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 - xp1024.com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


第一章 提亲

天刚破晓,颜娘便从梦中醒来,她拥着被子朝窗外看去,只见微弱的亮光透过窗洞落进来,屋内也亮堂了不少。她叹了口气,麻利的起床穿衣,等到收拾整齐后,准备去灶房做饭。

时辰还早,聂家小院静悄悄的,颜娘先从缸里舀了一瓢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把脸,凉意传来,顿时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今日聂老爹和聂大哥父子俩应征修河堤,聂二哥要去地里伺候庄稼,早饭颜娘煮了一大锅地瓜粥,蒸了两笼屉白面馒头并凉碟酸辣黄瓜。聂家家有薄产,在吃食上要比村里其他人家丰盛的多,至少平常人家年节上才能吃的白面馒头,聂家隔上三五天就能吃上一回。

馒头的香味从灶房里传出来,聂家其他人才慢慢的起床。聂大嫂柳氏心里顾不得丈夫的痴缠,急急忙忙起身,穿戴好后连忙去了灶房。看到灶房里小姑子忙碌的身影,暗道:一会儿又要被婆婆责骂了。

和她前后脚到的还有聂二嫂于氏,她从柳氏旁边的空隙穿过去,笑着从小姑子手上夺走火钳,道:“颜娘,你快别忙活了,过几日凌家就要上门提亲,娘吩咐过了,要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呢。”

听她这么说,颜娘脸上顿时升上了热意,于氏瞅了她一眼,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小姑子白胖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印痕,尤其是脸颊和下巴,就像是打翻了胭脂盒,看着着实吓人。

大嫂柳氏也进来了,看到颜娘的脸,连忙道:“颜娘,快去屋里歇一下吧,等会饭菜端上桌了我来喊你。”

于氏也跟着附和。

颜娘拗不过她们,只好脱下围裙回了房间。等她一走,柳氏和于氏脸上都挂上了愁色。

“大嫂,你说颜娘这副模样,凌家会看得上吗?”

柳氏也不确定,但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凌家是耕读世家,凌二郎是读书人,应该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于氏:“颜娘去年就及笄了,为什么今年才说要来提亲,我看八成是迫于无奈才…”

她正说得起劲,就见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妇人,被她盯着,于氏下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上,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慌乱。

“娘。”于氏低声喊道。

柳氏闻言转身,看到婆婆后也连忙招呼。这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式聂家的当家妇人聂大娘,颜娘的亲娘,柳氏、于氏的婆婆。

她们在背后议论小姑子的婚事,被婆婆听了个正着,柳氏和于氏都有些忐忑不安。好在聂大娘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们两眼,并未斥责她们,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回房间后,颜娘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随后就听到柳氏喊自己出来吃饭。她应了一声连忙朝堂屋走去。

聂家人多,堂屋里搭了两张饭桌,男人们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颜娘进去时,聂家的女人和小辈们都坐好了。颜娘挨着大哥家的两个侄女坐着,对面就是聂大娘。

看到女儿通红的脸,她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么,去灶房弄成这幅鬼样,你是不是不想嫁人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嫌弃,颜娘埋着头小口喝粥,见她这样,聂大娘来了气,冲着两个儿媳道:“你们两个就不能早点起来弄饭吗,非要待嫁的小姑子伺候一大家子,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当着孩子的面被婆婆责骂,柳氏和于氏有些难堪,但迫于婆婆的威势,两人只能乖乖的受着。她们能忍,但她们的孩子可忍不下去。

“奶,小姑一向勤快能干,做的饭菜比娘和二婶做的好吃,今天爹和爷爷要去修河堤,二叔要去地里,吃了小姑做的饭菜才有力气啊。”

说话的是柳氏双生女儿中的老大聂欢,她和妹妹聂喜向来得聂大娘的喜爱,所以敢这么跟聂大娘这么说话。

聂大娘依旧沉着脸,聂喜又连忙接腔:“姐姐说的对,奶,小姑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就很难吃到她做的饭菜,趁着小姑还在家里,奶你就当时心疼心疼我们,让我们多尝尝小姑的手艺吧。”

她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小的也都央求,聂大娘见孙子孙女都开口了,气也就慢慢散了。两个儿媳妇嫁来聂家十几年,替聂家生了一打孙子孙女,也不能让她们没了脸面。

吃完早饭,聂家的男人们上工的上工,下地的下地,柳氏和于氏去灶房洗碗,其他的小辈各有各的事情。聂大娘跟着颜娘去了她的房间,关起门来将女儿数落了一通。颜娘不敢吭声,埋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聂大娘见状,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郁闷来。颜娘是他们的老来女,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她和丈夫一直娇惯着,谁知长着长着越来越胖,胖也就算了,过了十三岁,脸上竟然生了一片痘疮。

镇上县上的大夫看遍了,也没有好转,后来还是她娘家嫂子送了一个偏方来,才治好了女儿脸上的痘疮,但不幸的是,痘疮虽然好了,脸上却也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红印。这下好了,不仅胖还丑,也因为这样,颜娘成了远近闻名的无颜女。

聂大娘的爱女之心在这些年的求医中慢慢淡去,恰好大儿媳生的双生子孙女长得清秀可人,久而久之,两个孙女在她心中的地位超过了女儿。

颜娘本就敏感自卑,见自己娘对两个侄女好,心里再难受也只有忍着,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渐渐地聂家人都习惯了她谨小慎微的样子。

颜娘自从长胖后就不爱出门,跟着外祖母学了一手刺绣的本事,每日除了干些家务活,便经常待在屋里做女红,她做的绣品被聂老爹送去了镇上的铺子代卖,一副莲台观音小屏风卖到了十两银子。

这几年颜娘卖绣品所得的银子差不多有八十多两,交给了聂大娘六十两,她手上还剩了二十六两。本来想着这辈子可能嫁不出去了,就打算靠做绣品多攒点银子,以后跟着兄嫂不担白吃白喝的名头。

等聂大娘数落完,颜娘端过旁边的针线笸箩,拿出绣了一半的绣品对聂大娘道:“娘,这几针我怎么都绣不好,您帮我看看行吗?”

聂大娘接过绣品仔细看了看一眼,随意在上面指了指,颜娘连忙照着改,见她改好了针法,聂大娘也就出去了。

颜娘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她苦笑了一下,这副绣品她是故意乱走了几针,要不是为了躲避母亲的责难,她又何苦让她娘这个连花都不会绣的人来指导呢。

过了几日,凌家人托人带信五月初八要来聂家提亲,当天聂家一家老小都留在家里。颜娘是主角,吃完早饭后,聂大娘便督促着女儿换了一套新做的裙衫,粉色的衣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这一针一线都是颜娘花了心思的。

聂欢捂着嘴偷笑,虽然小姑这裙子做的好看,但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一块五花肉,一点也不娇羞可人,反倒显得有些腻味。聂喜倒是没笑,心里却想着要是这条裙子穿在自己身上该多好啊。

看到两个侄女毫不避忌的取笑自己,颜娘嗫嚅道:“娘,我这样子怎么能穿这么鲜嫩的颜色,要不我还是换一身吧。”

聂大娘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粉色怎么了,你才十六岁,正是穿这样鲜嫩颜色的年纪,我让你穿你就穿,别那么多废话。”

颜娘不敢反驳,只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虱子,全身都难受得很。

快到晌午的时候,凌家人终于到了。聂老爹带着两个儿子招呼男客,聂大娘则与长媳接待女眷,于氏和大房的双生子在厨房忙碌着,只有颜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屋里坐着。她听着外面传来的谈笑声,心里五味杂陈。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大嫂柳氏带着一个年轻的媳妇走了进来,乍一见生人,颜娘连忙低下头。

柳氏快步上前,拉着颜娘起身,“小姑,这是凌家的大姑奶奶,快跟人见礼。”

凌家的大姑奶奶就是凌二郎的大姐。

颜娘无奈,只好对着凌氏行礼。凌氏一眼就看见眼前女子躬身见礼的时候,胸上和肚子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眼里也透露出一丝嫌恶来,但她掩饰的很好,就连站在对面的柳氏都没看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对颜娘道:“颜娘妹子可否抬头让我瞧一下?”

