一起投靠王庆,有力的出力,有智慧的出智慧,共同扶保王庆贼子反我大宋乱陛下的江山社稷。”

”据为陛下负责追剿王庆的大将杨惟中杨大人上报,王庆军中也确实骤然多了十几万秃头兵,有不少的干脆仍然穿着僧衣,明显就是僧人,这让原本部下也随移民叛逃极多的王庆一下子补充了紧缺的兵员,流失的武器也戒刀等补充了。“

老太监提杨惟中是为增加他汇报的可信度,免得多疑又眼下越发喜怒无常的皇帝对他起疑心什么的让他倒霉。

皇帝呀,你若不信我说的,你可以去查杨惟中的上报来对证啊。

军情所报,那是有军中与地方官府多方监督和牵制的,很难作假,有水分也水不到哪去,你总不会不相信吧。

“恶僧本是歹徒,尝到行凶作恶甜头不肯放下屠刀附逆作乱也就罢了,虔诚礼佛僧也附逆,这就实在令人费解了。”

实际上是方腊的摩尼教追杀以高僧身份为本教张目传过教敛财的这些僧人道具,意图灭口保守秘密,海盗又不要只想被万民供养着悠然念佛的虔诚僧人,这些江南所谓的虔诚善僧走投无路急眼下就悍然投靠了王庆献力献策求白吃和兴寺。

但被陶大仙洗脑了的赵佶听来,感觉就是另一种隐情了。

他怒哼一声,理所当然斥道:“这有何难解的?”

“佛门扶助反贼欲坏朕江山罢了。所谓恶僧败坏寺庙不过是障眼法,好让那些德高望众的著名高僧和虔诚僧有被迫不得不附逆帮助反王的合理借口而已。表面的善与恶仍是一伙的,都是为了对付朕。“

”坏佛门只是表相。寺院只是皮毛,坏了以后还可以再修。僧众为佛门甘愿当兵冒险上战场连性命都不顾,寺庙又算什么?只要能坏了朕的江山,自然一切付出都值得,得手了,寺庙在新朝自能建得更大更辉煌......”

赵佶越想越多,越说越气,好不容易才在劝慰下收敛了暴怒。

第227节君臣妙策,上

陶大仙鼓动赵佶灭佛不是想进一步加剧赵佶众叛亲离险境让大宋江山更风雨飘摇而迅速轰然倒塌。

他对付佛门的目的是其一,而客观上实际也有利于宋王朝的苟延残喘。

大宋人口从近亿规模暴减到眼下的两千万左右,不止是财力物力流失到严重不足,人力也骤然紧张起来,要养兵养官养“我辈读书人”,要养地主士绅、地痞黑帮,更要养强盗反贼等众多等着供养的,若是还要供养靠着不劳而获弄来积蓄的大量钱财、拥有的大量田地等资源和化缘等手段能继续寄生社会的论十万数的庞大教门中人,社会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压力,只会加大一齐指向朝廷的民愤,加剧造反动荡,本就只剩一层华丽皮的大宋会转眼崩溃。

道门也就罢了,被佛门挤得衰落得不行,本就没几个道士,对社会影响微弱。而佛门是决不能允许其再肆意存在的。

赵佶若是不及时整治佛门,大宋会被这群有最精深寄生社会智慧的僧人光明神圣地吃垮迅速拖垮,灭也灭得糊涂。

要赵佶灭佛也有现实基础,不是要赵佶硬头皮蛮干坏了事。

夏收季移民狂潮后,寺庙与僧人最多的江南佛门全完蛋了。僧众没逃离到江北另寻存身地的,都积极投身造反大业了。

另一个僧人相对极多的富裕安宁地蜀中如今却是一个僧人也几乎没有了。

汉民聚居的地方的寺庙大多贼有钱,被四起的官府害得残余的土豪列强及打手在怀恨疯狂到处杀人破坏与洗劫中盯上了,顺手杀抢了,剩下的隐在少数民族区的不多寺庙也被陈希真马灵领导的强盗军在强迁少数民族部落的过程中有意席卷和整治了,恶僧杀掉了,自愿投海盗还俗的不用说了,只想享受伄门不劳而获妙处的能干活僧人全被抓了强迫随移民队押往海外劳动去了,剩下的既没医术功夫等特长只会念佛又不肯放弃装佛的年老虔诚高僧们全没动,不强求,但把寺庙全洗劫一空,别说是钱粮,就是庙种的菜都刻意全吃绝根,空荡荡的寺庙除了破床烂板凳什么也没有,高僧们可以自由继续在庙中存身装活佛,但一无手下照顾,二无在荒山野岭凭自身能耐打猎找食的本事,大自然就是这样,人进,野兽退,人少了,野兽就来了,寺庙在众多回归的野兽环饲下,高僧想出门采个野菜糊口度日得有赴死觉悟。三呢,周围的人口移民近空,无处化缘,没人再白白供养着惯着他们,高僧们号称佛法无边,却根本无法逞强在寺中继续立足,那个个是有生存大智慧的,精明着呐,趁着海盗还在野兽不敢近前时就阿弥陀佛着赶紧仓皇离开了,想到蜀中其它人口繁华地占寺庙继续悠然做佛,可失控的蜀中到处有歹徒出没,剩下的官府人官贪兵凶都红着眼恨不能趁着混乱多捞点,剩下的蜀中那点人口也不是往日占绝大多数的善良好糊弄愿施舍的好人,又遭受各种抢掠,家家钱粮极度紧张,残存的昔日无良大户也得挖野菜甚至考虑啃树皮争取熬过这段艰难活下去,在前途未卜人人自危的这个动荡凶险时期,忧虑自家生存问题都恨不能提凶器抢别人呢,岂有心思和多余钱粮关照上门化缘的僧人?

也就是高僧们光溜溜没值钱东西,否则自动送上门岂有放过之理。

物质成了紧迫甚至要命的需求时,精神需求、信仰什么的自然就靠后了。

如此一来,再有名望,再高僧也不灵了。

眼看在蜀中混不下去,顾不上高僧形象与面皮艰难乞讨也差点儿饿死途中,高僧们大叹人心不古皆恶,蜀中众生皆跌入魔道地狱,需求佛门慈悲教化解救,却极少有肯饿死也要慈悲舍身教化拯救的,只能狼狈逃出蜀中。

蜀中紧邻的大理国,那是佛门兴盛的佛国,僧人数十万,过得可体面从容了。

可惜,佛门是分派系的,也有激烈的地域利益之争。

蜀中佛门与大理国佛门多有观念利益纷争,互视对方为邪门歪经,互瞧不上眼,一向很不对付,说到底是都不肯让对方沾到自己地域信民的便宜。蜀中高僧们遭难了却不会得到大理佛门的同情,只会遭到嘲讽,若是逃到大理只会被进一步踩几脚。大理僧人是绝不会肯让这些高僧来自己的地盘做佛爷争好处的,遇到了不悄悄弄死已经是大度守慈悲戒律了。

如此,高僧们只能逃到大宋其它地方寻求吉祥落脚地,大相国寺是首先。

如此,蜀中僧人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如今除了反贼王庆的地盘,整个南方就没正经僧人存在。道君赵佶若要灭佛,南方就不必操心费力了。

大宋寺庙和僧人第二多的区域就是富裕发达的从长江到淮河这一带,却也是僧人叛逃与移民狂潮席卷经过得极凶的重点区域。寺庙得存的不少,但僧人和财富流失极其严重,已经衰败不成气候,剩下的僧人在重新打理努力再求悠然日子。

大宋第三佛门兴盛之地自然就是以大相国寺为首的京畿与附近州府地区了,也就是围绕京城的河南这一带。

这一带是遭受移民狂潮冲击最轻的区域。

因为京城有近百万禁军重兵,移民在流窜中害怕被朝廷的大军追剿堵截,自然极力避开这一带。也因此寺庙遭殃的也最轻,总体上仍是兴盛富裕一派神圣辉煌的气象。只是,寺庙的僧人也同样叛逃不少,浮财也遭受不同程度损失。

再往北方,佛门情况就又严重了。

先是发起清真山铜矿的庞大得惊人的流寇队伍浩浩荡荡扫过。随后又是移民狂潮暴发,移民大队铺天盖地一拨又一拨又反复扫过。僧人大量随之叛逃。不少寺庙,浮财被洗劫惨重。

好在无论是流寇还是移民狂潮并没热衷杀人,更不会热衷杀披着慈悲形象的僧人,只要僧众不作对硬反抗,就匆匆洗劫好拿的浮财又匆匆狂卷而去。面对如此可怕的席卷力量,僧人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信仰保护寺庙而不自量力硬阻挡。

就算有虔诚又悍勇的武僧怒极试图不惜以性命相拼也要维护佛像与寺庙,也会有长老领导明智阻止他耍暴脾气。

你是武僧武力高强,也可敬可叹的不惜以身殉道也要阻止洗劫佛门之灾,可你能杀一人能挡住一波疯狂的人,你还能杀尽成千上万人和后面不知会来的多少波。

识时务,老实点装熊吧你。硬要任性逞强,你为佛祖殉道了心愿了,或是仗着武力高惹祸也能闯出重围逃走,可惹怒了陷入紧张迁徙逃亡正易暴易怒易嗜杀的疯狂人群,剩下的和尚,尤其是只会悠然神圣念佛的长老领导们就不用活了。

睿智的长老们是决不会允许手下的武装力量硬来的。虔诚的武僧自然也极听长老的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旁观世事的出家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浮财没了可再弄来,反正佛门深入人心,不会倒,总会有大把信民大把捐献来钱粮。费心搜刮积蓄的钱粮损失掉是极心痛,极舍不得,但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会再捞回来。长老们仍能悠然领导僧众过上高高在上的神仙日子。

只是经过此劫,为寺庙领导服务的卑贱苦力僧多流失了,逃去海盗国分田种地做工,还俗为自己劳累辛酸怎么也心甘,还有娶妻生子等盼头和出路。剩下的僧人虔诚礼佛也好,心恶或懒惰只想依靠佛门继续不劳而获而不容于海盗国社会不肯或不能投靠海盗也罢,没几个是干活的,打理寺庙都缺苦力人手。长老们幻想的信民与大把捐献也因为连海盗国与策划夏收计划的核心人物赵岳赵老二也意想不到的疯狂移民潮流失人口太多而落空了。剩下的大宋人口多无良或贪婪之辈,又预感到了乱世可能来临,钱粮看得命一样紧,不少的恨不能抢别人几把富一富,愿意照顾佛门白吃的罕见。

更要命的是,大宋由人多地少骤然转变为人少地多,劳力极度紧缺,家家在国难财中占了不少地,不好的地都不稀得占,自家拥有的地都种不过来,官府的地都没人种,哪有工夫帮寺庙种地付出血汗。寺庙占有的大量土地也无人打理了。

这两项一凑等于断了佛门的钱粮来源。和尚们即使一时仍钱粮不缺,以后的日子也要难过了。

也就是说,从长江到北方地区,寺庙幸存不少,仍有大量僧人存在,但也衰败不堪了,在民间的影响力也轻微。

再北的河间府到沧州到沧北又是另一种情况。

这一带是辽寇也抢也杀也祸害,大宋歹徒也祸害,海盗也玩,百姓流失和沿海比更惨重,兵灾不断,佛门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这的佛门早些时候就逐步自动解散消亡了。如今这地带别说是白吃的僧人,就是自食其力的百姓都没多少。

河北东路如此,河北西路也好不多少。

佛门唯一几乎保持原样的大宋地区就是没发生移民狂潮冲击的西军所在地区了。

西军六部所在地虽然苦寒,虽然战乱不断,虽然百姓生计不易缺乏供养佛门的余力,但仍然有不少寺庙和僧人存在,当然和内地的佛门盛况相比就差远了。甘肃、陕西、山西一部分,那么大一片地盘总共有的僧众也不过几万。

条件所限,能供养的白吃者自然不能太多,否则承受不起,寺庙也会自动调整收纳成员。

西北的佛门保持完整但势力有限,又在强悍的西军地盘,灭之容易。

赵佶听了总管老太监委婉的奏报,不禁大大松口气。

原来佛门已经衰败成这样,那收拾起来就容易了,一下铲除掉怕是没大危险,不会引起天下百姓群起反对灭佛的社会大动乱。也怪不得陶天师之前不屑回答朕灭佛有没有危险。道教不耍阴谋诡计只顺天道大势自然而为,佛门自然也遭殃。

三清祖师果然比佛门佛陀更厉害一筹,不愧是更早得道的远古上神。

哼,佛门享受着我大宋王朝的诸般好处却处心积虑妄图推翻朕的江山宝座毁朕的富贵与仙根,朕岂能容你嚣张。

怒火仇恨与急切下,赵佶又不顾劳累连夜急召宰相、枢密使、侍中、太尉、勋贵武官等朝廷核心要员入宫紧急共商灭佛良策,力求危害最小获利最大稳当迅速完成这一战役。

宰相白时中、副相张邦昌等在白天发生的众僧疯魔作乱中吓得够呛,被僧人强悍如魔鬼的战斗力震惊得不行,个个不禁为自己的小命捏了把冷汗,事后都个个庆幸不已,幸好这场暴起的大难只是专门针对的皇家,没危急到自己头上。

迅速了解了事情经过,这些高官显贵更吃一惊,个个咋舌,也预料到皇帝会有的报复举措,个个早有准备。

此时一入宫,听了皇帝愤怒的咆哮,都不用进一步费脑子琢磨参悟皇帝的意图就同仇敌忾异口同声声讨佛门,有的干脆直接大叫灭佛。在皇帝满意的主持下也迅速拿出了方案。

白时中是首相,得有特别贡献。

他说:“既然佛门衰败,不堪一击,又罪恶滔天,不得人心,灭之易尔。只是如何发动各地参与是个关键。依臣看,这第一要秘密行事,争取做到全国一盘棋,说动手就一齐动手,不让各地佛门有反应时间逃逸或串联蓄力反抗。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第二嘛,必须动用军队。为了调动各地驻军积极参与,也为了尽量堵住那些和佛门交好或同情佛门的官员暗里通风报信,陛下,臣建议此次灭佛的所得,朝廷不收分文,全部归地方官府与参战军队。以利驱之,方能更稳妥成事。”

第227节君臣妙策,下

佛门之豪富,赵佶是知道的,只那些金银铜像就是巨额财富,一听朝廷一点好处不收,心中不禁不悦。

但转念他就想明白:各地军队几乎全是新编的强人,心未定,服从性不用想也知肯定极差,看看京城新编的禁军那糟糕现状就知道了,待遇优厚的禁军尚且如此,何况是地方的杂乱厢军,那还不能称之为军队,唯有重利诱之服从。

至于地方官员,也得如此。

大宋刚经历沉重打击,朝廷威望大跌,在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心里,对中央权威能有多少敬畏也未可知,想要地方诸侯积极主动配合中央的命令行事,不付厚利吸引他们,怕也难成事。不用通风报信,只一个消极怠工就能毁掉计划。

他同意了白时中的建议并赞扬了几句。

有了较完善的灭佛策略,剩下的怎么善后就是个大问题。

大宋如今还有多少僧人?

上百万?

不可能。但几十万怕是总会有的。

这么多的僧人,换句话说是光棍汉子,不可能在问罪中全杀了。老实投降的众多僧人怎么处理?

如今劳力异常短缺,不说寻常地主士绅,就是这些重权大佬家的无数良田也极度缺人耕种,国家的矿山田地更没人干活。众臣们倒是极想把这么多僧人当现成犯罪劳力收用或发卖为奴,自家顺便也沾光,可一想想僧人今天上演过的恐怖宗教狂热战力和对民心的影响力,若分散各地当苦役必是隐患大祸害,一旦煽动各地民心就是连天大祸,宋廷江山难保。

张邦昌见白时中献良策表现过了,他也得表现一把,不然在此次重大事件关头在皇帝眼里就失了分,又从赵佶言语中隐约猜出了皇帝生怕赵公廉不死想用此事牵连进去的阴暗心思,就满面正气大局地建议:“陛下,抓获的僧贼万不能放置各地当地使用,否则必为大祸。沧北如今空乏几无人烟,又是要紧边防,急需人口填充与支撑边关。依臣之见,不如就把除了西军地面以外的僧犯全押解沧北服劳役。西军和沧北军有了僧犯耕种劳作,也省了朝廷千里转送粮草的不少麻烦。”

赵佶闻言愣了一会儿,等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顿时欢喜满意地瞧了张邦昌一眼,微微点头意思是:“不错,此策堪称绝妙。张邦昌,你老成谋国,不愧是朕重用的宰辅之臣。很好,很好,很好啊......”

他原本的心思是让这些核心要员群策群力想想好办法,把此次惊天动地灭佛大恶事如何巧妙攀扯归因到赵公廉身上,让天下佛门首先恨的是赵公廉这个挑事的恶毒者而不是他皇帝赵佶,也让天下信仰和同情佛门的太多善信士最憎恨的是罪魁祸首赵公廉而不是首先针对朝廷。

如此一来,赵公廉和沧赵家族就主担了满天下仇恨怒火,这一家在十几年间竖立起来的高大慈悲形象再坚固也必然大损,凶残力主推动荼毒慈悲佛门,此恶必定大失人心,赵公廉再有感召力,威望也完了。

没了威望的赵公廉就如同失了神圣护体神光斩断了翅膀的神虎,再能耐也跌落凡尘沦为凡凡没什么可怕的了,到了那时,就算朝廷翻脸凶残灭其满门也再不会引起天下哗然众怒沸腾。说不定还落个罪有应得。朝廷则是诛大恶,圣明。

失去名望光环这层最后依仗,赵公廉还能傲气什么?

他还有什么可和朝廷耍性子叫板的底气?

他想活命,他家想生存下去,无处可去,无路可投,就只能老实听从朝廷一切调遣指使,只能老实全力为朝廷效劳来赢得朝廷庇护,不然就得在满天下的仇恨憎恶鄙视中转眼灭亡,而且会死得耻辱无比,背负永世骂名......

也就是说,只要玩好这一手,从此以后,朝廷想怎么摆布赵公廉就可以怎么摆布,不怕他不肯老实低头。

眼下大宋危急,江山不稳,沧北的形势特殊,还需要赵公廉坐镇那里以卓越才干卫国效力。等熬过这段艰难时期,朝廷做好了应变和调整准备,找到了合适的替代人选,就可以果断拿下赵公廉,顺人心民意合情合理轻松除掉......

没人会再在乎赵公廉死得冤不冤,没人会再惦记不忘沧赵家族带给大宋苍生的诸般恩义。连史书与后世人也会痛骂沧赵主张灭佛的罪孽,而忽略沧赵建立的巨大功勋,没后人会感激这个曾经一力改变了中国经济文化历史的辉煌家族。

儒教培养出来的统治者最擅长的就是不仅要在肉体上消灭你,而且要在名声上彻底搞臭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朝廷想把罪恶推到赵公廉身上,这没什么难的。

下贱无识的百姓懂什么?知道什么?

百姓懂得知道的都是朝廷和地方官府想让他们懂得和知道的。统治者想让百姓知道什么,百姓才能知道和相信什么。

朝廷说灭佛的决定其实是赵公廉这位能左右朝廷决策的重臣一力主张的,那天下人就会相信内情就是这么回事。

问题是,怎么才能既让赵公廉担负了一力主张灭佛的恶名,又不会逼得最重视名声的赵公廉和沧赵家族急眼了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造反洗涮恶名。眼下实在还缺不得赵公廉为朝廷卖命,不能拿下他弄死,更不能逼他悍然反叛。

赵佶发愁就发愁在这上面,连夜召集群臣来,主要就是想让精明老辣的众臣们一齐动脑子想出这方面的妙策。

现在好了,张邦昌果然老辣不负朕望,提的这个建议简直绝了。

如此就不需要朝廷刻意费心思暗中隐讳散布流言了,只要天下的僧人全归在沧北,主要归在清州那受煎熬折磨,不用朝廷特意散布暗示,天下有识之人也立即能分析出此次灭佛原来在背后极力主张和推动的正是赵公廉这位光明强悍能臣。

为加强天下人坚信如此,朝廷不需要透露赵公廉正是那个罪魁祸首,只需要散布一下沧赵家族和佛门的昔日恩怨就成了。佛门本就对一向不鸟寺庙僧众的沧赵家族无好感,更在上界佛陀暗示指引下反对朕这个道君而倍加痛恨帮朕强盛江山稳固宝座的奇才赵公廉,更想为佛门毁掉这位九世大善人最关键的第十世功德圆满,押去的僧人必会极度仇视赵公廉。

诸般因素一汇聚,结果就是保证能让赵公廉死死背上灭佛恶名,怎么甩也甩不掉......

如此,佛门做恶的坏事也能变成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皇帝的恶毒心思完全透露出来了,赵公廉倒霉倒定了,如今已经挂职枢密使多留在京城享福的大太监童贯眼见张邦昌出了大彩得了圣心,如何肯让张邦昌独自得了意,这时也立马站出来表现一把。

他没有比阴损的张邦昌更好的主意,就从现实军事角度为皇帝分析一把,进一步完善张的主张,也是让皇帝更放心。皇帝放心了,满意了,他童贯的印象分自然就有了,即使没争到第一彩头也不至于落得废物没用让皇帝失望。

“陛下,张大人的建议确是妙策。”

他先捧了张邦昌一把,示好大权在握的张邦昌,也是让皇帝顺心愿意多听听他的话。

“臣是这么认为的。把一众僧犯集中到沧北看押使用,确实是既避免了分散各地为祸,又能达到惩罚役使之利国利民的目的。那里东是大海,没有去路。据说海盗也极厌恶干说不干白耗费钱粮的佛门。想想也是。海盗以到处抢掠为生为荣,如何肯让自己以性命和在极度危险的大海上用万般冒险辛劳搏来的钱粮让这些僧人白吃白消耗了去?僧犯,海盗不要,就算愿意要了也必定是抓了当奴隶,而不是让僧人们能继续建寺庙念经悠然当凡尘神仙。僧犯也必定知道这情况,即便居处靠近大海方便叛逃也不但不敢主动勾结海盗投靠,而且会极力避开。若是海盗上岸抓他们,僧犯们不肯当奴隶折磨致死也必定拼命反抗。若不是如此,此前的叛逃中,这些僧人也不会在暴民的屠刀威胁下仍坚定选择留在我大宋了。”

赵佶点头,“有道理。”

众臣也纷纷赞许着。

做奸臣大官嘛,相互捧着才能一齐在朝堂站稳脚跟,才能加强交情更好更默契地沆瀣一气糊弄皇帝,把持住权势。

童贯得了认可支持,又严肃地说:“东路是死路一条。僧犯去不得。沧北北面和西面同样如此。”

“那两面出境就是辽国。辽国虽然也信佛。但此际却是特殊。辽东渤海人造反成功,逼得无数辽人急急间丢弃钱粮物资仓皇逃离辽东迁徙到燕云生活。燕云一下子挤进来这以多衣食无着的人口,又在夏季抢掠中并没有从我国抢到预期的众多钱粮缓解困难,燕山府更是不但没沾到便宜,反而同样遭受到海盗的凶残抢掠屠杀,也被我沧北军反攻抢掠了一把,如此燕云的形势越发艰难。听说那些南下的契丹贵族老爷们对安置不满正闹腾得不轻。燕王耶律淳等正头痛无比。契丹自己人,甚至落难的朝廷与部落贵族都缺衣少食,过得正寒酸恼火,燕山府哪会有余力接收和照顾沧北叛逃来的僧犯?”

“就算辽国想使阴损手段借僧犯事件祸害我沧北边防,他们也绝不敢放出风声接纳僧犯。否则几十万汉子一下子涌逃入辽国,杀,杀不得,就算抓为奴隶也用不起。哪来的粮食养活猛增的这么多张嘴啊。契丹人自己还没吃的呢。”

“僧犯们也不傻,不会因痛快我国和不甘心当苦力服劳役就齐心协力一心叛逃到辽国求出路。佛门中可从来不缺智慧者。那些高僧长老个个精明透顶,知道辽国的困境,自会知道就算能强闯边关逃去了也不会有好下场,不沦落为奴隶,被辽国无视而任其数十万僧人在荒野中饥寒交迫在很快来临的寒冬中活活冻死饿死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因此他们也绝不会串联起来一齐叛逃辽国。那些有号召力的高僧长老首先就会理智地否决甚至带头阻止投辽。免得去了辽国没找到活路,更别说出路,还增加了罪孽事实,进一步激怒我大宋,遭到凶悍边军大军的无情围剿屠杀。“

”说得好。真是高见。“张邦昌还以捧场,大赞童贯,“童大人不愧是在西北带兵多年历练出来的国之栋梁干才。”

顿时,符合着迎奉的人一堆,都赞美童大人有见识。

童贯心中得意,却不至于那么浮浅,嘴上谦逊几句,面上仍是严肃郑重,在皇帝越发满意与期许的目光注视下又沉声道:“东西北三面皆是死路。那么剩下的南面就是肯定不甘心当苦力的僧犯想求的出路。”

“这些妄图和我大宋及圣明陛下作对的恶僧犯,在各地军队严厉围剿震慑下不得不老实投降,但汇聚沧北后人多势众怕是又会在某些高僧蛊惑或在某种执念下妄图闹事甚至悍然造反。为防止这一点,首先在灭佛中要要求各地官府必须坚定把抓捕过程中敢逞凶反抗的一切恶僧全当场杀掉,然后在各地军队严密接力押解过程中再把那些暂时表面臣服实际桀骜不驯不老实的逐步鉴别出来坚决清除掉,无论是名望多么慈悲高大的高僧也得杀,尽量减少鼓动造反的隐患。“

”其次,为防止众僧悍然南下犯我内地并煽动民心甚至军心一齐祸乱内地,兴风作浪掀起浩劫。僧犯必须局限在沧北之内。镇守沧北南境的乾宁军必须加强戒备,牢牢堵住僧犯南逃的通路。这还不够。如今整个沧北四军州剩下的总兵力也不足两万,防范转眼就到的辽寇南下秋猎杀抢已经艰难,怕是难以分兵看押僧犯老实屯扎沧北干活。需要令高阳关路观察使宿太尉调河间府边军几万协助沧北接收和看押僧犯,并和沧州军一道共同把守好僧犯的南下出路。“

第228节应对,上

”好。“

这次不等众权臣捧哏,赵佶就先大声赞许。

他是看到了河间府大军参与此事的更深一层目的,那就是防范赵公廉识破朝廷计谋而悍然勾结僧犯造反。

有了重兵震慑赵公廉,沧北又面临着辽军随时南下的凶险,被辽军极度仇视的赵公廉又和海盗有杀父母尊长妻子等一系列的刻骨铭心灭门毁庄大仇,无法叛逃海盗,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他再看清再恨朝廷此计,再不肯被朝廷扣帽子栽脏陷害,再不肯老实配合朝廷惩罚僧犯,为了挡住辽军保住沧北,为了满门活下去也只能老实按朝廷意图处置僧犯。

以赵公廉的骄傲个性与沧赵家族有仇必报的门风传统,他也决不会谅解仇敌海盗有仇不报还反去投靠效忠。

剩存的那点赵庄人对海盗皆有满腹杀亲的仇恨,也决不会允许庄主赵公廉妄图带他们投降仇敌求一时苟且生存。

那是一群为保卫家园和亲人而悍不畏死的庄户民兵,忠义沧赵家族源于此,赵庄团结骁勇凶悍胆大也源于此。这已经是经受时光和凶险反复考验而验证给天下人看明白了的特质。这样的人是不会和包括辽寇及海盗在内的生死仇敌为伍的。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愿意跟着赵公廉妥协,想叛逃海外,海盗也怕是决不敢收留赵公廉这样一位强悍的有死仇者加入。

赵公廉的贤能大名盛传天下久已,让天下的野心家都想招揽旄下成大业,但也正是他的这种惊人能力与威势又让满世界的君王和野心家们都深深忌惮,别说是和沧赵结了死仇的,就是没仇没怨的,谁又敢轻易接收了去重用?

有这样的强者当手下,只要他稍有喘息机会,在新团体中站稳脚跟有了些势力,那转眼就成了麻烦甚至最大威胁。

谁能比他的治国强军才华更高贤德名声更大?谁能压得住他?

谁又敢保证这样的强悍者能甘愿久居人下听别人随意支使而不会生逆心异志篡权夺位?

一旦想篡权夺位,谁又能挡得住他?

那可是个深谋远虑,见识惊人,最擅长创造奇迹的不可思议奇才。他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你也不必太惊讶。

也只有占着正统大义名分和大势,也天然拥有和控制着沧赵根基的大宋王朝才能使用赵公廉,而且在赵公廉威势日盛羽翼逐渐丰满后还得处心积虑稳步打击压制着,蚕食鲸吞,极力消弱了沧赵家族的势力和影响力才敢继续重用着。

赵佶以恩宠和情义感化和拉拢了那时还年轻热血很单纯的赵公廉,才安稳自在地成功利用了赵公廉并享受了这么多年沧赵妙处。如今有些闹翻了,往日积累的情分淡了,再使用赵公廉就不是那么灵便有把握了,即使赵公廉仍忠心朝廷,事实上仍在为大宋效力,赵佶心中扎着一根刺,也把赵公廉视为最大威胁,只论现实政治不论神道,也属于心腹大患。

赵公廉正因为太杰出太能干了,反而没了出路。

尤其是,他只能死待在大宋这片领土上生存,要么象其他反贼那样造反,要么就老实效忠大宋,没有别的出路。

而童贯之策正好进一步控制着赵公廉造不了反。如此就堵住了一切可能的隐患。赵公廉不干也得好好干。

随后,象高俅等权臣又纷纷积极踊跃发表意见,进一步周密了灭佛和耍用赵公廉背黑锅的措施。

在场的文武众臣没一个不想在反衬得他们废物无能太久的赵公廉身上借机狠狠踩上一脚,也讨好满足皇帝心里。

君臣密谋良久,终于商量妥当,感觉一切万事大吉。

好。就这么定了。

当夜,赵佶就迫不及待下了数道旨意,严令京中相关各部门紧密配合周密安排,由远及近通知需要参与灭佛的地方官府,争取全国差不多一齐接到命令,防止近处先接令行动泄露秘密,并且迅速只密令到各地知州知府长官一人,让长官自己盘算先做好动手准备,如此追责明确,哪出意外就是哪个知州知府本人出了问题,以此进一步加强保密和能一齐动手。

各地方长官接到命令后,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或从传旨天使这了解到大相国寺闹的震撼大事件,对灭佛旨意也不惊讶。

大相国寺敢阴谋对付皇帝,佛门敢串通起来算计大宋江山,皇帝和朝廷岂能饶了佛门念其所谓慈悲形象不予计较?

刺驾和谋逆这种重罪若都能饶恕,那皇帝还配坐那个位置?朝廷还有何权威可言?国家还是国家吗?

佛门这次触到了统治者最敏感的底线,是自找死路。谁也救不得。

而事实上,大宋如今的不堪现状却正是灭佛最理想的社会环境,保障了一举灭掉佛门的可能。

若是在夏收之季的国难前搞灭佛,且不说天下太多的善男信女对朝廷以暴力凶残手段灭佛接受不了,也抛开别的不利因素先不提,只那些有良知底线还讲究些做人为官操守的比较好的地方长官就会因为同情佛门,或和一些高僧交好,甚至与当地佛门与高僧关系不一般,相互赏识吹捧,过从甚密,友情极厚,关系比亲兄弟还近乎,不忍心好友无辜被害和害怕自己被牵连进去,也会觉得解救慈悲僧侣是正义良知之举,为了搏取此时名望,为了留名青史,或是敬畏神佛迷信,觉得帮了佛门会得神佛垂青,等等,难免会不惜冒险也要上书极力反对朝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而论问罪所有寺庙僧侣,拖拉不遵旨意,甚至干脆行私搞事先通风报信,让僧侣尤其是好友提前有个准备最好是赶紧逃走避开此灾锋芒再说。

那样就完蛋了。

无需太多,只要有三五个大寺或名望极高的高僧事先得了信,那么整个天下的佛门就都会迅速知道了有了准备,怕是都不需要紧急动员整个佛门迅速武装起来以武力誓死捍卫自己的信仰和权力,只以鬼神之说神佛旨意说事,宣称灭佛是违背上天的最大罪恶,激怒神佛,恶报最严重,下十八层地狱,轮回为畜生道什么的,反之维护佛门者自然能得最大福报,甚至干脆说当今朝廷是害民的妖邪魔道,天意要其灭亡,在民间四处蛊惑煽动盲从的无数百姓群起对抗朝廷就行了。

作为外来的宗教——佛门能以碾压性优势踩下本土道教,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紧密渗透统治阶层,高僧们很注重和达官贵人交好,结下深厚私谊,相互照应,而不象道教那些招牌人物那样总搞神神秘秘避世求逍遥自在甚至轻慢朝廷和权贵。

比如道教最有名的历史人物之一张三丰为躲避朝廷赏识和屡屡追寻封赏,装疯卖傻不算干脆玩失踪,行踪成谜......

而佛门呢,有太多名臣雅士和高僧亲近往来,是为时尚体面,有意无意间闹出许多佳话,相得益彰,甚至名留青史。

比如大名鼎鼎的苏东坡和佛印和尚的传说。

上和达官贵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下有民意民心民众基础,这样的教派岂是好灭的。

后世有个说法,腐*败是拉动消费推动经济保持高速发展的强效动力。和这个理论相似的是,佛门兴盛是当权阶层造成的。当然有这方面原因,但主要是佛教理论迎合了百姓的心理需求,在民间有了根基,形成了社会风气。善良又无知而迷信的百姓在朝廷开启民智与思想引导教化缺位的情况下勒紧裤腰带坑着自己喂养壮大了佛门,是盲从的百姓以掌权者轻视却是最庞大的力量盲目惯着佛门。反过来,牛B起来的佛门进一步影响和推动社会风气,让敬佛与僧侣交往成为一种时尚体面又符合利益形象的美事,引得不差钱的当权阶层重视起来纷纷涌上来亲近和支持佛门,相互从中获利,佛门也更牛了。

而如今,良善百姓和品行比较好的官几乎都卷走了去了海外了,大宋剩下的百姓良善者寡,各地官吏几乎全是些吃人的虎狼,地方军队那就是一群群披着军衣的土匪,整个社会群体上下都只在乎自身利益,哪管它什么正邪善恶,为自己谋利都心思不够用忙不过来呢,谁有工夫去操心过着神仙日子悠哉得很的僧人们会怎样。

如此,佛门立身大宋的百姓根基无形中没有了,蛊惑和煽动不那么好使了。而得了朝廷密旨的知州知府们但凡有点脑子的,看清了皇帝和朝廷灭佛的决心和狠辣,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岂会冒不惜杀自己的头的风险帮助僧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

当官身为儒教弟子,得信孔圣先贤的指示,和神神鬼鬼的离远点。尤其是没利反而有大凶险时更得撇清离远点。

当坏人干缺德官的又岂真敬畏鬼神佛陀。否则他也不敢处心积虑做恶了。

顺朝廷旨意剿灭佛门是政治正确,是为国为大义,是为官本分,能保障官途还有钱财实利可拿,那,为什么要和朝廷作对?为了什么给佛门通风报信?

至于往日和佛门不法事有关联,曾和当地寺庙勾结侵占民众利益共同从中受益,这不算什么,大可在剿灭行动中就手消除这些罪证把柄,不会因此身陷灾难中。反正是老子主持此事,一切尽在本官掌控中,有漏子也能捂住了抹清了。

于是各地长官在支持朝廷灭佛的大计上有了一致。

至于要依赖参与的军队,那更不是问题。

由地痞恶棍、黑帮成员、豪强爪牙等组成的军队就是土匪,不敬鬼神,有利就上,杀僧人有好处可拿就不介意毁寺庙对付佛门。只要好处够大,这些新组建的地方厢军就是最坚定最积极的灭佛武装,而且战斗力比以前的混日子兵强多了。

皆是行凶作恶打架争斗惯了的,

本就能打敢杀,披了官兵皮又是遵照朝廷旨意,合法行凶还能立功得好处就更没什么不敢干的了。

客观上,

这些新兵坏蛋在当时惊天动地的移民狂潮威胁下为保命,也是在当官的当时极力封官许愿的忽悠与承诺下主动被动编入军中当了官兵,并不得不老实刺配了特殊军印方便与叛逃海盗的官兵做区别,敌我分明好厮杀,但灾难过后,没了性命压力,这些兵就不好控制了,自在惯了,首先受不得军中约束,往日又是菜霸、码头鱼霸等各种市场霸,悠闲威风又油水大,连达官贵人家有事都得求着自己,许多官员都私下称赞这些欺行霸市的恶人算个人物,能办事有用,甚至可称民间好汉英雄,当兵这点好处,不能当上军官混前途的新兵就看不上了......新军正处在动荡中,难说会闹出什么事。

这些兵正憋着往日养成的一肚子邪火凶念,平时光小打小闹祸害附近百姓是发泄不了的,正需要找个能肆意行凶的发泄口,也唯有让这些人得甜头及时尝到当官兵的好处才能安抚下军心,慢慢形成比较稳定的可为官府所用的正经军队。

如此,对付佛门正可用上,也可利用这次实战磨合军心锻炼队伍。

于是,方方面面的灭佛硬条件充分具备了。到了朝廷统一约定的时间,全国一齐拉开了围剿佛门的战役,而且顺利。

北宋末期的乌烂士大夫对外或对付田虎王庆这样的反贼没招,玩计谋发凶威收拾过神仙日子在灵山幽地舒适的寺庙中避世摆脱世俗烦恼正忙着悠然自得念佛的僧人就高明了,堪称思虑周详完备,行动周密果断强效。

当地知州在行动当天才把信得过的军队几个主官召来,在密室中亮出圣旨,点明事情的严重性和干好了的好处,先调动起这几个军事主官的积极性和杀欲,再把早独自反复思量好的策略告之将军们,将领自然积极响应轰然应诺。

而参战军队全副武装拉出军营,直到紧急到达攻击目标处才知道原来是要围剿僧人灭佛。

第228节应对,中

赫赫有名的古寺白驹寺处。

官军重兵突然而来,一到就唿啦一下子把寺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寺中迎客僧看到这么多官兵气势汹汹突兀出现,当时一惊却并没有真害怕。

这是千年历史古寺,论起历史比东京大相国寺不惶多让,天下有名着呐,在皇家眼里也极有分量。寺中几位坐镇的长老高僧德高望众,名闻天下,和朝廷不少达官贵人有密切来往,本寺交好的本地官府上上下下官吏要员更多......只本寺的人手和武力就不弱,又处在离京城不是太远的安稳地区,附近没有大股匪徒强盗出没,综合起这些势力因素,谁敢动本寺?

粗野的官军虽然可怕却是低贱丘八,受高贵的士大夫官老爷呵斥约束,表现的再凶悍,来意再瞧着不善也没什么。

官兵当我寺僧人是吓大的啊?

摆着个穷凶极恶的唬人架式莫非是想吓住本寺以便在公干时顺便以借口从我寺敲诈些好处?

贪婪愚蠢的贱军痞啊!

无知!

可笑!

夏季国难,虔诚为寺中上万顷良田辛勤耕种劳作的善男信女都没了,居然愿意相信极度邪恶凶残霸道的海盗国是比佛经描述的美好国度更充满无限美好前途希望的公平自由幸福人间天国,居然都傻乎乎疯迷叛逃了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而且可恨地卷走了刚收的全部夏粮,让本寺一季收获落空,损失不轻,完全不感念是本寺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免赋税甚至免要命的劳役的慈悲大德恩情,真是群狼心狗肺的禽兽东西,背叛佛门冒犯佛祖,罪孽深重必下阿鼻地狱永世受苦。

只是,没了这些忠心好用的信民拥护与可利用,本寺干活的下等僧弥又叛逃太多,国难中大宋人口流失极其严重,如今劳力异常紧缺,闹得灾后本寺的田地无人打理,种好的万顷庄稼只能任其荒芜野长,眼见的今年的秋收也要亏欠巨大,更可虑的是转转眼就会到的秋收却没人能为寺中秋收,地里有粮食却眼睁睁收不回来,虽然长老们正和官府及一些地主士绅善信士积极勾通协商,由官府和这些善信士出面发动,到时想必会有农夫老实来为本寺出力,但就怕人手差不少,田太多忙不过来,闹来闹去还得本寺长老以下的僧人也得加入劳苦秋收受大罪。

还有,国难后,以前动不动就摩肩接踵疯子一样来虔诚上香祈愿的香客盛况也不见了,这么长时间了,香客几乎屈指可数,愿意大把捐钱的更一个也无,有钱来闲逛消费的也无一人,寺前真是门可罗雀,荒芜清净得令人发瘆心慌。

虽然这是大难后动荡未停,人们一时还没心思来寺庙才呈现的暂时凄凉情况,相信局势稳定后,一切会好的,虔诚踊跃捐款的大户豪客会有的,清闲悠然神圣体面的神仙日子仍可以过,可本寺眼下的日子不太好过、烦恼不少是事实。

迎客僧想着这些堆积在心头的糟糕事本就心情极度不爽却久积无处发泄,此时一见区区下贱丘八也敢来此闹事顿时心火上窜,立即竖掌阿迷陀佛毫无畏惧地迎上前去当道拦住去路询问来意。

他面上是对带队主将的敬畏惶恐,眼里实际上是傲慢鄙视嘲讽,和出家人惯于对众生表现的同情怜悯高姿态。

带队主将早得了知州大人的密计,自身也不缺心眼,精明得很,不然也当不了一军主将。

他没露出此来真正的恶意,而诈称奉圣命紧急追捕皇帝亲自钦命的朝廷重犯,查知此犯正是藏匿在此处,要入寺搜查捉拿,一边喝令迎客僧赶紧入内通报主持积极配合,一边却丝毫不停,立即传令将士抢入寺中,不让寺中真有反应时间。

“钦命的朝廷重犯?还皇帝亲定?还正藏匿本寺?”

正摆着出家人高姿态的迎客僧一听这个就懵圈了,等回过神来一板脸习惯地摆起名门古寺的架子和高僧的强大官场关系网吓唬人拿捏主将识趣知晓厉害,想神圣威严厉声喝止官兵擅自闯入寺中肆意胡来已经晚了。

大队官兵土匪已经横刀挺枪驾弩弓兴奋地轰隆隆奔涌了进去。

“你,你们......怎敢如此亵渎佛门圣地冒犯佛祖神灵?”

“我家长老可是本地尊贵的南平郡王及河德长公主的至交好友,京中更有许多包括皇家在内的贵人好友,本地知州、通判等大人也是本寺......你们这群丘八怎敢擅自到此耍横胡为?你们就不怕......贫僧劝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迎客僧怒极仍不知畏惧,理直气壮仍高姿态地指点着几位将领大声呵斥指责着,不想却被一亲兵狞笑上前一巴掌狠抽在脸上抽得直打了个转,享福享得如贵夫人般细皮嫩肉的圆润半边白脸顿时多了个清晰的巴掌印,转眼就紫肿了起来。

名寺的迎客僧类似皇宫把门的将军般不可冒犯,是有不少油水便利的肥差,还比把守皇宫的多了份神圣光辉。

迎客僧从当上僧头干上这差使起就从来没遇到过敢粗野无理对待他的,更别说是殴打他。

来此的人,不论是香客还是过客,不论是凶横豪强还是傲慢贵人,对他不说是礼敬有佳也起码是温和有礼有尊重。

“你,你敢打我,我这样的佛祖亲信虔诚子弟?“

”你就不怕佛祖降罪你全族吗?”

迎客僧满眼的难以置信,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怒喝诅咒威胁着,不料那亲兵一瞪眼目闪杀机反手又是一巴掌抽上来,这下打得更狠更重,抽得迎客僧跌倒在地,另半边脸也瞬间紫涨起来更是痛不可当。

在迎客僧嘶痛着用惊骇愤怒恨不能吃人的眼神死死盯视中,那打人亲兵瞅着肿成猪头一样丑陋的真面目,冷笑一声喝骂道:“我们将军岂是你个吃白食却眼中无国家民族之别更无视大宋兴衰荣辱的无耻僧人可肆意点指威胁喝骂的?”

他的喝骂却并没有让迎客僧真畏惧,也没有点醒迎客僧对当今佛门只顾本教利益无视国家民族荣辱的知耻反省心。

众生平等。人和畜生尚且可以划等号,何况是民族与民族国与国之间的些须区别。异国异族也可是佛祖的信徒子民,佛门子弟岂可敌视之?世俗争端与跳出世俗的出家人何干?佛门还想把本教传播到异国异族更远的地方去呢,若是局限于本国本族的利益对敌对的异邦敌视甚至帮着国家本族行凶狠事,这要是传到远方让那的人警惕,还怎么光大本教?

当初,达摩祖师来中国可没把中国人当成异族异国人区别对待,照样倾心传授佛法行慈悲教化。佛门后辈弟子岂可狭隘了?你们这些粗鄙无知只知呈凶杀人的下贱丘八岂知我佛慈悲普渡众生的宽阔广大胸怀......

这就是迎客僧此时的心理。

这时代的僧人不是日寇入侵中国时的思想已经随时代变迁有了些国家民族方面观念积极变化的僧人,罕见有重视维护本国本族利益的。佛门整体的观念是,,风水轮流转,江山轮流坐。朝代变迁太寻常太频繁了,而佛门却是永恒不倒的存在,异族占领中国统治汉人也很正常,历史上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谁来当统治者都一样,只要他尊敬佛门让僧人有好日子过就行,和谁来当皇帝都行,只要让我照样能当官享受荣华富贵的“我辈读书人”的心理极类似。

在这种意识形态与此刻的愤恨之极情绪下,迎客僧自然仍是极度仇视地盯着那亲兵。

只是他没本事,又真怕彻底激怒得此人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一刀先砍了他,否则定会扑上去狠狠报复教训这贱鄙武夫。

“啧啧,你这小和尚是什么眼神什么凶相?嗯?”

“你们佛门不是讲究四大皆空,无情无欲,戒嗔戒怒,不得动无名火,不得怀怨,不得有凶念更不能有凶心吗?你这模样如恶魔现世,你的慈悲呢?你的大度对待众生呢?你追求的宽广佛陀境界与仁恕胸怀呢?”

在迎客僧愤恨却一时无言以对中,另一亲兵嘲弄道:“什么慈悲出家人,六根不净,说嘴纯糊弄人呢。”

遇到这样的兵,满肚子佛理说不清,迎客僧愤恨无奈,只能狠狠瞪了打他的亲兵一眼,心说且叫你先猖狂得意,你给贫僧等着。愤恨起身,一甩僧袍转身急奔寺内去通报长老们并诉说冤情和委屈去了。

官兵的举动已经惊动了寺内众僧。

片刻后,主持方丈在几位大德高僧长老和骨干僧领导的陪伴下,威严来到前院,拦住带队主将。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不染尘埃,不沾污秽。将军因何来此骚扰我寺修行?”

语气温和,但态度很强硬,底气很足。

本寺有高官贵人和官府罩着呐,别说是寻常草民,就是官兵也得老实点。

主将仍瞒着真正来意,威严却温和了些解释道:“此处离京城不太远,想必长老也听说过大相国寺的一些传闻。有大相国寺逆贼恶僧趁乱逃离京城,据闻有逃到了此处匿形避祸。本将奉旨匆忙前来追捕,如有冒犯还请长老见谅。“

”但也请长老看明白点。我大军在此,势在必行,捉拿不到逃犯是欺君重罪,本将和手下弟兄们万万吃罪不起。一个不慎,本将的脑袋都可能保不住。长老是明理高僧,最好本分配合我大军行动。不然......”

当日大相国寺僧人行凶作乱事闹得那么大,堪称惊世骇俗。这的主持与长老们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些,知道其严重性,但本以为那是大相国寺自己的事,与包括本寺在内的其它寺庙不相干,可现在一听官兵说这个都不禁心一沉。

这是皇帝震怒要搞诛连吗?

或是朝廷被大相国寺事件闹怕了,生了忌惮,想就此清理整顿一下佛门减少再出现大相国寺那样的凶险事?

......

事起仓促,一时间也判断不清。

但在大军虎视眈眈围困下,本寺又不真想造反对抗朝廷,硬干也肯定干不过配备不少弓弩的官兵,只会让本寺落实了谋逆不轨的罪名彻底毁灭,在场僧人怕是一个也休想活命,方丈掂量了一番后还是领头老实配合了。闻讯紧急而来的本寺上百武僧和数百强壮能打两下子的僧众们在长老的命令下只得收敛凶相,放下戒刀棍棒,被官兵捉拿看押着鉴别。

这一被哄骗着束手就擒就完了。

本寺僧人迅速被擒下,却也不是全部。

有那放下屠刀隐身佛门的高僧、骨干武僧自知罪孽深重,怕被识破真相,一听官兵大举前来捉拿凶犯就警惕起来,并没有跟着其他长老们露面,又一见动静不对,全寺僧人都要抓起来逐一审核,自己再装大和尚怕是要露馅遭殃,立即就逃走,却撞上围堵的官兵顿时就露出昔日江湖大盗绿林悍匪等凶相真面目,舞刀强闯大杀,本事高运气好的逃走了。

他们这一杀一逃却正验合了官兵来此的理由。方丈等暗暗叫苦,悔不该当初收留那些强悍大恶。那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否则哪那么容易被认出本相来?一点定力没有,真是枉费念了那么多的经修了这么久的佛,害了满寺僧众。

剩下的满寺僧人自然全被按窝藏罪名正言顺轻易捉到牢狱中了。

这种类同的灭佛手段在全国各处上演。

满肚子权谋的各地长官搞这种事跟玩似的轻松。

佛门长老不缺智慧心机,但在信息不对称,局面更被动下也不是官僚们的对手。

在此考验能力与忠心,要必须好好证明与表现给皇帝看的时刻,各地士大夫长官们自也不肯流露自己无能在智慧能力上比不上同行,在要紧时落了人后,影响了前途,也万不敢剿寺出了大差子落了私通逆僧的重罪而满门倒霉,自是精心策划各显其能,显示了从未有过的果断狠辣与高效。

第228节应对,下

整治寺庙僧众,却是不整不知道,一整吓一跳。

任何一个有特权的社会群体时间久了也会变质,必会积下无数罪孽。

自成体系,与外部社会高度独立,几乎不受任何强制监督约束的宗教团体佛门也不会例外。

俗话说,哪个庙中没冤死鬼。

且不说寺庙自家内部发生的不为外人所知的争斗闹出的血腥甚至人命事,只说对外。

先说高利贷,那是寺庙极为重要的合法合理敛财手段。

佛门中但凡有些势力的寺庙,哪家不放高利贷?哪家没发生过高利贷逼死人命侵吞人家产的事?

这种事通常不是僧人出面直接干的,是雇社会上的强徒或利用官府完成的,但归根到底也是僧人行凶造的孽。

其次,以治病、降妖除魔消灾解难等多种形式,趁人之危,巧言蛊惑,要挟上门的求助者主动许下沉重承诺,哄骗人愚昧感恩自愿大把捐献钱财,甚至不得不倾家荡产还愿来偿还欠下的寺庙恩情,免得受恩却感激佛祖不诚,被佛祖降罪。

寺庙霸占的众多田地园林资产一方面是官府赐的,另一方面主要就是通过上述两种手段稳步侵吞的民财。

至于收上香祈福钱,为死者念经超度送葬,为香客指点迷津,包括暗中或以神秘禅语隐晦指点那些不差钱又愿意或许诺大把捐助佛门的恶人如何脱罪如何避难,等等获得感激而自愿捐献良田钱粮,这都算寺庙平时再正常再寻常不过的敛财方式了。不说佛门不觉得是罪孽,而是一种慈悲解救。就是社会也没觉得佛门这么做有不妥的甚至根本是违法犯罪的。

但正是这种感恩自愿捐献的蚕食方式也让寺庙逐步积累起巨额家当,还获得了智慧神通与慈悲普照的好名声。

诸般手段造成的就是佛门巨富势大,无形中剥夺了无数良善百姓赖以生存的田地家产,寄生社会却慈悲高大光辉。

中国是封建独裁制度异常发达的权本位社会,统治阶层历来是把宗教当成辅助愚民统治的精神手段,而决不允许宗教神权凌驾于政权之上,更不允许神权左右甚至干脆控制王朝存在和更替,博大精深的政治权谋智慧和以儒教为核心的社会文明风气及民族主体精神也在主观客观上保证了历代政权能稳稳压制住宗教借神权肆虐政治与社会的可能。

宋王朝整体上是个奉行苟且政治的软弱王朝,说得好听点是政治开明,允许甚至放纵佛门大肆敛财扩张独立过神仙日子,但是,如果佛门或任何宗教团体敢插手政治斗争甚至妄图干预王朝政权,那么软弱政权照样会立马化为强硬屠刀。

在君权至上的社会里,宗教想在政治上搞事,别说是唯我独尊的皇帝,就是把权力视为一切的士大夫也决不答应。

因此,这个世界的北宋佛门虽然有经济高度繁荣发达形成的能供养更多寄生虫的优越基础而发展得空前兴盛,不论是在成员人手上还是在财力物力及对民众的影响上都势力惊人,但仍然无法,也不敢直接和政权较劲。

把佛门之威发挥到极致的是倭国。

倭国的僧侣和寺庙所为不止是凌驾政权之上了,完全是肆无忌惮以所谓慈悲宗教行罪恶累累。倭国的僧侣活得那才叫牛B得不行,是凌驾于政治人物特权之上的特权,嘴上念佛,手中持刀,成群结伙明目张胆四处以神佛之名要挟人积极供奉捐助或者干脆以不敬佛陀的罪名直接动武行凶强夺别人的财产,杀人根本不算个事。

寺庙有以神的名义行使的独立裁判权,凌驾于法律之上,不受世俗政权干涉约束。

倭国最富有的不是国家,也不是权臣或地方军阀大名,而是僧侣。寺庙霸占了巨额财富,养着惊人数量的僧侣,公开拥有以维护神佛威严名义的僧侣武装,不仅人手充足骁勇凶悍而且钱粮充足装备最精良,精锐程度超过国家的精锐军。

倭天皇就是个傀儡影子,中央权臣和地方军阀大名不把天皇当回事,僧侣寺庙更如此。

倭国佛门事实上拥有直接左右谁能当上和坐稳倭国实际最高统治者的能力。谁得罪了佛门,别说是想当稳中央的老大,就是想坐稳地方老大,那也是不可能的。强悍残暴贪婪如各地的军阀大名,虽有兵有将有地盘,但路上遇到本地的单个出行的僧侣也得罪不起,起了争执得忍气吞声主动老实退让,不然本地寺庙会声讨,本地寺庙势力不行,倭国佛门就会群起讨伐,大名乖乖重金赔礼道歉甚至老实下台让僧侣满意了原谅了也就罢了,敢逞强不服,佛门就挥僧兵直接干掉他。

因而倭国佛门肆意敲诈勒索盘剥的不止是草民,包括倭国统治者,侵吞的不止是百姓利益,连看上眼的国家权益照样霸占,就比如因海盗贸易引起的金银采矿,寺庙就不知抢占了多少优质金银矿,中央权臣和当地军阀大名再舍不得再恨也得和寺庙友好分享矿山利益。

倭国崇拜生殖到变态程度,僧侣不戒色,实际可奸银掳掠,僧侣看上谁家财产谁家姑娘女人了,以供奉侍奉佛陀的名义就可直接上门强抢了,象中国佛门做的放高利贷逼死人命等罪恶对倭国佛门太寻常了。

宋佛门做的这些恶事,出于信仰,社会宽容,人们乐意,也不算什么。

但在各地突袭围剿寺庙中,遇到了不少直接让中国社会无法容忍的僧人罪恶。

大宋繁荣富裕,让佛门富得流油,但也不是所有寺庙都有好日子过。

能以超然的高姿态悠然过着神仙日子的自然是那些名门大寺。最不济也得是当地有些名望形成些规模的寺庙。

那些没名望规模的小寺庙,香火寥寥,来钱太少,想玩些侵吞手段也没那个势力和蛊惑说服力。想巧言骗大众信服而愿意许愿捐献也得是有较高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名僧达人才行。一个无名僧人就算真有些智慧,信民又认你是哪根葱啊。

如此,很多小寺庙的日子过得就凄惶了,别说吃香的喝辣的,就是百姓那种最寻常的一日两餐也未必能保证。

别人当和尚过得那叫个滋润快活体面,自己同样当僧人,日子过得寒酸还不如街上的流浪狗,这心如何能平衡?

穷困潦倒,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寺庙破陋,夏天漏雨热死人,冬天透风冻死个人,可再苦再难也不愿意还俗凭双手干活辛苦谋生,想投靠那些过神仙日子的大寺庙也沾沾佛祖的光又穷形恶相不被接受,那么怎么办?

富未必长良心。但穷极,这些僧人必生歹念。

这些寺庙又多处于人烟稀少上香不便的偏僻处,不然也不至于香火那么少,这就客观上提供了作恶的便利。

于是象瓦罐寺的生铁佛和飞天夜叉这样的杀人抢劫凶僧就出现了。

即便此类僧人没有二凶僧的强悍武力,但年轻力壮的,至少是还不够老,又披着一身慈悲佛门子弟的外衣,容易让人轻信而失去警惕,巧言哄骗加迷药或半夜偷袭什么的手段抢劫杀害过路者还是成功率极高的,心细些,罪恶也能掩藏好。

这次全国清剿佛门,全部排查和捉拿僧人,衙役和军队都为财或在官老爷逼迫下较了真,这些寺庙的罪恶就藏不住了。一番审讯后,暴露出来的罪恶血腥让人触目惊心。

谁能想到供奉慈悲佛祖的吉祥圣地居然会是勾魂地狱般的所在?

谁能想到满面慈悲虔诚,满嘴阿弥陀佛的老实僧人背后居然会是最凶残杀害无辜人命那么多的屠夫刽子手?

令人发指啊。

另,有一专门供奉观世音菩萨的寺庙,在当地非常有名,也有一定规模,起码有上百僧众,居灵秀之山,风景上佳又交通便利,香客与参观游览借宿的不少,庙宇广大而且建得神圣辉煌更增添了吸引力和说服力,却是个图财害命的淫窝。

该寺主持实际是个江湖大盗,却托身佛门避罪,被寺中长老收为该寺王牌打手,日久有了势力就弄死了主持等正经高僧,自己当上了方丈,借寺庙光辉形象与无人监管的便利带着寺中僧人干起了罪恶勾当,而且顺利混了十几年了。

暗里杀人谋财不算。

更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的是,该寺主要是以求子为主题的,来这虔诚上香的信众多半是求子求多子多福的。而该寺就能以求子非常灵验更加出名。这次一体突袭清剿查抄审讯后,当地的知州老爷是勃然大怒又羞愧到无地自容。

没别的原因,就是知州大老爷惊骇猜知自己倍加宠爱的唯一儿子不是他的种,而是这群恶僧中不知哪一个的孽种。

十几年前,他中举,走通关系迅速补了实缺,委任此处当知县,却是娶妻又纳妾多年都无子,是连闺女都生不出来的那种,却听闻当地的观世音庙求子灵验,只要心够虔诚就多半能祈求成功,于是盼子心切就慷慨捐献大笔钱粮并亲往求之,后没立即灵验,又公务在身不是那么方便,就让妻妾虔诚反复去祈求,嗯,嗯,够虔诚,果然灵验了,美妾有了。

他老婆和小妾在寺中先被下药强女干,后又情愿忍辱被众多僧人反复轮,其中绝大多数僧人是年轻斩壮的,肆意耕耘种不上种才怪了。没让知州正妻一并怀上,给这位知县大老爷多添个子女已经是上天不忍而不准的奇迹了。

这位老爷哪知内情,光顾着高兴有后了,当时又好生虔诚感谢了该寺。

十几年后,他钻营有术官大了又调任至此当了军权政权一把抓的威风凛凛知州,在好生犹豫过要不要遵旨剿灭求子灵验的该寺辜负对他有赐后大恩的观世音菩萨的良心谴责中最终还是权力官途重要才咬牙清剿了,一剿才惊闻真相。

怪不得已是少年的儿子越长越感觉不象他自己的种,以前还一直以为是象家族前辈或是长相随了小妾那边。

当年的江湖大盗方丈如今已是须发皆白高僧气度越发高大俨然的老人,但仍然筋骨强壮,双目有神,身手也仍然厉害,当时被围剿的官兵象对白驹寺一样哄骗了,没武力拒捕反抗才轻易被看押了,可察觉不对头后立即率众反抗还是杀伤了不少官兵,更砍死了数名军官甚至大将,若是没有弓箭密集封堵射击就叫他硬生生闯出去逃入深山了。

弄不好这恶贼又逃脱法网制裁,可以安然寿终正寝老死某地。

知州吃了这大亏,还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得,这股火憋狠了大了,看着那露出凶悍真面目且觉得活够本了面对牢狱死劫不畏惧反而在堂上越发桀骜不驯狂放的老僧,他恨得牙都咬出了血,喝令诸般残忍刑罚都轮番使上,最后更当众千刀万剐了这位方丈以及多位寺庙骨干贼凶,算是既解自己的仇恨耻辱,也应了愤怒的百姓之愿,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但象类似的僧侣淫凶恶事可不止这处观音庙一家。

全国查处,发现藏匿有明是慈悲出家人,实为凶残淫僧的寺庙可着实不算少。

名门大寺也不例外。

因为名寺招纳隐匿大恶强悍之徒为打手兼武力教头更方便更有控制把握,也更多,但感化和控制不了此类者内心不肯悔悟而暗中继续为恶。他混成了有名望有地位的本寺骨干僧头甚至是高僧,要出外云游历练,要和其它寺庙勾通交好,你还能拦着他不让?他一出去了,离开了本寺的眼和监管,在别处偷偷摸摸干什么,你还能看得到管得上?

这些强悍的大恶早前就已经是经验丰富的歹徒了,如今化身僧侣经过佛门感染,身上多了股实为凶悍却似是慈悲威严的特殊气质,更符合民众心中擅能化身怒目金刚而降妖除魔的佛门高人形象,在外行走有高僧身份婆娑袈裟掩护,更能欺骗世人,更方便作恶和掩饰罪孽。

国内的寺庙这些罪恶仍属于正常的社会罪恶形态。

在西军地盘内查获的佛门罪恶有更让西军震怒也让大宋统治者震惊心寒的。

第228节应对,终

通敌卖国,甚至整个寺庙明是僧人,实为敌国探子,这就是西军围剿辖区佛门时无意中惊怒发现的结果。

西军应对着西夏和辽国的云州府。

辽国庞大。西夏强悍。这两个马背民族都强盗成性且不好对付。而这两国也是信佛的,至少是佛教也得到崇信。

辽国统治阶层,尤其是上层贵族信佛,结果弄软了辽国,昔日骁勇好战的强大契丹被人口实在太少,少到可怜的小小女真族仅仅以一两千缺铁甲缺象样武器和战马却敢搏命造反就杀得人头滚滚,丢府失地,一败再败,大将贵族都不知在丧胆仓皇逃窜中死了多少,若大骄横强国被打得没脾气,如今实际已经被打断了整个民族的脊梁骨,正稳步走向更衰败,就等着轰然灭亡了,这个结果却是辽国统治者羡慕汉儒教文明,以习儒为时尚,也深受儒佛结合的迂腐毒化,不知不觉失去了血性。

而西夏国则不然。

党项人的宗教信仰和辽国人同样复杂,但他们信佛也羡慕汉人的繁荣富裕却鄙视儒教文化,认为汉人之所以人口那么多民族那么大却那么好欺负,就是因为信奉儒教。

什么仁义大度,什么以德报怨,什么文雅大方诚信、不以大欺小、不不教而诛、不乱杀无辜等等大国风范,全是狗屁,太可笑了。适合生存的好地方就那么大,世间好东西就那么多,你不去抢不去夺,难道用嘴说说大道理感化一下就能让人家心悦诚服跪拜拱手让给你?你空有人口和经济文明等诸多优势却不去征服不去抢别人,那不是傻B是什么?

西夏本就是从宋王朝分裂出来的造反派。

他们本也是宋人,因而深知宋王朝的弊端和汉人的致命弱点,对儒教精神毒瘤高度排斥。

若不是汉人儒腐大方软弱可笑,他们这样的少数民族也不可能成功造反独立西夏国并屹立不倒,不会宋虽大却就是奈何不了他们,而且反而被肆意犯境烧杀抢掠和奴役,被侵害还得向西夏纳贡赔款。

党项族的思想因而没被儒教弄傻弄残弄软了。

没有儒教腐蚀掉的精神基础,佛教虽在党项族也得到崇拜,佛门在西夏也比较兴盛,王族后族都费重金打造过皇家寺庙,但佛门的慈悲宗旨却没有在党项人身上得到体现,和一手拿《古兰经》一手拿屠刀一样,嘴上念阿弥陀佛,胯下马手中刀却从未停止过屠杀抢掠。是真正把佛教慈悲精神完美体现在了维护本族利益尊严富强本国而打击‘邪魔歪道’异国上。这一点和后世的小鬼子国太相似了。

面对信佛却并不慈悲的对手,西军将士就苦了。

身为汉人即便不识字,没念过四书五经,不知孔子日孟子吟过什么,也不知不觉深受儒腐影响,儒腐已经是汉民族的主体精神和不可分割的文明部分,将士们在反击战中对侵略者的无辜妇孺老弱什么的挥不下屠刀,宽恕甚至友善待之,然后被瞅冷子暗算掉,就象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一样,英勇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人道主义怜悯善待者手里,死得太冤枉。

吃亏多了就醒脑子了。

疆场搏命的军汉,杀人是职业,你也不要指望他们真有多善良仁义,再对异国老弱照样狠杀。

可他们上面还有读书和更受儒教影响的所谓体面的儒将将领禁止他们肆意挥屠刀。

就算身处前线的将领们深知战争决不能手软,决不能有没必要的怜悯和所谓人性,想胜利,想保障将士们的性命不冤枉丢失在敌人的老弱手里就得杀,允许杀,可这样的后果就是遭到后方坚守儒教正义的“我辈读书人”口诛笔伐大骂果然是粗鄙无文只知凶残的下贱该死丘八,活该死在前线,也遭到士大夫为约束和训服西军而借故动不动就在这方面挑刺找事痛批乱杀无辜有辱我天朝大国风范与形象云云。

为国奋勇杀敌,流血牺牲,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除了秦皇、汉武、唐宗、明永乐大帝外,在儒教兴起后,加上佛教,中国历史上的军人活得太委屈,死得太憋屈。

言归正传。

也就是说,西军打进西夏会有顾忌而不敢随意向佛门挥刀和抢掠。而西夏军却是不管这一切的。

管你是儒教德高望众仁义大度名传天下的当代大儒,还是供奉佛祖的吉祥圣地,只要有利可图,照样杀抢不误。

财富奴隶抢到手才是真好处,才有军功拿大官做有好日子过。

要不然干吗把脑袋系裤腰带上来打仗啊?我又不傻,更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为寻刺激才上战场。

至于战争中遇到的老弱属于没用的,为打击对手的胆魄,扬我之威,显示我凶悍可怕的战斗决心,自然得顺手杀掉。

战争得有长远眼光。

杀怕了对手,以后再去抢自然就容易多了。这一点对信奉儒教的汉人尤其好使。所以必须大肆屠杀,必须一概大抢。

如此,寄生在西军地盘的佛门就比内地佛门同行多了项危险。

这些僧侣本就自觉超脱世俗,心中本就无家国之念民族之别,同族同国人儒腐好骗好欺,而党项和契丹人却是难惹,为了保住寺庙财产和自家性命,为了能悠然寄生在此地过着舒舒服服的神仙日子,自然偷偷摸摸向侵略者献媚眼。

贫僧虽是宋人虽生活在宋国,但是啊我的心是向着法力无边的佛祖的,也万分尊敬(向着)强者你。你可千万别来杀我啊,万万别来抢掠毁灭我寺庙啊。我给你当细作。本寺愿意虔诚为你效劳,为你刺探和提供包括西军在内的一切你需要的情报。

你放心,本寺肯定说到做到。

我们有这个天然便利啊,来本寺上香游逛散心的文武官员和家眷贵人可多了,有心总能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而且以僧人的身份云游天下出关过卡出国很方便,能及时顺当地把消息送给你。

还有哇,天下佛门是一家,本寺沟通大宋内地同行,还能打探到内地的、东京的、甚至皇宫大内最新最机密的......

这可不是贫僧吹的。

要知道本寺这些同行中可有不少是高僧,而高僧是有很多达官贵人朋友的,嗯嗯,皇亲国戚王子太子甚至皇帝本人,嗯嗯,你可以想想,只要在闲聊开心中从这些朋友那稍稍听到点说露嘴的风声,贫僧又和高僧稍一书信闲聊沟通......

宋国朝堂就象个筛子,到处是洞,士大夫和读书人就爱大嘴巴议论国事,越是人多美女多越是爱高谈阔论,语不惊人死不休,显摆自己博学有识爱国忧民高尚情怀,或以别人打听不到的秘密证明深厚家势的优越感,哪藏得住什么秘密呀。

打探宋国的机密消息,对佛门,对本寺,对贫僧来说,那真没什么大难度。小菜一碟呀。

而且,本寺(贫僧)绝对是真心投效。绝不敢拿假消息欺骗你甚至帮助西军收拾你。

真的。

不信,你可以打来杀我啊。本寺(贫僧)怕怕,哪敢以小命和你这样的凶悍强者玩戏。

于是西军广大的地盘内,但凡有点势力和规模的寺庙几乎没有不存在奸细的,有的干脆收留西夏和尚或间谍直接混充宋僧直接窃取情报以保障西夏国更相信本寺也更方便准确探听最需要的情报,有的甚至是和西军文武交情极深的高僧。

反正西夏几十年抢掠弄了不少汉人,而不少的愿意当汉奸报效西夏以图从异国异族这混到在大宋混不到的荣华富贵。

派这些汉奸甚至本就是僧人甚至高僧的汉人打入西军地盘的寺庙内部伺机窃取情报,这很容易蒙混过关。

此时的西军将门虽然几十年守边仗打下来已经官僚腐化了,不少的当着将军却首先是政客其次才是军人,西军将门整体已有了养寇自重的心思,越来越有明显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但对大宋的忠心,或者说是对本民族的忠义还是真心的,对皇帝的旨意,至少是统军主帅还是愿意积极遵从的。皇帝要求灭佛又不是要求他们送死,不触及将门根本利益,反而可以从中弄到不少好处。寺庙可是很富的啊。有的更是富得流油。这个将门没谁是不清楚的,如此还有什么不乐意积极干的?

靠手中刀子搏命求生存的军人也不迷信佛陀,不怕佛祖怪罪,杀惯了人,杀谁不是杀,杀僧人也没什么下不了手的。不就是秃头比正常人少头发吗?还不是一样的砍?本就满手血腥,军令下也不怕杀僧人多了份罪状死了下地狱受罚。

西军围剿寺庙却和内地军队不同。

他们也遵从周密计划,把寺庙当强盗山寨收拾,采取了突然袭击重重包围力争不使一人漏网,但却不屑内地军那样打上门了还用哄骗手段取巧,有骁勇善战强军的自信,岂会在围剿僧人这点事上怕这怕那,上来直接开干,硬来。

不料,他们这么一干脆利落却恰好整在了点子上。

寺中那些心怀不可告人秘密的僧侣猛然听说大军上门了,本就惊觉不对头想赶紧逃走,却被西军直接杀上来及时堵了个正着。这时候有的奸细还想继续装下去蒙混过关,但绝大多数却意识到大军此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气势汹汹的架式就知必是来狠的,怕是察觉了此间秘密,惊慌下也就顾不上混充人畜无害的慈悲佛门正经弟子了,悍然挥刀强闯。

至此,西军才骇然发现原来辖区内的光明寺庙原来是藏污纳垢的凶地。

一番激战追杀。整个西部佛门僧众直接杀了三分之一强才完成了此次围剿抓捕。

而且事先还有得了信的僧人尤其是高僧逃走了不少。

这无疑是当地知州知府事先走露了消息,不是通敌叛国也是了。一查才知道当地知州知府已经弃家潜逃了两位,现不知所踪,但大概是不会逃往内地而是西夏辽国,进一步证实了猜测。

西军将门本不把灭佛当什么事关外国的严重政治大事看,此时却顿时起了疑心。

堂堂知州知府,地方大佬,位高权重本不该会为了与僧人和寺庙的友谊就枉顾自己的官场前途通风报信,就算出于对慈悲出家人的同情心友谊什么的有意无意走露了消息也不至于如此干脆利落地弃家而逃。这其中必有重大原因。

对抓捕到当时未能战死的强闯者全部立即严刑审问,这一问顿时把西军将门惊了个如雷霆轰顶......

怪不得以前那么周密策划准备好的战略方案却实施起来总落空,甚至反被敌人所算,原来根源在佛门,僧人是奸细。

可怜这么多年冤死了那么多英勇的将士。可怜自己费尽心血却没捞到的功劳。

将门狂怒,把奸细僧与供状解纳京城表功,其余的僧人,管你高僧低僧全部纳入军屯苦役为将士和没了的功劳还债。

另一头。

皇帝赵佶决定灭佛并密谋把此事的负面效应推在赵公廉头上,这事宫里前脚定好了,后脚就有电报报知了赵公廉。

赵公廉看了电报后,脸阴沉了下来,深思了很久,很久。

他是知道因弟弟恼恨佛门嚣张作恶而导致东京间谍网更积极策划并成功发动了此次大相国寺事件的。

对赵佶等君臣把僧犯全部押到沧北的阴险目的,以他如今的政治智慧和经验也是一目了然。

嘴角露出冷笑,他让身边的特务总头子刘文立即把此事电传给正在北方大干的弟弟,想听听弟弟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赵岳得信后转眼就回复过来。

一群自负智慧却贪婪懒惰的僧人而已,有几个真正是愿以死捍卫信仰的?有几个是不怕死敢和军队作对的?沧北正缺劳力,帝国更缺这种只需要最低廉衣食的纯粹劳工。这不是麻烦,更不是灾难,这是大好事啊。收了,先按朝廷的妄想用着呗。

赵老二回复的建议就是如此简短轻松。

第229节疯狂卖国

内地土匪一样的军队在灭佛中杀人殴打,行凶总算发泄了积聚胸中的邪火。各地官府和军队发了抄寺庙的财。

寺中窑藏的金银铜钱在官兵凶残审讯方丈等长老后纷纷挖了出来,镶嵌在佛像浮雕上的珠宝被抠了下来,佛像是石雕油彩的也就罢了,包括庙宇在内,没好处,土匪官兵懒得多费力气捣毁,随便砸几下丢在一边,若是铜铸的或是泥胎镀金镀银的被全部砸掉,肢解了或放水里溶解了好拿走铜或溶在泥水的金银沫,至于寺中的鼎等铜器金铃佛塔银风铃什么的更不会放过,值钱的彻底洗劫一空,不那么值钱的,比如锅、布匹铺盖等也一概劫走,总之不给寺处留一点能继续方便生活的条件。

这是灭佛的需要。没把庙宇也毁掉已经是官兵懒惰不忠心没彻底执行朝廷的旨意了。

西军和京畿附近地区的寺庙没受移民狂潮的直接冲击,本身又处在人多地大庙少方便通敌走私敛财的西北或大宋繁荣发达地区,收入好,本身多很富裕,剿灭这些地方的佛门的地方官府和官兵自然收获最可观,算是发了,自然欢喜而感觉满意,恨不能多来几次类似的好活。其它地方相对就差了不少。抄庙的官兵不满意收获,连僧人们的衣服也不放过,别说是穿金丝走银线的豪华袈裟,就是寻常僧人的比较新的灰布僧衣也抢了去分了。其它有用的东西就更不肯放过了。

这种现象不仅仅是抄家不满意而发狠,更主要的原因是大宋如今尴尬古怪的社会现状。

在夏季国难中,流失的巨大人口在铺天盖地的一浪接一浪叛逃中,沿途抢掠走了除了携带不方便下一处还有的粮食和窑藏挖出来却不稀得要的一堆堆破烂铜钱之外的几乎全部有用的东西,锅、菜刀、精美茶具菜盘、铁农具、布匹、好衣服鞋子、铺盖......全抢走,鸡、鸭、鹅、羊猪等家畜被连吃带拿几乎一空,牛马是拉自沧赵家族推广兴起方便运输庄稼的几乎家家具备的拖板车的动力,需要大力装载抢劫的丰硕成果和不方便长途跋涉的老弱妇孺,自然更不会放过。

这是物质财富方面的大扫荡大洗劫。

人这方面也没放过。

海盗国拒绝接收的宋人,家中的无辜女人小孩却是海盗不拒绝要的,在海盗国派来的大量鼓动叛逃和混充叛逃民的间谍等人员有意引导指使和控制下,老弱病残不方便叛逃也活不几年的之外的无辜女人小孩也努力席卷强弄走。

海盗国这是在提前为金军灭宋的大浩劫做准备。

该死该接受残酷教训的脑子坏掉了的男人和恶毒女,让他们在异族灭国大灾中承受无数折磨悲惨惩罚考验,触动灵魂知道错了知道主动从三观精神上痛彻悔改,幸运能熬到光明降临的才会得救,但受封建礼教严格束缚毒害做不了自己主的无辜妇孺,海盗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受难,更不会允许金军野兽能够肆意屠杀糟糕和尽情享受这些无辜的妇孺更得了意。

如今,大宋不仅是除了粮食和破烂铜钱之外的几乎一切物质奇缺,连织布的女人也少得可怜。

重男轻女,男女比例本就很失调的宋王朝,除了西北、京畿和田虎等反贼地区,这下男女更彻底失调了,到处是无良儒腐或自私麻木愚蠢的光棍,女人,尤其是年轻能干活的成了大熊猫相似的珍稀品种,小姑娘就更稀少了,需要女人干的活和承担的社会责任也就奇葩地没多少人了,这直接造成布匹等本已经被洗劫得异常惨重的物资连后续生产弥补之力都成了严重问题。这个王朝想长久运转下去,若继续只顾苟且偷安和享乐,没胆量和本事也没这个习惯去抢外国的异族的女子,那些骄横刻薄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怕是不得不老实拾起针线架起织布机摘桑养蚕干活了。至少她们得为自家的衣着操心出力。因为再有钱有权也没大用,大宋社会就没有足够的布可买到或以权盘剥强征到啊。

至于嫁娶和繁衍后代这个重大社会问题就更不用说了,极度缺少年轻女子,哪娶老婆去?只是眼下大宋顾不上这个。

地方上的官僚们了解情况,已经在为尴尬的生存状况连连叫苦,已经预感到大宋怕是末日不远了,变得不是打起精神励精图治忠心爱国,而是越发贪婪无耻横行不法,拼命搜刮钱财以备大宋崩溃甚至灭亡的兵慌马乱可怕岁月。官兵抢劫寺庙也才会搜刮得那么干净,那怕是僧人穿过的胆还很新的粗布僧衣也不大嫌弃。拿回去染染改改就是自己穿的好衣服啊。

这都是下意识地为以后必然的异常紧缺艰难生活做准备。属于生存的本能行为。

只眼下,除了粮食不缺,而且种了太多却少了怕是八成人口没人收割的秋收马上就到了,又会有大量粮食到手,其它的几乎什么都缺,什么都跳着高的金贵值钱。官兵们抢的东西,那几乎都是值大钱的,有机会抢岂能放过。

但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不了解这情况,或不相信下面零星报上来的诉苦担忧会有那么严重。

因为京畿地区没被疯狂冲击洗劫。贵人们自己看到和了解到的社会状况虽然也糟糕,却也不是那么糟糕到可怕。

就算真那么糟糕了,贵人们也自信地位权势在手,全国的好处得让自己优先享有,苦了谁也苦不着自己。

有识的要员那也绝对是人精大才,意识到厉害也为此发愁,但若说担忧成日夜焦虑甚至惊恐不安,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从历史早透彻地认识到,无论社会多么糟糕,倒霉吃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他们这些社会精英是不会承受国家之危民族危难时的那份痛苦折磨代价的。谁来当统治者也缺不了他们代为理政治民,缺不了他们效力和从中获取富贵。

强汉盛唐灭亡又如何?

五胡乱华又怎样?

一点儿不耽误他们这种汉人社会精英照样莺歌燕舞富贵体面快活生活。

朝中大臣若说最发愁的,或者说是不得不发愁的只有白时中等极少数权臣。因为他们在那个位子上,必须面对这个。

至于深宫中的皇帝赵佶就更不晓得厉害了。

因为京畿也动荡不安全,他连偷偷出宫寻找刺激顺便实际也能了解点社会现实情况也不敢了,藏躲在深宫大内,想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得看手下的人愿意让他看到什么了解点什么。下面的人为掩饰治国无能不报给他糟糕点,他能知晓什么?

他只知此次大灾国民流失惨重,伤了大宋的根本,江山宝座不是那么稳当了,为此惊恐不已却不是积极想法好好整顿吏治清除弊端赏贤任能勤奋治理国家努力扭转危机局面重兴大宋,而是缩头越发热心修仙力求保身和及时解脱凡俗尘世。

这是他自大却怯懦而极度虚荣自私的本性使然。他从来不是位有担当的帝王,也没那个雄心气魄和能力能改变什么。

一切顺利如意时,他感觉自己就是上帝道佛二教祖之下的当然老大。谁都得顺着他让着他。谁都得全力让他高兴满意。一遇到手中的政权暴力无法抵挡的灾难,他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苟且退缩,积极主动低头承认做小。

赵佶仍在努力追求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对日益不堪的饮食等宫中生活不满意而恼怒手下不忠心不尽心伺候,却不知若不是京畿地区受灾较轻,还有些家禽等财富,他虽贵为帝王却怕是想吃只鸡蛋都是极困难极奢侈的要求。

若是在大宋其它地区,不少地方,鸡什么的一只不剩,绝种了,根本不存在这物种,都掠到海盗国繁衍和育新种了,想吃鸡,哪弄去?赵佶的皇宫采购团再忠心再努力找鸡搜鸡满足皇帝主子爷也是白搭。

赵佶还能有鸡吃已经够幸运了。

如今家禽什么的都是珍稀品,天价。许多有钱贪官都吃不起甚至根本吃不到。百姓不傻,捂着不卖等更高价。赵佶惩罚手下虐待他,手下痛苦表示真的很冤枉,但皇帝不信啊,若大的帝国怎么可能连朕一人的生活需求都供应不上了......