听到这句话,颜娘只觉得脖子僵硬无比,怎么也抬不起来,还是柳氏轻轻碰了碰她,她才慢慢抬起头。

见到未来弟媳的真面目以后,凌氏如遭雷击,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聂颜娘竟然长得又丑又胖。想到自己俊秀如玉的弟弟,心里如吃了苍蝇一般膈应。她再次仔细打量了颜娘一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句话也未留下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柳氏见状,连忙也追了出去。

凌氏回到母亲身边后,将所见低声告诉了母亲温氏。温氏一听顿时心惊肉跳,心里升出要与聂家退亲的心思。只是她终究忍住了,毕竟这门亲事是凌家老太爷与聂家老太爷在世时定下的,如果贸然退亲,定会遭人口舌。

凌氏心有不甘却拗不过母亲,便坐到一旁生气闷起来。没人反对,凌家与聂家便确定了亲事,两家商议后,请了镇上的算命先生算了日子,将婚期定在今年的九月十九。

如今是五月初,距九月十九还有四个月,聂老爹和聂大娘在女儿婚期定下后,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

聂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富户,当初颜娘无颜女的名声传出去后,凌家又不肯履行婚约,有很多家贫、好吃懒做的人打过聂家的主意,但聂老爹不愿意与这些人家结亲,所以便不客气的回绝了。

凌家与聂家家世相当,当初两位老太爷在县学是同窗,关系亲如兄弟,后来凌老太爷考上了举人,聂老太爷却落了榜。凌老太爷就在县里谋了个县丞的缺,聂老太爷则娶了县里富商的女儿,回村里买田买地当起了地主。

两人的下一代都不争气,不是读书的料,等到了第三代出生,家里便不如之前富庶,但也好过一般的人家。

两家结亲,聂家夫妻俩决定将凌家的聘礼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他们再出十二台嫁妆,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第二章 嫁妆

聂家夫妻给颜娘准备嫁妆并未瞒着儿子儿媳,聂家兄弟心里想着,妹妹这副模样嫁到凌家,要是嫁妆多给一些,凌家那边也会高看聂家一些。但柳氏和于氏却不这么想,妯娌俩觉得,嫁出去的闺女如泼出去的水,公婆为小姑准备那么多的嫁妆,等于是把聂家的家财往凌家送,丝毫不顾及聂家其他的儿孙。

妯娌俩不敢跟公婆明说,却对着颜娘阴阳怪气,后来更是忍不住在聂大娘面前提了好几回,聂大娘虽然气恼,但静下心来后,竟也觉得两个儿媳的话颇有道理。大儿媳家的双生子即将及笄,也要置办嫁妆嫁人,二儿媳家大郎,聂家的长孙过两年便要娶妻,聘礼又是一笔开销。更不用说下面还有四个小孙子,都要去学堂读书,束脩一年也需十几两。

她琢磨了几天,将这些顾虑说给了聂老爹听,聂老爹沉默了好一阵,并没反对削减颜娘的嫁妆。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将凌家送来的聘礼留一半,聂家再出六台嫁妆,一共凑齐十二台。虽然这样做对颜娘有些不公平,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能亏了自家人,就只好委屈颜娘了。

第二日聂大娘将这个结果告知了两个儿媳,柳氏和于氏虽然觉得十二台嫁妆仍旧有些多,但公婆已经让步,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打定主意,添妆时决不能添多了。

颜娘对于嫁妆减少一无所知,自从婚期定了以后,她便被聂大娘关在屋里绣嫁妆,再加上手上还有一座小屏风没有绣完,除了吃睡,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待在屋里飞针走线。

时下女子成亲,嫁衣、盖头、被面等一概物事都由新嫁娘包揽,同时还要给婆家人出见面礼,有些家贫的只拣重要的准备,像聂家这样的富户,准备的就要齐全些。颜娘手里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只拣都饱含了对未来的憧憬。

有时候累了歇息的时候,她会想象凌二郎的模样,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要不然怎么会答应娶自己这样的女子为妻呢。这样想着,颜娘顿时觉得婚后的生活有了盼头。

小河村凌家

凌二郎凌绩鸣自定亲后,除了在县学上学的日子,回到家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他从大姐凌氏那里听说了颜娘貌丑体胖,连读书都没什么心思了。他很想说服爹娘退了这门亲事,但凌家人重信誉,特别是凌老爹。

之前听了传言说聂颜娘貌若无盐,凌家一直拖着没有去提亲,凌老爹早就愧疚不已,如今婚期已定,依照凌老爹的性子,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凌绩鸣心气不顺,觉得摆在面前的书本也有些碍眼。他气冲冲的出了门,只说是去陵江镇上与同窗们相聚。凌老爹和温氏也不敢拘着他,权当是让他出去散心。

陵江镇沿着陵江而建,镇上有座名为聚福楼的酒楼,凌绩鸣和同窗们就约在这座酒楼里。受邀而来的三位同窗均是县学的学生,其中有两个的住址挨着小河村,另一个则住在镇上。

酒菜一上桌,凌绩鸣便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旁边名为胡秀生的同窗道:“凌兄不厚道,请我们喝酒却自己独饮,该罚,该罚。”

另一个叫贺文才的书生执酒道:“凌兄,听说你家里已为你定下婚事,愚兄在这里祝你与未来弟妹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听了这话,凌绩鸣顿时沉了脸,招来小二结账,然后不顾席上的三人,拂袖走了。

贺文才满头雾水,不知自己这话为何将他得罪了,还是胡秀生给他解了疑,“贺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兄要娶的是聂家村远近闻名的无颜女。你住镇上可能不清楚,那聂家女貌若无盐,体态粗壮,凌兄想必是不愿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只是迫于长辈的遗愿才不得不娶,你一上来便提起这事,他不给你甩脸子才怪。”

贺文才这才恍然大悟,只因他与其他三人住得远,所以才不知道这些缘由,如今知道了,倒有些怪自己心直口快。

正想着下回见面一定好好地向凌绩鸣道歉,却听一直没有出声的姜裕成道:“我觉得,凌兄这火气实在是大了些。那聂家女虽然样貌不出众,但有一手精湛的刺绣手艺,我听说,此女性子温柔和顺,若娶为妻室,必定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闻言,胡秀生摇头反驳:“非也,非也,虽然《女戒》中并未要求女子必须容貌出众,但你我皆为读书之人,日后中举做官必定少不了官场应酬,若是别家夫人端庄贤淑,而凌兄却带着一个貌若无盐的女子,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这话看似有理,却经不起推敲,姜裕成道:“在我看来,女子的内在比外貌更为重要,若要我娶一个貌若天仙却蛇蝎心肠的妻子,还不如要一个外貌普通心地善良的姑娘。所以胡兄的话我不敢认同。”

他话音落下,贺文才却打趣道:“表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家中有貌美贤淑的未婚妻,又怎会去娶那无盐丑女,这些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当着凌兄的面说啊。”

贺文才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他与姜裕成本就是连襟,贺文才的妻子是姜裕成未婚妻冷娇娇的亲姐姐,而这冷家姐妹又是姜裕成姑姑的女儿,只因为两人父母早逝,从小就生活在姜家,后来贺文才的妻子同他成亲时,也是从姜家出嫁的。

贺文才的妻子冷茹茹与妹妹冷娇娇的温柔和顺不同,她一向泼辣大胆,自嫁给贺文才以后,将贺文才管得死死的,他出门与同窗聚会,必须要有姜裕成在场才行。

姜裕成听他说起未婚妻,心里边有些不自在。前几日,表姐冷茹茹回姜家提起他与表妹的婚事,因着表妹的身体越来越差,母亲便有些不同意,碍于从小定下的婚约,只说让她自己做主。

对于这桩婚事,姜裕成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他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表妹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有婚约在,两人就必须要成亲。原先定的日子是在腊月初十,后来跟表姐商量了一阵,决定将日子改到九月十九,这样一来,便跟凌绩鸣成亲的日子重叠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道:“说起这事,我可要请胡兄吃喜酒了。”

胡秀生连忙问:“什么时候?”

姜裕成道:“跟凌兄同一天。”

胡秀生一听垮脸道:“你们是商量好的吗?竟然都是九月十九成亲,那我到时候要去哪家观礼啊。”

姜裕成笑了笑没再说话。

另一边凌绩鸣从聚福楼离开后,又在镇子上逛了两圈,日暮西垂才回到家。温氏在村头翘首以盼,看见儿子的身影后赶紧迎上前,“二郎,你总算回来了,快跟娘回家,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肘子。”

凌绩鸣脸上闪过惊讶,自从他进学后,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底便慢慢掏空了,头两年他进了县学,每旬能从县学领一些粟米外,家里的进账就靠她娘在镇上的嫁妆铺子。大姐出嫁的嫁妆,他娶妻的聘礼都不是小数目,这两年家里的吃食便节俭了许多。没想到,今日竟能吃成红烧肘子。

母子俩回到家后,温氏招呼小女儿凌三娘摆饭,凌三娘闻着肘子的香味早就饿了,闻声后立刻去了灶房。

等摆好饭,凌三娘又去叫了凌老爹,一家四口开始吃晚饭。凌三娘咽着口水想去夹肘子,却被温氏呵斥:“你急什么急,就不能等二郎先吃?”

凌三娘撇了撇嘴,闷闷不乐的放下筷子。

“娘太偏心了,二哥才从镇上回来,午饭肯定是在聚福楼吃的,我却很久没吃肘子了。”

被女儿顶嘴,温氏面上有些不好看,凌老爹疼女儿,夹了一大筷子油汪汪的肘子肉给凌三娘,她这才眉开眼笑的吃起来。温氏自然是照顾儿子的,她一边给儿子夹肉,一边埋怨小女儿:“你二哥迫于无奈要娶个丑八怪,你作为妹妹不心疼兄长就算了,还跟他抢肉吃,还好意思说我偏心。”

这话一出,凌老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把丑八怪三个字挂嘴边。颜娘虽然样貌不好看,但人能干,二郎娶这样的媳妇不吃亏。”

温氏不满的反驳:“哪里不吃亏了,那聂颜娘又丑又胖,我儿娶了她,这十里八村的相亲哪个不取笑他。哎,也是我二郎命苦,偏偏公公要与那聂老头定了这个婚约,若是没有这事,二郎娶县太爷的千金也是够格的。”

她的话让凌老爹无言以对,他虽然觉得颜娘不错,但作为父亲,怎么会不希望儿子娶一个对前途有帮助的妻子呢,只是亡父遗愿不可违,思及此,他也只有无奈叹息。

一顿饭吃的毫无滋味,凌二郎只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回屋了。凌三娘本来还想找他教自己认字,见他心情不好,只好不了了之。

第三章 出嫁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十九,颜娘与凌绩鸣的婚期就定在这一天。天还未亮颜娘就被聂大娘从床上叫起来,洗漱过后由妆娘上妆梳头。因为之前脸上长痘疮,颜娘脸上的皮肤很薄,稍不注意就会满脸红斑。妆娘不敢给她绞面,听从聂大娘的嘱咐只在她脸上扑了一层薄粉,又抹了一点胭脂,看着有气色一些。最后,颜娘又照着妆娘的话,轻轻抿了抿鲜红的口脂。

上完妆后,妆娘唤来聂大娘检查,当聂大娘看到女儿那张上了妆的脸后,顿时心惊肉跳。她转身压低声音问妆娘:“能不能画好看些,这样也太…”

后面的话她有些难说出口,妆娘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看了一眼颜娘,为难的摇了摇头。聂大娘想了想,对妆娘道:“口脂淡一点能行吗?”

妆娘点了点头,用热水打湿巾子在颜娘嘴唇上沾了沾,口脂颜色淡了许多,看着也没之前吓人了。

颜娘就像个木头人,任由着她们折腾,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却希望借妆娘那双巧手让自己变得好看几分。聂大娘和妆娘想尽了办法,最后总算将颜娘装扮好了,不细看还是能唬住人的。

上完妆后,房间里只留了颜娘一人,照理说这个时候娘家的姐妹应该来闺房添妆,但颜娘本家没有堂姐妹,外家也没有表姐妹,除了家里的嫂子和侄女,也没有给她添妆的人。

家里要办喜事,两个嫂子肯定是没空来的,来的只有聂欢和聂喜。看到她们颜娘脸上有了笑容。聂欢和聂喜两姐妹分坐在两边,将颜娘围在中间。

“小姑,这是我爹娘给你添妆的东西,你可要收好啊。”说着将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银手镯放到了她的手上。另外一边聂喜也将于氏托她转交的一支银钗递给她。

颜娘连忙收了,让两个侄女帮忙给嫂子们道谢。聂欢和聂喜相视一眼,各自拿出一张锈了几朵小花的素净帕子来,“小姑,我和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添妆,这两张帕子是我和姐姐绣了好几天的成果,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小姑和姑父白头偕老,夫妻美满。”

听了聂喜的话,颜娘又开心又羞涩,她将两张帕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箱子里。颜娘不善言辞,双生姐妹花说话她又插不进去,索性听她们说,聂欢和聂喜在屋里坐了一会,借口还有客人要招呼走了,两人一走,屋里又只剩下颜娘一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有人在大喊:“新郎官来喽,新郎官来喽!”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颜娘只觉得紧张极了,双手紧握着,不知道该如何疏解。这时柳氏掀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胡媒婆和聂欢、聂喜两姐妹。

胡媒婆快步走到颜娘面前,催促道:“快把新娘子的盖头盖上,新郎官已经到门口了。”柳氏哎了一声,连忙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小姑子盖上。一瞬间,颜娘只觉得满目的光亮被鲜红代替,手心汗津津的。她被胡媒婆扶着出了房间,走到堂屋时停了下来。聂大娘和聂老爹穿着崭新的衣裳高坐在上首,胡媒婆大声道:“新娘子拜别父母双亲。”

二嫂于氏连忙拿了一个蒲团放在颜娘面前,颜娘跪蒲团上给爹娘磕了三个头,也许是因为女儿要出嫁了,聂大娘此时脸上也带了一丝伤感。

“颜娘,今天出了聂家门,日后便是凌家妇,做别人家媳妇不像做姑娘时候,一定要孝顺公婆,敬重夫君,善待小姑,万事都要谨言慎行,千万莫丢了我门聂家的脸面。”

颜娘点了点头。

聂老爹道:“以后和女婿好好过日子。”