话说最让地方官高兴的是从寺庙中抄出的那些金银钱之外的好东西。

佛陀舍利、名家书画古籍......这些历史物件在历代战乱中遗失和毁损严重,能传下来的都是稀世宝贝。

但在世俗人家中,不论是曾经的皇族豪门,还是民间的巨富世家,历史名家书画古籍什么的都很难保住,困难时为活命,一个掺沙子难以下咽的粗粮饼子也比这些只能看不能用的宝贝要紧和宝贵无数倍,饿急了,若能换来眼下生存,再珍贵的东西换出去也不带犹豫的。而传承不绝的寺庙中收藏的这些物件在长老手中掌握,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到战乱就会埋在寺中秘密处,僧侣自动散尽,各奔前程各寻活路去吧,长老不说,不肯用以换一时生存,东西反而能有保存下来的。

现在,地方官府查抄到些这类宝贝,但沾上佛门属于禁物,在宋国内部收藏没市场没价值还容易惹祸上身,但海盗国没这个忌讳啊,也愿意高价收购这些东西,于是就偷偷摸摸在倒卖粮食铜(钱)时顺便卖于海盗换取利益。

铜钱因为翻出太多窑藏不流通的,物资又高度紧缺,有钱买不到,铜钱购买力暴降,比方说,过去一个铜板能换一堆鸡蛋,现在呢,一贯钱也未必能买到根新鲜鸡毛。同样的,铜如今也不值钱了。查抄寺庙弄到的铜若是铸成铜钱增加钱财,一准得亏得哭死。象以往那样把古典又精减的铜鼎等用于换取金银做收藏,在大宋如今也没人稀罕没人要。而被海盗叛逃民抢得变得极度稀缺的金银相反就暴贵。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又是古训。乱世却怕是不久真要来了。弄到足够多的金银以备乱世之需就是当官做老爷的紧迫重点和便利。海盗的银币铸造得又确实精美无比,只上面的雄鹰等各种精妙花纹就不知是怎么能够如此惟妙惟肖大量铸造上去的。种种原因促使大宋各地疯狂倒卖粮食铜,换取海盗国银元。从寺中弄到的铜佛铜鼎.......因为不好使用,容易遗失又被海盗抢得难寻工匠而无法化为大块的金银散沫也多被换取海盗的货币。

不换取海盗货币,换取海盗的商品也是最合算的。

首先,人三天不吃盐就得浑身绵软无力。而食盐完全掐在海盗手里,怕是随时会断货,必须大量购买存储起来。

其次,仅仅是把海盗抢走的宋产无数布匹等回购些也是必须的,自家需要用,拿出去卖也是稀缺天价商品,而且以后显然会越来越紧缺而昂贵,无数人会抢着要,人是要脸的,总不能光着身子出门吧,衣食住行,衣可是在第一位,换取海盗商品照样能从大宋换取大量只想积存以备乱世的金银。

把金银沫和佛陀舍利、名家书画古籍和海盗交易,深层次还有委婉示好显然强大无比的海盗以备后路的意图。

得长前后眼啊。不能只顾眼前好处。

大宋王朝怕是要完蛋了,不完也不会存在太长久。万一突然来临那可怕的乱世一天可怎么办?光有钱是不行的。更得有强大的势力为依靠。否则命都保不住,有钱有什么用?乱世钱多更容易没命。现在不提前打点点退路怎么可以。

涉及到自身与家族的未来命运,大宋官员们可都精明且盘算得深远得很。

他们绝大多数可是科举场上冲出头的聪明人,不缺头脑,也不缺见识,不是民间那些无知无识只顾眼前那点蝇头小利的无良百姓与只顾眼前快活的强盗反贼草寇能比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好处,博古通今,懂得什么时候什么最重要,懂得运筹帷幄思虑长远,懂得如何应对王朝更替乱世。

第230节出乎意料

各地官府一面疯狂卖国和海盗交易,一面全力推进对抓捕到的僧犯的审讯判决。

虽然大宋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各地官府除了那些受自然灾害的,都是轻易超额完成对中央的夏赋税交纳争了表现,而且本地库仓中也收集存储了足够多的粮食,又从寺庙查抄到不少,倒卖给海盗也仍剩余不少,秋粮又要下来了,根本不差僧犯吃的那口。但官府却舍不得在僧犯身上浪费。能省下的粮食,那可都是可以从海盗交易来的银子啊。

再者看押这些激动的僧人也是件危险的大*麻烦,各地都被刚刚过去的叛逃暴动狂潮吓怕了,生怕僧犯也闹一出。

为了早日甩掉麻烦,加上争功心切,都想立最大的功劳以最快的速度最先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能力与忠心。

于是,官府在此案上展现了大宋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上下齐心协力默契配合,也就有了从未有过的工作效率。

当真是速捕速审速判,比后世的严打都迅猛。

本来,各地官僚们以为:当地寺庙也就是以神佛名义巧妙敛财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好过着悠哉神仙日子,有这样的好日子不好好享福,哪会搞什么谋逆推翻道君皇帝的凶险事呀,僧人又不傻,高僧更是充满混世的大智慧,更不会如此不智。整个佛门被朝廷定下造反罪名,无非是受大相国寺的牵连。皇帝和东京要员们深刻见识了僧人造反的疯狂可怕势力,差点儿死在那块暴乱中,都被惊得不轻,满朝文武极度惊恐又震怒,对庞大神秘不受官府管控的佛门深为忌惮,为早日彻底铲除这一威胁太大的隐患势力所以才毅然决心悍然灭佛。

可现在一审查才知道,特妈的,闹了半天真有不少僧人至少是盼望当今圣上早死掉改朝换代。佛门还真有不轨之心。

从抄到的证据和审讯结果看,佛门内部多年前就有“现世佛已逝,未来佛当兴”的流言。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妥妥的对当今社会强烈失望不满,有了仇视心,想推翻重立朝廷以求理想的未来的佛门隐晦之词啊。和三国时期闹黄巾军起义时高喊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是一个意思,异曲同工而已。

到如今,随着大宋乱象加剧,佛门内部这种大逆不道之语越发盛行,原来还只是由某个在佛门地位极高的高僧在私下里做了这个断语,引起这个佛门内部流言,但也仅仅局限在佛门上层,是高僧长老私下聚会交游闲聊时悄悄说说的流传,现在呢,各地寺庙一些没职务不是寺中骨干却有点资历的僧人也在私下议论,甚至连寻常的僧众也有知道这说法的。

放着另类的荣华富贵好日子不安心过,居然起了逆心?

想想有点儿理解不能。

地方官们不禁想问这些僧人:“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可再一寻思,官老爷们也渐渐想通了不少。

当今圣上是道君呐,虽然不排斥佛门,可亲近维护的是佛门的死对头道门,信赖的是道士。

大宋是如此繁荣富裕又人心良善淳朴的社会,正是佛门兴盛大发展过最好日子的时候,多好多难得的机会啊,前所未有啊,却偏偏居然是道君皇帝坐天下,这若是佛门菩萨什么的转世做了当今圣上,那该多好啊。

这是佛门一些人起了怨念的源头。

赵佶这位道君在迷信道教一心想成仙的同时,实际上对佛门也恩厚,佛门得便宜更大,看看大相国寺的牛B就知道了。

但,这没用。

他是道君,佛门就不满。是立场之争,更是根本利益所致。

若是皇帝亲近佛门,只信佛祖,排斥道门,那佛门的日子岂不会好到真神仙一样快活?这就是佛门中人的普遍心态。

最初私下下了那断语的高僧或许是因这个心态对赵佶在位不满,也或许是真大智慧敏锐预见了宋王朝覆灭的未来。

但他已经圆寂数年了,无从考证他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或目的才大胆那么对同行放言。

但佛门其他人对赵佶心有怨言看不惯是真的。说白了就是人心不知足。

沧赵家族以一己之力强力推动得大宋暴富。

丰富充足的食物,极度发达的社会,跳跃般的发展,这些都是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现象。高速发展,极度繁华,机遇多多,也引动人心浮躁混乱不肯安分,就如同后世现代。在这种社会氛围中,说是跳出世俗却身陷世俗的僧人又岂能免俗,肉体凡胎的,欲念难除,也是浮躁不安分,加上佛门有大追求,自然是过着好日子还想要更好更光辉体面的。

有了不满源头,而后朝廷整垮了沧赵商业,没了这个经济发动机,大宋经济由极度繁荣发达转入迅猛大衰退,政治也越发腐败不堪,社会治安急降,不说田虎王庆晁盖等大反贼,只歹徒和剪径毛贼就不知存在多少。百姓的日子难过了,出个稍远的门都得思虑一下会不会遇到强人稀里糊涂丢了小命,朝廷的收入年年暴减,佛门收入自然也暴降。

轻轻松松日进斗金的快活日子突然没了,前景无限美好极度牛B的好日子就这么转眼就消失了,僧人们由奢侈转入紧巴日子,面对巨大的落差,心理失衡,本就对道君不满,这下如何会不更起了怨念?

都是赵佶这个道君昏庸无能偏信道教乱搞造成好好的盛世变成这样糟糕的。

他罪孽沉重啊。

他不该死谁该死?

.............

大相国寺查抄到的两本资贼账本自然是假的,是锦豹子杨林请海盗国的造假高手做的罪证之一,由监视摸底大相国寺的时迁在暴动事件发生之时趁乱悄悄塞入高僧的私密......消去官府对大相国寺惊人财富消失的追索并进一步证实这些假慈悲的僧人确实在谋逆想造反。但大相国寺也确实有不少包括高僧在内的僧人暗里对当今皇帝和朝廷不满甚至仇视。

造假栽脏确实有根据,得靠谱,不是杨林这帮东京间谍按自己心意一味瞎搞硬赖。

官府不是傻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审僧犯,若是没有怨念叛逆之心什么的,如何能让不缺乏精明的官僚们相信?

地方官府原本是计划查抄了寺庙编造些僧人谋逆通贼罪证,好应和皇帝和朝廷的心思,争点功劳。这下不用了。僧人确实有这方面的罪证,虽然没审讯到暗中资助什么反贼,(寺庙钱粮把得紧,只想自己吃用过好日子,总感觉钱粮还是太少不够自己奢侈的,哪肯给别人用)但确实有高僧和大相国寺的高僧在这方面有交游串通,也可说是共同策划谋逆。

这就省事了。

再适当把罪证编造些加大些,圆满可信些,能多争些功劳,把罪证和查有实据的罪僧赶紧押解送京供朝廷审核。

把那些凶悍危险,押解容易出事,又牵扯编造加大的罪证,进京一审核容易露馅的恶僧宗教狂热凶僧立即就地斩首正法,就称在围剿中凶悍反抗被抓捕后伤重而死,和一审讯罪行彻底暴露知道必死越发当堂凶悍反抗,只得当场诛杀了......

贪官污吏土匪军们玩这个,那太拿手了,有的是法子糊弄皇帝。

皇帝认定佛门是在算计推翻他,地方官府自然跟风顺圣意。

加上确有一些事实,敢怀恨和诽谤皇帝怨恨朝廷,这本身已经是大逆死罪,如此,大宋佛门不是谋逆也铁铁的是了。

各地官府一边解决首犯和争功大事,一边全力追捕清剿在外的和逃逸的僧人,争取彻底铲除隐患,免得这些狂热分子仇恨当地官府玩起行刺自己,查捕得极严,一至于天生秃顶或剃了光头的男女也倒霉的被不由分说拿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去?

你居然敢这么不孝剃掉头发?

没事,你剃掉头发干什么?不是僧人也必定是心中向往佛门也想加入谋逆势力。甚至本就是混在世俗的佛门奸细。

你天生秃顶居然敢不长头发,居然敢天生就和佛门秃驴一样?

那你指定是前世佛门冤孽,今世没当僧人,必是暂时的。你和佛门有前世缘,迟早也会成为佛门祸害。如今佛门灭亡。你这种隐形的佛门之徒极可能触发了醒悟宿根,必会更仇视官府,却是漏网之鱼,必会成为更危险的隐患......

人治社会就是这样,官府说你有罪,你岂会没罪?

那不可能。

连岳飞这样的极品武官国家栋梁都能随便加罪搞死。区区百姓,官府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其实这一方面是官府想扩大同案数量增加灭佛功劳,一方面却是借机坑害勒索百姓。

随后,官府对剩下的僧犯立即编号火速刺配沧北。

早打发走,既省了心更省了钱粮耗费。不然还留着这些隐患过年呐。

负责押解的官兵等着分钱好放松挥霍享乐一番,哪有心思陪着这些僧人慢慢磨蹭出本地辖区,又不愿意多吃路上的苦和风险,一路上自然看押催促得紧,强迫僧人奋力前进,肆意打骂是免不了的,敢不听招呼的立即棍棒打上去。

必然有玩高僧派头拿佛祖之威恐吓来耍赖的,贫僧就坐这不走了,想让贫僧继续前行,你就拿车拉我。

这只会更惨。

打是轻的。

有暴怒敢呈凶反抗敢逃走的,立即就地正法。

这也是震慑的需要,否则没那么容易完成任务。

也有受够了的,知道以后不可能再有神仙般悠哉好日子过了,没了盼头,不肯去沧北强编入军屯种地遭罪,年纪够老,感觉这一辈子也活够本了,或是想早死早投靠梦想的美好佛国拜见佛祖诉说委屈,起了死志,自然被成全,死了。

好在凶恶疯狂的都已杀掉或逃掉了,逆心重的骨干要犯都押解京城去了,剩下的僧人都是相对老实的,队伍中又不缺乏有理智聪慧的识时务高僧安抚众僧顺从,又被官府刻意减少饮食耗费饿着没体力精神能群起凶猛反抗,被杀的极少。

僧人们背着破铺盖衣服,手上戴着枷,强忍着饥饿和疲惫,努力前行,路宿沿途因人口巨额流失而造成的荒废村落,虽然被挤在一起只能坐着凑合睡,但总算有屋子住也不至于更凄惨地露宿荒郊野外忍受风雨煎迫。

他们肯老实奋力赶路,除了畏惧挨打和死亡,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也想早点赶到沧北。因为一磨蹭,深秋和酷寒冬天转眼就会降临,对抗官兵催促,耗在路上,最终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又对赵公廉怀有一些期望。

沧赵家族以慈悲闻名天下。

文成侯更是英明贤达,敢做敢当,想必会理解佛门的冤枉同情自己能给予善待。也唯有文成侯有这个魄力和能力。

这有点儿可笑。

往日享受沧赵家族强力推动形成的富裕社会时,佛门中人却是少有人感念沧赵恩德,多的是怨恨道君皇帝一起鄙视宠臣赵公廉,为沧赵没落赵公廉失宠而幸灾乐祸,如今落难了,没救了,却又想起沧赵家族的好来,希望以前诅咒该死的被他们嘲笑的文成侯能继续展示慈悲贤能帮他们脱难别受苦。

押解官兵没杀几个僧人,但饥饿劳顿玩命似艰苦长途跋涉把这些不事劳作甚至长久养尊处优的僧人折腾的,肥得拖瘦,瘦得成干,都轻盈了,老弱不堪折腾者一路断断续续还是很自然地圆寂不少。

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沧北。

离得近,最先来到沧北的僧人先集中留在清州。

这是朝廷的旨意,也是阴谋。让文成侯第一时间栽上这个屎盆子,看赵公廉到底会怎么办。

宿元景旗下的高阳关路大军已经枕戈待旦,朝廷安插在沧北的那些将领们暗中也是如此,都在为所谓的可能发生的赵公廉悍然勾结甚至积极煽动僧人随他造反而准备大战剿杀。

僧犯们哪知这个,一路老实沉默,这时候却吵吵起来,都来了精神。

自负名声巨大的高僧纷纷强烈要求见见赵公廉,自信以佛门称霸天下的雄辩口才必能说服赵公廉,总能争来些好处。

可,慈悲敢为的活菩萨文成侯却没出现。

面都不露一下。

来面对他们的是赵公廉的侍卫长兼新鲜上任的左屯卫将军——童刚。

朝廷在清州的那些文武官员是绝不肯沾手处置和管理僧犯这种事的。

那活既无油水,还有大风险,也损名声,甚至担忧损阴德福报,属于典型的责任大如天却无丝毫一利的公务。

可笑的是,当贪官烂将,坑害百姓,毁灭国家民族根基,做诸恶却不担心有损阴德福报。

都缩头推托不干。

让这些官员意外的是,作风强硬又在清州真正能一言九鼎的赵公廉既无恼怒,也不强派难为他们。

第231节大帅令,上

接管僧犯的是宿元景特意挑选派来的二赖子兵。

这些边军中有纵情酒色身体早掏空了的地主富商败家子,有失势的衙内破落户,有无良讼棍书生,有......来沧州捞世界却被郑居中算计了强迫从军,哪是当兵的料,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边军,一个个却是阴狠毒辣,整人最拿手。

宿太尉把这些人抽调来算是用其所长废物利用,也有更深的盘算。

这些兵全是狠毒却没用的,一个个自私怕死之极,暂时混边军的人渣乌泥,打不了仗,也不会跟着赵公廉造反参与战争,就算跟着反了也不顶用,无足为惧,只会是赵公廉的麻烦。可用的兵都留在手中严密防范清州军和僧犯拥立赵公廉造反。

到了考验人性官品的历史时刻,平时为官还算正直不错的宿太尉就传统性露出腐儒官僚的虚伪阴险本色,心理阴暗。

不是一路人,时间一到终究桥归桥路归路,分道扬镳做不得同志。

但朝廷上下一齐的态度让不知到底会有多少含恨到来的僧人成为一颗在沧北引爆的大炸弹,确实给赵公廉头顶罩上了乌云。

僧人们强烈要求见到赵公廉的愿望得不到满足,干活的苦日子看来不可避免,大失所望,顿时鼓躁起来。

领头的高僧有的在亲信伺候陪伴下盘坐一边端着虔诚佛门子弟高僧派头装念经颂佛兼休息,有的在亲信环伺保护下冷眼看着官兵只满脸慈悲苦色地念阿弥陀佛,实为都对手下僧人闹事视若不见,不再象在来时的路上那样主动加以约束。

文成侯是名满天下的贤能。他们是名满天下的高僧。

这么多高僧一齐求见一位名人,多大的面子,多好的历史佳话,你居然敢不给面子不见?赵公廉,你以为你是谁啊?

放开了,闹一闹也好。

得给沧北,尤其是得给麻烦大了又不得朝廷意的赵公廉点教训,不然还真以为佛门中人好欺负真不敢做什么啊?

不但要闹,而且还要大闹。

下马威得使足了,也试探一下赵公廉的底线,不逼得赵公廉老实现身让步妥协不能罢休。否则以后没好日子盼头。

若是僧人们胆怯闹不起来或闹不够大,说不得他们还要利用自己的高僧影响力巧妙教唆引导鼓动鼓动。

当然,他们是高僧。高僧自当有高僧的气度派头,自然不会象寻常僧侣那样不顾涵养形象的大叫大嚷让人耻笑,实际却是实参与闹事却无表面的闹事行为,官府抓不到实证,他们可以避过闹事的罪名,只有利却不会被惩罚。

而寻常僧侣会理所当然认为高僧就应该保持风度体面,理解高僧不和自己一起大叫闹事。

僧侣闹事眼下确实是种在高僧神色默许下情绪激荡的自发行为,是在发泄灭佛事件中久积的怨恨与失落。根本不用特意发动,与他们这些高僧领导者无关。他们现在只需要摆出正确高僧姿态冷眼旁观,静观其变,顺势而为就可。

如此,身为天然的僧领导,却既不会激怒官府遭到首犯重点打击,又不会失去僧人忠心支持拥戴。进退自如,又一举多得。这是高僧的智慧和名人身份的好处。寻常僧人没这名头便利往日只能当被驱使的卑微者,如今也只有当枪使的份。

权谋也不止是只有身陷官场的官僚们会玩。高僧也会玩,而且看破人心世情,智慧通达能玩得更好更高妙。

高僧也是官,佛门的天然官,没点权谋手段如何能当高僧统御寺庙中那么多修养不够的卑微僧人恭敬老实顺从?

.童刚来到时看到的正是众僧群情激愤的混乱场面。

他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喝止,在部下大声喝报了他的官职让在场的僧侣和河间府边军都听明白了他的处置身份后,就面无表情地静静坐在马上不远不近地冷眼观瞧着,看最先到来的这数千僧人敢闹成什么样,看宿太尉调来的第一批烂泥兵会怎么做,更冷眼观瞧这其中的那些有名高僧们都在做什么。

这些高僧或端正盘坐一边念经或站立僧群中竖掌微垂头静默,看似没参与闹事。但他们的心态,童刚清楚得很。

这些高僧正巴不得闹大呢,是在拿没高僧名望的僧侣当枪使。

什么脱俗的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

一群另类的市侩之徒罢了,一触及到佛门根本利益尤其是自身切身利益就露出本质了,装要脸,实则根本不要脸了。

想给侯爷些颜色看看,想挫挫沧北的锐气给沧北官府狠狠施压?

你们这些僧人想得简单想得美。

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当是你们曾经盘踞消遥过的内地那些官府辖区啊?

你们都知晓我家侯爷慈悲大度,都知晓沧赵家族最重名声,也知晓沧赵人的敢做敢为,却轻视了另一面。

沧赵家族,从老太君,到行事显得大大咧咧的庄主和外界久闻相夫教子有方的贤惠大名实际却了解极少的夫人,到大少爷大小姐二少爷,那全是有股子拧劲的硬骨头。除了名声响彻天下的庄主亲娘宁老太君之外的家中那几位默默无闻的老太太,看着寻常甚至慈善软弱,实际也是没一个软骨头。她们当年可都是抄家伙上庄墙敢和凶悍辽寇直面血拼的女强人。

我们赵庄出来的人也没一个熊包软蛋。

为了信念,为了胸中那口气,都是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苟且偷生的。

就连庄上的傻子都知道坏人来了必须奋勇杀敌保卫家园,否则家毁了东西抢走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也再也没有依赖的爹娘亲朋能关爱照顾自己,以后要挨饿受冻了,所以也知道跟着父兄等上场敢杀敌,也能不怕死,面对敌人也练得不会轻易退缩。没有这股子血性和气势,区区赵庄又岂能在强大的辽寇边患下长久屹立不倒直到现在?

早特么毁灭消失在无情的边关风霜中了。

更重要的是,你们把沧北军当成了内地那些贪生怕死的烂军?当我沧北的虎狼将士是假的?

在沧北继续当宋军的近两万将士都是侯爷的亲信将校有意引导控制留下的精锐,个个是骁勇善战不怕挑战的硬骨头。

在我家二少爷的信念中就没有受威胁下的退让二字。沧赵字典里没有苟且妥协。

谁敢挑衅就坚决打过去。

不惜一切。

因为赵老二坚定认为:人活着不能没有血性没有尊严没有骨头,一个民族更是如此。否则今天为偷安退一步,明天再让一点,开了苟且的头,就会苟且来苟且去地成为习惯,会苟且不知羞耻,丧失直面挑战的勇气成了被践踏的软骨头。

宋王朝和宋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宋王朝把苟且当成政治妥协的必然手段,是王朝生存的政治法宝,因而从北宋到南宋对敌人苟且丑恶的事层出不穷,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高明划算。尤其是南宋高宗赵构苟且偷安江南一隅,把汉族立身世界的根本丧失殆尽。

南宋灭亡时的崖山十万军民跳海自殉是汉民族最后一点骨气的悲壮闪现,也是蒙元太凶残逼的形成的。

一个大国大族,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硬骨头。

有硬骨头,没有的一切都可以弄到。可若是没有硬骨头,即使拥有一切也会全部丧失掉,并且永远不得翻身。

身为一个大国大族,要讲大国大族风范,但更要讲大国大族之威。

没有威就不配称为大国,只会沦为被世界左右和控制支配的可笑角色,甚至是被强国践踏奴役的最理想对象。

沧赵人过去是如此强硬。到如今更无需妥协退让。

谁敢挑衅就让他晓得花儿为什么那样红。让他知道自己招惹错了对象,错得惨痛。

这个谁如今是指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那个民族或个人。

这样的家族和调教出来的人岂是可以施压逼服软的?

我家大少爷掌控的沧北四军州官府岂是区区僧人凭着所谓的慈悲美好形象与人多势众就能要挟的?

童刚不屑地默默扫视着眼前的闹剧,眼神越来越冰冷嘲讽。

他始终一声不吭。闹事的僧人反而闹腾得迅速小了,一个个大多没那个情绪激昂勇敢的折腾劲了。

这一方面是心中没底,不由自主就胆怯了。

又不真是不死不灭的佛陀神仙,怕死啊。

另一方面是疲惫与饿的没多少体力与精神头一直大闹下去。若是能闹出点好处还行,不能也就坚持不下去。

自然有自觉是胆大强硬无惧无畏的虔诚佛徒和成心搞事的僧人仍在继续叫嚷和挑唆,僧众却有气无力的响应寥寥,这些家伙曲高合寡不免有唱独角脚戏哗众取宠的小丑之嫌,尴尬地继续叫嚣只徒惹人耻笑却还强撑着显示不肯屈服。

童刚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是借机发威震慑,而是笑了。

他是赵岳一手调教出来的,深受赵岳性格与行事作风的影响,心性坚硬强悍果断,又久在赵公廉身边为侍卫长,几乎和赵公廉形影不离,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沧赵家兄弟俩为代表的家族标志性行事风范——文明人笑容中的凶狠。

“叫啊,闹啊?”

他春风满面的招呼:“怎么停了,怎么不叫嚣折腾使劲大闹啊?”

“呵呵,沧北人太少。“

”自从夏收国难后,沧北就冷清了。北面西面的辽寇受辽东灾民大批涌入燕云地区的拖累,食物极度缺乏,饿得恨不能吃人,却没敢打过来抢掠沧北弄些粮食和人肉回去填肚子。这东面呢,海盗嫌弃这太穷,既穷又硬,是穷硬穷硬的,他们也不来打。沧北军没事可干,正闲得太无聊。咱们清州这自然也没什么热闹可看,可是冷清太久了,太需要增加些人气和热闹了。呵呵,你们这些佛门子弟愿意闹,愿意卖卖力为清州增添些气氛,让这的枯燥生活有点意思,你们尽管使劲闹。欢迎啊。呵呵,闹一闹才有意思吗,否则生活多无趣?不闹,我高阳关路大军又怎么能见识到佛门子弟的厉害?”

童刚笑得开朗自然,神态中甚至带着慵懒期待,绝无凶悍杀气,没带威胁之势,别说笑容就是眼神也闪烁着鼓励。

你们闹啊,折腾啊。

我真不介意。我就是想看看热闹乐呵乐呵,顺便看看你们这些僧人还有多少精神头有多少愤恨怨气和反抗意志。

他的放纵态度反而让僧犯们更害怕了。

那几个坚持叫嚣的家伙也先后垂下脑袋一个个闭了嘴,脸上肌肉抽搐,眼神游弋闪烁,显然是害怕自己落入官兵眼中,让这个笑面虎左屯卫将军暗暗记在了心里,就算今天不算账,以后怕是也会当了儆鸡的那只倒霉猴。

最后一个反应迟钝的家伙后知后觉,还在奋勇坚持叫嚣,却惹来一阵哄笑,不禁羞红了脸,挑衅的勇气瞬间丧失干净,也老实闭嘴温顺地低下了头,瞧那架式似乎恨不能把脑袋塞裤裆里,免得让人记住他这张脸。

没谁真傻。

僧人们从童刚的话中听出了许多东西。意识到了四面无路可逃的残酷沧北环境,意识到闹事只是找死。

高僧们听出的更多,听出了赵公廉对此事的强硬态度,知道造反叛逃是死路一条,闹事只会让处境更难而不是有好处。现在,正确也是唯一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乖乖顺从调遣安排。再有敢出头闹事的,无疑立即就得掉脑袋。

这位将军一来没立即捉拿领头闹事的和闹得最起劲的玩杀鸡儆猴,不是对佛门子弟大度宽容,而是念初来乍到不了解沧北的凶险环境不想不教而诛。但说到底,这已经是文成侯对僧犯的一种友善之意了。

换作是其他官主政这里,僧犯敢闹事,怕是会第一时间祭起屠刀先狠杀一批,掐死源头以为更多的后来者戒。

童刚笑呵呵扫视众僧又问:“不闹了?真不折腾了?”

为首的最有名望的高僧轻轻叹口气,从盘坐起身,面向童刚微弯腰竖掌高颂一声阿弥陀佛。

这代表来的僧人整体向清州官府服软了。

第231节大帅令,下

音刚笑着一点头回应僧人的服软:“好。既然不愿闹了。下面就听我说说正事。”

“本官不跟你们辩驳是非曲直。清州官府也不管你们曾经干过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的、更不管你冤不冤。这里不是平冤的复审机构。奉圣命,你们来沧北就是干活屯边,也必须干。圣旨下没得商量。相信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边军奋勇守边打仗尽忠职守才能有饭吃才能在敌人的屠刀下生存下去。你们呢如今成了边军屯军一员,同样要尽责,不干活就没粮食收获,没饭吃得饿死。我们边军也没义务保护那些不肯为国为民尽力的无良者。这是现实。既是宋人,既依靠宋土立足生存,既享受着宋军浴血牺牲的保护和大汉民族的好处,那么,不论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应该为国家效力为大汉民族争光。这与你是不是宗教子弟无关。不要拿神鬼作伐说事。”

“天下的其它人都得为国家民族出力。佛门子弟凭什么就可以不事劳作坐享其成?”

“当然,你若真有神仙之能,不需吃喝不用消耗本国本民族的财富,那你可以理直气壮不干活。这大家理解敬佩。”

“以上这些就是我沧北军的态度。”

在众僧黯然的神色中,童刚收敛了笑容,变得郑重其事。

“都听明白了。现在我宣布我家侯爷也是沧北军大帅的命令。”

在场的僧人和河间府官兵都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没想到宣布的命令首先不是对僧人而是对河间府兵。

“大宋军纪,本官就不在此重复了。要说的是,你们这些官兵在沧北就要守沧北的规矩,服从沧北军政长官的命令。若你是觉得自己是河间府边军,不归沧北管,敢不听招呼不遵守规矩,立杀无赦。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军杀一军。”

河间府官兵从将领到小兵闻声无不神色一变。

到了这时他们才猛然想起来:文成侯不止是沧北大帅,还是整个高阳关路的副节制使,并且对河北东西两路的边军都有监管训练之权,也就是有训练的生杀予夺惩罚大权,军法下说杀你就能立即砍了你。以赵公廉的强硬也绝对敢杀。

关键是,沧北军不好惹。而这里是沧北地盘。

瞧瞧随左屯卫将军来的三百骑兵,那精气神就和其他宋军不一样,一个个都腰杆挺直,目光锐利,彪悍矫健而昂扬自信,这不是装的给他们这些河间府来的兵看的,也不是伪装的好震慑押来的僧犯,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动作与神情流露。

强军就是强军,不是装能装出来的,自有那股子骇人的烈烈雄风血煞气势在。

有此对比,再看河间府边军,那就是渣,十万大军也是按早流传天下的文成侯练兵基本法由宿太尉亲自盯着训练的,可别说是新编入的他们这些强征的根本不愿当兵卖命的无良者,就是老边军大将悍将身上也感觉总缺了点什么。

他们这些在重重危险和压力下经过紧张训练的边军都不行,内地那些种种散漫不着调的地痞二流子兵就更不用提了。就连早已成名,一向被视为大宋第一强军的西军也不如沧北军,凶是凶悍了,只那没精打采混的样就等而下之了。

有来自西北的河间兵清楚:西军将士是不得不打仗才当兵的,否则身后的父老亲朋就无法生存,但打来打去却始终无法奈何西夏的威胁,几十年坚持下来,别说是寻常将士就是许多中低级将校甚至军中核心重将都麻木了有浓浓的疲惫厌战情绪。而眼前的沧北军却是在文成侯和沧赵家族的感召下自愿当兵的,本身愿意积极为国为民而战,闻战则喜,以英勇流血牺牲为荣,以胆小畏战为大耻,每战就争相奋勇当先,不惜以死血拼到底捍卫国家民族的尊严和军人的神圣荣誉使命。

只这一点不同就把两只同样名震天下的强军在境界上划分出了鲜明的层次,分出了高下。

以前还只是听闻沧北军骁勇善战之名,现在亲眼看到了才相信:出同样数量的精锐,怕是西军也杀不过沧北军。

这样的强兵,沧北有两万,听数量是不多,但足以击垮杀败数倍强敌。

这就是文成侯不畏惧转眼秋收就会来的辽寇,不急于扩军的底气?

手下有这样一只军队,人家有这个自信。

而眼前的清州兵显然只是随机从清州城守军中临时调来用一用的常见将士,还不是沧北精锐,更不是文成侯的卫队,却已经有如此骇人的威势了,若是传闻的装备精良擅能以寡敌众的侯府猛虎卫队,那又该是何等风采?

换个角度想一想,文成侯派自己的卫队长来负责处理僧犯和约束临时调配来的河间边军,却不另派卫队一人跟来帮着助威,也没派重兵来镇场子,只派了区区三百人,那是根本没把他们这些并不好管束的河间兵当回事,不怕他们不服不听招呼,也丝毫不担心怀着满腔怨愤颇有些气势汹汹而来的众多僧汉敢在清州闹事,不怕僧人和河间兵起哄一起悍然造反。

或许这位左屯卫将军就盼着他们凑一块儿闹事甚至勾结造反呢,那样就能肆意大杀一场展示沧北军的骁勇凶悍无敌,给以后的接收工作顺利展开立下威慑开个好头,省了以后应对诸多麻烦的精力。不然他怎么会是鼓励闹事的心态?

想通了这些,这些首批来的河间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儿不知不觉当了骇猴的那只倒霉鸡丢了小命啊。

幸好之前只是怀着给清州军些好看的龌龊心思,只是没严厉管束僧犯不准闹事,有袖手旁观瞧热闹的意思,想借机难为难为清州官府,为自己多争取混些重视和友善待遇,使在此的日子更好过些,而不是刻意放纵甚至挑唆僧人参与大闹。

幸好哇当兵训练了几个月,怎么也有了点军纪意识,之前行事才下意识掌握了些分寸,没象当兵前那样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够大而习惯甚至热衷于掺和进去随意胡为从中取利。

早听说了,文成侯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批评河间新编边军连猪都不如,说这样的人也配当兵?更不配当边军,根本不是为国牺牲打仗的料,简直污辱了大宋全体忠勇边军以血汗积累下的荣誉和形象,也不堪造就保卫不了国家,白耗钱粮。

这位敢说敢做的侯爷显然对他们这些从天南地北专门汇聚而来祸害了沧州城的人渣不是一般的厌恶。

那样指责也是在表达对无能的沧州知府郑居中的极度鄙视不屑,实际就是在嘲讽郑居中连猪狗都不如,对这位坑害了他家族也毁灭了他辛苦治理沧州成果的该死现任沧州父母官显示了他**裸的痛恨与深深的敌意,对河间新军也不善。

文成侯是这种心态,岂会珍惜借调沧北的河间边军?岂会在乎屠杀牺牲掉一批,泄愤并震慑以后来的兵?

想到这一层,这些披着军服的无良之徒不禁更心惊胆战了,更深刻意识到若是不老实好好为沧北效力,不但没好日子过,小命也会随时没了。

就算文成侯不屑于滥杀他们这样的只有黑心没有战斗力的废物,沧北军只成心给苦头吃也足够可怕了。

混了几个月的兵涯,他们总算知道了,军旅中整人的花样实在太多了,也太方便了,随便玩一种方式也能整治得人简直生不如死。就比如说最常见的长途拉练,既要远途奔行,已经够要人命的了,还要负重就更要命了。

若是还敢不服。

很好,也不必换更凶狠的整人花样,就加长拉练距离加重负重,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得累得叫妈,拉练下来就跟死了一样。还敢不服?更好了,真有种。再加大拉练次数,天天合理合法拉练你,保证你练得吐血残废。

以这些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败家少爷衙内或杀鸡都无力的无良书生什么的兵,小身板哪抗得住这么折腾?

他们已经在河间府训练中被老兵刻意教训多次吃过这种苦头,识趣,软骨头,赶紧服软,老实听话,小命才能保留到今天。就这已经是最正经又光明正大的方式了,更别说还有无数的阴损歹毒非法手段了。

一同新编入军的昔日兄弟和帮凶,不知有多少因为刁顽难改就喜欢欺负人,在军中竖了敌而被稀里糊涂报复玩死了。

来的河间军都老实了,也会通风报信让后来的交好兄弟也老实点。千万别犯事让沧北军抓到当倒霉猴杀的把柄。

僧犯中的高僧比这些兵就更有头脑了,从对河间军透着森森杀机的命令中也进一步看到对他们这些僧人的强硬警告。

关键是沧赵家族的说到必做到的名声,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公廉赵岳兄弟俩的胆大敢干更是出名。

既然赵公廉放话敢不守规矩者立斩无赦,那他就一定会真这么做。你根本勿须怀疑他敢不敢能不能。

童刚见河间烂兵和一心想在凡间装神过神仙日子的这些僧侣更安静老实了,队伍有样了就不在训戒警告上多费口水。

他目光炯炯转向僧侣。

“现在宣布我家大帅对你们的命令。”

和尚们无论高僧低僧文僧还是有些血勇之气的虔诚武僧都更紧张起来。关乎自己命运的命令终于来了。

“都听好了。第一条。”童刚加大了声音,几乎是在大吼:“会医术的僧人出列。”

僧人们万没想到这个,齐齐一愣,不知文成侯是什么意图,难知是福是祸,一时没动静。

童刚策马靠近了不少,目光冷冽扫视这一大片已经长成了短寸的秃头,厉声再次大喝。

“你们是没听清命令,还是你们没有会医术的?”

“本将提醒一下,你们可要听仔细听明白了,错过机会就不会再有。”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竭力提气扬声的佛号,僧群中缓缓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

他来到马前竖掌微弯腰,“贫僧不才,虔诚我佛,会念经装神仙,也会些济世救人的医术,几十年来间接从医,坚持不懈,有难必救,尽力而为,但没治死几条人命,倒也曾救治好不少疑难杂症,义务救过记不清的病患,不收回报。”

老僧的话,不傻的都能听出有嘲讽意味,无疑是对之前童刚批评质问佛门诸语的反击。

谁说我佛门不肯为国家民族出力?谁说我佛门不事劳作坐享其成?

我佛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教化人向善,助人为乐,行善好事多了。哪一样不是重要的对国家和百姓有大贡献的?

你一个丘八军汉懂得什么?少在此仗权势羞辱我们佛祖子弟。

童刚呵呵一笑,却没理睬老僧的嘲讽。

他清楚这是老僧借机想挑起争辩,是仍想以佛门最擅长的辩论口才说服他,也间接影响到自家大帅对僧人的心态。

“很好。请你站到左边去候着。”

一语打发了老僧,又扬声问:“还有没有了?”

有了老僧带头,还从童刚嘴中听到个请字,顿时队伍中又先后走出十几位年纪不等的男女僧人。

“很好。请你们也过去左边。”

又扬声招呼:“还有没有了?“

”有医术功底又热爱医术的,你即使还没什么过硬治病的真本事也不要紧,也站出来。当然,不要滥竽充数。”

这一声虽有威胁警告但流露了善意。

顿时僧群一阵骚动。有十几个年少的小僧也出来了,各自自觉站在了先出来的人身边,无疑是学医弟子。

童刚扫视着出来的僧人嘿嘿几声,感叹道:“四五千僧侣,连学徒都算上却总共只有这么几位。可惜呀!”

最先出来的老僧一听这话,那脸顿时就红了。

臊的。

一个庞大群体,只极少数是有实用本事也愿意为国为民的,其它的全是只会也只想坐享其成当社会寄生虫的,这说明了什么?

你佛门就是这么慈悲的这么对国对民做贡献的?

“阿弥陀佛。”

老僧高宣一声道:”是贫僧着相了。惭愧。“

童刚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你是真正慈悲者。知道惭愧是好事,更是幸事。这才是来沧北边关应有的正确态度。“

后面的话就不用明说了。

在沧北好好干实事,真正为国为民出把力做出贡献弥补佛门上千年积累的罪过,沧北也自然会给你们僧人好日子过甚至能给予盼头。否则,哼

”第二条大帅令,有高超厨艺的站出来,到左后边去。大锅饭做得好的,你也可以站出来。再提醒一句,这里是边关,军法森严,人命也不值钱。仍是那句话,不要滥竽充数。否则后果自负。“

这下僧群反应热烈,转眼间就积极出来上百人。其中不少的满脸是自信的神采。

读者朋友们都知道:素斋可是极有名的,其制作之精到美味和讲究是极高的,不下于满汉全席的难得与昂贵。

而佛门戒这个戒那个,剩下的人生需求中,满足口腹之欲自然成了最重点,喝好茶享美味,而且富裕有这个势力。

高僧不求其它,在嘴上弥补人生缺憾,也是养生的需要,又有那个身份在,绝大多数是极讲究饮食的。素斋在太多有势力的寺庙被高度重视,不惜重金消耗,有专门的团队研究这个负责伺候好长老高僧,同时也是招揽有钱客的重要手段。

不少达官贵人和豪商巨富去寺庙上香游玩,本身常常就是冲着寺庙的闻名美味素斋去的,花钱极大方。

童刚挑人,无疑是区别对待,给了僧人新生的希望。

现在,绝大多数僧人只恨自己往日只顾念经享受当体面僧爷的悠然快活而没学些实用的技能,以至于此刻有机会继续过好点的日子却没资格抓到。只能黯然等待着,希望自己也能听到点利好的命令。

”大帅第三令。有精巧工匠手段的出列。也到左边后站。“

符合这一条的就少了。总共犹犹豫豫出来几个和尚。

虽然寺庙也配备戒刀,也需要修造佛像什么的,但用的是民间工匠,多的是善男信女愿意用自身的手艺或势力积极为佛门效劳,佛门子弟是不屑操这种贱业的,也不肯吃这种苦。绝大多数寺庙没配备这种匠僧。

童刚特意看看仍在大队伍中的那些高僧的嘴脸,脸上特意露出嘲讽的神色。

那些往日擅能坐而论道说玄妙禅机也凭此极有名望和好日子的高僧,被童刚看得神色羞恼又黯然。

”大帅第四令。剩下的女妮全部站到左边,仍单列一队。“

几十个满面憔悴的妮姑眼闪喜色,默默走过去。

”最后一令,所有武僧以及雄壮有力能打两下子的,请站到本将右边列队。“

这次出来的就多了,积极也好,心有顾虑犹犹豫豫也罢,陆陆续续出来了不少。

第232节驯僧

此前,赵公廉辞职引发了沧北民众大逃离,尤其是不务农的城镇人口彻底逃了个干净。

他和军师朱武等预料到这一点,又预先策划好了,就势玩了个沧北军失望下也跟着民众“自发”大叛逃。剩下的近两万将士都是沧北军中骁勇善战的勇士,打仗个个是好手,而且感恩并忠义追随赵公廉,保证了沧北安全需要的最基本军事力量和统治班底,但也造成了沧北除了战争之外的人手什么都缺。

缺正经厨子。

这些日子的军中伙食是会玩刀枪却不会做饭的勇猛军汉胡乱凑合着做,你可以想像有美食好材料也做成了猪食。

沧北缺医生。

不,不是缺,是连二把刀的赤脚医生都根本没有。

民间的大夫之前就全撤走了,不是去了海外就是在赵庄。沧北军特设的兵种——军医也撤干净了。别说还留在沧北务农,等着秋收后就极可能全部卷家当撤离干净的乡下不多的百姓有病没医生看,就是军中将士受伤或生病也无军医看。

好在这段时间并不长,期间预料的没发生战争,也没人恰巧生大不了的急病,有沧赵历年广泛推广的基本医疗常识在,百姓和将士们有个小病小伤的,自己就能对付过去。

城中和边关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干女人活计的。

沧北缺制造修理军械等的工匠,缺秋收庄稼的大量农夫,也缺......

这下僧犯来了,好了。这些可按人类最低欲望标准使用的最划算人手正好填补了沧北的人手缺口。朝廷真是思虑细致,对赵公廉“照顾周到”,沧北缺什么,朝廷就补什么。赵公廉想什么,朝廷就给什么。

童刚特意挑出来的人才和尼姑全部带回城中。

也不和这些擅长争辩也自有一套神佛思想的人刻意进行思想整训教育,不浪费那口水和时间,只是严厉强调这里是边关,他们已全是边军一员或边军特配人手,受战时军法严格管治,再详细宣讲和解释了沧北特有的军法条例让这些人明白应该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然后,年老体衰的医术僧和全部尼姑留在清州城为军民服务,其他的配往各处军中服役。

剩下的只会念经没实务特长的几千僧人,甭管高僧低僧都安置在废弃的荒村,由河间府来的军队监管着负责军屯。

所有僧犯没事可先休养几天,吃饱喝足睡好,恢复一路受押送军和沿途官府虐待造成的极度体弱虚亏与疲惫,也是让这些在朝廷眼中已经失去做人资格属于死活勿论的妖孽重犯惊喜体味到太难得的沧北军对他们的人性善待。

休整后,全部僧人都要象正经军人一样参加每天的早起晨练,接受队列训练、体能训练.......强调纪律性与奉献。

不用嘴说,用行动强行教育,让僧人不得不接受从此不再是悠然佛门神徒的新身份,无形中形成军人自觉性。

想改变这些僧人的思想,那太难了。

几乎不可能。

好的基础是,佛门本就是极讲清规戒律和奉献的,僧人本就服从性纪律性很高。

以边关残酷生存形式与军法压制其因怨恨或消极产生的对抗意识,让僧犯在行动中习惯军中规则相对也容易。整训见效很快。识趣的绝大多数僧人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在生存的现实面前低头,转而投入其中。

这也与沧北军在这个时代在大宋独有的尊重知识高度重视各种实用人才的无形机制与团体意识有极大关系。

这里不歧视僧犯。

没人在乎你过去怎样,也没人嘲笑你是过神仙日子的得意僧人如今终于倒霉了。

只要你是人才,有特长,踏实肯干,做出成绩,就会得到将士们的认可甚至尊重,也会得到实际上的高待遇甚至提拔重用。

你虽为犯僧,却是厨艺高超的厨子,能把猪食军饭做得美味可口,那么你就照样可以象以前一样自豪吹牛逼。

你是武僧,有一身本领,愿意教别人共同提升,巡边守关勤奋认真,奋勇杀敌,遇险不退不抛弃战友,那么你就是军中义气好汉,是将士们愿意同生共死肝胆相照的兄弟。你也能充分展示你的武力,痛快杀敌除害建功立业,体现真正的慈悲救世真情怀,扬名立万,出人头地,风光荣耀,没辜负一身苦练修成的本领和人生一世生为汉人活一遭的意义。

......

当然也没人因你是号称慈悲为怀的佛门弟子并且没真正恶迹却遭殃蒙难了而格外同情你宽容关照你。

军中是与非、善与恶、敌与友的标准本就比社会简单太多。军人的心性也比寻常社会群体坚硬冷酷很多。

你在军中过得怎么样全看你自己的实际表现。

你说什么,曾经遭遇过什么,这不重要。将士们不在乎这个。

这种境遇让这些有特长有本事本就有别于社会人的自傲佛门子弟感觉到顺心,甚至是感觉比过去在寺庙中过得快意自在太多,这才是生活,而不知不觉习惯这里喜欢上这里,喜欢上简单的军中生活。至少是从心底不再那么排斥抵触。

把僧人分类区别对待,让有不同能力的和尚从事擅长的或力所能及的事,有了不同生活境遇和出路希望,这无疑等于是把押来沧北的佛门团结怨愤整体巧妙轻松拆解成了利益不同的多个团体,削弱了僧人整体的对抗性。

尤其是把能打的僧人无形中剥离了佛门,不再受佛门高僧的影响和左右行为,在军中直接受监管指挥教化,甚至转化为军队力量报效的是军队,等于消除了佛门对抗沧北官府管制的根本力量。

剩下那些屯田的僧人都是些说嘴的,就如同秀才造反一样,人数再多也没什么战斗力,敢闹事甚至造反只是作死多送死,掀不起大风浪,闹不成大灾,隐患就小多了,也好控制管理多了。

这些僧人难改变思想追求。赵公廉和赵岳兄弟俩也从来没想过花大力气真改变这些僧犯的佛徒精神。

爱变不变。全凭自觉和造化。

变了,以后有机会做正常人,在新社会过正常人的世俗却丰富多彩的生活。

不变,虔诚佛门?

更好。欢迎啊。

帝国有很多特别的工作正需要人生各种需求如此简单的人去做。

正愁太缺这种欲求单纯的人去做奉献牺牲呢。

比如慈善医疗等等只讲付出不求回报的慈善事业。

比如长年累月在深山荒野工作,生活异常单调艰苦,与世隔绝,甚至极度危险......

寻常工,嫌弃工作太苦,要高价报酬,在荒野嫌弃太苦闷,要女人,要这个要那个,哪有佛门僧工给吃给穿就行这样好满足?

让僧工去做那些特殊的工作也正是帮他们实现佛门慈悲救世的核心价值,去掉亵渎佛祖慈悲的不劳而获臭毛病劣根性,以艰苦切实实践修行实现自我价值,成为真正有义于人类社会进步也真正感动世人让人赞叹敬仰怀念的大德佛陀。

一句话,社会需要这种人,而现实是几乎没有这种高尚的人。

赵公廉赵岳兄弟俩自然借这个时代和机会极想拥有这么一批人。

这些僧犯必须有一大批这种只讲奉献牺牲不求索取的。

不肯?

就强行控制他们不得不做那种人。

不然就自我圆寂求解脱吧。

只是,怕是没几个僧犯愿意自杀的,否则之前就舍命维护佛门或在押解途中自裁见佛祖去诉冤屈看佛祖会不会支持他了。

去了军中的僧人,生活待遇实际是很不错的,最起码吃得好、住得好,睡也能睡得心安理得踏实。

这也是这些僧人迅速接受和习惯军中生活并变得积极起来的重要原因。

而限制在荒村屯田的僧人就是另一种境况了。

虽然有大量荒村可供安然住下,但吃得单调不好,除了盐味啥也没有还不管饱,并且略一休整后就得训练和干活。

此时是农闲时节。

地里的玉米、豆子、地瓜、土豆........正是长大奔向成熟的时期,不需要锄草施肥,老天照顾不缺雨水,也不用辛苦运水浇地。因而僧人们不用立即劳苦下田地忙庄稼,现在没农事重活可干,能轻松自在。

童刚下令僧人们在训练后照顾荒废的菜地,浇水施肥补种,争取多弄些蔬菜。手巧的抽出来修整荒村房舍。

僧人们也不抵触这些命令,虽然念经装神佛闲散舒服惯了极不愿意也不习惯出力辛苦,但都听话地照做。因为不种菜就没菜吃。当军队都缺菜时,他们这些僧人肯定连根菜须都得不到。显然文成侯也绝不是心慈的愿意偏爱照顾僧人的大佬。他们若不肯听话不肯劳作,文成侯指定别说菜,就是粮食都没他们吃的份。只没菜吃的那日子也不是人能过的。

活活饿死无数懒惰僧人,文成侯也绝不会心较和让步。

对没用的僧人,沧北边关没人在乎其死活。饿死活该。

这些从左屯卫使童刚那就能被高僧们观察分析出来,根本无须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文成侯本人的态度。

所以,菜必须全力种好。

抓紧时间整修房舍这个也是必须的。

现在是秋雨多发的季节,要整治好荒废房舍遮风挡雨有个安稳住处。冬天更需要保暖的房子提供庇护,否则必冻死。

要知道他们曾经拥有的舒服保暖的被褥和冬衣及好衣服全被当地官府和军队抢走了,拿去自用或卖钱了,依朝廷旨意必须让他们在沧北有起码的生存用品,不能劳沧北军费心操持这些杂事以免影响边防,更不能劳烦朝廷大爷们操心这个,各地官府就给他们换上破烂货以充数,才不管他们这些僧犯会不会在酷寒的北方冻死,被褥冬衣的保暖性能可想而知。有的铺盖和穿着,不至于睡光板床和单薄着身子就不错了,想熬过漫长的北方酷寒,火炕和房子就得全力修好。

修好了自己住的还不行,还得努力修别处的以供后来的同行居住,这个也无法推辞,否则无视同门生存就是佛门慈悲的大嘲讽,是大笑话,传出去,不但会寒了同行的心,闹得佛门分裂甚至相互鄙视仇视,社会也会说还慈悲为怀的僧人呢,居然连同门都不关心死活不肯劳累点帮帮小忙,如此虚假、自私、伪善,这样的欺世宗教不要也罢,灭亡是应该的,也活该佛门终于倒霉。这是报应,就象和尚们平日里总喜欢常说的那样是罪恶因果,却应验在佛门自己身上。教派灭亡显然是老天对佛门也看不下去了,显灵了。老天果然还是有眼的。老天果然是公道的等等。

那样的话,佛门就真得没指望了,彻底完蛋了,不可能再有换个朝代甚至换个皇帝就有机会复起并再次大兴。他们这些僧人也就彻底没了出头之日,而且会臭名远扬,别说佛祖不会理解和宽恕他们,就是愚昧百姓也不容佛门子弟于世。

还有,柴草也得提前多准备。

沧北和大宋别处不一样,居然不准随意砍伐荒野无主的树木当烧柴,不经当地府县镇官府批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砍伐无主树木,说是要严厉保护绿化生态系统,防风沙和避免土地戈壁沙漠化。

只准随意挖掘树根、捡捡枯枝、收割荆棘野草什么的。

保护绿化个鬼哟。

这些僧人,包括号称有大智慧的高僧在内都吐槽不已,“不说别处,单说这沧北边区,本就地虽不算广却人更稀,到处可见荒野草地和大大小小的树林,人占用的地才多大点占多大比例?鼓励伐树开荒都缺少人手和积极性,你还特意严法保护什么?

他们这些生活在中原的僧人哪晓得大自然报复人类的厉害,哪知道大自然自我修复的能力其实远没有人类想像的那么强大。北方草原和干旱的戈壁沙漠西域人才深刻理解生存环境恶劣的灾害,知道一些随意破坏植被会引发的迅猛可怕连锁反应。

沧北人是少,占有的地方是不大,树林是也极多,但一片片树林中粗大有年头的大树,除非是在人力运输太困难的深山野地,否则已经几乎不见了,那些适合造房子家俱什么的树材也少见,剩下早晚会成劈柴的歪瓜裂枣树和稚嫩还常常被人们习惯随便砍掉也方便砍掉当烧柴棍子什么而没机会长大成材的小树,破坏了生态自我修复系统,造成了一片片树林缩小,灭绝,变成荒凉而脆弱的草地,防风固土吸收过多水分的能力已经大大减弱,已经证明了人类肆意砍伐的巨大破坏性和会形成的恶劣连锁反应。

不从现在就尽量保护树林,等到树林在不知不觉中片片灭绝,想找树苗补种都难......再想补救就晚了。

对赵公廉的古怪思想,僧人们极其鄙视。但干着这些活,这些僧大爷们渐渐就习惯了听从命令和劳作,等秋收辛苦到来时也相对能忍受得了,更容易在官府和军队的控制下完成秋收。也便于以后管理僧人自觉屯田。否则就是沧北军和几十僧人的对抗,什么也不用干了,光操心怎么对付僧人就已经烦死了。

第233节无声的较量

沧北稳步接收僧人,小纷争不断,但大麻烦一次没有。

和尚整体终究是擅长装神弄鬼耍嘴侃人却没胆魄与凶悍战斗力的,一旦成了国家重点打击的罪犯团伙,没了官府与达官贵人撑腰与娇惯放纵,一扒下神圣体面这层神皮,再都一网抓了起来,脱离了信众,失去了蛊惑煽动广大民众呼应与闹事声援他们的机会,这个团体立马就什么也不是了,啥要挟国家的真能耐也没有了,不想死的就只能乖乖继续扮演慈悲贤德宽容忍让,不得不当温顺听话的羔羊。

转眼进入北方秋收的时候,五台山的数千僧犯到达了,其中就有渡鲁达做了和尚从此改叫花和尚鲁智深的那位长老。

长老并不是曾经的东京御班拳师,北宋末年的武术名家之一周侗。

但此人也会武术,武功有独到之处,并且精通医术,还有些说起来玄妙的本事,比如相面识人心,确实是位非凡的大和尚,否则他也做不了佛教圣地五台山这里的千年古寺大寺院的主持。这点,赵岳以前闲聊时从鲁智深那有所了解。

至此,整个要遣送沧北的僧犯也基本到齐了,最后一汇总,数量吓了赵公廉一跳。

五十而且多万。

这数字太可怕了。

要知道,宋僧之前逃往海盗国的,拿起屠刀说是行金刚怒目要以暴力直接铲除社会邪恶保真善美,还世界一个清平美好实际却是当了杀人抢劫恶魔成了强盗和反贼的,因为各种灾难死掉的,林林总总加起来绝对占了绝大多数,就是这样,剩下的僧人却仍然达到了五十多万之巨,不敢想像在佛门安稳盛况那时到底有多少寄生社会的僧人在耗费社会资源。

这已经是极大的罪恶,是对辛苦劳作的人们的变相残忍践踏奴役,也是对崇惯纵容着慷慨资助佛门的统治阶级的深刻嘲讽。

和尚居然过得比骄傲的官老爷还豪富自在舒服,并且更有权威体面和社会影响力,更神圣不可侵犯!

官老爷不恤民,放纵佛门不劳而获纵情吸血万众,无视百姓凄苦悲惨,却总应该为刮个光头就能当的和尚居然风头盖过辛苦读书考状元或浴血沙场才侥幸出头当了官的他们,夺了他们官爷风光这种事愤怒嫉恨才对。

但官老爷们没这个觉悟,可见其愚昧和蠢蛋,也怪不得佛门高僧总嘴上调侃心里也鄙视官场中人。官老爷沉沦欲望,受五色所迷,确实缺乏大智慧,比不上大和尚纵观社会对人与社会万象了解之深刻清醒。

这么多僧人汇聚沧北,其中光是极有名望的名门高僧就有不少,一批批到来,来的高僧名士都会要求见见文成侯。

注意,是强烈要求而不是请求恳求,更不是苦苦哀求。

他们用请字都害怕掉价失了高僧达人的身份,失了高姿态甚至压赵公廉一头的谈判资格。

有的甚至耍言语玄妙,暗示恐吓威胁。

但赵公廉一个也没接见,更别说谦卑甚至诚惶诚恐地亲自跑去拜见。

没那闲工夫。

全交给童刚全权安排。

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宋国外。

最主要是,弟弟正引大军放马血战蛮子呢。他这个当长兄如父的哥哥的很不放心尚且年幼的弟弟的安全。

若是弟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要了母亲的命了。也会塌了帝国的脊梁,重创了帝国民众竖立起来的精神支柱。

赵岳在海盗帝国人心中就是活生生的神的存在,是帝国的守护神、领路神、智慧神......是帝国精神领袖。

这样的神若是居然折了,那还得了?

可以想像会让刚刚拥有了新精神的帝国民众何等恐慌,定会怀疑当海盗国民是错误、是不是上苍又抛弃了自己......

赵公廉很清楚高僧想干什么。

佛门想势众压我低头谈判来争待遇?

国家都快要亡了,剩下的这点民众要撑起宋王朝如此庞大的开支,可想而知会有多苦多难,你们居然还想继续当不劳而获的神圣佛爷?

做了仓皇的罪犯,都这地步了,还装逼搞这个?

你是当我无骨好欺?还是当我赵公廉智慧不够比你们高僧傻?

想什么美事呐?

一边凉快去。

再高的僧如今也是朝廷钦定的重犯,越是名声大的越是重点隐患,就算不是罪犯也没资格对沧北决策指手画脚。之前既不肯为所谓虔诚信奉的佛门奉献生命死掉,那么,到了沧北就自觉乖乖的,敢不老实就收拾你。

有无数方法让所谓的高僧大德之士在沧北学会如何本分做人。

所以,赵公廉对高僧们端架子装逼根本就不理睬。

怀着希望,内心仍然把自己当智慧神佛,摆优越傲慢的高僧们对以慈悲睿智著称于世的赵公廉充满不解和羞恼愤恨。

你这样的名士怎么可以象朝廷那些愚蠢庸俗昏君恶官一样?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这样的高僧?你怎么敢如此漠视我们佛门众多智慧贤达?

再想想路上听到的大有越演越烈的传言,说是朝廷灭佛正是起因于赵公廉对佛门的厌恶和极力建言,于是羞恼愤恨就转化成了对赵公廉的怨恨仇视。他们开始相信了传言,心里把赵公廉当成了佛门仇敌,暗暗划圈圈恶毒诅咒沧赵满门。

只是这屁用没有。

赵公廉吃得好睡得香。赵岳成长得越发英武精神。赵岳最老的奶奶郭氏快九十了照样吃嘛嘛香,常念叨着等着坐上小孙子亲自驾驶的飞机,知道在天上飞到底是啥滋味了才肯闭眼,而几年前说的是坐上汽车就安心闭眼的。其他年轻些的奶奶们就更不用说了,正活得快活有盼头。而下一辈的个个聪明健康,虽有熊孩子却正该年幼有趣。沧赵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分老少都心大得很。而高僧们并不是神,没任何鼓吹的神通,诅咒只能是精神**。

沧赵家没啥事。赵公廉没病没灾,心思重点根本和他们这些和尚不沾边。诅咒应验不了,高僧们就没辙了,只能干瞪眼。可见假的就是假的。软实力就是软实力。需要硬,需要立即见效的时候,它就是硬不起来,见效不了。

但是,等到五台山文殊院这位长老到来后,也提出想见见文成侯,赵公廉却突然就答应了。

之前的高僧就不理解了。

我才是当今顶尖高僧,名望比他大多了,在佛门的资历比他深多了,智慧也比他强多了,光是论年纪也应该是我。我不能和赵公廉面谈,他怎么就可以?他在我面前只是小辈而已,凭什么他?

更加羞恼,自然也更加怨恨。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当然是赵公廉罪过深重。

五台山文殊院长老,下面简称殊长老吧,对赵公廉居然肯给他面子感到惊讶。

但他转瞬就恢复了淡然心态,在一双双看似欢喜、鼓励、慈悲大度欣赏,实则绝大多数暗藏嫉恨的高僧目光中,坦然而谦卑地听着一众长老轮番宝相庄严的对他寄予厚望的嘱托实际是端老资格架子对他谆谆教训和警告,担负着为佛门众僧犯争待遇,至少要为高僧们争来特权的沉重使命随童刚进了城。

进了府衙,童刚直接把他领进赵公廉的办公室,伸手无声示意请坐,上茶,然后就静静按刀侍立在赵公廉一侧。

而赵公廉坐在桌子后翻看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的,还时而念出声来反复读,自殊长老进来,他连头都没抬,更别说热情招呼,任殊长老干巴巴坐在那。

殊长老自进来起也不吱声,只平淡地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又看了看赵公廉,具体认识了一下这位最大名鼎鼎的传奇侯爷的真实面貌后就静静坐那,虽然腹中既饥又渴却也不喝只闻味也知是极难得的好茶,更不会喧哗引注意叫吃的。

时间万古不变的一分一秒固定流逝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赵公廉一直在忙着看书,有时还在纸上写写算算什么东西,始终没理睬殊长老。

童刚则面无表情侧立,一动不动如雕像。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翻书的轻微哗哗声。三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殊长老前半个小时阖目坐那如老僧入定,没有任何情绪和举动。

比耐心意志力,比沉默枯坐,比打哑谜,谁能比得过最擅长打坐参禅有闭口禅专业的和尚啊。

比脸皮厚,比宠辱不惊喜怒不兴于色,谁能比得过心怀佛陀慈悲大度最讲世人崇我辱我皆不走心,万事皆是虚妄不必在意的佛门啊。

僧人练的就是这个,高僧更是专业级的超级专家。在这些方面,高僧们自负怕得谁来?

殊长老可不怕赵公廉跟他玩这一手。

但他想错了。

赵公廉根本不是他判断的这意思。

始终不打招呼不理睬,只是赵公廉不想先开口让殊长老感觉占了上风产生有空子可钻的错觉。

当然也暗示了对佛门和高僧的一种态度。

他读书也不是装样子,是真的在专心学习。

他读的可不是四书五经微言大义什么的这时代的大宋读书人最热衷和习惯读的那些书,而是一本经济专业的书。

这本是海盗帝国最新出版的经济专著,主要是讲金融业和相关的宏观经济民生方面的知识,是赵岳女友编著的,不是赵岳这种经济专业知识二把刀能写出来的,是帝国大学的最新教材,刚开印,眼下只有大学经济专业老师大学生、负责管理国家经济建设和民生大局的政府高官才能先睹为快。这本是第一本,是帝国特意送来的。

赵公廉看了大开眼界,这才知道金融业原来有这么多而可怕的手段,这必须得懂得学,也再次惊叹弟弟的这位神秘女友的才华,也确实学得入神,没大注意殊长老进来,等童刚侧立一边后,他才察觉殊长老来了,却是索性继续读书。

他不想与和尚费话争论,也想试探一下这位鲁智深的佛门领路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破例接见确实有看鲁智深面子的原因。

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位高僧的本质会真有多慈悲高尚。鲁达当初能在五台山剃度出家避祸也是那位员外花大价钱才买来的机会,并不是文殊院伟光正愿意伸手相助。若没钱,怕是这位长老也不会给鲁达机会。

另外也是到了对众僧犯清晰表明他本人态度的时候。省得那些高僧老抱什么幻想而造成管理僧犯上的不便甚至被动。

殊长老枯坐那,心里却是急速盘算着怎么打破僵局顺利进入忽悠争取到主动。

屁股决定脑袋。他认为是有僧人不法该罚,但佛门是无辜的。佛门也是正义伟大神圣......

他自己也极想为佛门叫声屈为僧人们包括他自己尽量争取些优待。

既成了僧犯,一时无法改变,可以放下身段靠干活挣饭吃,但绝不可以象寻常百姓那样累死累活还食不裹腹,更不可以被牛马一样肆意奴役驱使没有尊严体面。僧人可是佛祖的子弟,是神圣的,受佛祖庇佑,决不能被世俗人污辱......

他注意到赵公廉读的不是孔孟之道或诗词什么的儒家典章美文,听不懂却多少听明白了点是关于经济民生的,但不关心,也没心思关心这个。经济发展、民生苦乐,那是国家的事,是官员该操心的俗事,与佛门子弟无关。

但,到了后半个小时,他心中焦虑,渐渐端不住了,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瞅着童刚这样的沧北重将大人物在赵公廉身边却是如同乖觉的小孩如此的严谨老实,就窥知赵公廉这个人治家冶军是何等严厉而有方。

要知道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安静挺立一个小时甚至不知要多久,别说普通人,就是习武有成而极强健的人也很难做到。佛门子弟擅能静默陪立,却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坚持这么久。他都疑惑,这位已经中年力衰了的童将军是怎么能做到的?

是敬畏或狂热崇拜爱戴忠心主人的力量支撑得他吗?

他不知道这种站桩对后世的国家仪仗队军人纯是小儿科的事,站一天也不是事。那是钢铁意志,不是装神佛混轻松体面生活者能拥有的品质。贫僧,贫僧,号称苦修,实则没几个能吃大苦的,更没几个愿意吃苦的。说说而已。

再瞧瞧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和风格也可知赵公廉是怎样一个注重实际又行事干练果断而作风极强势的人。

这样的对手可不好对付。

文成侯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必须思虑周全并打起全部精神与之周旋。

他能看出很多东西,可惜就是看不透这位侯爷到底想干什么,不知该如何破局开始谈判。

赵公廉预料的失望的察觉到这位据说品行颇为高洁的殊长老骨子里同样是自负佛门身份并且不真关心民众生存凄惨状况的所谓大德慈悲高僧。显然,这位高僧同样认为佛门子弟不劳而获没什么不对。和尚嘛,化缘而生,这是和尚的特点。

第234节千年因果

转眼天快黑了,屋里光线不好,赵公廉看书也看累了,在殊长老暗暗企盼中终于放下了书。

“长老求见本侯却始终不吱声,到底所为何事?”

喝了几口由雕像复活了的童刚利索倒上的热茶,赵公廉慢慢放下茶杯淡淡扫视着长老,平和地开了口。

“......啊弥陀佛——”

“出家人四大皆空。贫僧无所求。佛门也无所求。”

贫僧来不是求你,是代表满天神佛要求你。

世上只有世人求佛,哪有佛求人的?我佛门是何等神圣,找你有事谈怎么能说是来求你呢?

赵公廉,请你搞搞清楚。不要以为我们僧人落难了,如今全落在你手里了,你就可以摆架子任意使权耍态度拿捏我们。我佛门子弟心中有佛是有风骨的,不吃庸俗官僚这一套。你也休想如此压我。看我怎么感化你,说服你......

这些是长老肚子里的话,没说出口。

这是避免言词上直接冲撞激怒赵公廉而激化矛盾让形势更糟糕。毕竟不是光辉牛逼的以前了,大宋整个佛门正处在被动险恶中。毕竟来到沧北的几十万困苦不堪的僧众命运确实是就捏在赵公廉掌中,是吉是凶全看人家的心思波动。

但他又要间接让赵公廉领会到这层意思,维护佛门尊严,奠定谈判的基础,争取点主动权,因而神情充分流露了。

可是,赵公廉看明了他的心思却灿然笑了,有点漫不经心地随意道:“哦,无所求啊。“

那没事你提出见我,来这干什么?

难道是长途跋涉还没困苦够,闲得慌,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浪费就当旅游散心来这参观?

可,这是衙门,是神圣严肃的国家机关,也不是罪犯和尚能参观旅游的地方啊。

我也不是戏子模特明星什么的供人随意观赏的人啊。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

做人要厚道。

做和尚更得厚道啊。

佛门就是伪善习惯了,行事太不厚道才会激怒我弟弟和手下,宋佛门才落得今天这境遇的。

还放不下佛门及高僧的伪神架子?

不肯反思认过罪?

不肯正视现实?

正好我还懒得费话操心呢。真掰扯,我还真未必能掰扯过你们这些高僧。你说无所求,那就是没得谈了。那,这可不是你能闲坐喝茶消磨空虚时间的庙宇精舍。我也没时间陪你浪费。你呐就请回你该去的地方该干什么干点什么吧你。

”嗯。长老要见,不是求见,也见到了本侯。你打量我几个时辰了,想必充分认清我英俊的模样了。就请回吧。“

”......”

殊长老显然被赵公廉如此干脆的不要脸话憋得不轻。

他从来没遇到过象赵公廉这样行事说话的士大夫。

读书人讲究的礼仪廉耻风度呢?

士大夫该有的儒雅谦和委婉呢?

说好的心照不宣谈判沟通呢......

还看你模样几个时辰,我看你什么呀我?

一副臭皮囊而已。你长得再好看又如何?红粉尚且骷髅,何况你个大老爷们。谁稀得看你?

长老轻轻叹口气,缓缓起身,对赵公廉阿弥陀佛一声就转身向外而去。

走得很干脆。

不多话,离去也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他不是在玩以退为进继续无声较量。

长老擅长相面,或者说是擅长观察分析判断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赵公廉本人对佛门确实无好感,绝无法外施恩优待众僧犯的心思。

此人心志不是一般的坚定强硬,不是口才好说得玄妙就能忽悠住的,也不畏鬼神,或许赵公廉觉得他自己就是神,活生生的神,不需要敬畏虚妄的鬼神之说,所以也不是借神佛鬼狱之怖能震慑住的。也就不必费口舌无果还要丢人现眼了。

赵公廉默默瞅着长老离去,在殊长老毅然决然快走出门的时候,突然道:“且慢。”

长老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情不自禁闪过一分期待,但只停下脚步却没回转,连头都没回,只竖掌当胸瞅着快黑下来的阴沉凄冷天空,手转佛珠默默停在门口,想着佛门的天岂不正如此时的天空一样?佛门正沉沦向黑暗,或许终沉沦地狱。

他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自从佛门遭难起一直不肯忏悔屈服的心在此刻的触景生情下终于动摇了。

为佛门,为了几十万僧人在沧北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低头,不得不深刻反思佛门之过,有了认错心。

否则他就算自认无罪,到此时仍始终坚信自己是真慈悲高尚的也对社会有益的人,只对佛门也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

毕竟,眼下完全可以说是众僧甚至整个大宋佛门的命运就压在他的肩上,他不认罪,众僧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赵公廉听出了长老这声感叹中蕴涵的许多意味。

他终于动了,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长老身边,借着屋外光亮再次仔细打量这位精通医术有多种本事的长老。

“我知长老是位真正信守坚持了佛门真义的慈悲者,精通佛理玄妙说教不算什么,但只精通医术,有医病救人济世的心与功德,不是装佛白耗费百姓血汗还不认罪过不知耻的那些神棍,尊称你一声大师不算过誉。并非公廉不尊重长老。”

听到认可与赞赏,长老阿弥陀佛一声,阴沉沉的脸色稍好看了些。

却听赵公廉又说:“但是,这次你实际上是代表整个大宋佛门来谈判的,是在那些所谓的大德高僧的胁迫下想挟几十万僧众的威势压我妥协让步讨好处的。这是立场问题,是政治大事。我就不能尊敬善待着你由着你借机发挥了。”

赵公廉加重了语气,声音颇有些冷冽道:“此事不容谈判。你们也没资格和我谈判。“

”僧犯若真敢闹事,在此地此时的恶劣周边环境下,别说是五十万,就是几百万僧人也只会自讨苦吃自绝死地。“

”说句不谦虚的话,我沧北虽只两万大军,想收拾汇聚这里的僧犯也不是多大问题。“

”想必长老也能看清还留在大宋佛门的僧人整体上都是些什么货色。绝大多数是啥也不会,装佛弄鬼只会说嘴混舒服日子的,有几个是有血性敢打仗不怕死的?有几个是肯为佛门牺牲性命一搏的?敢拼,当初就该英勇战死在寺庙,也不会忍着折磨被押到这来了。遁身佛门讨便宜生活的懒汉而已,人再多又岂能挡住我麾下的骁勇将士。“

”若是凭着人多就能胜,那北方的女真小族也不可能打得人口上千万可用兵力数百万的大辽一败再败走向灭国了。我大宋也不至于被辽国与弹丸之地的西夏肆意欺压抢掠这么多年了。何况,还有十万河间府边军恶汉正虎视眈眈盯着这里,正等着你们闹事盼着你们造反呢。否则哪里有这么容易灭掉的对手,上哪能得到这么便宜的杀敌大功劳。而佛门能打的武僧还归了军中,即使不会效忠军队,却怕是到时绝大多数也不会跟着不法僧众对抗朝廷找死。”

“就算武僧肯跟着造反也不是问题。我既敢收全部武僧从军,就有手段只凭沧北的力量也能迅速灭掉他们反叛。”

“我希望僧众尤其是那些高僧们能认清形势端正态度,服从沧北领导与安排,拿出佛门中人应该有的慈悲济世情怀,踏踏实实干活,奉献自己的力量,真正为社会做些有实质意义的贡献。不安分,越折腾,本官只会越冷酷对待。”

“你们应该知道,本官对你们的处置已经是在踩着朝廷的底线极仁慈了。否则至少早杀掉了那些不安分的高僧,消除最大隐患了。哪还有如今这么多不醒脑子却自负睿智,放不下架子,更放不下往日的体面日子而不知忏悔的高僧聚众挑衅我的机会。还真当我赵公廉的刀不利也不敢大肆屠杀高僧?“

”既然有那么多高僧相信了是我憎恶佛门并推动了灭佛的谣言,视我为佛门最大仇敌,也不想想我有什么不敢杀的?“

”还真是矛盾了。既信我痛恨佛门,却敢一再挑衅我的耐心,反复撩拨我的怒火杀机。那些自负智慧的高僧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我沧赵家族久传天下的慈悲仁义之名,于是就敢要挟试探着大赌我敢不敢不顾名声地悍然挥刀?”

这些话很刺耳,长老自然听得很不舒服,但始终没反驳半句,只默默听着,面上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唤住长老想说的不是这些。上面说的只是随便表达一下我的一些情绪。”

“本官想说的是,长老认为佛门遭遇灭教之灾真得就是那么无辜?”

“佛门之灾难道仅仅是受到大相国寺事件的牵连?仅仅是佛门极少数不肖之徒的恶迹抹黑了佛门的光辉神圣形象,让世人哗然不耻?仅仅是恶人混充僧侣或极个别僧人不法却在大相国寺事件之后进一步坐实佛门罪过并加重了灾难?“

”被押来此地的僧人真的就是无罪而冤枉的?”

当着真神不能说假话。

长老身在佛门,又是方丈,又是高僧,久浸佛门事,对佛门的那些事自然门清的很。

各地那么多寺院有多少是真真切切无私行善的?

比如募捐救灾修路架桥,募捐了一万贯,寺院先吃喝掉几千贯,再暗中截留几千贯,真正用于募捐目的的.....

.嘿,反正外人也不知寺院到底募捐了多少钱粮,寺院想怎么玩就能大大方方体体面面怎么玩。

就算有监管,寺院为证公正清白主动请了当地有信誉有名望的乡绅村佬什么的名士当监督人又怎样?

名声大形象好的人就不会自私贪财了?

无非是让些好处与外人。

双方勾结一起唱双簧互证高尚纯洁,募捐到的钱分了,得了,名声也赚了,双方体面受益。还是外人啥也不知。

长老自己领导的寺院在他任上没干过这种恶心人的罪恶事,但寺院也放高利贷,至少也间接逼死害死过人命。

赵公廉没得到回答,也不用长老回答。

他转身向里走去,边走边说,声音变得幽幽阴寒:“社会是需要人教化。天下的万民是需要人引导向善。人是需要精神层面的慰寄。不可否认,佛门不是没有教化功德。但,咱们中国务虚的说教的实在是太多了,道教、佛教,这个教那个教,还有个事实上成为宗教的儒教都只注重说教,再加上官僚士绅等庞大的统治阶层,都在热衷耍嘴玩虚的,都飘在天上高傲地俯视天下的其他苍生,中国不干实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理所当然把负担压在百姓身上。不劳而获者无罪,心安理得的高高在上飘着。那么,辛苦劳作,养活天下却承受着贫穷践踏与万般绝望的百姓又何辜?百姓是有罪,还是该死该受罪?”

“此生活得痛苦艰难低贱的百姓难道真是你们佛门所宣传的因果宿命论那样是他们前世有罪才今世受罚来偿还?”

“长老你信佛门说的那一套宿命论吗?”

“如果你信,”赵公廉默默冷笑几声,“那,说不得本官就要宿命论一把,把它应验在你们僧犯身上。”

“你们落难了倒霉了嘛,岂不是说你们有今天的遭遇正是前世罪孽太深重才会遭遇此报?”

“既是罪孽者,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德慈悲者佛门子弟,本官若不坚持正义公理严厉惩罚你们,让你们吃尽苦头受尽折磨遭尽折辱偿还尽罪孽,我岂不是有违人伦与天道?我怎么敢违背人伦天道啊!不惩罚罪恶,我的良心也过不去。”

“再说了,按你们佛门的说法,罪恶还清了,下一世才能投个好人家有光明一生。我越残酷对待你们,却越是能帮你们洗清罪孽。我折磨你们是在帮你们赢得转世轮回获得美好新生的机会呀。你们应该感恩我才是。“

”而且按你们的说法今世受苦受难这是命,改变不了的,只能指望来世,今世只能老实忍受着努力行善积德改过自新并偿还因果。既如此,你们不能,也不应该恨我不善待着处置你们才对。”

“奇怪的是,你们却相反的还没真正尝到我的惩罚,却已经恨上我了,不肯劳作赎罪,更不肯忍受宿命之难。这怎么你们自己说的和自己实际做的不一样呢?怎么套用在你们自己身上就不灵了?难道是因为你们今世做了和尚就不符合你们说的那一套了?其他人不当和尚却倒霉了就得认命活该受苦今世没指望得解脱?”

“嘿嘿,若是这样的话,那佛祖还真是护犊子呀。可如此一来,那他的众生平等正义公平又体现在哪里?”

“佛教在中土立足多久了?上千年的积累,会有多少罪恶?”

最后,在长老僵硬了的状态中,赵公廉阴森地低沉道:“我信因果。佛门子弟的千年罪孽因果,今日也该偿还了。因果下由我代为掌管惩罚,我自要当之。你们要做的是反思与努力代佛门偿还,而不是挑衅我与朝廷继续谋求特权待遇。“

”请用实际行动证明佛门子弟的优良品质给本官看看吧。就怕你们没有,在这沧北再次证明你们不堪而该受罚。”

第235节沧北演讲

在众多高僧与僧人的企盼中,殊长老终于谈判回来了。

按僧犯政策,殊长老可以在城里悠然体面当军医,或是教导教导军队武术帮助提高军汉的个人武艺素质也行。

赵公廉看在鲁智深的面子和长老自身品行不错的份上,也已经吩咐童刚要暗中额外给些照顾。殊长老也领会到这个好意,但他没有留在城中。

回来后,在一个又一个高僧前辈的追问甚至斥责下,他却练了闭口禅一样什么都不说,从此成了哑巴,整天孤独地闷头奋力参加秋收,什么活苦累干什么。被看押的军丁呵斥驱使甚至打骂仍不吭一声,无喜无悲地听每日的安排努力干活。

照他这么把自己折腾下去的劲头,以他年迈的身躯,即使是习武身体比较强健的,怕是也抗不住多久。

童刚受令在身,先是冷眼旁观殊长老的表现,后看出来了,这是位真正心怀佛祖真义的僧人,在用实际行动虔诚反思与忏悔,也是在拼耗着年老的生命为佛门上千年累积的罪孽努力清还一点债,能还多少是多少,累死算完。再这么下去就倒了,童刚这才向五十多万僧犯大力宣传了殊长老的勤劳事迹,表扬了长老的积极改造行为并提升了待遇,让长老在食宿上得到照顾。

但长老并不享受,仍坚持住在受排挤的原来的屋子原来的破铺盖,却把美食分给了体弱累病的僧人补充营养和体力。

童刚并不避讳其他僧人他在有意关照殊长老。

有特长的人才,又表现如此出色,按沧北的劳改政策就该得到关照保护与相应好待遇。也是竖立榜样。

他对长老说:“想全力为佛门赎罪这是好事,奋力实干为国为边军效力,间接减轻了百姓供养国家与我们边关的负担也是大德之举。但你也得努力活长久些啊。活得越久,你才能更多更好地为佛门尽力。所以你得把专门分给你的好吃的努力吃掉,把身体养得棒些。不然,你很快就折腾死了,佛祖会待见你的这种为佛门寻死的牺牲行为吗?对整个僧犯悔过自新的出路又有何大影响与积极意义呢?”