颜娘再次点头。

拜别爹娘后,聂大郎蹲下身将颜娘背起朝门外走去,凌绩鸣着一身喜气的红袍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气,明眼人都知道他对这桩婚事的不喜,惹得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凌绩鸣绷着一张脸,对议论声充耳不闻,倒是颜娘,虽然盖着盖头,却还是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眼神的注视,紧张的差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上了花轿后,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才消散了一些。花轿一颠一颠的朝着小河村去,唢呐锣鼓一路响个不停,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小河村。就在颜娘心思起伏不定时,轿子停下了,胡媒婆大声道:“新郎踢轿门,接新娘下轿。”

颜娘盖着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轿门响了一声,接着轿帘掀开,一只纤细白皙的大手递了红绸进来,颜娘连忙接住,被红绸牵引着出了轿子。

接下来就是拜堂,胡媒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拜完堂后就被送到了新房内。颜娘端坐在床沿上,腰背挺得笔直,屋里静悄悄的,显然没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接着她们又推门进来了。

“三娘,今儿个你二哥给你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嫂子,以后你就不用被逼着学女红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打趣道。

叫三娘的女孩儿嚷道:“我二哥娶的是媳妇又不是绣娘,大表嫂你可别胡说啊。”

“我们三娘还是个护短的,这新娘子才刚进门,小姑子就护上了。”大表嫂笑着对凌氏道:“元娘,你看看三娘多贴心。”

一个和凌三娘差不多大的少女尖声道:“三娘姐姐,你干嘛护着她呀,二表哥娶了一个丑陋的妻子,难道你不嫌丢人吗?元娘姐姐就不像你。”元娘是凌氏的名字。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静谧无声,颜娘一颗心凉透了。

“你胡说什么。”凌三娘瞪了少女一眼。大表嫂连忙打圆场道:“元娘,三娘,冬梅心直口快,你们别跟她计较。”

凌元娘笑了笑并不言语,但手上被捏得皱巴巴的帕子泄露了她此刻的不满。她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愿意亲戚家的女眷在新房里多呆,便招呼着大家去外面吃茶,新房里只有凌三娘留了下来。

”二嫂,你要吃东西吗?”新房里静悄悄的,凌三娘不习惯的找了个话题。

颜娘低声回答:“谢谢小姑,我现在还不饿。”

她的声音很轻柔,凌三娘觉得还挺悦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当然基本都是凌三娘问颜娘回答,凌三娘一直在新房里待到凌绩鸣回房才走。

凌绩鸣醉醺醺的回到新房,当他看到婚床上坐着的壮硕身影时,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扯掉了颜娘的盖头,一张又白又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脸上抹的什么东西?”他一言不发的看了她许久,最后说了这么一句:“真倒霉。”

颜娘先是一脸错愕,接着又是落寞和伤心,这时她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更难堪的事情等着自己。当两人喝完合卺酒后,颜娘躲到屏风后洗漱,凌绩鸣打算将蜡烛吹灭,颜娘连忙出声:“夫君,喜烛不能灭的。”

说完忐忑不安的盯着凌绩鸣。

凌绩鸣皱了皱眉,问:“那你有帕子吗?”

颜娘连忙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凌绩鸣命令道:“自己去床上躺着。”

颜娘红了红脸,照着他的话做了,隔了一会儿凌绩鸣也上了床,他居高临下的看了颜娘一眼,随后将颜娘取来的那条帕子盖在了她的脸上。

“夫君。”颜娘不由得低声喊道:”这是做做什么?”

却听他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你别管那么多。”说话间,颜娘感觉领口开了,察觉到他的动作,颜娘再傻也明白他是在嫌弃她的脸,等到一阵凉意传来,她忍不住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不明白,他不是读书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屈辱的对待自己呢?这些疑问颜娘没有问出口,她知道答案,也知道出嫁前的那些美好憧憬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泡影。

她没有反抗,任由着凌绩鸣折腾,等到完事后,凌绩鸣随意擦了擦就翻身躺到一旁,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颜娘这才掀开帕子,挣扎着坐起来,在喜烛微弱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熟睡的脸上眉头紧皱,一颗心犹如被凉水浸泡过。

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带着满脸泪意去屏风后擦洗,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痕,那些印痕以及那方手帕,都是夫君不喜自己的证据。

颜娘经历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转变,她的夫君对她毫无怜惜,那一刻,颜娘觉得自己的心快要死了。

这一夜颜娘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狼狈的奔跑着,身后跟着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大虫,她很害怕,只能用尽全力奔跑,跑着跑着就醒了,身上汗津津的,原来亵衣被冷汗浸湿了。

成亲后,凌绩鸣只在家待了一天便回县学了,走之前也没跟颜娘说过一句话,凌家其他人的态度也很明了,凌老爹只在敬茶那天说了几句告诫的话外,基本上对颜娘都是无视的态度;温氏对颜娘比凌绩鸣对她的嫌恶更甚,家里的活计全部交给她来做,并且规定不做完不能吃饭,只有凌三娘偶尔会帮一下忙。

也因为这点微弱的善意,颜娘觉得这个冰冷的家还不至于让自己无所适从。

回门那天,颜娘带着回门礼独自往聂家村走去,她看着胖却很虚弱,走到半路便走不动了,于是就在路边找了块石头歇息,等歇好了又继续往前走。

”这不是村东头聂家的闺女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走到村口的时候,颜娘碰到了村里的于大娘。颜娘连忙跟她打招呼。

于大娘问:“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么?”

颜娘点了点头。于大娘皱了皱眉,“你该不会记错了吧?”

听她这样问,颜娘不禁有些疑惑,于大娘啧啧了两声道:“我刚从村东头过来,好像你们家没人在家,院门都锁了。”

说着又嘀咕了一句,“这得多不待见自个的闺女啊。”

颜娘听了脸色有些发白,她同于大娘说了几句话,急匆匆的朝娘家走去。路上也碰到了几个乡亲,大家似乎约好了一般,看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爹娘兄嫂没人在家。

等看到那座熟悉的院子,她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触,因为她看到了院门上那把明晃晃的大锁,颜娘只觉得浑身发凉,她靠着墙根慢慢坐下,手中的回门礼散落一地。

颜娘在娘家门口坐了两个时辰,这期间隔壁胡婶让她她去自己家歇会儿,被颜娘婉言拒绝了。最后她将回门礼放到了隔壁胡婶家,托胡婶将这些东西交给聂家人,道谢后拖着笨重的身子回小河村了。

第四章 绣活

回到凌家时,凌家人才吃完午食,温氏看到颜娘两手空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凌三娘见状,连忙对温氏道:“娘,你干什么呀,二嫂一路走回来也累了,你让她歇会儿吧。”

听她这么说,温氏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剜了颜娘两眼,没好气道:“还傻站干什么,赶紧过来洗碗。”

颜娘连忙上前收拾碗筷,她回娘家连家门都没进去成,只在胡婶家喝了一碗开水,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但她不敢说,只趁着去灶房洗碗的时候,偷偷吃了一块杂粮饼子,怕被温氏发现,她囫囵两口吞下,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下午没什么事情,颜娘便待在屋里做女红,她那里还有几块素净的帕子,打算绣点花样送给小姑子,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心善的小姑子才会帮自己说话。

凌三娘喜欢兰花,颜娘就在帕子右下角绣了一丛君子兰,绣好后凌三娘看了简直是爱不释手。开心之余她对颜娘道:“二嫂,你抽时间也给娘做点什么,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娘收了你的东西,肯定不好意思寻你的错处。”

颜娘知道小姑子是在给自己出主意,她连忙应了,又向凌三娘打听温氏的喜好,最后决定给温氏做一件夹袄,她的嫁妆里有一匹靛青色松花纹的料子,比较适合温氏这个年纪的人。颜娘手脚麻利,每日趁着闲隙缝衣,不到五天,一件双层夹袄就完工了。

这一日她将做好的夹袄送到温氏手中,温氏拿着夹袄看了看,问:“这是给我做的?”

颜娘点了点头。

温氏脸上神情不变喜怒,颜娘忐忑不安的看着她,过了半晌,她才开口:“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以后就不必给我做衣裳了,多花点心思在二郎身上,二郎在外面读书,没几件好衣裳怎么成,你要是有空就给二郎多做几件吧。”

颜娘连忙应了。见她恭顺守礼,温氏总算觉得这个儿媳妇看着顺眼了一些。

颜娘也感觉到了婆婆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在给凌绩鸣做完两身衣裳后,她鼓起勇气去跟温氏商量在镇上绣品铺子接绣活的事情。

在她嫁过来之前,温氏就听说颜娘绣技好,也听她一副上等的绣品可以卖上十两银子,如今听她这么说了,沉思了一阵,觉得二郎读书和三娘出嫁都需要银子,她在镇上的那个嫁妆铺子收益只能供儿子读书,儿媳妇的绣品卖了钱,三娘的嫁妆也有着落了。

于是便点头应了:“正好我明日要去镇上查账,你就跟我同去吧。”

颜娘欣喜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颜娘跟着温氏去了镇上,温氏去了自己铺子上查账,颜娘则去了之前接绣活的锦绣阁,锦绣阁的戚掌柜见到她,连忙热情的迎了上了来。

“颜娘啊,听说你成亲了,我正准备去小河村找你呢,没想到今天你自己来了。”

颜娘有些不适应别人的热情,她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戚掌柜,我今天来是想问你还有绣活吗?”

戚掌柜忙不迭的点头:“有有有,我这里刚接了一个大单,镇上的苏员外嫁女,喜服盖头被面那些全都要找人做,苏员外说了,只要做得好,钱不是问题。”

说着他问颜娘:“如果你愿意接的话,我只收取两成的费用,剩下的全都是你的。怎么样?”

颜娘没有忙着答应,而是问苏家什么时候来取绣品,戚掌柜道:“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最迟要在六月交货。”

闻言,颜娘思索了一阵后应下了。

戚掌柜当然开心不已,苏员外出手大方,他只在中间牵线,事成之后就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而且还不用自己出布料,如果苏员外满意,说不定他这锦绣阁又要多一个大主顾。

看了颜娘一眼,他不免有些遗憾,若是颜娘没成亲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雇到自己的绣坊来,那就相当于锦绣阁多了一块活招牌。

苏员外女儿的嫁妆绣品不是小数目,颜娘一个人搬不走,戚掌柜便让伙计帮忙搬到温氏的铺子里。温氏看着堆成小山的布料,着实吓了一跳。

颜娘连忙将原委告知里温氏,温氏一听这些东西完工后竟能赚四十两银子,不由得瞠目结舌。她这家杂货铺子一年累死累活也只能赚百来两,掌柜伙计的工钱还有其他一些开销除完,也只有九十两左右,而颜娘一个人不用一年就能赚这么多。

温氏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从镇上回来后,颜娘就一门心思的投入到绣活上,家里的活计被温氏和凌三娘包揽了。温氏看着女儿已经十二岁,便让她没事的时候去颜娘屋里做女红,也是存了让颜娘指点她的心思。

凌三娘不爱做女红,但从她娘那里听说颜娘做的这些绣品可以赚四十两银子时,不免有些动心了。她也想把自己做的手绢荷包什么的卖钱,她不求像颜娘那般能干,卖的钱只要能买一些零嘴和珠花也行。

颜娘很喜欢这个小姑子,也愿意教她,凌三娘在嫂子的指导下做完了一个荷包,等温氏去镇上的时候,让她带去卖了,结果还卖了十五文,虽然不是很多,但凌三娘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以来,她的干劲越来越足,温氏见女儿这般,对颜娘的成见少了不少。

一个月很快过去,月底的时候,凌绩鸣从县学回来了,一看到他,颜娘就想起新婚夜的情景,那种羞辱和不自在让她难受极了。

但她躲不了,凌绩鸣是她的夫君,无论他做什么,她只能听之任之。好在这次不像上一回,两人安置时,凌绩鸣将烛火灭了,房间里漆黑一片,颜娘闭着眼睛任由凌绩鸣折腾,耳边是他充满忍耐的沉重喘息。

第二日一早,颜娘看着还在熟睡的男人,轻轻下了床,她披着衣裳去了灶房,简单的梳洗后,开始做早饭。

她真的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只要一看到他,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灶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颜娘的目光落到火焰上,只觉得浑身的肉皮都在被炙烤。

早饭后,凌老爹发话,说上次凌绩鸣去了县学没有陪颜娘回门,今天就让凌绩鸣陪着她回去一趟。闻言,颜娘不由得攥紧了双手。

上次回门的情景历历在目,凌家这边还不知道她在自己娘家吃了个闭门羹,如果凌绩鸣真的跟自己回去,要是上次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她又怎么在凌家立足。

但不管是娘家还时婆家,她都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从长辈们的吩咐。

幸运的是,她同凌绩鸣回聂家村的时候,基本没有碰到村里的人,一直到了聂家门口,才看到出来倒水的胡婶。

“颜娘和女婿回来啦?”胡婶笑着问。

颜娘怕她说出上回的事情来,胡乱的应了几句,胡婶似乎看出来什么,也没有见怪,只说:“快进去吧,你爹娘他们都在呢。”

颜娘点了点头。

推门进去,院子里只有二哥家的老二聂成才在玩耍,看到颜娘他们,聂成才大声冲屋里吼道:“奶,我小姑和小姑父来了。”

他声音刚落,聂大娘从屋里出来了。

“娘。”颜娘低声喊道。

凌绩鸣也道:“岳母。”

聂大娘哎了一声,连忙说:“快进来歇会儿。”

说完,又让聂成才去喊聂老爹和聂二哥过来陪女婿说话,另外又让柳氏去村口王屠夫那里割点肉回来。

颜娘抬脚朝自己出嫁前的闺房走去,却听亲娘说:“颜娘啊,你那屋子我做主给欢欢和喜喜用了,你要歇息就去娘那屋里吧。”

颜娘脚步顿了顿,只好跟着聂大娘去了她和聂老爹的屋子。

进了屋,聂大娘第一句话就提起了她上次回门的事情,说他们忙昏了头,忘记了颜娘回门的日子,让颜娘不要怪家里。

颜娘勉强的笑了笑,连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其实就算能说出口,她又能怎样呢,逞一时口舌之快,与娘家闹翻?如果真这样做了,恐怕凌家就真的没人看的起自己了。

聂大娘见颜娘低头恭顺的样子,也知道这个闺女没脾气不记仇,原本的愧疚之心也慢慢散去,又问起她同凌绩鸣房里的事情。

“颜娘,趁着女婿这几日在家,你多跟他亲热亲热,争取早点怀上。”

“娘,别说了。”颜娘脸一下子红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揉着衣角。

见她这幅模样,聂大娘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就说你是个笨的,他们家本就嫌弃你,你就算是为了自己好过一些,也应该早点怀上。”

颜娘其实没那么期待孩子,她手上还有苏家的绣活没做完,要是真的怀上了,恐怕会延误交货时间。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她害怕生出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女儿,到时候女儿也要承受她所经历过的痛苦。