努力改过的先进没过得好却早早累死了,这可没正面引导的意义,让广大僧犯知晓了只会起反作用啊。

殊长老显然受到触动,仍然沉默如哑巴,却不再玩命摧残自己想尽快死掉了。

随即,童刚就把老头强调到城中负责看病。

但沧北如今拥有的和尚医生多了。军中将士都是身强体健又讲究卫生的,很少生病。乡下百姓也不多,而且秋收完果然开始纷纷自发搬家南下沧州了。在沧北不留正经百姓的战略意图下,极少数不愿意走的住户最终也会全走光。沧北不再有寻常百姓,会变成配备屯田僧军的纯边关军镇,眼下也没几个正经百姓需要看病。因此,长老在城里的医馆工作其实是很闲的,却不肯闲着变相享福,又想回去参加秋收干苦活。

但童刚不许,要求他教导清州城中的小和尚医学徒,还要编写医书,要求老头一辈子的医术心得经验都记录下来。

这是军中命令,不容许讨价还价,也都是工作,必须得服从安排去干,而且得拿出医术本事与真心全力干好。

老头仍一声不吭,一直叫干啥就努力干啥,只有在看病和教医术时才不是哑巴又开口说话,但其它方面仍是哑巴。

长老的行为落在赵公廉耳中,赵公廉略有惊讶但也不觉得出乎意料的太惊奇,只是很欣慰。

佛门还是有既有实用才华又有德的真正大德高人的。可惜就是太少了。

对这些僧人人才,不论品行好坏,他和弟弟早商量过,是早有归帝国使用的分类计划的。都有用。

在赵老二眼里就没有无用的人,就看怎么用和起什么作用了。就是杀掉的也有杀掉的作用。

殊长老的行为却惊吓到了高僧们。

能混成高僧的,哪一个不是比猴还精的?真正是不缺聪慧也不缺阅历与见识的。

尽管殊长老自始至终什么也不肯说,高僧们对殊长老与赵公廉的那次会面到底是啥情况什么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们判断。他们都敏锐意识到赵公廉的强硬冷酷无法撼动,更敏锐察觉到这里面暗藏的大凶险。

殊长老越是不肯透露半点信息,这事越是瘆人。

细思极恐。

有之前不赞成恃众要挟赵公廉让步的高僧智者就说了:“早说过赵公廉这个人是不能耍手段逼迫的。沧赵家族的人骨头都是钢铁一样硬得很,心在该硬的时候就石头一样不可开窍,怎么可能这次就变了呢?以高僧身份耍赖耍瘨痴耍强硬,这肯定没用,自负智慧心计装悲哀可怜骗同情,也没用。都是徒落笑话,只会丢尽我等高僧的最后一点脸面。正确的唯一做法就是安分地听安排,做出积极配合沧北的姿态,这才可能换些处境的优待。可就是没人听进去。现在好了......“

”赵公廉显然就是不让步。怎么办?难道我们还仗着沧北汇聚了几十万佛门弟子真煽动僧众群起闹事甚至造反?”

“那是送死,更是造孽,有违我佛门祥和天下的立派宗旨,只会让朝廷更加认为灭佛是对的而毫无愧疚改过,也让心里实际是同情我们甚至是仍然信仰我佛的那些官员也对我们失去支持,不会有机会就为我们说话。引发战乱,祸及天下,百姓受牵连遭难也会骂我们是假慈悲,会说我佛门确实是如朝廷所说的那样是表面神圣高洁暗里肮脏的邪教。失去天下人心,那我佛门可就真得彻底完了,再无翻身的可能,傲然屹立华夏上千年的大教真就从此没立足之地彻底从华夏消失了。那样的话,我等罪孽大了,佛祖慈悲普度也不会原谅我们......”

被批评的绝大多数高僧自然不服,但一时间,唧唧歪歪端架子耍瘨痴大师或无赖等行为都不见了,都苦脸老实干活。

僧人领袖不敢闹腾了,其他僧人立马就老实了,一个个心怀着惊惧,每天小心翼翼努力完成当天的秋收任务。

这些滞留大宋的寻常僧人能在寺院混得舒服不舍得离开本寺而转投海盗求新生,自然没一个是傻子。

都很清楚:连高僧都没安全保障,不听话就极可能遭到严厉惩罚,连高僧都吓老实了,一个个都溜溜得乖顺,叫干啥就干啥,遭打骂都没脾气,那他们这样的若是敢不安分,只会更惨,稍有点事,说不定被官兵随手杀掉都不是没可能。

毕竟,到今天赵公廉还没拿僧人立威呢。

而威早晚是要立的,可千万别杀到不长眼的自己头上。

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随便杀了就杀了,有谁会在乎?

只能是骇猴的那只倒霉鸡,怕是死了还会被其他僧人嘲笑而不是激起众僧的愤慨。

五十多万僧汉(包括抽走单列入军的武僧)一齐老实秋收。

当高僧们看到单编的一个个武僧团在附近干活更积极更肯吃苦卖力,也比寻常僧人团更有组织纪律性更服从管理和安排,他们震惊了,实在想不通赵公廉领导的沧北官府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如此迅速地把深受佛门影响的武僧们在如此的短时间内就改造成忠心边军的人。

实在难以接受啊。

毕竟佛门才是最擅长说教和迷惑人心的。赵公廉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佛门上千年积累的智慧与手段?

但事实摆眼前,不接受也得认了,不服也得服。

如此一来,高僧们的心也凉了,暗里实际根本不肯顺服的心在失去武僧指望后终于死心了,心丧神死认命地干活。

他们不明白的是:留在大宋不肯叛逃的武僧表面看上去都是虔诚佛祖忠心寺院迷信并崇拜他们这些高僧的,实际只是一小部分是真正虔诚地把自己的一切都想彻底奉献给佛门的,而其它绝大部分只是靠着大宋佛门讨不劳而获生活而已。

这样的武僧团体,在朝廷灭佛后,讨生活的武僧一看佛门没了指望,在寺院当武僧的好日子没了,在沧北恶劣的形势下幸亏还有一身武力能被看上,有幸入了军中有了出路,自然迅速低头承认现实,努力表现让沧北官府满意好换取待遇。

剩下的那点真正虔诚的武僧入了沧北军会反思佛门之过,自然想为佛门出路与自己的信仰努力做弥补与争取,可又什么也不会做,只有一身的武力,在看到其他绝大多数武僧的老实表现后自然顺大流努力争取先当个卫国为民的好军人。

赵公廉始终不理睬只会念经说嘴的僧人,不肯见那些高僧,但对编入军中的各类僧人是很重视的,在僧犯全部到达并做好挑拣后,他出面对经历了身体上受到严酷军事训练触及思想上实际也受到自发式教育的军中僧人特意做了讲话。

“我就是沧北大帅赵公廉,我站在这里想告诉大家的是,在我心里,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信仰及什么相关模式化宗教团体生存模式,有能力却不劳而获即为罪。”

“说实话,我对佛门没有好感,但也无偏见。以往,大宋人口众多,富裕强盛,你们佛门弟子说嘴教化人心享受百姓的供养,朝廷不说什么,百姓愿意,社会需要,我赵公廉自然也不在意佛门如此生活。以往,我根本没留意过你们佛门的事。你们佛门与我无关。若硬要说有关,那就是我的祖母她老人家精通佛理,虽不是佛门弟子,却是真正信守佛门理念的大慈悲者,决不在当世高僧之下。你们若是有脑子,就不应该相信来的路上听到的谣传,不应该仇恨我。”

“你们都知道我及我家在大宋的地位和过去不一样了。不瞒你们说,朝廷不知有多少官员莫名其妙地仇恨我不死。之前,我不得不主动辞官回家务农以求避嫌避祸以保家族有生存下去的机会,相信你们听说过这事。再次当官执掌沧北军务却是边关危急,圣上相信我的能力,感召我,我不得不顶着巨大压力与风险出来领导忠勇的沧北军保家卫国缓解大宋危急,也是为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略尽绵力。但无论怎样,我对朝廷决策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以我在朝廷的尴尬形势,我怎么可能有能力推动灭佛这种大事?”

“我来看大家,最重要,最急着告诉你们的是,如今情况不同了,大家应该看到大宋危矣,正是国难当头。”

“大宋若是亡了,亡的可不止是一个国家一个朝代,而是我们这个民族都面临着灭亡,也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面临着被异族入侵肆意屠杀抢掠奴役的凶险。这种灾难与你是不是宗教弟子的身份无关。”

“国家忘了,这个民族没有抵抗力了,百姓遭难,社会没了正常的生产环境与能力,田地荒芜,生产者自己都没吃穿,颠沛流离,饥寒交迫,上演历史上多次上演的易子而食惨剧,重现五胡乱华的民族悲哀,官府与达官贵人尚且自顾不暇,到了那时候,佛门子弟又哪来的粮食与捐赠?如何能衣食无忧?如何能安坐高山寺院悠然旁观世间风云激荡?”

”历史早已证明,每一次华夏民族大灾难也是佛门落难凋零的时代。”

“寺院怎么可能逃避遍烧中华大地的战火?丰厚的庙产怎么可能逃过凶残如野兽的异族的红眼贪婪洗劫?”

“就算异族不烧杀抢掠佛门,饿疯了丧失人性的百姓与必然四起的强盗乱军贼人强徒又怎么会放过富裕的寺院不杀你?你们这些人是出家人,但也是身为华夏一员,这个民族身份你改变不了,又怎么可能在异族入侵中独善其身?“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今日没有朝廷灭佛的事,你们也得从寺院逃散,在兵慌马乱的世界中有什么本事使什么本事,个人顾个人自谋生路,一样要承受与其他人一样的苦难,一样要承受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可怕,必有成了白骨露于野的,强留恋寺院只会等着被饿死、抢劫杀死。卷钱粮躲入深山中度日等着乱世过去再出来继续享受世人供奉也未必有用。你们能逃入山中避世,别人怎么不能?“

”肯定有比你们多得多的人也避难山中并抱团汇聚成数量庞大的强盗立寨以加强生存能力。“

“乱世只讲生存,可顾不上讲什么信仰精神。有吃有穿,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高于一切。社会失控,混乱一片,礼仪廉耻丧尽只是小事,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也只是等闲,穷凶极恶不为罪,反而极可能是无上荣耀。越是能打能杀能抢的越荣耀甚至有大功德。只要有本事让自己与家人乡亲们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就是英雄好汉,就是众人信仰与忠心追随的大德领袖。那时,你们哪来的能不顾乱世饥饿贫困绝望陷入疯狂甚至吃人却还坚定维护僧人的信众?你们佛门子弟有钱有粮有吃有喝,凭什么不被其他山中势力盯上而屠杀抢掠?”

“民族沦陷,那时谁也休想逃脱灾难的惩罚。所以不要说国家民族的安危与讲众生平等不分种族国别的你们这种佛门弟子无关。就说你们佛教本身,你们愿意视异族与本国本族是一样的,外国异族的佛门中人却不会平等友善于你们。民族弱亡,没了权力尊严,这个民族的佛门子弟也自动沦落为低贱劣等可欺的,岂有资格和强者异族的同宗教人平起平坐?“

”没有大同世界。众生从来不可能平等。不要拿理想当现实。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国难当头,人人都要尽心力,难道还要分信仰什么?

难道和尚就应该躲在庙里白吃饭不顾国家民族安危?若有此念,那就是该死,当杀。

“我把你们编入军就是想给你们一个为民族出力的机会,也是给你们一条出路。“

”我沧北边关也缺少有本事的将士与各类人才。这里需要你们。我代表沧北四个军州官府与全军真心欢迎你们加入,也希望你们能迅速融入这个光荣而真正神圣伟大的战斗团体,做出身为华夏民族一员而应有的贡献。”

第236节反应

赵公廉的演讲打破了佛门子弟抱有的那些民族性里外不分、国家民族有难就躲避深山悠然旁观,等等可笑信念可耻思想,减弱了僧人对沧北官府的仇视心抵触意识,也刺激了僧人在国家民族危难中的危机感紧迫感和使命感。

他表达的善意也初步赢得了这些僧人的信赖与追随。

现实也逼得僧人们不得不追随依赖,否则失去沧北官府的庇护就得饿死冻死或是被犯边的辽寇随意杀死。

赵公廉的演讲内容也飞速传到了朝廷,传到了外边。

沧北军上到官员将领下到战士和沧北及天下百姓一琢磨也觉得:是呀,都是人,凭啥俺们拼死拼活劳作和抗击外敌,而刮个光头念念经喊喊慈悲的就啥也不用干只等着享受和逃避就行了?和尚出身又不比俺们高贵,原本也都是些贫苦卑贱的......

正秋收的几十万只会念经的僧人从演讲中感觉到了赵公廉对他们这类佛门子弟的深深鄙视,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周围的百姓或多或少的同情感没有了,变成有形无形中流露的对他们的反感与敌意,就连看押他们的河间府烂人军也嘲笑他们。

你们这些烂兵特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本都是有罪的社会祸害,居然也有脸嘲笑我佛门神圣子弟?

僧人们,尤其是高僧们心中很不愤。

但佛门事实上行了上千年的不顾国家民族危亡与百姓痛苦的阴暗龌龊本质与无耻罪孽被揭,光鲜的外衣更破了,旁观俯视众生沉沦俗世万般疾苦挣扎的世外高人傲慢心气也就泄了,在更加恶劣的生存形势下只能更老实了,干活更卖力。

而且,在客观上,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承认如今的大宋微薄的人力确实无法再长久承受养活这么多白消耗钱粮的闲人的巨大负担。

朝廷即使不悍然灭佛,人口庞大的佛门早一天晚一天也得被忍受不了沉重负担的百姓唾弃甚至仇视攻击而遭受重创。到了那时,不肯自食其力的几十万僧人就得饿死,不想饿死就得星散社会去骗甚至去抢,去过另一种罪恶更明显的不劳而获生活,制造更大罪孽。佛门还是得衰败,同时也是在进一步拖垮大宋。再有异族趁虚杀来,佛门怕是跟着也灭亡了。

佛门遭灭之前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包括高僧在内的僧众都不肯面对现实,继续闷头过逍遥神仙日子罢了。

他们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寄生社会到实在混不下去了的那一天再说。

佛门智慧广大,又有传承上千年的避灾历史经验(在世人昏昧不知乱世危机来临前就提早积存大量钱粮,到时卷着钱粮躲入深山照样逍遥)。总会有办法度过艰难时期的。佛门能传承上千年不绝,早已证明了度劫的高明。

这种心态,这种作法,佛门并不觉得羞愧,只会自负、自得。

因为佛祖在乱世时也会闭眼的,按佛门说法是不忍心看到世间的血腥苦难,说是天理循环,战乱劫难是世人作恶太多该承受惩罚的天意。也就是佛祖在天意下也无可奈何,不用顾劫难中世人的死活。劫难过了,再开眼出来‘慈悲’。

佛祖尚且如此,肉体凡胎的僧人逃避责任、与世人争食、不顾世人苦难又有何值得羞愧的?

世人苦难是活该倒霉。

谁叫你不当和尚、之前不虔诚把钱粮奋力孝敬给佛门呢?有大难了,佛祖自然也不会庇护你。

总之怎么也是佛门有理,所为都是应该的。

只是这一次,佛门再也逃避不了了......

骤发的移民狂潮下,大宋人口和社会财富突然就暴减了,佛门没了从庞大人口和社会财富基数上无声无息悄然剥夺和积累起乱世度劫所需巨额钱粮的基础和时间。等佛门从疯狂移民潮形成的杀掠惊恐中恢复过来,惊觉不好,怕是乱世将至,开始着手全力化缘和愚民忽悠钱粮正干得起劲时,朝廷又突然灭佛了,打得佛门又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历史经验和佛门度劫的智慧这次都不好使了,结果只能老实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到了这一步,佛门几十万汉子不帮着分担背起百姓负担、不担起解救民族危亡的责任,又能如何?

不干,先饿死被异族强盗杀死的就是他们。

赵公廉震慑与安定了全体僧人。沧北被弃置的广大庄稼也不用发愁没人收割了,被迅速颗粒归仓。随即屯田僧人收割团又浩浩荡荡南下,在大军的看押下帮助收割沧州与河间府同样缺人收获的田地。入军的武僧则转入训练值守沧北边关。

如此,吃住得好又不用农活辛劳的军僧更拥戴沧北官府,进一步收心。

屯田僧众与军僧分离两地,高僧无法影响驻守边关的军僧,佛门整体势力被进一步切割分裂,更容易被分而治之。

收获大量无主粮食,分些给宿太尉,剩下的不用上交朝廷。这是朝廷事先答应赵公廉好的。沧北军的生活有了更充足的保障,不必被卡着看朝中诸贼的脸色。僧犯吃食也有了着落,僧心安定。赵公廉控制沧北更多了主动权。

通过吸纳武僧和强壮有力凶恶能打两下子的僧人,抽空了僧犯闹事甚至造反的武力骨干,消除了最大隐患,沧北也补充了四万多兵力。四军州紧缺的边防人手有了,个体武力整体上还比叛逃前的边军大幅提高了,防务不再空虚。

叛逃沧北军到了海外并没有编入正规军中,而是列入各地的“国民警卫队”,实际是防卫内地安全的民间准军事组织,除了比例数量极少的军官是专业军事人员仍吃军饷外,剩下的就是民兵,种田做工放牧打渔......适合干什么干什么。

移民狂潮和之后,大宋各地的叛逃军无论是官是兵也是彻底拆散到各地如此处理。

不论是逃民逃军,只有少数凶恶懒惰惯了不肯服从安排踏实劳作,想在新环境中仍混社会靠各种不法手段谋生,对社会稳定有威胁的不安定分子,或是勇武也愿意从军厮杀的才被编入军,也是增强一下南军的基层实力。

事实上,海盗帝国的百姓,不论城里还是乡村,不论工人还是农民,不论是老板富商还是官员地主家庭,家家都得有列入国民警卫队的,除非家中没有成年男人或科技等法律准许不能用于打仗冒险损失掉的特殊人才。

你说我家只我一个成年男子,我不会武艺,懦弱胆小怕死不敢杀人不适合打仗,我见不得血,就不参加卫队,或是我有钱有势,我能雇人或调人代我参加。那都是不可能的。

当帝国的公民,享受着帝国无限美好的生活与公平公正待遇,还想着象作宋人时一样有战斗有灾难就让别人去死去挡灾,自己缩后面安然享受别人牺牲换来的安全和社会财富。这种自私懦弱心态与行为是法律明确不允许的。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这是一方面。

越是自私懦弱怕死,越是畏缩保守胆小,越是得参加卫队。

就是要以参加战斗与军事训练来锻炼胆量逼出勇敢坚强开拓进取与社会责任感以及民族荣誉。

帝国要的是一个勇敢有担当的开拓型民族,不要有一万种优点就是懦弱苟且畏缩甚至里外不分的民族。谁不肯改变,谁就不配做这个国家的公民。谁只想推托保家卫国责任,国家就强迫谁必须参战。死了也活该。

这是帝国的国策与意志。

帝国的主宰——国王都得参加战争,尊贵的亲王都得上阵浴血杀敌呢,其他人的小命有那么金贵可逃避责任?

海盗帝国有南北两只精锐大军,还要设置遍布全国的不限数量的国民警卫队,这是安全形势并不乐观的国情的需要。

两只正规军要震慑国内,更要负责对外征伐,接下来几年任务艰巨,有众多苦战在等着,顾不上国内的小灾小难。

国内呢,岛屿众多,原始森林广布,未扫荡清理的大量岛屿上生存的野蛮愚昧土著或原始森林中漏网的土著就是海盗强盗安全隐患,时刻威胁着各地的民众生产与生活。

身为远来的外族人夺了土著的生存空间,岂有夺了占领了从此就能安心享受的。

你抢了人家的,就得时刻准备抵抗人家来报复。

这个浅显的道理是普适世界及任何时代的。

清理野蛮土著,对抗土著侵略与祸害,这是个长期的需要耐心与时间的活,只能靠国民警卫队在日常中一点点做好。

从大宋逃来的军队,既是拿过刀枪有最基本军事素养的,到了帝国当了公民天然就是国民警卫队成员甚至是骨干。

这个没说。

平时习武强健身体和意志,闲时参加集体军事训练,有事就操刀上阵。学校也配备武术课,成为体育一部分。

这样一代代坚持下去,整个民族的身体素质与精神意志就必然慢慢改变。

这是赵岳一力坚持的国策。

他可不想再看到他来的那个世界那样,中国明明是武术文明之源大国,弄来弄去却精华灭绝,习武传统消失,国人被嘲笑为病夫、好欺负的弱鸡仔,反而是棒子国倭国什么拳道刀流武术武士精神成了荣耀,被中国人崇拜学习的可悲潮流。

一个民族想雄立世界,精神和肉体都得强健。肉体强健更利于精神强大。

就算在热武器时代,会武功的军队也比不会的骁勇善战。至少在体力和支撑精神消耗上就强过一般人。

所以,赵岳高度重视公民的武术素养,要帝国汇编武功精华,并把习武传统推广和维持定为永远的基本国策之一。

回头说沧北也有了几百僧医和学徒分置各军,各军州要紧的军医也有了。

有了几千尼姑,四军州缝缝补补等必须有的女人活多少也总算有人干了。

至于厨子,那更丰富了。

军队的伙食好了。僧人厨子还多得用不了。

厨艺高的僧人用在军队做大锅饭纯是浪费,时间长了也会毁掉手艺,就偷偷先弄到海外当烹饪学校的老师和高档饭店的厨子,强迫这些僧人把精妙厨艺和心得发扬光大。和其它技术一样,可不能再随人死了,手艺就白白失传损失掉了。

中华文明最可恨可惜的就是有绝活的人敝帚自珍,宁肯死了带进棺材里也决不传给外人更不肯广泛传授教导。

为了鼓励传艺,帝国既设立专利保障法,也组建公司以股份大股东形势保障传艺者的切身利益。

你就放心地传吧你。会的人越多,搞得越大,你的收入和长久获益就越大,并且还有美名布天下,真正名利双收。

另一方面,沧北接收僧犯之顺利与安定让朝廷,包括皇帝赵佶在内是喜忧参半,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甩到沧北的大/麻烦甚至是凶险灾难就这么轻易让赵公廉解决了,再次证明了赵公廉非凡的治世能力与胆魄。

为沧北边关迅速恢复实力与安全,不用担心辽寇杀入大宋内地危及江山了,很是欣慰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的同时,朝中君臣又实在想不明白了,赵公廉怎么就能如此轻松玩转此事?满怀怨恨愤怒杀气的僧人怎么就那么老实好安抚处置?

到底是赵公廉太厉害,我们太无能?还是僧人太弱太胆小,远没有朝廷担心的那样虔诚狂热有智慧手段难对付?

眼看着沧北井然有序稳稳当当,朝中应该欢喜大笑的,实际却是太多官员心中总有一种很不甘的情绪。

皇帝赵佶的心情更是复杂而矛盾。

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赵公廉确实与众不同,大宋江山确实需要赵公廉支撑,但也更忌惮嫉恨甚至敌视了。

对赵公廉,他有一种强烈的无法可治,束手无策的挫败感耻辱感。

让赵佶痛苦,心里没着没落的是,他最信任和心理上已经高度依赖的陶大仙和随身小道童二人就从戒备森严的皇宫神奇消失了。皇宫中的人谁也没发现陶大仙师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谁也说不清。

自赵佶坚定下旨灭佛后,陶大仙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封留给赵佶的信,上面写着他泄露了天机,得罪了漫天佛门神仙,必被惩罚怕是命不久矣,再呆在宫里会给皇宫带来灾难,为了皇帝的安全不得不离开。之所以肯对皇帝泄露天机,不惜得罪神佛,一方面是感念皇帝的恩义和忠诚于道教,愿意献身,另一方面也是他修仙资质有限,虽修道有成,但怎么也修不成仙的,早晚是个死后入轮回的结局,不如就趁佛道之争的天时结个恩情于皇帝,希望赵佶这位转世的上仙在得道重归仙班大享仙乐后能不忘伸手帮他一把,把他从地藏王必然重罚他的地狱苦海中解救出来,渡个长生鬼仙,不入轮回之苦就行。

赵佶好生感动。

但这只是一种一时的情绪。他若真的成仙,肯不肯伸手帮陶大仙脱离苦海是两说。

皇帝这个物种是最自私霸道的。别人怎么对皇帝好都是应该的。皇帝不需要必须回报。

有恩必报,有义必还,这不属于皇帝的风格。

第237节掠北1

仙风道姿,气度风范出众恍若真仙下凡,道法口才心智上能牢牢忽悠住深通道家典籍又聪慧过人的赵佶,武功高到能秒杀疯魔而小宇宙暴发战斗力呈非人态的高僧,入皇宫迷惑皇帝有足够自信和能力不怕其他道士挑战或陷害,想离开皇宫时就能神仙一样神秘消失,有这个综合素质的所谓陶大仙自然是赵岳心中的骇客道长——无量。

赵佶成了事实的阉人,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迁怒身边人甚至杀人,加上之前的御用道士林灵素事件,他也不再敢轻信想入宫指点帮助他修炼成仙道法的道士,整天疑神疑鬼的生怕有人借各种形式害他,在这种情况下,普天之下,还敢入宫并能玩赵佶于股掌之中的道士也只有无量道长一人。

赵岳的师傅无名道长是一代绝世奇人人,但他可干不了无量的活。

说无名道长是个假道士有点冤枉了他,老道本质是半个道士半个俗人,也熟悉和信守一些道经,但真拿手的只有武功和杀人,平生研究的只有这个。他也只好这个。若要他入宫忽悠皇帝,只那臭脾气就陪不了皇帝。皇帝一言不对他意,怒而随手杀了皇帝大闹皇宫才是无名道长最可能干出来的事。

无量道长冒险入宫自然不是助皇帝成仙,也不是闲得无聊的想寻玩皇帝的冒险刺激。他唯一目的就是忽悠皇帝灭佛。这不是赵岳请求的,也不是海盗帝国的意图,纯粹是无量道长自己想达到这个目的,当初自己主动入宫的。

自古道佛不两立。赵岳只是不喜佛门。而无量道长则是一直鄙视敌视假慈悲真贪婪的佛门众僧,想为道教铲除对手。

也许无量道长真的有什么预测的神能,早知道赵岳会怒而起了灭佛的决心,他早早入宫等着顺势一推果然得手了。

宋王朝今年一通狠折腾,等到沧北稳定安置了僧犯,至此江山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皇帝与统治者们似乎又能安心苟且富贵下去。

但国家的财力、物力、人力经此一遭都削弱到极惨,国力虚弱不堪,异族一发力侵略,大宋怕是会应声而灭或分裂。

而这是赵岳最担心的事。

他决不允许出现这种完全无法控制的混乱,不许事情脱离战略计划。否则他想最快完成政治目标的希望就泡汤了。

赵岳在起意和强力推动夏收计划的时候,也万没想到宋人会如此疯狂地叛逃差点儿就直接让宋王朝亡国了。

当时的移民狂潮同样把赵岳惊得不轻。

他一面为宋人口如此流失和善恶两类大分离他能更快实现东方战略而振奋,另一面则咋舌不已。

一小心玩大发了,差点儿玩塴了。

宋国成这样了,却还不能让它自然灭亡,更不能让它分裂成军阀割据各投异族政权为靠山参与异族间战争让汉人为异族国家的利益去牺牲。

此时金国才崛起不到三年,兵锋犀利,战无不胜,又创造了一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奇迹,以微弱兵力强攻有二十多万辽军精锐把守并且有能征惯战的辽国军事大拿——北院枢密使,即俗称的北院大王萧干亲自指挥防御的辽国首都上京,女真勇士在没有蓄河水决堤溃城等可借助的任何大自然力量帮助下,仅仅以绳索爬墙为主要方式,以一个时辰不到就神奇地攻下了这座城墙极其高大坚固防御极其雄厚充足的坚城,杀得城里二十多万辽军只顾抱头鼠窜,弄得怒火冲天又无可奈何的萧干大王也只能仰天长叹着悲愤夹在混乱的败军中也狼狈逃命。而按正理,这样的攻守方兵力对比,这样的坚城,上京城怎么也不可能沦陷。就算被破了,那怎么也得耗个一两年甚至数年。可女真勇士就是做到了。庞大的辽军就是莫名其妙地转瞬就又大败了。金军小族再次狠狠打了骄横不可一世的大辽国的脸,轻破了辽首都等于把辽国的脸彻底打肿得分不清模样了,再次把契丹人的威风雄心霸气尊严重重跺在脚下的烂泥中。女真则大受鼓舞,越发咄咄逼人,威视四方,气焰冲天,但此时整体实力还弱,侥幸破了上京也只能洗劫而去,并不能立马就从此占据了辽首都。毕竟金国的人口与兵力还是太少了。辽国还是庞然大物的老大,挺得仍较稳当,离轰然倒塌还远着呢。而按赵岳的计划,辽亡,宋才能亡。

那么就得努力平衡一下。

得让辽国也变弱。

嚣张到极点的金国也得适当削弱和教训一下,好让小金能和大辽各有优势。斗起来旗鼓相当彼此消耗得更惨些。

至于小小的西夏小强......

干脆就让它消失好了,省得这家伙仗着地理位置总能站在四处趁火打劫的优越位置上得意。

没了西夏小强的威胁,弱宋就安全了许多。方便赵岳实现以寇灭寇等一系列战略计划。

辽国呢,两大有威胁力的邻国一灭,一弱不经风,没了后顾之忧,它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斗金国,斗得更精彩些。

事实上辽国也正是这么干的。

回头来看夏时。

相比于宋和西夏,辽统治者更惊恐于海盗的可怕,野蛮贪婪的心这次也没敢南侵玩趁火打劫。

他们在宋夏收时也南侵抢过,却整体失败了,不但没得到大便宜,而且还被沧北军反抢了。

想趁海盗肆虐宋国时趁火打劫,只赵公廉领导的十万沧北军就不好对付,硬打的话,损失不能轻了,却损失不起。

最重要的是,海盗已经报复过他们敢抢掠海盗盯上的夏收好处,凶悍洗劫了莫霸二州,都杀到了腹地的涿州那,攻城拔寨随爆炸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哪里还需要消耗人命爬墙强攻,兵锋直接威胁到了燕京,战斗力惊人,比金军更瘆人。

辽国,至少是统治燕云地区的燕王耶律淳早尝够了海盗的苦头,实在是怕了海盗,哪敢挥军南下从海盗嘴里抢食。

同时,辽国也立即意识到,宋国遭受海盗之灾人财物流失惨重,这次即使不倒,对辽国也没真正的威胁力了。

以后再也不用顾忌宋金联手搞南北夹击共同对付辽国了。灾后人口薄弱的宋国能在西夏兵锋的严重威胁下旁观金辽之战自保就不错了。而眼下就意味着一个天大良机——狠狠教训小女真的良机。

宋国正在遭难,乱做一团,无心更无力北顾。海盗正忙着抢掠宋国,无数海船正忙着全力抢运人口物资,没有兵力也没有战舰能同时兼顾着北上抢掠辽国。如此,南部和海上都不会有威胁打来。

而不耐炎热的女真正缩在金国避暑,隔着大辽,根本不知宋国之惨变,不知辽国南边的军事压力没有了、天下的形势大变了,在忙着夏收和休养积蓄实力,按往年惯例怕是等天气一凉爽就会又集结打来,这次抢辽国的目标极可能是中京。

嚣张自信的完颜阿骨打必定想攻中京再次重重打击辽国,以便再夺上京并真正占据辽首都,把上京及周围广阔的辽国领土真正占为金国领地。他盘算得美,却不知世界变了,万万想不到辽国能胆大的在此时节主动挑衅并悍然杀入金国。

那么在这么多有利条件下,何不趁着无后顾之忧、女真也不备的机会,化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赶紧抽调防御宋国的燕云几十万边防主力汇同辽北军一齐杀入金国?

辽国并不缺乏智者,不是不知道庞大辽国为何却总打不过小小女真,不是不知道骄傲的大契丹为何被欺负得这么惨。

自从女真造反以来,这几年,辽国集大兵团作战,屡战屡败,没有一次是胜利的,哪怕只求据守坚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仅仅小胜一次有点儿安慰与希望。越是汇聚大兵团作战,越会败得越快越惨不可言,丢尽大契丹的脸面和自信。

几个人十几个人的游骑哨探等小团体作战也不行。辽单兵不敌女真。只敢拼命一项就远不比女真人骁勇。

但,几百人千把辽军与女真小部队之间的遭遇战却时有胜利,至少不是一触即溃出现成千上万辽军战马武器给养啥也不缺却被随便几个女真兵就能吓得肆意撵着追杀的耻辱场面,更没有出现女真军还离得老远呐就望风而逃的可耻。

这里面藏着深刻的问题,有很大的学问。

辽国统治者,包括只知玩乐享受的昏君天祚帝耶律延禧都清楚问题的一些所在。

人口庞大的游牧民族——辽国,也并不缺乏骁勇善战的骨干将领。

但大兵团作战,各部总是会我怀疑你会伺机抢先逃跑让我倒霉垫后被杀,你也不信我会奋勇作战支持你和你共进退。上了战场,排开阵式,辽军的眼睛不是盯着对面的敌人,而是总把心思放在留意兄弟部队会不会先跑啥时候逃上。

只有出自一个部落或一个军营的几百或千人队,将士们相互熟悉,有感情有共同利益,心里有底才可能敢放手血战。

所在,辽国这次进攻不是把凑成的近百万大军象以往那样集中一起合力扑向金国寻求主力大决战式大胜,而是化整为零,分为一个个千人队,也不以骑兵突袭,就以步兵和步行为主,利用女真人少占地大、境内荒野山川多原始森林极多利于潜行与藏身,由军中也许权势地位卑贱却真正骁勇善战的将领带队秘密钻山穿林,铺开了面悄然迅猛扑向女真各地。

如此作战就不需要尊贵大人物亲自上前线坐镇大军统一指挥。

而没了势大位尊却有好处就强占有危险就怕死总先逃跑的猪头贵族掺和,这本身就先保障了此战术成功的基础。

猪头权贵领兵打仗的缺点可不止是贪功和怕死,那臭毛病多着呐。

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冒不得险,走哪体面排场讲到哪,在战场上也照样穷讲究极多,随心所欲,骄横跋扈脾气大,不懂装懂,任性瞎指挥,承诺的事说了的不算数,算数的不说,尽搞虚的欺骗的,视将士如草芥,乱罚乱杀将士......

这些贵族占据着契丹上层社会,享尽了好处,却心里只有他自己的利益得失,最不在乎辽国尊严利益的正是他们。

由这样的猪头带兵,将士没了战斗好处的指望不说,还心怀怨恨和战争恐惧,没有信心,没安全感,土气全无,根本不肯卖命杀敌,心里巴不得高高在上的猪头权贵老爷们全死在乱军中才解恨呢,它能打胜仗不打败仗,那才是怪事。

辽国的这次战术说穿了就是分兵玩游击战。

仗着大国人口足兵力多,由能服众的强将分别带领小部队进攻敌国自主灵活作战。欺负的就是女真人少兵力寡。

各部充分发挥游牧民族灵活机动战斗的传统与优势,各自为战,互不统属,自由发挥,对总部预先大致划分给他们的毁灭目标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战就战,想藏就藏,想逃就逃,所获战利品,钱财大头归个人,牛羊马等则与将士所属的部落或所部大军平分。

如此,各部从将领到普通士兵同甘共苦同进同退,共担风险和收益,有荣辱与共同生共死的良好局面。

如此,在身处凶险的女真境内,不会遭到友军拖累,同时也孤立无援,辽将兵个人仅仅只为了自己的小命与利益也得全力奋勇作战。战死了,那没办法,是本事不济命不好,不怪别人牵连,而能活着回去,那实实在在的好处可就有了。

辽国的这一招确实一下准确击中了将士的心理,极大激发了将士们的战斗热情,积极性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高涨。

辽军对女真还有个游击进攻战的最大优势就是了解女真各部落分布,更熟悉金国的地形。

毕竟在女真造反之前,辽国从皇帝到基层军队甚至牧民每年闲时就会热衷当强盗玩“打女真”的杀人游戏,以此抢劫财富并变相削弱女真族的人口与实力,发泄游牧蛮子的兽性和身为强国统治者大族的身份优势感,间接加强辽国对女真的威慑力与统治力。到处玩打女真游戏,玩太久了,玩得太熟悉太擅长,到了今天也就有了再次搞类似打女真游戏的基础。

第238节掠北2

金国是近乎原始野人部落为主体构成的奴隶制国家。

完颜部落当初造反时领导的那几个大小部落以及后来招降的和辽人混居的部落都属于熟女真,文明开化程度还好点,至少有文字书籍一说,知道文化是什么,金军中有统帅或独挡一面大将才华的将领几乎都出自这些部落。其它的更北方更偏远的女真部落属于生女真,实际就是生活在白山黑水间靠渔猎为生单纯掠夺大自然的野人,连种地这一说都没有。他们连最简单的种菜都不会,没这个意识,蔬菜都是采集野生的,仍是依靠天然供给,老天给什么就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

有句话叫作:因为野蛮,所以强大。

还有句话叫作: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时来运转。

悲惨的女真族靠野蛮的强大抖胆抗辽神奇胜利建国了,战无不胜,打怕了辽国,翻身做了主人,这日子就好过了。

因为从辽国或不识时务不肯忠勇效忠女真的附近杂胡部落掳掠了大量食物与钱财物资做生存保障,也因为掳掠了大量契丹人或杂胡当奴隶,金国但凡有点能耐有点战功的女真人就有奴隶可驱使和糟塌,有分到手的钱粮物资可享受,这下是彻底不干活了,无论熟女真还是生女真连渔猎的生存老本行都不干了,传统渔猎成了消遣或展示勇武的游戏,唯一要做的事是打仗,平时则傲慢凶残地看着奴隶干活并拼命享受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只有最没本事,不能为国征战的女真人才仍是奴隶,仍得继续辛劳干活自求生路,只是民族地位比其它奴隶高些。

也就是说,女真完全成了强盗族,以前是一味地掠夺和破坏大自然,现在是一味地掠夺和毁灭其它人类族群。

金国就是单纯的强盗国,专以到处烧杀抢掠为主来生存,和赵岳一力创立的海盗国行事作风有些相似。

一个强盗国,一个海盗国,作风相似,但本质却绝然不同。

有条件了,金国不是努力加快文明进化,而是整体转化为杀戮抢劫机器,不重视自身生产,重视工匠和制造却比汉儒教统治者更鄙视科技,只把工匠当好用的奴隶而一味驱使和践踏。你再是能工巧匠,再有科技创新头脑,也只是没战斗力的下贱可耻的人,只配当奴隶干活。工匠活得辛劳悲惨如在地狱不说,还动不动被随手杀戮以展示女真勇士的武力凶残和大金国的强大可怕。震慑匠奴拼命温顺老实干活,累死折磨死拉倒,就更不用说金国会注意培育人才发展科技研究了。

也就是说女真继承和发扬的仍然是人类本能的野蛮原始单纯掠夺与毁灭那一套,只是由野蛮族升级成了野蛮国。

诸位看官请想想,五百年后同样是女真建立的清朝都不知科技对国家兴衰的决定性作用,而一味提倡之乎者也,大力愚民和遏制科技发展,何况是这时代真正愚昧到无知的野人女真。

金国的诞生是专门屠杀和毁灭世界,一切都围绕着这个主题进行,如果它有这个毁灭世界的能力的话。

这样的国家民族是人类的共敌,不可能有长久生命力,随着时代发展,必然被文明抛弃,走向灭亡甚至灭绝结局。

而海盗国当强盗并不是金军那样打到哪就毁灭到哪,不烧房子毁庄稼毁城,不肆意破坏当地人辛苦建立的物质文明,掠夺的财富也不是女真那样用于挥霍享乐就怕死时没挥霍尽,而是用于设立学校、医院、工厂........用于支撑孩子们的营养供应及接受免费教育,用于能抽取更多的年轻人不用急于填在满足国家物质需求的劳动生产上,能有机会安心接受实用知识技能培训,形成更庞大的技工团队。同时善待掠来的异族技术人才,给予岗位让其有发挥能力和凭技术谋生的机会。高度重视把异族会的所有技能挖掘汇总起来,无论是生产还是生活上的,哪怕它只是一种异族独有的腌菜技巧,都吸取精华形成本国的技能知识经验,并设立学校培训班什么的广泛传授给民众并发扬光大。这样也有利于培养出更庞大更丰富更扎实的人才梯队。也高度重视自身生产自给和提高。总之尽一切努力保障国家民族的可持续性飞速发展。

作为同时代的强国,两种绝然不同的治国理念和生存意识注定了一个会更强大,一个只会猖狂凶恶一时。

等金国耗尽了由积累悲惨困苦数百年形成的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变成野蛮愚昧依旧却腐化堕落无能的种族,那时,破坏人类进步的报应就到了,不用海盗国刻意打,它自己也会迅速灭亡。

历史上,金国就是这么灭亡的,仅仅存在了百八十年就被蒙古人发声呐喊轻轻一推就象女真灭掉的北宋一样倒了。

只是,一代枭雄完颜阿骨打只是个土著蛮子,不可能知道金国的历史命运。愚昧而正骄狂自信的女真人也不知北方蛮子民族建立国家总是起也忽焉倒也忽焉,不知迅猛崛起随后就必然是更迅速腐化衰败由荣耀巅峰直跌再次沦落为悲惨。

蛮子就是蛮子,愚味无知没有长远眼光不会因其一代精英喷涌而出震惊了世间而改变本质。

骄狂女真不知海盗国在悄然盯着他们,不知自己只是海盗国改变东方改变亚洲的屠刀和棋子,也不知打得已经没了骨头,示弱承认了金国政权并事实上在哀求他们罢兵和平友好相处的辽国胆敢主动挑起战争并敢悍然杀进金国来侵犯他们。

原始部落制,金国必然是战时集兵一起出击,闲时兵力各归自己的部落该干嘛干嘛。

可悲的是,金国整体上是由众多女真小部落为主组成的,部落广泛星散各地,大多数部落人口稀少,一个部落男女老幼总共只有百八十人甚至只几十个人的很常见,在金国一点儿不稀奇。

这种情况在辽人凶残张狂热衷玩打女真时如此,部落人少方便逃跑和躲藏嘛,是辽人残酷屠杀削弱和拆散女真大部落人口造成的,也是女真那时的现实生存需要形成的,小部落除了方便躲避屠杀,以女真单纯依靠掠夺大自然的生存方式,太多人汇聚一地,当地的有限食物资源也断然无法支撑。金国建立后,这种情况仍然如此,没大的改变。这是习惯了故地。习惯了自己当老大说了算的各小落领导也不愿意和别的部落整合为一体失了领导位子听别人支使。

这在打温顺了的辽军突然反杀进金国时就悲哀了。

女真骁勇震天下,但满万才不可敌。

星散各地的小部落面对辽军潜伏进来以千人队突袭,部落就那么几个能打的战士,如何能抵抗得住成心报复的辽军?

只能是惊愕后张狂叫嚣“你还敢上门来欺负我们,我家完颜大王必定狠狠教训你们辽贼”,威胁辽军害怕而主动退缩却没效果,于是就变成仓皇抵抗一下,结果惊讶发现自己也并不是以前集兵攻辽时一人却非辽军数十上百人可敌那么神勇,自信地象之前在战场上一样野兽般狂叫恐吓着辽军奋勇冲锋,就算能杀好几个辽军却会被乱刀乱枪乱箭轻易搞死。于是部落男女老少只能抛下一切撒丫子逃跑,又变成当初“打女真”游戏中当猎物的那种悲惨对象。

只是这一次他们逃进山里躲藏也不大靠谱了。

被金军欺负惨了憋屈久了的辽军不再有过去的高傲不肯钻山吃苦,这次不怕累,不怕麻烦,就是要报复,就是要狠杀女真找回昔日的大契丹勇士骁勇无敌的风采和大辽上国的尊严,也不怕没财物收获浪费时间,他们本就是钻山潜行而来,而且没有作战限制,有的是时间浪费,所以精神振奋,个个狂叫着奋勇追杀进山林中,疯狂屠杀毁灭发泄......

辽军各千人队避开完颜部落这样的强大地,专寻弱小下手,在强将带领和指挥下灵活出击,按目标势力不同,千人队甚至化为百人队迅猛分击势力太弱的附近女真小部落,却仍是以众击寡没有对手,到处肆意行凶,见人就杀,遇人就砍,遇到的金国男女老幼一个不放过,所到处拼命烧杀抢掠,能抢则全抢走,不能的不论是庄稼还是房屋瓦罐全部毁掉,拼命摧毁一切,极尽破坏之能,辽军也擅长这个,毕竟他们对宋北方百姓和不肯屈从的杂胡历年来一直就是这么干的。

战事的顺利、再次看到女真的弱小胆怯、收获之丰,辽军从将领到士兵都越杀越有信心,杀红了眼,抢疯了心......

杀过去,抢过去,烧过去,女真根本不是俺们的对手。杀光女真人,灭其族,看没几个人了的金国还怎么嚣张。



这很自然地成了辽军的口号和心态。

辽国以近百万兵力铺开面骤然突袭金国各地,以绝对兵力优势碾压过去,这一手真就把沉浸在嚣张狂傲自得的金国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打蒙圈了。

面对奋勇起来疯狂肆虐各地的辽军,完颜阿骨打等金军高层气疯了,怒极了,却一时间真没有好办法对付。

一时又有了当年被辽国当猎物一样肆意屠杀欺压时的那种悲愤却束手无策的强烈耻辱无奈之感。

在历史上,辽国南边有人口多得吓人国力也空前富裕强盛的真正大国大宋,总担心宋真会联金夹击大辽,不得不布重兵守南边防震慑和防止宋国杀来,被牵制了大量兵力物力财力精力,同时还得防备豺狼心性毫无信义的西夏小强时不时亮出獠牙抢掠辽国西部的人口与财富搞趁火打劫,根本不可能抽调燕云的主力兵力,更不可能集中全国的兵力与优势去收拾女真。在历史上的抗击金国中,除了自大还在的开始那阶段,辽国其余时期就一直是处于被动防守处处挨打的尴尬中。

辽国越是急于扑灭金国争取主动而一次次集大军在抵抗中求决战胜利,却越是败得惨,败得没信心没胆量主动进攻。辽国也不是没考虑过分兵杀入金国玩游击战,在金国内部搞破坏重创金国人口根基和嚣张气焰,但实在抽不出优势兵力。

而金国则相反,每战必胜,越打越有信心并找到了辽军的弱点越会打,总以集兵在辽军漫长的边防线上灵活突袭重点进攻,打得辽国防不胜防,被动惊恐忙着四处防火灭火,损失惨重,焦头烂额,穷于应付,辽军越发丧失信心和勇气,逼得辽国上层一心想求和,辽皇和猪头贵族们只盼着金军抢够了别再打来了,以比金国不知大多少倍的体量却愿意认小向金国纳贡换平安,哪还敢主动挑衅引起战争。金国牢牢牵制住了辽国兵力,玩好了以攻代守,根本没有防守的忧虑和必要。

可这一回不同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辽军祸害,金国上层搞不明白辽国怎么就敢抽调燕云的主力专门攻击金国。

毕竟论起来,金国虽然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一再肆意侵略辽国,但终究还是刚建立的小国,连高丽国都比不上,比起来更远没有宋国对辽的威胁那么大。按道理来说,辽国不应该把全力对付金国为首要目标。它应该重点防范宋国才对。

尤其是听说宋国有个强硬派士大夫赵公廉,此人不但胆大敢干,而且才华惊人并仇视鄙视辽国,早公开扬言要夺取燕云十六州全宋国北方防御天险,就是敢也有实力反侵辽国。只这么一个大威胁就够辽国以重兵防范了,辽国怎么就敢不管不顾地抽兵来打金国呢?难道是宋与辽又亲密友好了,私下达成了协议商量好了,辽国可以放手专门对付金国了?

可怜的女真不得而知,惊急无奈之下只能赶紧把完颜部等女真大部落主力分去各地灭火,并传令各部落向大部落甚至金国京城集结以抱团抗战。

第239掠北3

金国想以女真军强大的战斗力扑杀一股股辽军并吓退其他辽军,同时把受难各部落解救或接应汇聚起来增强抵抗力并反扑,但真做起来那有那么容易。

他们不知道这次辽军没有猪头贵族领军,也没有统一指挥,就算金军主力扑灭了几股辽军狠狠发了威也没大用。

辽军各队各自为战,各谋生路勇夺战果,彼此之间就没有联系,分散得远,不是手机电报时代也无法保持紧密及时的联系,更没猪头统帅会被金军又吓怕了而传令各军撤退并带头逃跑。

这次敢带队来杀入女真内地的辽军将校最起码是敢战想大抢女真发财而主动请战的。

金国发起反击,怒极自然比以往更凶狂无比,战斗意志和战斗力更可怕。

但别说广布各地的辽军不知道有兄弟部队遭遇金军大部队的屠杀消灭,也没人通知命令他们撤退,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轻易退却。

他们已经杀入了迷,更抢疯了,有专门的人负责接应战果把战利品从扫荡没了女真威胁的地界源源不断地送回国分给他们所属的部落和家人。尝到了甜头,也杀出了信心,又知道金国没那么多兵力和人口能及时全面反扑,所以继续疯狂。

而幸存的女真各部落人在天罗地网一般的攻击下,没能力出山林藏身地硬闯沿途各地随时可能碰上的辽军,靠翻山越岭潜行,如何能很快汇聚起来?如何能及时逃到安全的大部落集起兵力反击?

女真大军杀到附近了,辽军也不是那么害怕,不象以前那样闻金则崩溃赶紧逃散。

打不过野兽女真大军或精锐部队,还可以提早转进嘛。

就是突然遭遇了金军也可以立即跟着将领逃跑,不必象以往那样在当官的凶横逼迫下硬头皮硬战送死。一边疯狂屠杀洗劫女真部落,一边时刻防着女真各部落集兵反扑呐,始终有游哨盯着四周,一有不对头就立即窜入之前潜行而来或待过而已经比较了解了情况的附近山中树林中躲藏或潜逃而去。

反正是步兵强盗,抢的好马连同牛羊物资钱财都及时送回国内,当官的骑马临时代步也骑得是抢到的驽马,随时丢下也没什么可惜的,步兵将士们自身更没什么牵挂和舍不得抛弃的拖累,避开金军锋芒撒丫子钻山再集结很方便,抢的有吃的,山林中自然也不缺喝的水,就在山林荒野中潜藏也能耗得起。

金军,有本事你就追进来吧。

虽然女真比草原游牧民族更擅长爬山,山地战是女真的强项,但女真人太少,未必有那么多人手入山追杀,更不用说大军围堵封山。敢凭少数人追进来就拖着以优势人手慢慢阻击逐步杀掉。

别以为俺们辽军就不会借助山林资源设埋伏下套杀人。

最重要的是,金国全面起火,那点可怜的金军主力根本没时间专门在一地耗着收拾某一股辽军。击退了这的辽军,就得赶紧奔往别处救火。金军一走,辽军再出来继续行凶,当地的女真百姓也趁机逃走了,但他们的房子庄稼还在啊,这是跑不了的,烧了、毁掉也是战果,也照样解恨。大搞破坏也是战略目标,也是打击金国。

金军对这种全面开花的战术真就毫无办法解决,辽军胆大了就是吓不逃走撤退,也不集结成大军决战,就是继续分散各地潜伏和伺机抢掠破坏。金军就只能救一处是一处,四处拼命救火并集结起兵力,疲于奔命,眼见一处处部落无力快逃的男女老幼惨死尸骸和残垣断壁片片烟火狼籍,金军上下无不仰天悲啸,杀气冲空,可干瞪眼没好办法。

就在金军主力四处出击却穷于应付,焦头烂额悲愤怒吼之际,海盗火上浇油突然来趁火打劫了,攻击的正是辽军不敢侵犯的金国核心区,但不是来毁灭完颜部落之类的金国根基大部落求杀人的,而是专门来抢劫的,一抢一个准。

金军主力调走了嘛,核心防御空虚。真正的军队只有镇守京城的一千女真精锐。

金国官员和各部落长尽管这样也有足够自信不惧辽军不犯,女真男女老幼皆是能战的,被辽军犯境肆意攻击屠杀哪是人太少太分散被各个击破,换这你试试,若是辽军不知死活敢来核心区攻击大部落,定叫辽狗再知道我大女真的厉害,但这种自信对海盗国没用,哪经得起意外打来的海盗军突袭侵略。

带队抢劫的主将正是海盗北军的海军突击队将主屠龙剑孙安,又被无量道长神神秘秘的称为帝国新教神仙谱中四大天王中的增长天王。海盗南军主将林冲则是无量道长口中的持国天王。

其他的二神,多闻天王、广目天王应了谁则暂时秘而不宣。

海盗国的南北全体将士们尽管不理解林冲这样的南军主帅超级大佬怎么会和北军区区一部主将孙安是并列的神将,但,但凡了解点林冲家与赵岳源缘又有点头脑见识的,都知道这个持国二字怕是有深义的,怕是林冲被沧赵王室寄予了厚望以托国的希望视之。林冲与孙安同列天王之尊,不管是不是真的上应神位,在王室人心中无疑林冲分量更重。

将士们当然不知道,无量道长是偶然听赵岳闲侃一时兴起说过这时代还没出现的《封神演义》后顿时有了想法。

老道极熟悉道佛神仙事,上识天文下识地理,知识广博,三教九流之能无所不知,要不然也忽悠不住也极聪明又深怀戒心的皇帝赵佶。他太聪明,只听赵岳当时随口一说封神榜三百多周天神位就清晰记住了,并很快灵活用上了。

老道虽然没在新教神仙谱中搬抄上这些神位以新圣经典籍形式明确下来,因为他知道赵岳不会同意。新教实际只能也只有一个神——代表整个宇宙意志和秘密的上帝,有诸多化身被世界各宗教各自信仰为主神的上帝。但他却搞了玄虚。

将士们也不知,老道以此暗示沧赵建立的帝国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有天道庇佑的真正正统王朝,以这时代愿意迷信的天意助帝国拉拢民心和大将效忠心,除此之外,在他内心里其实还有一个说法,或者说是他自己对帝国诸大将的评价。

比如关于林冲的。

他认为,林冲这个人虽然有文化,行事儒雅仁义,但其实是有另一种狠和可怕的人物,正象封神演义中魔家四将的老四魔礼寿一样,明面没其他三兄弟那样的致命法宝,但暗里却拥有深藏袋中的可怕魔兽花狐貂,照样是能吃人要命的。

他称林冲是持国天王应世,其实是在代沧赵家族表达对林冲的信任和厚望,也是在提醒甚至委婉警告林冲,你最好一直保持你表现的正面力量,一生尽心竭力报效沧赵家族,千万不要犯因有什么不满甚至怨恨而愤然噬主的可怕另一面。

林冲现在过得一切都顺心快意,毫无不满,更不会有反意,只想着竭尽全力不惜生命也要报效赵岳的救命之恩和沧赵的知遇之恩,其心其意志忠诚无比,别人诽议句沧赵家族外围的成员他都万万不能容忍,何况是自己干噬主造反,自然此时也体会不出无量道长有预见性的善意警告,但若以后真遇到了就会领悟了道长的远见深意。

无量道长真会相面,防的是以后,而不是沧赵家族在赵岳哥俩支撑下正强盛到帝国人任谁也不敢有逆心的现在。

老道称孙安为增长天王是看重其能力,二是欣赏显得凶悍的孙安骨子里其实是个憨厚的为情义肯牺牲自我的忠义勇敢者。他希望孙安能随着帝国大业一同迅猛成长起来,相信还很年轻的孙安能成长为独挡一面独震一方的帝国顶级大将。

孙安呢不知道老道的深意,但听说了这事却很高兴,准确地说是极振奋。

这时代的人迷信呐。

孙安从天王位之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凡,自然欣喜,也领会到沧赵家族,嗯至少是赵岳对他的厚望,因而奋发。

他可是清楚无量道长和赵岳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

在一些帝国大事上,无量道长实际就是赵岳的代言人,代表了赵岳在某些方面的意志和决心。

随他出战的有参谋长兼结义兄弟乔道清,及本部五大将:日游神腾戣[kuí],夜游神腾戡、腾蛇星庞万春,以及和庞万春是结义兄弟的血光星雷炯、死气星计稷。有突击队将士一万人,皆是能水战也能上马陆战的两栖军好汉。

五将的神位绰号也是无量道长有意起的传开的,暗示的是诸将的本性和特点,或许也有他看透的神秘命运和结局。

这五将都是桀骜不驯的凶货,个个狂傲而凶残好杀。也只有在孙安这样既有足够本事压制他们,又重情义讲义气性子宽厚能容人能拢住人心的主将手下,加上颇有些神奇能力的乔道清帮助震慑与协调关系下才能团结一致发挥应有的作用。

同行出征的还有青面兽杨志所部骑兵营七千多人。

杨志一直心怀恢复五侯令公杨家将荣耀的神圣家族使命,心里总自我压个沉重的担子,有强烈的迫切,拼命习武学兵法和练兵就是为了这个,有机会首战,打的还是最凶狂可怕的金军,他如何肯放过,自然踊跃申请,也得到军中总部的理解支持。只看在杨志的左右大将是赵岳曾经的两心腹侍卫头子的份上,这种积极的请战,北军总司令部也会点头。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

况且此次又不是只抢劫金国。有的是仗打,有的是功让众将去立,又何必在此事上较真扫杨志的心不肯答应呢。

杨志也有无量道长给的绰号,是神话四大神兽星座中的北方玄武星。

老道批命说杨志不适合到南亚热带作战,否则必满怀遗憾的遭遇早早夭折,一切愿望也就全化为泡影。实际上除了神秘的命运预测外,有一部分原因是老道看出杨志的体质特殊不象其他人那样能慢慢适应热带气候与复杂环境,去了必死。

这个批命,杨志反正是极迷信老道的,也正是忧虑无法去南亚建功立业,越发迫使他急于在北方多立功抢杀敌。

北方玄武星出来了,海盗国将士都想知道四大神兽星座都应在谁身上。

老道说:东方青龙星正是九纹龙史进。南方朱雀星正是此时尙在赵公廉身边的小李广花荣。

他暗示的是史进勇猛有些自大莽撞也有些好色,但也如五行东方木德一样能助长生机,是有益的朋友。大家都知道史进极讲义气。而花荣,长得帅,有少人能及的特长,神箭如朱雀之厉嘴无坚不破杀伤力太强,本领高,心思灵活,聪明,有文化有教养,行事和言语风格容易讨人喜欢和信任,但也骨子里狂傲而性如烈火,执拗,有极凶悍嗜杀的暴戾一面。

至于西方白虎星,老道不肯指出,只说此人尚且不在帝国,效忠的还是宋,日后必被普济宝亲王擒来,到时便知。

不过,来抢金国核心区的一万七千海盗军虽然都能马战,但却没战马随船一同来。

大军乘北军动力战舰快速而来,靠近沿海时熄了动力轰鸣,改以风帆驱动来逼近。各部在夜间从海边无人处悄然登陆,同样欺负的是金国(宋时的东北)原始地貌广布、地形复杂、地广人稀、居住在海边的人更少、便于军队掩藏和潜行。登岸后,各部连夜徒步突进,在间谍和发展的女真叛徒带路党的积极引导配合下,各奔早了解掌握精准的预定各目标,到了要打的本部第一个重点目标后,各部才在附近潜藏着休整,养好了体力和精神,天亮或第三天才突然展开攻击。

此行抢劫重点不是钱粮,而是第一是金国的工匠人才,第二是战马和马场,这是为了加强深入突击的速度和机动性,第三是牛羊,还有金国饲养特有的鹿。

有一种大角鹿如小号的马,美味营养价值高,强壮有力极耐寒,还可以当马骑和拉车,饲养大角鹿的女真部落常常用它骑战冲杀,让外人看到了以为是传说的神仙出战一样,帝国朝鲜半岛那边早想多弄些饲养繁育。

第240掠北4

大家都知道咱们的东北是宝地,只说煤炭铁等矿产就很富有,在辽代已经有不少矿场开设,是辽铁器重要来源。

这后来也成了金国能灭亡辽国的一个重要物质基础。

此时,金国已经集中俘虏力量优先加大了辽统治时就有的几个重点矿场,搜集工匠加强了冶炼规模。

因为路况太差,很多地方不是野兽出没的危险森林就是随着雨水河流影响而会移位变化的更可怕黑泡子——人兽皆吞噬的沼泽陷阱,交通运输条件太差,人口又太少,技术条件也不行,金国实在没能力大肆修固从矿山到城镇的路,不方便运输沉重的铁锭铜锭粗胚等,为了节省人手和时间减少麻烦,金国就把深加工工坊也大多开在了矿场,让工匠就地把金属冶炼成需要的成品,比如武器,比如精品金银块。

把这些成品再运回城镇或京城自然就容易多了,实在不方便用车拉的地方,用马用牛驮也能很快搬回来。

这几年金国战事顺利,矿场也一直平安无事,矿山产业越来越显示出支持金国对外扩张的重要性。

海盗虽然偶尔会抢来,但不会深入内地和凶野围追的金军大战,更不会抢那些沉重的不方便带着迅速撤退的死物。

金国早听说过海盗的厉害,知道辽国被海盗屡屡侵犯祸害得不轻,但他们不以为然。

辽国弄不住海盗,总被肆意抢掠,那是辽军不行。我大金国勇士骁勇无敌,不怕海盗。

海盗敢来象祸害辽国一样祸害我大金国试试?

弄不死他。

保证杀得海盗死伤惨重一次就怕了。

海盗就是海盗,玩玩水,欺负欺负儒腐了已经变得懦弱胆小矮化了的辽人在行,想陆战我大女真猛虎勇士?

哼,差得远呐。敢来战就是找死。

客观地说,金军也确实有资格这么自信。

那是以少胜多,总能创造战争奇迹的辉煌经历硬生生打出来的信心。

若是没有武器代差,同等数量的将士较量,同样都是悍不畏死,训练有素的海盗军仍真未必能干得过金军。

女真人从出生就挣扎在诸多险恶间,一生真正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几乎与一切斗,打小在战斗中成长所成的战士不是后天训练的能比的。哪怕武艺高女真战士很多都不一定行。女真的战斗素养、战场敏锐度奇高,象天生为战争而来的。

但,尽管如此,金军小看海盗还是大错了。

科技的力量远不是猛虎野兽一般的强大战斗力就能比的。

女真的清朝,数万蒙古骁勇骑兵拼命进攻只三两千拿着原始火枪的八国联军却几乎全军覆没,拥有数亿人口的自大清朝大国,首都被欧洲那些面积没中国一个省大,人口更没法比的小国联军几千人转瞬就不战而占了,这形象说明了问题。

女真PK海盗,拼野蛮已经落伍了。

勇悍的女真族再不怕死也注定败亡。在赵岳处心积虑的灭族计划下,金国比他们的后裔建立的清朝会输得更惨。

现实是,狂傲的女真不知道科技时代已经悄然迅猛到来,不知道自己是被飞跃的时代淘汰的种族。

打得强大无比的辽国都惨败再惨败,金军就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了,已经有了统一天下的万丈雄心。

自然,他们也不知道,海盗不深入金国内地抢掠,也不抢核心区和要害地,却不是不敢、不能,而是没到时候。不能过早削弱金国以免耽误女真收拾辽国。也是金国刚立国不久家底太薄了,从辽国抢来的那点财富,海盗根本不稀得抢。

就比如这一次,海盗杀来了,却仍然不稀得去攻击女真的城镇夺钱财什么的。

马场被抢。矿场被抢。制造的武器、提炼好的成品金银铜铁......被抢。金属粗胚和金属工具也被抢。工匠被抢光。精通采矿技术的人才、有经验的采矿工被抢。从辽国和渤海国抢来弄来的最好用的汉人不论是工匠还是矿工什么的奴隶都救走了。海盗不知何时潜进来的,突然在金国各地发动袭击,得手奇快,撤走也奇快,沿途又嚣张洗劫牛羊马鹿......

除了不会什么只能当卖命苦力的各异族奴隶,其他有用的全被抢走了。

海盗国有的是异族苦力可消耗,不稀罕抢这些并不老实的奴隶。留着船上运载空间好多抢人参药材兽皮牛羊马鹿......

完颜阿骨打坐镇京城,本就被辽军全面开花的游击战刺激得愤怒之极,正拼命想办法挽救,骤然又听到这个消息,被打击的当时脑子嗡得一下子差点儿脑溢血直接挂了。

好不容易被唤醒过来,完颜阿骨打到底是一代骇人的枭雄,意识稍一清醒立即就进入应对状态。

他有点儿不明白:海盗能潜伏进来不算什么。无非是和辽军一样欺负金国人少。但他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得手呢?

马场、矿场不是缺乏防守的,都布有兵力,平时用于看押监管奴隶死命干活和负责押送成品到城镇。

虽说这些兵都是女真战士中最弱的,但也是骁勇凶悍不怕死的,打仗也比辽军强。况且这次为了防范辽军胆大心太恶毒也悍然突袭破坏这些地方,又调派了些精锐去进一步加强防御。虽然没什么名将坐镇,有头脑的善战将校都抽去分赴各地截杀震慑辽军了,但只这些几百甚至上千的真正女真战士凭着马场矿场熟悉而有利的地形加上驱使成千上万的奴隶助战就是不可战胜的,最起码是不可轻易攻破的。对上海盗,它怎么就说完了转眼就完了呢?

女真不愧是战斗民族,反应是迅速的,连最底层的人也知道什么是重点,应该赶紧向上面汇报清楚什么。

从最近的遭难地紧急来的汇报中,很快的,阿骨打就了解到了海盗的战斗情况。

原来,除了突袭打得驻军虽不缺乏警惕却仍有些措手不及、海盗人数也较多之外,海盗真正厉害的是弩箭和妖法。

矿场修筑的坚固石头关障和防御体系,若是辽军,数万人进攻短时间内也休想撼动,但对上海盗就卵用没有。

海盗不可怕,会妖法的海盗就可怕了。

一阵天雷轰鸣,远远就炸得防守金军血肉横飞震得魂飞魄散,负责指挥的将校头目在示威和呼喝中总是先被轰掉。天雷巨响硝烟弥漫中,简单堆砌的石头关都可能应声塌掉。防御缺口一开,海盗立马就咆哮呐喊着杀了上来,不用妖法了,换了方式,远远用弩箭,二三百步甚至三四百步外就能贯穿铁甲夺命,更别说是只有破烂皮甲可穿的那些镇守矿场马场的女真劣等兵能抗得住的,木盾再大再厚也会被弩箭射穿,铁盾也照样能射透,强大的冲击力下连带后面的人都被射飞甚至射死,以盾防射击根本不顶用,而且如此可怕的弩箭连射还很快。这已经不是人能硬抗得住的打击。

更可怕的是,接近到几十步时,海盗大白天却亮起了火把,原来是又换上了妖法。

只见一个个黑乎乎长条形家伙冒着烟飞过来,随即就是可怕爆炸,虽然妖雷声比之前的小不少,但照样能轰倒数人。

再然后就是吓人的呐喊中闪亮的刀如一片片闪电般猛扑杀上来。

海盗也甚是骁勇,大有和女真人一样的逢战悍不畏死奋勇杀敌奋抢战功,而且个个武艺不低身手敏捷,只这一点就不是矿场马场守军能对付了的,且海盗和女真军一样在混战中会自动结成一伙伙小队合力作战和冲击。

命大还没死的那点女真军死了头领,没了统一指挥,没有骨干头领在弩箭和妖雷打击下还能站着象对付辽军那样带头奋勇冲杀展示勇武为部下撑腰壮胆,又被射被炸得崩溃,晕头转向,哭喊乱叫,有的惊恐逃窜;有的丢下武器抱头蹲地口中念念有词,祈祷满天神灵宽恕和保佑,希望信仰的神灵能显灵镇压这些海盗妖孽,可惜神灵就是不显应不理睬信徒的仓皇却虔诚乞求,结果吓得只顾噖噖发抖,胆小迷信的甚至吓瘫在地动弹不得。

乱作一团,没几个还能抖胆奋勇抵抗的,有也转眼就被数把乱刀剁翻,这样的守军如何能抵挡海盗的狂猛冲杀?

只能是被一边倒的砍杀在地,就象被女真杀败和嘲笑的几十万辽军一样不堪。

矿场马场就这么转瞬就破了。

完颜阿骨打听着一个又一个大同小异的惊恐汇报。

“妖法?”

他瞪眼喃喃着,但到底不是底下那些愚昧无知的野人女真兵民,有一定听闻和见识,判断那应该不是什么妖法神通,而应该是火药,一种被海盗搞明白了真正威力并且制造出可怕武器的火药。

火药在这时代已经不稀奇。

宋国就玩火药武器,并且玩出了不少花样。

宋国有的这类武器,西夏也有,辽国更有,并且不次于宋国的。比如以火药催发或加强威力的各种弩箭。

以前和辽军交战,金军也屡屡尝到过辽军火药武器的滋味。完颜阿骨打本人就领教过。但也就那样,威力和威慑力并不大,就是声音听着可怕。而且装填缓慢,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常常是一次性的。知道了,熟悉了,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海盗做的无非是更巧妙更好用了些更厉害了些。应该总有法子对付的。不必那么害怕。

“什么妖法?”

完颜阿骨打转眼间见身边的人也有不少信了妖法之说,甚至骄傲又无畏的勇士也露出惊恐之色,气得本就焦躁恼怒之极的心越发恼怒,不禁怒吼一声,一巴掌把面前的桌案拍成了一堆乱木头。

面前的将校和男女仆从被阿骨打的雷霆之怒和犹如实质的凶悍吓得赶紧跪了一地。

阿骨打愤然而起,本就瞪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目闪骇人的凶光扫视众人厉声喝道:“那不是什么妖法,更不是什么道术神通。那是火药。”

“火药,火药,你们这些狗才难道没听说过?”

“咱们以前打辽国难道没见识过?你们少见识过了吗?”

他气得鼻子咻咻的又怒吼:“不就是软蛋硬战不行就取巧,造个东西在战场上闹个吓唬人的响声,也有些爆炸杀伤力?居然就信了是什么妖法?居然吓成这样?蠢猪。你们都变成了废物辽人也有资格鄙视嘲笑的蠢猪吗?”

“你们还是不是骁勇无敌更无畏的我大女真光荣勇士?”

众人羞愧,纷纷表示明白了,不怕了,请大王恕罪,别生气,别气坏了大王金贵的身子。咱们女真族和大金国还指望着大王领导走向更辉煌的胜利过上更好的好日子呐。

军将则积极请战,要结兵奋勇追击海盗,必把海盗杀个落花流水,让海盗晓得我大女真真正的勇士的厉害,云云。

阿骨打借发怒吼醒了部下,震慑安抚了人心,但嘴上说着火药不足畏、海盗没什么可怕的,我大女真勇士才是可怕的,而他心里却不会如此轻视火药的威力,更不会幼稚地轻敌。

他这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打老了仗了,活到这把年纪,不是毛毛躁躁冲动不稳喜欢一味逞强冒险的小年轻或莽夫。

他心里清楚,矿场马场的守军不是那么脆弱不堪吓的,能被海盗轻松击溃甚至团灭,海盗必然有强悍难敌之处。

原本他还有心亲自带兵出击,要就此好好教训一下海盗,杀狠一点,争取震慑住海盗从此不敢再侵犯金国。但在了解清晰了海盗在各地的作战情况后,他虽怒到无法冷静却保持了理智。

既然海盗已经得手了,迅速撤退了并没有继续大肆破坏金国各地,此来的目标也不是屠杀消减女真人,那么最理智的作法就是让海盗离去。

以他的强悍自然不愿意低头,更不愿意对海盗示弱退缩。

但没办法。

他虽然体格异常雄健,武艺高强,箭法超众,胆识和勇武超人,在后辈精英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的此时实际上是女真第一勇士,别说是尚年少的儿辈,就是有熊虎之力的弟弟完颜乌乞买也不是对手,但这对付海盗不顶用。

海盗的弩箭可怕,怕是传闻的宋或西夏才有的神臂弩,上弦又快,比神臂弩无疑更厉害。这已经足够可怕。

加上不了解的火药。

关键是,兵都泒出去了。他手头只有一千卫队,也没有大将,身边只有个虽已经显示了勇猛大将资质却还太小并不堪真用的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在,这点力量,在辽贼威胁潜伏四处作恶未必不会打来时,要守卫京城保卫大将和重臣的家眷,要防御完颜本部根基民众,要......他哪敢擅自出兵去追击海盗。

他内心里其实很担心海盗没吃亏变得更猖獗又起意来打这里。

真打来了,按海盗可怕的武器优势,他领军也未必行。

第241节掠北5

雄强了一辈子的完颜阿骨打咬碎了牙强忍愤恨,放任海盗兵分数路撤退沿途又大抢了无数牛羊鹿......上船逍遥而去。

金国核心统治区自然是金军四处抢掠敲诈到的牛羊战马等财富分配最多最富裕的地区,海盗虽然没抢掠城镇的财富,但金国的损失已经算得上惨重,更是奇耻大辱。而海盗真抢了乡下就退走,其实是让阿骨打在愤恨之极中也稍松了口气。

算起来,海盗嚣张凶横但此次并没有杀多少人,更没肆意祸害人命,抢劫中以吓跑人为主,对不自量力敢张狂反抗的坚决剁翻,其他的放下武器任其逃走,也不纵火行凶大肆抢掠或破坏当地人的生活用品,但武器全抢走了,哪怕它只是一把女真人日常切肉吃的手叉子也不放过,还抢走了些女真女人小孩及少有的主动愿意跟着走的女真家庭。

矿山也没遭到破坏。

海盗有威力可怕的火药,但并没有炸塌矿场和作坊,也没抢走或消灭矿工,采矿可以继续,就是提炼加工成了问题。

包括女真技工在内的工匠及学徒一个没有了。技术活自然就没法干了。

没有失去就不懂得珍惜。野蛮愚昧的女真这时才深刻意识到工匠不可替代的存在价值,有点后悔没给予区别善待。

但他们也不是太在意。

海盗是强盗。女真也是。没了工匠,还可以再抢嘛。

那些工匠奴隶本就是抢来的勒索来的。

只是再想轻松勒索到技术高的工匠怕是没地了。

辽东在当初还属于辽国时,工匠和作坊早几年就被海盗在解救汉人时顺手反复重点抢劫过,无论是汉人还是异族各类实用人才,海盗一律都不放过,连其家庭甚至家族全部打包带走。剩下的那点工匠,在金国帮助渤海人造反建立渤海国后,做为交换条件之一,除了实在老弱不堪用的,已经几乎全被金军勒索走了,却闹来闹去闹了个归齐还是归了海盗。

金国并不知道他能抢掠的辽国紧跟着也会遭到海盗有重点的抢掠,想从辽国身上弥补工匠缺失怕是没什么大收获。

论天下的强盗谁最懂抢劫的精髓,谁最会抢劫,那无疑是海盗帝国的强盗军。

海盗计划抢辽国的工匠和兽医什么的各类人才,那么执行时指定能很有经验地把人才不说刮个干净也漏不了几个。

但无知的人是快乐的。

金国核心区统治者,包括完颜阿骨打在内,对工匠一事很乐观。他们心里此时在为此次的海盗事件暗暗庆幸。

这一次海盗仍然保持了不乱杀不乱破坏的一惯优良传统作风,明明是强盗却和其它强盗不一样。

女真人实在难以理解海盗的这种作风,觉得:既是凶悍强盗又怎么会讲仁义人性?

难道是为了让遭劫者有人手有条件能生存下去并迅速恢复生产继续创造财富好方便海盗下次再来抢?

女真蛮子没文化,但至少懂得剪羊毛这个质朴的道理,觉得海盗所谓的强盗者仁义其实是居心叵测,并非真仁慈不乱杀乱毁。他们不禁破口大骂:你们海盗把俺们的家当当羊毛剪了,这次抢得了手,还想着有下一次啊?

有混在金国统治圈中的“我辈读书人”汉奸卖弄说:“海盗不乱杀乱毁的仁慈,除了为下次再抢,聪明不竭泽而渔,也是信奉儒教,至少是受我孔孟大道真义的感染开化才如此。据可靠消息,海盗国也是以汉人汉文明为主体的国家嘛。”

他如此说,除了儒教书生传统地不注重实际调查而习惯一拍脑袋凭空自以为是的真有些如此认为外,主要是想提醒和刺激女真蛮子重视儒教,也就是会重视和提升他这类汉奸在金国政治上的地位及待遇,日子能过得更有尊严更惬意些。

先是当效忠辽国的汉奸,后又当效忠金国的汉奸,一再背弃祖宗和民族,彻底不要脸了,死后没资格埋入祖坟,也没脸在地下见到列祖列宗,若是再不能在忠心耿耿效力的异族这混得自在得意,那也太对不起我辈读书人的身份了。

你们女真人全是无知的蛮子,除了打打杀杀,你们懂什么?

以后,大事还是尊重地多征询一下我辈读书人的意见吧你。

这次吃辽国和海盗这么大的亏就是不重视我辈读书人的价值和智慧的结果。早对我好,早重视我,早好了。

女真整体上确实是愚昧无知,此时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对儒家文化是什么都没听说过。

有金将一听汉奸书生这么说,立即用好奇和满怀希寄的目光盯着那汉奸兴奋急问道:“你是汉人,也是读书人,你有文化聪明,那你也知道怎么制造海盗那种火药武器?”

屁,我知道什么呀我!

我只知道孔孟大义和汉民族最博大精深的阴谋伎俩玩权手段,深知汉民族从肉体到精神上的弱点,哦,还有,我会数数,会算术,会写表章文章诗词歌赋,会记帐算账写信记录东西......嗯,我就是比你们强。你们连1+2等于3都不会算。

至于火药,那是什么东西?

奇淫技巧而已。

我辈读书人是优雅高贵君子,不屑于研究那个搞那个。那是下贱而蠢笨读不成书的人才从事的谋生手段。

想要制造火药,抓个相关的工匠来研究不就行了。

汉奸书生心里这么嘀咕,但他知道蛮子粗鄙只注重实用性,更知道,女真这次是被火药真炸怕了,眼下迫切想搞明白这方面其中的道道,更想拥有那种火药武器,所以他不能说出口。

那金将没文化却半点儿不傻,惯于打猎捉鹰的眼睛更不瞎,一瞅汉奸书生的神情就明白了,也不懂说话要注意给人留脸面,女真不是和野兽搏斗就是战场厮杀,说话从来都是习惯直来直去的,要不得含蓄委婉,所以大嘴一撇张口就失望道:“哼,原来你这个高傲的文明人也不懂火药啊!那你在这炫耀什么?这不废话瞎耽误工夫吗?”

汉奸读书人脸一红,心恨这金将蛮子如此呵斥他太不懂人情太不尊重他,但在野兽女真面前不敢怒更不敢流露恼恨。

却又有金将满怀希望地盯上书生:“不会火药也情有可原。文化人也不可能啥都会。我想知道,火药据说是你们汉人发明的。你们汉人最懂。你有文化,见识广,那你至少应该知道怎么对付火药吧?”

不会造,懂对付也行啊?

只要能有效克制火药,我大女真骁勇无敌勇士再对上海盗也不用害怕了,照样杀得海盗屁滚尿流不敢正眼看俺。

那汉奸书生闻言眼睛一亮,张嘴就想说什么,却转眼又闭上了嘴,那脸臊得更红了。

他本想说火药怕水啊。

但这点事,至少完颜阿骨打清楚得很。人家是有丰富的对付火药武器的实战经验的。

他懂的这一点常识,若是傻比比当卖弄说出来只有更丢人。就不必再现眼更被鄙视轻看了。

这位金将失望下更重地哼了一声,连骂都懒得骂那汉奸了,只感觉被愚弄羞辱,自己丢人了,再不正眼瞧汉奸一下。

满腹忧虑的完颜阿骨打则不耐烦地对面前的金军众文武道:“火药,问他个书生有什么用?他只会卖嘴,不会干事。你们难道不知道?”

这位女真王从骨子里看不起汉人,更看不起包括宋朝全部官员在内的汉人读书人。

在他的认知里,汉人那么多人口,占着那么好的地方,堪称被神偏爱,却被辽国甚至西夏小国肆意欺压,就是汉人不行,汉读书人统治者全是只会卖嘴和风花雪月享乐的弱小草包。汉人之所以这么弱这么可笑就是弱在儒腐坏了脑袋上。

什么孔孟仁义,什么书画诗词歌赋,什么君子文雅风流,什么......统统有个鸟用。

仁义能抢来财富?能让国家民族强大?

学儒是能当饭吃,还是能不被欺辱屠杀?

辽国也是马背民族,曾经也很强大,女真虽勇却不是对手,被契丹人肆意欺压屠杀了上百年,如今却不行了,反被俺们女真这样的小族反过来尽情抢掠欺负,还不是辽国统治者,尤其是上层热衷学南朝的儒教文化和做人也弱化可笑了。

立国,卫国、治国,还得是我大女真的骁勇强悍,还得靠快马弯刀,还得靠实用的真本事,比如制造强弩和火药。

哼,鄙视我们野蛮没文化。但我们正是野蛮而强大,就是能欺压抢掠文明国文明人,就是当了你文化人的主子。

那汉奸被完颜啊骨打毫不留脸面地当众极尽轻蔑凶悍的呵斥,先是惊得浑身颤抖,两腿发软,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都流下了,被包括奴仆在内的在场的所有女真人更鄙视,后见阿骨打没真教训他的心思,不会因心烦而随意砍了他,他心里安稳了些,转瞬又回到羞耻心上羞臊得脸都紫了,再不敢吱一声,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谄媚讪笑着躬腰退到角落。

女真人越发鄙视之。

这种所谓有本事的汉人读书人真是连鸡都不如。鸡急眼了还敢啄人呐。这个读书人虽也是个人,却敢做什么?