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思索。

颜娘和凌绩鸣在聂家吃了午饭才回小河村,回到家里,凌绩鸣说镇上同窗邀约,跟温氏说了一声就出门了,颜娘便一头扎进了房里做绣活。

晚上凌绩鸣没有回来,让温氏嫁妆铺子里的小伙计跑了一趟,说是留宿在同窗家里。听说他不回来,颜娘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后来几天,凌绩鸣几乎不在家里待,温氏知道他是不想看到颜娘,想着儿子这次回来都没好好吃过家里的饭菜,不免对颜娘有了几分迁怒。

颜娘只能更加的谨言慎行,避免触霉头。

假期一过,凌绩鸣又要回县学了,去县学的前一晚,两人不可避免的睡在了一张床上,颜娘起初还很紧张,最后见他只是睡觉,也慢慢的放下戒备睡去了。

第五章 委屈

接近年底,天越来越冷,做绣活的时候,颜娘经常感觉手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尤其是腊月一到,坐在屋里都能感觉到凉意直往身上钻。

原本凌三娘建议在屋里摆上一个火盆子,却被颜娘制止,苏员外女儿的嫁衣等布料都是上等料子,要是被火星子溅着,反倒是一桩麻烦事。

见她自己有主意,凌三娘也就不再说什么,明显的往她这里来的少了,就算是来了也待不了好一会儿。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晚一些,初雪降下前,小河村上方的天空已经阴沉了好几天,过了腊八才姗姗来迟。因着天色阴沉,颜娘这几日便没有动针线,与凌三娘一起,帮着温氏打理家里的家务。

腊月二十五,县学才停课放假,凌绩鸣同姜裕成、胡秀生结伴回家,天寒地冻,三人便共同雇了一辆马车,只为遮挡寒冷的北风。

三人虽不在同一个村子,却也相隔不远,到姜裕成和胡秀生家需要经过小河村,所以凌绩鸣是最先到家的。马车刚实到村口,凌绩鸣一下车就见到寒风中立着一个人,只一眼他就确定那人是几月前娶进门的妻子。

颜娘也看到了凌绩鸣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他走去,凌绩鸣见他越走越近,刚要跟车上的同窗告别,就听到胡秀生道了一句:“凌兄真是好福气,这么冷的天,嫂夫人竟不惧寒风来接你。”

凌绩鸣面上僵了一下,他知道胡秀生并不是在嘲笑自己,但在颜娘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难堪。

好在姜裕成道:“既然凌兄已经到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多留。”说完对车把式道:“大叔,我们掉头去姜家村吧。”

车把式也想送完人早点回家,于是很快便驱车走了。

颜娘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凌绩鸣,“夫君,娘让我来接你,这披风也是她让我带来的。”

凌绩鸣看也没看她,直接从她面前走过,颜娘只好抱着披风紧跟在他身后。回到家,温氏见凌绩鸣身上没有披风,又看到颜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转头对凌绩鸣道:“二郎,这么冷的天该冻着了吧,快进屋,娘给你煮了姜汤,先喝一碗去去寒。”

颜娘看着她对凌绩鸣嘘寒问暖,没有空斥责自己,连忙回屋将披风放下,又去灶房里烤火。在灶房里坐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一点,先前凌绩鸣还没到,温氏便让她去村口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她在寒风中差点被冻僵。

她也想喝一碗姜汤,但温氏为了让儿子回来就能喝上,把熬姜汤的砂锅搬到了她那屋里的炉子上煨着,颜娘不想过去自找不痛快,想了想,切了两片生姜嚼了吞下肚。

辛辣刺鼻的味道充斥着口鼻,颜娘忍不住红了眼睛,却也是生姜的这个狠劲让她感觉到五脏六腑充满了暖意。

凌绩鸣回来了,晚饭自然准备的要比往日丰盛的多,温氏一晚上不停的为儿子夹菜,凌三娘则照例埋怨温氏偏心,凌老爹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只有颜娘一个人捧着碗一声不吭的吃饭。

吃完饭,凌绩鸣被温氏和凌老爹叫到了房里,颜娘在灶房收拾,凌三娘则坐在灶膛前跟嫂子抱怨。

“二嫂,我娘太偏心了,我二哥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他一回来,我就跟捡来的一样。”

儿媳妇不能说婆婆的坏话,颜娘只好道:“你二哥一月才能回来几天,娘定是觉得他读书辛苦便多疼了他几分。”

凌三娘撇了撇嘴,“才不是呢,我娘就是不疼我,以前大姐还没出嫁前,她对大姐和二哥一样好,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了。”

这话颜娘不知道该怎么接,为难之际她看到凌绩鸣站在灶房门口,连忙问:“夫君,你怎么来了?”

凌绩鸣是读书人,温氏和凌老爹从来不让他挨近灶房,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现下看到他出现在这里,颜娘不免有些惊讶。

凌三娘也看到了他,冲他哼哼了两句连二哥都没喊就走了。

凌绩鸣对颜娘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回屋里去。”

颜娘连忙道:“要不你先回房等一下,我弄完了就马上过来。”

凌绩鸣点了点头。

等颜娘急急忙忙收拾好灶房回屋,就看见凌绩鸣半倚在床边,手上翻着一本书。颜娘进来时的声响引着他抬起头。

颜娘不肯挨着他坐,但也不想站着说话,于是将平时做针线活的小杌子挪过来坐下。问:“夫君,你要跟我说什么?”

凌绩鸣没有回答她,视线落在针线笸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你不要去镇上接绣活了。”

听了这话,颜娘兀地抬头看向他,“夫君为何要这样说?”

凌绩鸣绷着脸道:“我们凌家还没落魄到需要女人来养家糊口,我说的话你照做就是。”说完这一句,见颜娘没有应声,又冷声道:“你要是执迷不悟,那就回聂家去吧,我不会要一个让我丢脸的妻子。”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如果颜娘执意要接绣活,他就会休了她。

颜娘闻言,脸上顿时血色尽失,惨白着一张脸怔怔的盯着他。她不明白,她就是接了一点绣活而已,而且卖绣品得来的银子她都会悉数上交给婆婆,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让他丢脸了呢?

看来还是嫌弃她样貌丑陋吧,这就成了她的原罪,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

“夫君有句话说错了。”这一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带嘲讽的看着他:“你说凌家不用靠女人,可据我所知,夫君读书的束脩,以及家用几乎全是婆婆陪嫁铺子赚来的,难道不是吗?”

这话一出凌绩鸣不禁恼羞成怒,“你能跟我娘比,你也不看看你长成那副鬼样子,我真是倒霉透顶才会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说完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隔壁的温氏和凌老爹也听到了响动,连忙出来看,就见凌绩鸣正朝着院门走去。

“二郎,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温氏连忙叫住他。

凌绩鸣充耳不闻,凌老爹跑上前将他拉住,“二郎,你娘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凌绩鸣冷漠道,“我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走?”凌老爹皱眉看着他,

“这个家我待着还有意思吗?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爹娘啊,竟然给我娶了那样一个妻子,让我的脸面、我的尊严被人踩在地上践踏。我不想在家里待,只要一看到聂氏那张脸,我就觉得比死还难受。”

听了这话凌老爹当场愣住,温氏却如同疯了一样冲进颜娘的屋子,不分青红皂白的的对着颜娘又打又骂。

“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娶了你,我的二郎怎么会连家都不想回。”

“你长成这副鬼样子,为什么还要不要脸的嫁进凌家,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被二郎埋怨。”

“”

颜娘被她吓到了,挨打的时候忘记躲闪,背上腰上被温氏狠狠的捶了几下。凌三娘听到吵闹声,连忙跑过来拉架,温氏却下了狠心要好好收拾颜娘一顿,凌三娘拉她的时候,还差点被误伤。

屋里闹成一团,凌老爹看着凌绩鸣,“你娘你媳妇都闹成这样了,你难道还要走吗?”

凌绩鸣没有说话,凌老爹松开他,去颜娘屋里将温氏拉了出来,凌绩鸣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颜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满腹委屈和怨气。她紧紧的咬着唇,一点一点的将温氏撒泼时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凌绩鸣进来时,她也没有看他一眼。

收拾好后,她去了凌三娘的屋子,问她能不能在她那里将就一晚,凌三娘见她可怜,点头应了。

躺在床上,颜娘怎么都睡不着,身上疼,心里也疼,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温氏恨不得她去死。

既然不愿意让她进凌家们,那当初就不应该来提亲啊,原本她都已经打算当个不嫁人的老姑子了。她没有逼着凌绩鸣娶她,她何错之有?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凌绩鸣还是没在家里多待,第二日便去了镇上,一直到腊月三十才回来。这几天温氏看到她就来气,颜娘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后,尽量不沾她的边。

初二这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颜娘知道凌绩鸣不会跟她去,便一个人回了聂家村。温氏不待见她,也没有准备节礼。颜娘只好偷偷用自己嫁妆布料给爹娘做了一身衣裳,又用攒下来的银子买了几斤点心带回去。

回到聂家,兄嫂们带着侄儿侄女回娘家了,家里只有聂老爹和聂大娘在。聂大娘看到女儿孤零零的回来,不满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女婿呢?”

颜娘道:“在家里温书呢。”

聂大娘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也没继续问,她的视线落在颜娘提回来的那包点心上,“你婆婆就给你准备了这么点东西?”

听了这话,颜娘险些红了眼眶,她不能告诉她娘,婆家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这包点心还是她自己买的。

聂大娘骂骂咧咧了几句,颜娘知道她是在说温氏抠门,她没有辩解什么。

聂大娘出去后,屋里就只剩她跟聂老爹,父女俩也没什么话说,不一会儿聂老爹就坐不住了,留下颜娘一个人在屋里坐着。

颜娘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一个人待着。嫁人前,她是一个人,嫁人后她还是一个人。她就像是一株没有根须的浮萍,明明有婆家有娘家,却没有一个家属于自己。

颜娘没有在娘家多待,回小河村前,聂大娘比着颜娘带回来的点心,装了一包饴糖让她带回去。她没有说什么,带着那包饴糖慢慢的往小河村走去。

第六章 有孕

不管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颜娘都很少出门,她不想太快回到凌家,出了村口就放慢了步伐。走到半道上,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脏兮兮小乞丐来。

那小乞丐看着年纪不大,身子瘦瘦小小的,也不知是男是女。

颜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

“姐姐,你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那小乞丐忽然拦住了她。

声音听着像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她不住的哀求自己,颜娘趁机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乱糟糟的头发下藏着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见她可怜,她递了一块饴糖给她,“你先吃这个吧,我身上没有别的吃的了。”

那小姑娘连忙接了过去,三一两下就将饴糖吃了,吃完后,又眼巴巴的望着颜娘手上的纸包。颜娘只好又拿了一块给她。

也许是有一块饴糖垫底,小姑娘的吃相没有之前那么粗鲁,一边吃还一边跟颜娘道谢。

颜娘心生怜悯,问她为何成了这副样子,小姑娘眼眶立马红了,她告诉颜娘,她跟家人走散了,最后遇到人贩子,好不容易才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

颜娘同情她的遭遇,于是便将一包饴糖全部给了她,还将荷包里仅有的十几文铜钱也一并塞到她手里。

小姑娘却不愿意要,问能不能跟颜娘回家,颜娘为难的摇了摇头。要是她把人带回去了,婆婆温氏肯定会连她一起赶出来。

也许是看出了颜娘的为难,小姑娘没有坚持,目送着颜娘远去。

过了正月十五,凌绩鸣又回了县学,颜娘也重新做起了绣活,前几日戚掌柜亲自来了一趟,苏家那边希望三月底就能拿到成品,为此还多付了颜娘十两银子。

颜娘全身心的投入到绣活中,总算在三月中旬做完了所有的东西,便通知戚掌柜过来验货。

戚掌柜来的时候,苏员外夫人身边的苏嬷嬷也跟着来了,她仔仔细细的将嫁衣、被面等翻看了好几遍,见没有问题,严肃的脸上才有了笑意,直夸她手艺好,还问她愿不愿意去苏府当绣娘。

颜娘笑着摇头,戚掌柜在一旁道:“凌家二郎是县学的学子,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言外之意就是颜娘不可能去苏家的。

苏嬷嬷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见颜娘不肯也就没再继续。

送走了戚掌柜和苏嬷嬷,温氏板着一张脸将银子全部收走,一文钱都没有给颜娘留。颜娘没有说什么,倒是凌三娘替她不满:“娘,二嫂辛辛苦苦绣了那么久,你怎么全部拿走了啊。”

温氏瞪了她一眼,“你嫂子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咋咋呼呼的。”说完也不理她,径直回房了。

颜娘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以后也不能接绣活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二月中旬,凌绩鸣从县学回来,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说是小姑娘自卖自身,他看着不忍心便将人买了回来。

看到人的那一刻,颜娘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凌绩鸣带回来的小姑娘就是年初二时她在半路上遇到的那个。

小姑娘叫海棠,跟凌三娘差不多大,个头却没凌三娘高,温氏让颜娘烧了一锅水让她洗干净,又将凌三娘的两套旧衣裳给了她。

海棠是签了卖身契的,在凌家养了几天后,温氏就让她跟着颜娘干活。至于凌三娘,有了海棠以后,温氏便不肯让小女儿再沾这些事了。

前几日,大女儿元娘回来跟她通了个气,说是有门极好的亲事想要替三娘定下,男方是女婿表姑的儿子,才十五岁就中了秀才,表姑父在县上开了两家铺子,家底还算丰厚。

温氏便有些心动,为了这事儿能成,还特意让儿子回来一趟,为的就是让他去县上打听一番。她认为小女儿以后是要嫁到县城去的,就应该像大户人家的千金一样好好养着。

海棠手脚麻利,总是争着抢着干活,有她在颜娘轻松了许多。她似乎格外喜欢颜娘,空闲的时候,也都待在颜娘身边。温氏对此有些不满,不过她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敲打了海棠几句就算了。

这天,温氏带着凌三娘去凌氏婆家,凌老爹去了镇上的铺子,家里只有颜娘和海棠在。颜娘从早上起床就有些气闷难受,她以为是昨晚没睡好,谁知到了中午,眼前一黑差点栽了跟头。

见状,海棠连忙扶着她去床上躺着。

“海棠,你去做你的事吧,我歇一会儿就好。”颜娘道。

海棠没有说话,左手突然抓住她的手,右手则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神情非常严肃。颜娘不解的看着她,“海棠,你…”

海棠皱了皱眉,问道:“颜娘姐姐,你的月事是不是没来?”

颜娘的月事一直不准,有时候好几个月才来一次,所以她根本不关心月事来不来。海棠道:“我刚刚给你把了脉,好像是有孕了。”

这话一出,颜娘顿时愣住了。

接着又听海棠十分懊恼地说:“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爹爹好好学了。”

颜娘回过神道:“不准也没什么。”她本想问海棠为何会把脉,又怕小姑娘想起爹娘伤神,便什么也没提。

等海棠出去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在小腹上,难道她真的怀孕了吗?她思索这这几日身体出现的异常,直觉告诉她,海棠没有把错脉。

心里升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来?