完颜阿骨打却不在这方面多浪费心思和情绪。

他在庆幸。

意外遭遇强悍海盗的抢掠,但金国的核心部根基总算没遭难太惨,这已经是件好事了,不值得庆贺,此仇早晚必报,但确实值得庆幸。

以前对海盗没真正的了解,太轻视了,没高度重视和加以防范。随着攻辽的节节胜利和金国的日益稳固,女真确实有点太自大了,变得盲目张狂自信......

这都是教训。

好在女真承受得苦难吃过的亏太多了,有这个教训,不可怕,能承受得住,反而是得到警醒,有利于以后。

对这件事的得失,阿骨打想得通透,并不沮丧。

但他担心海盗感觉金国遭遇辽军大破坏正陷入内乱好欺再杀来,为保根基地,他赶紧下令调了一万精锐军回防老巢。

有重兵在手,他的心这才安稳不少。

他相信打仗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人足够勇猛。武器厉害又怎样?

就象当初舍生忘死冲击辽军几十万大军一样,英勇快速冲上去混战在一起,别管是弩箭还是火药,威力再大还能在双方交织在一起的混战中用?海盗还能真和我大金国勇士一样不怕死?还能在混乱中用火药连自己人甚至他自己也炸了?

有厉害火药用还不是照样得被勇猛无敌的金军杀败.......

制造武器的工匠眼下都没有了,研制火药就更别想了。完颜阿骨打有了对付海盗的主意,转瞬就抛下对火药的迫切却不切实际念头,把心思又全转到怎么破解辽国这次的阴谋上。辽军满地开花地破坏,对金国的损害更大,更紧急。

可到底怎么才能克制辽军的这种大失大国战争风范与体面的无赖手段呢?

人口少兵力不足的弱点,除非是神灵出手,否则怎么也无法很快就弥补上。就算是去抢杂胡人手来补充人口,金国目前也抽不出兵力呀。全用于防范海盗和截杀到处都是的辽军强盗,兵力还忙不过来呢,根本就不敢抽走人手去抢掠别人。

连调兵猛攻辽国逼迫辽国主动退大军全力回防的手段都不能用。

辽国肯定留有兵力做机动防范。他人多可用兵多啊。

大金国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抽兵去威逼,辽国也不必死守硬战,只要守住核心城池,宁可牺牲一些地区的利益,以损换损以兵力牵制来犯金军就行了。而金国却拖不起时间,损失不起,犯境辽军少了威胁只会更猖狂,一耗,金国就完了。

说来说去还是缺人手。

唉妈呀,真是愁死个人。

这时,尴尬在角落的那个汉奸突然再次勇敢站了出来,提出建议。

“大王,咱们大金国有帮手啊。”

“嗯?”

完颜阿骨打和在场的人都立即把目光投到那汉奸身上。

阿骨打道:“你是说渤海人?”

有金将立即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渤海弱鸡好干什么?渤海人造反建国是靠他们自己吗?哼,是我大金国帮忙震退辽主力军,渤海人才杀败辽东的契丹部落有机会称国。”

汉奸在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盯视下紧张地吞吞唾沫:“大王,诸位,渤海军攻打辽国,帮咱们逼迫辽军退兵是不行。但咱们可以调他们来金国帮助驱赶辽军呐。”

有女真冷笑:“哪还不一样?辽军不济,但也不怕渤海军,岂会吓退?”

“是呀。”有人符合:“逼渤海军来助战,却被辽军杀败甚至杀灭,只会更助长了辽军气焰。还不如没有。”

汉奸却有了勇气,摇头道:“非也。辽军并不敢和我金军交战,闻风即逃避。咱们只要渤海人来冒充就行了。”

“还有,咱们兵多了,那些奴隶也就不敢趁机闹事甚至反叛逃走了。至少渤海军可用来震慑奴隶。”

完颜阿骨打听了不禁嗯了一声,微点头赞许。

汉奸得到鼓励顿时勇气值暴涨,“我辈读书人”的气势与自信也再次出来了,侃侃而谈。

第242节掠北6

书生自信道:“大王,我汉儒有名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辽国凶残成性,骄横贪婪太久,祸害各族太久,恨它的种族多了,可不止是渤海人与我女真。正是招人恨的失道寡助。咱们能拉渤海人助战,也能拉其它更多种族助战。“

”比如东部隔海那些岛上的野人、比如北方森林中的红毛绿眼睛杂毛白种杂种部落。他们可都是善能战斗的好手。”

“无非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而已,利之引诱下肯定能说通那些贪婪好战又穷困之极的野人。“

”有帮手可用总比没人可用强吧?总比牛马财富被辽贼抢光,更被大屠杀破坏掉咱们的人口田地家园的好。”

在场的女真都大点头,

感觉这汉人总算说了点有用的,总算显示出了点什么儒教啥的读书人的用处。

不过这读书人是鬼点子多,但不要脸还一肚子坑人的坏水,一点不爽利,让人讨厌又不可当兄弟信任。

嗯,以后可得好好防着点。

可别一不小心就招了他的算计,不知不觉就被他坑死。

还是俺们女真人好,骁勇能打还团结可靠,有啥说啥,说得来就是兄弟,说不来,相互不搭理就是了,不服就当众痛快干一场,分出个高下定下了尊卑关系就顺了,彼此明白彼此,不会背后耍阴的下毒手,不用警惕着防着被同族害死......

而汉人那么大个国家种族却那么可欺可笑,怕就是哪啥教文明发达有文化,坏见识坏心眼太多,太不团结,内斗狠。

那汉奸读书人可不知女真人是怎么想的,一见都点头,顿时得了意了,以为这下子无知的女真蛮子总算见识到“我辈读书人”的厉害了,这下子总算重视我了,兴奋之下差点儿飘起来,不禁意气风发,越发有了精神,也越发卖弄得起劲。

“还有哇,“

”咳,嗯——“

在众多瞩目中,他很想从容优雅地喝口完颜大王谦卑下士亲自奉上的香茶润润干渴的喉咙,再三国孔明一样拿把扇子摇着,在蛮子一片崇拜的目光中把高明的谋略款款道来,并赢得一片喝彩,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重赏。

可惜,蛮子就是蛮子,只懂得打打杀杀,不懂得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更不懂得礼贤下世招揽人心这么高深的学问。

完颜阿骨打如坐榻的可怕狗熊一样坐那纹丝不动,脸上只有严肃狰狞,只有暗藏焦虑和若有所思的锐利目光紧盯着他。

蛮子不懂暗示。没茶可润润干渴的喉咙。

又没道具装逼,汉奸书生只能满怀鄙视地潇洒昂扬挺立,展示一把“我辈读书人”的儒雅君子名士风采,不想却反了作用,只迎来女真人一片焦急下凶恶催促有屁快放的目光,他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放下摆谱,赶紧把主意快说完。

”还有,还有,咱们一定要派人赶紧去要求那些已经顺从我们的草原部落立即来助战。“

”我相信会有来的,这又解决了部分问题。但我也相信绝大多数部落,尤其是颇有实力的大部落不会来,至少是表面答应得痛快敞亮实际却拖延着时间坐山观虎斗,等瞧准了风向才会决定是帮辽国还是帮我金国。但一定要去要求,要通知到了。就算他们不来,咱们也能从这场危机中分清楚到底谁是真朋友,谁是应该教训甚至灭掉的假情义,以后也方便......”

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对抗敌人。这是弱小者对抗强者的必然手段和必由之路。

这位汉奸书生未必真懂这个道理,但他熟悉汉人拉帮结派内斗传统和政治手段,很精通这个,此时是灵活运用而已。

他的主意其实绝大多数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毕竟,想说服海岛上的那些更愚昧也更固执保守的野人部落仓促下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时间。而拉拢北方原始森林荒原上的野人部落,比如通古斯杂种,路途遥远,道路凶险难行,更需要时间,而时间现在却是金国最耗不起的。

每拖一点时间,别说是一天几天半个月,就是仅仅一刻钟,金国就会又不知损失多少财富死伤多少人口。

而要离得不远又有紧密联系的渤海人迅速出兵来助阵,看似完全可行,其实也未必靠谱。

但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好。总是壮大金国的良策,眼下利益可能不大,但长远利益可观。主要是,儒生的建议无疑是给面对辽军之灾完全束手无策的金国上层统治者打开了一条思路,有点儿豁然开朗之感。

完颜阿骨打不是只懂打打杀杀骁勇善战的一般蛮子。

他是中国北方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代枭雄,虽然没多少文化,囫囵吞枣也没读过几本书,但仍然极有谋略。这是天生的和后天残酷磨练甚至硬被逼出来的政治才干。能和他比肩的只有推翻金国统治,一样以弱扫强创造了奇迹的成吉思汗。

他早想过要渤海国出兵,但不抱渤海国能慷慨仗义努力相助的希望,也不肯轻易低头求人让渤海人轻看了女真。

最主要是,他实在看不上渤海人的战斗力,感觉就算渤海男丁全拉来也不顶用。

既然没用,那又何必丢脸求人白让渤海人看了笑话也看到了金国的致命弱点背叛金国走向完全独立的机会呢。

但,这个儒生的建议说得确实有道理。

无论是归顺金国的杂胡,还是金国的盟友渤海国,不论他们会不会真来相助,不论能不起大作用,通知到并要求赶紧出兵助战却是必须的。

真来助战有真部下或盟友的意义,怎么也会大大有利于缓解女真本身陷入完全被动的眼下危难局面。

假的甚至冷眼旁观根本不伸手,也可通过患难见真情的考验,有清晰识别真假敌我的意义,有利于以后算账的长远。

你在我女真有灭国大难时肯仗义相助,那有功,也是值得信赖和重视的归属,事后自有重赏和重用。

你若是想看我女真的笑话,想做墙头草从中取利,甚至巴不得我金国和辽军拼个两败俱伤,那事后自然得罚。

到时可别怪我金国挥刀对你这个归顺的部落或盟友国下杀手,别怪我不讲情义没有信义凶残抢光杀光毁光你的一切。

而且,完颜阿骨打由此引发了思路,想得更深远。

他无师自通地想到了也想明白了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对抗敌人的路子和必要性。

女真不就是人太少才被辽国有机会钻了空子并由软骨头突然又恢复了胆量和信心?

那就解决人口太少,可靠的人口更少的弱点。

指望金国本族现生现养快速增加人口和兵力是不现实的。但是象这儒酸书生说的可以拉人变相增加女真人口啊。

北方和东北部可不止有杂毛胡人,还有偏居着不肯或不敢参与进来对庞大的辽国打仗,仍只顾缩那继续蒙头靠自己传统渔猎独立艰难生存的不少生女真部落。这可是一笔宝贵人口财富。

以前鄙视其胆小无识也不知团结女真族享受翻身当主子统治者好处而忽视了这些部落,没稀得用上。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既然同属于女真人,那就有责任有必要加入进来。

必须加入进来。

不同意不行。

那些自私只顾着自己当部落首领自己说了算而偏安死守祖地不让部落归附金国的,都该死,都得杀掉。

那些愚蠢保守死脑筋、无胆也无识不敢抗辽,或是不喜打仗只知顾惜族人性命的部落首领,也统统该死,也得统统除掉。

没了这些猪领头的主持局面带头抗拒招唤,再以利诱之,配合武力威胁强逼之,这些没了主心骨的部落众自然就从深山野地出来了。

等他们参与了战斗,知道了辽国虽大却没那么可怕更不是不可推翻的,有了勇气和见识,又尝到了战利甜头,族人家人全好过了,再不用面对荒山野兽和缺衣少食的艰难可怕,他们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敢战盼战的勇士并认可和忠心金国。

如此不仅能弥补此次被辽军屠杀损失掉的人口,还极可能壮大了。女真本部更有实力了。

还有,在此基础上,还可以把海岛哇北方啊的野人部落招来,名义上也归类于女真族,把其大首领封王,善待其部众,先笼络着用。那可是比女真勇士并不差多少的凶猛战士,甚至比女真人更野蛮凶残。聚拢起来无疑是只强大力量。

同样让这些部落尝到对抗辽国的甜头,在战斗中也检验出强弱和可不可靠,再把并不真心追随女真的头领利用战斗或什么手段逐一除掉,换上忠心拥戴女真的人统领其本部,并把骁勇善战的部落真正划为女真同族待之,如此一来......

至于怎么能有效说服这些凶残和野兽一样却又自私愚蠢保守之极的可怜家伙们愿意来投,完颜阿骨打也有了主意。或者说是他想起了有个招揽野人部落的天然最有利条件——气候。

如今的北方是一年比一年冷了。或者说是气候越来越变得很奇怪。

夏天没比以前凉爽,奇怪的常常更热,热得人喘不上气来,有时能热死个人。而一过夏天,特别是进入冬天又变得奇寒可怕,那真是能冻碎石头更别说是人了。以猛虎野狼狐狸强壮皮毛厚实和耐寒,这几年也常听说和遇到过活活冻死的。

据说如今每到冬天,北方林子里的老虎狗熊鹿啊什么的就纷纷南下找地过冬,越来越多的涌入高丽半岛避寒。

以早习惯了衣服破烂,简单披个兽皮就熬严冬,早冻出来了极抗冻的皮实耐造女真人也感觉越来越禁不住寒冬了。一进入严冬大雪纷飞时,好动的女真人也不敢随意出门乱走,都猫在屋里烤火。

也幸亏有火炕和火地这种聪明事,据说是南朝的沧赵家族发明完善的,也不知真的假的。反正辽国人知道了,也立即学会了用以过冬。普通人家还省了老远伐木头运回来再费事造木板做床的辛劳和耗费。

女真人从辽国这听说了也慢慢学到了,并且有了创新,不但有炕,有地火龙,还可以有石头泥巴造双层墙的火墙。

东北有的是林子,有太多还是人迹罕至的幽森神秘可怕老林子,部落中再老再有见识的老人也不知这些老林子深处到底藏着什么,只有许多吓得人晚上不敢睡觉的传说,部落中即使最勇敢最优秀的猎手也不敢轻易进去闯一闯。但这些林子不少的就在部落不远处甚至就在家门口,伐木砍柴太方便了,冬天有的是烧的。烧炕,烧火墙尽管可劲烧柴。

这下是真暖和了,甚至太热了,热得憋气,大冬天也不敢一个劲大烧火。

女真人数百上千年挣扎在冰天雪地中顽强求生存,其实就是苦挨,挨过去算命大有福,挨不过去是福薄该死。有了火炕,女真从此幸福多了。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了。

火炕这事简直就是专门为女真这类穷苦到极点的北方种族发明的。说起来真应该好好感谢发明的人。

嗯,若真是宋朝的沧赵家族发明的,所有享受到火炕的便利与美妙好处的北方种族确实都应该重重感谢沧赵。

只是,那些偏居封闭深山不肯归附金国的生女真、封闭的海岛野人、遥远北方的部落都孤陋寡闻,仍不知火炕其妙,还在一年年死抗着熬冬挨冻受苦。而且冬天越来越冷,人烟越少或越往北,那冬天越是不可想像得寒冷难熬。

那就走深山出来,南下来,都加入金国人群中来,那冬天就好过了。

完颜阿骨打相信只这一条理由就足够打动那些部落,能迫使其甘心归附的也只有老天爷以气候暗助女真的这个原因。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真正敞亮了,焦躁的心安稳多了,心情自然好起来。

他不知道祸害金国败坏他基业的海盗背后的主子正是沧赵家族,更不知道沧赵家有个赵老二在襁褓中时就起了彻底消灭和同化女真等东方一切只知索取不知补偿的野蛮种族的念头并随着长大而付之具体实施,不知他以及部下的骨干越是凶残狡诈骁勇善战就越是赵老二眼里阻碍人类文明进步的该死者,是,只是得用利完才能弄死的祸世人形兽棋子。

第243掠北7

完颜阿骨打对汉儒无好感,鄙视宋国读书人,但对久闻其名的沧赵家族和名震天下的文成侯赵公廉这样的读书人却是真心佩服,甚至有些自叹不如的敬仰感,每当想起来,在内心深处里会有冒险南下结识一番的冲动。

正是深受辽国的践踏甚至随意屠杀,承受了太多苦难,正是遭遇太多所谓的读书文明人与所谓的高贵仁善官员的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等无耻贪婪凶残迫害,深知天下名士大人物太多是沽名钓誉的伪高人伪君子伪慈悲者,真有佛陀心与能力的太罕见,完颜阿骨打才对真正慈悲讲信义广济了全天下的沧赵家族有感动,有敬重。

女真种的玉米、土豆、原本东方没有的蔬菜.......归根结底也是福源于沧赵家族的。

女真族在建国前能吃饱饭喂好战马,说到底也是沧赵家族慈悲的结果。

完颜阿骨打自觉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对沧赵家族有强烈的好感与好奇。

他偶尔对亲信部下会大叹赵公廉这样的人物才是几千年出一个的大德奇人是真风流名士,叹惜这样的人才为何偏偏出生在懦弱可笑的宋国是汉人而不是女真人。就算他是契丹人也行啊,相信也能招揽到手。可惜偏偏落在宋国被糟塌了。

若不是明知道赵公廉这种对本族本国坚守忠义信念如生命甚至高于生命的士大夫决不可能招揽到麾下为他这个异族人所用,他真想亲自上门去真诚拜访赵公廉并虔诚恳求结拜为生死相依永不背弃的兄弟,从此依为大业臂助,把一个帝王能给予臣子的信任、权力和富贵荣华一切全给了,让赵公廉活得和他一样尊贵荣耀,一样轰轰烈烈名震当代。

如此,这段并肩战斗高歌奋进傲啸天地的君臣情义必成为史上最耀眼最感人的佳话,事迹必名耀史册。

可惜啊,不能。

连试也不用试。

只听听那些有关沧赵家族和赵公廉的传闻就能清晰判断那是怎样一个铁骨铮铮的骄傲家族骄傲的人。

这个传奇家族已经傲啸王侯的巨富尊贵过很多年,驰名全天下,却始终不改最初的朴实忠义骁勇家风。这样的家族,这样的成员未必把世人最看重的荣华富贵当回事,怎么可能为了权力为了富贵荣耀而背叛自己的祖国祖族故土?

若是幻想用权力富贵诱惑打动其归附效力,尤其还是为异族,那是对沧赵家族的污辱,也必定自取其辱。

至于用情义与知遇之恩感动,那只怕只有宋国的皇帝用这一手才好使,异族王用,怕是只落个笑柄。

既然不能收用,那么只要赵公廉没被宋国及时糟塌死,只怕双方早晚就是对手。

在完颜阿骨打眼里,满天下人,也只有赵公廉才配当当他的对手,并且自信论打仗,赵公廉这个旷世奇才也决不是他对手。

交锋的过程中可能有胜有败,相拒相持不下的时间可能长了点,但最终他肯定能战胜赵公廉,必定是最后的赢家。

余者不足论。

都是待死的鸡尔,却不自量力妄想挣扎反抗顶住他万丈雄威。

有这种思想,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和赵公廉为生死对手立即硬碰硬比个高下的冲动。

潜意识里,他也有最终的对手必是也只有是赵公廉及所在家族的微妙预感。

在这个时代的这个世界,是骄傲的完颜家族与同样骄傲的沧赵家族争锋的舞台。余者都只是配角,甚至是小丑。

应该是这样。

完颜阿骨打丝毫不惧,反而亢奋得极期待必名动史册的这一战。

他真心祝愿赵公廉在他灭掉辽国能腾出手来收拾宋国前千万千万别被宋国早早就糟塌死了。

若是不能和赵公廉这样的绝世豪杰大英雄公平一较高下,心愿落了空,那真是此生枉为旷世英雄。

女真好战。完颜阿骨打更以战为生命。

自负英雄,自当会尽天下英雄方死而无憾。

他还真预感对了,却不知被他自动无视了的沧赵纨绔老二——少年赵岳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黑手。

他已经老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他此生没机会亲眼见识到赵老二的厉害,而他的英雄兄弟们、他的杰出后辈们会见到,但却是最大的悲哀。他渴望与沧赵一战,他的后辈在碰得头破血流后却不会有这种期待,只会巴不得赵老二赶紧被上天收了去。

不过,此时他仍对沧赵家族有好感也没错。

因为沧赵家的海盗祸害了金国,却会更严重地祸害辽国。战略目标是平衡一下各国势力,但确实也间接帮了金国熬过此次辽军大举入侵造成的大灾。

女真统治者听取了汉奸儒生的主张,立即着手去办。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个。

招揽各地野人的事,因为是仓促下初次打交道,彼此最起码的了解与信任基础都没有,自然很难迅速成事。

这个先不说。

单说渤海国。

果然如完颜阿骨打预料的一样,渤海王高永昌在得到了通知,获悉金国正遭遇的极度凶险危机后违背了盟国信义。

高永昌立渤海国,认金国为爹,那是迫于渤海人弱小不堪的形势,逼不得以。

既当了国王,谁不想牛逼闪闪的一切自己说了算?谁愿意向别人卑微称臣把本应该自己享受的好处孝敬别人?

身为一国之主,高永昌就算不为遭受太多磨难的可怜渤海人着想,也会为他自己的野心和王权利益认真考虑。在金国被辽军以绝对优势的人口与兵力凶残欺压和屠杀,金国必定损失极其惨重的情况下,他巴不得更凶猛贪婪的野兽女真的男女老幼损失殆尽,丧尽人口基础,只剩下能打的几万金军和辽军拼死厮杀想报仇却被灭绝,而辽军也同样损失惨重。

最好是辽大军与金国同归于尽。

次一点也最好是金国灭亡,辽国则军队精锐和干将尽折,军力国力从此一蹶不振,成了柔弱无力的羔羊。

如此,他的机会就来了。至少是好日子就到手了。他即使不能象女真那样趁机大吞辽国一跃成为北方第一大国,渤海政权也至少能稳当了,他这个国王就没忧虑惊恐了,再不用时刻怕金国吞并渤海国或辽国来扫灭自己。

高永昌背信,但也不是完全置金国的出兵要求不理。

他不太敢。

在不知具体详情,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他至少要做做样子,免得万一金国挺过了这次难关实力犹存,到时报复的第一个目标却是他。他已经很了解女真的报复欲之强和凶残强悍。

另外,辽国毕竟仍稳稳当当是第一大国。金国虽强却还太小。

作为夹缝中求生存的渤海国,在这时候仍必须帮助金国共同抗击更强大难倒的辽国,帮金国就是帮自己。只是怎么帮要讲究个度,要讲究个巧妙。要既帮了,却还不耽误金国照样灭了,至少是残了没威胁了,而辽国也大虚了,好对付了。

这些盘算只是几转眼间就能想通透的。

所以,面对眼神阴险的金使,高永昌仗义地当即愤然谴责了辽狗的凶残无耻,慷慨激昂表示渤海国是大金爸爸真正的亲儿子,这毫无疑问。眼下亲爹有难了,渤海儿国有孝敬义务,自当奋全力去相助大金爸爸。

“请尊贵的金使放心。本王定当以最快地速度调集精兵猛将支援完颜大王。必不惜一切代价以全盟约。”

表了这个态后,自然就是转入吐苦水说出兵困难。

要不怎么拖时间?出兵后又怎么施展支摇金国的那些巧妙?

渤海国本就是被辽贼盘剥太惨的穷苦人穷苦地。人手倒是有一些,虽是草草组建的一些队伍,不是什么精锐之师,远比不得大金国勇士,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总算还有些人手可用不是?只是,俺们太穷太难了,只说军队就缺马少甲缺武器,更缺钱粮(钱粮被你们金国几乎全勒索走了,敲诈得太狠了,是你金狗比辽寇更贪婪凶残更可恶)。没钱粮怎么用兵打仗啊?!(你们金国求我们出力,是不是得慷慨大方点先给我们看得到摸得着的足够好处?红口白牙和耍横,谁搭理你)

没足够好处,只凭嘴巴强迫将士们去为金国打仗,能不能说服了调动了是个问题,就算能,怕是去了也不会真心相助,更不肯死战。

这个就不是本王和将领们到时能真正控制的。

这是人心人性啊。

将士们就不肯用命,我们能怎么办?能杀一个,还能杀很多以震慑全军?这时候敢那么大杀嘛?

渤海军缺的东西太多,缺乏战斗力,更缺乏战心。就怕去了也没用。

还有哇,集兵调粮也需要时间......

巴啦巴啦......

总之渤海国出兵慢,出了兵怕是也不顶用,这个,金国真不能怪他高永昌和渤海全体官员们不肯尽心。

另一边。通知归顺金国的那些草原部落出兵也同样收获寥寥。

草原部落的生存就和狼群一样现实而残酷,自身得有实力。没实力或实力变弱了就得灭亡就得被更强的吞并。

所以他们唯一的信念是以强者为尊,追随强者行事,保存自己并从中谋取好处。

这个强者是指随便什么种族,包括汉族,只要是能依靠的强者就行。

至于忠贞信义?

那是什么?

有利有好处才讲忠贞信义,才追随你战斗。没这个,跟着你怕是得死得灭亡。

命没了,部落没了,权力没了,那我干嘛要跟着你干?

我又不傻。

就算我傻,那也得你是值得我舍命相助的义气大哥呀。

可金国是什么?

女真野兽啊。你行事,一切全凭凶横强来,只是拿我当奴隶随便使唤随便盘剥随便杀的。咱们之间哪来的情义?

眼下的局势是,猖狂骄横的金国倒霉了。显然是辽军抓到了金国的致命弱点全面爆发了狠。

辽军这次玩得高明,势大,不再是过去的金军压着辽军随便揍。金国在风雨中飘摇,这下子极可能随时灭亡。

在这个节骨眼上坐山观虎斗,等着抢落井下石的好处,既抢金国也抢损失不轻虚了的辽国才是聪明的最应该的做法。

所以,金国数路使者冒着随地随时可能遭遇辽军游击队的凶险拼命跑啊,如在草原荒野上艰难觅食的野狗一样四处寻找并通知那些归附的部落。各部落也或痛快或犹豫后都承诺了出兵。但最终真正出兵的只有几个小部落,几可忽略不计。

所有大部落,只要是独立在金国实际统治区之外的,全都没实际行动,连渤海国那种做做样子都不做。

他们知道,就算金国挺过了这次危难,事后也不敢凶猛惩罚他们这样的袖手旁观大部落。

损失惨重的金国虚弱了,想在辽国威胁下得到喘息机会恢复元气,绝对不会再把所剩不多的实力再消耗在他们这些部落身上,只会理解宽容着再争取他们的友谊和支持。否则他们这些大部落也不是好惹的,联起手来实力也可观。若是金军残了还敢凶横霸道不自量力来打来抢来杀,那就叫女真人尝尝草原各部落联军的厉害。辽国也不会对找灭亡的金军闲着。

这样一来,金国的危急形势就无法真正缓解。

一切还得全靠女真人自己来。

辽军的形势相反,自然一片大好,在狂杀乱抢中似乎能看到灭掉女真族的希望,越发英勇凶狂。

但在总体大利的情况下,辽军犯了个关键性错误。准确的说是辽国愚蠢还有些骄傲自大的统治者犯了个大错误。

如今的女真部落到底和往日的不同。

作为造反成功者和虎视四方的强者,女真各部落无论多大多小都或多或少有金军抢来分配给部落的异族奴隶。

杀嗨了,杀疯了的辽军不但对这些效劳女真的杂胡奴隶视同女真人而乱杀,连投降女真的契丹同族也一样照杀不误。

第244节掠北8

辽军游击队对金国境内遇到的异族奴隶也不分青红皂白一概乱杀。

首先乱杀杂胡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些杂胡不过是女真的奴隶,同样是遭遇不幸的外族,被金军强掳来受尽了折磨,连牛马都不如,根本没人的待遇,生不如死活得凄惨之极,在女真的残暴下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不是诱人美女或什么人才统统都是卑微之极命悬一线,灵魂就徘徊在地狱之门的门口,每天,甚至每时每刻人都可能永远倒下。

他们也恨透了金军,无时不渴望能逃脱奴役,也有不少的极度渴望有机会报复女真,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而已。

这本来应该是辽军在掠夺财富之外能顺便收获的一股力量。

若是解救了这些奴隶,就算不能添加一份战力,至少也能得到这些人的感激。

相应的,辽国会来事的话收留这些难民不当奴隶践踏,稍稍善待之,也会得到这些人很大程度上的忠心追随。要知道这些奴隶很多是战士俘虏,本是本部落骨干勇士,若是逃回各自的部落,极可能还引来这些部落对辽国的感激与忠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啥叫幸福,心不知满足。

对杂胡民族来说,契丹人不是玩艺,肆意奴役盘剥,可恨,但自女真崛起,对比女真的残暴可怖,契丹人还是好的。

只是小小的女真反而凶强无敌,庞大而傲慢的辽国反而弱小不堪了,这才让辽阔的北方西方无数杂胡部落,尤其是大族大部落才暗中联合起来共进退,左右观望,当了墙头草。

北方面临重新洗牌,风云诡鹬,前景扑朔迷离。

在这种时代大变迁的剧烈动荡极凶险时期,身在其中必须慎之又慎,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杂胡这种冷眼旁观不顾“祖国”辽安危的背叛态度,除了游牧蛮子不讲信义的传统,主要是为了保存自己不在两强的争斗中当了炮灰牺牲品。

他们本就不是契丹人,本就是暂时臣服契丹统治奴役而已,何来忠诚可言?

大难来临,只顾自保,情有可原。换成是契丹弱小时,他们照样也会这么做,祖上就是这么做的。

这导致辽国只能依靠本族“孤军奋战”,只有治下好驱使的汉人可当炮灰,越发被动势弱,战争形势越发不利。

越是不利,杂胡越是观望着不肯相助辽国。

但,辽军这次玩对了策略,突然又雄强起来,充分展示了大国的战争潜力与优势,让杂胡部落重新看到了辽国仍是那么强大不可轻辱,金国也不是那么不可制,而对辽国又畏惧了,这本是个极好的辽国重新恢复驾驭杂胡的机会。

可惜,真正掌握辽国权力的猪头贵族在金军打得辽国惨败再惨败时仍不适应时代急剧变迁而放不下上国的架子,这一看到最有威胁的宋国不行了,似乎辽国又是霸主了,就更放不下架子了,并且比以前雄霸东方时更加傲慢张狂霸道凶残。

因为憋了近三年的屈辱,习惯高高在上的他们痛恨造反的女真,却更痛恨没女真的本事却也敢背叛大辽的杂胡。

所以,猪头贵族们纷纷对出征的本部落辽军叫嚣:“杀女真,毁灭金国,更要杀光其它背叛者附逆者。敢不服从我大辽的部落和人,不管他是加入了金军的战士还是当了金国的奴隶,统统该死,统统要灭掉。“

”不狠狠教训他们,这些贱种就不知道我大契丹的厉害。要让这些杂种彻底灭绝......杀,给老爷我狠狠杀光他们......”

耶律延禧这个和宋王赵佶一样傲慢自大也一样骨子里极懦弱荒唐的昏君也雄起亲口对全体大军叫嚣:“杀。狠狠摧毁遇到的一切。大契丹的勇士们,把朕的天威霸气广布下去。“

”本狼主命令你们毁灭敢接到参战调令却观望不前甚至公然跟着女真造反的所有部落,杀光一切敢效力女真帮助女真强大的人,不管他是什么种族是不是女真的奴隶。朕看以后谁还再敢藐视我大辽、谁再敢为女真出力......”

向各方不老实甚至不对付的势力苟且妥协求和平求团结支持,那是弱者才干的事。强国不用委屈自己那么干。

我大辽国强大,我大契丹勇士兵多将广人口多,不需要理解和原谅那些观望者背叛者感化他们支持,杀光他们就得。

这就是耶律延禧的心态。

广大的参战普通辽军辽民几乎连字都不识,只有传统的放牧种地打仗本能,他们知道什么?懂什么?

老爷叫杀,那就统统杀呗。

反正此去就是当强盗杀人抢劫的,进了金国地盘还管杀谁不杀谁抢谁不抢谁?

谁耐烦去区分?

一路杀过去,抢过去,烧过去,毁过去就是了。那多痛快多带劲又省事省心。

至于识字有些头脑的将校同样和普通将士一样野蛮凶残,习惯了当霸主时肆意行凶的强盗,本部老大叫杀,这是命令,执行了有功,皇帝又亲自下令了,这是旨意,必须得执行,干好指定有重赏,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那还手软什么?

于是,近百万辽军强盗进入金国后对遇到的一切人都一视同仁凶狠杀过去。

辽军太多,金人太少,辽军觉得小小金国不够自己祸害的,兵力多得没地铺,有力没地使,上方有令在先又贪婪杂胡的财富,又不敢去招惹完颜等女真大部落,于是很自然的扑击金国附近的所有杂胡部落,尝到甜头越发贪婪凶残,自然漫延扩大到更远的杂胡部落。

进军开始时很顺利。

金国被杀得措手不及。星散各地的金国外围部落纷纷遭殃,被洗劫一空。

而这些部落中正悲苦绝望的异族奴隶们骤然看到辽军来了并且杀得女真如摧枯拉朽,顿时眼睛亮了,以为自己脱身地狱的时刻到了,这个高兴啊,热烈欢迎往日他们也痛恨的契丹军,是战士俘虏的,不少的更是抄起各种能找到的家伙,石头、农具、木棍......拼着虚弱甚至残疾了的身体奋勇帮辽军杀女真,能打倒一个是一个,想狠狠发泄久积的悲惨与仇恨。

本就是契丹种的奴隶自然更有盼头更振奋了。

大辽打来啦。同族来解救我们啦。跳出苦海狠狠报复女真野兽的机会来啦,一时间无论男女老幼都兴奋地......

可万万没料到,辽军是终于扬眉吐气主动打进金国了,而且明显占了上风,但却不是渡世菩萨更不是知耻而后勇来解救他们这些蒙难者的。

当一个契丹奴隶汉子欢欢喜喜大叫着迎上来却被迎头的辽军狞笑间劈头一刀无情劈成两伴,后,一个饱受摧残的契丹妇女奴隶又哭又笑地半疯半瘨迎上来也被辽军一口钢刀闪电般劈倒,又一个四五岁的枯瘦契丹小孩奴隶惊慌哭泣着扑向熟悉的同族军队打扮,渴望得到同族勇士的温暖拥抱关爱和有力保护却也被照样无情砍倒,飞起的脑袋上肮脏枯黄的小脸还保持着那份依赖与渴望的神情,当看到来的辽军从带队将领到普通士兵全体都只顾凶狂推杀过来,对面无论是什么人迎来的都只是一片让人心寒绝望的森寒刀光时,契丹奴隶们蒙了,其它异族的奴隶则先是惊骇,后是愤怒,滔天的愤怒。

契丹奴隶在麻木的蒙头蒙脑仓皇不知所措中悲愤地想:你们这些大辽将士当初没本事守护住供养你们吃喝的俺们,让俺们的部落被女真野兽肆意屠杀抢光,俺们幸运活了下来却成了更悲惨的奴隶,生不如死,俺们不是背叛了大辽啊,俺们是被掳来无奈在这挣扎活着啊,俺们无罪啊。是你们有罪。是大辽无能皇帝、草包贵族老爷、狗屁大将军有罪,是你们该死。现在你们打来了不但不救俺们,不知羞愧忏悔,而且居然把俺们当成大辽的耻辱想抹掉、当效力女真的叛国罪人,象杀野兽女真一样全屠杀掉?

非契丹种奴隶则在麻木中爆发怒极,大恨:契丹杂种真不是人,护不住俺们属民,当统治者白享受俺们上百年血泪供奉不说,在俺们在这苟活着暗暗对比女真感觉契丹原来还算好的统治族而心向你们契丹时,你们居然亮出魔鬼行为,比女真更凶残地对待俺们。原来你们契丹人和女真是一样的野兽所化,都不是人,都是该诅咒该被神灵惩罚的恶魔......

在辽军不分青红皂白只顾迅猛屠杀追击中,契丹奴隶本能哭叫着委屈四散逃跑。而其它异族奴隶,尤其是战士随即把仇恨怒火转向了辽军,石头、农具、木棍更凶猛地打向辽军,反正是没力气逃跑了,那就拼命反击辽狗吧,拼死算解脱。

他们自然挡不住武装齐全、身强体健、兵力又占优、报复与贪婪等强烈情绪下士气正盛的辽军游击队,怀着无边的恨意一片片倒在血泊中,但人数较多,比此地奴役他们的女真人多多了,这一玩命扑击也打死打伤了不少辽军。

而契丹奴隶一看逃也照样被同族追杀,悲痛中很不理解,有的悲愤叫嚷着稀里糊涂倒下了,更多的则是为自保也开始尽一切手段拼力反抗着逃跑,结果就真成了和女真一伙的,自然遭到更凶悍屠杀,最后男女老幼全部同样倒在血泊中。

重要的是,被本应该是辽军助力的人手一挡,女真人虽然人太少仍然挡不住,却意外获得了更多逃走的时间和机会。

肆意攻击和抢掠并没有公然追随金国的杂胡部落也遭到了各部奋勇抵抗和随后的联手反击,极大分散和消耗辽军兵力,也间接让金国缓解了不少压力,更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会危及到灭国的损失。

这是辽军此次进攻中最致命的错误,是辽国统治上层得志便猖狂而愚蠢犯的作死自取灭亡的错误,让本应该被杀差不多绝了的这些女真部落死掉的主要是逃不快逃不走本就是女真负担的老人,骨干人口与力量却得到极大保存,金国也由此得以在保住了本族主力部落之余也意外保住了本族更广泛的人口根基。

这就有了恢复力量翻身报复的能力。

辽军此次全力出击,声势浩大,奋勇折腾了数十天,战果也极可观,光是从金国和杂胡部落抢到的牛马羊金银珠宝和武器铁器就极多,但最根本最主要的战略目的并没有达成。

这场战斗只是辽国在末日时光中的最后一次猖狂,只是让女真人更加仇视辽国,以后对辽作战时会更狂热不畏死。

因为女真看到了辽军对蒙难沦为奴隶的同族都是那么狠毒无情,何况是对造反的女真。

金国上上下下全体成员更清晰认识到造反的女真和辽国完全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势不两立的事实。

根本不可能真有辽国妥协下双方和平共处的局面。

金国原本因为成员来自四面八方,众多的各部落各有一套信念习俗和领导,所以意志和决心并不是很统一。原本不少部落认为:血战取得了如今的战果,金国有兵有战马有武器,骁勇无敌不怕辽国了,女真人不用再担心遭受辽国肆意盘剥杀害了,有牛有羊有铁锅有地有粮食有财富还有奴隶当好用的牛马可随意使唤了,日子已经很好了,不必再牺牲勇士和骨干劳力的性命继续硬战辽国了。辽国毕竟太大太强,不是小小女真拼命就能打倒的,就算能打倒了也损失不起男丁,要抢要灭以后就抢灭其它好收拾的异族弄好处就行了。战斗欲望下降,没有当初的劲头了,只是在强势的完颜族压制和感召下和已看到的美好胜利前景下才勉强统一意志和行动继续斗辽国。但这下子彻底清醒了,晓得了团结一致死怼辽国的紧迫。

辽国不灭。女真难存。

女真不灭。辽国必亡。

这前一个是女真必须正视的残酷现实,后一个则是腐朽者亡、奋发者当立的朝代转换历史规律和本时代大趋势。

金国已经有了补救和增加人口的对策,又在赵岳的强力干预各国实力的平衡目的下,加阴差阳错的各种原因下,金国最终会挺过此次灾难,加上其它北方各族从辽军屠杀一切的冷酷残忍中震惊认识到辽国绝不会原谅和宽恕在金辽之争中的观望者,辽国一有机会报复绝不会放过自己,这心顿时不愿意也不得不偏向虽然更残暴可怕却尚且还弱小还需要帮助的女真,让辽国成了真正的天下共敌,女真则间接成了受益了全部好处者,那么此后就轮到辽国倒霉了。

第245掠北9

此次带队奋勇进攻金国的辽将中不是没有见识远的贵族清醒者。

其中,有个杰出的辽皇族子弟在此次战役中终于脱颖而出,成为最亮眼的新秀,他就是历史上的西辽大帝耶律大石。

此人此时不过是辽皇族众多子弟中的一位常见年轻人,平时虽显聪明有主见有担当有破除陈腐的锐气,但也就那样。

没真正的权势者会高看上他重视他的作用。

国难不意味着有能力的人就会得到重用甚至依赖。

相反,越是国家动荡危急,内斗和自耗就越是自私凶残激烈无所不用其极。

你看看民国时期乱相就知道了。

就算有一时的妥协和谐,在危急局势稍一缓和后,自相残杀就会越发凶险激烈。有太多往日得意的人在国难中想保住和扩大自己日益动摇的权势与利益,也有太多往日不得意的人想趁这个机会出人头地取代旧权贵成为新权贵,也尝一尝往日只能在旁边干瞧着眼馋的那种大权在握、颐指气使、万众瞩目的美妙滋味。更有甚者起了野心,对高高在顶峰往日不敢正视的尊贵王权有了觑觎之心,重点自然不是卫国抵御外敌,而是内耗夺位,为此出卖国家利益勾结外敌也很正常。

这是中上层在乱世中的动态众生相。

下层呢,不论是官是军还是民,不用提有没有能力,但凡有点胆量敢做的就会起了以前不敢有的贪欲,趁着社会秩序混乱、统治监管无力甚至干脆缺位而钻空子拼命去捞自己能触及到的所有好处,让自己更有钱权,家中日子更好过些,甚至盼望着也能尝尝往日想也不敢想的上等人那种金杯美色醉生梦死的享受没白活一世。走私、抢劫、黑店下毒图财害命、陷害同僚......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所有丑恶手段都会出现,至于贪污就不算什么了。胆更大的草民也敢觑觎皇权而造反。

乱世,英雄辈出,但同时也是魔鬼毕现的时期。

谁是英雄,谁是魔鬼,这个不是能用正常社会中的道德来评判的,得看谁能闯过重重复杂诡异凶险之极的斗争获得最终的胜利。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再是魔鬼,只要他是最终的成功者,掌握了话语权,那他的丑恶形象也会美化转变为光明正义英雄无比。

总之,越是国家民族危难了,内部越是糟糕,众生不是迷茫痛苦麻木随波逐流活到哪算哪,死了算完,就是各显神通,各种势力纷纷涌现,各方势力各有首领各有利益,在乱世极度紧张的社会资源中,你争我夺,往日讲究的风度礼仪行事规则没有了,互不相让,也让不起,谁让谁就得成为灰溜溜的失败者,满门灭绝不稀奇,内斗停不了手,直到折腾得国家元气彻底耗尽轰然倒毙,好了,不用争了,外敌成功了,成了新统治者。

耗倒了国家的各方势力仍不能安分,又不得不迫不及待地转为另一种内斗——争相向外敌新统治者献媚邀功,又是你踩我,我害你,你杀我满门,我灭你全族,无所不用其极,争取自己成为新统治者最欣赏和信任的那个人那股势力......

至于不肯向新统治者屈服的那部分人和势力,在国家存在时以一国之力都不能抗住外敌的严酷现实下,只凭他们残存的这点力量,自然在新统治者和投降派之间勿需语言多勾通就会有的默契配合联手凶狠打压下挣扎来挣扎去难免灭亡。

这是人心,是时代剧烈变迁时残酷的历史规律。

这种可怕的人心与历史规律,身处乱世的人谁也逃胶不掉,如今随着辽国走向灭亡而自然而然应验在耶律大石头上。

有才有胆,在众多猪头贵族中显得比较另类,也意味着有一定威胁,至少是有一定竞争力,耶律大石得到的不是皇帝欣赏,也不是权贵们的拉拢重用,反而让皇室生了一点忌惮,遭到皇室与其它权贵一起时不时有形无形的打压教训。

别人都是草包都不行,就你能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乖乖老实点,别想跳,更别有你仗着皇族身份而产生什么不应该有的念头。否则,哼哼......

耶律大石不止有政治头脑和军事才能,他自身的武力也是不错的,骁勇敢战,在以往参与的战斗中有所表现。但他一直仅仅是以皇族子弟英勇报国的个人身份出现的,虽是自然有一定的官位在身,但从来没有领兵权,只是随军战斗部将——除了自家的亲兵侍卫家奴之外再无一兵一卒可调用的光杆部将。

在历史上,再过几年,辽国更糟糕了,首都上京早属于金国了,南部中京也沦陷了,精华国土失去大半,江山岌岌可危,局势已经败坏到不可挽回,阻挠耶律大石出头的猪头死了很多,优秀将领极度匮乏,他也越发成熟老辣了,才渐渐现出重要性成了真正大将,并且在日益严酷的战争局势中光芒和威信越来越耀眼,追随者越来越多,他才成了说话顶用的。

那么,此时的耶律大石就只能是憋屈的。

他内心极度鄙视荒唐无智的辽皇,痛恨那些鼠目寸光只顾自己眼皮子底下那点好处的猪头贵族,认为不知死地这么折腾下去,骄傲的大辽国早晚得被这帮废物荒唐猪败亡掉,让高贵的大契丹民族陷入苦难深渊。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精明得也不敢逞强说,说了也没用,没人会听他的提醒与警告。

他只是众多皇族子弟中的一员而已,而且武勇不是最出众的,只能算比较强,比耶律大石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厉害皇族子弟不能说很多却也至少有十个八个的。

再加上他被忌惮为可能有野心,被防着一定程度上限制着,耶律大石往日就只能满怀苦闷地随军为部将奋勇作战。

可再英勇杀几个金军又能怎样?

他的焦虑和努力无论是对他个人的雄心抱负还是对国家民族全都无济于事。

他也不是特别能打的人,在战场上遇到强大金将对手会吃憋遇险受伤狼狈失败而丢人,有时还会遭到辽强悍者嘲笑。

但这次来机会了。

近百万辽军分为那么多千人队,需要的敢独立带队出征的千夫长太多却没那么多合适将领。辽国不得不把那些实质上怕死本不敢参战却有些本事的将领也硬派着顶上去。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大石这样的娇贵皇族子弟居然敢带头主动申请带队(冒险去送死),这回别说是天祚帝耶律延禧,就是掌实质大权的猪头贵族们自然也同意了,并狠狠表扬鼓励了几句。

放着皇族子弟好好的尊贵安全逍遥日子不过,你居然想带兵打仗?

好啊,不论你是不是想带兵想掌实权想出风头想疯了,无论你有没有野心,这次都如你所愿。

你以为百万大军杀入金国定能打得小小女真惨败,你身为其中一员就能立大功从此出人头地不用再屈着了?

英勇、敢干,不错,但幼稚。

金国,那是虎狼窝。女真人口少,整体不敌我军,但局部战争却是凶险。女真人确实比我辽军更骁勇善战。你孤军深入金国,若是倒霉正好遇上疯狂反扑过来的金军主力,嘿嘿,那你的下场,嗯嗯......

还想去?不改主意了?

好,有种,是我大契丹的好男儿,我们都支持你,你就放心地去吧。

就算你命好能从虎狼窝活着回来,那又能怎样?

权力还是在我们手里。我们想要你憋着,你还得倦着憋着。你带领的或许也趁机收了心的残军回来后能起什么作用?

顶了天了,那也不过是个千人队而已。

到时还不知能剩下几个人完完整整回来呢。

这就是辽皇与众多猪头权贵们对耶律大石的龌龊心理话。

他们巴不得能多有几个耶律大石这样的皇族子弟去参战呢。

凡是不够忠心可靠的和有竞争威胁力的皇族子弟全死在金国才好呢。这样,皇帝就安心了。贵族们也更踏实安逸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自负勇武与胆识忠心的皇族子弟听说了耶律大石的光彩事,也纷纷跳出来积极主动申请带队参战。

比如:在长城北生活和带兵的皇侄耶律得荣,耶律得华、耶律得忠、耶律得信、耶律国珍、耶律国宝。

这些皇族子弟有精明的,有鲁莽二愣子,请战也有两种心态。

最典型最主要的一种心态是:耶律大石,我皇族中就你能吗?我的本事比你耶律大石强不知多少倍,我一个人能打你耶律大石好几个,论杀金军的数量,我比你多很多,比你有经验,胆量也比你大,你耶律大石敢干的,我有什么不敢的?风头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出了。我决不能让皇帝和众大臣及贵族们觉得我不如你。我决不能让你得功回来压我头上......

另一种心态是:好,耶律大石,你是好样的,不是嘴上光说说,是真忠勇报国,不愧是我尊贵骄傲的大辽国皇族子弟。你忠勇敢拿生命冒险付出,我佩服你。但我也不是皇族中那些尽吹牛耍嘴本事只敢在窝里横的武夫废物子弟,更不是没了我大契丹立身根本的勇武、骑不得烈马拉不得硬弓上不得战场为国杀敌、却自负聪明读书多有诗书词画风流有大才在治国上有栋梁大能的虚伪没用读书子弟,我不是软蛋,也是忠勇报国的,我和你一起参与出征,咱们比比谁干得更精彩。

这两种心态区分得并不是很分明,是纠结的对耶律大石的敬佩又不服。

这些个皇族子弟却是辽皇信赖依重为统治臂助的,本不大舍得让他们去冒险,但无法阻止,否则太寒了其他将士的心。要是让将士们知道了皇帝让他们去打仗送死却舍不得皇族子弟也去冒险,那军心就散了,谁还肯去金国真用命?

未战已败,也不用出征了。

辽皇的成年儿子都有可能成为帝国的继承人,确实不能深入敌国冒险,免得轻易折了让帝国没了继承人,若是被金军抓住了更不好,不光丢了大辽脸面也会被金国趁机示威和狠狠敲诈陷入被动,如此皇子不参战,情有可原。这也就罢了。

但其他有能力的皇族子弟也必须有不少人参战送死。

大辽首先是皇族的大辽。皇族自己都不肯为国献身,凭什么让其他人舍生忘死一战?

这无形中成了全军的心声。

说到底,金军在辽人心中太可怕,参战辽军对杀入金国纵情烧杀抢掠有极大期待,但同时也总是难免有畏惧。

在这种呼声逼迫下,耶律延禧也发了狠。

由实权贵族们心照不宣默契配合纷纷出面推荐强逼,索性趁机把皇族中那些看着碍眼、或家族没什么用养着纯是浪费大辽国孥的纨绔祸害草包等平常不好处理的子弟,无论能不能打全强行打入出征大军中。

“国家有难,幸天降洪恩,宋国弱了,南疆无忧,此,挽救大辽颓势的良机就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是大辽国人人英勇奋发时。我皇族子弟不是宋国那些养在深宫高院内只会读书玩女子的弱鸡,身为我大契丹人也是骑得快马抢得刀的,虽出身尊贵不易轻身犯险,但在这个要紧之时也得积极参战为国献身杀敌,否则只当米虫有何脸面享受国恩?”

这就是辽皇借众多权贵之口之手强逼他厌恶或想废掉的皇族子弟参战送死的正大光明理由。

说得有点儿冠冕堂皇,但确实符合民心军心和国家大义。

为了激励军心和堵住倒霉皇族的嘴,耶律延禧索性把他厌恶或无视了的几个成年儿子也派入出征大军中听令随战。

所有出战者皆全看本事,生死由命,此战中谁也没有特权。

这下,即使明知道辽皇根本不在意这几个儿子死活甚至巴不得全死在金国战场的心思,却也没人能说什么了。

但这也间接苦了其它一些得势得意的皇族。

比如长城南生活的狼主御弟,也是狼主信重而统领重兵负责镇守燕山府路南疆震慑沧北大军的耶律得重。

耶律得重有四个得用的孩儿:长子宗云,次子宗电,三子宗雷,四子宗霖。个个一身本领,堪称骁勇善战的大将。

他积极配合调兵北上,却本根本没想过让四个儿子也参加北征去冒险,但皇子都参战了,皇族中能打的其他子弟都参战了,他的儿子岂能例外,无奈何只得也咬牙忍痛把四个宝贝儿子派出了,只能精选本部精锐随儿子以多些安全如意。

论起来,这股风潮是由耶律大石挑头引发的,本是符合国家利益的壮举,也是好事,但却无意中得罪了许多人。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有了自己统兵打仗的机会。

独立自主,一切自己说了算。

尽管只是区区一个千人队,不是他希望统御的千军万马。但可尽展他最擅长的领导才华,能展露他的真正光芒。

对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乱世要来了,光有个体面却光杆没权的尊贵皇族身份是没用的,必须有兵有实权,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抓到手。

相信这次只是个起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此战他收获的比他战前最大胆期待过的成果还大得多得多。

第246掠北10

宋国衰弱再无力威胁辽国,这让辽国上下一片欢腾。

辽皇和猪头贵族们一下子有了精气神,又神气活现的,又开始安心尽情腐化。

知道辽国终于能腾出手来全力攻击金国,也第一次有了带兵权,耶律大石原本也倍感振奋。

觉得天一下子亮了,压在契丹人和大辽头上撕不开的满天乌云这下终于要消散了。

但在得知众贵族对所部参战将士下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命令,更亲耳听到皇帝也下了这个荒唐命令后,他的振奋激昂情绪一下子就灭火了,焦急下想极力劝说一概屠杀不对,可没人会在意他个着急去金国送死的皇族小年轻的见解。

耶律大石不懂那句后世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名言:细节决定成败。

大略方针目标定好了,方向对了,这只是打下了成功的基础,到底能不能成事,还得看执行中的细节。各细节整治不好,最完美再有前景的战略构想也全白搭,甚至只是启发了别人最终为别人做了嫁衣。

但耶律大石天生的政治本能和敏锐的政治嗅觉直观感觉一概乱杀藏着极大凶险,恐怕会毁了此次倾力一战的成果。

可惜他说不算。

欲强行多说几句,换来的只是一片“妇人之仁;不敢大杀,怕这担心那,你也算我大契丹无畏的好男儿?你这嘴上无毛的小子懂什么国家方针大计”等等嘲讽。

耶律大石愁肠百段,却仍只能憋着,在酒馆喝多了,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郁闷失落无奈和焦躁,狠狠掷杯于地,起身愤恨道:‘杀,杀,杀,就知道一味呈淫威耍狠的硬来。堂堂大国行事怎么如此不分善恶不分敌我不顾体统?“

”这么乱杀,我大辽的大国威信还能有得剩?“

”为国行事如恶魔,以后谁还敢再对我大辽抱有希望和好感?难道大辽想成为天下的共敌吗?大辽还是过去的强盛无敌的大辽吗?对付个小小女真都不行,对上全天下的反抗者,辽国凭什么敢自信能不惧?“

他的怒吼震惊了酒馆中不少人。

有人觉得有理,但更多的辽国人不以为然。

宋国不行了,以后怕是周边强国想怎么欺负就能怎么欺负的弱小可怜虫。剩下的唯一大国辽国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心态就和另一世界中的凶强北极熊国突然崩溃解体了,剩下的唯一超级大国自由女神国的心态是一样的。

契丹雄强了上百年,已经形成的骨子里的骄傲自信很难在金国打击的三两年内就彻底消散掉,一有机会就会反弹。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可惜他们只是无知的蛮子,极少有人能意识到这其中的厉害。

话说秦桧还有两个好朋友呢。何况是天生有身份有地位又精明过人的耶律大石。

有同在酒馆喝酒陪着耶律大石的好友,包括三两个和耶律大石交好平时跟着耶律大石混的皇族子弟闻言都大惊失色。

这是诽谤朝廷质疑和讥笑皇帝的大罪啊,这里是酒馆,不是你自己的家,你可真敢说,不要命了?

半醉的耶律大石被友人捂嘴架住一提醒厉害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酒意顿时醒了不少,赶紧继续装醉着胡言乱语却再不敢诽议任何朝廷事发泄郁闷,并且被仆从和一两个关系铁的此时还敢当众仗义相助的友人搀扶着赶紧离开了酒馆。

他装醉回到家却是越想皇帝的荒唐残暴越是害怕,生怕被捉拿下狱甚至直接砍了,心中惊惧不安,很后悔酒后失态,好好吸取了教训,并且准备好了随时弃家逃走,一夜未敢睡,但最终却什么事也没有,辽皇连呵斥教训他都没有。他仍然如常的顺利带领着一个千人队出征了,而且也没人从中耍手段报复他而在这支千人队作文章让他带的净是不堪用的人手。

居然连间接把他害死在凶险的金国征途中的手段都没使?

耶律大石行进在北上的路上环顾浩浩荡荡兴奋又紧张的辽军,又看看自己的队伍,松口气的同时却又更惊疑不定。

这完全不是骄横的辽皇和众猪头权贵们的风格呀。他们为什么这次这么大度宽容了?

思来想去。

难道是看在我奋勇当先为国效力第一个请战的份上?

难道是顾忌我现在有了些英勇名声,担心杀了我会影响全军的士气和勇气?

......

想了一圈,耶律大石想明白了。

不是皇帝和权贵们变好了甚至英明起来了,也根本不是他们大度。

他们之所以不杀他,连问罪都不搞,只是因为他们想放任他去金国送死,并且基本已经把他当成了个死人了。

在这个特殊时候,这些猪头们也有心了,对一个将死之人耍淫威都懒得耍。

就算他能侥幸活着回来,命运也操纵在这些真正的权贵者之手。

这些人想玩死他就跟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想什么时候收拾就能什么时候动手,根本不稀得现在就和他计较。

耶律大石心中一阵悲哀。

他从未有过象现在这么渴望成名这么着急上位掌权。

这为他日后的一切行为开启了信念——权力,要不惜一切手段夺取大辽最高权力。谁敢挡路就坚决铲除谁。

一直跟他混,此次和他也同在一个千人队中出征的那个皇族好友看到耶律大石的神情变幻不定,知道大石还在纠结酒馆那事,就安慰他没事了,皇帝既然大度不立马追究,你就不必再担忧了。

随后漫漫行军路枯燥乏味,闲得无聊,这位皇族子弟又说了自己对大屠杀命令的看法:”宋国瘫了,还有谁是我大辽国的劲敌?女真?哼,那只是以前无法腾出手好好收拾它。这次定一鼓作气灭了它......不足为虑。大石兄弟,你想多了。“

出身高贵的皇族子弟们有天生的优越感,辽国皇族傲慢自大的特质更是生命组成部分,不落难那一天就难以失掉。

这位皇族是这么想的,很自然。

”我想多了?”

耶律大石从对权力的渴望中回了神,瞧着好友也是如此傲慢糊涂的样,心中一急不禁冲口而出道:“宋弱了,大辽就无敌了?,好。那么请问,那个一次就几乎掠尽了宋国根基,这几年来肆意抢劫我大辽国的海盗又算什么?“

一提起海盗,别说是那位皇族子弟,周边凡是听到话的辽军辽将皆哑口无言。

耶律大石扫视到众人对海盗的有愤恨更多的却是畏惧与无奈的神情,他的心情也一黯,焦虑忐忑的心越发烦躁。

想说点海盗什么,张张嘴,却对海盗实在不了解什么,又闭上了嘴。

只感觉海盗贪婪无比,也凶横强悍无比,对人口和财富都是那么欲壑难填。也许还有居心叵测,并非大家感觉的那样海盗统治者只喜欢和习惯四季皆郁郁葱葱没有难熬的严寒的南方海外生活根本不稀罕大陆领土。

可,万一海盗又喜欢过过有冬天的日子了呢?

万一这帮崛起得和女真一样神速也比女真更强大得惊人的强盗又转变了主意连大陆也要占了呢?

万一海盗象抢宋国一样的大举来抢掠辽国甚至想毁灭辽国,就辽国这个熊样子能挡得住他吗......

没有答案。

只能越想越郁闷得想吐血,心里象着了火一样难受。

最终,他放弃无聊的忧虑,回归眼下的现实,幽幽叹口气道:”我恐大屠杀后,宋弱了是不足为虑了,但换来的我大辽难得的这次优势和重为霸主的良机却全都失去了。到时天下皆敌。大辽亡无日矣!“

他那皇族哥们大吃一惊,赶紧阻止他道:”你还敢这么说?你难道真想被问罪砍头吗?“

耶律大石苦笑一声,点头再不言语。

但进入金国,他说了算,自由了后却对随行将士果然而强硬命令:”我不说大屠杀是错误的。但我们也不能真那么乱杀。比如,在金国凄惨为奴隶的我族人,他们并非是自愿效劳女真的,只是被强掳了,无奈,并非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杀他们,解救他们。他们会感激我们,自然追随我们,不但不会成为我们摧毁女真的阻力,而且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还有,也要尽量少杀其它族的奴隶。“

”请相信我的话。相信你们很快就能尝到听我命令行事的好处。我也相信此战中战后会赢得你们的深切感激。“

最后,他重重道:”因为,我至少让你们减少了要杀的敌人,让你们有了更多生存下来的机会。“

这个理容易懂,账不难算。

所部辽军尽管有的仍不以为然,更多的是感觉私下擅自违抗皇帝的旨意不对,但军令下还是照做了。

反正有罪也是老大顶着。老大只要不强带大家造反不投降女真,他说什么就按他说的做呗。

这里可是凶险无比的女真野兽的地盘,由不得闹意见耍性子。必须高度团结。必须严守军令。否则别说立功发财了,全都特妈的死在这,一个也休想活着回去。

是金子总会发光。

随后的战事清晰验证了耶律大石的正确。

这队辽军没有肆意乱杀,顺手解救了悲惨的同族,也尽量放过了其它族奴隶倒霉蛋,结果极大减轻了杀人的压力,女真人没耽误杀,财没耽误发,战损了将士,兵力却未减反增,有各族奴隶纷纷追随加入进来,比他们辽军更奋勇杀女真发泄仇恨,并且也有了人手帮着搜刮和转运抢到的财富,原本的进攻障碍阻力真成了辽军力量,更有利于削弱金国实力。

加上耶律大石渐渐绽放了卓越的领导才能,指挥灵活有力,攻击速度快,攻击的女真部落多,却一次次及时避开了金军主力发狂的到处侦察截击,结果,在所有辽军游击队中,这只队伍最终成了战损最少,收获最巨,还有数万各族奴隶信众热烈拥戴的幸运者。相比其他队伍的损失之惨,耶律大石在辽国的英明睿智骁勇善战名声也暴涨......

在这场大屠杀攻击中还有一位脱颖而出,却不是契丹人将领,而是位汉人,他就是历史上投宋又叛投金军的郭药师。

郭药师是在辽东渤海人造反后,燕王耶律淳挑燕云地区被海盗抢和接走汉人后残存的汉人组成怨军时成为辽将的。

这只不肯投靠海盗宁愿为低贱仆从军为契丹人打仗的队伍,可想而知主体都是什么人。

这只拼凑的汉人队伍果然忠勇于辽国,在此后打击渤海国和对抗金军的战斗中显示了比绝大多数辽军不怕死的特点,也显示了比绝大多数辽军强大的战斗力,焕发了异样的光彩,入了辽国统治者的眼,成了哪最危险就顶在哪的最佳炮灰。

奋勇效劳却换来这个待遇,让这只怨军产生不满。

自然而然有将领因怨恨而渐渐产生叛逆心,这时候又想起投海盗另找主子效劳了。

可,这一次,海盗没象以前那样有神奇预知能力一般及时来接应接收走他们这些想叛逃者。

怨军人多嘴杂,人心各异,有告发者,叛迹很快暴露。

辽军突袭包围了这几部分顶在各处凶险当炮灰的怨军,所部汉将张令徽、刘舜仁、董小丑等全部被杀。

叛逃轻易平息了,剩下的怨军将士仍然愿意效劳辽国,但怨军的强悍战力与不可靠让辽统治者开始很不放心。

时,辽皇族重臣大将耶律余睹象在历史一样向北院大王萧干建议,怨军留着必是大祸害,干脆杀光整个怨军。

萧干也这么认为,而且身为领兵强人更心黑手辣,但到底没杀。

因为当时辽军表现实在不堪,越聚重兵想打大胜仗却越是败得惨,庞大的辽国居然被小小女真打得几无招架之力且束手无策。在这种本族兵力无法依赖的危急糟糕情况下,怨军的作用堪称不可或缺,是当时最得力的敢死队和救火队员。

于是怨军得到辽统治者表扬的忽悠,得到重视,待遇稍好了点,所部将领得到升官和奖赏,军名也改为美名常胜军。

因郭药师年少壮,貌颇伟岸,而沈毅果敢,以威武御众,人多附之,又忠心可鉴,战功不凡,故升郭药师为都管,押常胜军,后又封为涿州留守,张觉、甄五臣、赵鹤寿等汉将为部将。监军萧余庆。

于是就象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的一样:由是感激,所部汉将愿把生命的全部都虔诚奉献给伟大的辽皇。

更加忠勇地为辽统治者卖命。

但等到此次冒凶险而必不可少的和辽军一样成为杀入金国的力量时,这只单列的军队已经死得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第247掠北11

能成为名炫中国北宋末史册的反面大人物,郭药师果然不是一般人,脑子就是好使。

或许是身为异族深知辽统治下的异族苦难和人心,郭药师也认为大屠杀命令是不对的,其中隐藏的祸患怕是不小。但他自然不敢象耶律大石那样借酒发疯诋毁辽皇和辽权贵。他很清楚自己没任何发言权,战前什么也不说,战中却和大石一样做了。也就有了战后意外的大收获,一跃成为辽国的真正大将,不但能领导残存的汉人军,部下还有了杂胡和契丹将士。

他曾反复幻想过的美好,这下是真得荣华富贵了,如另一世界的台独XX独一样腰杆硬了,嚣张起来.....

这是后话。

此战,可想而知女真从本族人口到财富,损失会有多惨重。

在女真等疯狂反击中,辽军损失也不轻,但发了大财,空前骁勇不怕死地继续到处祸害女真和能攻击到的杂胡部落。

只是,得志便猖狂的蛮子万万没想到,搏命厮杀大抢劫一场,最终受益的却不是自己,也不是贪婪的辽猪头权贵。

因为耶律大石在战前曾经一闪念头担心过的事,海盗杀来了。

这是辽国上上下下打死也没预料到的事。

因为整天忙着南防宋国、西防大夏国、北斗金国,又失去了辽东,没了侵略和敲诈半岛上的高丽国的陆地便利,海路又是海盗的天下,辽水军不行,若敢出海就纯是送壮丁奴隶和武器船舶,再说被海盗祸害的也没能下海的装备了,辽国到现在也不知半岛已经是海盗的北方基地永远没有棒子国了,连半岛棒子族都没了,棒子汉子在倭岛正忙着和小鬼子夺地盘挣命,海盗国收留的棒子女人小孩大多数则分去了南方各地,东一个西几个的在汉统治下温顺勤劳生活......再不成族了。

所以,辽国不知海盗还有三十万北军没参与抢掠宋国就在半岛一边练兵整治半岛治安一边盯着他们随时会打过来。

他们也万万没想到海盗在抢运论千万数的宋人口及时转移和安置都忙不过来呐,居然还有兵力可用并且还敢抽众多船只北上兼顾抢他们。

金国呢,地盘和半岛接壤,很方便去抢棒子国,但也不知道半岛巨变。

此时它还不够强大,在忙着进掠辽国,玩以攻为守的同时,金国还没能力分兵或抽空去抢掠敲诈半岛这边。

棒子国的人口可比此时的小小金国多太多了,兵力、城池、武器装备、物质财富、文明程度等等综合国力更强多了,比金国是大国,尤其是最擅长据城寨打防守战,和金国比什么都耗得起,还不是此时的女真人想欺负就能随便欺负的。

金国全力对付辽国随时可能展开的重兵反击尚且颇有压力,此时也根本不敢在背后再竖立个并不那么弱小的国敌。

若不是对抗辽国的战争形势整体处在上风,有巨大压力但没有危机感紧迫感,说不得金国还得放下狂傲,主动上门屈膝厚礼结盟棒子国,不求共同出兵对抗辽国欺压,也至少得求得棒子国别旁观着玩趁火打劫祸害金国让女真后院起火。

本就是刚仓促崛起的夹缝小国,没底蕴,什么都缺,什么都得靠抢,若是遭到两大国重兵不断夹击陷入顾头就顾不了腚的两难就完了,耗下去,整个种族最后能不能有人活下来都是个大大的疑问,还敢妄想什么鸿图霸业?

所以,女真对棒子国的策略是以打得辽军都惨败的辉煌武力威慑棒子国不敢起歹念,同时友好通商互补,和平相处。

棒子国还存在时,先是隔岸观火,兴高采烈看着女真造反狠揍也欺压攻略他们太久的辽国,幸灾乐祸观赏双方恶战惨死,喝酒鼓掌吟诗作赋欢歌......打吧,使劲打,都死光了才好呢,那我大高丽的几十万雄兵杀上大陆收拾残局吞并消化了北方就是新霸主了,以后就可以象辽国那样雄霸天下威压四方,想抢谁就抢谁,想灭谁就灭谁,定要先把儒蠢懦弱的宋国狠狠教训了,光想想把宋国那让人眼馋得要死的肥厚之极的财富敲诈到手,从此骑在汉人脖子上纵情享乐汉人的血汗成果......

前景美滴很呐。

棒子们亢奋了。

津津有味旁观金辽两国、宋夏两国打生打死,浮想连篇......

后惊骇看到他们本也和契丹人一样鄙视着压根没瞧得起的贫穷苦难之极小小野人女真蛮子的非人战斗力,不禁惊了怕了,看到金国对自己示威又友好,吓得也不敢再盘算着趁火打劫的美事,一边接受女真的和平美意,一边却严厉防范女真越境玩偷袭抢掠。

友好通商可以,但坚决不准半个女真人入境窥探半岛内情甚至伺机捣乱。严密封锁对金边境。

这些情报,赵岳都清楚。

海盗闪电占领半岛后,为了糊弄女真安心对付辽国,假装半岛仍是棒子国,并采取了棒子一样的对金国政策。

这就导致严防后院起火并不想目前竖敌半岛的金国还蒙在鼓里,自然也不知海盗很近便抢掠他们随时会来抢。

赵岳原本没想过狠抢辽国,更没想过削弱眼下还贫穷弱小的金国。

但夏收计划让宋国人口流失得差点儿直接趴下,为了平衡各国势力就得立即顺应形势调整战略。

赵岳就是要打辽国金国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就是要趁虚而入整辽国个狠的。

宋国该死的浑蛋统治者没好日子过了,辽国这些一味索取大自然只知凶残抢掠其他弱小种族的蛮子统治者更是阻碍人类进步的腐朽该死者,更不能让其得意洋洋继续有大把财富挥霍着继续长久过得舒坦猖狂。

既然夏收计划的收获大大出乎意料的丰厚,那就干脆就势彻底改变一下东方各国的势力和斗争局势,加快目标进程。

至于必须要迅速抢运解救转移的宋人口,赵岳表示,呵呵,并不是辽国想像的那么迫切。

来不及转运的两三千万人口先屯积在海南岛、舟山群岛、台岛等宋沿海岛屿及广东福建沿海等着慢慢运。

海南岛此前就暗中早成了海盗的地盘,只是宋朝廷不知、顾不上,也没能力具体查知而已,因为两广和福建沿海也是海盗实际控制区,宋官府此前铲除光了,人口也迁移走了。如今,地形和人口复杂的广西山区也没多少人了。

这些地方的人在海盗国领土更有利于生活的新地方分散重组安置后,无罪恶该当国民的当国民过幸福日子,邪恶该受罚当苦力的当苦力接受赎罪和改造。也就腾出了接收和暂时屯积此次逃民的空间。

有吃有喝有药......

有反复接收大量逃民已经练出来丰富经验的军队和其它团队一起按成熟流程娴熟周详的管理......

又是初秋季,一年中最舒适好过的时候,没那么多帐蓬和房子住,流民们随便用些东西弄个临时遮风挡雨住处就能从容先待着,理发、去身上的寄生虫、搞好个人清洁卫生并培养成习惯,同时进行初步的思想转变教育,让逃民先大体清楚海盗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作为海盗国的新国民最基本的需要遵守什么、以后应该怎样正确生活......

待天气转冷,流民们再转移去南亚及南海各岛分别安置,更适合让大家逐步适应热带气候,减少水土不服和病患。

宋朝廷根本没能力调兵威胁祸害这些逃民,光是整顿灾后各地官府和军队就已经忙得宋廷上下官员差点儿要了命。

从皇帝赵佶到官僚也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激怒海盗。

都巴不得赶紧消停着能歇着喘口气。好久没悠闲潇洒娱乐了......

可不敢再出大乱子了。

若不是感觉佛门严重威及宝座更阻碍回返仙界,赵佶恨极了也决不敢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思搞事而悍然收拾佛门。

而,对赵岳来说就不存在无法抽调船只北上再抢。

于是,辽军还在疯狂大屠杀在抢劫呢,牛马羊......战利品抢到现在虽然大大减少了,却仍在源源不断由各部落等未参战人手押送回来,燕云各地却突然涌现出海盗,数量没人说得清到底大体是多少,只能说很多很多。

辽国蓟州,也就是后世的天津一带,府城是狼主御弟耶律得重守把。

海盗突然悄无声息地自水上沿河来了,天微亮时猛然发起了进攻偷袭。

蓟州城,水泥、石头加固修整过的十几米高又极厚的牢固城防,原本是十万甚至几十万兵力猛攻几个月也未必能破了的堡垒,可在海盗这转瞬就破了。

海盗船上有舰炮,虽然只是小炮,远不是后世铁甲战舰的那种可怕重炮,但照样在隔着城池三四里远的大河上眨眼间就把吊轿炸烂城门轰毁,城门洞大开。

就在城上守军从偷懒的睡梦中惊醒,仓皇起身察看时,随着几声轰鸣,几发炮弹在城头炸开,把这些倒霉辽军炸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死的幸福干脆地解脱了,没死的惨叫一片,有的屁滚尿流瘫倒城头一时动弹不得,余下的抱头鼠窜。

埋伏在城池附近的海盗也随着第一声炮响而奋然跃起,全是黑衣黑甲,黑压压一片,闷声不吭扑到城前,数十架云梯不是用来爬城进攻,而是搭在护城河上当了桥梁,两丈宽的水道天堑几转眼成坦途,海盗军娴熟准确地踏着梯子档如暴风一样闯入了城中。

最前排是铠甲刀盾兵,根本不惧城门这一带驻守的上千辽军当头以雨箭拼命阻击,砍瓜切菜般杀开城门洞附近的百十个辽军,顶着箭雨,护着身后队伍,迅猛把刀锋推进到后面的辽军大队附近。

随即,刀盾兵身后飞出一片哧哧冒烟的东西,隔着七八十米距离落在辽军仓促组建的密集防御阵中,正是手榴弹。

轰,轰轰轰......

这些手榴弹虽然用的只是黑火药,威力不够大,虽然简陋地需要火把点火,不能拉弦就炸,但个头比较大,装的药较多,杀人是没任何问题的,在精选的力大投弹手娴熟抛掷下,照样是能摧枯拉朽的远程武器。

就算有辽将穿着铁甲护得上下严实,在冲击波和纷飞的弹片中也照样遭殃,脸脖子受伤,站不住身子而倒地。

密集厚实的军阵转瞬被炸出一个个血忽啦的大窟窿。

愚昧无知的辽军蛮子骤遇这种打击,只头一波几十枚手榴弹就被炸蒙了,原本还鼓勇气想奋力抵抗一下早就熟悉且极仇视痛恨的嚣张海盗,展现一下大辽国勇士的英勇不可欺,这下在惊叫惨呼和痛苦呻吟中轰一声崩溃了,抹头就跑。

这时,杀入城中的海盗中响起了一阵喇叭声。

剌拉,刺拉,几声电流杂音后是辽军无法理解的可怕响亮声音:”辽军和城中辽人都听着,我海盗大军此来只求财,不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抢壮丁当奴隶的,更不是为抢你城池占你地盘毁你辽国的。不想死的立即放下武器,乖乖一边抱头蹲着,别防碍我军行事,敢顽抗者杀无赦。”

逃跑的辽军哪肯听这个,照样撒腿如飞继续逃。

挡不住,俺们还不能逃走?

丢下武器蹲那等你想怎么收拾俺就怎么收拾啊?

俺可不想束手就擒被你们随便砍了或是抓去海外当了苦力干那些最累最危险的活,生不如死,至死才算完。

俺们虽是蛮子,不识字,可不缺心眼。俺们不傻。

喇叭又响起可怕的巨大声音:“不听招呼,还敢任性逃跑?四门皆堵住了,你们哪逃去?弩箭上,教教蛮子怎么做人......”

这位海盗发言人应该是个话唠,嗓门大,说话的气量也大得吓人。

但在投弹手紧身后的弓弩兵却是利索得紧,立即就是一阵弩箭射去。正逃得欢的辽军顿时又倒下一片惨叫一片。

有命大又识货的看到被一箭射穿三两个的队友惨象,不禁惊叫起来:“神臂弩,是那海盗的恶魔强弩啊!”

宋军神臂弩就够可怕了,是辽军攻宋时最怕的武器。

而海盗的更是恐怖,威力大不说,还能快速连发。你们海盗装备这么多恶魔弩,还让不让人活了?

随着死亡和那辽军的渗人惊呼提醒,顿时,一片辽军吓得不敢任性逞强逃了,当啷啷丢下一地武器,照吩咐退路边抱头惊恐不安蹲着。幸运的是,海盗就象做生意那样讲信誉一样,果然并不是哄骗而趁机消灭他们,只收走武器就完了。

但还有继续逃的。

比如一个腿长跑得快,已经逃到二百多米外的一个辽校将。

“还敢带头跑?”

喇叭又响了,发言人有些愤怒小激动:“干死他,看谁还敢不听命令。”

一声弩弦响,随即是一声惨叫,

那校将即使身着铁甲也被一箭射穿,被强劲的箭力带着冲出数步轰然倒地抽搐着死了。

这下没人再敢逃了。

哗,丢武器蹲了一地。

发言人鄙视地哼一声,心说:“强盗辽蛮子果然不复从前的马背强勇了,活该灭国灭族。”

第 248节掠北12

坚固的蓟州城在辽军不可思议的惊恐眼神中转眼沦陷。

留守的专门防范沧北军越境偷袭腹地的数千辽军屁用不顶,被海盗迅猛突进分兵屠杀震慑,四门又被海盗从城外提前封锁了,逃也无路,只能困在城中乱窜,想活命,打不过海盗就剩下只能投降。

纷纷弃械投降,最终赶入没了武器战马的空荡荡军营大眼瞪小眼老实呆着,只盼着海盗象往日做生意一样言而有信童叟无欺,只抢东西不抢人不拿他们当奴隶。

海盗发起进攻时,天才微亮,蓟州留守使——狼主御弟耶律得重当时还未起床。

惊闻海盗来了并且转瞬破城,他惊骇失声道:“什么?这,这不可能。”

海盗在宋国南边忙着转运惊人的人口呢,怎么可能有那闲工夫还有兵有船更有心思又来辽国这行凶?

可能、不可能,现实都已经摆在眼前。

耶律得重在贴身仆从惊呼:“老爷,海盗转瞬破城,推进奇快,你听听杀声,快杀到府上了,快逃吧”的连声惊恐催促声中,惊得再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滚下床来在亲兵和仆从七手八脚帮助下着衣披甲......

带着府上护卫,他原本还想聚兵奋勇抵抗呢,可催马冲出府门往四处一瞧,那心顿时凉了半截。

兵灾时本应该异常混乱热闹的大街上却反常地冷冷清清的。

周围的居民也许还没起来,但更大的可能是都躲在了家中紧闭门户缩着。

不奋勇出门参战抵抗抢掠也就罢了,大辽国的臣民何时变得这么老实了,居然连逃跑也不敢随便弃家而去了?

更可气的是连负有保家卫国镇守府城重责的军队也不见踪影,分兵敌不过海盗,居然也不自动汇聚到留守府这来听他统一指挥着组建起反抗大军和海盗死战。居然全不知哪去了。

眼前只剩下镇守他府邸门口的这几十个兵丁在仓皇等着他发话。只瞧那一个个胆战心惊的样子就可知不堪用。

我堂堂大辽何时变得如此畏惧海盗?

我大契丹骁勇善战的军民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耶律得重惊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一个劲往下沉,直到转瞬沉到了底。

他不了解的是,海盗在以往的贸易以及抢掠过程中已经在既受了海盗好处又饱受抢掠的辽人心中形成了一种古怪印象——凶强但不凶残,讲人性、公平公正讲信用。

盗也有道。

海盗是文明国的文明军队,当强盗也从不肆意乱杀乱抢行北方蛮子习惯的野兽之举。

无论是正经贸易还是抢劫,海盗都严守规矩,说话算数,从不搞大破坏毁灭似的抢劫,不毁受灾者家园。

对这样的强横霸道却有节制的海盗,辽国人也不知是该仇恨呢,还是该有点感激。

总之,不知不觉的,辽国人就形成一种认识:海盗来了,打不过,自己只要老实听话就不会有事,否则就是死。

就在耶律得重不知该果断弃城逃命,还是赶紧四处找找兵在哪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的十字街道传来。

转眼间,一匹雄壮战马从那条街道拐出来,飞奔向这里。

马上一员大将,盔明甲亮,手提精钢槊,正是留守蓟州地区的总兵大将宝密圣。

本城拥有的其他大将,比如副总兵天山勇,惯使漆抹弩,一尺来长铁翎箭,有名唤做“一点油“的,以及耶律得重的骁勇四个孩儿:长子宗云,次子宗电,三子宗雷,四子宗霖,都带兵北上奋勇祸害金国去了,并且收获丰硕。

宝密圣仓皇急奔间看到耶律大王,远远就急喊:”大王,速走。“

猛喘几大口气又大喊:”城中兵少,缺大将。海盗凶强不可敌。末将势孤力单,挡不住,亲卫已皆死。快,快走。末将护着大王你争取杀出去。“

正喊间,后面马蹄声急,一员极其高大雄壮的海盗将带着亲兵也拐出街角急追过来,正是有显道神之称的虎将卞祥。

此次海盗突袭辽国,来时没带战马。

抽调的船有限。北军连野战军后勤军等共近三十万几乎全部出动。出战的兵力太多,想迅速运过来就没法运战马。

攻蓟州的这一路军从将领到普通士兵全部是乘船趁夜进来,下船再悄悄步行围城。

卞祥因为凛凛身躯太高大雄阔,体重大,又使的是沉重大斧子,不方便玩抢到战马后快马轻骑奔袭辽国内陆,所以被北军总部特意安排为负责抢掠蓟州城一带的总指挥,并负责接应去抢劫蓟州边军的各路军以及战利品。

现在他和亲卫所骑的战马全是刚从城中抢来的辽军战马。

而卞祥的马还是从本城副总兵天山勇家抢来的。

正是天山勇在金国打生打死中幸运射死一异常凶强能打的女真部落头人而收获的一匹宝马,按这时代人习惯唤作冲阵火龙驹,异常雄骏,爱惜之,不舍得给任何人,所以和其它战利品一道送回来后特意收藏在家中自用,结果便宜了卞祥。

当然,不止是天山勇的浴血努力收获会便宜了海盗卞祥。

辽国出征大军的战果,按赵岳的决心,凡是运回来的怕是这次全得便宜海盗,并且,辽国还得赔上老本。

不抢人口,不俘虏军队为奴隶,得留着给辽国抵抗女真,那么想极大消弱辽国,能抢的自然只有其它财富。

话说宝密圣回头瞥见卞祥马快独自一人冲在前面,又追得紧,气势嚣张几转眼冲到附近,他凶性大发,又心知这个海盗头目怕是要紧人物,若是不趁早杀了,他想保着耶律得重逃出去,只如何甩掉这伙追兵怕就是个难题,所以仗着座下是匹有灵性的宝马又和他日久相处配合默契,瞅准机会猛然勒马急掉头,宝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只凭后蹄踏地密集哒哒几声迅速转过身,宝密圣捏紧精钢槊,怒瞪双睛,大喝一声,如电挑向正猛冲到眼前的卞祥,试图突袭猛烈一击就杀掉。

他却不知卞祥本就是五虎大将级的猛将高手,自投赵岳后,得到喜欢猛人的赵岳师傅纠正武艺并点拨了武功精要,加上珍视机会和生活前景日日苦练不掇,如今不但马上功夫越发了得,步战拳脚功夫的弱项也补上了不少,还习得了为军将不可或缺的射箭等本事,射箭不算高手却也成了战斗能力全面的顶级悍将,况且他又力大如牛,更是强悍。

战场之上岂容大意?

多次参加军官抽调集训而随南军征战接受多气候实战训练的卞祥,已经在收拾南亚习钻阴毒蛮子的战斗凶险中形成了高度的警觉性、战场敏锐度和应变指挥能力,反复在南亚蛮子的毒箭毒吹针陷阱等等暗算中早练出来了防范意识和能力。

追赶间,他一直紧盯着宝密圣的一举一动,神经渐渐繃紧,越逼得紧越高度戒备警惕对手耍花样。

此际,突袭果然来了。

卞祥瞅见宝密圣勒马就做好了准备。

森寒的钢槊恶狠狠扎来,他力贯双臂,大斧呼地飞起灵巧精准扫在钢槊尖上。

交手一击,他破了此劫却没有停下来就此展开厮杀,直接错马而过,越过宝密圣这位辽大将继续杀向前。

他看到了,在那座气派的府邸门口的一群辽军中,那位头戴簇芙蓉如意缕金冠,身披结连环兽面锁子黄金甲,猩红烈火绣花袍,腰间系着碧玉嵌金七宝带的如此拉风非凡的老者,不用猜测也知必是蓟州留守使——耶律得重。

他全力急赶的目标已经不是此城主将宝密圣了,正是这位辽国大王。

收拾了,最好是拿住了耶律得重,那问题就解决了,蓟州城之战挥手可定。

海盗军不怕厮杀。但此次对辽战役最要紧的是多争取时间。

要抓紧时间抢光辽国现有的财富,瓦解留守的辽国武装,这已经任务异常艰巨,还要西征夏国,一战灭之,并且尽量争取在冬季大雪降临前把要的西夏全部人口和财富及时转移到南方,这就更难了。

时间,时间,最重要的是抢时间。

每处行动能节省出多一秒都是要紧的。

卞祥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知的庄稼汉了,已经成长为北军中能独挡一面的顶级重将,需要的军事素养半点不缺。

而宝密圣呢,全力突袭一击,也自负本领,却万没料到遇到的是个以力量称雄的猛将,更没料到看着巨大笨拙的这个海盗头子身手却是如此敏捷武艺又是如此精悍。

神力下的重斧扫在槊尖上。狂奔战马的力量加成,加上杠杆作用下,这一扫更显威力。

宝密圣就感觉双臂巨震有明显疼痛感,似乎双臂震骨裂了一般,前手脱把,精钢槊嗖得被扫在一边并且如不受控制的光溜溜的长长怒蟒一样剧烈弹跳着难以掌控。他不由自主啊的一声大叫,发麻的后手到底也没握得住弹跳的槊杆,精钢槊脱手落地。宝密圣自己在这一击中也差点儿被猛力震落马,也很雄壮的身躯在马上猛烈一摇晃。

好在他骑术精湛,武艺高强,战斗经验丰富,反应也快,身子在马上歪歪斜斜很狼狈,但到底还是坐住了,一头冷汗的同时也不禁大为庆幸卞祥没停留下来对付他也没顺手在错马而过后从他后面再来一斧子反劈。

否则,没了趁手的钢槊,空手急切间如何招架?

怕是一晃眼脑袋就从此没了。

就算能逃过反劈,又如何凭一口轻薄腰刀抵抗住长柄重斧的缠战猛击?

他却是庆幸早了。

海盗此战不是来杀人削弱辽国将领实力的,留给金军杀。卞祥刚才不是不能反手杀了宝密圣,而是有意放过了此人。

就在宝密圣努力在马上稳住身子时,后面随着卞祥冲过来的亲兵卫队紧跟着就到了他眼前。

宝密圣惊恐间急伸手拔刀,不料一张轻便好带好藏却极结实的海盗国技术才有的大网把他一下子罩在里面。不等他挣扎,撒网的海盗就一拉手中的绳子把本就身子不稳的他轻轻松松拽下马,憋屈得被两个海盗小兵轻易活擒了。

心爱的宝马转眼成了海盗的了,精良的盔甲也不会留给他,小命能不能保住,也得看海盗心情好坏愿不愿给他留着。

而稍远处的耶律得重把这转瞬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惊得毛骨悚然。

宝密圣的本事,他太清楚了。

那是他手下的总兵大将,光有脑子,懂指挥却没点过硬武力,如何能领导大军让诸凶野散漫的将士心服?

辽国可不是宋国,带兵管军的全是武将内行。

辽军也不是宋军那样只长着张嘴的文人也能颐指气使当统领的军队。

他们是蛮子,是将士几乎都不识字的马背民族狂野勇士军,向来只认武力强者当老大,文官?滚一边去。

契丹人本身也没有单纯意义上的文官,骑马射箭是人人都会的基本素质,有区别的只是本领高低能打不能打而已。

有不少文职官体质不够强健,战斗力不行,但马术却比武夫悍将都厉害。

有这个拿手的骑术也不至于被人嘲笑不是契丹种,是娘们。

可就宝密圣这样的大将却被海盗一斧子就打落武器击败了,更转眼就被活活生擒了,这,这......

再瞅策马狂奔而来的卞祥就不是之前不以为意的笨拙傻大个了,而是一头发狂全力扑来的斑澜猛虎,令人望而生畏。

耶律得重吓得掉马就逃,招呼部下的话都顾不上喊。

他的部下也吓住了,没人敢逞强试试挡挡卞祥,都下意识也仓皇转马想逃。

卞祥得宝马之利,又是战马跑开了速度全提上来的时候,宝马跑得正欢,来得极快。

耶律得重这帮人在转马耽误这点工夫,卞祥就冲近了,惊天动地大吼一声:“耶律得重下马投降,饶尔全家不死。”

耶律得重吓得一哆嗦,但哪听这个呀,越发狠狠一催马快逃。

第249节掠北13

有几个忠心护主的亲卫眼看主子大王如此难以逃掉,一咬牙又圈马转回,大叫着壮胆断后。

耶律得重得用并就护在左右的两亲卫蛮子瞪眼怒吼发着恐吓声,策马挥弯刀一齐抵挡卞祥,妄图以左右夹击的双并配合战杀掉卞祥。

卞祥冷哼间大斧左右拍击,转瞬把二人打下马,宝马前冲不减眨眼直闯到耶律得重身后。

耶律得重骑的自然也是宝马,但速度刚提起还没发力猛跑,就感觉敌人到了。

他一副大将打扮可不是装样子的拉风摆设,也有一身武艺,如今老了也是还能骑烈马杀敌的,惯使两口日月双刀。

惊骇间不耽误这位战场老鸟应对。

他阴损地甩手向后掷出左手刀,妄图偷袭杀伤来者,但被卞祥一斧子挡开。

紧跟着他最有力的右手刀也掷来,这才是他寄予希望的杀手锏。

这么近的距离太难抵挡或躲避。这次真打中了。

谁知来者理都不理这一刀,照样冲上。

而掷中胸腹的战刀却没如愿扎入甲中重创来者,而是弹开了当啷一声落地。

“啊呵?”

耶律得重惊呼失声间就感觉身子忽得被人提离了战马,后腰束甲大带被来者抓着,如被巨鹰叨起一样四肢扎散着凌空随马前进,随即被来者压按在身前马背上单手死死按着,力量之大,压得颠得耶律得重差点儿直接断了气。

卞祥如愿生擒了耶律得重,减速圈马而回,对冲上来的辽军和耶律得重的家奴打手大喝:“放下武器,否则杀了你大王。”

有辽军听了,不敢逼迫上去,免得伤了大王性命自己这样的卑贱者满门担待不起,虽然没扔掉武器却也停止了冲锋。

但几个王府家将家奴却不肯这样束手一体就擒,还想凭人多和卞祥单手使斧不灵便的便宜一冲解救下大王主子。

“不知死活的东西。”

卞祥大怒,单手耍大斧照样轻灵,左劈右砍,眨眼剁下两个最先冲上来的蛮子,

随手又一斧子把一家将砸下马,正要反冲杀上去把胆敢挑衅他的家伙全早早干掉。剩下的这几个狂吼救主的家伙却避开了他,拼命打马从旁边径直而去。

妈的,原来救主是假,趁机逃跑才是真的。

卞祥鄙视地怒哼一声,大斧一指那些驻马呆立不知所措的辽军和家奴再次大喝:“四门已封。那几个小聪明家伙逃了这也只有个死。你们想死的这,还是想死在逃走的城中路上?快选。”

巨吼震得这些家伙身子无不一哆嗦。

有个家奴当啷武器落地,也许是有意弃械,也许是吓得一时脱手。

但有了他带头,剩下的人纷纷把武器丢下,在随后赶来的卞祥亲卫逼迫监视下一个个乖乖下马抱头蹲着了......

卞祥对捆起来的耶律得重道:“老实听吩咐就不会死。我们海盗求财而来,非为杀人。”

“你若不听招呼,死的不仅是你满门。我军将士性命贵得很,若是厮杀损失多了。你辽国只会付出更惨代价。蓟州城被屠城可别怨恨别人。若激怒了我王少主,此次就灭了你辽国根基,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在野兽金军的报复下挣扎求存。”

耶律得重这样的贵族王爷若是在交战中被直接杀了,也就认了,现在却哪肯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很多荣华富贵没享受呢。

被擒拿后本就想屈膝投降换得生机,先求避过此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下有了避免屠城等的正大重要借口,他自然顺势应了要求,下令全城辽军辽人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有这位辽人大王配合,本城战事很快平息。

海盗果然言而有信,利用完了,没杀耶律得重,也没杀掉辽军俘虏铲除隐患。

但也并不是真正的所有人不抵抗就不会挨宰。

城中的贵族老爷仍在劫难逃。

被看押在府上的耶律得重和总兵宝密圣惊骇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本城贵族和官僚不断被送到他府中让他们二人亲自验证是不是其本人、会不会杀错人让狡猾的家伙真身借替身遁逃潜藏了,也看到其中有不少还是他们昔日的亲信同党。

,这些同党大权贵和高官虽然都是些自私又没什么真本事的,于国无益,但却多是本地部族势力大的传统老牌权贵,是能帮助耶律得重稳定和加强蓟州统治的有力帮手,如今跟他投降了以求活命却就这么被杀猪宰鸡一样当他的面处死了。

在一片惊惧哭喊求饶声中,大小贵族老爷和官僚或肥头大耳或瘦干却一样贪婪奸诈的脑袋被无情砍下。

一颗又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随着人不断押送来砍头而很快脑袋铺了府上演武场一地。

一张张曾经那么高贵傲慢矜持奸滑甚至狂妄嚣张无耻之极的面孔现在全都变成了满脸惊惧、哀求、扭曲、肮脏......

一张张曾经数年无数次狂傲凶残叫嚣下令兵民部属“杀入沧北,杀入沧州,给老爷我狠狠杀,狠狠抢,狠狠烧,狠狠毁,让宋人晓得我大辽国的兵威之盛大契丹勇士的厉害,让卑微软弱的宋官宋军宋民都在我大辽雄风下颤栗,把宋人辛苦劳作为咱们积攒的金银财宝、布匹粮食菜品物资鸡鸭牛羊......都”拿“回来。让汉人壮丁当我们最勤劳能干最好驱使的奴隶,把温柔水嫩的汉家年轻漂亮女人都掳来供我勇猛高贵的大契丹享用......”的嘴此时或张或闭,再也叫嚣不出声音了......

这些贵族曾经在宋北边区制造过无数血案,光是幼小尚且不懂事的小孩甚至婴儿就不知被其属下在“南下打草谷”中肆意屠杀了多少,一年又一年抢掠从人丁到物质的无数财富,直到赵公廉镇守沧北无比强硬对待辽国抢掠,这种傲慢疯狂的罪恶才被打得不得不收敛。而这些人的族上更是罪恶罄竹难书,欺负弱宋无能而肆意南下烧杀抢掠,一代又一代。

辽国上百年的霸道凶残害苦了宋民,却养肥了这些契丹贵族豪门,也养肥了比契丹人自己更忠心辽国的汉奸家族。

而今天,辽蓟州积累的罪恶终于被清算。

契丹大大小小的贵族被屠杀。竭尽所能专门帮助辽国对付宋国和祸害汉人的大大小小汉奸更是重点屠杀对象。

耶律得重即使是惯能征战的武人王爷,尽管曾经对女真对杂胡对汉人......甚至对同族叛逆挥军杀人无数,见多了战场的血腥恐怖,其间也曾无数次亲手杀过人,享受杀人,把杀人当成大契丹勇士的无上荣耀,是出身高贵大权在握的快乐,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血腥恐怖,他也被吓得不轻,脑子嗡嗡直响,两耳发蒙,两腿发软直往地上趋溜,有吓晕了的趋势。

身旁的宝密圣虽是轻视人命的武将蛮子,往日杀人如斩草芥,但此刻也吓坏了,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架格格响。

他们怕的是海盗这次露出强盗的真正本质说话不算数,都怕杀光这些贵族和官僚后,最后就是杀他们。

为了活命就有了勇气。

耶律得重在比他表现得强一点的宝密圣勉强搀扶下没瘫倒,也到底没晕过去,也不敢晕,怕脑袋掉时还不知道,成了糊涂鬼还被海盗当成笑料到处传播。

他强忍恐慌,把身体里全部的力量都努力化为愤怒,以愤怒支撑他能站着开口质问。

“这,这位将军,”

满脸的愤怒勇敢,但一开口就露了馅,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吧,也可以当成是气愤激动的。

耶律得重也被自己的古怪声音吓了一跳,咳嗽了一声缓缓气稳了稳情绪,这才声音比较正常地再次怒问卞祥。

“你是这次攻来的总指挥吧?”

卞祥面无表情地看看这位耶律大王,眼神更是淡漠得不见什么情绪波动,只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耶律得重被这个海盗巨汉头子的冷漠麻木态度震得再次一惊,心慌得一阵急跳,头皮发麻,但怒火也真得出来了。

“还说什么?你,你可是亲口承诺过本,本王投降不杀的,为何如此屠杀?还是专门在我府中当我的面杀?”

“你居然还让本王专门给你们海盗当验证人,好别杀错了杀漏了,你,你你你,难道海盗要打破信誉形象?”

卞祥知道这位主不过是怕死才敢鼓起勇气质问,阻止屠杀下去只是有那么顺带的一点意思。

他冷漠道:“耶律大王这是在喝问我?”

“......”

耶律得重很想说本王就是在喝问你、就是在指责你,但嘴唇蠕动到了没能吼出来。

就听这熊虎一般的巨汉大将又说:“耶律大王别慌。我海盗人言而有信不会变。本将不杀你。”

耶律得重一听这话。不敢相信,但还是情不自禁稍松口气,嘴上却道:“我是在问你为何如此虐杀这么多我族人?这就是你海盗的言而有信?”

卞祥却奇怪反问:“大王难道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这叫耶律得重如何回答。

卞祥也不需要回答,又说:“且不论这些人曾经祸害过无数无辜人命,早该死了。我只问耶律大王你,这些猪头贵族,你一点儿不恨他们?难道以前就没厌恶过他们,没有过索性痛快杀光他们换来至少一时清净的念头?”

“说实话,杀他们,我是在帮你,也是在帮你们辽国。”

“你看看这些贵族与官僚哪个不是自私自利之极的蠢货?哪个不是只顾往自家捞好处,根本不关心你国家民族存亡的囊虫?”

“我杀的都是只会拖你辽国后腿、耽误你辽国对抗金国的废物祸害。你看你辽国真正需要的人才,我一个也没杀。”

“我真的是在帮你减少治理你辖区的麻烦,也是在用我们的屠刀帮你们辽国。”

‘没了这些负累和掣肘,耶律大王可要好好想想,以后再执政会有多顺利轻松,会有多如臂使指的如意?”

“你再也不用费心劝说安抚这些傲慢腐化的蠢猪,再也不用煎熬考虑怎么权衡和这些只顾自己私利却打不得更杀不得有错综复杂势力背景的头领骨干之间的利益。为此,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对这些猪头贵族与官僚,耶律得重这种极力想重新恢复大辽威风与皇族权威的皇族人怎么可能没憎恶没起过杀心?

即使是亲信同盟,他在恼恨其贪婪与愚蠢时也曾背后不止一次地大骂与喊打喊杀过。

只是不能,也不敢大开杀戒。他无法下手清除这些人而已。

否则治下就乱了。

辽国因这些人而腐化堕落,霸主雄风不再,而且有亡国的风险,但真动手除掉了这些人也动摇了辽国统治根基。

这真是病在心坎上,明知这么拖下去就得死却就是不能治,一治就死得更快。

而海盗杀光了这些人就不存在契丹内部动手自相残杀的风险了,有问题后遗症也是小问题。

没了领头羊,剩下的部众没见识,没主心骨,六神无主,无主可依靠,好安抚好对付,并且能整顿为自己的势力......

如此就能把力量拧成一股绳,没了无法对付的掣肘不说,至少更容易集聚力量压制宋夏两国消灭金国。

如此来说,海盗大屠杀倒真是在帮辽国的忙。

一时间,浮想连篇的耶律得重甚至有点盼着海盗此次进犯能一次性杀光全部拖累大契丹的那些猪头权贵。

这么想,嗯,有点儿,有点儿......

但真是对国对契丹族都有大好处啊。

反正海盗既侵占成功了必会大洗劫一切看上眼的财富,决不会手软的,倒不如也能换点有利于契丹日后的便利。

能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出口。

耶律得重不在屠杀上多费话了,又转移话题气愤质问:”他们可都是贵族,是官员,就算让他们死也至少得给他们留点体面吧?“

说着指指那越堆越高的尸体气愤道:”你们把将死之人的随身贵重财物搜走也就罢了,居然连衣服也要扒光。”

卞祥冷笑一声反问:“体面?”

“这些禽兽不如的废物死有什么需要体面的?”

“可,可是......那,那本王想问问,你们海盗据说富裕得很,还需要夺死人之物?你们就不嫌晦气?”

“晦气?有什么晦气的?”

“这些猪头人渣所穿的绫罗绸缎哪一点儿不是汉家妇人费尽辛劳编织的?”

“良善勤劳者的血汗品难道不是这世上最高洁的?”

“晦气?你们抢劫这些血汗品穿在身上时怎么就不感觉晦气,反而只感觉舒服体面了?”

卞祥怒声喝问,一句比一句凶悍激烈。

他是庄稼汉出身,深知百姓的辛劳苦难与不易。

耶律得重的话无疑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戳中他心窝子,他怒了。

第250节掠北14

耶律得重和宝密圣被卞祥狂怒的气势吓得再不敢言语一声,生怕再多冒出个杂音也会激怒海盗凶性大发而不但放弃信誉大屠杀掉蓟州有大用的官员和骨干将校,也杀掉他们自己。

海盗军则忙着挨家挨户抢劫并顺手杀汉奸,没工夫消耗在多杀辽国人上。

辽人还是留着在抵抗女真中被金国杀金国虐待奴役吧。

省得杀多了无辜契丹人,削弱了辽国人口势力,反帮了金国的大忙,而且还会导致海盗国和契丹结下解不开的种族间深仇大恨。这种恨在骨头子里,就不方便日后海盗国吞并和快速同化吸引战后残存的辽国人口为统一民族。

历史早已证明,两个民族之间,如果一个民族整体在感情上仇视另一个,那么,必定很久甚至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合。

这种恨不是具体针对那一个人,而是对其一族的刻骨痛恨与敌视。

就比如说华夏民族是世上最宽容大度的民族了,在对待投降的异族敌人上堪称高见亮节。但具体到你我他或许不恨某个倭人,甚至可能还喜欢他(她),但你会不恨倭族吗?

八年的野兽般肆意侵略屠杀,此前还有更久的侵略蚕食与各种敲诈勒索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如此民族死仇岂能忘记?

而你我他代表的就是整个民族的感情与意志。

民族间的恩容易随时间流逝而忘却,但仇恨却会基因一样一代代传下去,一旦被触痛了就可能猛烈爆发。

辽国此时还强大,女真的野兽兵锋还无法深入到辽国内地。辽人大多数虽然已经听说过女真野蛮可怕如野兽,但还没接触上,没直观的感受,还没落女真之手尝到非人虐待。等他们知道了那滋味、认识到女真的残暴之酷烈简直没人性,对女真发自骨子里既怕又极度仇恨,自然而然即使归顺雌伏于女真也不会是真心,不过是迫于金军兵锋罢了,有一机会就必定背叛和报复。而有了强烈对比,辽人才能意识到曾抢劫他们的海盗原来是那么好,深刻吸取教训就容易融入新国。

这是吞并与同化异族中可上升为整个民族感情与意志的严肃大问题,不可轻视。

但此刻蓟州城的辽人是暗暗极度痛恨海盗的。

因为,尽管海盗不乱杀乱毁,但满城正是洗劫进行时。

无论公产私产,马’甭管是宝马战马还是驽马、铁甲皮甲盔甲、武器、可当凶器的金属、钱财、布匹、皮衣毛皮、好衣服、药材......一律抢劫得清洁溜溜的。物抢,人也抢。大夫、兽医、工匠......海盗眼里的实用人才全抢,全家弄走。

满城的别人都遭洗劫了,耶律得重这位大王本人及豪华富有的家更不可避免。

府上的高明厨子、擅长养马的马夫、甭管是仆是主的大小美人......甭管他她是不是忠心辽国或主人,全抢光。耶律得重身上的华贵盔甲和好衣也照样被扒下。其它的,别说是华贵被子窗帘貂皮大衣等用品,就连这位大王的精雕黄花梨大床、家中名贵木材的桌椅都不放过。

海盗不嬚这些东西搬来搬去的漂洋过海沉重麻烦。

反正也不用自己费劲。有充足的男女俘虏人手在凶狠看押下老实卖力装车搬运并一直弄到大河上的海盗船上。

此次战略就是狠狠洗劫辽国的财富,就是要让辽国权贵们过过苦难的日子好有意志和紧迫感对抗金国。

王府被洗劫一空。

卞祥放开了耶律得重的捆绑,请这位大王和宝密圣在王府客厅喝茶。

他悠然自在地说:“野驴(耶律)大王,你可别心疼你的床。身为北方人,睡火炕多好啊,多舒坦。你说你要什么床啊?我们海盗生活在炎热的南方才需要床。您说是不是?”

“是你老母。”耶律得重嘴上不吱声,心里却暗骂,“北方人睡床就不对啦?我可是尊贵的大辽国实权顶级王爷,自得有华贵最好的床熬过夏季......你们这些该死的强盗......”

卞祥不用猜不用察言观色也清楚耶律得重在暗骂自己。

但他没动怒,佯装不知,还笑呵呵道:“来,请喝茶消消火。这本就是你府上的茶,尽管是从宋国那勒索来的脏物,但确实是好茶呀。真香。您尽管喝,千万别客气。”

耶律得重和宝密圣这对苦脸主从内中焦虑烦恼,心火旺盛,却不敢发作,坐那连一丝会引起杀身之祸的神情都不敢流露,口干舌燥的,确实口渴难耐,在卞祥盛情邀请下索性喝起来,一杯又一杯。也不怕茶中有毒。

他们知道海盗若是想杀他们,直接抢刀子多省事。

对操在案板上的小命,执刀者谁还有必要额外耍什么花招费那些心思?

他们猜不到的是,这茶中却确实下了东西,更不知道自己喝的其实是海盗出产的精品——“清心寡欲”汤。

不止他们二人在喝,本城中没杀的所有辽国能臣干将,愿意不愿意都喝了。

卞祥看二人喝得郁闷却爽利,他脸上温和笑呵呵,心里却暗骂:“你们辽国和契丹一族都快灭亡了,你们这些辽人的骨干能人刀架脖子上了居然还不知全力奋发,那我们海盗只好美意拳拳帮你一把,强迫你奋发。绝了欲,不会被美色掏空身子,也少了醇酒美色的放纵享乐心思,从肉体到意志就不会那么腐朽,你们也就有体力有心劲和女真恶斗下去。”

还有,祸害了大汉民族那么多年,到今天也该有所偿还了。

不能现在宰了你们,但也决不能让你们以后能继续快活享乐。先给你们一点教训,让你们长长脑子。

耶律得重喝着茶,麻木地看着富裕奢华的家迅速变得空荡荡的,却如无视这一切失落。

他早预料到会如此。

毕竟他们契丹人抢劫别人时也这么干,而且干得更狠,东西要,人命要,剩下不要的还毁灭掉。

至少,海盗并没有把不要的或搬不走的就象他们那样无论是人是物全毁掉。

他们现在只企求别弄来弄去最后还是被戏弄着杀掉。

而海盗对自己的洗劫行为还解释说了:“我们来抢,不是象你们辽人那样只凭武力野蛮白占有别人的财富。我们替你们清除了妨碍辽国生存与强大的那些毒瘤贵族,帮你们解决了本族最重大的问题。我们和你们非亲非故,没理由白帮。那些搬走的东西就是此次帮忙的辛苦费。你们辽人付出的值得,半点儿不冤也不亏,不应该恨我们,反而应该感激我们。”

“退一步说,没了这些人啊物啊腐蚀你们身心,你们也有精神头狠狠教训女真和那些背叛你们的杂胡野人不是?’

”相信你们辽国人更恨那些背叛者,肯定想杀光抢光他们。所以呀,你们更应该感谢我们海盗,而不应该是恨。“

”你们现在恨我们,心里想什么不要紧,以后有劲头灭掉金国,重新成了霸主,到那时你们会领会我们海盗在抢劫你们的背后藏着的好心,会对我们间接逼迫你们勤俭奋发的美意心怀感激,并庆幸多亏我们今日抢了你们却不乱杀......“

巴啦,巴啦,如魔音蚀脑。

性命操控在海盗手中,愤恨是最没意义也最危险的事。

不想被海盗翻脸杀死,不管是辽官辽民还是辽军俘虏都只能听着魔音战战兢兢老实配合海盗搜刮并负责干安排的活。

当看到海盗并不把他们依赖活命的粮食也全洗劫走,居然体贴地留下一些让他们能够支撑到秋收,就更不反抗了。

迅速洗劫完,海盗也迅速走了,当天就又去洗劫别处,并未离开辽境。

但满城的辽人却长长舒口气,久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不用死了。也不用抓去当悲惨奴隶。还有没遭到破坏的家住,也有饭吃。这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若是换作是他们自己抢劫,绝不可能如此仁慈。

所以,牛羊财产啊,或者家中漂亮能干的闺女妻妾甚至小孩什么的被抢光了,也就不算什么不能忍受的事了。

想不忍也没招。

武器装备都没有了。连守城的笨重床弩也一架不剩。

手无寸铁,只是好宰的羔羊,岂敢招惹海盗回头报复来......

辽国的蓟州地区对阵”威压“的是宋国的东海蓟州、中部清州两个军州以及西部的信安军州的东部大部分。也就是说,耶律得重统领的大军主要任务是对抗赵公廉领导的沧北军。

至于宋国河间府领导的十万所谓重兵以及坐镇边关的重臣宿太尉,辽国统治者上上下下没人在乎。

辽国很了解宋国的那些有名的文武大臣,很清楚宿太尉是个什么样的官员,对其守边很不屑,知道即使辽国空虚任其引军来打,这位名为懂军事的忠君爱国士大夫高官也没胆子请示宋廷来打,更别说根据对手的时事具体情况敢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擅自作主机动灵活来或守或突袭攻伐和招惹辽国。

听从朝廷指挥,在对敌国的公务上不多事不惹事,安安稳稳当官才是宋官员的首选。

宿太尉这样的士大夫守边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平安安留任完了,熬到资历顺顺利利回京继续享福是正经。

连属于宋西军精锐一支的折家军,辽国也从来没真放在眼里,

知道那只是一只守‘规矩’的厉害点的守门犬而已,辽军不去打折家军地盘,折家军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岂敢在宋国如此虚弱不堪有可能就此灭亡的紧要时刻主动进攻庞大的辽国,而分散了对国内动态和暗藏的利益机会的注意力。

此次,对阵折家军和宋河北西路十万边军的云州府地区,辽国在如此漫长的防线上也只布防了区区五万兵力。

辽国也从没把河北西路军放在眼里。

尽管耶律得重己知道沧北军也发生动乱将士叛逃了大半,边境压力进一步锐减而此前又抽调了不少兵力也紧急北上祸害金国和杂胡,争取一战毁掉最大的敌人金国,顺便也进一步扩大大发抢劫横财,但在边关仍然留有近八万兵镇守。

只是留下的主体是次等兵,只配备部分边关精锐兵将为支柱。

不是他觉得留下的辽军打不过沧北残存的精锐军需要用绝对数量优势对抗,而是没这么多兵布防边关各处漏洞就不足以防范赵公廉集结沧北军突袭蓟州城或也以分兵游击战方式挥军趁虚而入攻入辽国腹地大肆烧杀抢掠趁火打劫。

此次,辽国内地军几乎全抽走了,连敢战想杀人发财的牧民百姓也参战不少,内地不是一般的空虚,可经不起战斗。

长城北的主要部落和人口暂时转移到了关内,抢劫已送回来的无数成果暂时也都安置在燕云地区由应得者自己安心管理,防止金国急眼了放弃拯救国内而集兵杀入辽国北方腹地大搞抢劫报复玩”围魏救赵‘。

如此也更怕遭到宋军北上破坏。

可不能辽军累死累活远征血战数十天,成果却大大便宜了沧北军。

辽国唯一忌惮的也只有沧北军。

耶律得重驻守蓟州也算有日子了,已经深知赵公廉的深谋远虑及厉害,深知这位宋国士大夫卓尔不群与众不同,见识过其行事是怎样的不守”规矩“不符合常规,难以捉摸。仍留重兵防范是怕中了赵公廉此前搞的辞职风波的算计。

他不敢相信赵公廉这样的高明能臣爱国者会不顾宋国和汉民族空前危急,在这个紧要关头对朝廷不公的一怒真辞职甩手不干了,怕这是赵公廉故意设下的引辽军先南下和宋国开战的诱饵。

果然,赵公廉回老家溜达了一圈,转眼又回到了沧北并且据报权力更大了,这回连河间府军队也能管了。

宿太尉领导下的高阳关路边军是没有威胁的绵羊,但一落到赵公廉手里就可能化身如狼似虎的悍卒,敢来辽国行凶。

沧赵家族可是很擅长创造奇迹的。

无疑,找到擅自调兵侵略辽国的借口,赵公廉绝对敢就手打反击战并统领大军反杀入辽国当祸害。

以赵公廉的远见卓识和胆魄也绝不会眼看着辽国倾兵一举铲除金国然后能从容碾压甚至趁机再灭掉虚弱无比的宋国这种事顺利发生。沧赵家族和辽国有解不开的死仇。只为他自己与家族生存,赵公廉也决不会放任辽国专心收拾女真不管。

耶律得重没趁机挥军南下去杀抢和破坏沧北,也是深知赵公廉报复心极强、作风胆大强硬之极,辽方若是敢攻击沧北,挑衅在先,那赵公廉就必定还以眼色,更狠的报复回来。

沧北军空虚,但赵公廉不是那么好趁虚杀掉的。以往的无数事实已经一再验证沧赵人是如何难对付。

而且,沧北也没什么可抢的。

乡野居民不剩多少。城池更是成了纯粹的军城。只有未成熟的粮食。只为这点利益不值得挥军去费事又担忧。

耶律得重想不到的是,赵公廉没借口来搞事也没强来搞事,海盗却来了,他以及他的府城被洗劫一空,而他部下的边军照样也要遭劫。

第251节掠北15

海盗离开了蓟州城。

没死并且真获得自由了的耶律得重苦着脸穿上仆人费事找来又胆战心惊给他披上的破旧袍,巡视看看空荡荡的府邸,出门再看看城中一样的遭劫惨象,在极度羞恼激愤中,思绪也变得比以往敏锐灵通了不少,愤闷无奈,神色激荡,转念间也不知该为部下大将和孩子们没在身边而缺了抵抗海盗的帮手遗憾,还是该为这些得力重将和孩儿逃过此劫而庆幸。

此时,别说他完全丧失了攻掠沧北的能力,就是有,而且也没海盗破坏威胁在周围,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招惹赵公廉。

自从辽军大举北征,他更怕沧北军突袭打来祸害燕山府地区。

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事,他的脑袋虽大脖子虽够硬,却也担不起那个守边不利的责任。

事实上,八万辽军分扎驻守的边关关碍,以沧北军残存的实力是没可能主动发起挑战的。

兵太少了。

整个沧北军四个军州总共才不到两万人马,每州才几千人。

面对有绝对数量优势的对手,既要分兵布防州城和边关,防止辽军缺德又干损人不利己的事趁机越境专门烧毁沧北甚至加上沧州缺人打理却很快就能成熟归仓的广大庄稼地,又要攻击辽蓟州,这是难以两头兼顾的事,力有不逮。

就算以攻为守,抽集四军州兵力形成一路军搞择点突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北宋整体战略形式上一直是总处于挨打的被动不利局面。

南方的越南时不时不满意了就会闹点事,知道宋国这帮官员总喜欢搞权衡妥协,寻宋国的麻烦总能讨些便宜。西方小小西夏国也总能灵活自如主动攻击抢掠宋,人口物资什么都稀罕什么都抢,实际也是以攻代守,并且玩得很成功。

所谓骁勇善战也功勋卓著的宋西军六部,不可否认其一代代几十年的守边辛劳忠勇。随着西夏小强东抢西并逐步迅速发展壮大并越发咄咄逼人的凶强,宋国西边压力迅速上长,但宋国商贸与人口发达也越发富裕繁荣,有了更充足的财力养兵。西军六部的兵力也越来越多,一部部由当初的边境小诸侯变成如今事实上的西部大军阀,往日也多次有主动出击的战例,西征曾经还闹得声势浩大到吓人,但一直也并没有对夏国真造成实质性威胁。

比如说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那场声势大得吓人的五路伐夏。

这次作战分为三个作战方向,五条作战线,发动了百万级的人力,会攻兴、灵二州,将双方的战线全面前推,意图夺取西夏在黄河以南的立足点。

当时的西军六部中,除了主要防范辽国云中府的河东路折家军没参战外,其余的麟府路、鄜延路、泾原路、环庆路、熙河路,五部皆出征,治下的番汉宋正军、吐蕃番兵,加上死敌西夏的青唐吐蕃动员了十三万人也参与了这次作战,光是上战场厮杀的兵力就空前达到了七十多万人,加上动员的庞大后勤人力,此次西征形成了真正的百万级大军的规模。

人上一万就无边无沿。

百万大军,你想想这么多汉子光是密集站在那就得占多大的地盘才能盛下,何况是浩浩荡荡铺开了去。

如此军队,光是听数量还不够活活渗死人的?

而那时的西夏别说可用的壮丁兵力,就是包括吃奶的娃子在内,治下凡是长人脑袋的就算上,总人口只怕比百万规模也多不到哪去。能打两下子的主力兵力满共也就十万出头,也就和青唐吐蕃一路出的兵数量相当。

宋夏双方军力相差如此悬殊。

但结果呢?

弱者西夏赢了。

大宋败了,惨败,折损的兵马论十万数。

尽管西军将士此次总体上堪称作战奋勇,也有胜绩,击败过几路夏军,取得了一些战果,以鄜延路种谔战果最大,破西夏军主力八万人,收复石州、银州。但这毛用没有,不得不狼狈退兵,成果得而复失,兵力折损惨重。

总之,宋国得不偿失,战前计划还不是一举歼灭西夏国,仅仅是为了夺取黄河以南的战略要地,小目标,想断掉西夏方便屯积蓄养兵力和进攻宋国的这块桥头堡。兴师动众一场,却连这点预期也没达到。

这场在华夏整个战争史上都可称是大笑话的惨败,导致的原因有人力难以克服的沙漠、风雪等天灾,却更是人祸。

如此多的兵力参与搞的重大战事,说是直接关系到甚至决定了两国国运毫不为过,但却因为后勤问题而大败。

供应前线如此大军,就算在现代也是个大问题,这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客观原因。

但决策力主这场大战的朝中大员却是应该承担此次重责甚至应该问重罪。

是他们事先没有周密完备组织准备好后勤供应。

朝中衮衮诸公富贵大佬们书生意气,官僚作风,甚至年老昏庸,浮在上面按儒教读书人传统的一惯的“秀才不出门便晓天下事”的习性作派,把事情想得简单,也挺美,没多考虑实际困难,一拍脑袋,想当然地就发动了大战。

重臣们幻想凭策划和主导了此大战,收获削弱并狠狠教训西夏小霸,大宋西边得安,万民感激佩服歌颂,在军民中皆威名远播,以往那些桀骜不驯的边将也得从此老实雌伏,皇帝也感激更尊重重用自己等等的眼前利益与美名,也有和皇帝一起名留清史的长远利益,结果却只是白白饿死冻死屈死了数十万忠勇的西军将士,也折腾得宋国军力国力巨损,民心军心士气遭到重创,本服从和积极配合宋国调遣的青唐吐蕃也对宋国失去信心与之前的敬畏,心中不屑,不再温顺......

这些重臣面对惨败,在找借口推托责任的同时或许内心当时确有自责忏悔之意,但实际上是决不会真改变作风的。

以后的一位位一朝朝儒教读书人重臣的表现就清晰证明了这一点。

在他们心中,儒教风范体统重于一切,他们的面子和权威高于一切。其它的,包括国家利益民族兴亡,都是等而下之的事。说白了,反正不用他们去打仗冒险、死的不是他们,死再多人,损失再多民众生命和利益也损失不到他们家。

惨败又如何?

“深刻”检讨一下,稍收敛低调些日子,然后,高官照做,富贵照有,醇酒美色佳肴诸般享乐照旧。

因为国家民族是以儒教统治了包括精神在内的一切的,而他们正是儒教的精英,也自然是国家缺不得的精英重臣。

就算江山被不小心玩倒了,无非也就是换个主子效忠,继续习惯了也热衷的传统一切而已。

西夏却是一战后更加自信而猖狂,以后,寇掠宋国越发起劲而凶狠。

北边呢?

宋、辽对峙上百年来,宋国迫于边境无险可守而辽国贪婪又势大雄强的巨大压力,不但在北边境广植柳林为骑兵阻碍,防止辽军轻骑突袭轻易大举南下杀到宋国腹地,也把边关城卡要塞是能建得多险要牢固就建多险要牢固。

宋国极度重视防御。辽国对南边这位体量吓人的邻国也颇为忌惮,也很重视边关防御,城关要塞修得也多而坚牢。

尤其是有了沧赵发明的水泥,修建和加固关碍变得容易了无数倍,辽国和宋国一样进一步加建和巩固了关碍。

面对更加险要坚固的壁垒,沧北军能突破几个,但要代价,所耗时间也不能少了,很难迅速突破深入达到目的。

而赵公廉这边在忙着开始接收僧犯,也压根儿没考虑过杀入辽国。

以沧北军震慑和处理好僧犯就行,至于避免辽军南侵和趁虚抢掠发了大横财的辽国,自有海盗和赵岳去做。

冷兵器的沧北军难啃下的甚至象天堑一般的关碍硬骨头,对海盗军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辽统治精英都没料到的事,镇守边关的卑贱无知辽军蛮子自然更万万没料到海盗居然还能有余力来对付他们。

惊讶之余,他们知道海盗厉害却也不怎么害怕。

站在易守难攻的高高关碍上俯视迅速压上来的海盗,他们甚至轻松地嘲笑起海盗自不量力居然攻击这,是不是疯了?

老观念跟不上形势,适应不了新式竞争。旧军队更适应不了新时代战争。

海盗以抢时间为此次战役的最高宗旨,逼上来也不费话,直接动手。

便于单兵携带,最适合步兵在山野复杂地形机动作战的迫击炮出场了。

海盗用的这种迫击炮是赵岳自己早年亲自搞出来了样板和详细制作流程,上手直接就是他来的那个世界的最新式最先进版本,搞次的太丢科技天才狂人的人,最大射程是两公里,后被相关科研团队反复学习模仿并逐步吃透技术而在海外立足后以动力工厂流水线慢慢随生产能力提高开始大量制造并装配到军队的,此次是北军出征扫荡阻碍的主力武器,在攻陷蓟州城时建功,几乎同时也在蓟州辽关这露出凶威,根据现场需要,一门,或是几门,距离关碍四五百米摆开,避开关上抛石机、石弹土炮或床弩的攻击范围,海盗小头目令旗一挥厉喝一声开炮,只一发或几发炮弹轰过去,事就解决了。

很难被逼近攻击到的山上关门在轰鸣中四分五裂,转眼变成破烂。

迫击炮不是重炮,炮弹威力小,不能轻易炸毁以大石和水泥浇筑极厚的坚固关墙,但炸关上守军却是血肉横飞。

辽边军是初次接受二十一世纪火炮科技的洗礼,被这种远远就大发威的天雷般手段一下子就炸蒙了,崩溃了。

北宋末年已经有火炮武器,并装配不少到军队,宋军辽军西夏军中都有,只是是那种以火药发射磨圆的石头弹的。水浒中,轰天雷凌振擅长的也是这种火炮,只是更精通些,制作的火炮攻击得更远或威力更大一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炮。

这边挨炸的辽军也有防御这时代的火炮和投石机的丰富经验,但这不顶用。

躲在女墙后或城垛中,这时代的石弹是打不着,能抗一抗,但现代化的高爆炸药炮弹不是石头砸的那种杀伤力,而是弹片纷飞,辽军头顶就算有堡垒护着没事,但架不住弹片从下面的四面八方飞过来。

况且炮弹还有石弹没有的强大冲击波也能杀伤。就算没震死也得被震翻了伤了昏了,一时动弹不得照样丧失战斗力。

大家都知道,若是没有防空洞,防止炮击最正确的方式是赶紧就地趴下。

能有城垛什么的借助一下,趴那里自然效果更好,然后就是赌命大命小了。

命若小,趴着却倒霉正好是着弹点......

嗯嗯,后果就不用多说了。

那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是他爹娘生他的时辰有问题,或是出生落地的姿势不对。

可对这帮辽边军土著蛮子来说,和蓟州城守军一样,他们哪知道后世八百年的人都知晓的这种军事小常识。

炮击来了。不知道趴下。躲掩体中照样被炸死炸残废。不知怎么防范,只知惊恐万状地尖叫着四处乱跑乱钻。

无法防御,人根本不敢在城头上存在,这还怎么打?

在一片惨叫、惊叫、无助呻吟中,无论是兵是将,无不撒腿就跑,仓皇躲到关内,狼狈中再看到已敞开成坦途的关门,他们就更崩溃了,在海盗随即电喇叭喊:“缴枪不杀。我们只求财。反抗者皆死”的简单提示与威胁警告声中纷纷弃械投降。

自有忠勇的将领或小兵在惊骇懵逼中却凶性大发还想试图据险抵抗一下不肯轻易束手的,海盗抢时间,没耐心,随即一炮轰来,侥幸没死也炸老实了。海盗立即汹涌扑入,对还敢耍鬼的,立即弓弩或手榴弹伺候,辽军这下真全体立正了。

海盗仍言而有信,投降老实就不杀,迅速抢光看上的守军一切。

庆幸脱劫的辽军瞅瞅被扒掉了铁甲皮甲的自己和同样狼狈不堪的同伴及昔日威风骄横的将领,瞅瞅除了笨重投石机木盾就啥武器也不剩的关内,再瞅瞅骑着他们的马,押着会养马的会治病的俘虏赶着装满他们的东西的他们的车如汪洋退潮一样转眼离去很远了的海盗,一个个只着单薄的内衣呆呆瑟瑟地站在那,在渐起的秋风中凌乱。

第252掠北16

驻守在大小关碍中的八万辽边军被稍分先后的洗劫一空。

几乎同时遭劫的还有燕山府其它州府。

比如幽州军事重镇——檀州。

檀州有条水路,港汊最深,唤做潞水,团团绕著城池。潞水直通渭河,实际贯通着隋唐时期开发的能一直通到陕西故都长安的运河。这条运河段不如隋唐时那么重要和受重视,但仍然存在并在用着,是宋朝廷往西军运送钱粮的重要渠道。

留守檀州的是辽国侍郎洞仙文荣,手下有猛将:楚明玉,曹明济、咬儿惟康、阿里奇......但只一个曹明济在,其他大将也领兵北征在金国奋勇打着游击战,并收获丰硕。却在海盗的超时代武器转瞬破城和威胁劝降下,和蓟州一样被洗劫。

同时遭劫或被海盗顺路洗劫的还有那些乡野或小镇上的大大小小村镇部落及官员与贵族。

从渤海人造反疯狂搞大屠杀的辽东侥幸逃到幽州的那些契丹贵族、部落头人老爷什么的自然也在其内。

这些只知享乐的猪头们皆是畏战怕死不肯为国卖命或无能却糜烂嚣张自大之极的,能从辽东兵灾凶险中逃脱出来却也都是极贪婪却很精明的主,此次看到随百万大军随势大发横财的机会,却是最最积极的,纷纷把部下残存的精锐部族军力尽可能地拼凑起来,成立独立的游击队由属下干将带队专门为他们的贪欲去北方狠抢狠劫,结果却身边守卫空虚,别说是抢劫来的财富,连一代代搜刮积攒的丰厚老本加上满门的性命也一并没了,全被路过的海盗军转瞬攻破而轻易收走了。

他们感觉死得冤枉,死得不服也极不甘心。

但无论是世世代代属于他们部落的农牧民,还是不相干的辽人及统治者,真的没人会为他们的遭遇惋惜或难过。

这些家伙南下后一安稳了,立马就故态复萌又开始骄奢淫逸起来,而且变本加利腐化,似乎想把逃难耽误的享乐时间尽快全补回来,也是怕辽国象渤海人突然造反一样的突然真亡了,自己拥有的财富尊贵却没来得及好好挥霍享受完就随着国破家亡突然死了,对部下之民也不是当时仓皇不可终日南逃时的哄着鼓励安慰着甚至关心着了,那一套仁善英明本质都是假的,主要是为了哄住部众护着帮着他们长途大跋涉逃难和挡灾,再说了,到了南边安全地之后想有实力和威望重新当尊贵的老爷,那也得有自己的部落实力当根本,否则成了光杆头人,统治奴役谁去?能驱使谁为他忠心老实卖命?

到了啥时候也还得是老部下人用着了解、顺手,心里有数也踏实。

现招或新划给的部众可靠不住,也不敢放手信用。

说白了,他们仍然把卑贱部众当牛马,仍然觉得自己命好天生尊贵高不可攀,就该奴役享受部众血汗,岂可象南逃时那样真和卑贱者患难与共荣辱与共平等友善相处,甚至称兄道弟?那样岂不是乱了尊卑体统纲常?

而对卑贱部众来说,刚在南逃中享受过头人老爷的慈爱仁义甚至周到关怀,惊喜感动得热泪盈眶中刚尝到了卑贱草芥命却被尊贵大人物尊重关心的幸福滋味,发誓忠诚追随和报答老爷的余劲还在,谁知转眼头人老爷变了,又是从前那恶德行。这犹如三伏天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以前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草芥也能被大人物不得不尊重关怀,不知那滋味也就罢了,知道了却没了,怨恨逆反心也就......

残暴统治的历史告诉人们:奴隶等被压迫者,反抗压迫最激烈的时候不是在被压迫得最狠的时候,而是在统治者缓解了压迫放松了残暴奴役的时候。统治被推翻也不是在最残暴统治的时候,也是在被压迫者获得了一点人待遇的时候。

不是相反,残暴统治者开始讲点人道了,奴隶等被压迫者就会感激了知足了,愿意努力奉献以争取从统治者那得到更多认可和更好的对待。

这里面隐藏着很深的社会心理学哲学政治哲学等有关人类生存斗争的大问题。

回头说,南逃的辽东贵族、官员及头人不但被自己的老部民暗恨,因为在新地落脚占地盘也必然和当地人争利,也遭到当地人痛恨甚至切齿仇视,但他们自负身份,有稳定的国家统治体系环境保护和优先照顾,自然不在乎卑贱者如何想。

如此不知死活还不算什么。

毕竟他们确实是贵人,是辽国的主人,是天然拥有特权的阶层,有资格无视卑贱草芥者的情绪。

但,他们还仗着老资格或身份及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对新家这不满那不满意,抱怨,要这要那,帮不上忙却闲得专门找官府麻烦。负责安置好他们这类‘难民’的燕王耶律淳,云中府西京大同留守耶律余睹,也包荒唐却照样尊贵无上的辽皇耶律延禧,早巴不得这些除了耗费辽国人力物力,只能祸事碍事,别的作用什么也没有的该死家伙全死个干净。

这下真的全死光了,真的如全体所愿,全没了。

辽皇和燕王等这下再也不用整天被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的家伙们烦死了,一下子彻底清净了。

没了这些废物祸害,没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难弄关系网,辽国以后在这类内部事务上的麻烦和内耗少多了,可以聚起力量对抗金国,至少上层统治者们轻松多了。说不得还真得好生感谢一下海盗在蛮横抢劫中顺手有意帮他们的这个大忙。

不过,感激不感激海盗帮忙,那是辽国权贵们有空琢磨滋味的以后了,眼下,从辽皇到底层统治者对海盗只有切齿的恨。

远在西部的云中和燕山府却是几乎同时发生了海盗大抢劫,燕云地区遭劫,西部也就比东部稍晚一些时间。

这个时间差正是东部遭难,却来不及通知西部做准备应对也可能遭遇突变的时间,也是争取的在东部的海盗大军能更远得扑向西部的时间差。

这一切是根据早侦察好而掌握的路程、路况、燕云地区部落、军力、官府分布等实际情况早测算好的。

在云中地区呼应东部最先闹起来的海盗却是早前就准备好的埋伏在最西部的两万兵力。

带队总指挥正是海盗国北军总司令——杜壆。

两万海盗全是直属北军中军的杜壆部下,全是精锐骑兵。

随同参战的大将自然有中军大将杜壆的结义兄弟卫鹤、酆泰,此外还有熟悉和最适应西部战斗的原宋西军之后,赵岳当年西行在崆峒山收的金银铜铁四大天王,即:遮天王盖金英、漫天王庞银海、平天王戏铜镐、定天王汪铁杰,等将领。

这只人马及其随行同时潜入的其它部队是早在辽军大举入侵金国厮杀了二十多天后突然潜入的。

那时,燕云警备力量空前空虚;辽国大批不擅长厮杀的青壮汉子和身体康健也愿意不辞劳苦的老汉积极踊跃去遥远的北方忙着接收和押回牛马羊及出征勇士们获取的一切物资战利品;其他在家的妇女孩子等民众也在兴高采烈忙乎着日常放牧耕种还有接收和饲养等忙不完的众多活,全国都陷入空前亢奋却又你来我往北上南下的人员极度混杂混乱,到处都乱哄哄的,官府也管控无力,再说也忙得很,他们有他们的收获,没工夫管乡野里的杂毛事。而,乡野村镇、部落此时也极度不欢迎他们这些贪官污吏下来多事甚至巧立名目,花言巧语又巧取豪夺勇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战处品硬占走便宜。

就是趁此之际,杜壆部突然率先行动了。

从高丽半岛跨海而来,就月色在大晚上从早侦察好的地点各部分头悄然迅速登陆,虽然全是骑兵,此次却没带战马,从将帅到小兵全部步行,在来专门接应他们的段景柱、石勇部的燕山马贼头目引路下,各部连夜急行军突进潜入,天亮时就在途中预定好的山林荒野无人处藏匿休整,借这几天月光好的时间采取夜行昼宿的方式,迅速潜入燕山。

他们并没有就手抢掠半路遇到的从北方押送丰厚战利品兴奋返回各地的杂七杂八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辽人团伙,而是刻意避开其宿营地,专心潜行。

再后续的西征部队也是断断续续按计划与辽军在北方抢掠的进度情况分批如此潜入的。

进入燕山后,藏匿了行踪,一切就好办了。

杜壆部仍是在石勇、段景柱、潘迅、潘速,马贼四将及所部的带领配合下,分头突袭早摸好了的燕山中立寨藏匿的其它凶残辽国马贼,杀其众,端其巢穴,不放走一人,掠夺了这些马贼也趁机发的金国横财,间接便宜了辽民押运队的安全,弄到了长途转进云中所必须的初步食品,其它钻山行军与战斗不需要的累赘,包括战马全留给马贼四将和后续部队处理,并略一休整后,和随行的其它部队由最擅长当马贼也抢劫转战过云中而熟悉在云中和燕山府两地怎么悄然往来行军的段景柱,加上精细的潘迅,及精锐马贼部下的领路下在燕山中潜行,目标是转进太行山山脉中,其间在过平地有辽人处仍是月夜行军白天潜藏休息,结果有惊无险全部顺利进入了太行山山脉中。

有个常识:太行山脉位于山西省与华北平原之间,纵跨北京、河北、山西、河南4省市,山脉北起北京市西山,向南延伸至河南与山西交界地区的王屋山,西接山西高原,东临华北平原,呈东北—西南走向,绵延400余公里。

对别人来说太行山脉仅仅是座北方多见的山脉,只是大而已,甚至是条因妨碍南北交通而遭嫌弃的山脉。但对想潜入山西的海盗军来说,它就是一条能从燕山府悄然钻进云中府腹地的天然最便利通道,对这条长长的山脉可是喜欢得很。

潜行大军一成功钻进地形广阔复杂又缺乏人烟的太行山,那一切就又自如了。

他们始终在山中步行急行军。

在这个时候,北军平常接受的经常性严酷长途负重拉练和钻山挺进与战斗拉练等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将士们吃得好,训练得法,体力强健,耐力充足,意志得到强化也强悍,在此次步行钻山急行军实战中无人受不了。

沿途把遇到的猎人采药人山居人什么的一切危险因素都抹杀掉或控制起来,顺手也把事先侦察掌握好的山贼马贼也伪装辽军突袭彻底扫荡干净,勿使大军行踪暴露,也是夺取财富,获取进军给养,累赘仍丢给依次潜伏下来的各部队管理。

杜壆所带的两万人及后随部队从太行山悄然摸进山西,随后按战前周密计划,细分为数部游击队,由各大将带领分别潜伏进云中府各要害地的山野中静伏下来。

他们提前潜入的主要目的不是抢劫云中,而是尽量堵住云中地区的辽军与贵族头人富贵者等闻警卷众西逃的路。

赵岳想好好抢劫与教训一下仍傲慢不知死活的辽国,铁了心要利用这次最难得的机会一次把辽国抢穷到趴下。

辽国的人口这次集中到了燕云地区以避金军发疯报复。辽大军在北方厮杀,正陷入狂热抢掠行凶与金军发疯到处堵截截杀反击报复中,尝到甜头了,长了气势和信心又有了当初玩“打女真”游戏的畅快,感觉正好,气焰正嚣张,还想想再多杀多抢多毁灭多发泄,既不想轻易抽身而回,想退兵也无法一致行动,各自为战嘛,彼此独立,东一个西一个,谁也不管别的部队的生死存亡,谁知谁在哪猫着或正大杀大杀呐,谁也顾不上谁,都只顾按自己的情况与意图猛干,而且深入金国内地和抢到越一远的西部草原上,想抽身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很快回来救援本国。辽国自有与抢来的财富却全集中在燕云......

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大抢劫机会吗?

若是错过了,或手软了不舍得如此坑辽国人民,那才叫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那才叫傻得不可干救药,该灭族。

第253掠北17

在燕云十六州东部突然暴发海盗大抢劫的稍晚时间,还什么也不知道的西部也随即暴发了更猛烈更凶狠的抢劫。

杜壆所部中军两万骑兵将士就在辽西京大同比较近处的各隐秘处潜伏了几天,此时突然现身迅猛屠杀西京这一带集中的最多、最有地位、自然也最富有的云中府原土著部落的贵族、头人以及从辽东逃到此处安好家刚舒服当起大爷的众多大部落贵族及暂时没了具体官职只能闲着整天东游西窜抱怨、串联起来专门寻官府朝廷麻烦的众多辽东高官达人。

勇士在外征战;非勇士的壮丁在外负责不断往回押运战果;极度空虚的部落;只会声色犬马酒色迷离的废物贵人;只会卖弄风骚讨好主子的美人;只知辛苦劳作的留守老弱妇孺;寥寥无几的守卫和青壮汉子......

这样的进攻目标哪有什么抵抗力,在海盗军的锋利战刀下真正是比纸糊的还脆弱不堪......

海盗所过之处,把这类辽国猪头废物和敢反抗的其它死硬分子全杀个净光,钱财及布匹等财物,以及恢复骑兵战所急需的战马自然也全抢个净光,只牛羊及弩马等辽人无法藏匿的财富才并没有一并抢光。

军队要在辽阔的云中府四处作战,扫荡所有留守部落的猪头贵族,抢了牛羊不方便携带,只是按军队吃用需要杀了些,严厉喝令惊恐又没了主民骨的辽人继续老实照顾好以换取性命保障,否则报复下是普通辽民也照样杀无赦。

当然,部落的一切可当武器的有威胁性的东西也得收缴干净。

杜壆部一动手,跟着潜入西部的其他几路共三万骑兵将士,有电台方便杜壆统一指挥,也几乎同时在各地发难。

云中府和燕山府不同,田地少,以放牧为主,原本就人口少,地盘大,到处是荒野,少了种田汉人就更荒凉了。

这次辽国发动倾国之力围剿金国和附逆者杂胡部落,把长城北的几百万人口转移进关内躲避金军报复。

这些关外人口多是游牧部落,自然优先选择在空旷又方便继续放牧的云中府暂时居住,带来了无数牲畜战马,加上抢劫得来的,结果云中自然汇聚了最多的辽国马匹。

辽国贵人们的宝马、部落出征勇士因步战金国而到达北方后又被后援者送回来的优良战马,以及辽勇士拼命抢劫女真与杂胡得到并赶紧送回来保存的宝马众多好马财富这下转眼成了海盗骑兵最得力的战马。

五万海盗精锐骑兵迅速武装到位,骑上战马,甚至一人两三骑,骑兵的战斗力就来了,能更快速四处转战和堵截......

面对突然暴发的抢掠,西京留守耶律余睹一下子被震蒙了。

这事......太诡异了。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海盗在云中府搞事呢?

他也吓坏了。

因为深处内地,没有燕山府有的来自海上的强大威胁,此次留守云中内地各州府,包括西京的兵力比燕地少多了。

象燕地的蓟州、檀州这样的重镇起码还留有四千五千数量不等的兵力以防万一,西京大同那么大的配都城池却只有两千正规军队把守。这么薄弱的防守力量,而对手本就强悍难敌,此次在云中闹起来的这也有,那也出现了,粗粗稍一分析汇总,兵力又多得不知到底会有多少,一旦来攻西京,力量相差太悬殊,你叫耶律们睹如何能不担心自己满门的小命。

说不准海盗什么时候就会把兵锋凶猛推到大同城下,此刻真正是命悬一线,说城破死掉就破了死了,又据报海盗此次作恶专杀辽国贵族和大官,杀得狠绝着呐,遭难处皆屠戮一空,耶律余睹摸摸脖子急眼了,赶紧调边关大军汇聚来增援。

驻守云中府边关的边军总共才五万多人,耶律余睹这紧急一抽就调来四万,只剩下万把人防守漫长的边境面对宋军河北西路十万边军,以及光是正规军兵力也至少有四五万人马的折家军,这是开玩笑,但耶律余睹此时也顾不得了。

天祚帝耶律延禧是怎样一个凶残无情的荒唐东西,他太清楚了,早忌惮又鄙视痛恨之极,但现在还只能敬畏老实着。

他必须首先保住西京及积累的丰厚大辽国财富,还有大辽国大契丹民族的尊贵颜面,否则辽皇怪罪下来,他这个西京留守吃不了兜着走都不行。当然更重要的是眼下先得保住他自己的脑袋才有以后。

再说了,耶律余睹也根本没把河北西路宋军放在眼里。

这只军队有十万兵又怎样?

被宋国懦弱只求苟且安稳度过边区倒霉岗位的士大夫把控着;军队上层皆贪鄙腐朽不敢出战之辈,和顶头文官主官沆瀣一气只顾守着边防‘无事’好尽情捞钱享乐和官场钻营;下面的将士本就不堪又是因叛逃而补充兵力新编的更不堪的......

这样的军队,别说是十万,就是百万又何足惧?

对同属宋西军强军一支的折家军,耶律余睹同样看不上眼,没当成真正威胁。

或许在宋朝廷眼里把折家领军人物折可求仍然当个厉害角色,把折家军也当成可依赖的强军,但整天面对折家军的耶律余睹太了解对手折可求了,也很了解折家军,对折可求本人嗤之以鼻,此人无论能力还是品行都比其祖上差远了。

这只从宋开国前的周朝时和杨令公杨家将就同时存在的最老牌劲旅是宋国至今唯一幸存的老牌地方将门,已成了事实上的边关军阀,别的边军首领和所部骨干大将宋廷都可调换,就折家军不行,这是当初宋太祖亲口明诏天下承诺给折家军永镇河东老家的特权,宋国历代皇帝也遵守了祖制承诺,折家很有优势,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不复昔日的光芒了。

领头的不行。折家及军骨干本不是汉人,是汉化又效忠汉人王朝的胡人,保持了胡人的一些劣根性,又学到了汉人的一些政治劣根性,只重视小团体利益,就怕外人来抢权搞事,高度排外,窝里自我繁殖,军中无真正能顶起大将职责的。

一窝子复杂关系户,自私自利抱团抓权享乐的官僚而已。

中下层将士的日子过得就苦了,有本事也争不过老牌关系户将门,掌不了军中实权大权,没真正出头之日,为关系户建功从朝廷夺利争重视的一代代打手棋子而已,当了将军也没什么大指望,没本事的就更不用说了,没指望,蒙头瞎混。

这也是此前沧北军发生叛逃,波及西部,表面看起来高度团结忠心抱团,无懈可击的折家军也叛逃不少的原因。

耶律余睹得知叛逃后看在眼里,就更清楚折家的衰败与脆弱。

也就是只还比较有战斗力的宋看门狗而已,它还敢主动挥军进攻辽国?

呸!

耶律余睹的行为全落在了杜壆的预料与盘算中。

杜壆没第一时间就挥军攻打大同,不是顾虑辽西京城太坚厚难打。

再难打的城池在大炮轰击下也转瞬即破。

他也不是顾虑耶律余睹是辽国皇族大将能人死忠辽国会抵抗到底誓死不降,不好对付。

他等的就是耶律余睹尚不知海盗军有火药利器会不顾一切地调兵保卫西京并自信以重兵能保住。

在确知大同已经分派了人分头去紧急抽调边军的命令后,杜壆笑了,立即电令早准备好的附近几路军一齐扑向大同。

大同照样被一击即破。

而且因为守军太少,其它紧急调集城中帮忙守城的附近辽民又不堪用,城池沦陷和投降更快。

早准备好了,万不得以时随时弃城逃走的耶律余睹,万没料到海盗破城如此轻而易举如此快,即使有如飞的宝马可用作逃命,却到底不是真会飞的神马,不能真驮着他及时逃脱海盗军的围堵,和同族耶律得重一样刚逃出府门就被活捉了......

他此时才知道燕山府那边早他之前就遇难了,而且海盗更多,抢得那才叫干净彻底。

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惊恐紧张的心反而一松,不再担忧丢失了西京的重大罪责,甚至还有点儿庆幸燕山府也倒霉了。

因为辽皇本人就在燕京躲避金军,享受教训女真毁灭金国的喜悦、解恨、自得,就在那逍遥着继续荒唐。他和必然随行办差的几乎所有中枢重臣大小要员以及包括皇族后族在内的辽国所有顶级贵族们,加上地主燕王也一定难逃海盗之手。

海盗说了,此来专为抢劫,不是为杀人,更不是为了灭亡辽国,金国他们也抢过了,老实听话就什么事也没有。

那么,投降就不用死了。

而皇帝和燕王,还有辽国所有重臣贵人也肯定得丢失燕京,一样可耻有罪,丢失西京就不算什么了。

都一样货色,大哥不说二哥。

辽皇和那些权臣怕是脸皮再厚再无耻这次也没脸追究别人丢城失财的责任。

再说了,受海盗之灾指定极惨,灾后的乱摊子就够中央收拾的。光是怎么面对血战在外,拼命换来的成果却全归了海盗,极度惊怒失望下的几十万杀红了眼也杀野了心的辽国将士的冲天愤怒就是可怕的难题,怕是比海盗更恐怖的灾难。

皇帝和朝廷这次可是威望尽失了,怎么拉拢安抚好下面的众臣将士继续效忠怕都来不及,辽皇的宝座动摇,哪有工夫和心思顾及其它,又岂会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荒唐任性迁怒问罪别的要员进一步激化矛盾,危及自身?

想通了此节,耶律余睹又不想当不屈海盗英勇就义的殒国悲壮人物,立即就乖乖投降了,积极配合下令停止抵抗.......

可怜的云中府边军接调令后片刻不敢怠慢,玩命往大同赶来增援,那么远的路,差点儿累死途中,赶到后却是被埋伏好的海盗重兵轻松包围,打,打不过,冲也冲不出,又被京城沦陷当了俘虏的西京留守大王及重臣大将赶紧联合下令向海盗缴械,万般无奈,无论有什么想法不甘也只能依令丢下武器,下了战马,着内衣被圈禁在城中空荡荡的军营中窝着。

杜壆部解除了大同及周围所有武装,杀光了城中城外该杀的所有猪头官贵,搜刮了战役目标,把战果转交从别处赶来的部队接收,他率部立即又奔向西部去完成堵截辽人闻讯紧急西逃的最根本任务。

这是赵岳要求北军完成的任务。

虽然赵岳在电报中说得平和,并不是严厉的命令,但骄傲的杜壆自己也铁了心必须震慑堵住云州其他部落西逃。

这次放着南边的转运移民大事,一次出动这么多兵力,若是不搞个大的搞个彻底的,那收获实在对不起付出。

相对南军灭国无数,拓地千里万里,为帝国打下了海外和南亚根基,更精锐的北军这些年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就是收拾了高丽棒子,顺便借抛弃的棒子汉教训了海蛇倭人,抢占了个贫瘠的高丽半岛,占地长也不过千八里......

这让训练更刻苦也自信更强大而骄傲的北军,从杜壆这个总司令,到诸大将,到下面的大小将校和战士们情何以堪?

北军全体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呐,这次任务来了,说什么也得干漂亮了,辽国得抢干净点,西夏得灭彻底......让亲来领导和陪同他们一同作战的普济宝亲王满意,向伟大的国王陛下、尊贵的王储殿下献礼......

接手的各路部队一边继续扫荡云中府各地猪头贵族,一边彻底抢掠牛马羊等之前没有抢的财富,并驱使辽人姑娘、年轻能干妇女,令带着孩子或愿意跟着走的家人一起拉着战果赶着牲畜向东快速转移,交由赶来的后续大部队接押走......

这些女人中有不少的丈夫、兄弟、父亲、亲戚什么的还在外忙着打仗或押运回战果,结果战果没了,老婆孩子妹妹......也没有了,幸运的能赶上和家人俘虏一起加入海盗,从此解脱了北方的兵灾,不幸的这下省心了,孤独中一肚子愤怒仇恨可以冲他们能打到的一切敌人疯狂打去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背叛他们并不值得依靠的民族和国家叛逃海盗,忠心效力海盗帝国,争取再和家人团圆。

第254掠北18

在海盗军洗劫辽国时,赵岳正在泰安打擂,狠狠教训了不知死的蔡京门下走狗温知州,一怒喊出了做阎王的宣言。

他彻底看透了宋官僚掩藏在儒雅风流、仁善正气、正大光明光辉形象下的虚伪贪婪阴险无耻,还有得意凶残中暗藏的极度腐朽懦弱可欺可笑,什么君子节操、什么孔孟风范,什么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什么忧国忧民精忠报国,什么为了天下大义江山社稷大局万民福祉......都特么是假的,强力一揭伪装就露馅了,都只是拿早烂成朽泥了的孔孟古人当招牌做法刻意塑造表相,如同唱大戏的脸谱一样是专门演给别人看哄骗愚弄天下无知卑贱的草民而已,和皇帝一样只是拿大义专为自己谋利。

官僚统治者们戏唱得精彩,跟真是浩然君子、国家栋梁、民族英雄式的,只可怜了百姓被欺压盘剥狠了,还总以为朝廷是公正的,朝中名臣总是好的,皇帝是好君王,只是被奸臣蒙蔽了,总会出现青天大老爷为民伸冤做主晴天再现的幻想......

官场群腐,天下乌鸦一般黑,更有天下读书人前赴后继加入进来同流合污,真当了官,一朝权在手就忘了当初读书时立下的为国为民涤荡域宇乾坤一切污浊的壮志豪气誓言,就只剩下“我辈读书人如何如何”的场面空话酒中虚言口头禅。

这种虚伪腐烂政治风气不是某个人某一类人造成的,而是特有的扭曲儒教政治文明长久锁固政治文化精神传统导致的。加入官场和这个读书人阶层,你就得遵守这套社会规则。尝到了甜头,自然积极维护并极力进一步完善这套传统。

这是强大无匹的世俗势力习俗,是读书求官谋利的天下人心,不是统治者能通过自我改良改革而真正改变的。

谁若妄想从内部推进革新除弊自我升华,谁只会被浩浩荡荡的传统人心口诛笔伐转瞬碾成渣。

权掌天下的皇帝想搞也不行,强来,下场只有江山倒毙,至少是宝座移主。

北宋的几次改革,还只是稍稍触及陈腐皮毛就全失败了,就证明了自我改良不可能成功。

明太祖朱元璋鄙视儒教懦弱虚伪强国没用,很清楚孔子后人在蒙元入侵统治奴役汉人时的种种奴颜卑鄙丑恶无耻表现,但以他挟赶走蒙元的开国之威也照样在抗拒后仍得老实承认孔子后裔在中国文化中有无上地位,不得不接受儒教。

结果,开国时顶不住,后代就在儒教“浩然正气”君子党官僚与卖国贼手中玩亡国了......煤山上吊,满清入主中国。

能改变腐朽传统的只有毁灭性战乱,只有彻底的精神破坏,归根结底只有大屠杀。

只有脑袋已经僵化锈死了的儒腐守旧者被战乱杀断了层,新社会没了顽固坚持能重新继承发扬陈腐的人,赵岳企盼的具有无穷活力和创造力的新华夏才能真正出现并稳固下来。

赵岳更深刻清醒认识到这一点,痛恨这些阻挠华夏飞速进步最顽固也最有力阶层,杀机澎湃,这才放言阎王之说。

这也进一步表明了他的一种心态意志决心。

从此,一个新绰号“沧赵恶霸阎王”的恶名不胫而走,渐渐流传天下。

只是当时的赵岳没意识到这个,顾不上也不在乎这些。

他北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带着一身索命阎王的杀气奔向了辽国的,要把精神和统治手段传统更简单粗暴腐朽也更阻碍大一统新国进步的猪头蛮子贵族废物和汉奸这种人类垃圾这次就统统大杀大清理一场。

宋国这边,还得留着这些腐朽者支撑统治自己快乐自得地不知不觉玩死自己。

那么就先从外国异族蛮子杀起吧。

当时,敲诈了泰安兵马都监雷获,离开泰安,赵岳并没有先回转梁山。

他让老家来接应的船栽着在泰安获得的粮食回赵庄,他带着雕龙、绣虎二小将及跟着来打擂的宿义宿良骑马直接北上。

其他人,比如在泰安威压强收的大个子擎天柱任原一伙,以及叶元、吴声两伙人,还有雷获托付管教的两儿子等人都随着梁山的船栽着收购的粮食和在泰安敲诈的钱财回了梁山。

其中,落难流浪的巨汉萨金刚兄妹三人,萨金刚因病先留在梁山进一步治病调养身体,义弟义妹两孩子太小,和赵岳收的一对飞贼小情侣草上飞、雾里飘会送到海外赵岳家,在王府生活,读书成长培养着看看,四个孩子适合干什么,以后就安排什么。

为此,赵岳特意给母亲写了信。

说了萨金刚三兄妹的西军背景及坎坷遭遇,他们虽是异族却也是为汉民族血战的忠良之后,并且遭遇不公历经坎坷却仍想效忠大汉民族,而不是恨而投靠国外转过头来全力报复。对草上飞这对小情侣也特别说明了一下,若是两人有兴趣,就照着特警y谍报之类的方向好好培养。总之让几个孩子有个能感觉踏实的依靠,有书读,有技能学,也有未来前途。

以赵岳母亲对赵岳的了解,自然明白小儿子心里真正的意思,自然会更妥善地安置这些孩子。

赵岳这边则换下耀眼拉风的那身雪衣行头,和随行四将全部换上寻常装扮,隐匿了身份,悄悄连夜飞奔向北,途中到了沧州也并没有回老家,只让守候的人回去报知祖母一声他去北边了,请祖母勿念,等他此战凯旋回来再尽孝于老人家膝前,直接紧急穿沧州,过乾宁军防区,直奔大哥直接统治的清州,却也没入清州城,而是在城外某秘密地和乔装而来的大哥见面聊了聊抢辽灭西夏的一些事,兄弟俩再仔细勾通商议了一下,在赵公廉严肃叮嘱此行勿要自负本领好战大意轻身犯险,当晚略一休息,随即带着在无仗打的梁山而闷得早吵着要打仗而提前被人带着等在这里的傻小子奎三,以及放在老家一直未用、此时已由老家送来清州等着的一套盔甲和赵岳自己设计的特制马战武器,一行六人悄悄过清州边关,进入了辽国。

紧赶慢赶,赵岳到达燕山府时还是晚了点。

帝国中央决策层和北军对此战共同的策划,因为有长期潜伏的间谍及燕山马贼段景柱等长期测绘山川地理早侦察摸好了一切作战需要的实际情况而制定得太周详完备实用了,北军各部将士执行计划又个个争先恐后,异常有序高效,赵岳进入辽国时,别说是封堵北上的辽蓟州边关守军、蓟州城,就是燕山府其它州城也全部沦陷抢掠了,只剩下燕京一城也被最先突击深入专门围困封锁住了,此时北军没赶去接应云中府的兵力正忙着全力抢掠燕山府的各地乡野村镇部落。

赵岳一行,除了傻小子奎三因为一路只顺手砸死几个遇到的试图顽抗的辽军辽人不能痛快大杀而嘟嘟囔囔外,龙虎二小将及宿氏兄弟都眉飞色舞乐开了花。

抢,狠狠地抢光,好好教训一下强盗辽国,看辽国蛮子还敢不敢再傲慢高昂着头藐视大汉民族,敢不敢再肆意鄙视和凶残欺压抢掠汉人,看辽国以后还有没有脸再骄横自称无敌大国,敢不敢仍自视为天下霸主想欺负谁就能随意污辱欺负谁……

一肚子杀气的赵岳放眼看到所经处,一处处贪鄙傲慢的辽国猪头贵族和铁杆汉奸被杀得人头滚滚,一个个昔日张狂的嘴脸狼狈惊恐栽在烂泥地中如临死的猪狗一般肮脏哀嚎,再没了往日的得意狂傲……他的心情也不禁一畅,感觉舒服了不少。

北宋的的生存环境与他来的那个世界其实有太多类似处,是好有一比。

亲眼看到自己的帝国大军尽情教训辽帝国,他联想起的是他那个世界中同辽国类似的恶对中国的那些老牌强大霸道国……

心中愉快之际,扬眉吐气又难免变得愤闷不已。

转眼又想到和小鬼子国太相似的西夏小国,赵岳情不自禁冷哼出声:“不知恩义为何物,豺狼毒蛇心性,自负野蛮强大,本质不过是条小小海蛇恶犬,却总狂妄自大想当主人反把主人当犬。

教训不了那世界的小鬼子,那就教训遗传下小鬼子忘恩负义豺狼本性的鬼子祖先好了。

眼下还不到真出手教训的时候,且先让你们困在倭岛上和同样种类的棒子们先相互残杀自娱自乐着。以后有的是你们为我国卖命奉献的时间。慢慢来,逐步榨干你们的一切,直到彻底灭族,永远再没什么狗屁大和大榛子族存在,中国再没有四周乱七八糟的威胁。你们都等着好好享受华夏大一统帝国恩赐予的一切灾难吧。

由不知何谓衣服何谓羞耻何谓文明的禽兽野人进化成文明人文明社会,沾了中国那么久那么多光,占过中国那么多便宜,这总要偿还的,不是凶残无耻无赖不要脸就可以赖账不还的。这次我先把碍事的西夏小虫子捏死,做个示范……”

心绪激荡,赵岳身上因喜悦而淡化了不少的杀机又凝聚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强烈。

龙虎二小将和宿氏兄弟自是不知赵岳心中藏着什么无法忘怀更不可宽恕的民族血仇,快乐中也没留意到赵岳的细微气势变化,只顾一边快马前进一边乐呵呵叫着好欣赏大抢掠的盛景。

这种景象千年难遇,人活几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这次能亲眼看到是种幸运,能亲身参与更是幸福。

不可不好好看看、好好欣赏、好好体味这种快乐。错过了这次,辽国以后就完蛋了,自然不会再有下一次,可得珍惜。

只傻小子奎三心思单纯,不懂这种快乐,也不在乎眼前的抢掠盛景。

他没有国家民族概念,只关心吃什么和吃饱了杀什么,只关心他心中最依赖信赖的神人“大哥”赵岳带他干什么快活事。

只有他单纯着关注到赵岳的情绪变化,天生只对打打杀杀敏感的神经感觉到了赵岳身上散而复凝的杀气。

赵岳的欢乐与微笑能让他安心和也快乐。赵岳的愤怒和杀机也能让他感到兴奋与另一种快活。

傻小子一边飞马紧跟着赵岳奔行,一边嘿嘿笑着随手挥舞一下两只沉重的狼牙棒,嘟囔着:“哥哥,杀。哥哥别生气。奎三替你把坏蛋全砸烂……哥哥再也不用让坏蛋惹生气……”

龙虎二小将和宿氏兄弟听到点嘟囔,这才转头注意到傻小子的亢奋凶恶神情,吓了一跳又听着那些话不禁乐了。

赵岳也笑了,欣慰地看看这个单纯的巨汉,笑道:“嗯,我就知道全天下只有我家的大奎对我最好最贴心了。”

傻小子也嗯一声:“哥哥好。大奎也好。大奎帮哥哥打坏人。”

“好。”

赵岳大喝一声,精神一振,“这一次咱们就打坏人打外够,把该死的坏人全砸烂他。”

“好。”

傻小子更亢奋更大声叫着:“打,打,打。全砸……”

生而傻,除了吃和天赐本领一样的强大运动机能习武天赋及强悍打打杀杀武力能力,其它一概不会,不知,这样的人也只有在这个时代并且遇到赵岳这样的人才能有活路,并且得到真心宽容体贴关照和保护,能活得快乐安然而有所价值。

奎三是生而不幸的,此生却又是异常幸运的。

他本应该因为傻而早早死在原始野蛮冷酷险恶的这个没有人文没有人道精神的落后世界,很难活到成年就饿死冻死病死等在幼时就夭折了,侥幸能活到成年了也不过是被某些人玩弄教导利用的杀人取利工具和战场炮灰先锋,在傻乎乎的感激中奋勇厮杀,糊涂死掉。

原本没人会为他的牺牲掉一滴泪。

甚至战死了都没人会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

只能与其它没用了被自动遗忘的尸体一样被野兽啃食,或在荒野中随大自然之力腐朽化为永远的虚无。后世更没人会知道,哦,原来历史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人类前进的脚步中也曾搅动过风雨也曾起到过一点或大或小的作用。

幸运的是他跟在了赵岳身边,单纯的意识造成单纯的感情与忠诚,傻乎乎却能无忧无虑度过一生。

龙虎二将和宿氏兄弟都清楚:赵岳绝不会在奎三没用了后就不管了。

沧赵家的人,至少是掌权的这两代,都是赵岳这种轻利而格外重视情义的,不是为了政治而装的。

随行几人想到这个,心中不禁又一暖......

第255掠北19

宋辽皆是当世不可否认的超级大国,区别不止农耕与游牧、文明与野蛮,就拿皇帝来说吧,就有很大不同。

宋皇,平常别说出东京城私游散散心了,就是想公务出皇宫都难。

“哎呀,圣上万金之躯,万不可有一点闪失啊。”

“哎呀呀,陛下九五至尊,何敢劳陛下亲自出宫办理?有什么事,微臣等定当尽心竭力效劳,请陛下放心。“

”再说了,京城人口众多,本国外国、文明知法本族、野蛮不知礼数为何物的异族,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龙蛇混杂,陛下出宫太危险了,可大意不得。真有危险也很难防范。不怕一万,这就怕万一不是?(万一你出宫遇到什么意外,造成不幸,你的至尊富贵就享不成了,你能舍得?能甘心只因一时轻率就这么去了?皇帝意外突然崩了,大宋的天也塌了一半,江山动荡,咱们大宋王朝也凶险呐。陛下您就别任性出去给俺们众臣和禁卫额外添保卫的麻烦了。俺们为你打理江山可是很忙的,够累得了。您还瞎得瑟添什么乱呐您......)”

说一说去,言下之意无非是:这大宋天下名义上是你皇帝的天下,实际是天下人的天下,尤其是我们文武官员的天下,绝不真是皇帝您一个人的。大宋可有祖制:皇帝与士大夫共治(享)天下。天下有我们(尤其是士大夫)管着呐。我们辛苦打理江山,也自当顺便为自己家多捞好处。没好处,谁当官呐?皇帝呀,天下事,我们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吧,我们怎么报就怎么得才好。您说您自个出去受累冒险干什么呀?就在金窝里老实待着听我们汇报,安心好好享福吧您,外面的事您最好什么也看不到,最好什么也不知道。您万不可自己出去溜达撞到看到天下实情发现我们从中的手脚,别看到我们清正君子忠臣表相下掩藏的诸般自私无耻丑恶,万不可影响我们当官捞应得的好处耽误我们与您同享富贵荣华......

皇帝一说出宫,文武官僚就空前团结,齐心协力一心一意用万般理由劝说阻止,就是想把皇帝困在宫里当聋子瞎子。

历代皇帝也不是傻子,心里明镜似地明白众臣阻止出宫冠冕堂皇背后的龌龊,但拗不过众志成城,只能屈服。

赵佶当皇帝轻佻任性,但也弄不过众臣阻挠,却又不肯老实待在宫里,就得出去享受花花世界,那只能偷偷摸摸的,而且还是从地道中溜出宫,直接通到目标青楼,接触的只有野味佳人......

宫出了,却仍是看不到东京实情,更别说天下了。

而辽国则不然。

辽皇是有年年巡游五京、专门巡察和震慑天下的明确制度的,即捺钵制度。

辽国与宋国的民情大大不同,不止游牧和为保持骑射善战传统导致转徙不定、车马为家,决定了皇帝的巡狩制,而且治下种族众多,五花八门,契丹,鞑靼(蒙古)人、奚人、乌古、阻卜、敌烈、黑车子室韦、汉人、渤海人、党项人、吐蕃人、女真人......更远的西部,回鹘人......各有部落族群、各为酋长所属,实际就是大大小小一个个独立军事团体,这么复杂的国情,为制止叛乱和震慑各部族,辽皇就不能象宋皇那样安坐京城皇宫听汇报遥控管理天下就行了,必须到处巡察。

辽朝有首都,但是其政治核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契丹语“行宫”)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每年又“四时巡守”,四时各有行在之所。

有这个体制在,天祚帝耶律延禧又是个不思进取,无所作为,一味游畋打猎享乐的荒唐家伙,更不会老实待在皇宫。

此次又赶上举倾国之力伐金,加上从炎热的夏季开始发动大战至此时入秋,北方开始转冷,金军又日益狂怒而危险,为安全和气候更温暖舒适,耶律延禧就捺钵南下从原本在长城外游荡躲到了关内享受,但并没在燕京城住。

他是皇帝自然不喜欢在燕王耶律淳的直接控制之城住,免得身为至尊此时却有避难仰人鼻息之嫌。

重要的是他是游牧民族马上皇帝,虽荒唐不堪却不是赵佶那样的文弱书生皇帝,也不喜欢拘在城里不能打猎不方便纵马四处游玩,又有奢华如宫殿的车架居住,有重臣和大贵族拥随,更有宫帐军和贵族部落军随架护卫,所以就盘踞在了燕京城西部,燕山府与云中府大致交界处的较空旷原野上,接受燕王及所部留守在家的主要文武赶来觐见和物资等奉献。

本以为安全无事一切无忧,只等出征的勇士归来欢庆毁金国、大屠杀大抢劫成功的喜悦享受,不想竟暴发了海盗灾。

在燕山府腹地的燕京城虽特意留了一万兵马以防宋军趁虚突袭北方等意外,但在其它州府陷落后的稍晚照样转瞬城破……

海盗军提前潜伏在离燕京城最近的燕山,在段景柱所部马贼引路下趁夜突袭了燕京地区,由专业训练出来的悍卒干将摸入几处马场先轻松杀掉了寥寥无几又轻忽大意的马场守军,大队随即扑入俘虏看押住所有马夫民夫或奴隶,不使一人漏网而走露消息,把留守燕京的辽军放置在城外饲养和方便撒欢的战马和北方抢回来的众多战果马匹,以及附近部落的好马轻易抢到了手,转眼就由步战骑兵化身马上飞骑,随即一齐扑去悄悄包围了燕京,如突袭蓟州城一样在天色微明时骤然发起攻击。

睡得或打磕睡正香的守城辽军只听到打雷一样的突然轰鸣稀里糊涂就死了或蒙头蒙脑惊愕不知所措,也稀里糊涂京城四门就破了。

近三万海盗骑兵飞马杀入燕京城,有人负责封锁城门堵住逃路,有人负责攻击城内。

屯驻四门附近的辽军大队骤闻惊变,或茫然或仓皇从睡梦中起身,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乱哄哄的绝大多数还没穿戴好就被海盗大军堵在了军营……

燕王耶律淳呢?

因为大军游击战这一手极高妙,整治得金国极惨,辽国此战收获丰厚,一天天的随着战利品不断运回,北边的好消息也不断传回来,耶律淳和辽皇以及全体辽官辽人一样都乐坏了,原本对此策还有的一些担心和顾虑随着节节胜利和嚣张金军狂怒却束手无策也在纵情展颜欢笑中迅速消失了个干净,想想宋国从此软趴下不是威胁了,野兽女真也差不多完蛋了,最大的威胁也不存在了,辽国上下就只剩下乐呵了,就只等着各部军队凯旋的庆贺了,所以燕王他这些日子过得难免浑身轻飘飘的,寒带蛮子最喜欢的小酒自然难免天天流着,并且时不时就在欢宴和众人开心地变着花样的谄媚讴歌吹捧中喝高了,昨夜又喝大了,结果被海盗骑兵入城后刻意扑来,守卫王府的几百辽军被杀被俘虏防卫转眼被突破,满府人员在半梦斗醒中就落入海盗手中,燕王本人正是其一。

他不年轻了,醉酒的后果就是虽闻惊变也不能象小年轻那样立马惊成生龙活虎,仍是昏沉沉全身发软,在惊恐仆人贴身小厮伺候着强搀下半醉半醒踉跄着刚出了屋门就被按倒擒拿了。

稀里糊涂成了俘虏,命操凶残狡诈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海盗之手,降,还是不降,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不比那些高深哲学难题难度低。

耶律淳能从众多皇族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了尊贵燕王兼南院枢密使,既能得荒唐难琢磨的辽皇信任依重,又能掌震辽国最富庶之地燕云十六州,雄霸南方,大权在握,执大辽国牛耳,实际权力还在论辽国体制名义地位在他之上的北院枢密使萧干之上,有资格类似辽皇一样被尊称一声狼主,他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有才,也有游牧蛮子的忠勇强悍。

无论是出于天朝上国大王的太久骄傲与尊颜,还是出于对辽皇辽国的忠诚与职责,他都不想轻易屈服投降。

只是,不止是他这个大王,满燕京城的重要官员、贵族,包括留守的寥寥无几的重将也都第一时间落入了进行重点突击捕获的海盗手中;大军又被堵在了军营营房中根本出不来,不降敢露面试图反抗冲杀就会立即被弓弩射死甚至一屋子被炸死,无兵可解救燕京,一切不可挽回;俘虏们,无论是文武官员还是猪头却尊贵的贵族多跪了,都盼着他温顺服从海盗要求,满城人都盼着他这个大王先老实服软点头同意放弃抵抗,好从海盗的无敌凶威屠刀下逃脱一死;满城的性命就徘徊在他这个大王的点头与摇头之间,他若逞强就是不点头,那么海盗肯定不会杀人手软,只怕燕京转眼就尸山血海......

由胜利的快乐天堂转眼跌落黑暗深渊,这个落差太大太陡太急,打击太大。

悲怆无奈,想咬牙认死不降,却只能乖乖泣血低头。

积累了多少代财富的燕京城被训练有素的海盗迅速洗劫......

戴着阴森森罩面盔的海盗大头子(北军总参谋长萧嘉穗)对心丧若死的耶律淳安慰说:“你不必如此沮丧悲伤,更不必如此暗恨。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海盗国此次不是来灭亡辽国的,更不是专门来抢劫你们的。我们是要去灭掉西夏。”

“这个弹丸小国仗着地利之便跳得欢,敢一直对我国不敬,以为身处内陆西部,不靠海,没威胁,中间还隔着宋国辽国两大国阻碍,我们海盗军打不着它,再恼恨它,再厉害也奈何不了它,总敢凭野蛮贪婪凶残嚣张欺压抢掠我国友好去经商的商人,肆意破坏正常的贸易。我海盗国能忍它一次,两次,三次,却不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不出手教训,弹丸小国还以为它如何强大无敌谁也治不了它呢!”

“此去不止要灭其国,更要灭其族。”

“我王有令,要彻底铲除党项人及其附逆者在那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的盘踞与祸害。没杀死的西夏人全迁到我国。不如此,天下人还以为我海盗国也有软肋也有能让我们无可奈何的势力,岂会晓得我海盗虽远必诛的强大?!“

在耶律淳的极度惊骇与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好处却莫名其妙的窃喜中,萧嘉穗意味深长地说:“燕王,你是辽国尊贵的王爷,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宋国被我们整没多少人口了,西夏又彻底没了,空出的领土这大便宜最终会属于谁?”

在耶律淳领悟的自然眼神中,萧嘉穗一笑,”不错,得便宜的只会是你辽国。“

”西夏故地虽成了无人区,却正好任由人口与势力总体最有优势也最适合那的生活的你们辽国去尽情占领。我们出命出力血战铲空那里,实际是帮你们辽国扩大了生存空间,至少是帮你们扩大了和金国周旋的余地。”

“你们有了更广阔更自如的后勤支撑地,能安全地养更多的牛羊马匹生产更多的粮食布匹,更有了可靠的退路。“

”我们整垮了宋夏两国,此前也抢了金国,至少让金国没了工匠,少了武器出产,战争潜力大损。这种种事,间接受益的都是你辽国。凭白得到这么大利辽国生存的好处,燕王,你说说你辽国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该不该报答一下?“

”我海盗也不做亏本的买卖,此来是借道燕云去打西夏,顺便也得收获报答,也是获取远征必需的各种物质条件。“

”你放心,我们去了西夏就不会再回经这里。我们也要享受生活,要回舒适的海外家乡陪伴亲人。你们大陆的事与我们海盗国无关。你们几国之间有什么纷争,有多少恩怨,那是你们自己操心的事。以后我们再来也只是继续进行正经贸易,就象以往那样童叟无欺的公平贸易。实际上你们也需要我们的商品,缺不得我们的贸易帮助。“

”只要不阻碍我们正经贸易。我们以后也不会凭强大再来抢。”

“希望以后能和平友好相处,陆海友谊长存。“

第256节掠北20

对萧嘉穗的歪理忽悠,耶律淳半信半疑,心中仍是愤恨之极。

哦,你们海盗看西夏国碍眼,要强行收拾它,就拿我大辽国当通道让我大辽承担你们远征所需巨大消耗的一切?

强盗!

强盗逻辑,全是该死的强盗作风......

他如此不能理解接受,如此气愤难平,却没想想在他们强大无敌的漫长时期又是怎样以强盗的凶残作风祸害别人的。

海盗弱了宋国,灭了大夏国,损了金国,只便宜辽国从中受益,对此,耶律淳是绝不会有感激心的。

海盗能不能一战彻底铲除大夏国还是两说呢。

大夏国虽小却强悍得很,又是立国几十年的老牌强国,颇有底蕴,实力不比辽国差多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再者,就算真灭了大夏,辽国受益不受益,到底辽国的谁会受益,那都是以后的事。人还是得先顾着眼前。

让他眼前总算能感觉到确实受益了点的事是:海盗把燕京城及周围所有的猪头贵族废物及治国保大辽没忠心也没什么真本事却精明之极擅能内斗的猪头的党羽官员全杀了个干净。

没了这些专门争抢权力与利益者,少了这些正常下无法摆脱的麻烦与掣肘,剩下的都是能打能干的、容易操控指挥的文武,以后,燕山府的事务就好办多了。无论是震慑南宋国,还是掐死北金国,都会轻松如意很多。

让耶律淳愤恨不耻的是:海盗把此事也算做对辽国的大贡献,说是以杀辽国统治上层的败类增强了辽国凝聚力、向心力、战斗力。这其中的隐形好处可不小,辽国必须重谢。也是抢劫辽国收报答的正当理由之一。

气得耶律淳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府门前台阶上,瞅着洗劫一空的燕京城是指天骂地的破口大骂了一个时辰不止。

海盗来得突然,抢得迅猛,去得也迅速,似乎转眼天降而来又转眼腾空而去。

耶律淳不用看不用多想也猜到了,海盗指定去奔袭包围就在燕京西边的辽皇了。怕是辽皇也会稀里糊涂中招了......

此次来的海盗太多了,抢掠燕京城的海盗骑兵全走了,但只城外放眼望去仍能看到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海盗兵在驱赶辽人俘虏押送抢劫的各种成果迅速而去。也不知海盗在抢掠庞大的宋国的同时又哪来的这么多兵力兼顾抢掠辽国。

既是海盗成心算计,趁虚而入想一下抢个狠的,又有如此雄厚兵力,那么霸占着最好最多财富的辽皇又岂能逃脱。

但他此刻无心去管辽皇的死活,骂够了就忙着算计如何应对灾后的大变。

再者,他就算有心也没马能抢在海盗前面示警辽皇赶紧逃。

去它娘的,爱咋的咋的吧。

谁该死该活,谁该倒霉还是该幸运,上苍早有注定。是非善恶,神灵在天上看着呐。皇帝若得福运亨通,得神灵保佑,自然会福至心灵预知凶险降临能逃过此劫。反之,则是荒唐过度,罪孽太多,失了神灵垂青庇佑,活该也遭殃。

要倒霉,都倒霉;

要丢脸,都丢脸;

要丧失威严,都丧失;

要有罪,都有罪;

要该死,都特么该死。

俗语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同样的,一个人有难,也不如众皆有难。

都遭难了,也就没有谁还有心情或有资格笑话他燕王,也没人敢趁机落井下石算计他的地位权力。他的心也平衡了。

如此,后面的事也好对付。

另一边,

辽皇耶律延禧倒是提前察觉了危险。

他扎营在野外,随驾者众多,光是护驾宫帐军就有四万之众,还因为这次捺钵实际上是入关避难,那么宫妃彩女王子皇孙等以往留在京城的所有人就不能再待在城里傻等着极可能被金军报复打来一并杀抢了去,都得跟着御驾走。同样道理,那些王公贵族、中央的大小官员及其家眷甚至整个家族,还有所属的奴隶仆从等等干活的也都得跟着。

耶律延禧虽然昏庸荒唐,但和宋王赵佶一样玩权却不糊涂,权抓得紧,保权保命的军权更掐得紧,因为和宋国的国情不同,不能大而化之的设置京城禁军自保就可以了,所以高度重视直接控制的宫帐军。

宫帐军原本有十万之众,皆是精锐,待遇、战马武器装备和个体战斗素质皆是辽正军中最顶尖的,是保障皇权威慑天下的最强有力根本,加上贵族部落抽调提供的忠君勇士组成的护卫王帐外围算是次等禁卫军的——皮室军,二者共同保障了辽皇和随驾大员及贵族的出行安全。

捺钵时众军前护后拥,人马如潮,所经处草都能被战马吃个净光,浩浩荡荡的骑兵如飘过的无边无际乌云,蹄声如雷鸣不绝,声势浩大,好不威风霸气可怕,在女真造反前的最鼎盛最牛逼时,捺钵出动的兵力有二十万之众甚至更多。几十万人马巡游到辽国眼中的野人女真等生命不值得当人看的卑贱种族或在辽国眼中属于不安分不忠心的种族的地盘时,铺天盖地沿途敲诈勒索甚至直接烧杀抢掠毁灭过去,把此当一种巡察途中的好玩游戏以作解闷消遣,也是获取财富和途中给养的手段,顺便削弱治下危险分子的人口财富潜力,以强大而残暴可怕的实力更真实更直观地震慑各部畏惧而老实雌伏。

也不能一味谴责辽国的统治手段太残暴太惨无人道。

人类的一切都不能脱离现实。

一切都是现实造成的。

要知道,那些杂七杂八的蛮子种族也不是什么好鸟,皆是草原戈壁白山黑水间受空旷恶劣生存环境决定形成的豺狼心性族群,或者干脆就是没有人类文明还没开化的野人,受不得正经拘管,只识畏惧,不临之以威就不可能让其老实安分。

直白地说,辽国统治北方,若对这些族群不够狠,那么这些族群就会时不时反叛闹事。若是象儒教宋官那样认为以孔孟大道持之以恒仁善慈悲教化和友好帮助就能感化收其心,那得到的只会是那些族群不知畏惧,得寸进尺,不但不知感恩回报,反而会贪婪统治族群的财富反过来伺机对统治者族群凶残烧杀抢掠,攻城杀官甚至妄图侵占领土政权都不稀奇。

最根本矛盾是:蛮子需要的不是教化,不是文明礼仪友善关怀,而是实实在在的自身生存提高。

没生产力手段从根本上改变蛮子的艰难甚至悲惨生存状态,无法让蛮子生活得安宁幸福,不凶残就不可能统治蛮子,更不可能让蛮子真懂得和遵守礼仪廉耻会知恩图报。在他们眼里,你这个统治者只是压在他们头的多余者、该死者。

以仇报恩,以怨报德就是必然。

这种血淋淋的教训,只在漫长的封建王朝时期,中国人吃得亏就够多够惨痛的了。

御虎狼,岂能偏重以慈悲怀仁?

可惜的是,儒汉代代王朝从不吸取教训,总固执地宣扬和重视对蛮子仁爱教化感化来收服,总从本族的素质与观念角度去看待和处理蛮子的问题,一厢情愿,结果宽容伟大帮助了蛮子,却被强大起来开了眼界的蛮子一次次杀入中原......

我们认为的不道德不符合规则的商务政治之类的手段,比如关税壁垒,外国人却很自然的当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竞争方式,与道德不道德信义不信义无关。你不懂,不理解,无法接受,那是你的问题,是你愚蠢可笑不会玩。

我们认为你是文明强国,应该有我们崇拜的文明风范,你怎么可以强卖鸦片来赚我们中国的钱并祸害我们的身心呢?

外国人却很自然地认为:你愚昧,你落后,你好欺负好骗,鸦片能获取暴利,玩起来方便省心,我就应该强卖给你。

......

直到改革开放,中国人在以自己的观念看待和应对世界中继续吃各种闷亏,经历了三十年的损失和教训,渐渐了解了外国人和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才慢慢学会用外国外族人的或世界的观念看待和处理外国外族人的或世界的问题。

几千年的血腥教训呐!

何其惨痛!何其冤屈!何其无奈!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子就出在扭曲的儒教太久的固锁愚蠢了我们的民族精神和生存观念。

君子要当,但对外绝不能再当一厢情愿的傻子,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其自食恶果,对该狠的对象一定不能大度。

言归正传。

女真造反成功,耶律延禧这个辽皇对女真按传统坚持不慈悲的统治结果照样不顶用,这下也不用那么牛逼了。

和金军屡次大战下来,别说是贵族部下组成的皮室军,就是宫帐军在耶律延禧亲征那一次就死伤惨重,在随后不得不抽调强军加强剿灭金国中,宫帐军又断断续续折损不少,没打出精锐王牌强军的样子,和其它杂牌辽军一样被金军吓破了胆,受总领先逃跑的贵族的连累,大多丢人的死在被金军纵情屠杀的大溃败中,到如今十万精锐折腾得只剩下一半。

这一半还是耶律延禧为保障皇位与自身安全不敢再损耗,死活再不愿意也不敢抽去抵抗金军大战才得以幸存的。

这次集倾国之兵试图一举摧毁金国,即使感觉此战很有把握,耶律延禧也没把宫帐军派出去。

极度怕死啊。

躲到关内,离金国论几千里算的遥远,金军再想报复也不可能放着老家火烧眉毛的兵灾不管而千里迢迢深入近乎无人区没有补给的长城外北方辽腹地寻仇,又有长城障碍,有长城各关口重兵把守,金军更不可能远程突袭真能杀入关内,宋国与海盗又感觉不是威胁,西夏更不敢在宋国趴下了辽国又成了霸主的时候招惹辽国从那么远打到燕山府来,本国此时也没人有实力或有胆量威胁到辽皇,兵都出征嘛,但耶律延禧还是留了四万宫帐军紧护身边。

因为要防止女真“围魏救赵”杀入辽国腹地肆意破坏庄稼、草场和要紧的城池什么的,也是为了能及时截获远征军抢回的最珍贵也应该忠敬奉献给他这个至尊辽皇才配享用的战利品,他才把那另一万宫帐军派给了驻守中京大定府的北枢密使——萧干,由萧干在北方负责统一指挥和接应各路去抢劫的军民及成果,并要阻击住金军有可能的深入入侵。

萧干很能干,是此时辽国擅能统军打仗的支柱人才,也是耶律延禧信任的忠臣干将,如此才肯把宫帐军调为所用。

此时的中京大定有精兵三万驻守,不是往常那样动不动就是十万二十万重兵防御。

萧干认为,兵再多了,没用,该守不住中京仍是守不住,兵多了反而更容易不战而溃,象上京那次一样中京陷落得更快,值此良机,不如尽可能多得分兵出去都祸害金国提劲头去。杀入金国的兵越多,祸害得金国越惨,辽国反而越安全。

这个想法局限在宋、夏、金、渤海四国国情中无疑是百分之百英明正确的,但把海盗没计算在内,就是大错了。

耶律延禧的营盘这,兵、官吏、王公贵族、男女老幼家眷、民夫、仆从、医官、奴隶苦力.....各种各样的人就有不下十万之众,这还不算转移关内随驾随各自的主子暂时也住在这一带的部分各大贵族的部落人口,加上战马、牲畜、粮草、帐蓬......构成庞大的营盘,只受宫帐军守卫的核心营盘就得铺开数里地去。

如此多如此混杂的人口住在一起,热闹倒是热闹了,天气也好,给力,营盘中到处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奔跑欢叫,年幼的王子皇孙在这个陌生却新鲜开阔好玩的地方也能找到各自的自由、乐趣与欢快。蛮子不象汉王朝规矩那么多那么大。

大人们呢,也都心情很爽,个个喜笑颜开的。

辽国雄起了嘛,又成了霸主,好日子又来了,而且南北两强敌皆弱不禁风,辽国会更美妙更顺心。那心情还能不好?

第257节掠北21

在举国欢庆的气氛中,就连悲惨的奴隶苦力的心情也大多好不少。

因为主人高兴了,不是变态的就会多少减少些虐待。主人发财了,他们也能多少多吃口饭。

更因为辽国又霸主无敌了,他们这样的卑贱不是人者也不用强编入先锋军当消耗敌人箭支炮石的送死鬼了。

总之没有危险,营盤这一带一片欢愉放松,但宫帐军护驾有责程序必有的游骑哨探还是布置在外四处侦察警戒的。

海盗大军各路骑兵共五万多紧急奔袭而来,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那动静怎么也无法小了,对进攻的是原野上铺开的庞大营区也不可能象对城池那样悄悄夜袭包围住,要闯过外围的部落营盘才能封锁王帐营更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如此,海盗大军就大白天直接迅猛扑过去。

宫帐军的游骑哨探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密集雷鸣般马蹄声还不以为意,这些日子习惯了以为又是丰厚战果押送回来了,正高兴好奇一边赶过去察看一边说说笑笑着随口议论调侃呢,不久就惊愕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在烟尘滚滚中碾过来......

“......那,那是什么?”

有骑哨大喊。

有眼尖的骇然大喊道:“黑的,黑甲?海盗,那是海盗。海盗来啦——”

其它游骑能当观察哨自然也不是近视眼,眼都比较尖,这时也大致看明白了,都跟着骇然大叫起来。

“怎么会是海盗?”

“怎么会这么多?”

有思维敏捷的还大喊:”他们打哪来的?怎么象是地里冒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这?(这可是燕云腹地呀。海盗这么多的人都杀到这了,怎么会事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呢?沿海那些州府都是干么吃的,居然既挡不住也没示警过来?)“

各路游哨哨长都是当不上官却经验丰富的老兵,危急时刻却是不想那些这个那个没用的,从惊骇中回神立即大喊:”快走。快回去报信。必须最快让陛下做好应战准备。不然,这下麻烦大啦......“

狂吼中已经迅猛圈马掉头,脚踹马腹,手中鞭子狠抽战马,一切能立即把马速提起来的手段都一齐使上,撒马就跑。

这时候可不是爱惜自己心爱的私有财产战马的时候。

逃命要紧。报信更要紧。

若是能第一个报信到皇帝,立下大功,那奖赏下来,不说官位就仅是钱财牲畜......自己损失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其它哨兵也多是内行好手,反应也不慢多少,几乎同时跟着头掉马狂奔。

”嘟,嘟.,嘟......“

马速度起来后,哨长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吹响了示警牛角号,充分显示了游牧民族天生一样的精湛骑术。

分布在四面八方的游哨,示警声先后响起来,此起彼伏,渐渐混乱交织在一起,但却更清晰表明了情况的凶险紧急。

正听着马蹄雷鸣或好奇或欢快该干活干活该玩耍玩耍的辽人骤然听到报警的号声,反应先是诧异,后才是惊骇。

由此也可见在大胜丰收和美好前景下,辽人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态是何等放松不备。

简直是完全忘记了游牧民族往日本能一样的警惕心。

忘战必危!

醒世圣训呐。

一个国家在任何时候也不能放松必须有的警戒心。即便它是雄霸世界,似乎无人敢稍惹一点儿的唯一超级强国。

因为世界从来不缺少狂妄野心政治家军事家疯子,不缺少小鬼子国这样的敢押上一切搏一把的赌徒。

辽国现在就在接受教训。

不愧是马背民族。

听到报警后,仍诧异不解也好,惊恐疑惑也罢,无论什么心态,辽人都迅速做出正确反应,收马,拔刀......就连才几岁大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无大人召唤提醒指挥下也纷纷停下了游戏玩闹,机灵的转头跑去各自的家躲到大人身边照顾和保护。

但一切都没用。

当辽国真的举倾国之军出征北方了,就已注定今日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海盗军有帝国制造的更强大远攻武器——强弩,完全有能力远射目标却没猎杀掉辽游哨,而是任其逃走报信,但大军如海啸般一刻不停地从四面八方直接紧追着游哨闯入了王帐营外围的辽民区放牧区。

”没有反抗就没有死亡。“

”丢下武器,老实就地呆着(在帐蓬中缩着)就不会死。”

“向往我们国富裕自由公平之极的生活,想离开苦寒辽国去我们四季如春鲜花不谢的国度生活的,可以跟我们走。女人小孩优先。兽医大夫、工匠......有养马放牧采矿厨子等任何实用特长的想加入我国,更欢迎。“

”我国在神灵注视下郑重承诺,加入我国,没有虐待、没有饥饿......”

“辽人听着,我们海盗一向讲信誉,此次只为财来,不喜欢杀人。你们不要自不量力试图反抗硬逼我们大开杀戒。”

......

各路军中的海盗宣传员闯入辽人区后一手提刀一手举着电喇叭第一时间呼喝提醒辽人:不要试图做无谓的反抗白白送死,喊的还是契丹语,保证不懂汉语的辽人小娃娃也能听懂喊的什么。

正准备用搏命顽抗以求生机的牧民......看着如涨潮海啸以滔天巨浪般猛压上来的黑压压无数海盗骑兵,听到海盗能传很远很远的可怕巨大声响喊话,在惊恐中,有不少的放松了手中的刀子犹豫起来。

也能杀杀人打仗保家的辽国青壮妇女不想被堵在帐蓬里活活烧死砍死虐死的等死,拎着家里或好或烂的各种各样刀子惊惶惶冲出帐蓬,想尽一切可能拼命阻击海盗,至少保护一下根本没能力逃走只能藏在帐蓬中暂时躲着的孩子,在看到辽大军在场也怕是难以阻挡的黑压压海盗狂潮而惊恐得浑身发抖发软中,听到喊话又纷纷缩回了帐蓬中一手仍握着刀把子,另一手则母鸡护小鸡一样拥着孩子们。

蛮子的生命本能、神圣母亲的母性本能让她们在极度惊恐中也不忘紧紧护着孩子。

这些辽人,你不欺骗他们不杀他们,无疑他们已经不想徒劳抵抗。

但不可能是全部。

在海盗前军闯入后以不可抵挡的威势砍倒了最先遇到的那点反抗阻碍,展示了凶悍强大战斗力,施以威慑后,仍有闲散在牧区看守马匹和奴隶放马放牧的那点辽军中一些人或忠心勇敢或来不及逃走而发着野兽般嚎叫,策马抡刀凶狠反抗。

还有骑马放牧的辽民也大叫着策马试图上前阻拦。

可笑的是,还有年纪足够大的一些辽民老家伙骑马都骑不了了,颤微微步行也敢红眼咆哮挥舞手头各种东西扑上来。

海盗此来就算真的讲人性不想杀人,只抢走财物牛羊也不行。

马背民族几千年来本身就是强盗,有基因一样的强盗习性,他抢你行,应该的。轮到你抢他就不行了不对了。他理解不能,必定要抡刀子凶狠反抗报复,必要杀人品尝鲜血的滋味。

杀人杀一切生命已经成了他们本能一样的嗜好。

他们热爱杀人,以此为荣。

重要的是,牛羊财产是生存的必须。

没了这些东西对游牧者就是死路一条,海盗承诺杀不杀人,他们感觉都一样,反抗得死,不反抗照样得饿死,那就反抗。战死是光荣,现在战死了也总比稍后忧愁毫无办法,受尽饥饿痛苦折磨死掉强。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忠心辽国与契丹族的顽固分子,不杀得他们怕了,他们是不会暂时装老实屈服的。

海盗大军能理解他们奋勇捍卫自己的活命财产的行为,但这不影响将士们对这些海盗国不要的,现在也阻碍了进攻步伐的辽人无情屠杀过去。

“只要是敌人,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有多值得同情可怜,那都是必须消灭的敌人,必须象秋风扫落叶那样冷酷杀过去。”

“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根本利益之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战场只有敌与我、强与弱、生与死、胜与败、荣耀与屈辱的区别,与正义、道德、公理无关,休说正义不正义的没用争论和可笑思绪。一切以刀说了算。战场容不得慈悲怜悯。人性、人道在战场止都得先让到一边。”

“你不对敌人狠。他就会对你凶残。不要指望敌人会对你手软不杀他而感激你。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人。”

......

这些都是海盗军在日常训练的思想教育中反复得到灌输的观念。

迂腐儒教那套深浸在华夏民族骨子里的东西决不允许在帝国将士们心里形成作战障碍。

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文官不许武将有自己的思想,只想让武将当好文官如臂使指的杀人工具、挡兵灾的傀儡送死鬼,但武将却被文官鄙视打压甚至予以种种阴谋陷害给逼得不得不多想,一个个成了先是官僚政客后才是军事者的恶劣现象。

对此,为极力消除恶劣传统,海盗帝国一方面明确划分文武的职责,文武分治,文官不得随意插手军事,保障军人的正当权益,一方面总特别强调:你是战士,只管严格服从军法命令凶狠打仗,要考虑的只有如何强军如何上战场打好仗,坚决完成好国家嘱托的战役战略目标,不负军人使命。其它的这个那个的思想观念与争论那是国家领导人负责的问题。

做不到这点,你就不是帝国合格的勇士。

自从儒教统治了政权与民族思想起,当兵的倒霉了,用生命为国征战,在凶险边关喝风吃沙子受尽恶劣环境的折磨与辛劳,在战场浴血厮杀,用英勇忠诚和最宝贵的青春年华甚至一生捍卫了国家的一切,得到的却是享受平安富贵淫逸享乐种种体面好处的文官严厉刁难谴责,受尽了吃饱了撑得怀着各种肮脏或想当然迂腐心思的读书人口诛笔伐,战场上这也不能干,那么做也不应该,战争,你不能抢敌国的财物,不能杀老弱妇孺,更不能侵犯敌国读书人。尤其是大儒学者名人虽为异族敌人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得当祖宗一样尊敬优待着,得尊重好俘虏的敌国皇帝不能损伤帝王天授的威严体统......

至于敌国老弱妇孺、读书人,尤其是所谓德高望众的大儒学者名士什么的仍是敌国顽固的敌人,是不是不会停止抵抗照样在用各种阴险手段危及将士们的性命,这个文官与广大的读书人就往往全体看不见听不到漠视一边不关心了。

说到底是切身利益不同。

谴责军人的那类人只关心自己这个阶层制定的思想规则体统,只重视自己从体统中能一代代获取的名声和实利好处。

将士的性命轻如鸿毛,那些人重视的体统重于泰山。

将士的命可以随便牺牲掉,但体统不能有任何触犯和损伤。

你是出征将士,首先必须遵守和维护那些规则与体统,若是不幸在征战敌国中被国内那些人强调的不得伤害的人暗算死了,那是你粗鄙无文缺乏智慧无能自保,是你自己的问题,甚至有,你这样的卑贱武夫渺小人物能死在大德文人学者这样的名声赫赫大人物的暗算中,那是你的光荣,得祖坟冒青烟了才能和大人物的事迹沾上边在历史上可能也露露脸。

虽是丑角,只是反衬敌国大人物卓越的背景,成为历史笑柄,但能史册露脸让后人知道历史上原来还有个你这么个卑微下贱小人物存在过,已是你天大的幸运,足够你没白当人活一世。

关键是那类人就有权力有能力操控一切。

你是军人,若敢不听他们的,轻者被骂得臭名远扬,重者死战无功反而有罪,满门遭殃,恶名上了史书遗臭万年。

那时代的军人受尽委屈。

赵岳这种纵观历史的穿越重生者,随着在宋代对这个时代的弊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切了解军人的屈辱和无奈,又是还指望竖立新国人以勇武能战以当兵为荣的新气象,一扫过往几千年的糜烂陈腐,自然极力维护军人的尊颜与权力。

没有不利于战斗的种种思想顾虑负担与牵制,简单的思想、简单明确的职责,这让帝国指战员能更专注投入战事。

战争中,敢反抗者、有威胁者,皆是该死的,无论他是男女老幼还是一国至尊皇帝,只管杀过去,推平它。

杀——

第258掠北22

海盗大军的进攻看似混乱却是有序。

“敢不放下武器者,皆杀。”

总指挥萧嘉穗挥动长枪厉声大喝。

其实不用现场再下命令,将士们也知道必须怎么做。

杀——

冲天的呐喊撼动云霄。

万马奔腾,如开闸的洪水一样没有丝毫停顿地冲进去,沿途对不放下武器的一切辽人皆挥舞刀枪弓弩杀过去。

辽国是战斗民族,那战争素养远不是农耕的汉人能比的。

即便现场没将领没大人物组织指挥,但反抗的辽民和在场的辽军仍然能自发地迅速组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团体,妄图以集体和军阵的力量对抗一下。

对这种强硬,海盗回应的一律是手榴弹。

哪有反抗者敢聚集结阵就会有几颗手榴弹砸过去。甭管它是几十人还是上百人的仓促结阵,在爆炸中皆顷刻瓦解。

一片片一处处死伤的鬼哭狼嚎......

辽国真得弱了,即使奋勇杀入了金国展开主动报复,辽人也再也不复往日的骁勇霸气雄风。

辽国最精锐的王帐军凭绝对优势兵力以众敌寡都能被女真仅凭单纯的凶暴攻击给打趴下吓破了胆,对上更强大不可敌的火药武器和强军就更不可能有不可摧毁的抵抗意志。何况此时和海盗大军对阵交手的主体只是留守后方的寻常辽人。

总共也没甩出多少手榴弹,辽人在各处的抵抗势力就如海潮冲沙堡一样转眼崩溃了。

在场还未死的那点王帐军却是仗着骑马,马又精良,纷纷掉头仓皇先逃跑了,逃得很熟练果断,根本不顾追随着辽王和各自的主子来到这里屯扎,实际上是最忠心辽国最忠诚契丹本族的数万辽民死活,任其在海盗凶悍进攻下凄惨哭嚎。

衰败的马背强国骨子里已变得懦弱腐朽,覆灭是历史必然,这一点在这些只顾逃跑的王帐军身上淋漓尽致得到体现。

能打两下子的勇士凭四条腿跑光了,剩下的武器都没几把象样的寻常辽民还能抵抗什么?

他们即使放牧也骑着马或者身边有放牧的优良战马可骑,即便能凭着生命本能一样的马术立即上马化为骑兵,但,在可怕的爆炸声和同族瘆人的惨叫中也立即意志崩溃跟着溃逃。

但逃跑也属于不肯投降的该死敌人,海盗军照样追杀,一个不放过,除非他丢下武器滚下马老实跪趴地上不动。

有一看逃跑也不行,有弩箭不断射杀,又看到有反抗者下马投降真就能免死,急眼间也跟着下马或丢远武器趴下了。

先杀入进来的海盗军,主体不是歼灭和追杀敢反抗者,而是抢马。

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抢尽和收拢起辽人在这里的所有马匹。

这是为了尽量断掉辽皇等带着军队强行突围逃跑的腿。

战马是不能圈养的,必须有自由撒欢奔腾的空旷空间保持野性和奔跑力。辽人游牧也没圈养牲畜的习惯。

王帐营盘主要是人居住生活的地方,也不是放马的牧场。

想放也没那么多野草。原有的那点儿野草也早被牲畜随地啃光了。

所以,无论是护卫在辽皇身边的王帐军,还是跟着辽皇的贵族、头人及大大小小的官吏等等,他们的马基本都放在外面由亲军看管的奴隶或部落亲信牧民等帮着放养照顾的。就连辽皇本人拥有的数匹宝马也在外面放养撒欢着。

辽国正军将士,按规定,战马、武器、铠甲都是自备的,听调出征时,粮草往往也是自备的,每个正军还要自己配备辅马一匹,辅兵护从一位,以及喂马照料生活的仆人一个。

从军打仗当小兵还能使唤仆人当老爷,辽军牛逼吧?

这倒不是辽军娇气或摆谱,而是游牧生活方式与作战方式决定的,也有这个条件。

辽皇的王帐亲军卫队自然就更牛逼了。

即便是辽国如今没落很不景气了,但王帐军每个将士也至少有三两个奴隶仆人可使唤。

他们不需要自己每天每夜辛苦照顾战马,更不用顶着酷暑寒风在外放马,平时只出去溜溜马,或用好料喂喂马,或亲自洗涮涮让战马干净舒爽,以此保持和自己的战马亲近熟悉、战时能如意骑乘冲杀就行了。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好辽皇,只管随时准备听从命令投入战斗什么的。其它琐事是不管不需要做的。

这其实是一种很合理的分工协作。

勇武的只管专心打仗。没本事的就负责杂七杂八的日常后勤工作。

辽国人也早习惯了这样。

可是今天,这种合理分工和传统习惯就一下子变成了致命弱点。

不可能出现的敌人却硬是突然出现了,气势汹汹迅猛杀来,可王帐军将士却绝大多数没战马在身边可用。辽皇、贵族、主要武官、大大小小文职官吏身边倒是还留有马匹以方便有什么要办的事而需要出行或在营内诸帐之间勾通。

可只这些人有马可骑乘能赶紧逃跑能有什么用?

就算他们够自私够冷酷,在这个危急时候能对自己的家眷甚至家族人全弃之不顾,只管自己逃命,但没有足够的骑兵将士随行开路和沿途保护,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且数量众多,不知到底来了多少,他们若是盲目私逃只会死路一条。

马背民族男女老幼皆是能战之士,这也就是形象地描述一下游牧民族针对农耕民族的不同与强悍而已。

谁都知道,事实上不可能马背民族是个成人就能打能杀甚至惯于冲锋陷阵,就敢和敌军较量。

包括辽皇、王子、娇滴滴的后妃在内的所有中枢达官贵人,男女确实都会骑马,但即便马骑得都极精湛,也玩得动战刀,也能打能射两下子,但要靠他们自己组团强闯包围圈,呵呵,就是神灵显世再赐个胆,他们也绝不敢。

因为尊贵惜命,所以更怕死是其一。

其二,他们也没那个本事,真闯也没信心能闯出去。

死在突围中被敌军贱夫杀鸡一样随手剁成肉酱被乱马踏成烂泥才是最大的可能。

所谓尊贵是有众人拥戴;所谓权力是有众人可驱使。

离开了众人的卖命维护,什么尊贵与权力都是笑柄。没有将士的保护,至尊皇帝尊贵大人物也只是脚下的蝼蚁而已。

辽皇耶律延禧听到警报,稍后不太久也知道了是海盗来袭,顿时惊急眼了,想上马自顾逃走却不敢,和闻讯赶来同样根本不敢凭良马甚至宝马逃走的众贵人慌作一团......

他们恐慌得不行,但外面的辽人却渐渐镇定了点,不那么慌了。因为海盗确实不乱杀,也一如既往不乱烧杀毁灭。

在海盗凶恶眼神盯视与闪亮战刀威胁下,牧民、辅兵、没死的辽皇与众贵族在外的放马和看押奴隶干活的亲军......举着空手乖乖被驱赶到空地处手抱头密密麻麻蹲一起,被看押了起来;躲在营帐中的男女老少被喝令丢出武器后老实呆着......

而这里的辽国人中却有反而高兴起来的,自然是看到了脱离深渊希望的那些各族奴隶。

尤其是在优先得到解救的汉奴隶有人被推为奴隶代表沾出来鼓足勇气询问:如果是非汉族奴隶又没什么突出特长,但愿意效劳海盗能不能跟着走的试探得到海盗肯定的答复并宣布:真心投效,遵纪守法肯努力劳作者皆可为海盗国自由民后,绝大多数的奴隶就欢腾了,在海盗抢出经验了的娴熟高效组织下迅速编成一队队,选出队长副队长,在队长队副带领下拿出热情和劲头争表现,自觉帮海盗快速收拾战场上的武器,收拢看管着马匹牲畜......

扑来的五万多海盗骑兵有三万留下负责王帐外围的抢掠事。其余两万直扑辽皇营盘。

当外营这的辽民看到海盗想要的医者工匠等那类人纷纷被海盗挑出来连同家眷财产强行组团驾马套车准备全部带走,又看到那少数的自愿追随海盗的辽民怀着各种心情却能安然迅速打理自己的物品收拾帐蓬也做离开的准备,而剩下的人家却不但牲畜被抢掠一空,而且家中的钱财、布匹......甚至连吃饭的手叉子这样的小刀都强行收走,更有在屠刀下老小性命到底能不能最终保住还是两说,海盗讲信誉,可他也是强盗哇,难说这次会不会耍欺骗......这个对比打击就太大太强烈了。

家中海盗想要的一切财产指定保不住了。

自家男儿勇士用命远征换来的战利品也全没了,才之前还曾经是全家欢欣无限的自豪与满足,现在却转眼成了最刺心的痛。关键是,身为游牧民,没了牛羊牲畜,以后吃什么?靠什么活命?

反抗,反抗不得。

部落中几乎没有能打的男人,有能耐的都去北方“干活”了,留守的就是成年男人都不太多。

反抗只是送死。之前的事实就摆在那,反抗者血淋淋的尸体还在那铺地呢。

可不反抗又极不甘心。

要命的是以后又怎么活下去?

那么,是不是屈从生存也跟着背叛大辽以求活路?

早听说了,海盗国富得很,那的日子可是美滴很。似乎,也许,貌似投靠海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帮着海盗抢辽国,立了功,跟随海盗去海外,说不定选对了,从此全家真有福享了呢,再也不用忧惧野兽女真打来再不用吃苦受怕......

有确知自家汉子已经战死在北征抢劫中的妇女一想想以后面临的孤苦无依日子,一咬牙也找海盗恳求允许跟着,表示自己很能干的:海盗老爷,你看俺会放牧养牲畜,会做奶酪,会做奶酒,会织......俺还年轻,才刚二十多呢,长得也好看,关键是俺身子壮,屁股大好生养,俺还可以跟你们去杀人抢劫顺便照顾海盗老爷你.,俺肯定能把海盗老爷伺候得舒舒服服.....俺能自己养活自己,保证不给老爷你添麻烦......俺男人死在北边了,家里没汉子了,俺求求你给俺孩儿条活路......

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

没有依靠的游牧民族女人,处境是极可怕的。汉族是男尊女卑。蛮子更如此。再嫁其实也没什么幸福指望。

何况这一次怕是辽国全遭难了,财富吃食怕是都没了,别说辽皇和贵族老爷们根本不慈悲,就是突然变得慈悲想善待百姓也没东西照顾广大辽民。海盗走后,狼主他自己靠吃什么活下去,怕还是个难题呢。卑贱辽人更没活路可想......

那就不能无谓地忠诚等死。

于是,在一些有主见的寡妇或一些死了父兄没了依靠又对海盗国心存幻想和希望的契丹少女带动和得到接纳下,其他没有夫家阻碍的辽女不少的也咬牙站出来强烈要求和家人一起被海盗接纳,这就跟着走。

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汉民如此。早习惯了弱肉强食草原法则的蛮子更如此。

残酷来临时,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无论是对辽国还是对丈夫就无所谓忠诚无所谓背叛,无所谓礼仪廉耻......

一切都为了活着,更好地活下去。

背叛国家民族祖宗,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与世世代代虔诚信守膜拜也精神依赖的神灵,是不应该,是有罪,但论要谴责谁,那也应该先谴责皇帝和皇帝用的那些统治者。

是那些贵人们只知奴役盘剥百姓,只知让别人去为他们抢劫发财去打仗送死,只知纵情享乐,没本事守护好江山,没把普通百姓真当过人,也从没想过要尽心保护好供养了他们一切的民众。

彼为尊贵无上该享福的,我为蝼蚁草芥该贫贱受苦的,既然本不是一类人,背叛也就无所谓背叛。

同类人,背叛才是背叛,才是不可宽恕的罪孽。

论该死也得皇帝与贵人们先死。

况且,海盗军中居然真有不少契丹人。

正是这些原本的契丹勇士亲口证实了海盗国的强大富裕美好。

而自己借海盗强掳的名义先走了,先去海盗国占个地方安家过日子,远征在外的丈夫父兄如果能活着回来,不会因为老婆闺女姐妹什么的叛逃了海盗而受到诛连,仍能在辽国生存,还有机会叛逃到海盗国和家人团聚......

百姓是盲从的。

一有了开头,这下子就热闹了。有更多的辽人一横心也加入积极效劳海盗的团队中,结果大大提高了海盗抢劫效率......

就在这乱哄哄却不失基本秩序中,赵岳一行一路快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要和傲慢自大狂辽皇直面展开较板。

第259节掠北23

进入辽国境内后,赵岳脱下常服换上了盔甲,不是为了随时投入战斗,而是为了以罩面盔合理遮掩真面目。

此次北上,他以海盗王子的身份指挥和参与从辽国到大夏国的战斗,但在大哥及老家全撤离后还要以沧赵老二的合理合法身份继续盘踞梁山泊搅动推动宋国风雨,直接操控宋国进一步混乱失常衰败直至金军灭辽灭宋及金灭的整个过程,所以不能让外人看到他真面目暴露沧赵家族的真实身份背景。

否则大哥与老家的合理“消亡”撤离计划先得失败......后续的战略策划都得费心改变。后面一系列麻烦和困难。

北南两朝宋末之战无疑都是中国历史上最生动最能刺痛儒汉神经的战祸,和小鬼子侵华相同,只是早得让人遗忘。

历史早有评价:南宋之后无中国。

宋,这个空前富裕却苟且懦弱的王朝,它的存在与灭亡改变了中国太多的东西,可惜的是就没改变儒懦、陈腐。

而赵岳既重生在这个落后可悲世界,即使只为了自己能活得更顺心也得极力扭转这段历史遗憾。

在宋代不能扭转,那么以后就没机会了。

后面,即使再有个强大的穿越者来了,面对血腥野蛮愚昧的异族统治,或更加完善也更加陈腐保守愚昧有力自我积极落后作死的儒政统治,加上世界人口暴长、各国各种族占领和控制各地领土更强悍有力,到那时的世界新格局中,中国人已没了腾挪空间,某个人依赖生存在国内却想凭自己的超时代见识和能力从内部改造中国精神改变中国人的命运,那没有可能。

稍折腾出点动静,触犯异族统治神经或儒教利益万民迂腐传统观念,九成九只会被当成异端危险分子给随手掐死了。

赵岳策划操纵的宋末之争直接决定着华夏民族能不能真的改变成他设想的先进民族,决定着祖国大地能不能从此成为真正的人类领袖文明的圣地,能不能真正成为世界的中心——中国。

继续潜伏,想更自如的亲自监控推动他在幼时就大致幻想好的关于彻底改造华夏民族和祖国大地的战略收宫是其一。

在这场旷世战乱中,该死的必须死掉,该铲除的必须铲除,该消亡的必须消亡,该打压的必须无情打压,该弄走的必须全驱走,永远不能再回来作孽,该教训得必须让他痛到灵魂最深处......该尽量拯救一把的,出于后世人文精神、人道主义和帝国高速发展在劳力方面的需要,赵岳也想直面现场,能更明确区分控制好具体细节,尽量做些努力。

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的理想,只有他自己最能分清楚哪类人的历史危害之大属于绝不能讲慈悲容留的,也只有他自己能铁了心为争取这一步最大程度的达到理想的民族长远目标而对看似无辜可怜实则该铲除的人绝不心软手软。

这是其二。

眼下,北上,穿行在海盗大军广布各处迅猛抢劫的辽国大混乱中,有个最大的问题是:沿途不时遇到的一部部正忙活的北军将士极少有认识他的。

赵岳不在帝国军队中晃荡,平时,如非必要,他绝不插手军务。

北军,他只在攻占高丽半岛时露过面。

南军呢,除了夺台岛时亲手创立了南军,之后,他一次也再没去过。

南军、北军都一样,除了曾经在各种场合偶尔见过他的高级指挥官或本就认识他的“老人”,就没人认识他。广大的将士们只闻其神奇与赫赫威名,不识其具体模样,只有按各自素质的臆想瞎猜测,真看到真人却是对不上号的。

海盗帝国的国民大体也是这样。

赵岳从没逛过帝国版图,没那个时间。

国民只知帝国有位现世半神一样的神奇亲王在庇护和飞速推动美好着东方新帝国,感觉自己好幸运能赶上这个时代,小日子过得好幸福,好有盼头,好安心,但确实少有识真人面目的。

赵岳没有身份证,若是自己在海盗国瞎逛,怕是会被当地百姓当盲流积极抓起来予以教训甚至当危险分子消灭掉。

此时,北军将士在按周详计划全力一赴快速抢劫,同时正严厉打击敢搞事或有危险的一切势力,对遇到的任何不明身份的武装游荡分子自然高度警惕并严厉盘查打击,特别是晚上,对根本不认识的赵岳一行突然出现,将士们若是感觉这一行人很危险,直接射杀格杀都是极可能的。把一切危险及时消灭在萌芽中,他们平常受的严格训练就是这样。

这会给赵岳带来意外危险。

再者,只一路时不时遇到阻挡,得停下来解释应对严格盘查,等待上方鉴证,也严重耽误了赶路时间,会误事。

而赵岳偏偏要想的事太多,要考虑的大事太杂,就忽视了这一点儿不方便。

好在北军总参谋部策划整个战役计划,注意细节,考虑的周到,想到了赵岳自宋国北上会遇到的此类麻烦甚至凶险。

于是,进入辽蓟州看到海盗大军已经实际控制了局面,随行的雕龙在高兴的同时立即从行囊中取出一面旗帜插在一根小竹杆上,绑竖在身前的战马铁过梁上。

旗帜是红底黑字,很显眼醒目,就是临时用块红布用毛笔写的,简单上书“宝亲王”三个大字。

沿路遇到的北军,观察哨从望远镜中远远看到一行人为首者白马且一身白甲,其余都是黑甲,盔甲都是帝国制式将甲,别国绝没能力仿冒,按战前的通知就能清晰识别来的应该是亲自出马参战的赵岳,等近了看清飞扬的旗帜上的三字就更确认了,兴奋也罢,好奇很想看看赵老二真实面目也罢,自然庄重敬礼,赵岳若不停,依令直接放行。

赵岳一行如非食宿停顿并不和将士们打交道,飞马直接而过。

至于会不会是赵老二意外遇害了,一行人是穿了盔甲假冒的歹徒,这个,将士们一点儿不担心。

盲目迷信赵老二是半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奇人呐。

都相信这样的绝世强者岂是路上遇到的哪股辽国凶残小势力能害死的。

这种观念有点儿荒唐可笑。

世上哪有人能强大到绝不会遭遇意外而阴沟翻船丢了命。

但将士们的盲目迷信客观上却带给了赵岳飞奔急赶的便利。

倒是或被强迫效劳或自愿追随而帮着海盗军驱赶牲畜转运物资的辽人对畅通无阻飞奔而过的赵岳一行好奇心强烈。

有识字的看到旗帜,不禁会想:宝亲王啊?!这就是海盗国的宝贝王子啊?!

连尊贵的海盗王子也亲自来抢俺们(大辽国)?

啧,海盗真特么贪婪,尊贵王子也无耻好抢真不是个东西,见机取利,这是想趁俺们大辽空虚要一下抢个狠的啊!

啧,俺们大辽国这次遭难不会轻了!远征金国,怕是全白忙乎了......

全体遭难,牲畜全没了,只靠燕云和北方产的那点粮食,大辽这么多人可怎么活啊!

愤恨、悲怆、无奈......

有的也会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羡慕起海盗国民众。

看来,辽国强大,海盗国却比辽国更强盛无敌,而且偏居海外,安全无比。他能随时来抢。辽国再强大却报复了他。

就在这些人或愤恨总想维护食物拼了这条命也罢,或因羡慕而产生些叛逃心思时,他们惊愕看到在他们之前先倒霉的辽人同胞,同样是被逼着帮海盗干活的,返回时没有海盗军看押,似乎自由了不说,本该和他们一样是满脸愤恨悲伤绝望想拼命,却并不是这样,相反的本该沮丧的脸上居然还有或多或少的笑容,有那惷乎乎的脸上居然还有感激之类的神情。

咋回事?

莫非这些没骨头的家伙对大辽国绝望了,羡慕海盗的日子,被海盗忽悠了,就全都背叛了大辽国,能跟着海盗走?

气愤不平。也有更多越发心动的。

情绪极度激荡而复杂。

要离开熟悉也习惯的本族和本土生活,对习惯了游荡迁移的游牧民族同样是件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事。

毕竟追随非同族的陌生海盗到遥远陌生的海外南方生活,本质和在故地游牧完全是两回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们这样的没什么特长的汉子和悍妇现在积极想投靠,赵岳也不想要。

辽国欠了宋国太多血债。无论男女太多辽国人手上沾着汉人的血。辽人也欠了汉人太多血债未还也未得到足够教训。如今看到海盗国生活美就想放弃辽国加入海盗国从此心安理得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哼,想得美,怎么可能如此得意。

干活的奴隶苦力,海盗国现在半点儿不缺,不要这些最没本事而留守家中的辽国汉子。此次只要看上的年轻女子和部分小孩。

这次抢劫要抓紧时间抢运以千万计的牲畜和无数物资,运力有限,时间紧迫,此次也没工夫多收辽人运走。

辽国还要抵挡金国。也要留着辽民继续支撑辽国经济,同时承受苦难和战争屠杀。

先死一些,间接先偿还部分血债,只有让这些豺狼心性的异族蛮子接受了足够的折磨和教训,再吉祥天使一样出现,宽恕、拯救、接收,才能好管好用。否则再怎么善待他们,他也不会有深刻的触动,更不会有什么感激与真正的忠诚。

契丹人和杂七杂八的蛮子也太多了,海盗国接收如此庞大的人口想顺利同化为统一的大汉族也太难太危险,必须让宋末这场最残酷的战争自动消减和淘汰一下人口。至少得让欠汉族血债太多的人和老产病残蠢傻这等社会负担自动消失。

......

你们现在就是从此拿命效忠我们海盗,我们也不会要你们。

不乱杀,同意接收一部分辽人,不抢辽人的粮食和必须的生活用品,也不肆意毁灭辽人的帐蓬什么的财产......等等措施,都只是让辽人还有希望,安抚,分化,以减弱辽人誓死抵抗心的手段。并不真是辽人谁想寻活路投靠就能投靠。

就是这样。

总之这些辽人想多了,在这个民族命运急剧转变的时期,到了这般境地了,明明是骨子里腐化卑贱了,却还保持着游牧民族的凶恶野性,还不忘昔日霸主大国优越感与对本族的所谓认可与忠诚。岂知他们此刻的纠结纯属一厢情愿的多余。

另一方面,海盗国抢光辽国的牲畜,赵岳也不会真的只管抢不管辽人自己以后怎么费尽心力耍凶残去面对生存关。

那毕竟是近千万的人命,不能全当该死的一概不分青红皂白任其饿死。

赵岳的情感是正常人,不是疯子,再狠,心再硬,再把这些蛮子异族鄙视痛恨当只知掠夺不知建设只会拖人类文明整体进步后腿的低劣该死种族,再轻蔑当成可随便牺牲、抛弃和无视的游戏中虚幻NPC,他也不能真那么灭绝地做。

真做了,那就真是灭绝人性,不能称之为人了。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客观上也不能直接饿趴下辽国任其在野兽女真报复下迅速自动灭亡,或轻易被吞并消化转化为女真野兽势力一部分,让女真转眼变成更凶残可怕的巨无霸蛮族。不能便宜了更是只知一味掠夺和破坏的女真蛮子。

也不能逼辽国到绝境迫使其不顾一切的发疯全力南侵掠夺宋国财富以求生存并趁机占领宋国奴使汉人对抗金国。

仅就此次抢掠,也不能不给辽人活路。

否则逼得辽人只能豁出去了反抗到底,那想快速完成抢掠计划就是妄想。想以最小程度折损辽国的战争人口潜力和统治势力完成抢掠,那更不可能。

所以,那些先遭劫还不得不奋力帮海盗抢辽国的辽人不绝望,有的还有感激神情,不是有了投靠海盗的机会与许可,却是把财富装上海盗船后,获得了海盗之前承诺的报酬——看着就好吃的大米以及生活更缺不得的食盐。

没了牲畜可食,大米就是活命与度过很快就会到来的严冬的支柱。

而食盐,辽国无力自产,眼下因海盗贸易断绝更是极度短缺,几乎可称盐比金子贵。

谁知海盗来抢劫却反手又还给了这些。

好多大米啊,足够吃到明年春天。

这样的强盗真是奇怪,千古未闻。

第260掠北24

给辽国大米食盐,让辽人有吃的可以从容些面对遭劫后的大国难,自然是避免辽国发疯南侵宋国。

海盗是要灭掉西夏的。宋国西部威胁消失了,可以专注全力对付辽国,底蕴和体量在那摆着呐,也不是真好对付。

金国灾后肯定会设法疯狂报复辽国。

在这个大敌威胁下,只要有吃的能支撑下去,辽国上层就决不会惷得冒着两面作战的凶险,对抗金国还和宋国死战。

没吃的支撑活命,不顾一切南侵占领宋国是全力搏一条生机出路,为死中求活。

有吃的还这么干,那就是同时和两强敌及众多帮凶作战自寻死路了。

虚弱时要抢要占,也得是容易对付的弱者。

这个道理很简单。账很好算明白。

食物能支撑到明年,辽国为了游牧生存发展,优先考虑的只会是疯狂敲诈和抢掠那些杂胡部落,获取牛羊马匹武器。

那样更安全,更有把握,也更有利。

草原杂胡有太多大部落实际已背叛辽国,这几年已经向辽国耍赖少纳贡交税甚至干脆不交,金国在示好拉拢他们,辽国虽恼怒却也不敢逼他们太狠,免得这些部落被逼得心一横干脆投入金国一方。这些部落省了沉重税贡,又生存得比以往超然有优势更安全更自由了,手里的牲畜财产积攒多了吃用不完,人口也兴盛,小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自在,美呀。

他们此时还没认清女真比辽国更凶残可怕强大,没觉得女真小国会是他们草原众多部落的大灾难,都盼着庞然大物辽国就这么一直被拼命造反的女真小国折腾纠缠着一步步衰落下去,再没力量也顾不上欺压抢掠他们。之所以还没投入频频向他们示好的金国阵营帮着小女真悍然向主子辽国挥舞战刀,只是唯利是图的蛮子部落必然有的在悠然坐山观虎斗。

也就是说,这些部落本就是辽国早该教训的对象,以前有庞大的宋国威胁着,辽国在被动应对金军中分不出兵力,想慑服众多杂胡大部落也有心无力。到如今只要不主动和宋成为死敌,宋就不是大问题,有足够兵力,为了抢夺牛羊马匹恢复契丹的游牧资本和战争潜力去抢掠屠杀杂胡正好教训一下敢背叛者,也削弱境内分布的各部威胁势力,加强整合统治。

海盗帝国就是想逼着辽国,以及被辽国洗劫同样陷入困境却侵略辽国也得不到牛羊牲畜补给的金国都去掠杀杂胡。

因为相对于契丹与女真,在辽阔戈壁草原上游荡不定的众多桀骜不驯的野蛮狡诈杂胡部落才是更难以控制也必然更难以清理整治同化的。海盗帝国想最快净化与统一东方,想以最小代价完成目标,就得尽早采取措施借辽金的刀收拾杂胡。

......

至于白给辽国的大米,

那是之前大量存储在济州岛准备用作夺取高丽国的军粮,以及准备周济和收买高丽棒子民接受统治的,结果没用上。

棒子绝大多数汉子都弄去倭国奋勇光荣地分享倭人的衣食财富去了。剩下的以女人小孩为主力的人口绝大多数都随着赵岳抓的宋禁军俘虏分散安置去了南亚作三等公民去了,都在为生存与身份升级而效忠海盗国正努力奋斗着。北军轻易攻占了高丽,没打成长年消耗战吃掉大米军粮,反而得了吃不完的高丽的粮食。

说实在的,热带有地理气候之利盛产大米,三季稻产量高,但那味道真不怎么的。

正是那句老话:容易得到的总不是精华。

对其他人来说大米是盼都不能盼得到的顿顿好饭,但对不愁吃的嘴已养刁了的海盗军就不是那么受欢迎的食物了。将士们吃米饭,但更愿意吃耐饿又长力气的麦子玉米等。

如此,准备的如山大米就没法迅速消耗掉了。久存大米费事费心,米又是陈米了,这次正好腾出来稳住辽国。

海盗国的此次战略策划,事先方方面面什么都详细考虑到了。

在抢掠中,为进一步减弱辽人绝望产生的誓死抵抗意志,也为了调动辽人在威逼下不得不帮着转运中能有积极性,北军将士在抢掠中就不断宣扬:帮忙有回报。在转运中,谁表现好,到了河边海边码头目的地,谁会得到更多大米食盐奖赏,并且,日后万一辽国抗不住女真了,契丹要灭亡了,海盗国还会优先考虑接纳他,把他一家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本就是强盗的辽人起初哪肯信海盗的话。

你们海盗不是怜悯生命的菩萨神灵,不然也不会到处杀人抢掠了。你们海盗就是强盗。

开什么玩笑呐?

你来抢俺们,居然同时又照顾俺们?天下哪有这样的强盗?

比如蓟州留守耶律得重就压根不信,嗤之以鼻。

他在痛恨海盗趁火打劫辽国的激烈情绪中,更恨海盗这种忽悠被抢者反帮着强盗出力的欺骗。

海盗太贪婪,更太狡诈无耻。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魔鬼般黑暗势力呢?神灵怎么会允许这样邪恶的人存在?难道神灵也瞎了眼?

愤恨之极地想,却只能无奈。

谁知,海盗在运走第一批成果后,不久就有同样浩浩荡荡的无数巨舰来了,真的就带来了如山的大米与食盐,(实际是从半岛返回,空船顺便栽大米来,只是辽人不知就以为是另外的海盗船也从南方来了),并且真就兑现了之前承诺的宣言。

这把耶律得重、檀州留守辽国侍郎洞仙文荣……包括随后的燕王耶律淳等彻底搞糊涂了,实在无法理解海盗的行为。

但看着屠刀下帮海盗转运成果的那些辽人确确实实用自家的板车、勒勒车等工具拉着大米食盐自由回家了,这些辽国统治者又不得不相信确实是事实。你妹的,海盗在当强盗时居然仍然象做贸易时一样言而有信童叟无欺?

这似乎是好事。辽国不用饿死愁死了。

但再一深想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海盗玩这一手怕是对辽人的触动太大太深刻了,洗劫了辽国让辽人全体遭难,却反而能在辽人心底竖立起一种威信。

人心所向就是国之存亡啊。

海盗打劫是辽国统治者没本事保护自己的民众。海盗顾及辽人吃饭问题,反而是种慈悲,罪恶抢劫却抢出了人性正义?

那,大辽国以后若是真遇到过不去的坎,比如真敌不住金国,海盗来一招手,信任海盗的辽人还不得轰地跟着走了……

海盗这次抢劫真是赚大了,海盗看上的辽国财富怕是全被洗劫了,还无形中竖立了无敌形象并赢得了被抢者的人心。

这真正是细思极恐。

辽国统治者不是傻瓜,意识到潜在的危害,心里从此埋下了恐惧的一根刺。

这在以后会发酵导致出现不同于历史的巨大异变。

这是强力推动这一切的赵岳以及主导此次抢劫的帝国与北军高层所万万没想到的。

这导致日后收拾金国多了许多波折……

而对眼下的所有辽人来说,

大米就是命。食盐就是财富,可以从更不方便得到食盐更渴望得到盐吃的西北等内陆杂胡那换取大量牛羊马匹……

在国难中,谁掌握了更多的粮食和食盐,谁就能掌控更多的人,拥有了更多的权力和势力,有更多更重的话语权......

这就是急剧变化的辽国国情中最现实最重要的问题。

而正发愁怎么安抚远征将士回来后的愤怒失望军心,正发愁怎么坐稳位子的燕王、耶律得重等都是聪明人,很快从没用的愤恨沮丧情绪中反应过来,向海盗彻底低头,放弃了徒劳的更会招致海盗凶残报复杀来的阻挠破坏心思,暗中命令没了武器装备也没事可干的城池及边防留守军队以及能调动控制的所有仆从衙役什么的可靠人力化身百姓也立即主动加入了帮助海盗转运战果的行动中,以此尽可能多地争夺到从海盗手里分下来的大米食盐。

此时的他们对荒唐终于荒唐出大恶果的辽皇仍然未必有什么反意,但政治本能驱使他们全力抢夺和控制生存资源。

有了辽国各地统治者不得不为的暗中“积极”配合,普通辽人为生存也不得不积极效劳,海盗抢劫效率就惊人了。本来最耗费时间与精力也是最难的转运工作变得顺利轻松从容起来。无数牲畜财物迅速运到码头装船运走......

当然,随巨舰快速返回的就是更多的辽人上下生怕有了有了突然没有了的大米与食盐。

进一步证明了海盗言而有信,辽国上下更有盼头更积极了,反过来也进一步加速了海盗抢掠与转运效率。

转眼到了这个地步,一切已经不是辽国统治者反悔就能改变的了。

一切都得向现实低头。

国家弱就只能忍辱偷生,想不被肆意屠杀毁灭,不但要向强盗国低头屈从,还得想法做些效劳配合,当卖国贼一样讨得强盗国顺心如意些,免得激怒强盗国再次凶残挥舞起屠刀抢得更狠更彻底,并且不止如此,还提出更苛刻的长远条件。

同样不信海盗宣言的辽皇这边的辽人,被迫帮海盗押送抢掠品,在途中看到先遭难返回的同胞真的得到了粮食,不禁惊愕了,在看押海盗那“我们真承诺了,是你们不信呐”的眼神中,啧,自觉是最可耻可悲苦力的他们心情这个复杂啊。

但,有吃的可赚,能活命,这是最实实在在的动力,无论愿不愿意帮海盗洗劫自己也不由地积极起来……和从更远的云中府那边赶着浩浩荡荡牲畜拉着无数财物过来的同样倒霉同胞相遇,汇聚,一齐按海盗指挥奔向东边的大河大海......

有意思的是,

沧赵家族发明了能装载更多货物的四轮马车,并把这种车与更科学耐用的人力平板车大量制造和推广天下,惠及上到国家下到宋国商人农夫等各个阶层的运输大问题,十几年间的努力,大宋到处是方便实用的平板车,费力又运不了多少东西的独轮车消退,结果在叛逃潮中无意中成了万众方便搬家长途叛逃的最有力工具条件。

而有宋国诸多黑心商人和卖国官僚慷慨帮助的辽国也在宋国出现这些运输工具后也紧跟着就有了。

游牧民族搬这搬那,车就是家,更需要这种便利的工具,结果连买宋商的带自己仿制的,普及得更广,结果在此次海盗大抢劫中,这些仍然在辽人口中叫作勒勒车以示不承认是宋人智慧成果的便利运输工具也变成了海盗转运成果的优势。

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

极度仇视沧赵家族,同时又极力享受水泥啊、农作物啊等等太多沧赵智慧辛劳成果,这种大便宜更不是那么好占的。

正所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是非恩怨,因果循环,一切皆在不知不觉中终会显应。

辽人不知最强硬敌视辽国同时也最大惠及辽国的沧赵家族正是海盗之主,做梦也想不到美滋滋白白享受了十几年的运输工具的大便宜最终却是便宜了沧赵家族快速方便地洗劫辽国。

这是把辽人所欠沧赵家族的连本带利一次性偿还。

可悲的是,辽人偿还了一切却还不知偿还了,根本不知海盗之主到底是什么人,不知到底是谁做了最终受益者。

隔着大海,海盗国统治秩序严密高效,又深得民心,民众素质也高防范意识强。无论西方世界,还是东方诸国,及大有心思的世界各种黑道强大实力都无法了解海盗国具体详情到底是怎样的,除了各种早有的或海盗有意散布出来的传说,他们几乎对海盗王国一无所知,想尽方法想混进去摸清海盗老底,也有去无回无法探求到真相,更不用说还垮海去对付。

至今,宋国、倭国、女真等,包括辽国还在以为海盗王是那个自身武力强大凶恶到不可思议的横海魔王呐。被海盗大肆抢劫祸害后,无不愤恨之极,万般恶骂诅咒的仍然是早下了地狱的横海魔王。

第261节掠北25

赵岳赶到辽皇这边时,正是牧民俘虏与投靠海盗的奴隶女人等被动主动或恨或喜纠结在一起帮北军抢劫时。

他不在意俘虏投向他的一双双一片片仇视目光,也不关心北军具体怎么高效完成抢劫任务或其间有什么违纪。

他全力赶到这的目的只剩下一个——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敲诈光辽皇及这的贵人。最好不用厮杀牺牲将士性命。

战前,他已电报跟北军总部提过此事。

但北军对此没有信心。

以北军的优势,迅猛击垮辽王大营不难,迅速击溃守军抢光这的财富也未必有太大难度,但同时得尽量保障王帐军和辽中枢大贵族与文武主要官员体系完整,让灾后辽王仍有维持皇位的基础,更不能让辽王突围跑了或就此死在敌军中......

就连海盗国上层也感觉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辽皇是马背民族的皇帝,不是不能打不能杀根本不敢直面战斗血腥的懦弱无能书生宋皇,不是不能纵马挥刀射箭带人强行突围的皇帝废物,手下又有四万最精锐的辽军以及数万忠心辽国中央的辅兵民,更有数万能当炮灰的仆从奴隶可阻挠攻击协助辽皇和众贵人逃跑……辽皇有足够的一拼之力,也应该有全力一拼杀出条血路的胆量......打不过,辽王还能惷得不知道跑吗?马背民族是往来如风的强悍进攻者,可也是游击突袭和钻空子逃跑的天然专家。那是他们本能一样的能力。

只为维护皇权尊严与皇位,辽王也必须选择无论如何也得先拼一下,不能不战而温顺屈服丧尽颜面与威望。

对大人物来说,面子比什么都重要。面子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皇帝不是皇帝了,结果只会比死还惨不知多少倍。对只尊崇勇武皇帝的野蛮民族,懦弱丢脸下台皇帝尤其如此。

......

总之有一万个理由,辽王必须选择顽抗,却只有一条苟且换来暂时偷生的微弱理由让辽王选择不战而降。

赵岳想仅仅以兵威威吓就让辽皇和那些贪婪野蛮疯狂的辽贵族交出武器老实投降献出肉痛的心爱一切,怎么可能呢?

北军的计划里是准备在此血战和辽皇好好打一场硬仗的,没抱任何侥幸心。

但赵岳坚持要这么干,并且自信能成功,那就干呗。

反正赵老二想干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报到国王王后以及赵公廉那里,这家人也必定只会无原则地说:好,就这么干啦。

指定没二话。

未必是国王他们就那么相信赵岳这次照样能行,问题是就是这么惯着赵老二。

对沧赵家族来说,他们原本从来没想过祖上都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人物的绝对福薄草根自家也能当皇帝成皇族做一国之主,别说有这方面的野心,就是以此娱乐一下自己在贫寒无聊无望的生活中有点生趣随便瞎想想都从没有过,结果愉快地玩着玩着却真成了。他们高兴自然高兴,一切能按自己的意愿发展规划了,再也不用怕这怕那忧虑生活忧虑生存出路,不必再甘受宋统治者的窝囊气忍辱偷生......但骨子里也未必对王位有多重视,自信没了可以再建,有类似快乐游戏的心态。

这家人最重视的是子孙传承,其次就是家族团结、亲情和生活快乐。而政治快乐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些深刻了解沧赵家族的聪明人心里清楚:如果打天下坐江山是件导致家族不和睦又痛苦煎熬的无趣事,这家人十有八、九怕是会选择放弃。他们会带着亲信转到至少是东方人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重建家园天堂,获取自由自在快乐生活。

这种倾向实际上是在极力推动东方巨变,想大一统东方民族的雄心勃勃赵岳身上最深刻,只是被表相和万丈光芒掩盖了,暗藏了,不了解的人无法窥测到这一点也无法相信而已。

赵岳重视的是生活本身的质量,而不是王权不王权。

生命短暂。生命无常。生命有太多拘束太多痛苦不如意。对王权政治之类的事不必太较真。

只要短暂的生命能一世幸福快乐,那么放弃包括王国在内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赵岳的这种倾向切合了家人的草根本质追求,也严重影响了家族的选择。

若是真到了为了生活幸福要放弃王国王权这一步,满沧赵家族的人怕是只有一个真正雄心万丈的赵公廉会不甘心。

回头说,所以在这种家族心态下,

兴许就怕小儿子在战场出点意外的王后还会高兴的说:“逼降了,不用打打杀杀的冒险最好啦......虽说军队的职责就是战斗杀人,但能少杀人还是少杀......有别人会去杀的,咱们就尽量别杀。要统一东方民族,民族之间最好少结死仇......”

至于沧赵家的老太太们怕是会乐呵呵说:“天下有能难住俺孙儿的事?(别人做不到的,也认为不可能做到的,那是别人......)”

赵岳老娘若是在旁边听到了,指定会打心眼里符合老太太们乐观的盲目相信,并且怕是还要在肚子里自豪地暗暗加上一句:“我的儿子就是创造奇迹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创造奇迹的游戏,

是啊,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赵岳既然一力坚持,谁也改变不了,那,说不定他就能创造又一个奇迹呢?

反正军中的赵庄老人同样盲目迷信赵岳,不少的大将失去往日稳重严谨,直接喊出来“俺们二少爷指定能成,就瞧好吧。”一点儿没想想万一赵老二这次没创造出奇迹,失败了,打破了无所不能的神话,丧失了威信会导致的恶劣后果。

对北军总部来说:先听宝亲王的吧。实在不行,那再硬打呗。

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北军参谋部制定了相应的计划,总司令杜壆亲自去云中府抢西京大同拦截辽人西逃。总参谋长萧嘉穗负责扫荡燕山府,重中之重是收拾辽王部,抽调五万精锐重兵围堵,力争对辽王部形成足够威压态势尽可能助赵岳逼降成功。

北军将士,从野战部队到后勤保障部队到军医营等等共计约三十万人,除了盲目迷信赵岳的赵庄旧部,剩下的绝大多数将士连见都没见过赵岳本人,虽多闻其神奇,但还是不大相信赵岳能成功的。

不用血战屠杀,想仅仅只逼一逼,吓一吓拥有精锐重兵的辽王就能轻易如愿?

别开玩笑了。

凶野蛮子辽王不是书生汉人皇帝,会那么没用?

那不可能。

或许是绝对不可能。

哎呀,普济宝亲王这次吹的牛够大,怕是吹出了格,收不住,要失败丢大人啦......

这也是北军将士们在纵情洗劫大辽国的快乐中拥有和期待的另一种乐趣和动力。

他们既期待赵老二能再次创造奇迹证明其确实有无所不能的神奇,自己不用舍命拼杀了,自己的国家有这样的强者领导和捍卫,心里也更有数更有盼头更安心,同时也不无想看看赵老二失败后的嘴脸的......

很复杂的心态,却正是人性本质的反应。

人类总期待真有神灵存在并现世,但当真的出现了神一样的人物存在,只能敬仰不可攀比,人类又心里不舒服了。

人类就是这么复杂。

所以有叶公好龙的故事。

这也是人们总喜欢赞美古人而总倾向怀疑和否定今人的内在原因。

那,赵岳本人对逼降一事的心态呢?

他根本没想那么多,也不在意别人对此是什么心态。

在他看来这事很简单,做起来也没什么难度。怀疑、认为不可能,那是因为无知。这事没什么可争论的。

他很自信。一如既往。

并且,他认为逼降辽王不必压上五万多大军全展示给辽王看看以更把握地增加威慑力,两万亮上去就够了。

这让北军全体指战员听说了后更吃惊了,也更复杂心态的亢奋了。

但也因此,遵照赵岳指示,萧嘉穗真安排了两万多人负责第一时间冲上去围堵辽王营盘,其它三万将士负责抢劫外围,按赵岳说的要抓紧时间完成对此地的抢掠和转运任务,不要为了对付区区辽王浪费宝贵的兵力和必须争取的时间。

萧嘉穗这么做也并非是老实执行赵岳的指示,也并非对赵岳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他有单纯的在军事上更深层次的考虑。

五万大军确实不少,但相比在此的辽国势力并没有压倒性绝对优势,全压上去也未必能震慑住辽王。

而只亮上去两万来人,其它兵力都在外围活动,却能既显示海盗军对自身战斗力的绝对自信:我两万来人就能收拾掉你辽国包括王帐军在内的近十万人,就象女真收拾你们辽国那样。女真满万不可敌。我海盗军比女真更强大更自信,两万就能横扫一切。,同时也能让辽王摸不清虚实,心中更忌惮海盗此来的兵威,反而更不敢轻易强行突围抢先逃跑了。

这的辽国游骑哨探及早发现了危险降临,但紧张匆忙逃回报信时,根本不可能观察清晰来的海盗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只能大略汇报说:“很多,很多,无边无沿,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一片片望不到头,杀气冲天,如漫天的乌云闪电一齐扑来,不可计数。看规模听声势也至少怎么也应该有个十万八万的,而且全是装备精良的凶悍矫健骑兵......”

这是兵法上的虚虚实实。

萧嘉穗为当好称职的北军总参谋长,不辜负沧赵家族对他的信任和期望,能在一批批接受过军校专业训练的参谋和将领补充进来的浪潮冲击中服众,也为了自己的事业前程,这些年一直在尽全力学习统兵用兵之法,和习武一道下了苦功。

此外,单纯从打仗角度讲,交锋必须要有前军和按战场态势可机动调配的兵备兵力,不能战况不明就一上来全压上。

真用全部兵力围堵辽王,反而可能出现漏洞而让辽王看到机会钻了出去成功逃脱了。

五万兵力是不可能把一个有十几万人生活的巨大游牧族营盘围堵得水泄不通的。有了机动兵力在外围加一道道摸不清分布的封锁,能更灵活有效地堵住辽王闯出内围圈逃走的机会。并且,在这的辽人也不可能全是不懂战斗的废物领导。辽王身边必有懂军事的大将甚至当代名将陪王伴驾负责护卫中枢,这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的事。

没有哪个帝王会把自己的安全当儿戏。

辽王不可能不用靠得住的大将随时保卫自己。

仅仅是为了领导和震慑在这的娇兵悍将和众多心思诡异难测的野蛮贪婪胆大贵族什么的,也得随身带着镇山大将。

事实也如此。

护卫在此的辽国大将正是有辽国第一勇士名将之称的兀颜光。

此人是辽王的铁杆死忠,辽王耶律延禧行事荒唐,但并不是傻蛋,也信任和重用兀颜光。兀颜光担任的官职正是统领全部王帐军的都统制,也就是辽王御林军总司令,负责王帐营的一切安全事务,无论是王帐军,还是各大贵族的私兵护卫、家奴等等可用兵力,理论上皆在兀颜光管控和调配中,他在王帐营有绝对的统领权力,在军中也有足够的威信力。

此人确实武力了得,在辽国无人能敌,为人也勇烈踏实忠诚,辽将尽皆拜服,就连把辽军视若无物已经有了目空一切苗头的骄横金军悍将,有不少的也对兀颜光心怀畏惧,闻其名而不敢挑战。

因为在辽王亲征女真的那一次,虽然几十万大军大败而逃,溃不成军,死伤无数,但不是兀颜光无能,反而正是兀颜光指挥和保护着辽王,辽王才能在敌军中成功逃脱女真的狂野重点追杀保全性命。其间有多位妄图捉拿或杀死辽王的金军悍将就是在不明兀颜光的厉害的情况扑上去却死在兀颜光之手,也由此兀颜光威名更盛,在金军中也成了最忌惮的辽将。

有此人在,已经是赵岳想取巧成功的劲敌。

辽王这还有个厉害的贺统军——贺重宝,是兀颜统军部下副统军,身长一丈,力敌万人,使一口三尖两刃刀,还有些被视为妖法的诡异手段,这次带着两也是悍将的弟弟贺拆,贺云护驾在此。

第262掠北26

海盗军在进攻中采取滚动前进方式,前军杀入辽人牧区生活区后全力掠夺战马,消灭沿途一切敢顽抗的势力,震慑其它辽人老实待着,紧跟而来的后军就变成了前军,两万多点海盗后军骑兵径直杀穿外围直接迅猛推进到辽王营盘。

海盗来得太突然,因为缺乏阻击,突进得太容易太快,辽王这边得到了消息,惊骇不解中却还没来得及多做分析反应。情况不明,对外界的局势一无所知,不知哪有海盗哪没有,也根本不知逃到哪才是安全的,仓促瞎逃就是找死,甚至是脱离重兵保护自投罗网的愚蠢。自私,在历史上也证明了根本不要脸却极擅长逃跑的辽王这下没敢自顾乱跑,被堵在营中。

游牧族十几万人马生活的营区,你可以比照乡野城镇想像一下会有多庞大,两万多海盗骑兵就是单人排围绕一圈也围不过来,那么围也没用,只会成战争史上的大笑话,自然是大体平均分成四部按冲来时的四个方向在东南西北聚兵屯集。

同样的也因为营盘太庞大,即使穷奢极欲最荒唐最讲究排场也最怕死的辽王也无法伐木扎那么大的营寨。

游牧民族只知一味掠夺不知保护更不知补种植被,这时代的汉人也同样如此,加上人口增长,燕云地区的原始森林被长年坚持不懈地乱砍乱伐,到如今虽然这一带的大大小小树林仍有不少,但已没有多少够粗大的树木存在。没环境保护意识也不在乎环境保护的辽王就是想伐木立大寨加强安全,附近也没那么多合适的树木可用。

当然,游牧民族设营也自有办法高招——用勒勒车。

他们有大量的游牧迁移必须的大车,扎营或到战时就自然化为围堵堵在外围,形成敌人、野兽杀进来的有效障碍。

海盗军扑到时,看到的正是这种情况。

营盘紧急大收缩,人都跑了,来不及转移的帐蓬等全被抛下还在那原样摆着。

无数勒勒车一辆接一辆把缩小不知多少倍的营盘整个围了起来......

附近的辽人全汇聚躲到营中,人多地盘小,原本空旷的营盘现在显得拥挤不堪,放眼望去到处是惊慌晃动的人头。

车后已经布满了紧急出动的王帐军、辅兵,刀出鞘,弓上弦......一片片神情紧张愤怒而凶恶,瞪眼咬牙严阵以待。

顶在车阵后最前头的是持长枪盾牌准备承受骑兵和箭雨冲击的奴隶等炮灰,人数不算少,但也不算多。显然,负责干活当苦力的奴隶绝大多数在营外远处放牧割草......突变一来,在看押者的召唤驱赶下就算想跑回来却也来不及了。

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成这样完整的防御阵式,证明了王帐军不是白吃饭的,也充分体现了游牧民族在日常生活中就练就的娴熟快速的应战能力,这一点是农耕民族很难比拟的。

农耕民族若是遇到这种兵灾,最常见的反应要不仓皇乱跑要不缩家里战战兢兢老实当顺民被动等待命运裁决,满门的性命束手交给了老天慈悲不慈悲开不开眼,鲜有自卫反抗的意识和勇气,就算有胆量也不擅长打仗,根本不敢用手头一切可利用的工具凶狠杀人,日常早被官府和儒教坚持不懈从肉体到精神上管麻木了,管认命了,管傻了,管得身心扭曲变态了,平常邻里甚至家族内斗时要面子争利有血性,也不缺智计狠毒凶残,斗智斗勇,一对外就完蛋了,什么也没有了,从官府到地主士绅乡霸展现的只剩下懦弱苟且等被外敌占尽体面好处还嘲笑的丢人德行,让外敌更有信心更积极下次再来杀抢。最主要是一盘散沙也组织不起防范抵抗。没那个齐心协力同进同退的习惯,也不懂因势就熟悉的地利灵活有效反击。

中国人反复被外敌屠杀,在战争苦难中用上到老人少到襁褓婴儿的无数生命血淋淋慢慢学会不低头,学会反击,学会凶狠,学会担当、团结生死与共,但过后很快又忘了,继续化为温顺麻木不仁的傻子,仁善心软抡刀杀敌也下了手更不敢下手杀人,继续一盘散沙好被杀抢,等下次再宿命般循环民族苦难死亡再接受血淋淋教训......也再次很快遗忘教训......

这到底是怎么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昔日的汉唐雄风到底如何才能重新拥有?

难道中华民族牺牲的无数英灵就只能在地下在天上失望、迷茫地注视他们用生命捍卫过的华夏大地无奈地咆哮吗?

.................

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另一时空中的北宋荒唐耻辱、南宋荒唐耻辱、明朝荒唐耻辱、八国联军入侵耻辱......二战中的耻辱......

也就没有人知道赵岳北上是带着怎样的悲愤凶悍情绪,怎样的杀气腾腾。

北军两万将士刚把辽王营围堵上,恰恰在这个时候赵岳赶到了。

外围不断传来抢劫将士的欢呼大叫“咱们的宝亲王来啦”,冲天沸腾的“宝亲王好”的滚滚呐喊问候此起彼伏......

赵岳拔剑举空回应将士们的热情,

但他什么也没说,没露真容,战马更丝毫没停,直奔辽王营,战场响起的却是更巨大的欢呼助威声浪。

这种声浪让外围的辽人心惊胆战越发恐惧温顺。辽王营的辽人则惊诧更愤恨也更紧张赶来,包括辽王耶律延禧。

北军总参谋长萧嘉穗正观察着辽王营,盘算着如何第一时间震慑住敌人爆起的反抗气势,听到欢呼呐喊不禁微松口气,赵岳总算赶来了。

传令四方封锁好敌营,但不要急于进攻。看辽人的架式也显然是在采取先打防守摸摸海盗的底,再考虑反击或突围。

敌人不立即主动出战就好。

萧嘉穗把指挥权临时交待给身边的本部副将杨腾蛟、金成英,自己掉转马头顺声浪方向迎向赵岳。

很快双方相遇,却多余的什么也没说,马根本未停,又亲自引着赵岳一齐奔回辽王营前。

等赵岳驻马这面的围堵军阵前,萧嘉穗才和同在的诸将向赵岳打招呼:一个标准的后世军人方式,一齐向赵岳敬礼。

赵岳看到众将昂扬的气势,尤其是看到齐刷刷的庄严有力军礼,他罩面盔中的眼中露出欣慰。

上次在高丽半岛之战时,将领们还下意识习惯以单膝下跪的旧式军礼问候他,时隔不太久变成了今天这样,这说明这只军队飞速褪去了封建式旧军人的意识风貌,在飞速成长着,到了今天总算有了自尊自爱的后世强军的一些模样。

自尊的军队才能形成忠诚而打不垮的真正强军。

新帝国需要的是以从军为荣以浴血沙场捍卫国家民族尊严为傲的新世纪军人,不是过去那种好奴使的卑贱卖命武夫。

“我长林男儿誓死不退”的壮举,也只有在赵岳要的新军人团体身上才能真正实现。

否则再团结忠义的军队也不可能真做到打不垮,不可能誓死不退,无非是兵力折损到什么程度、面临的敌军压力和危险形势到底到多大才会崩溃的问题。

他郑重地啪一声回敬了标准军礼。

众将收军礼放手,露出一张张亲热欢笑的脸。

他们至今仍清晰记得赵岳誓言带领他们半个月毁灭高丽政权并且真做到了的事迹,对赵岳心怀惊奇、仰慕与敬畏。

但萧嘉穗却神情一凝,不但没笑反而越发严肃起来,虎目中更是露出厉芒。

他记得很清楚,在半岛之战时,赵岳对军礼回应的总是不那么标准,没那么应该的郑重,说是马马虎虎很随便也可。

那么这一次赵岳为什么就变得如此郑重其事了?

是赵岳对打高丽这种战事根本没当回事,事实也真就没什么难度,但打辽国在赵岳心里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对逼降辽王感觉到压力,或许还后悔早早放出大话?还是后面要灭的大夏国在赵岳心里不是容易完成的事,他才如此严肃正经?

萧嘉穗这时才敏锐感觉到赵岳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杀机气势。

再一对赵岳的眼睛,他的心越发猛一颤。

那双眼睛扫视着众将含着笑,但越发漆黑似乎闪着光芒,已很了解赵岳的萧嘉穗就知道这位亲王骨子里杀机在沸腾。

他自然猜不到赵岳是铁了心要报复把靖康耻先在辽王身上上演一部分,以解他心头的历史之恨。也是要帝国全军全民都看到认识到:一个王朝若是腐烂了,宋皇赵佶父子这样的汉人皇帝和官僚会上演极其不堪,游牧蛮子王朝也一样。

强大的王朝各有不同。而腐烂该灭的王朝,包括全世界的,作死的荒唐品性行为特征却没什么不同。

萧嘉穗琢磨事稍一走神间,赵岳已策马转到他身边,低声道:“萧总,这里交给我吧。你去中京大定府,按战前计划的那样收拾那的辽军和萧干。”

萧嘉穗神色一定,点头问:“现在吗?”

“就现在。”

赵岳道:“相信我,这的事好解决。今天就能解决。但大定那边未必容易。虽只有三万辽军,但萧干这个人是辽国高层目前唯一真正有实力的大将之才,不负北院大王的权势地位职责,此前统兵大战和其他辽将同样总大败,并不能证明他无能。辽国烂了,一个要灭亡的王朝存在的问题太多,不是一个人有能力就能弥补的。萧干领兵打仗也只能束手无策。”

“对付这个人,不要仗着火药优势轻敌。大定那的辽军是精锐。你此去,兵不要带太少,至少得两万才能有效封堵住萧干突围或出兵冲击。兵太少,不可能威慑住那的辽军不敢出城短兵相接混战厮杀破解火药威胁或弃城逃窜。”

“重要的是,你去要尽可能收缴掉那的辽军的全部武器装备,还要尽量保障萧干别轻易死在炮击什么的。成功逼降或活捉了萧干,也不能象在别处那样抢光了,没威胁了就放人,你要把他押回来交给燕王那。别让他回到辽皇这。”

萧嘉穗眼睛一转:“殿下是想分裂辽王势力?”

“嗯。”

“此战只敲诈洗劫财物而不就机除掉耶律延禧和他的中央系,就是要灾后让辽国无可避免的分裂成两部分,削弱统一的辽国对女真的人口和兵力方面绝对优势,平衡一下辽金势力,让双方血拼得更紧迫更狠些,加速女真灭辽的进程。”

“咱们出关北上费力费时远征中京,解除大定府的武装,押回萧干。这是防止萧干闹出咱们无法掌控的意外。”

“萧干这个人,辽王也算比较信任他,当然在诸臣无能抗金的危急情况下也是不得不给予信任和重用。但萧干权欲心极重,有野心,只是以往掩饰得好,显得对辽王很忠诚。若是让他知道了辽王和燕王两个大拿手下军队都成了赤手空拳,而且屈辱投降,财富拱手相让一空,在辽国的威望暴跌,萧干看到了机会,有才有威望,手下又有抓紧时机就足以轻易定鼎乾坤的三万精锐武装,怕是此人会果断入关抢斑夺权,从万年老二的后族登上事实上的辽王宝座成为事实上的老大。”

“那样就不妙了。”

“咱们此次抢掠,同时顺手把拖辽国抗金后腿的众多猪头贵族和专门内斗内耗的高官扫荡了,留下的骨干是能打敢战又忠诚契丹族积极出力救国的,无疑是让腐烂的辽国毒瘤根除浑身一轻,焕发了生机与活力,重新有了游牧民族的齐心与可怕的凶悍战斗力。若再有萧干这样的军事强者统一领导,那金辽之间的仗可有的打了,斗个几十年也说不定。一般来说,这时期的女真气运正旺,人才喷涌,英雄辈出,绝对是群英荟萃,最终仍能打垮辽国。但就怕万一呀。“

”女真毕竟人口太少,家底太薄,万一先抗不住了,或是感觉打倒庞大又恢复了活力的辽国无望和辽国妥协玩起和平共处来,辽国肯定会答应。那就彻底坏菜了。”

第263节掠北27

萧嘉穗听赵岳大略解说着,听着听着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明白赵老二为什么要坚持“和平”完成敲诈辽王的战斗,也理解了没什么大油水却定要费事远征大定府。

以他的自傲也不禁深深敬佩起赵老二对世事的洞察之透以及何等深谋远虑。

神人果然就是不寻常。非是常人天资高努力就能攀一攀比一比的。

这位藏在梁山泊那么个荒野小地方,从不多过问帝国政治军事.....从不回帝国招摇风光的王子果然是相传以襁褓之躯就开始一力托起沧赵家族和一个强大的崭新帝国的强者,不可思议。

当真是于无声处藏惊雷,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决定天下命运的宏大却细致入微的大手笔......

赵岳不知道萧嘉穗内心的强烈感触,也不关心。

说这么多,只要萧嘉穗北上对付萧干在这场萧对萧别有一番意趣的较量中千万别大意。

解释完了,他径直以命令的口气道:“你要用的抢长城关卡那边的兵有足够可抽调的人手,但将要多带些能打的。这边的各部大将和你身边的杨腾蛟、金成英都带去。留下金毛犼施威,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铁枪王大寿就行。“

”......啊?“

这话,别说萧嘉穗了,就是附近听到的众将也无不惊讶失声。

骨干大将都调走了,你怎么对付辽王啊?

那可是辽王,不是宋王,更不是高丽王、大理王,哪能是容易对付的?

都感觉赵岳是不是这次太自大太过分自信了、

赵岳却一笑:”啊什么?“

”你们是对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兵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有五万大军在这,会对付不了早被女真打断了脊梁吓破了胆的辽王军?没有大将坐镇,将士们就不会打仗了?“

”......呃。“

能怎么回答?

没法回答呀。

包括萧嘉穗在内,众将都无言以对。

海盗军注重的是小团体配合战,小团体在作战中破了残了,剩下的人会自动和其它小团体幸存的战士组合成新的小团体,刀盾兵、长枪兵、弓弩兵、投弹兵......就象标准配件重组一样,各按平常严酷训练出来的职责和能力在新团体中组建起完整的战斗力体系,虽是新团体却是不陌生的同一营,配合起来问题也不大。而小团体又构成较大团体......直至构成一军。

这种模式是在有了厉害的火药武器为攻击力的前提下才能发挥出无可比拟的威力,不需要老式军那样要以枪兵刀盾兵等单独汇聚一块结成密集阵式才能有效对抗敌骑冲击。大将猛将存在的意义远不如以前重要。有人指挥鼓舞士气就行。

当然还有个将是兵之胆的关键问题。

战斗中,战士熟悉了解的本部大将悍然未必真用领头上阵奋勇冲杀,只站在那就能镇定军心。

但有赵岳在,将士们会因为本部大将不在就没了主心骨失了底气而丧了胆?会缺乏士气?会统一指挥不动大军?

在高丽半岛之战前可能会有这种问题,但半岛之战后绝不存在将士不信服不听赵岳调遣的疑难。

萧嘉穗等惊愕不赞同赵岳的命令,也不是担心赵岳的威望不够能力不行,而是担心辽王若选择顽抗到底强行突围,北军这边却没有大将围堵和追杀,挡不住辽王手下众多悍将和为活命冲出去反而舍命拼杀士气如虹的精锐辽军那怎么办。

不过,看赵岳的态度显然心意已决,再想想赵岳来时将士们惊天动地的呐喊欢呼,他们又有些想通了。

既然赵老二一来,全体将士们的必胜信心更足了,渴望战斗渴望胜利的劲头更强烈了,其实包括他们这些主将在内也有这种强烈感觉,似乎只要赵老二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原本压在心头难去的战争紧张忧虑责任等等必然有的压力就突然都不存在了,一切自有赵老二脚踏地手托天一力顶着并且就是能顶得住。那么......就服从命令吧。

萧嘉穗不磨叽,

立即传赵岳的命令,调各部大将随行......然后带这边的众将向赵岳一齐郑重敬礼......一齐掉马头飞奔而去。双锤大将狄雷临走还笑呵呵招呼:“殿下请放心,俺老狄此去必舍命死战也要拿下萧干老小子。殿下保重。”

而留下的金毛犼施威、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铁枪王大寿,四个本性难改的恶货接到负责指挥进攻辽王的命令先是愣了,后是傻乐了。

哎呀,还是宝亲王了解俺们兄弟,信任俺们(的能力),也知道俺们四个实际是沧赵家的亲信家将,保证好使......

在包围辽王营的两万多大军中,就有他们本部的五千骑兵,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主就有什么样的兵,他们四个是好战嗜杀的凶货,有些二愣子特质,所部也皆是有愣劲的凶狠恶货,有这个兵力打底,四个家伙也信心满满能担负起任务。

实际上呢,赵岳了解四将,而且是太了解了,知其凶恶骁勇敢战,但唯独留下他们四个大将当帮手却是另有心思。

这四个家伙年纪不大,但却是在赵庄长大的,那时赵岳才几岁大,四人可以说是赵庄最早培养的一批外人将才了,在北军中为将再怎么算也是地地道道的老人了,敢战好杀也确实适合吃军饭,但也正是资格够老,总自觉是沧赵亲信家将:我们四人可是普济亲王早年就亲口评定的镇宅四煞,我们四个是王室(沧赵)家族当镇家用的绝对心腹干将......更觉得是赵老二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头上有最硬实的靠山赵老二罩着,恶性又难改,脑子不够聪明吧,却又不乏小聪明小智慧,至少练兵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可就是受赵老二(党)培养多年也没那么高觉悟,在北军从军继续桀骜不驯,性子傲慢骄横,不会不服从军令,他们不傻还不敢那么胡来,每战也奋勇当先......总之大毛病没有,但就是让人总不舒服......

就比如说执行作战军令,这四个家伙肯定会坚决执行,但也肯定会总做出些稍出格的事,彰显个性炫耀特殊身份。

种种类似的事总让北军总部对这四个家伙杀吧杀不得,没犯死罪;不杀吧又常常恨得牙痒痒,看见就堵心........

四人也确实对赵老二忠心耿耿,堪称死忠,平常在济州岛后迁移在半岛都听不得见不得任何人敢对赵老二有一丝不敬,碰到了就会勃然大怒不管对方是谁不顾森严军纪可能砍头也会大打出手,不打得那人改口认罪决不罢休。

实际是这四个家伙打骨子里就怕赵岳。

少年时被赵岳教训和震惊得产生心理阴影,少年时就对赵岳产生本能一样的畏惧,即便是长大有出息了,心底的阴影面积也没消退多少,确实是怕得狠了,但他们最服的人恰恰也正是赵岳,总感觉自己这样的只配当赵老二的奴才,并且不以为耻,只以为荣(幸),认为只有忠心追随赵岳才有保障,两种极端心理纠结一起这才产生对赵岳的极度忠诚。

对北军总部来说,因为四个家伙的这一点......咳,权且称之为最大优点吧,赵岳不发话,北军也不好轻易重罚四人。

总之是拿四人真没办法。

偏偏这四个家伙它就是没有自觉性,犯错不断,军部却始终不重手整治他们,他们就越发信守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套......

赵岳对这四个家伙的招人恨作派也有耳闻,不吱声是想再放一放。

人无完人。

看人要多看优点。

不是原则性缺点,不是大隐患,造不成大恶果,不能求全责备,更不能吹毛求疵。

关键是,随着年纪增长,阅历加深,人总会有所成长改变吧?总会学会做人慢慢真懂得为人处世了。

可是等来等去,直到今天赵岳也没看到四个恶货有改变,当然也没看到变得更糟糕,看来是压根儿就成熟不起来。

那么就只能出手干预一下了,不能老这么拖着让北军为难。

今天唯独留下这四个家伙首先是避免四人跟着北上大定府给萧嘉穗添堵,更防止其在围城与战场上愣劲恶劲嚣张劲一齐上来再习惯性干出出格军令的事,结果在这个细节出了错却导致坏了大定府的整个战略计划。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

萧干可不是辽王耶律延禧这种荒唐草包那么容易对付。

和这种老辣顽强的人交锋,整个过程中的任何细节都得力求不出错。

不让四将北上也是怕他们不知轻重坏了事而获罪被无可争议的,也怕是众将暗暗大感解恨的始于还是砍了脑袋。

到底是老人了,功劳苦劳远远大于过错。

不能让四人因个性成熟不起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祭了军法,当了从严治军案例的又一个反面典型,死了还臭名被笑。

其二就是想就此机会把四人留在身边用。

此后会把四人彻底调离帝国军队,免得四个恶货再当影响正规军优良风气的隐患,不能让他们再当招人恨的祸害。

赵岳也知道只有自己才能震住这四个家伙真正老老实实。

直接在他手下干事,四人立马就会变得听话,很听话,有眼力劲,会似乎转眼就成熟懂事了。

留在身边就好使了。

绝对好使。

也只有在赵岳身边,这四个家伙这样的人才能活得真正自在些长久些,不被人千方百计算计死或找各种借口弄死。

当然,此时赵岳是不会把这些心里话告诉四人的,免得影响他们情绪。

现在只要四人能老实严格执行好他的命令就行。

辽王营这边呢,在紧张戒备与愤恨中就看到海盗来了位大人物,打着鲜红的旗子,隔得远,看不大清旗帜上标注的到底是什么,但只听听海盗那如山崩海啸般的热烈欢呼呐喊声也知道来的是一位海盗王子,至少是在军中够分量的王子。

同样的,他们看不清新来的人到底都是什么模样。

就算赵岳掀开罩面盔露出真容展示给辽人观赏一番,辽王营这边也没人认识他就是赵老二。

辽国人从来没把赵岳当回事,

明知赵岳在梁山而不是在神秘不可对付的赵庄,也从没派人试图潜入梁山搞搞刺杀毒害什么的。

不是辽国不想杀赵岳这样的沧赵家族仅有的两个宝贝嫡系子孙之一报复沧赵,显显威风手段,泄泄恨。而是就想留着这位恶名昭著的任性鲁莽纨绔败家子活着给沧赵家族招更多恶名最终招灾殃及辽国怎么也收拾不了的这个家族自然灭亡。

辽人很了解汉人的弱点,知道象赵公廉这样的人和其家族早晚会死在汉人内部激烈的争斗中。

汉人比辽国这样的敌人更想弄死赵公廉满门。汉统治者就是这样。

辽国对宋国和儒教了解和学习的多了,也不知不觉沾染上汉人的弱点,但也深通此点,早学会了利用汉人收拾汉人,而且玩得惯熟,早用这一手收拾过不少对辽国有威胁而辽国却没法收拾或不方便直接收拾的汉人强者。

在这一点上,汉统治者,甚至皇帝都很配合把自己人中的厉害者铲除掉。

辽王营的人不识赵岳,但不耽误认出这行人中谁就是那位所谓的海盗宝亲王。

海盗军全是黑盔黑甲黑军装,唯独新来的一人是白甲,

一身的白,连盔缨和所乘战马也是白的,只有遮住脸的面甲是红色的,造型狰狞的赤红,鲜红的鲜血淋得一样,望之感觉似乎是汉人传说与唱戏描绘的地狱判官现身人间那么渗人。

在黑压压一大片的队伍中突然插上个‘白人’,背景衬得那人实在是太醒目太特别了,不用说也必是海盗王子无疑。

再者,单是那气势也清晰标明了‘白人’的尊贵身份。

分量不够的人再怎么擅长伪装也无法具备真正的尊贵者身上自然流露的那种气质韵味。

一年年跟着辽王转的这的辽人太清楚这一点了。

白甲者是海盗王子,绝对错不了。

这么鲜明的靶子,目测双方大致相距四百步左右,在床弩破铁甲射程内,这也配备着远程大杀器——床弩,尽管太笨重不方便带着到处游牧,王帐防卫力强大,这几年又总是只在辽国安全的内地捺钵,不再象过去那样热衷在环境复杂凶险的杂胡区横冲直撞,辽王很安全也用不着大量床弩随营,这只有几架,但有条件,现在更有机会偷袭一把暗算掉海盗王子,给嚣张得意的海盗个狠狠教训,让海盗晓得敢侵犯大辽国,尤其是敢侵犯大辽皇帝的威严是要付出重大代价的。

几架床弩全偷偷调过来,一齐对准射去,海盗王子怕是神仙也休想活命。

那么,到底要不要试试看捅一下这个马蜂窝呢......

第264掠北28

用床弩暗算赵岳,此事有辽将很积极,很亢奋。

说不定能一射定乾坤呢?

海盗死了主子,没了主心骨,又担上大罪,军心大乱,一慌而退,眼前的大灾转眼就解决了。

想当年,宋国不就是侥幸以八牛弩射杀统军萧挞览才意外获得了《澶渊之盟》的机会,得以保住了宋朝廷。

这正是一箭定乾坤的最好案例呀。

此情此景和当年的《澶渊之盟》前何其相似。只是悲哀地换成了是大辽国被肆意吊打欺负。

若是把宋国当年那一手活学活用在势大鸟强的海盗身上干掉海盗王子......

好刺激啊!好划算!

跃跃欲试。

比如贺重宝贺家兄弟三人为代表。

但也有大将认为在这个特殊关头万不能莽撞。此次被围,能谈判,能和平解决最好,得留有余地,不能做绝了。

代表有,比如保持了冷静的王帐军大统领——兀颜光。

其实对绝大多数王帐军来说,也包括一些明白些大事大道理的普通辽民,都多多少少明白些这其中的厉害。

射死了海盗王子确实是一件很过瘾很解恨的事,但未必是好事。

更大的可能是给辽国招来大祸,更惨重的大祸。

且不说杀其主彻底激怒海盗,这次就会遭到疯狂报复,怕是迎来的不是退兵而是招来更多的海盗暴怒围攻,怕是不杀光这所有的人以祭奠其王子英灵对海盗王做个交待决不会罢休,这是摆在眼前的最现实危险。

抛开眼前,单说只是和海盗结下死仇的最轻结果,从此海盗记恨在心动不动就杀来报复,今来杀这,明来抢那,烧杀抢掠......到处.肆意破坏,尽展海盗以前从没展现过的真正强盗作风......尤其是在辽国对付女真等敌的关键时刻入侵辽后方......

就象这次这样......

那滋味必定酸爽之极,爽得以辽国的体量也万万享受不了。

大海是海盗的。

毫无疑问。

海盗对辽国,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漫长的海边、大河,从哪都能随时进来和离开,就象邻居串门子一样方便。辽国虽大虽强却拿海上毫无办法,激怒了海盗处心积虑成心祸害,专门攻击辽国软肋,你再恨又能把海盗怎么样?

还有哇。

宋国物华天宝,人口与财富资源无匹庞大,连同优越地理在内,都让人无比眼馋,却也是兵多财雄的庞然大物。自负霸主无敌的辽国和宋国对峙了上百年也没能真收拾了宋国,只能以老大自居敲诈些好处,可海盗呢,却能轻易洗劫宋国,没听说怎么使劲,仅仅几个月就整治得宋差点儿直接解体,可见原本就让辽军有些畏惧的海盗战斗力远比想像的大得多。这次海盗都杀到腹地把辽王都围困住了,辽王这边却事先一点不知道入侵,没人能来通报,也证明了海盗势力之强。

以今天的辽国能抗得住海盗这样的强敌神出鬼没紧盯上?

雄霸大海,海盗想进攻辽国实在是有太多便利,就算不动硬的也有太多让辽国只能束手无策干挠头的优势办法。

不说别的,海盗只断掉食盐供应,辽国再过三五个月怕是就得自动趴下八成。

因为宋国食盐也掐在海盗之手啊。

辽国想靠被海盗间接主宰的宋商偷摸走私以及从遥远的西部太难运来的西部井盐那点供应根本不可能撑住。

更何况海盗还可以资助(威逼)宋国或女真野兽一齐泡制大辽,轻松玩借刀杀人,只遥控着耗也能早晚耗死大辽。

海盗只凭对食盐的绝对控制这一项就能自如地影响金军更狠更卖力地攻击辽国。

历史上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

......实在是......惹不起这样的对手啊。

回到眼前的这一仗就很难打。

听海盗军在外面抢劫时四处招呼说此来只为财产,不为杀人,不是灭辽,想必也不会真干掉辽王摧毁辽国.....

那么此战必须抗住海盗进攻守住营盘,同时还特么得必须郑重考虑不能把海盗杀得太狠死得太惨,免得......

这种仗可怎么打?

嗯,就算这一仗能放手死磕海盗,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也不怕和海盗结死仇,那暗算海盗王子的命令也得狼主本人亲自下命令。别人都没资格,也抗不起招致的后果。

干死了海盗王子,眼前有大功,却破坏了辽海两国以后“友好相处”和平的机会,结果获重责砍了脑袋,甚至满门满族被交给海盗处置泄恨以求得海盗王的大度谅解......这种事不是没可能,而是大大可能。

个人的生死荣辱对国家大计能有多重?

为了国家的安危生存,牺牲个把人或什么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达到政治目的,朝廷肯定会毫不犹豫牺牲掉那谁谁,尤其是耶律延禧这样的荒唐皇帝.......

那么,这种傻事还真不能莽撞干了。否则死了多冤枉啊......

要干也得辽王亲自下命令,嗯,最好是辽王本人亲自动手。这样有事就怪不得别人头上......嗯?也不对呀!就算是狼主亲手干掉海盗王子,为了推御责任让海盗王解恨和谅解,狼主也完全可以找个替罪羊硬赖他头上当凶手交待给海盗.......

皇帝嘴大,在大辽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你就是害死海盗王子的罪魁祸首,不是他干的,你还敢不是......

跃跃欲试的贺重宝兄弟不惷,也想到了这些,不禁擦把惊出来的冷汗,那狂热的心也不禁凉了。

一向骄横霸道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辽国如今变成打仗直面交锋时还顾虑重重不敢放开手,只证明辽国真没落了,并且骨子里也已经真怕了海盗,嘴上逞强说什么不重要,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大辽弄不过海盗国的事实。

眼前貌似有机会偷袭射死海盗王子,到底要不要干一把?

王帐军只能赶紧去请示辽王,同时也调床弩做准备。

这犹豫的工夫,对面的海盗一面旗帜高高升了起来,正是那面亲王旗,这回由手持换了个极长的竹杆挑高起来而已。

方便骑马飞奔手拿的旗帜才有多大。但就是这么一面小小旗帜一升到高空被其它三面的海盗远远看到了,顿时引起四面海盗军狂热的回应,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和喊杀的渗人吼叫呐喊。却把辽军和王帐营辽皇贵族官员全体惊得脸色一变。

海盗国海盗军是东方诸家以前从来没遇到过的对手。海盗出行和作战也和别人不一样,或者说是和东方传统不一样。

传统是,无论骑兵、水军还是步兵,那都是必有将旗的,赵钱孙李......柱国上将、骠骑大将军、钦命扫北大元帅大将军王.......旗帜上一标明身份,敌人好识别面对的对手大体是谁,但己方为方便在战场上聚军心和醒目有效的指挥也需要悬挂将旗。至少要告诉将士们:老子在这呐,旗不倒你就踏踏实实地听我指挥狠狠干。

但海盗军不是这样。

没有标明身份的将旗,也没有传统军队那么多绣着龙啊虎啊狮子啊......制作得别致看着也很威风很体面的旗帜飘飘展展。

战舰上的旗帜统一是黑底白骷髅旗。到了陆战就变成统一的红底白骷髅旗,比黑底白骷髅旗更醒目,实际也更渗人,红得象血。血流成河,染红旗帜,血海中飘起白骨骷髅,望一眼旗帜可以想像到血战制造了无数冤魂或不屈的英灵......

辽军眼前的黑压压海盗大军各部军阵中都只有一面比较大的红底白骷髅旗作统一指挥用,挑得也不高,刚够将士们在厮杀时能远远醒目看到。辽军无法搞清自己面对的对手到底是什么姓氏什么身份的将军什么称号的军队。

海盗军将领都是统一制式的黑盔甲,在辽军看来除了罩面甲式样就没其它区别,黑压压数骑停在那里,外人无法从盔甲上识别谁才是海盗主将。

当然,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官大官小,什么品级,战时谁主谁次......都有缝或临时捌在上臂甲外侧的臂章标明。海盗自己分得很清。

再说熟悉了,将士们战时不用看具体臂章,只看将领自己喜欢并定制的特色罩面甲的绝无相同的各种式样就知谁是谁。杜司令是严肃正经的微黑罩面甲。萧总参是立眉的,王二虎将军是黑虎脸的,李二麻子将军是斑点脸的......

谁是谁,本部将士们们一目了然。

但这对辽军就造成了视觉混淆,无法判断谁是所部主将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敌人的统帅到底在哪要重点针对哪。

现在海盗王子的特别旗帜高挑了起来,看海盗反应也进一步证明了白甲者的非凡真实身份。辽军也总算清晰确认了要重点对付的方向和人。但让辽军忧虑的是:

这是升起了帅旗?

海盗要展开进攻了?

......

辽王营中注视海盗的无论是官是兵是民是贵是贱人顿时全紧张起来。

打仗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

而看看海盗如游牧族一样纵马如飞骑术精湛,步调协调一致忙而不乱......肯定是精锐,无疑凶悍强大......

辽皇这边,耶律延禧和众贵族官僚要员获悉了能偷袭暗算海盗王子的机会,却也照样委决难下。

位置高,看得清,看得全,也看得远。

他们这些上层人物更清楚射杀计意味着什么后果。

可别倒下大宋这个庞大对手,刚感觉轻松如意了,转眼又惹上一个更难对付,不,是无法对付,更可怕的敌人。

还是沉住气先摸摸海盗的底细再说搞不搞死那招眼找死的王子吧。

正紧迫讨论着,骤然就听到海盗雷鸣般的呐喊。

开打了?

海盗要杀进来了?

......咕咚,咕咚,咽唾沫。

好紧张!

耶律延禧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带几十万大军狂傲自信亲征金军想一举荡平叛逆却惨败逃跑的危险那时刻经历。

或许此时是更凶险吧。

毕竟,那次还有大队王帐骑兵随身保护,实际有惊无险。

而这次却是营中只有千把马匹,主要属于贵族官僚自己用,四万亲军几乎都成了无奈的步兵,不能有力的再次纵骑一路陪护着他逃跑,逃跑,一直逃到安全的地方还紧随左右保护着他。这次被困这了,能不能闯出去难说,也不知道该往哪逃才是安全的。耶律延禧感觉,怕是整个燕云哪也不安全,若是不能快速冲到关外,强行出去极可能正好落入海盗手。

只有死守了。

先抵抗着观察好再说。

谁知海盗仍没杀进来,刚才的吓人动静仅仅是升起了帅旗。

虚惊一场......

吓死宝宝了......

这个羞臊,这个恨呐。

该死的海盗王子,真该千刀万剐......

你弄块破红布随便手写的小破旗有那么大魅力?至于让群盗欢呼亢奋成那样?

嗯.......既然那王子如此重要,若是设法拿住了他......

嗯,活捉才是真正能一举定乾坤的妙招。

耶律延禧聪明地想到这一点,干脆把暗算掉赵岳的毒计抛弃一边几乎放弃了。实际是证明他隐藏在强大背后的懦弱。

他本质是和宋皇赵佶一样的货色。

不同的是他是游牧民族的皇帝,看起来让人容易错觉他是精通骑射勇武有本事面对战险比宋皇强的。

辽王能战的形象能蒙蔽住当代人,却无法蒙蔽了解历史的赵岳。

赵岳正是了解耶律延禧和赵佶父子一样的不堪本质才敢早早放言能轻易逼辽王屈从,并把大将们都调走了。

有了妙策,耶律延禧自己是不敢冒险亲自去面对海盗威胁的,赶紧打发宠信的萧奉先、萧德里底去打探海盗的底。

二萧是辽国历史上和宋末六贼一样臭名昭著的国害,同样怕死,但不得不听从命令展示愿为狼主效死的忠诚勇敢。

快马来到车阵后,萧奉先紧张一扫视海盗,亲眼目睹了海盗兵威后他更紧张了。

看看藏在勒勒车后已准备好暗算的几架床弩,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萧奉先使劲鼓足勇气,装作象往日一样的英武从容有本事,顺着赵岳扫来的目光瞅见立马黑压压中的这位找死的醒目海盗大头子,嗯,王子,主角,马鞭点指着赵岳方向,神气活现昂着下巴提气扬声傲慢大喝:“你就是海盗王子,那个什么自封的宝亲王?”



第265掠北29

萧奉先是大辽皇后之兄,后族一时之“俊杰”,官是枢密使,封兰陵郡王,才华呢,和汉人历史上最有名的失败军事家赵括相似,真论赶来连被后人耻笑太久的赵括也不如。

赵括纸上谈兵,谈得头头是道,在纸上推演战斗,在当时是无人可敌,就连当时那些真打实杀出来的百战老将也自叹不如,不少的夸奖其是一代奇才,后赵国危难时临危受命领兵迎战秦国,一战大败被秦将白起一次性俘虏坑杀四十万赵军,葬送了赵国江山,从此赵括出了大名了,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反面典型,但赵括的失败是当时多种原因促成的,在重重政治压力下被动被迫仓促和兵力、战斗力及士气皆正处在最鼎盛最有优势时期的秦军大决战是惨败主因,并非全是赵括真那么无能。至少他是真精通军事理论,并且也有一定的理论联系实际经验的,不是白为名将父亲的继承人。

而萧秦先就是真正的纸上谈兵了,对军事本就是一知半解,貌似精通,真领兵打仗全凭自己想像的来,辽国那些真正懂军事的将领心里对其所谓的军事才华是很不屑的,只是懒得和其较真比划比划真才实学,但萧秦先出身太好,人长得帅,口才好,风度翩翩好一副不世出的精英佳人派头,形象极佳,揣摩辽王耶律延禧的脾性心理极其到位,马屁拍得极其到位,深得辽王喜爱,就是个最擅长靠卖形象耍嘴媚王在中央耍权务虚谋富贵逍遥的佞臣,和宋国的高太尉高俅好有一比,本人却没有自知之明,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而辽王也把他真当成辽国的顶梁柱似军政奇才心腹大拿了,这种事若是搁在以往,凭辽国的霸主雄威震天下,没人敢挑衅辽国,真打仗也不需要萧奉先这样的中央大佬亲自出马,下面的大兵小将就轻松料理了战事平息灾难,然,却偏偏遇到了女真天命所归雄起的时期,结果,萧奉先就把辽王坑惨了,辽国倒霉了。

赵岳瞅着专门帮辽国倒忙专门助敌人成功的国家级历史级超级大坑货——萧奉先那不自知的丑态,都没稀得吱声。

萧奉先不见赵岳开口,心中稍一诧异的同时,因为身为霸主强国得宠的权臣,久在威风无尽的大国高位被人捧着敬畏着习惯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那自我感觉也仍然不是一般的良好,一有机会就冒良好感觉,于是一恍惚就产生了错觉。

他以为自己展现的天朝上国的高大上气势和高明喝问一下子震住了水寇贱民不堪底子没见识的海盗王子。

感觉一好,感觉就来了,进入习惯的状态,浑身美得轻飘飘的,越发傲慢气盛威武,且正气凛然。

他一捋海下漂亮的胡须,拿腔拿调嗔目大喝:“呆,你这海贼草寇之子,你知不知羞耻二字?”

“我大辽上国念你们皆是穷困无路出头的贱民,整天介风里来浪里去艰辛凶险靠海为生不易,这些年来一向不与你海盗一般见识,纯是可怜你们的卑微无知艰难,才从没计较你无礼屡次骚扰侵夺我大辽利益犯我大辽威严的罪孽,并且还一直优容照顾你们,一直保持公平与你贸易,没凭强大硬夺你那点卑微生意利益,更没不准你来交易获利,允你们这些卑贱海民能依靠我大辽上国的慷慨恩赐赚得些钱财好处能过些人日子,我大辽上国对你海盗如此宽容理解关照,你却不知进退,不识礼仪廉耻,狂妄无知,不念恩反成仇,三番五次挑衅我上国天威,今日居然狂妄地直接挑衅到我王驾前!你说说你今日为何又来逞强抢掠和挑衅?真当我大辽上国大度好欺?”

振振有词,正气冲天,天朝上国之姿光辉凛凛,霸气侧漏......

听得附近的辽军辽民精神齐齐一振轰然叫好,纷纷大声谴责海盗狂妄无知、欲壑难填、刁顽成性......忘恩负义。

看辽人如此激动骂得如此起劲,赵岳不怒反而不禁呵呵笑起来。

辽国往日何等牛逼霸道,也有徒劳没用地只能嘴上气愤抗议、谴责的一天。

这真是有趣。

这片的将士们听到赵岳的痛快笑声,明白了赵岳的笑意,纷纷从被骂的恼怒中醒过味来,跟着也哄堂大笑起来。

即便是海盗军中最无知的将士也明白萧奉先刚才所喷的那些话全是强往脸上贴金的屁话。

什么叫你辽国不计较我们掠夺辽国强沾便宜?

你防不住我们,更打不过我们,敢特么计较吗你?

你辽国怎么就大度了?

你敢不大度吗你?

什么叫宽容关照着允许我们来做生意?

你敢拒绝我们的生意吗你?

什么叫慷慨大度不玩强权始终保持公平与我们交易?

你特么敢耍强权吗你?

你辽国若敢不大度、不允许、不公平,我们只断食盐,你们就得悲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们是不得不求着我们来。

.............

这位辽国兰陵王,什么玩艺啊?怎么和宋国的那些儒腐熊包大臣一样可笑地拿无耻当强大?

既然将士们理解了辽人的可笑谴责,赵岳也就懒得回应谴责。

他瞅着萧奉先由自我感觉特良好特棒的亢奋转为不可避免的羞臊却不要脸的在高高的马上仍保持昂昂然上国能人权臣作派,心中厌恶情绪一阵翻涌,起了杀机,但想先好好羞羞这家伙,让这家伙带着永远无法开解的羞臊郁闷下地狱最好了,就高声笑着反问:“辽国一向是强盗国,一向是想抢谁抢谁,想怎么烧杀抢掠就怎么干,从不屑遭难者的痛苦与反应,更不屑做什么解释,怎么?今日居然质问起我海盗国为何抢辽国?啧、啧......”

“兰陵王,你怎么也是百年大国的上官,别拿无耻当能耐,更别拿无知当洞察世事,谁贵谁贱,谁强谁弱,你辽与我到底是谁求着谁,你糊涂愚昧自大搞不清楚状况也就罢了,但身为大国上官最起码的素质和觉悟你怎么也应该有点吧?”

“萧奉先,说话时请注意你的身份和体面!别肆意丢人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海盗军听得过瘾,就是这感觉,一个个胸膛挺得更高了,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而对面的辽人则一个个如霜打的西红柿,全是一脸红红的僵硬烂样,全没了之前的亢奋与正义凛然。

萧奉先则是一脸铁青。

他活了四十近五十年从来没人敢这么嘲讽他,更从来没人敢当面这么鄙视质问他。

他的姓名也从来没被人这么连姓带名地叫过,更别说是呵斥着叫的。就连辽王也只是奉先奉先的亲切叫名。

骤然被人无理地当众直呼其名,他极度不适应,而且听声音,污辱他的海盗王子应该很年轻,或许真只是个少年。嘴上连毛都没有的那种。这让他更万难接受......气得他在马上浑身哆嗦,眼睛不由自主瞄向附近隐藏的数架床弩,眼神一戾,心一横就想假借辽王的命令擅自下令射杀敢对他张狂的海盗王子。

至于会引起的恶劣后果......

管它海盗会不会和大辽从此结成死仇呢,先干掉那小子解了恨,重新竖立起自己威信顺便也提提士气再说。

反正狼主宠信他,最信他的话,事后他总有办法哄骗得狼主赞同他擅自作主的行为,闯天大的祸也与他屁事没有。

就在他想手势暗示下令辽军抬高射击架群弩一齐发威时,却听海盗王子又大声招呼。

“萧奉先,你露面不就是想摸摸我海盗的底么?”

“明告诉你,我海盗大军三十万铁骑要去一举彻底铲除西夏,辽国,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本王没时间和你在此磨嘴皮子白浪费口水。你们想了解的具体事宜,我这有封给辽王的信,辽王一看便知。”

说话间,他眼盯着对面一张手。

旁边的绣虎立即把赵岳的那张特制的合金弓以及绑着装信小布袋的一只长箭放在赵岳手中。

羞恼中杀机沸腾到几不可止的萧奉先眼珠子一转,强按了按冲动,悄悄以手势暗示辽军稍等会,等他先收了海盗的信再立即偷袭一举干掉海盗王子不迟。

负责操控床弩的几十个王帐军点头表示明白。

王帐军都统制兀颜光虽然总感觉如此不妥,但他不知射杀海盗王子是不是狼主的意思,来不及去狼主那验证,也抗拒或否认不了辽皇最信任的宠臣兼权臣萧奉先此刻代表狼主的意图行事,只能在一旁紧皱眉头忧心忡忡沉默不语。

赵岳这边。

他轻抚坐下白马的脖子:“伙计,我知你累了,你辛苦了,但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荣耀功劳要属于你。”

这匹大白马不是什么罕见的宝马,但却是匹良驹。

赵岳很喜欢它,最主要的是有灵性颇通人性。

因心有盘算,到了地头,赵岳也没弃白马换上海盗热情献上的刚抢到的辽王的宝马或辽顶尖贵族的宝马。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赵岳都俗气地偏爱聪明的。

另一面,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身边相处久了,赵岳都会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忘了他(她)或它蠢笨并不聪明甚至并不可爱。

大白马从打擂的泰安一路急奔到北方辽王营这里,途中始终没得到好好休息和精料饲养照料,驮着年纪不大体量却着实不轻的赵岳跑了这么远的长途确实是累了,此时在阵前也低头垂尾没精打彩的不复往日的轻快精神,但主人一安抚它,它尽管听不懂主人说的什么,却立即领会了主人的心意,打了个响鼻抖擞精神,昂首摆尾跑步出阵......

赵岳策马向前,手指向萧奉先那大叫:“我把信亲自射给你们。你们收好了。”

叫声吸引了萧奉先和辽军的注意力,赵岳指的方向实际却是偏的。

早得了提示的海盗军却是明白王子所指的意思,有人立即下马悄悄做准备......

萧奉先和萧德里底这对佞臣却是极度怕死,对能威胁到自己小命的行为极其敏感,一看赵老二居然张狂不知死活地敢手持大弓飞马亲自出阵,虽然明知是送信,却赶紧招呼左右用骑盾紧紧护住自己。

与此同时,心中窃喜的萧奉先还不忘趁自己被盾牌遮挡住的机会开心地小声下令趁赵岳靠近更方便射杀的机会下手。

狂妄无知,找死敢近前,自然一定得诚意满满的成全。

嗯,就在海盗王子送完信得意洋洋转身回去时的刹那间下手。

偷袭他个更不防。

定让海盗王子死得更糊涂更冤枉更惨,死得被床弩撕碎了,脸上的得意笑容却不及转换,还在脸上僵着。就要这一射让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敢对他萧奉先嚣张无礼所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这就是敢得罪他萧奉先的凄惨下场。

萧奉先恶毒地从盾缝中偷窥着赵岳。

近了,近啦,近啦,再近些......

对,勇敢的令人敬佩的海盗王子,你再勇敢些,离得再近些,近到你明知要遭殃了却躲没处躲,藏没处藏,飞都逃不回去......好马,好漂亮的白马,真乖,看你洁白的毛这么多尘土,显然这么累了却还抖擞精神效劳主人,真是好马,真乖......

赵岳却瞅着被骑盾护得严严实实的萧奉先,心中冷笑不迭。

离辽营尚远,大白马突然停了,他也突然转瞬搭箭举弓,目标似乎是萧奉先大致方向后面的那杆高大的辽王营大旗的粗大旗杆,似乎是想远远就能把箭射在旗杆上以展示神力神射......看得辽军中的射雕手都咧开嘴嘲笑地盯着这位王子。

霹雳弦惊。

那只长长的箭如电而出,快得只瞅见一点虚影,似乎无可阻挡,能穿越时空.....

......啊呵——

在辽军下意识一声抽气惊呼中,离这么远,巨箭确实没射到旗杆,更别说谢中了,但却夺的一声射中了护在萧奉先面前的那张盾牌上,力量之大,箭势之强,震得那雄壮的盾牌手手一震盾牌脱了把正面拍在萧奉先身上,而巨箭居然射透了铁质盾牌,差点儿透盾而过,把盾后正恶毒狞笑着而毫无防备的萧奉先也差点儿扎个前后通透,和盾牌串一起撞下马去。

赵岳却在箭射出的刹那间,双膝一压马背。大白马神会地立即四肢一软趴了下去。

话说它早累了早想休息了,主人让趴下躺躺正合它意,虽然不习惯趴着休息,却哪会有什么不乐意的?

战马一趴,赵岳也跳下了马,蹲下身子一手持巨弓一手抚摸白马,笑呵呵地瞅着辽营,而不是趁辽军乱赶紧逃远......

第266节掠北30

咚、咚......

就在赵岳和战马一齐伏下去的瞬间,几声沉闷不太响的轰鸣几乎同时响起来。

在赵岳出阵后准备好的几枚迫击炮从前面悄然裂开的那排战马中露出,几发炮弹随着萧奉先的尸体与串着的盾牌落马轰在辽军藏匿床弩的方位,也正是赵岳之前指的那个方位。以赵岳练功所成对危险的感应力以及丰富的战场经验形成的敏锐,加上敏锐视力细致观察到萧奉先等的细微动作所预示的凶险,他早警觉判断到也察觉到床弩之威的隐藏处......

没有试射,第一波炮击却是打得近了,把挡在外围的几辆勒勒车给炸烂了。冲击波和崩散到处激飞的弹片碎木什么的掀翻杀伤了些附近的辽军,引起辽方一阵惊恐哗然......

但炮手熟练地飞快调整好射击指数,对准失去车辆阻碍视线而变成明晃晃摆露在那的床弩紧跟着又是几炮......

辽军辛苦隐藏的数驾床弩应声四分五裂,残木飞到高空,烂块四处飞溅......

那的王帐军和辽民辅兵及奴隶军帮手全跟着床弩大杀器倒霉了,在炮火中痛快死掉或在受伤飞舞中悲摧惊骇地惨叫......

辽军都蒙了。

这转瞬间接连发生的灾难,他们一时不知该为海盗王子居然有超人的能力这样也能干死萧大人而惊骇,还是该惊骇海盗居然有天雷一样的杀器,混乱中只剩下一片‘啊、呵’等杂音怪声,失控尖叫,等稍稍看清床弩这边的惨相,瞅瞅中招者的恐怖样,那个脑袋剩下半拉,脑浆子......太吓人,剩下的半张脸还能认出曾经熟悉的模样,那个肚烂开膛,肠穿并掉出肚子拖在地上,一时没死还在那嘶叫乱爬......发皮发麻,一阵阵恶心,辽人又是一阵惊恐失声的乱糟糟吼叫......

不知火药真正的威力,从不知火药武器能如此可怕的人头一次现场近距离见识效果,没谁能抗得住那强烈直观感受。

即使是骁勇之极,身经百战的辽国第一勇将都统兀颜光也被眼前的一幕幕震蒙了。

他脑子嗡嗡地响,

不是炸得,他并不在床弩附近,没受到波及,一点儿没受伤,纯是猛烈刺激下的人本能心神反应。

心里只回响一个声音:”这,这,有这杀器,勒勒车阵、大辽擅长的弓马骑射......有什么用?武艺高强,纵然能力敌万人又能有什么用?人多兵广又有什么用.......谁能挡得住这种攻击?再是名将,再高贵的人,生死也只是在对手一念间......“

这种彻底颠覆世事认知和常识观念的冲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打击太大了。让人蒙蒙然,不知所措......

眼巴巴盼着萧奉先下令射杀海盗王子的贺重宝贺副统军这会儿也傻眼了,和离得不远的两个兄弟都下意识在马上一缩身子,似乎海盗扫向他们这边一眼看到了突出的他们,那可怕的风雷就会飞过来照顾他们也炸上天凌空飞舞高吭惨歌......

好在海盗并没有仗着武器厉害就肆意逞凶,床弩一炸没了,随着赵岳起身上马,炮击也停止了。

赵岳指指吓傻了只顾在那发呆都不知躲下马藏匿身形的萧德里底,大喝道:”萧德里底,本王的信送到了,你可要把它好好交到辽王手中让他看个明白。“

策马掉头,他一边回转一边冷笑招呼:”告诉你们狼主,我海盗大军没空在这耗着,这里,半个时辰内若是不肯投降,就休怪我大军无情。营中所有人,在攻击中直接死掉也就罢了,没死的:残废的,受伤的,老弱的......没用的人全部烧死,有用的,甭管他是皇帝还是王公贵人全都丢我国炎热潮湿的矿洞中采矿去,下了矿洞就休想再见天日。”

众辽军一听这个叫法,反应首先不是愤怒了,而是不禁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这其中包括刚恢复点冷静的兀颜光。

当奴隶采矿,那滋味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受的。他们早见过甚至亲手制造过矿奴的辛劳凄惨绝望。以前是施加者,以此为乐为能耐为荣,可若是轮到自己身上......

下了矿洞就不让出来?

那不等于下了地狱?

只想想余生呆在黑乎乎的凶险地下随时准备被塌方活埋的情景......

咝——

连贺重宝这样的自吹会妖法的缺少人性的凶残家伙都感觉腿有些软了,也就是骑着马,而马听不懂人话,不知道海盗王子话中的可怕,腿不会软能驮着主人不倒,但也在不安地不断四蹄踏地轻嘶着。

辽国的牲畜和人一样也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爆炸,即使主人转移了注意力,它们也还没从之前的爆炸中恢复安宁。

海盗王子显然不是在说笑。这是个极度强悍也极度强硬狡诈危险的家伙......

那么,那封信就重要了。

必须赶紧让辽王知晓信中说的到底是什么,好让辽王能拿捏好分寸迅速做出决断。耽误不得......

那信呢......还插在兰陵王身上。

萧德里底吓得到现在还浑身僵硬手脚无力,他是绝没勇气从兄弟萧奉先的身上取下信的。

他只一瞅萧奉先死的惨相就会忍不住浑身一颤,脑后冒凉气,总感觉似乎有鬼魂在狞笑着热切招唤他同行,而那可怕鬼魂似乎正是一丘之貉的紧密同党萧奉先。

旁边不远的兀颜光瞅见萧德里底那面无人色的熊包样,见其连下令取信的声都紧张得发不出,不禁厌恶地闷哼一声,自己过去粗鲁地把巨箭和串的盾牌直接从萧奉先身上拔出来,根本不管盾牌下的萧奉先是不是活着还有救。

死了才好呐。

这种权臣整天迷惑狼主,不知害了多少人误了多少国事。所谓后族俊杰还不如寻常草包。

寻常草包至少不会祸国。

把信从箭上解下,扫一眼小布袋封口的蜡封,再瞅瞅上书的辽王亲启四个契丹字,兀颜光把信强塞到萧德里底手中,也没言语,只直接又伸手猛一抽萧德里底的马,萧德里底宝马吃痛嘶鸣一声,前面有密密麻麻的人墙和车墙挡着无法惊怒奔腾,就踢倒几个眼前的阻碍转头跑了起来,萧德里底也总算又恢复成能动的人,并且随马离车阵越远,眼珠子越活络......

而兀颜光得了空,也有心思端详手中这只巨箭。

这一看,他不禁又是倒吸口凉气。

箭居然整只是铁打的,准确的说是全金属的,掂量着不似常见的铁家伙那么重,但也比木杆重不少。关键是不好射。

这样的箭......

兀颜光扭头瞅瞅赵岳之前放箭的位置,

咝——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威力十足的结果......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纵然是射雕手,那用的也是羽衡木杆箭......

力量变态到如此地步,那海盗王子还是人么?

原来那地狱判官一样的王子亲自出马,不是自负辽国不敢伤他而狂妄凑前找死,而是早有算计也展示他的神威......

你听听海盗军久久不息的欢呼声浪......

这位不知真面目的王子只这份神力与心计就足以令人畏惧了,不必有多高的武艺也已经是天下罕见的强者。

有此强者领导,也怪不得海盗国能发展如此迅猛,猛到能轻易整治大辽国的地步,还扬言一举扫平大夏......

转念间,他又叹口气,想通了。

若是这位海盗王子是个没什么突出能耐的甚至是个大草包,那海盗王也不会派这样的儿子来这冒险担事了。

单是军心就镇不住,还谈什么指挥大军抢辽国灭大夏国。

军队不同于常规官僚体系,很多时候不是身份尊贵就好使的,尤其是到了战场上。

将士们服你,你才是真正的长官。不服你,你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摆设。到厮杀拼命的关头没人会听你的。

辽王耶律延禧此时也不在大帐中,

心中极度不安,装模作样也根本坐不住了,就在帐外伸着脖子远眺倾听动静。

若是海盗一味凶强硬来,杀心叵测,他会根据情况随时跳上马带着有马能跑的人,在侍卫保护下全力逃跑,逃到哪算哪,反正不能在营中死等着听天由命。

至于没法跟着突围的后妃王子公主皇孙什么的,就顾不得了,海盗想杀就杀想弄就弄吧……

他无疑是个比宋皇赵佶父子更有行动能力的混蛋,至少马骑得快,逃跑更有力,反应更冷酷决绝。

但等到萧德里底跑回来报告说海盗想谈判,他‘设法’弄到了海盗王子给狼主的信,可以从信中摸到海盗此来的真正意图了,耶律延禧听罢暗喜,有的谈就好,心一松,面上却闻听大辽重臣萧奉先被海盗王子就那么随随便便肆意射杀了而勃然大怒,咆哮什么海盗太猖狂,居然敢如此藐视大辽藐视朕,若不狠狠教训,不叫海盗晓得我大辽国契丹勇士的厉害,海盗就…….

之前的炮击,他也听到了,

但离得较远,炮声并不响得吓人,他也看不到火炮的厉害,所以仗着身边还有四万精锐军及数万可用兵力人手,有一定自保能力,不是海盗想怎么拿捏就能怎么拿捏的,这才还有些底气装模作样保持上国皇帝的脾气。

在贵族头人众臣的一片马屁声中,耶律延禧咆哮完了就露出骨子里的色厉内荏,立即进入大帐赶紧看信。

他坐在王位,把装信的小布袋在手里随性翻转着,撇嘴表示自己的镇定有数和对海盗的轻蔑,显露的却是荒唐轻佻本性,再瞅了瞅小布袋居然有蜡封,他心思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轻蔑神情仍在,目光却一凝。

他不是个英明皇帝,但和宋皇赵佶一样半点儿不惷,相反还很聪明,比绝大多数寻常之辈聪明,不然当初先王有那么多王子皇孙怎么也轮不到他登上宝座。

贵族大佬和众臣此刻可没心思看狼主作秀。

他们总感觉大祸临头,此次怕是命悬一线,都迫切想知道海盗王子在信中说的是什么,会不会是既要财又要命……

而佞臣萧德里底紧盯着狼主,又非常了解狼主,清晰瞅见狼主目光细微的变化,心一颤,下意识赶紧站出来解释:“海盗把信送来时就是这样。微臣对神灵发誓中途绝没偷偷打开看过……就算海盗不说陛下亲启,臣也要陛下第一个看到……”

“嗯——”

耶律延禧满意地哼了声,感觉还是自己的宠臣趁自己的心,却把信随手让身边侍从打开小布袋。

侍从离狼主远远的小心翼翼打开,小布袋中没毒药什么的暗算发生,他取出信纸检查了一下,表示就是张纸,没危险。

薄薄的也并不大的一张纸又交到耶律延禧手中。

耶律延禧皱眉独自迅速看了起来。

不象小布袋上的辽王亲启那样是契丹文,信是汉字写的。

辽国仰慕汉文化。辽王很精通汉文且吟得好诗,绝对能看懂。

赵岳在信中说的什么呢?

很直白明了。

我三十万大军此去灭大夏国,路过辽国尔。铲除夏国,或杀或迁走全部人口,腾出那片地,得便宜的只会是辽国。辽国得此空地就有了更多腾挪空间,在那安全自在放牧耕种,也有了更充足的国力。

宋国没了西夏严重威胁,从此可自在轻松享受富贵,沾了我国这么大的光。所以我国就于夏收先“收”了宋国的部分人口财富以作报偿。你辽国与我国非亲非故,同样没理由白得宋夏从此皆不是威胁的这么大便宜。所以路过燕云,我们就顺手收些牛马财物……非为灭辽,不是与你为敌。

我国在温暖舒适的海外安居乐业,不关心大陆的纷繁复杂国事战事。那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应得的回报。

辽王放心。

我们过此灭夏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干涉和抢掠包括宋辽等在内的一切政治势力。再来只有公平贸易。

比如食盐,我们不会因为你们缺不得又无法自给就掐住货源肆意高价敲诈难为你们。

我国上下全都是慈悲仁爱之人,做海盗却是有原则的,是真正讲人性讲公平的国度,不是你辽国这样强大就凶残。

这次路过抢了你辽国的牛羊,却不会让你们没了食物一片片饿死,有香喷喷的无数大米和精贵的食盐补偿食用。当然,前提是没有反抗,没有拒绝妥协。否则不但没有补偿,而且只有刀枪和屠杀。

没人可以赖我海盗的账。

燕王、耶律余睹他们认清了局势,英明地先默认了我们要的灭夏报偿,部下没死几个人,也已经得到了大米食盐,眼下都在忙着组织一切力量往自家抢运。很多辽军辽民辽官都在感激我们讲信用。

辽国是以游牧为主谋生的,缺了牛羊,吃光了大米就会挨饿。这点我们海盗也考虑到了。

你们兵多将广。鸟强的女真,你辽国从此都可轻易欺负,缺了牲畜繁衍生存,辽国完全可以去抢杂胡嘛。

西部的无数杂胡部落这几年日子过得可是轻松自在,趁着金辽之争,你们都没空管他们,部落的牲畜可是丰富得很,多得都吃不完。你们不用愁没地方弄到牲畜继续游牧繁衍,也不愁没战马打仗。

为了让辽国出让牲畜财物觉得划算而愿意配合,为更充分体现我们的公平守信信仰,我们还先抢了金国,牵制了女真精锐不能收拾你们杀去的游击队,只战马和工匠损失就大大削弱了女真的战争潜力。

另外,我们还愿意为辽王你清除你厌恶的于国无益的贵族或官僚集团。你秘密指定谁,我们就为你除掉谁......

这些间接也都是帮了你辽国大忙,也算作我们公平的补偿。

英明的辽王若是认清局势愿意积极配合,那么以后我们就只是和平公平的生意对象,你们不挑事就不再有双方冲突。

你若是不肯配合,我们没时间在这耗着,那就对不起了。

以后,你们再高价也休想得到食盐,让你们全成女真刀下的软脚羊。这是最轻的以后的事。眼前,这的人,有用的抢光,没用的杀光。你辽皇和贵人们都养得膘肥体壮的,干活可是很有体力潜力,若今日没当场战死,管你皇帝不皇帝尊贵不尊贵,全抓去开矿当苦力,累死算完。我国已经有不少灭国的国王大臣悍将什么的大人物在辛勤采矿为我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全部的力量。你们去了会看到他们是怎么劳作怎么生活的,也许还有共同语言......不信,你就试试看。

半个时辰内必须做出选择。你看信时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

信最后,落款是龙飞凤舞五个大字:帝国宝亲王

第267节掠北31

辽王耶律延禧一目十行看完了信,随即又仔细重新看了看关心的重点几处......

他心中惊骇之急,

果然呐,整个燕云地区已经全落在了海盗兵锋下;

又愤恨焦躁之极,

不是恼恨燕王等无耻屈膝投降,也不是恨居然无人来通风报信,想来那些人就是想给他及时通风报信也没了马没了能力,这个辽王能想像到,也可以理解,恼恨焦虑的是耶律淳他们正在抢运粮食食盐只顾自己,先遭殃的却也是先受了益。

耶律延禧是荒唐皇帝,但掌权玩权可不是傻瓜,政治敏锐度并不低,立马就想到了在此关头掌控食物在政治上的要紧处,也明白燕王等辽国上层大人物组织一切力量拼命往自家抢运食物这背后可能暗藏的可怕政治意图。

......这时候,不,不,是在远征在外的大军回归后,怕是谁掌握了最多的食物食盐,谁就掌握了最大权威......

大辽此灾后,政治格局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他这个至尊狼主那时还是不是说话好使的皇帝......啧,似乎不用多分析多想。没粮食食盐就没有一切。

有机会上位,谁不想坐上这个至尊宝座啊!

耶律延禧并不多怀疑信中所说的辽国糟糕情况,也不大怀疑海盗王子所承诺的。

他到底是马背民族的皇帝,不是一辈子缩在京城困在皇宫对外界事迟钝天真无知,一切只能听只能靠下面人汇报和做分析判断帮着定章程的宋皇,他尽管眼下对外面的辽国局势同样几乎一无所知,但对凶险危急局面却有种微妙的感应。

客观上其实也不用多分析去质疑。

海盗此次抢掠都能悄无声息突袭抢到他这来了,就已经能说明一切。

海盗在燕云到底有没有布置三十万大军,是不是那海盗王子在危言耸听,海盗是不是真要借道去铲除大夏国,判断这个对眼下的危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来的海盗肯定怎么也不会少了。

别看辽国倾兵祸害金国造成内部守卫空虚,却也不是好惹的。

至少燕山府就有防御沧北军的十万边军,还有把守长城关卡和各城池的兵加起来也不少,再加上从北方押运战果返回来的众多辽民同样多配备有武器且不缺乏勇力也不缺乏捍卫到手的战果财富的勇气......这种种力量或分散或集中在一起,海盗若没有足够优势的兵力,根本不可能铺开了应对各处,更不可能一边收拾辽国武装一边还能兼顾大抢掠的主要目的。

耶律延禧对坏透了的局势心惊胆战,本就已被女真吓破了胆,早没了昔日的骄狂霸主雄风底气和坚决抵抗侵略求胜求维护霸主至尊颜面的意志,他本就不是个意志强大的雄主人物,身心烂透,遇到危险就只想着怎么逃跑回避,这么个玩艺,此刻一读赵岳的信,对自己极可能被抓去当矿工的前景顿时吓坏了,但也被海盗王子承诺的替他除掉往日碍他事他却没办法清理的那些盘根错节老牌大贵族势力以及白得夏国领地等等好处而大为心动,甚至有点按捺不住的亢奋和期待。

别看他自己是个荒唐皇帝,却瞧不起也痛恨和他同样荒唐同样对国家没用反而只会是祸害的那些猪头贵族。

在他心里,就是这些人只顾私利,眼中无国无他这个皇帝,只一心贪婪无耻享乐,败坏了国事,败坏了大辽勇士的团结与战斗力,丧尽了大辽的霸主雄风......导致野人女真区区小部族就敢造反并且造反成功,反骑到大辽国头上耀武扬威......

都是早该死该杀的,可惜以前不能大杀。

否则招致这些老牌势力的联手反扑,他这个皇帝就别想当下去了......

若是能得到夏国的领土,从此有了躲避野兽金军锋芒的最理想之地,再没了碍事的该死贵族势力一再误国,一再毁大辽勇士的军心,一再堵他这个至尊狼主窝心不快活......嗯,安全,有了,大辽除旧没了顽疾,重新雄起......

在他心绪激烈地急速盘算间,聚守在王帐这下面的众多顶级贵族和要员们都在紧张地紧盯着狼主的反应。

他们看到狼主脸上一会儿是惊骇恼怒之极,一会儿是皱眉思索样,一会儿又似乎有兴奋啥的,一会儿又是恐惧颤抖......

搞不明白海盗王子在这么小的一张纸上说了什么居然能引起狼主如此激烈如此丰富多彩的神情变化。

这只让他们更紧张更焦急,也......更萌生了些期待。

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终于有一身份资历威望都够高,年纪够老,部族势力也够大的非皇族贵族老家伙当先站了出来问:“狼主,海盗在信中张狂了些什么?您不给大家说说好商量着拿个主意?”

耶律延禧闻声从激烈的盘算中抬起头,瞅了瞅老家伙,看老家伙颤微微站在那却气势不小,催问(逼问)他这个皇帝也照样理直气壮,面上恭敬老实,心中实则丝毫无惧,他不禁一阵厌恶:自恃势力大,.倚老卖老......该死的老东西......

他想着信中的承诺,不禁暗暗恶狠狠道:“以往总唯私肆意牵制朕,敢对朕不敬,敢让朕不快。这次都去死吧......”

他心中拿定了暂时投降妥协的主意,海盗给的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犹豫不决耗费时间。他就装作愤怒之极,把信撕得粉碎粉碎,丢到地上再狠狠踏烂搓烂,任谁捡到碎屑也休想拼凑出信中的那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内容。

“可恶!“

大吼了一声,耶律延禧气哼哼坐回宝座,喘息了几口才扫视众臣道:”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威胁与承诺好处。“

在众臣关心追问详情下,他又把能说的要紧点大略说了说。

”海盗只给了半个时辰做答复。形势危急,外无援兵,没有退路,时间紧迫,诸位,我们该怎么办?“

要失去金银财宝......

要失去心爱的美女、宝马......

要失去......

太肉痛了。

这些达官贵人们自然一万个舍不得,一千万个不愿意:谁管西夏灭了.......海盗做补偿了,辽国能从中得多少好处?辽国不是我家。辽国有利不是我家得利。我只知答应了海盗,我家就空了,亏尽老底没好日子过了。这是在剜我的心呐......

但不舍、不愿又如何?

抗拒不从,打能打得过海盗吗?

万一......

被屠杀,被拿去当苦力采矿,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自然就僵在那了。

气昂昂咒骂,唾沫星子乱飞,酒色享乐淘得空虚衰弱的老家伙们这会儿也激动得来了精神头.......乱哄哄争吵议论,却肯定没个准主意,而时间却飞速流逝,海盗限制的时间转眼就快到了......

就在有的叫嚷不能答应,咱们是无畏的大契丹英雄儿女,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和海盗拼了;有的叫嚷怎么也不能轻易服软那么容易便宜了该死的海盗;有的叫嚷......的时候,突然,远处又传来几声闷响和随后的辽军惊恐叫嚷声。

......怎么回事?

还没到时间呐,外面慌乱什么?

佞臣萧德里底这时才站出来汇报:”狼主,这是海盗的妖法天雷,威力无穷,根本不是人能抵抗的。信之前的几响就它在作妖,轻易炸开咱们的车阵防御,把那几驾准备暗算海盗王子的弩床全毁掉了。营盘有缺口,海盗随时能杀进来......“

......啊呵”

耶律延禧和一众达官贵人惊得一齐失声,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稍僵了几瞬间,却有舍命不舍财的刁顽者又叫嚷:“妖法又如何?邪不胜正,总有法子对付。咱们有这以多勇士和人手,车阵不过是毁了点缺口,岂会堵不住......“

有人应声符合:”对呀。不能屈服。咱们有实力。和他拼了。臣愿意以死相拼以报君王社稷......“

......

耶律延禧瞅着这些人上窜下跳的叫嚷得欢,心中不是欢喜,而是不禁越发厌恶透顶。

瞧你那酒色无度骑马都骑不稳当的烂样,还拼了?还愿意以死......你特么有那能耐有那胆子吗?

打女真一次次大败,不就是你们这些废物和家族子弟总在战场带头逃跑才糜烂了军心意志造成的?

怎么着?这会儿触动你的财产私利了,你倒是有勇气了?

还来劲了?

都是没用的瞎叫唤,不让朕感动忠诚与报国心,只特么让朕越发鄙视厌恶......

心中恶狠狠地想着怎么借海盗之手清理干净这些废物,耶律延禧嘴上却称赞:”好,众爱卿忠勇。朕就允你们为先锋带本部勇士先出战扬威。“

”......咳咳......“

叫得欢的家伙们立马是咳嗽声一片,没一个应声的,随后也不叫唤了,但显然不甘心,仍瞪眼以示坚决反对屈服。

就在王帐中的丑剧上演得越发热闹时,几声厉啸声突然划破空际传来,就在王帐附近爆炸,海盗妖法来了,炸毁一顶豪华大帐和帐中倒霉者、也炸死守卫在着弹点附近的王账军数人。

这是海盗在展示远程打击能力。

别以为躲缩在营盘深处有别人挡在前面送死就能安全没事了。

灵巧便于携带的迫击炮比不得大炮射程远,但也能打三里地甚至更远点。而紧缩后的辽王营纵横才多大点,十多万人都挤在这点地方,从四面开炮,营中哪也不是上帝庇佑的祥瑞地......

而辽王营远处更是惊恐叫嚷声纷乱响亮。这次,海盗四方军都开炮了,轰炸了车阵和车后守卫力量,炸死炸伤不少顶在前面阻挡骑兵冲锋的奴隶等炮灰,也炸死稍后面的一些王帐军......

随着凶险战情紧急报上来,王帐中终于安静了。

原本叫嚷”我大辽男儿誓死不退“的家伙们一看原来躲在后面驱使别人挡灾送死自己也全无保障,顿时全哑巴了......

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有几个家伙身子太虚,极度怕死,经不得吓,加上极度心痛极可能全失去的财富......一着急竟然眼珠子翻白轰隆倒地。

剩下的则都不约而同惊惧不安瞅着王帐外面,生怕海盗发狠把妖法天雷直接砸到辽王这,让他们这些人跟着升天......

死了,金银珠宝、美酒美色、宝马宝甲‘荣华富贵......带不到地府去,就全没了。

仍极不甘心,但能怎么办?

”时间到了,战,还是不战?“

耶律延禧也脸色煞白,吓得,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从容,很艺术地如此喝问大家。

“......”

没人吱声。

谁也不肯承担主张投降的骂名与罪责。一个个能富贵荣华混得威风,自然都是沾上毛就是比猴精还精的家伙。

在这种时候,还是佞臣自有可爱之处。

萧德里底又主动站出来积极回应狼主的话(催问),打破了僵局和狼主的尴尬。

”陛下,依臣之见,是战是和先不急着定。陛下带大家亲自去会会那王子,先中止海盗进攻再说不迟。“

好主意。

任何人也没理由反对。任何人也没更好的办法。

只能这么办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拖着拖着,转机就来了呢?

我大辽国也不是好欺负的,有无数兵马在外能赶回呢......

尽管明知道远征军离此太远了,又是分散游击在金国或草原戈壁,根本无法迅速通知到能有效聚兵赶回救火,明知道就算大军能及时得到消息,可等他们赶回来,这里也早被海盗的强大攻势抹平了,可这不耽误这些达官贵人有所期待。

危难中,你还能不允许受难者有点自我安慰心灵的幻想?

在危难绝望中期待奇迹出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的心理反应了。况且辽王还有阴谋盘算想试一试。

于是达官贵人们轰隆隆上马赶去有海盗王子的那边。也有人在迅速组织展开阴谋......

到了车阵后,耶律延禧瞅见炮击的惨相,亲眼见识到天雷妖法的威力,脸色越发难看,更清楚营盘怕是根本守不住。

他强打精神显示天朝上国至尊的气派,扬下巴瞅着对面一身醒目的海盗王子,鼓足了气势大声责问:”宝亲王,本狼主亲来会你,就想当面问你一句,你海盗自负强勇无敌,和我大辽勇士斗,难道却只会凭着武器厉害吗?“

赵岳一听这话,心思一动,笑着回应道:”辽王莫非想和我海盗斗人?“

”正是。“

耶律延禧硬着头皮道:”凭武器厉害算什么本事?我大辽国最敬重的是勇士,只服真正的勇士。你可敢比一比?“

”怎么比?“

赵岳仍是笑音:”比斗兵阵,不伺候。没那时间耗费。本王也不想无谓牺牲将士性命。我国的人命个个珍贵无比,不是拿来争强赌斗的。况且若是死了将士,你辽国要付出的代价也要多出数倍。光财物补偿可不行,还得有数倍的命赔。“

”......“

辽王好一阵沉默才道:”那就斗将。如何?“

”好啊。“

赵岳答应得很痛快,”但同样别无意义的耗拖时间。“

”省着时间,我们能早动身去剿灭嚣张惯了已不知敬畏为何物的小西夏,如此利我利你,两利的事。要比,咱们就一将定胜负。你派你国最能打的上。免得再输了又有借口不服。本王也不容你推三拖四耍没用的小心眼耗时间。“

”......好。一言为定。“

”希望你海盗一如既往言而有信,可别输了就凭着武器厉害翻脸赖账。“

耶律延禧答应得也算痛快,也有自信。

因为他身边正好有辽国最厉害的勇士——兀颜光。

兀颜光自成名,单打独斗至今还没碰到过对手。

无论是声名响亮的杂胡英雄,还是自负无敌猛虎般的女真悍将,至今都没遇到过单打能收拾了兀颜光的强者。

第268掠北32

“海盗王子,你生有神力,武艺高强,不是一般的王子,你可敢亲自出马展示海盗的武勇和本将比个输赢?”

兀颜光从已破坏且无物可再封堵的勒勒车防御缺口处提马来到营外,戟指赵岳大吼。

他的挑衅却激怒了赵岳身边的傻小子奎三。

傻小子上阵也是省心,紧跟着他心里最信任很依赖的赵老二,在战场上,赵老二叫打,他就打,叫歇着先别动,那他就不打先老实待着攒力气。他听不懂大事,也压根儿不关心战场双方说的什么,在他心里,那些都有聪明的赵老二对付,他只管到时凶猛厮杀,杀个痛快就得,此刻经历了长途奔波没休息也不觉得累,正无聊得很,心里只嘟囔咋还不打?猛然间就瞅见敌阵杀出一将,听到此人居然敢用家伙什指着赵老二大吼大叫,这明摆着是在恐吓想害赵老二啊。

这就怒了。

赵老二管着他吃饭呐。

若是这世上没了赵老二,那他以后还怎么有好吃好喝的?还有谁会体贴关心他的安危冷暖?还有谁会在意他开不开心,有没有烦恼?

首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想害赵老二,那就等于是要毁了他的饭碗。就只这一点,傻小子也绝不能容忍。

傻小子火大得很,恼得直磨牙,

再一瞅敌将:头戴七宝紫金冠,身穿龟背黄金甲,西川红锦绣花袍,蓝田美玉玲珑带。左悬金画铁胎弓,右带凤翎子箭。足穿鹰嘴云根靴,坐骑铁脊银鬃马。锦雕鞍稳踏金镫,紫丝缰牢绊山鞒。腰间挂宝剑......

以他的脑子自然说不这么清楚兀颜光的拉风打扮,但直观感觉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好牛逼好拽,是个大人物。

这样的嚣张大家伙就更应该干掉了,嗯,也更值得上去干掉他。

傻小子的直线思维反应就是瞬间的事,瞪眼催马就要上去砸死对面这个可恶的家伙。

赵岳却敏锐察觉到身边骤然暴起的杀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傻小子怒了要干什么。他连忙伸手一拉傻小子:“好兄弟,别恼。那人是想和我比武。还没到打仗的时候呢,你先等着,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开打时再打个痛快。”

没法对傻小子解释此战的重大意义,以傻小子之勇却也未必是兀颜光的对手,不能让他上去冒险,只能如此安抚好。

傻小子最信,也最听赵老二的。

既然老大这么说了,反正想多了也想不明白,那就这么着吧。

“嗯。”

傻小子习惯地应着,却没真放松下来,瞪眼一抬沉重的獠牙棒指着兀颜光:“他,想害你。”

赵岳能从这短短的话语中感觉到傻小子对他的一片赤诚情意,笑了笑道:“我知道。没事。他不是我对手。”

“嗯。”

在暴力上,傻小子也是最信服赵老二的。赵岳这么说了,他就绝对地相信了。

这才真安静下来,继续歇着攒劲,心里想着若是老大没干掉这家伙,那他就盯着等一会儿去干掉。

赵岳北上此行带着特制的马战武器,还一次也没用过,也并不想在这亮出来。

辽国此时不是他要大杀的对象。那武器是准备在西夏小强身上大开杀戒试试威力的。

在海盗军骤然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也在辽方更紧张期待中,赵岳回应了同样满怀期待实际也更紧张的兀颜光。

“如你所愿。”

辽方,从皇帝耶律延禧到知道或不知道耶律延禧阴谋的达官贵人听到赵岳应了邀战,顿时长出一口气。仿佛,只要这位极度狂妄自负的海盗王子敢亲自上阵一赌胜负,辽方就获得了转机,就胜券在握有了周旋余地甚至能谋得更多好处了。

赵岳大致也猜到了辽王在算计什么。

心中冷笑,他也不急于揭破,环顾左右,想找个长家伙什临时用用。

侍卫长雕龙和宿氏兄弟分别去了另三面代表他现场督战控制“镇宅四煞”,免得无人管束,四个凶恶冲动的家伙独自领军完全自己说了算又擅自作主胡来又搞出什么破坏计划的恶事来。

此时在他身边的大将只有傻小子和副侍卫长绣虎。

这两人一个是狼牙棒,一个是刀,都是双手用的短家伙。赵岳需要的却是马战长武器却身边似乎没有合适的,但闪眼瞧见长枪兵手中所持的三米多长拒马枪,顿时有了主意,笑着一招手,叫最近的那小校把手中的长枪暂给他用一用。

那小校愣了一下,但立即把枪恭敬递来,望着赵岳的目光中有好奇也有担忧。

对手可是辽国的强者大将。只瞧那杆全铁的画戟就不是寻常武器。自家的殿下却用小兵用的寻常武器上去交战......

感觉赵老二是不是自大轻敌了?

身为帝国忠勇的将士,位卑也要担忧......

赵岳却迎着他的忧虑目光一笑,径直接枪在手,双手持握抖了抖,试了试长枪杆的结实程度,随即就出阵了。

大白马停这不动这段时间也算得到了些休息,吃了些草料,多少也恢复了些精神头。

赵岳心有盘算,出战不想换马,仍骑着这匹聪明的白马。

“大白,这次还得劳烦你。好伙计,抖擞精神再上去一次。就这一次就行了。荣耀和功劳要属于你。”

赵岳抚摸着白马唠叨着,让白马慢慢向战场走去。

兀颜光瞅着赵岳提了杆寻常拒马长枪出战,心中不禁纳闷:这个海盗神力骇人,如此重要的比武不以力胜,拿这么杆一戟就能砍断的破枪上来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自大到以为自己武艺超绝,凭这么杆和朽木差不多的破枪照样能胜了我……

他有一种严重被藐视的愤怒。

我可是辽国,不,是整个北方的第一勇士,小小海盗王子,你安敢如此小瞧我?你太年轻无知太鲁莽自负了……

同时呢,他又有一种稍轻松下来的愉快感觉。

赵岳如此轻佻上阵,连个趁手的家伙什都没有,自取其败,所谓比武反倒省事了,正好方便他完成辽王秘密交咐的任务。

再一瞅赵岳的战马,兀颜光更气却也更暗乐了。

白马这么疲惫了,你也敢骑它上阵?你就是和寻常勇士交锋也不能骑这样一匹疲劳不堪的马啊。

以他游牧民族精英勇士的眼光,白马强打精神上场的状态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且不说人了,就这样的马恐怕受快马全力一次冲击,双方巨大的交手力量就能直接摧垮掉它,何谈借力?何谈再战?

看得明白,但兀颜光绝不会开口提醒赵岳换马换武器以示自己英雄光明磊落要公平的比一次武。

此次交手事关双方巨大无匹的利益之争,绝不能有丝毫手软什么让步,更不会有敌我战场上英雄惺惺相惜的动人出现。

在兀颜光心里,这也不是比武赌斗,除了生死争锋互不相让,他还负有狼主寄托的秘密使命必须完成,直接关系到此次危机能不能轻松解除以及辽国能不能拿住海盗要害换取到大辽国更长远的利益……

蛮子的无耻传统在这个紧要时候也不会在兀颜光身上体现君子英雄光明磊落什么的风度节操。

只有被儒教坏了脑子的傻逼宋人宋将才往往会在此关头犯这种傻气或习惯地虚伪虚荣展示一把自己高尚的品行风范。

蛮子再学习儒教,再有儒教精神,首重的也只有实利,若是无耻就能沾便宜,那肯定就无耻到底了。

汉人重脸面,为了点面子往往就能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以死相搏。

但在蛮子心中,脸面算什么东西?

那说值钱真值钱,说重要真重要,但在不需要的时候,脸面就什么都不是。说丢就丢下,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兀颜光也担心赵岳交手耍诈,心里难免犯核计:“他这副不打算长时间缠斗的架式不可能是自信一击或几下子就能打败我,那么是不是想麻痹我有什么暗器手段伺机取巧胜我甚至杀我……”

瞅着赵岳闲逛散步一样慢腾腾上场,兀颜光更警惕地反复观察着赵岳的周身和马上带的东西,待发现除了马脖子后侧挂着柄大小寻常的剑,马上再无它物,而赵岳周身盔甲也没有能藏匿什么暗器的地方,他这才稍稍放心,却又不禁犯核计:莫非这小子近战擅长的其实只有剑术?这杆长枪只是想在第一回合的快马相冲时用一下便利,然后就弃枪改剑近身缠战…….

有这种可能,是极有可能。

但观察判断到这一点,兀颜光反而真轻松下来。

他不是一般的高手,马战,对手想用短短的轻飘飘脆弱的剑近身缠战取胜,对他这种高手就纯是种笑话。

长戟一摆,你还想近身?

别说窗,门都没有。

有剑和没剑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兀颜光也未敢轻忽大意,仍提了小心。

身经百战的战场老鸟了,可别一时轻敌大意被个嘴上还没毛的孩子给算计了大河大浪闯过了没事却阴沟里翻了船。

待赵岳来得更近了,他观察得更透彻了,判断赵岳确实没暗器能隐藏,直到赵岳在战场中央驻马而立,他才策马上场。

趁你弱,要你命。

兀颜光把胯下宝马迅速催到极速,马借人威,人借马力,他试图以最猛烈的一击把驻马全无借力的赵岳一下子解决掉。

他的坐骑铁脊银鬃马确实是极难得的宝马,不但速度提起极快,而且颇有灵性,知道主人的意图,和主人配合默契,所以奔行如雷,全力暴发,速度转眼提到极致,势如暴风,快如闪电,一人一马一起发力形成一股猛扑向赵岳的奔雷。

无论是海盗军还是辽人,在这一刻,双方的数万双眼睛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赵岳自己看上去貌似仍是那副闲时轻松的样子,看到对手奔雷般冲来,势不可挡,却仍然单手提枪驻马不动。

冲锋的兀颜光看到赵岳如此反应没兴奋,反而升起戒心,越发谨慎提起全部精神。

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在快马奔腾下转瞬即至。

近了,兀颜光一摆趁手的方天画戟,平端身侧,双膀较劲,成心猛力一撞把赵岳干掉马下。观战众人也下意识瞪圆眼睛深吸口气......

而赵岳静静等在那也不是自大傻等,他在紧盯着对手测算着马速和……

近了,五十米,更近了,三十米,二十米……

就在兀颜光端正画戟准备双膀叫劲随时全力搠向赵岳,且自信赵岳再神力也绝对无法招架住时,赵岳却也真的不敢硬接这雷霆一击,而是突然飞了,身如轻盈飞燕从马背骤然腾空而起,人在半空,手中的三米多长鹅蛋粗的拒马长枪已举了起来,不是用枪最应该的也最擅长的刺挑什么的,而是棍棒一样的砸,巨枪挂动风声呼地远远就砸向兀颜光……

兀颜光瞅见赵岳居然飞了起来,稍愕然转瞬化为狰狞冷笑:跳到空中?(脚下无根,身无借力处无法腾挪闪避,完全被动挨打,)你这纯粹是在找死。但神绪又瞬间化为惊骇失声。

他看到拒马枪挥来,在赵岳手中居然快得以他的目力也仅仅只看到一道朦胧模糊的残影,而他快马猛冲而上简直就是主动在配合着迎上去找打,大概会正好及时进入赵岳的长枪攻击范围恰好会被残影砸中。

这一枪是如此之快,如果说他的快马奔杀是势不可挡的奔雷,那么赵岳的凌空这一击就是无法招架的闪电霹雳。

但此刻,生死关头的兀颜光却是没时间判断考虑那么多,惊恐中只剩下本能把大戟由扎式急改为扫式,瞪眼拼命把画戟斜空狂扫向赵岳砸来的方向,已经顾不上瞄准枪到底在那、自己这一击到底能不能扫中拒马枪架开这惊天一砸。

他倒是看得清赵岳,也不是不想把握地直接攻击赵岳以化解危机,可惜他的拉风画戟不够长,比拒马枪短了近一米,仅仅这点差距却在他的快马狂奔下造成赵岳就是能用这点长度优势抢先砸中他,然后转瞬间他没倒下才能有机会用画戟够到赵岳。

这中间的时间差或许短得不到半秒。

但赵岳的凌空一击之快无疑比半秒时间更短。

以兀颜光武艺之高,争斗经验之丰富,反应之快,却到底没能截住打击。

在画戟碰到残影前,他就感觉肩腑侧处已猛挨了一记,痛不痛,伤得重不重,时间太短,神经还不可能立马反应过来,但拒马长枪下,身着精良铁甲的他就如同棒球棒精准击中的棒球,嘭一声响,他即使双腿一直夹紧战马也不由自主掉下马去。

仅仅几乎是同时的只稍后,画戟也扫到了拒马枪上,但已经没用了,也随着他人倒下泄了劲和威势而没了威力,不但没能依靠戟刃的锋利和他的巨大力量一下斩断拒马枪的木杆,而且在赵岳砸下的强横力量余势下连荡开都没荡开几寸,只是在坚硬滑溜的枪杆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痕迹,画戟就反弹开了,随着主人落马惊慌撒把和主人一样无力地一齐掉下马去。

原来是微妙的斜劈呀…..

兀颜光在惊恐落马的一瞬间中脑子还居然闪过这个念头......

第269掠北

兀颜光的宝马银鬃兽虽有灵性,但在全力狂奔的高速中却是不能随着主人掉下去而立即体贴地止步,轰隆隆照旧狂奔向前,转瞬远离主人冲着海盗军这面而去,二百米左右距离哪够宝马高速冲的,嘶鸣着努力止步时已经近在海盗眼前。

赵岳的侍卫长绣虎干惯了收尾活,一瞅见无主宝马如此顿时乐了,早抢先一步下了马窜了出去,银铁脊银鬃马一奋力止步,他正好窜了上去一把拽住了缰绳并借一拽之力双脚点地腾身跃上了马背。

按草原民族惯例,比武失败的勇士要把胜者看上的东西,比如心爱的武器、宝马,甚至地位权力老婆,输让掉。

事实上,很多时候失败者连性命都输掉了,人死了,还谈什么身外之物?

自然是胜者拥有一切,而败者常常一无所有,包括侥幸没丧在比武中的性命也在胜者掌握中。

草原法则就是如此残酷。

但一种生活方式有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生存规则,即乡规民俗。游牧民族并不觉得胜负法则有什么不残酷公平的。

就象辽对宋,金对辽,西夏对宋,以及后来的金对宋国,肆意烧杀抢掠奸**役,根本不把人当人,汉人谴责这是违背人性人伦的禽兽行为,但以上的强胜国(族)自己却并不把自己野兽一般的行为感觉是罪恶。

胜者拥有一切,包括败者的命。胜者就应该尽情烧杀抢掠.....就该把败者当奴隶用,没虐待死是你命大,虐死了算完。

一切都没什么不应该的。

也就是说汉人当时的谴责,后面历书评价指责,对当时的野兽血腥行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风气观念如此,你越谴责,他越是感觉荣耀。汉人史书越恶劣评价,他一旦再次成为胜者就会又越是肆意凶残。

所在,绣虎抢马的行为并不是落井下石趁机沾兀颜光便宜,而是遵照马背民族的法则应该占有的。

但宝马认主,岂肯轻易让陌生人骑自己,

暴怒乱踢乱跳,扬蹄倒仰......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但背上的人却长在它身上一样,并且熟知马性,自有训服通灵宝马的高招......人与马争斗了不多会儿,宝马就无奈地认输了,安静了下来,随新主人入了海盗队伍。

而赵岳的大白马呢,不是以日行千里见长的那种宝马,但聪明得紧,主人一飞起离了它身,它就按主人示意的闷声不响掉头就慢腾腾跑向海盗这面,和主人赵老二有时候的惫赖样倒是有九成相像,却是跟在银鬃宝马的后面才回来的。

再下面的事就没它什么事了。

绣虎下了铁脊银鬃马,接了大白马,笑呵呵地给它松了松肚带,让大白放松舒服些能更自在地啃食眼前的草皮......

赵岳这也早从半空稳稳当当落了地,先扫了一眼兀颜光,随即留意辽方这边的动静......

辽方全体到这时还只一片骇然呆愣,还没从刚刚的震惊打击中恢复过来。

而兀颜光,骑术高超,打小练出来的本事,武艺高,反应也比一般人快得多,在高速狂奔的马上猛然跌下来却没折断脖子死得憋屈丢人,但跌得也不轻,即便有精良的盔甲保护,也跌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直接昏迷当场,落地翻滚了几圈后侧仰躺在那,两眼发蒙全是光斑圈圈,脑袋嗡响昏沉,五脏六腑移位,胸闷喘不上气来,只感觉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方......

在双方鸦雀无声伸长脖子注视中,突然海盗军暴发出如雷的欢呼喝彩声。

“殿下威武。”

“殿下无敌。”

“宝亲王万岁——”

......

而辽方则越发神色惨然惊恐,目光茫然。

辽王耶律延禧即使早有阴谋,还备有其它后手,一时间也万万接受不了这种失败。

兀颜光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就算失败也应该大战几百回合为他的后手多留些时间做准备,可居然转瞬就......

身为这世间顶级高手中的一员,兀颜光的体质与意志果然非同一般。

他很快恢复过来,睁眼先清晰看到就站在他不远处的赵岳,再瞅瞅枪尖搭在他胸甲上的拒马枪,心中的滋味.......

猛喘息了几口,让脑子更清醒些,他试了试手脚,然后无视长枪威胁径直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对着枪尖站直了身躯,扶正了歪了的头盔满面涨红吼道:“按我们草原的法则,你胜了,拥有一切。但休要羞辱我。动手,杀了我吧。”

双目怒视,死盯着静立如山也看不到面甲后表情的赵岳,又说:“只是.......我......不服。你使诈侥幸(胜了)而已。”

吼了这几句话,他本就涨红的脸更涨红了。

不是愤慨激动的,而是......羞臊的。

天下武功皆有弱点,唯快不破。

对面这位海盗王子拥有惊人的力量,更有不可思议的速度。他很清楚,即使重来一次,他照样挡不住那么快。那超出了他的神经或肌肉记忆的反应能力,或许只是超出了那么一点点儿,但却已是非人能为的,不可想像,无法抵挡。

反正他是这么感觉的。

说不服,不是耍赖,也不是怕死找借口,高手的尊颜不允许他当众没脸没皮耍赖,大辽上国王账上将和契丹第一勇士的身份也不允许他贪生怕死。与维护辽王威严和国家民族体面相比,他个人的生命无足轻重,为此牺牲是应该的也甘愿。

但还是坚持说不服,他是想再为大辽争取一把,也为尽可能完成辽王对他的秘密嘱托。哪怕只是多拖延了点时间。

死都不在乎了,个人的事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他也就豁出面皮强找借口要求再比。但自然的羞耻心让他无法不脸红,却只好装作是激动的。

赵岳似乎一点不意外,眼睛里似乎还有些笑意,口气淡淡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会是这样?

哪样啊?

难道不应该是这么说:我早料到你不会这么容易服输,之类的?

兀颜光本能感觉海盗王子的话味不对,似乎暗含着什么更深长的意味,或者说是有什么可怕的阴谋预计。

他的心一沉,下意识地比之前出战交锋时更紧张了,但却来不及多想,就听赵岳又说:“我敬你一身惊人业艺,也敬你......对大辽对辽王的满腔热血与忠诚。好。再给你机会。你还想怎么比?”

瞅瞅跌落在一边的威风漂亮画戟,赵岳把对着兀颜光的拒马枪收回,随手一顿,木柄尾深深插入坚硬的泥土中。

“还比武器?比马战?”

“我劝你别在这些方面白费心机浪费时间了。你很清楚你不是我对手。你若硬要比这些,那本王就真看不起你了。”

兀颜光的脸更红了,红得发紫,嘴唇一阵蠕动,似乎想争辩什么,但到了什么也没说出来。

沉默僵持了一会儿,在赵岳毫无表情的淡漠注视下,他的骄傲被赵岳这种无声的轻蔑深深刺痛了,心中怒火沸腾,一切情绪顾虑全化为了血勇,目光一厉,沉声道:“好。就算你武器和马战比我强。我也不与你比箭。我们比比.....摔跤。”

“摔跤啊?”

赵岳呵呵一笑,“草原人的强项。你选得合理。”

“还是那句话,如你所愿。”

兀颜光得到同意顿时稍稍松口气。

他选摔跤也属于比试的范畴,关键是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不上对手,比武器没戏,那就比技巧。

摔跤是力气活,但高手间比试更重要的是比技巧,速度不是关键。

所以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还是要强调一下规则争取更多胜算:“王子,我跟你说的是摔跤,不是宋人的那种相扑。不能用拳脚功夫。”

“嗯。”

赵岳很气人的淡淡应了声,“不用拳脚武艺。就是两人顶牛摔,谁先倒地谁算输了呗.“

兀彥光听着赵岳的语气看着赵岳的神情举止,心中刺痛,气得牙痒痒:你只比我厉害一点点,怎么可以如此小视我......

但发怒咆哮什么的都没用,在这个时候只会显得没风度没涵养,自取其辱。

胜了才是一切。

他轻轻解下头盔,轻轻把它放在地上,又解下腰间宝剑也放在那。

做着这些,他心里骤然涌上一股无法描述的情绪,仿佛是放下了所有尊颜,也放下了生命,从此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

心里好难受......

说不清也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就是太难受。以至于放这两样东西时,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慢慢起身后深吸了好几口气,这股难受滋味才勉强压了下去。

盯着赵岳,他重重拍拍手,”我准备好了。“

那意思是你不准备一下?你没武器随身,不用拿出来光明磊落放一边,但,比如碍事的罩面头盔不解下来?

摔跤也不允许用脑袋撞来取胜的。

那也是犯规。胜了也是输了。

其实兀颜光是更想看看这位海盗王子的真容。

对手似乎很年轻。若是输了却连对手的模样都不知,连到底是输给了谁,到底对手是怎样的年轻甚至年少,都一无所知,那也太憋屈了。死了,死得也太糊涂,到了地府都不知道应该告谁,也万万不甘心。

他也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精彩人物能如此厉害,收拾他这样的绝世高手都能一击了结。

可惜,这位海盗王子不领会他的意图,不愿满足他的心愿,只是举双手转了一圈让他看清身上没武器可用于暗算。

然后,赵岳也拍拍手示意准备好了,只是拍得很轻,似乎姑娘怕疼一样。

兀颜光看得又是一阵气闷,牙齿咬得更狠了。

但并不莽撞冲动。

毕竟这是他唯一有指望打败对手的特长,也是唯一能为大辽的尊颜利益争取到的机会。

若是能就此制服并拿住这个海盗王子,有了这个绝佳人质......

这次摔跤比赛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说它直接决定到大辽的国运都不为夸张。如此焉能不持重不谨慎......

瞪圆眼,扎撒双手,微躬腰,慢慢绕着赵岳转圈,寻找破绽和机会。

赵岳却静静站在那并不动。甚至连脑袋也只是随着兀颜光的移动而稍有转动。

突然,兀颜光抓到了机会猛扑上去,从侧后一手猛抓向赵岳腰间大带,一手猛抓向赵岳这边的胳膊,想一个猛劲摔倒对手。谁知,对手却后发而抢了先,一蹲身扎马步的同时,出手如电挡开了抓向腰间的手并反抓到兀颜光的腰带,避开了抓向手臂的手,单手拽腰带随手一甩,连人带甲体量着实不轻的兀颜光就飞了出去,收势不住落地踉跄多步仍轰隆摔倒。

兀颜光摔得闷哼了一声,在地上晃了晃脑袋,眼睛瞪得更大了,迅速转头盯向赵岳这边,一双目光却不是骇然看赵岳,而是盯着赵岳那身在海盗军中太醒目的银白铠甲稍发了发呆。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位海盗王子穿的甲居然不是铁的或什么金属的,只是看着特别象这时代常见的铁质连环甲,若是不特别注意,即使近看也不容易发现。刚才他实际是抓到了对方的胳膊,至少是半握到了,可是对方的甲摸着有强烈质感,似乎很厚也极坚韧,但异常光滑,抓上去根本不着力,根本不是连环甲那样怎么也有些凹凸的粗糙着力点。

在暗箭啊流矢啊等防不胜防什么凶险都可能发生的险恶战场,这位无疑是身份尊贵之极的王子居然不穿坚固的铁甲?

这是自负本领高强到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也没什么能伤害到他?还是海盗有什么其它国家的人根本无法想像的高超手段,所制的甲比铁甲更有防御力?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逝。

眼前要面对的是,他又输了,在他擅长的也有足够自信的项目上又莫名其妙地输了。

看来这位王子的力量和速度确实是无人可敌的天赋,即使是在摔跤上也照样能展示无敌的威力......这还怎么对付?

摔跤技巧也不顶用。兀颜兴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之前雄起的信心和希望全化为了沮丧。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摸摸瞅向辽王那,看到辽王正收回看向他的失望目光,但感觉他看来又迎向他目光瞪视着。

第270掠北终

兀颜光被辽王的行为差点儿整哭了。

但他明白辽王瞪着他的意思,赶紧收拾心情又爬了起来,明知摔跤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却还要再比下去。

三次为满嘛。

这是摔跤的常例。

不是摔倒一次就算结束了比试定了输赢。和其它能一下子要命的比武终归有些不一样。

三局两胜才算定局。

今日真是不要脸了,兀颜光怀着悲壮的心情再次挑战赵岳。

赵岳也仍然给他机会。

毫无意外,第二局,兀颜光为尽量拖延时间转圈磨叽了好久才真动手了,但照样转瞬就飞了出去。

这一回,他躺那不动,一方面真有点摔痛了,需要缓缓,另一方面仍是耍赖间接多耗时间。

赵岳也不催他,任”逍遥“歇着,但突然高举手臂用力一挥。

随着他手臂劈下,海盗军中又是一连串几声闷响。

几道火光飞向辽王营。耶律延禧此时已不在车阵后面了,在大家都聚精会神观看摔跤时已悄悄退走。他看明白了,以兀颜光之能也远不是海盗王子的对手,那王子强大得简直不是人。所以他已经不抱一点比赛胜利希望的侥幸心,想发动后手趁机带着应该带的那些人和已经秘密集结起来的两万王账精锐大军从另一面海盗围困间的宽阔空隙处强冲出去。

还是逃。

一定要逃。哪怕甩下所有心爱的财宝和人也要逃走。

反正那些东西和人是保不住了,怎么也会落入海盗之手,但屈服主动交出和逃走丢下,在政治上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奋勇杀敌闯出去,即使其它的一切都失去了,但他这个辽王的尊颜体面就还在,事后他仍是能体面当皇帝的王。

反之,怕就是威严丧尽。

那些有野心也有资格争皇位的人不服,怕是蠢蠢欲动会趁机发难否认甚至推翻他的宝座。

至于那些他本就想借海盗的屠刀除掉的达官贵人,抛下了就任海盗想怎么报复杀怎么虐待折磨就怎么杀怎么虐待吧。

但,几发炮弹落在了他逃走方向的百米左右处,随即又是几发落在他差不多距离的前围处。

这回的天雷却不是可怕的爆炸杀伤,居然冒出一片片烟雾弥漫了一片片。

烟雾中的人无论是王帐军还是辽民、奴隶或在那一带的大小官吏达官贵人什么的都发出咳嗽,随即是各种怪声,一个个掐着自己脖子似乎自己想掐死自己,无不面孔扭曲地很快无力倒下,死了,面孔却是渗人的怪色,形如恶鬼......

毒气弹。

耶律延禧惊骇失色,

不知这是什么武器,只当真是什么歹毒妖法,吓得差点儿滚下马,庆幸自己不在妖法攻击范围内的同时也明白这是海盗有意放过他,不是打不到他这,只是在以此先警告他一下,见识到厉害还逃就轮到他遭殃了,哪还敢继续偷摸逃走。

这时海盗那突然发出宏亮的声音:“辽王,你想逃?”

”想什么美事呐?你强闯突围只是自寻死路。若敢聚兵强为,那就牵连满营的人全死在这吧。“

”反正你们这的人全死光了,也不耽误辽国继续存在下去,更不耽误辽国仍是兵多将广的大国。也不耽误我们继续和辽国友好相处继续做生意照样赚钱......“

'立马投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伎俩都没用,拿出来只会成为笑柄。“

”比武早输了,还磨磨蹭蹭挡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让大辽国的第一勇士无奈地牺牲尊颜,丧失为大辽效力的勇气,没脸再活下去,这于辽国何益?我们海盗走了,不会再来抢掠了。但与你们不共戴天的敌人却还需要兀颜将军......我家殿下舍不得杀掉这样忠诚有能力的大辽勇士,给你们留着好更有力量对付金国,你们难道自己反而想抛弃他杀掉他......”

兀颜光脸色煞白,眼睛一瞬间红了,也不躺那没意义地磨蹭了,慢慢爬了起来,只是站在那不知所措。

耶律延禧听了,后手既然已经被看破,也不敢任性逃了。

海盗显然失去了耐心,动了杀机,他被笼罩在妖法范围内,想不死就只能和身边的达官贵人一起选择立即投降。

辽皇下令。满营御甲......

做防御用的勒勒车成了现成的工具,按海盗严厉的命令,辽人武器铠甲装备自觉分门别类放到车上。无数财宝人参貂皮绸缎布匹.......在上至辽皇下到大大小小贵人官僚万分肉痛的注视和不得不主动组织下也迅速主动装上车......

在海盗的严厉搜查检查下,满营财富被搜刮一空。

连辽皇的玉玺也被勒索走,说是海盗帝国国家博物馆正缺的陈列品,就差从辽皇身上扒衣服了,可想而知,其它人拥有的一切海盗想要的,甭管是身外的还是身上的华贵衣服自然也剩不下。

年轻的后妃、公主,达官贵人的美人......也在抢掠内。

不抢的是帐蓬粮食等必须的生活用具食粮。牲畜是一只不剩下的。

这的辽人虽游牧,但家家也有些粮,不可能专吃肉奶,所以没了牲畜也能够坚持到大米从其它地方来。至于怎么在食物上和其它辽国势力沟通,会有什么冲突麻烦,那是辽国自己的事,应该有辽王和达官贵人自己发愁,海盗不关心。

此来,赵岳要的就是辽国不得不分裂为两部,就是要辽国内讧起无法平息的矛盾纷争让辽皇耶律延禧没脸再留在辽国故土称尊,不得不选择带着仍愿意相信他追随他的部下转移去西夏那立足。想必也这是辽皇和那些包括达官贵人在内的追随者自己也极愿意主动去那躲避金国锋芒,能从此又轻松快意地继续享受腐*败生活,直到醉生梦死中轰然灭亡。

当然,海盗信守承诺,借口某些人不老实配合交出财物,按辽王的意图有选择地把只会拖累辽国的那些猪头大祸害们全杀了个干净,让盘根错节复杂无比的辽国祸害势力就这么轻易烟消云散......也为历代屈死的无数汉人报仇雪恨了。

至于不知所措后又心丧若死,也感觉没脸活下去了而萌生死志的兀颜光,赵岳诚意拳头安慰了他:“你不要为这次的小小挫折就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你很强大,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儿。辽王需要你保护,辽国需要你,你忠诚的大契丹民族百姓更需要你的武力和才华鼓舞士气对抗女真野兽和伺机扑上来想吃肉的众多杂胡......”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要认清在辽国危难的这个紧要时期,自己的重要性和有大能力者必然承担的神圣责任。不要小看自己。”

“我们只是抢了些财物而已。你们契丹也不是一直这么强大的,以前不也被别的种族抢过?这次没死几个人,契丹民族仍在,辽国仍是人口大国,甚至是东方大陆第一强国。宋弱了嘛。西夏,我们这就去收拾干净......辽国仍充满希望......”

“大辽第一勇士若是轻视自己的生命和必须承担的责任,只因丢点脸面一点小失败就没勇气活下去了,那才是真正的丢人呢。死了也是万众鄙视带着最深的耻辱死的......忍辱负重活下去,振奋辽国,让大辽重回霸主之巅,那才是本事,是家族荣耀,是你没白英雄一世......”

巴拉,巴拉,一通随意说。

并且把本应该属于比赛胜利者的武器盔甲都留给了兀颜光。

“希望用这些,你至少能多杀些女真野兽,多保护些族人。”

“至于你的宝马,我就收走了。比试一场,我不能没一点纪念品收获。”

“最重要的是,我有个观战很不赞成你们或者包括所有的国家对宝马的认知。”

“你们总喜欢把宝马当尊贵者的工具,当大将在战场上冒箭雨厮杀的工具,前者不算什么,尊贵者应该拥有更好的,但总把宝马牺牲在战场上就不应该了。宝马的用途最应该的是当种*马,让它繁育出更多良驹,让马群更强。而不是牺牲在战场,甚至象宋国热衷的那样阉割掉以便更好驾驭......把宝马当纨绔废物子弟的赌斗玩物,就那么得意洋洋肆意挥霍掉......”

”你看看宋国马那糟糕之极的衰样。好马都随便牺牲掉挥霍掉了,净剩下些破马在承担繁育后代的责任,三草驴下蚂蚱,只能一代不如一代,只会越来越糟糕,哪来的宝马良种?怎么可能有不断壮大的越来越优良的马群存在?“

”你们辽国也一样。占地万里,拥有最多的马和最利于宝马出现的自然环境,可为什么宝马那么难出现?那么少?“

”若不是能从更远的异域或没遭受祸害的野马群弄来优良种*马不断补充进来,你们拥有再多马匹也一样早只剩下和宋国一样的驽马,岂有快马弯刀雄风的可能......恶习让你们在自以为是中充当着绞死自己优势项的祸害,也在祸害上天恩赐给整个人类的宝贵资源......“

在兀颜兴愕然的目光中,赵岳理所当然道:“大将上战场骑宝马干什么?”

“出征赶路不能和大军分离,否则甩开了大军,跑前边没影了,还怎么统领军队?血战冲杀也要和大军同进同退,这样便于指挥,才有军阵具有的整体战斗力,不能突出自己去冒险;象今日这样战场斗将?你也知道没有的事。打仗斗的是集体力量。个人英雄没多大作用。混战冲杀斗将也不是你有宝马比对手的马强就有优势的。凭的还是自身的实力。并且随时得准备战马死在防不胜防的混乱险恶中随便抓到能抓到的一匹换马再战......”

“那么,宝马耐力强跑得快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能更快更远地逃走?怪不得你辽国对付个小小女真也总惨败呢。‘

”比宝马次一等的马才应该是将领的首选坐骑,也是战场的主力。协调一致,同步伐同速度的军队才最有威力......“

.....................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在婉转缠绵让人几欲怆然泣下的歌声中,赵岳笑着向辽王营挥手作别,海盗大军如退潮的海水一样缓缓而去。

正沉浸在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一点点的复杂情绪中的辽女,听着陌生却美妙无比的旋律,突然暴发出阵阵哭叫。

“海盗,海盗,带俺走吧。俺愿意跟你。让俺做你的奴婢也行........”

“海盗兵哥哥,俺求你带俺走吧。俺不想被抛弃,不想看到亲人在战乱饥饿中惨死,不想绝望......”

哭喊者有的是敏感听懂了海盗特意用契丹文唱的歌词中隐藏的深层次寓意,猛然感觉到阵阵恐慌,恍惚间仿佛预见到了大辽国轰然覆灭的惨象,而自己柔弱无力无可依靠,只能在国破家亡的绝望中悲泣.......更悲惨结局。有的则是音乐细胞强大,仅仅听到旋律就触动了神经,挑起了灵感,心情莫名其妙悲观起来,彷徨无助中急于抓住什么可借力依靠的东西。

放牧民族能歌善舞的奔放天资和传统熏陶在这一刻发挥出作用,让音乐的力量张扬了神奇。

本应该仇视海盗的很多对未来有或多或少幻想的少女,以及仍年轻还对生活有更高期待的女人忘了游牧民族的彪悍独立,比汉人更软弱无助哭叫着扑向海盗马队哀求.......然后在母辈含泪默默挥手或是父辈失望恼恨的目光中带着小包裹抱着孩儿跟着海盗的车队走了,在渐起的秋风中慢慢消失在浩浩荡荡的东去队伍中。

从此天堂地狱两熏天.....

音乐又换成了《天高地厚》

你累了没有可否伸出双手

想拥抱怎能握着拳头

我们还有很多梦没做

还有很多明天要走

要让世界听见我们的歌

准备好没有时间不再回头

想要飞不必任何理由

不管世界尽头多寂寞

你的身边一定有我

我们说过不管天高地厚

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

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

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

海盗军将士跟着乐曲也吼唱起来,在此地此刻再听再唱这首歌另有一番感受,心中激荡的是另一种情怀和滋味。

响亮的喇叭把歌声远远飘入辽王营,原本就有些骚乱的营中,辽五的亲信武力王帐军突然暴发起一片片混乱呐喊,许多将士奔出营奔向海盗远去的方向,去追赶跟着海盗走了的姐妹妻子......

他们对辽国失望了,对辽王失望了死心了,不论大辽以后会兴盛还是覆灭,他们在这一刻都不再关心了。他们只想抓住眼前,只想追上对辽国失望了对他这个当丈夫当兄长.....同样失望而决然而去的家人,要和柔弱无助的家人在一起,背着抱着扶着她们奔向陌生的海盗国,无论新的生活未来是什么,自己总能勇敢地担当一把,若再次面对选择可以很男人的顶在家人面前昂然面对一切危险困难挑战......不管世界尽头多寂寞多凶险,你的身边一定有我。

相信未来的日子也不会那么糟糕,海盗不是在唱嘛:我是他最期盼的朋友

重要的是,不管天高地厚,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对,就是这样。

这不正是我辈戈壁大草原豪放儿女的永恒情怀?不正是我马背男儿梦想的追求?

想要飞不必任何理由?

很好。

太对了。

辽国这让人太憋屈失望,生活太凶险窝囊,那就离开这,去寻找让我能重新昂扬奔驰的更广阔天地。背叛这个民族和糜烂辽王无能统治者不需要任何理由当自我安慰。

第271节新闻头条风波

一向不爱多说话的赵岳破例对兀毅光说了那么多是珍惜人才真担心其想不开而自杀掉吗?

不是。

他根本就不在乎。

一个死忠辽国,愚忠腐败辽王,又秉承游牧强盗习性坚定支持辽国对其它民族和国家肆意烧杀抢掠的禽兽蛮子,越是本事大就越是个祸害,赵岳岂会爱其本事珍惜其性命。

破例多说了几句,一个是调侃一下无知的蛮子,一个是想以兀颜光的本事带领辽人杀死更多的金军及其它只知一味掠夺和破坏人类成果和大自然环境的蛮子种族。在赵岳眼里,兀颜光无疑是个理想的可利用的杀手,是把极有力的屠刀。

西夏国灭了,没了,丧失威望的辽王一系在接下来辽国必然的内讧中肯定会迁移去占领了这片空白领土。

而西夏领土有耕地有牧场,对蛮子而言无疑是片很好的生存地。这块肥肉落在一双双狼眼里,也不会那么太平。

抛开宋西军不谈,还有更愚昧野蛮落后的吐蕃部落看到空白必会从高原上下来企图占了,西部也有不算强大可也不算弱小的回鹘国存在。北面则是属于辽国统治的内蒙和西域草原戈壁上的如今已经对辽阳奉阴违的众多杂胡部落也是个威胁。

尤其是回鹘,西夏从立国就注重向西部开拓生存空间并夺取牲畜等资源财富,因为宋国体量太庞大了,西夏国能打胜宋军但对付不了宋国只能是“友好”对峙,于是西拓政策把回鹘杀抢狠了,回鹘极度仇视西夏,只是以前打不过才不得不忍着。若西夏突然完蛋了,没了,回鹘即使无法趁机凶狠报复党项人,但也必定会趁虚而入占领其空出的领土向东扩展。

对西方这些异域蛮子来说,久闻宋国富裕繁华盛名,既仰慕先进的汉文明,也更贪婪其富有,早就想东扩来谋一谋。以前被凶悍小强党项挡着无法真去做则罢了,西夏这块障碍一没了,西方蛮子们岂肯放过这天赐良机,必会兴兵打过来。

所以,辽王耶律延禧想躲到西夏这从此安享太平也是不可能的。

但那些势力都不是辽军的对手,比起女真的威胁差远了,辽王只带着分裂出来的一部分辽国势力也能对付了。

辽王得了便宜,但海盗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麻烦不会少了,不得不驻守西夏生存,也为宋挡住了众多豺狼蛮子。

..........

这些都是海盗帝国早盘算好的。

至于赵岳对兀颜光闲扯宝马那套理论,既是嘲讽调侃自负有武力也有智慧和见识的兀颜光,也是发泄一下感叹。

老虎一身是宝,曾经广布而兴盛的华南虎从历史中消失了,苏门答腊虎消失了......东北虎若不是有中、西伯利亚严酷的原始环境阻挡了一下人类贪婪的毁灭脚步,怕是更难幸存下来。曾经种类那么多那么繁盛的老虎种族差点儿绝种.......‘

海洋中营养价值高的美味鱼类等品种,疯狂捕捞,小指头大点的也不放过,太多物种在历史中默默消失。

珍稀的草药......珍贵的檀木、黄花梨......大的成熟的植物祸害祸害光了,就对小苗小树下手,挖绝种,砍绝根......

有权有势的要享受,穷奢极欲,恨不能把全世界的珍贵东西在此生全占有和享受过全祸害完。没权没势的想发财,想改善人生......社会上下一齐拼命掠夺和毁坏大自然的恩赐,没人关注人类长远,只当世界太大,好东西太多,祸害不完。

就算知道如此下去会祸害完,也没人在乎。

太多宝贵资源在加上自然环境改变,就这样在人类历史上悄然绝迹。

若是世界只剩下一只老虎,恐怕杀掉吃到肉.......坐上那张最后的一张虎皮反成那人最大的荣耀。

你看是老子享受了最后一只老虎,充分证明了老子的权威是多么大,在世界的地位是多么高,是多么有钱有权有福气,有面子........你还敢不羡慕老子?还敢不敢对老子不服?

就是这样。

指望个人行为珍惜爱护自然资源,那是可笑的。

只能是以国家的形式高度重视,严格立法和执法才能形成有效保护势力。但就是立法杀头也照样禁绝不了偷猎。

为什么杀头也禁绝不了偷猎乱捕乱捞乱砍乱挖.......?

因为有需求。

是谁需求?

自然是占据社会强力阶层能承担起昂贵的购买价格和责任的有权有钱的男女.......

并不是地位高见识广懂得厉害的大人物就会有高觉悟的。常常相反,正因是大人物才更觉得自己有资格格外享受.......

其它的,比如无法禁止的盗墓毁坏珍贵文物也大抵是如此。

赵岳是穿越来的,深知环境和物种保护对人类的重要意义。

他修炼的那种功法需要配备许多珍稀的药材才能真正扎下根基,赵岳从师傅艰辛采聚一事上惊觉了那些物种已经濒临灭绝极需要专门保护。所以有了更深刻更紧迫的保护意识和历史使命感,并在幼时就要求部下注重培育和专门种植开发,直至如今以帝国画家级层面高度重视并展开全面探索、保护与重点研究培育.......

马只是其中一项。

赵岳对兀颜光这个有本事也有不一般社会地位的蛮子吐槽,是深恨蛮子只知毁灭的罪恶,也是借机发泄久积的情绪。

至于兀颜光听不听得懂,听懂了会不会接受,赵岳就不关心了,也不在乎。

反正这些只知肆意掠夺和毁灭世界的野兽蛮子种族都会被飞跃的大时代无情淘汰毁灭或融入大汉民族同化改变掉。

...............

赵岳带领抢掠大军从辽王营这如退潮的海水一样缓缓而去。

海盗大军无论是将领还是小兵都无不为如此轻易就逼迫辽王低头而得手了想要的一切战果而兴奋,也无不为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亲王领袖以及强大的祖国而自豪。

欢欣鼓舞。

情绪亢奋,战意越发高昂......

但在一片欢腾气氛中,赵岳却反而目光沉凝,满脸的肃穆。

左右的将士不明其故,但也渐渐抑制了亢奋欢呼,变得沉稳安静下来。

离得辽王营渐渐远了,赵岳扫视着抛弃辽国辽王哭喊哀求追随来的辽人军民,看到这些辽人在获取答应接纳后立即老实纷纷积极帮海盗驱赶和运输战果争取表现,他突然谓左右道:“下面要打西夏了。我希望大家奋勇作战,不可轻敌。”

“西夏虽小却不是衰败的辽国。那至少是头强悍的豹子。女真则是头正在迅速长大的猛虎。而辽国只是头衰老的狼王而已。这次我们能轻易抢掠成功,不是辽国这头老狼就那么弱,欺负它的只是此时的空虚。打西夏就不会象在这别说阵亡,就是受伤的将士都没几个那么容易。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准备凶险厮杀一路打硬仗和随时英勇牺牲。”

“我希望大家能英勇奋战,充分展示帝国强军的训练成果和超越时代的新军精神风貌,也希望大家都能活着回来,一直活到儿孙满堂幸福老死在床上。”

“我最想告诉大家的是,幸福临终前,你们一定不要忘记告诉子孙一句话。”

他说着回身指指辽王营方向:“如果我沧赵家族到了某一代无论换哪一个人上去当王都是辽王耶律延禧或宋皇赵佶那样的熊包混蛋,那就别等我家族后辈当王者把国家民族祸害惨了,大家忍无可忍了才背叛,立即推翻沧赵,另推明主。”

“个人的家族再重也比不上民族之重的一角。华夏民族的利益和荣耀高于一切。为此任何家族都可以牺牲掉。”

“你们记住这个,万不要忘记了告诉后辈,并且要当祖训遗言一代代叮嘱下去。”

周围的众将士听到这个,无不悚然一惊,只感觉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但看到赵岳在面罩中露出的目光眼神之认真之凌厉坚决,随即一股情绪就奔涌向心头。有反应快的将士忍不住扯着脖子高呼:“殿下伟大。宝亲王万岁-----”

赵岳的这番话如暴风一样很快传遍全军指战员,引起惊悚,也引起此起彼伏的高呼.......

振聋发聩的大呼伟大与万岁声让追随的辽人在莫名其妙中惊惧,但在知道内情后也不禁惊愕......后也有感动和振奋。

海盗国的亲王居然说出如此之言,居然鼓励推翻自己的家族王位,这让辽人难以理解,但却本能从中窥见了更多高尚美好,对此去海盗国也有了更多期待,信心涨了,士气高了,为海盗效力的心也变得真诚恳了不少,劲头更足了......

此事自有军中电报很快传到了赵公廉那,传到了海盗帝国......

赵公廉看着电报上特意标注的弟弟的那番话,也是先愕然皱眉了一下,但随即就平静下来,默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在身旁军师朱武的注视下轻轻说:“没有危机感就不会有强烈上进心和强大的自我约束意志。耶律延禧和赵佶就是这么成亡国败类皇帝的。”

拍了拍铺在桌子上的那电报,随即提笔在电报上加上一些话,他对来送电报的间谍情报员说:“把这上面的内容一并发到老家让我祖母看看,也发到帝国我家。公岳要众将士不忘遗言祖训。此事也当成为我沧赵家族的醒世祖训。”

帝国那边。

赵岳老妈知道了,轻轻一笑就丢到一边,只关心小儿子在辽国那边好不好。

她只是沧赵家的媳妇,管不到那么多,紧守媳妇本分才是首要的,沧赵家族后辈子孙如何是沧赵真正的主人她丈夫该关心的事。她也管不到那些死后的事。她只希望她能看到能关心到的眼前的子孙个个能成好样的,不丢家族的脸。

赵岳老爹知道后却是愣了好久好久,然后一拍脑门叹道:“这小子什么都敢说。不过,若是真到了那种不堪的地步。我沧赵家族也该灭亡了。自做虐不可活啊。没谁是天生就应该当皇帝的。没哪个家族真是天意垂青的至尊。一朝灭一朝兴,弱者被淘汰,罪恶被清算......天理轮回,谁能阻挡?早有预言,早有警醒,早有坐这个位子的危机,如此也好......”

等到长子和在老家坐镇的老太太电传来的一致意见,当任性混蛋就获罪被推翻家族转眼灭亡就成了新的第一祖训。

而此事迅速传到海盗帝国官场、军中、科技人员.......诸多领域和民间,顿时引起不小风波,热议立马成了头条。

真正的新闻头条。

海盗帝国是有大量发行的报纸的。有政府官方的公立报刊强力宣传机构,也有纯私人独资或各种股份制形式的。

大大小小的报社遍布帝国各地,宣传能力强大,有力引导教化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国民形成新的帝国想要的思想观念。

这种宣传和信息传播手段也是融合同化各地各种族人在打散后混居在一起统一化为华夏一族的必要的也是有效的方式。帝国王室也没禁止赵岳那番言论在帝国内部外泄和肆意散播,并且是中央官方报社特意先头条了此事。

有意思的是:形成的社会氛围主流不是引发了大众企图推翻沧赵家族领导的潜在野心欲望意识,而是一片热烈赞讼,王室赢得了各阶层更忠诚的拥戴和更足的干劲.,进一步凝聚了人心士气.....

私下秘密做了不少防范戒备手段的沧赵家族对此稍有意外,但转念间就懂了这种情况出现所暗藏的奥妙。

汉民族从来不缺乏政治阴谋家,不知从历史上的何时起也从来不缺乏篡权夺位的野心家,不知有多少人想当皇帝,但凡有些本事有些特长的,甚至完全是蠢蛋无能小人物一个却因为长得有什么特别处而感觉自己不凡萌生了皇帝追求。

此次事件,不是汉民族这个特点在帝国真消失了。帝国建立时间太短,并不能把国民的素质教化得那么高。它只是转化为了另一种表现方式。

那些有心的人,比如官场人,军中人,从此事中看到了掌权上位的体制机会,所以是正面的歌颂和最积极拥护。

其实仍是宋士大夫那种皇帝最好啥事也不管,天下全交给他们管,皇帝就当个供奉的代表画家的招牌就好,的心理。

没引发叛乱,没人跳出来指责王室意图造反夺权,那仅仅是王室没混蛋,有民心拥护。

最重要的是,帝国的人凡是明白沧赵家族如何由一个边关卑微庄子在短短时间内就一跃成为世上最强大的家族的,无不对赵公廉出类拔萃的政治天赋与丰富的军政经济等方方面面才华手腕深深敬服,更对隐在背后的神秘高不可测的强悍沧赵老二赵岳怀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赵老二的存在是真的体现了神一样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和强悍。

那是现世神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一手推动和建立的帝国岂是凡人可产生野心试图推翻或取代的,尤其是还是在赵老二正年少,活得正青春无敌的时期。

有赵老二在,野心啥的就别想了。纯是白费心思精力,纯是自取灭族之祸,纯是大众鄙视憎恨和嘲弄的笑柄,连点偷偷摸摸自娱自乐的价值都没有。一不小心露出了点,只怕立马就得由幸福民甚至是高官化为死了算完的那种奴隶苦力。

广大民众对沧赵家族的敬畏与感激与期盼之情都不是一般的强烈,自觉维护沧赵帝国的觉悟也不是一般的高。

美好的国家与社会环境来之不易,生活其间也常常怀疑是在梦中,不可相信此生居然真的能得到。

维护沧赵统治下的帝国稳定繁荣,就是维护自己家的最根本最长远的利益.......

自觉监督身边的社会的有没有人想破坏沧赵的领导地位,是万民的一种自发的意识和行为。

检举揭发也就无孔不入。

可怕的群众意识与无形中的群众运动。

同床共枕的人、亲生儿女都可能是最积极揭发的那个人......谁特么敢阴谋造反。

赵老二太年少了。敢有野心者也知道怕是自己死得骨头都烂了,赵老二这个最大障碍也还在欢实硬朗地得活着。

哪此生梦想当王坐皇位还有什么意义?

就别浪费心情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校正符合帝国生活的正确心态,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少在野心上丢人现眼。

帝国在权力上的监督制衡体制也在客观上消弱官与民之间的社会矛盾,也制约甚至扼杀了聚众造反可能。

但,赵岳的言论也无意中促使那些或愚蠢看不清大势却自负聪明有见识,或习惯了宋国那边的陈腐观念不适应新环境却不自知的野心者、狂妄者、大嘴巴者,尤其是一些昔日活得风光且不用辛苦劳作的读书人老儒生纷纷在头条风潮中激动地跳了出来搞风搞雨,趁机表现自己比别人见识高明、品德节操比芸芸众生高尚,比别人更有社会责任感与勇气,敢于批评王室众多违背汉人风俗儒教传统......的作法,想出名搏出位获取在当地民众中的无形领导权,想继续当在宋国时那样的威风凛凛高高在上受大家供养的乡老(乡霸)士绅......心大的想煽动人心助他夺取当地政权,甚至窃取中央大权......

暴露出来的这些人也正是帝国想清理却无法快速有效识别的新社会隐患。这次正好收拾个干净,劳动改造去了......

...........

第272节平西1

退走的海盗大军雷暴似一波波的欢呼呐喊传到辽王营仍让辽王等惊恐战栗不已,生怕海盗翻脸突然又杀回来。

海盗再来,他们可是一点招也没有了,

手无寸铁,真正完全是等着被一片片屠杀砍倒轻易杀光。死得真正是窝囊委屈。

好在海盗是真的退走了,越走越远,没有任何回头的迹象,最终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就象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辽皇耶律延禧在控制不住的战战兢兢中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环顾财富一空的身边和四野,我堂堂天朝上国之王居然象卑微小民一样也被转眼抢得家破财净几乎一无所有了?

明明是事实却总感觉那么不真实,就象是经历了一场极有真实感的恶梦,疑似在梦中......

他多么希望这真的仅仅只是一场恶梦啊。

在海盗屠刀下侥幸没被杀鸡一样凶残果决宰掉的贵族、文武官僚们也慢慢吐出久憋的那口气,砰砰乱跳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但一回想就在眼前死掉的那些精明的猪头同僚,那脑袋砍飞的恐怖景象仍然晃动播放在眼前。

不寒而栗。

“唉,能活着真好......海盗还真在国家战略级大事上一如既往守信,不趁机把这全,咳咳......也不知是儒腐愚蠢,还是......”

“嘘。慎言呐。嘲笑海盗,万一被无孔不入的海盗知道了一怒杀回来,你我这脑袋只怕......”

“是啊,海盗太凶残诡异了。比女真野兽还可怕。危险并未除,还是不要图嘴上一时痛快乱说的好......”

有的则脖子一梗:“怕什么?海盗若敢再来,老子就和他拼了,无非是死战一死而已。我辈大契丹高贵精英勇士岂惧死战......”

对这种强往脸上贴金的不要脸家伙,官僚与贵族们不好打击嘲笑:“你如此英勇无畏,早去干什么了?为啥之前不拼死捍卫.......”

那样攻击会显得自己懦弱怕死不大契丹好男儿,但也不屑其表现或心中疑神疑鬼生怕营中就潜伏有海盗奸细盯上自己而根本不敢符合,于是就集体默契地不搭理那放马后炮狂言的家伙,以冷漠无声让其尴尬陷入表现不成反丢人孤立。

复活了,来了精神,本想接话还继续自吹自擂的家伙也不傻,一见自己的表现起了反作用,就识趣地讪讪闭嘴。

但从辽王到下面的官吏辽民在心里无不恨得咬牙切齿,痛骂海盗太贪婪无耻太凶残强霸:抢走了牲畜财宝物资美人.......拐走俺们的婆娘孩儿......俺们以后可怎么过(富贵享乐的)日子?沦同乞丐,哪还能有从前的风光体面尊贵富有......

但无论怎样,这项上人头还在,小命总算有惊无险保住了。

有命在,一切就皆有可能,希望还在。

当务之急不是恨海盗,那一点用没有,也不是设法赶紧调回大军夺回一切,那是不可能做到的,要专注的是如何面对灾后的政治动荡、权力结构大变局,大辽的政治肯定是要重新洗牌啊!连皇帝能不能坐得住位子都怕是疑问......

当然,首先要做的是竭尽全力去抢海盗弄来的大米食盐。

眼下要吃饭,不久要过冬,只这个残酷现实就必须全力争夺食物。

何况谁掌握了最多的食物,谁就有最大话语权......

这边在骂在想什么,赵岳不知道,能分析猜测个大概,但不费那个脑子浪费精力,也不在乎辽方会是什么反应.......

他脑子里放映的是:他幼时辽人年年入沧州打草谷肆意虐杀沧州人家婴儿只为取乐的凶残;是史上金军灭宋搞的一次次血海滔天禽兽之举和暴虐嚣张......是满清入关占领中国的同样暴虐嚣张;是民国那些自私凶残的军阀混战中国人自相残杀自己拼命削弱自己的国家民族;更是悲壮的八年抗战及后面列强肆意掐中国脖子的得意嘴脸和种种恶毒强霸无耻手段........

这民族耻辱与怒火杀机憋在心里,不能在辽国这得到尽情发泄,还得留着辽王朝和金国相互残杀,那么憋屈了近千年的情绪就必然发泄在要灭亡的西夏头上。

此去有恶战要打,也有大面积屠杀要进行......

接下来,赵岳接管了教训燕云辽人的军务。

抢完燕山府的大军铺天盖地迅速西进,对云中这边进行更深层次的扫荡抢掠......而几乎完美完成了堵截任务的北军总司令.杜壆从总指挥位置上抽出了身,和赵岳沟通后按事前战略计划带着五万骑兵立即开拔向西,先一步奔向西夏。

说要灭夏就真的要灭。不是嘴上说说的欺骗手段。

赵老二告诉辽国此次是借道灭夏,就一定会立即做到。

就是要让辽国,以及金宋......都看看海盗到底是如何言出必行,又是如何强大平推一切的。

看以后谁还想小视敢招惹我们。

北上辽大定府的北军总参谋长萧嘉穗以炮火等优势,把驻守大定府的三万辽军精锐骑兵死死封堵在了城中无法冲出城混战更无法突围陷入单纯挨打等死,在此基础上也颇费了番心思才迫使强硬的辽北院大王萧干最终不得不低头屈服。

成功收缴了大定府的辽军武装,在来去的路上也顺便抢掠了在北边接应游击队战果的辽人,这两万海盗骑兵一人多马赶着押运着战果兴高采烈地又迅速撤回到燕云。

至于在外苦战抢得艰难却仍欢的辽各路游击队或快或慢都会惊闻国内噩耗,就不是海盗需要费心关心的了。

等辽军从遥远的北方西北方赶回来汇聚成有实力和海盗军团一战的大军时,黄花菜都凉了,一切都无可挽回。

相信以萧干的智慧,不会让辽远征军累死累活白白赶回来扑空,而是会鼓动游击队汇聚实力转入加紧抢掠富有的草原杂胡以紧急补充能致命的缺失——牲畜等资源。

出战在外的众多番将中不缺乏头脑的也大有人在,也会自觉这么干。

毕竟,金国这辽军能抢的已经差不多都抢过了,不能祸害的地方是根本不敢去,滞留金国再怎么抢也没啥大油水,而金军太可怕,比以前更疯狂凶残而越来越擅长突击截杀,辽游击队抗不住这种厮杀与惊吓,金国已不是可停留之地,只能明智地撤离金国全力转攻杂胡。

如何迅速有效通知到在外的游击队全部调转主攻和防御方向,那是萧干等辽人需要大费脑筋头痛的事,与海盗无关。

萧嘉穗回来后接手了继续屠杀辽各部落的猪头贵族、头人的任务,完成抢劫的扫尾工作。赵岳腾出身子,带着剩下的骑兵营和从马步军各营抽调出来的骑兵部分,总兵力共计十五万,立即奔杀向西夏。

先走的杜壆部不是赶去进攻西夏当先锋打头阵,主要任务仍是堵截。

他们要一直赶到夏国西部封锁夏王等狗急跳墙果断弃国卷了财富军队和民众西逃,而不是进攻灭夏。

这个任务很艰巨,可不是在云中府封锁辽人这样轻松如意,所以要杜壆这样的强将统帅亲自去完成。此去的沿途也可就手追缴钻空子成功西逃了的少数辽贵族,并抢掠遇到的杂胡部落,既是以战养战补充食物战马并继续抢掠可携带的财富,也是铲除一下离辽国东部核心统治区太远、辽军入冬前难以抢到的一些杂胡部落,清除部落主要头人和一切顽固不从分子,告诉剩下的杂胡辽国和金国发生的灾难,让这些人明白面临的要被辽人和女真野兽共同疯狂屠杀抢掠的可怕不久,使这些没了抵抗不从主心骨的人在既有杀劫又有食物危机难以越冬的逼迫下不得不主动追随海盗去夏国方向求活路。

也就是说,赵岳才是主担灭亡夏国的最高指挥者。

至于为什么不用比赵岳擅长统大军作战的总参谋长萧嘉穗这种专业军人担任此次灭夏总指挥官,是萧嘉穗除了收尾辽国这边的事以外还另有更艰巨的任务。

这个以后再说。

且说赵岳十五万骑兵浩浩荡荡杀奔而去。

西夏这边其实早已听说了海盗要借辽国燕云地区这通路过来专门灭亡夏国。

此事并不是秘密。

海盗大军在抢掠燕云时就大肆宣扬,并不隐瞒意图。夏国在辽有不少奸细探子,总有能逃脱封锁拼命奔回国报信的。

这是一个渠道。尽管能快马赶回去报信的探子很少,但确实有人能提前预警夏国。

另一个渠道是,潜伏在宋西军地盘内的奸细。

同样潜伏在西军地盘这活动的也有大量海盗国的间谍,素质更高,更专业,也更有超时代及时通讯等便利。这些人接到总部或分部领导的通知,以各种形式巧妙隐秘地有意在西军地盘散播海盗国要借道燕云灭亡夏国的大好消息。

不和辽国接壤,专门应对西夏和吐蕃的那几部西军无法迅速判断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不可靠,但主要应对云中府辽敌的折家军却是有地利便利的,一侦察惊讶发现海盗居然在疯狂抢掠辽国,辽国这也到处散播着同类消息,而且真就有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马的大量海盗骑兵奔向了西方,看来应该真是去灭西夏了。

这个消息让折家军上下全体震撼了,随后是各种各样的情绪。

海盗这还真是言出必行、言而有信,说灭谁就真去灭谁,不惜在入冬前的仓促时间内劳师费劲远征也要完成放言。

西夏虽小却是那么好灭的?

西军,甚至整个宋国曾经倾尽全力要夺领土尽量削弱西夏实力,并不奢望灭夏,却全都失败了,斗了几十年也没个清晰结果,只能干瞪眼就这么一年年耗下去,海盗应该是挺厉害,但水军能比专业陆军西军强多少?国力能和大宋比吗?

海盗是不是太小瞧咱们西军了?

把俺们西军当什么啦?

仅仅是有脾气却没真实力的好斗绵羊?

自信:强大的绵羊干不掉的对手,海狼却就是有能力转转眼就收拾了?

海盗真是狂妄自信得太过分了......但......貌似人家也应该有这个自信和嚣张霸道劲......大宋够强,不是西夏小强能比的,今年却不也被海盗说弄就差点儿直接弄垮了......

折家军中激荡着一种危险的情绪,

但从将主折可求到下面的大将幕僚高参什么的看到了机会,却谁也没真定心思趁海盗肆虐云中、辽国此时正是空前虚弱无力好欺负的良机果断出兵也杀入辽国大抢大杀一把好好痛快痛快并大发财。

顾虑重重。

说到底是包括折可求在内的折家军主要将领忌惮海盗的凶强实力,怕招惹海盗,不敢玩趁虚而入虎口夺食的把戏。

客观上也有不能作为的原因。

要出兵大杀大抢辽国,搞趁火打劫,这无疑是直接和辽国开战,这种涉及两国关系大局的大事不是权力大的地方军阀能擅自灵活作主的事,就算太眼红了真想趁机掺和进去狠捞一把,那也得先请示朝廷批准。到东京的遥远距离,这一来一回的请示和审批,其间耽误的时间就长了,怕是就算朝廷允许了,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另外,大宋先经历了惨重国难,至今风波未熄,江山动摇,内地军队崩溃,官府混乱,整个局面正处在刚刚展开的调整期,只是刚刚见到点恢复平安有序的局面,财力匮乏,国力窘困,无力,怕也无心再多生事端,尤其是和辽打大仗。

折家军本身也有不小问题,也是刚刚经历了将士及辖区百姓叛逃,军心不稳,不敢轻易和辽国结深仇。

没见胆子是所有宋文武官员中最大的,骨子里最仇视总祸害赵庄的辽国,最想为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在实际上掌边军的自主权力也最大的文成侯赵公廉不也没敢象以往那样强硬胆肥地看到机会就果断擅自展开对燕山府的趁火打劫吗?

沧北军叛逃损失更惨,军力不济又忙着接收僧犯,腾不出时间和兵力是一方面,不敢擅自出兵祸辽怕也是赵公廉深晓此事的厉害,心中不是一般的忌惮,所以才放着能一并报复辽国和海盗两大不共戴天仇敌的机会,老实旁观按兵不动。

赵公廉的行为就是最好的风向标啊。

这个人无论是才华能力远见卓识、还是气魄胆略,还是福气运气都是颇有些不可思议的,跟着这样的人干不会错。

沧北军不动。那折家军就决不能擅自轻动。

沧北军若是动了,有了这位脖子够硬到连朝廷和皇帝至尊都不得不忍下怒火一再宽容迁就并格外优荣着的赵公廉顶在前头,那折家军才可跟着动一动,但事前仍得反复观察考虑判断透彻了才能真跟着干。

趁机收复燕云,而且趁辽国极度空虚,武备可能形同虚设,不堪一击可轻易达到目的,这种盖世大功让人眼红发疯,但万不能冲动......

这其实是宋王朝苟且立国体制的悲哀,也是西军已没落再无往日胆略血勇......

第273节平西2

宋王朝中不是只有文成侯聪明,大宋文武识大局识大势的聪明人精明人太多太多了,正是太多了,都(自觉)有能耐有(高贵读书人)身份,都有主见,在儒教把持政治的传统习俗社会环境中都热衷务虚爱权要虚名爱面子,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自认不如别人愿当傻瓜笨蛋真听别人的,所以反而相互拖后腿整体畏缩不前,所以才一盘散沙糜烂不堪。

北军总司令杜壆带着卫鹤、酆泰等大将先行一步,随同西行的还有本应是大宋将官的:浦东巡检司大刀关胜、东京绰号丑郡马的宣赞、陈州团练使绰号百胜将的韩滔、颍州团练使绰号天目将的彭玘,以及本应是西军重将的二郞神唐斌。

这几人是在北军正式暴发抢掠战之前就稍绕了个弯子从原职守地直接穿越边关潜入云中和.杜壆相聚的。

此前,唐斌是以妻子日夜惊虑娘家在移民狂潮中遇难,需要他这个夫婿陪着去山东看看的名义向所在西军请假的。

而当时西夏入侵大宋的行动已退,整个西军正处在没事可干的休整闲暇期。

唐斌虽在西军中官职不算大,人太年轻,才刚二十出头,但短短几年中已经武功和军功赫赫,威名也赫赫,早有西军“五虎”之首的称号,排在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这两位年纪比唐斌大些的“老”西军勇将之上,也威压了两位西军大拿的勇猛儿子:熙河军经略使姚古的儿子姚平仲、泸州节度使刘仲武的儿子刘锜。

常言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尤其是好勇斗狠不服就干的武将,谁肯自己的名号屈居在年纪更小的同辈之下。

但,荣耀的排在西军五虎榜中,名次却在唐斌之下的其他四猛将,即使资格更老些,或背景更牛叉的,却也不在虚名之争上老和唐斌较劲甚至凭资历人脉或自家硬实背景玩什么阴的手段来打压唐斌的名望,都去挑战过,后皆心服口服。

无论是人品人缘,还是文武统军打仗之才及功劳战绩,唐斌皆是整个西军公认的年少一辈中最杰出的将才,就连打骨子里鄙视武夫的大宋中央士大夫高官们都对唐斌这个战功突出又极具统帅潜力的狄青似虎将人才多有耳闻并有所注意。

唐斌无疑已经是事实上的军中极有分量和前途的小将,自从军每战奋勇当先,冲阵杀夏将强敌无数,助大军击溃敌军多次,在今年反击西夏军抢掠的夏收之战中就又立了大功,奉命率领所部一千勇士冲阵,在乱军中硬是杀透重重夏军阻碍独骑凭一己之力怒斩西夏统军大将野利冲,真正是中描写的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壮举,不但取得了此次斩首行动的娇人战绩,还一刀就斩杀了当时过来紧急救援野利冲的赫赫有名西夏猛将——狸奴,双射死大将咩讹埋,溃败此路夏军。

此后,唐斌统领所部将士每战都杀得一贯嚣张自负也确实是勇悍能战的西夏军闻风丧胆,以至于西夏军一闻听二郞神唐斌要来了就会惊恐退却,若唐斌旗号已经在视野中,西夏军更是哄一声撒腿就逃。就连西夏军中最有名也最自负武力的猛将也不敢逞强上前与唐斌部一战。

概因唐斌在夏收反击战中的战绩太吓人了。

在周围皆是西夏军环伺的完全被动险恶中,唐斌催马独骑硬冲,交手一记就斩杀了怒极冲上来的悍勇过人大将野利冲,一刀就斩杀了让西军无数大将暗暗畏惧的双锤虎将狸奴......力量强横得可怕,耐力速度又惊人,宝刀锋利,强弓神射,防不胜防暗器,有宝甲护身,马上步下近战远射无所不能,武力堪称强悍之极,偏偏又最好集结精锐猛士冲阵并伺机在乱军中斩大将首级以击溃敌军军心,再趁势掩杀......以寡击众大胜,这种种事迹和特点加在一起,西夏大将岂能不畏惧。

再是猛将也怕死。谁会不珍惜自己的命?

身为西夏大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富贵荣华没享受够,谁愿意傻乎乎冒险和明知太难斗的对手去交手搏命硬碰。

在这些前提下,唐斌平日里又谦和儒雅大方,为人处事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贪功争权,人缘极好,无形中是军中很有面子的人,往日从来不因私事请假什么的,对上官也从无所求,现在人家妻子娘家出了大事必须陪着妻子赶紧回去看看,第一次所求,这个面子必须得给,西军这又确实没什么事需要唐斌这样的猛将干的,所以,所部西军主将就痛快批准了。

实际上,唐斌妻子一丈青扈三娘家自然根本没什么事。

扈家庄早搬海外了,扈太公年纪更大了,但仍然活得精神着呐。只是西军这边哪知道山东一偏僻庄子的私人家事,没人关心这个,自然相信一向忠诚大宋更忠诚西军集体的“老实可爱”小伙子唐斌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扈三娘确实是回山东了,只是去的是梁山。

她带着大的三岁闺女、小的才一岁多的儿子,是准备按赵岳的计划撤离大宋而进行提前转移。

同行的还有大刀关胜的家人,以及唐斌的母亲。是由赵岳特意安排的自己的十几个精细善战亲信侍卫提前过去接应负责沿途保护,也有关胜手下的三十多个关西大汉亲信好手共同负责护卫。至于这些大汉的家人早悄悄转移海外生活了。

扈三娘的武艺如今高强得自然没得说,有她在和统领,这一行老小自然不惧专走侦察好的路径上可能遇到的屑小。

一同转移走的人中却并没有唐斌的父亲。

唐斌父母的家已经不在西军地盘。

唐老爷子此时已经不在西军服役,早在近一年前已经光荣退役转去了山西内陆的州上担任了个副总捕头的衙门差使。

老爷子当年家贫,又是在随时会丧命的边军中,即使以西北人彪悍并不鄙视保家卫国的当兵的那种算是对军人比较优良的社会风气环境,当时也没姑娘愿意嫁唐父,也或是有愿嫁的,但年轻有梦想也有些本事有点小傲气的唐父没看上。

到今天也是一样,西军中有太多光棍将士。

小光棍就不说了。

老光棍们一代代的过了青春热血梦想期还没在军中混出点名堂的,对功名富贵死了心,一般都会认命地不再惦记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种高难度的大事,随时准备上战场丢掉性命,多半也不愿意有妻、子之类的牵挂,干脆就那么喝酒嫖赌花掉军饷潇洒瞎混着,直到战死或命大就是没死在战场上却老了被赶出军中在社会上一无所有的胡混病死饿死各种死算了。

唐父呢,算幸运,混出了点出息,不是小兵蛋子了,似乎也有了光明前途才得以和看得上的唐母欢欢喜喜结亲,成亲晚,有唐斌这个独生子自然也晚,唐斌如今才二十刚出头,按大宋十几岁就成亲生子的常见家庭,唐父应该只三十多四十岁左右转,现在应该正在壮年,实际却已经五十出头了,年纪大了,浴血杀敌的心劲仍在却已不复青壮的龙精虎猛,不适合再在西军这种总要拼体力恶战的团体中混,又没有儿子唐斌那样的武力才能人缘,虽从军至今多有战功,但没有大功,又秉正固执不会来事,到了也只混了个西军中一抓一大把的小军官,有了品级却没前途可言,也不会得到上级重用真担任什么重将参谋之类的职责统军作战当高级指挥,混来混去,热血大半生仍只能充当事实上的战场带头搏命的老兵。

唐斌很担心一身伤病的老父亲的安危,又随时准备撤离大宋,所以以儿子担心父亲的理由坚决要求父亲退役转业。

他母亲也坚决不愿意再让老头子和年轻人一样玩刀口添血的生涯。

儿子出息了,家中的钱也不知儿子媳妇从哪弄来的,反正多得花不完,有骁勇的家将有忠诚能干的仆人......啥也不缺,不需要老伴再继续挣那点卖命军饷维持生活。再说了,一家只两男人,父子皆在军中冒险,万一.......这谁受得了?儿子年轻的要拼前途不得不从军。老伴?这把年纪了,还年轻人一样热血拼个什么?一身伤病,冒险辛劳一生,也该歇歇了不是。

唐斌和母亲一起夹击老爷子。

唐父呢,性子固执又忠诚大宋,虽然架不住儿子老伴一齐上阵坚决劝说,甚至他瞅着就是顺眼满意的儿媳妇也破例开口掺和这种家事说:她太担心爷俩打仗出意外什么的,唐斌是没办法,老爷子就不必让家人担这个心了吧......但唐父不服老,心动下却太留恋为之奋斗了大斗辈子的西军,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熟悉的集体,犹犹豫豫始终不肯吐口下转业决心。

最后老太太怒了,私下里揭了老伴的面子:“咱儿子才当了几年兵?才二十岁啊就官比你高,权比你大,名望更是比你强不知多少倍,军中谁不夸好看好他?你说说你个老东西奋斗到现在也没个名堂,还逞强在军中混个什么劲?丢不丢人呐?”

一发狠就说了更狠的:“你若在这事上老顽固再让俺屈顺着你。俺就让儿子把你调到他手下听差。老子恭敬听从儿子军令,俺看你这张老脸还往哪搁?看你还怎么仗着儿子的能耐到处吹牛享受别人羡慕夸赞的荣耀。”

这一下是真正击中了老爷子的软肋了。

但不服。

儿子孝顺懂事,不可能那么干。

老太太这个怒啊,“老东西,你死脑筋还来劲了,没完没了了你?”

“儿子是俺生的,俺一手拉扯大的,最听俺的。军上的将主也指定听斌儿的要求,不会顾及你个没出息也没不大用的老东西的面子。你若不信。这就叫儿子把你弄到他手下,到那时候你可别怪儿子不孝不尊重你。”

“在儿子手下,你起码能多得些关照,少干那些乱七八糟的正经人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使不说。也少上阵打仗的凶险。这就是孝顺懂事。你若就是不肯转业,就是不顾及俺们的担忧,就得继续当兵为西军卖命,那你就必须在儿子手下干......”

然后,老头一看老伴真和儿子说好了,儿子确实在此事上只听他妈的,眼见丢人就要成现实了,他最后只得破天荒第一次屈服了家人的意见不情不愿地退役了。有唐斌的面子和名望在,所部西军出面,又有赵公廉布置在朝廷的暗手小小使权暗中推了一把,唐父就这么没一退到底直接退休,而是当了个他愿意干的内陆州级捕头,副职是轻省少操心少担责。

可惜,老爷子退了这一步,就不会再肯退了,继续忠诚为大宋效力,眼见是准备效死而后已。到了要撤离大宋的这个节骨眼上,唐斌就难办了,根本不敢告诉父亲沧赵的真正底细,不能说咱们一家这就移居海外当海盗从此逍遥生活的事。

他太了解父亲心中坚守的君君臣臣忠孝节义那一套信念,亲耳听过父亲敬重肯定赵公廉的才华和沧赵家族的伟大贡献,却也听到父亲不止一次批评沧赵及赵公廉作事太强硬太不守规矩、恃功跋扈、恃宋江山不可缺的这个节点耍赖逼迫君王至尊低头扫尽朝廷的威严......无君无父的言辞和行为。唐斌无奈只能以他向军中请假的借口想先把父亲一并带到梁山。

但唐父以国难刚过风波仍存时局混乱需要他这个捕头维持治安安定人心的伟大理由推辞了。

家事为小,再大也是小。国事为大,再小也是大。

为臣子者,在国难时不竭尽全力报效国家,还有什么资格当官?有那个脸吗?还配当什么大宋子民......

忠君爱国,死而后已。这是为人的本分。

唐父还由感而发:“若是我出事了甚至死了,却正赶上国家有难需要你出力,我儿,你记住一定要先国后家......你若不这么做,为父的即使是在阴曹地府也不会原谅你......”

这就是儒教教化影响出来的真正君子忠臣。

可惜,象唐父这样真正相信封建儒教那一套并坚决照着去做的人实在太少了,几可称凤毛麟角,大官小民都如此。

若是大宋的臣民都能象唐父那样,或者仅仅只象一小半,那么,历史上也决不会发生靖康耻这样的民族大耻辱。

金军一凶猛打来,当国朝大将的全特么弃甲不战而逃了。所谓一身正气满身铁骨的文官士大夫们这时候也不象平时那样慷慨激昂讲什么威武不屈忠君爱国......了,一个个拉帮结派哄骗积极诱惑着,甚至干脆成群结队集体以甩手不理国事让阻击失去指挥让军民努力争取奋勇抵抗的态势轻易瓦解来硬逼着皇帝赶紧投降.......

所以,唐父委婉向儿媳妇道歉,独自仍留在山西。只让唐斌心中感叹:“老爹呀,老爹,满大宋怕是就你死心眼忠诚那个狗皇帝狗朝廷啊!在早前的移民狂潮中,你效劳的这个内陆州同样在劫难逃,城中死了那么多官吏,你身为污烂衙门捕快一员,来得时间短,没人熟悉你的高尚,在叛逃军民眼里也是该死的,若你不是我爹,岂能在混乱屠杀的大劫中屁事没有?你哪还有机会坚持你那一套只让儿子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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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节平西3

唐父的愚忠固执坚持,在这个溃烂的北宋末期,一脱离了儿子无形中的强力保护,就他那脾气和做事公正严明直来直去决不妥协拐弯的军中风格就必然触及某些贪官污吏的利益招来灾祸。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大刀关胜在这个时候投了海盗随军奋勇作战,自然是唐斌的功劳。

关胜也有点儒腐,学他祖宗关公那一套严守操守,但却不是愚蠢死心眼,也不是唐父那样固执。

他和唐斌结义,从唐斌这学到了更精深的武道要诣,本就厉害的刀法综合全面的武力素质得到进一步提高,同时也无形中慢慢受到唐斌在或中正或戏笑的言语启发下,有了新见识新观念,开始不知不觉重新审视大宋审视控制政权的儒教......

有了思想基础,当唐斌瞅准了机会透露了沧赵的秘密......关胜惊骇之余自然就有了新选择。

北方女真突然崛起,瞧其英雄群涌将星荟萃的雄风锐气确实有横扫天下的杀气与能力,必能灭腐朽的辽,宋国?

宋王朝更文弱更糜烂不堪气数已尽,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苟延残喘。王朝又进入新一轮的历史更迭,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可逆转,谁也无法阻挡,顺者昌逆者亡。赵公廉和其家族领导创立的王朝是一扫儒弱陈旧腐朽传统的崭新国度,破旧立新,科技立国,有太多以前的王朝没有的先进意识与体制.....已经取代了北宋的正统地位,只是暂时偏居海外......

连沧赵这样的家族都在造大宋的反,连文成侯都毅然决然抛弃了大宋,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没立即离开浦东巡检司这个卑微职位去海外当统军大将,只是陪着配合唐斌以及海盗间谍做他方便做的事而已。

到今天终于能离开了,关胜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也有对从军统绝世强军打大仗恶仗的无限期待。

那才是他一直梦想的生涯。

祖宗的荣耀或许乘这股强劲无比的东风能在他身上再现。

这更让关胜激动不已。

窝在大宋当个小小巡检,想上,上不去,想下又舍不得保国安民差事,那他自负的一身本事和兵法只能白白浪费掉。

是雄鹰就要飞舞蓝天,是大才就要象太阳那样耀眼。追赶时代的脚步,与时代共同飞跃,随大势而奋起才得大成......

唐斌说得对。

大丈夫当如是。

至于丑郡马宣赞,他是潜伏东京的锦豹子杨林悄悄交好并招入伙的。

没费杨林什么事。

宣赞在东京就是个笑料,因郡主妻宁死也不跟他过日子,让他在东京尴尬无比,郁闷透顶,有了新出路自然......

此前留在东京也是配合杨林做些要事,在此前移民狂潮东京也乱时弄走工匠营、京中医者......确实悄然立了不少功。

这下终于能脱离尴尬了,宣赞几乎是跳着高地离开了东京,把家产都全抛下了。杨林只得摸着鼻子代他收拾......

而韩滔和彭玘二将是赵岳因水浒早就盯上的,早派人去“腐蚀拉拢”成海盗了,留在宋内当地方大将也是方便做事,在此前的夏收计划中就利用职务和身份之便在当地发动叛乱,并推波助澜起了风卷周围数州府的大作用。

这三人是在移民狂潮中就机脱离宋王朝统治的,走得轻松悄然且携带大功,先去了北军军校接受短期培训......

往日他们一边做大宋的忠臣良将,真正努力为民间疾苦扫恶除黑,一边努力为海盗出力并在赵岳帮助下全力提升力量武艺,苦修至今也是不可小视的真正高手强将了,此行全编入关胜部下,拨了海盗骑兵,自然就成了一军。

赵公廉这边也派了大将悄然随.杜壆参战。

花荣、刘麒、刘麟、苗正龙、苗天虎都是赵公廉身边的所谓家将,不在沧北军担具体职务,不在沧北也没人留意,就算有“外人关注到“这几人一齐不见了,也有的是借口掩盖,家里人嘛,赵公廉爱派他们去哪去哪,爱调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送什么去梁山给弟弟......皇帝也管不着。何况以赵公廉在沧北的权势威望根本不需要费口舌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至于知道扫北平西计划的韩世忠、朱仝、刘子羽、召忻等心腹大将也痒痒得很想去,却是不能。

清州军需要他们统领,新到的挑选出来的武僧兵需要抓紧控制好教育训练,边关需要防御......事太多离不开,朝廷正式职责在身也无法不被人追根问底地盯着问去向......只能惋惜这次大展身手大立功勋也大开眼界的机会......好眼红花荣他们。

赵岳所部十五万大军全骑兵,马匹够多,又配备后世军用帐蓬食物等便利,没沉重负累,自然西进极快。

跨过黄河,进入夏境,长驱直入四百余里,气势汹汹却是一改之前的全力狂飙猛进为全军缓马徐徐而进,晚起早休。

这是要借机休整一下调节好疲惫的马力和将士低落的体力士气,做好随时迎接大战的准备,也是避免冒进遭遇突袭。

赵岳很清楚自己本质只是个科学家,虽然这一世因无事可做就玩起了改造世界的事多多少少偏重研究了些政治军事,但精通的是大势人心,而不是具体的指挥大兵团打仗。他不是军事家,天赋方面也并不很擅长这方面,所以自信却并不盲目自大,此来就是要凭着军队的精锐和足够的兵力以及远超时代的武器优势与战争观念稳步平推过去。西夏小强挡不住这个,什么伎俩都没用,具体的军事高招只是旁枝末节,于大局无补,无足轻重,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灭亡的命运。

西夏这边也已经提早着手做好了迎接前所未有的稀奇大战的初步准备。

在各路探马一再确认海盗至少是十几万骑兵大军确实是在向大夏境内杀奔而来,并且势力庞大强劲,大有势不可挡之势,战争的残酷气氛还是无情降临到大夏国头上了,夏王更是立即紧急动员,全力调动汇聚起几乎全国的精锐......

轻骑、步跋、强弩、擒生、泼喜等各个兵种,驻守各地防范宋、辽、回鹘的久经战阵最骁勇善战的将士被抽调来......

西夏当代国主——崇宗李乾顺虽不是先祖李元昊那样的雄主,却也是聪明的君王,又早闻海盗国的新颖富裕强盛和海盗军的厉害,又见识到海盗从宋国轻取丰厚无比的战果,稍使了手段就差点儿直接整垮了泱泱大宋的事迹,转眼间又见识到海盗威压更强大傲气的大辽也不得不乖乖低头献上一切......他预感到了空前的危机,却再没有往日那样或联手宋对付辽,或联手辽对付宋的可借强大外力,没了这种利用三国三角关系的灵活自如优势,这让形势越发严峻,因而丝毫不敢怠慢,也是以空前的重视态度发动全国力量全力积极备战。

可他自己本质上是个文皇帝,天生体质不强悍,武艺方面也练不出成就,军事指挥方面也没什么过人天赋,不适合也并不擅长骑烈马亲自上阵指挥大战,由此就把他一向深深忌惮并暗暗打压戒备的文武全才兄弟晋王察哥不得不再次启用。

以此战直接关系到大夏国与党项全族生死存亡的重要意义,郑重叮嘱并全权委任察哥为北上抗击海盗的大帅。

对来势凶猛的海盗极其惊惧,但李乾顺是皇帝,在此关头也不忘防范兄弟夺权上位,毕竟这次是把大夏几乎全部的精锐都交到了兄弟手中,为了牵制察哥可能趁机搞兵变造反,也是为了能更把握地打好这一仗,又派心腹大将鸠岩母,没藏已青等西夏名将随同察哥统军一同出战迎敌。

不仅如此,为进一步增强军力,也是进一步防范和牵制察哥,李乾顺还把他的王权支柱——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平山铁鹞子也调了上去。

平山铁鹞子就是宋西军最熟悉也最畏惧的所谓铁鹞子军。

这是一只这时代冷兵器作战的最恐怖的重骑兵,总数始终保持在.三千铁甲骑。历代成员构成传统是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续,全是贵族、军官,亦是西夏国本,是最忠诚捍卫夏国和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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