从这一日起,海棠便不肯让颜娘干重活了,又过了十多天,她再一次给颜娘把脉,眼神一下子亮了,“颜娘姐姐,你真的有孕了。”

颜娘笑了笑,“海棠真有本事。”

听她夸奖自己,海棠难得红了脸,她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温氏,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没说是自己诊出来的,只说看见颜娘呕吐了好几次。温氏一听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是欢喜,这儿媳妇总算是开怀了。

她让凌老爹请了村里的郎中过来,郎中把脉后笑着跟他们道喜。算算日子,颜娘是在过年那几日怀上的,预产期在九月中旬。而凌绩鸣八月要参加秋闱,凌家的两桩大事竟撞到一起了。

得知颜娘有孕,温氏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颜娘不再像以前一样横眉怒目,虽然比不得对凌三娘那么好,只要她不故意找茬颜娘就很满足了。

过了几日,凌老爹托人给凌绩鸣带了一封信,在信中说了颜娘怀孕的消息。凌绩鸣看完信后,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

贺文才见他绷着脸,问:“凌兄,收到家书为何还愁眉不展?”

凌绩鸣摇了摇头,“没什么,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爹娘觉得应该告诉我一声。”

贺文才见状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说完又叹了口气,“最近我们家也不太平,我妻妹的身体已经药石无灵,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凌绩鸣诧异道:“真的不行了?”

贺文才点头,“妹夫这几日告了假在家陪着,夫妻一场总要送人走完最后一程。”

凌绩鸣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姜裕成的身影了。

姜家村

姜裕成守在妻子的床前,冷娇娇已经时日无多,整个人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这几日憔悴了许多的丈夫,心里愧疚极了。

“表哥,都是我连累了你,当初你不该娶我的。”

姜裕成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不怪你,这婚约是我们幼时定下的,你说这话,岂不是想让我成为背信忘义之人?”

冷娇娇眼眶泛红,“表哥,你是个好人,若不是舅舅怕我夭折,也不会让你跟我定亲。我这个病秧子占了你原配正妻的的位置,是我对不起你。你答应我,我去了以后,过了头三个月你就不要再守了,找一个健康的姑娘成婚,让舅母早日抱上孙子。”

说着说着,不由得泪如雨下,“都怪我不争气,不仅没有做到当妻子和儿媳的责任,反倒是让你和舅母为我受累。”

她哭得伤心,姜裕成又安慰了她一阵,许是哭得累了,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姜裕成没有离开,一直守着她。

快到酉时了,冷娇娇又突然醒了过来,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对姜裕成道:“表哥,我想见姐姐。”

姜裕成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的往隔壁跑,慌乱中还带倒了凳子。

“娘,快让人去通知表姐,娇娇她…她好像不行了。”姜裕成的声音夹杂着颤抖,姜母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是一惊,回过神后赶忙让他去镇上喊大外甥女,自己则跟着儿子去了儿媳妇那里。

冷娇娇披着衣裳依靠在床头,见姜母进来,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郭氏连忙上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冷娇娇虚弱的笑了笑,“舅母,我没事。”

就算平时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到了这个时候,姜母也只剩下怜悯。她才十七岁,鲜嫩的花一样的年纪,却…

冷娇娇望着姜母道:“舅母,娇娇对不住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这辈子我再也不能报答您了,您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

姜母只觉得鼻头发酸,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别说了,舅母都明白。”

冷娇娇摇头,“舅母,我已经跟表哥说了,我去了以后,让他不必替我守着。您一定要给他挑一个身体康健、贤惠持家的姑娘,这样我才能瞑目啊。”

“还有姐姐,她性子直,又跟姐夫的娘合不来,若是日后在贺家受了委屈,还请舅妈和表哥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多看顾她一些。”

“你不说我也省得。”姜母赶紧点了点头。

冷娇娇笑了笑,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姜母知道她是在等冷茹茹回来。刚想安慰几句,她的手却突然垂了下来,抬头一看,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她急忙喊道:“娇娇,你可不能闭眼睛,茹茹还没到呢。”

回答她的只有冷娇娇渐渐变凉的身体。

姜裕成和冷茹茹夫妻回来的时候,冷娇娇已经去了半个时辰,姜母为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冷茹茹没有见到妹妹最后一面,差点哭晕了过去。

年纪轻轻的姜裕成,娶亲不过一载便成了鳏夫。

第七章 克妻

姜裕成丧妻的消息附近几个村都听说了,又听说了冷娇娇留的遗言,家里有闺女的都想跟姜家结亲。毕竟姜裕成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教过他的先生都说他前途无量,若是把女儿嫁过去,未来官老爷岂不是成了自家的女婿。

姜裕成丧妻后成了个香饽饽,姜家陆陆续续的有媒人上门,但都被姜裕成打发了,他告诉姜母,他要为亡妻守三年,郭氏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但不知为何,渐渐的就有人传姜裕成克妻,冷娇娇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去了,就是被姜裕成克死了的。

在家养胎的颜娘也听说了,她还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凌家传出去的。原因无他,温氏娘家弟弟想将女儿嫁给姜裕成,被姜家拒绝后,温氏的弟媳当着温氏的面抱怨了一通。

正好当时有几个在凌家串门的女人,其中一个姓吴的婶子也打过姜裕成的主意,当然没有成功,于是跟温氏的弟媳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姜裕成和姜母,说着说着姜裕成克妻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颜娘姐姐,我觉得那个姜裕成有些倒霉,平白无故的被人传成这样。”海棠小声的对颜娘道。

颜娘叹了叹气,“三人成虎,说的人越多,不管你是不是那样的人,传到最后你也会成为他们口中的那样。”

颜娘深有体会,当年她脸上长了痘疮,村里那些爱说是非的妇人,总是喜欢在外面帮她宣扬。久而久之,附近的几个村都知道她又胖又丑,更过分的是还有人说她貌如钟馗,能吓跑恶鬼。从那以后,她几乎没有踏出院门一步。

得知了颜娘的过往,海棠有些气恼:“怎么有那么缺德的人。”

她仔细盯着颜娘的脸瞧了瞧,道:“颜娘姐姐,美人在骨不在皮,我觉得你瘦了一定很好看。”

听她这么说颜娘还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海棠正色道:“颜娘姐姐,我这可不是什么歪理,这是我爹说的。”

“你爹?”

“嗯,我爹可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大夫,很多达官贵人都找他看病。我爹说,人的长相好不好看,是由骨相决定的,我虽然没有我爹那么有本事,但从小耳濡目染也是懂一些的。”

颜娘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有些疑惑:“你爹既然那么有名,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为什么还要自卖自身?

一听这话,海棠突然沉默了,脸色也有些发白。见她这副模样,颜娘连忙说:“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

海棠道:“颜娘姐姐,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我的秘密。”

颜娘点了点头。

到了五月,颜娘的肚子渐渐显怀了,但她人胖,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她怀有身孕,怀孕这几个月,她的胃口一直很好,人也因此胖了一圈,跟纤瘦的海棠站在一块,显得她十分壮硕。

怀孕以后她十分怕热,不喜欢待在屋子里,于是就和海棠坐在院子里那棵杏子树下,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那天她刚将针线笸箩端出来,凌绩鸣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

看到她,凌绩鸣板着脸道:“要做回屋去做,别在这里碍眼。”

对于他的呵斥,颜娘已经习以为常,她又将笸箩搬了回去。

凌绩鸣见她还算听话,脸色好看了许多,他转身对姜裕成道:“内子不堪,让姜兄见笑了。”

姜裕成摆手,说了一句“无妨。”

跟着凌绩鸣进屋前,他鬼使神差的朝颜娘的背影望了一眼,思及凌绩鸣对她的态度,不由得对她有了一丝同情。

颜娘还不知道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对自己存了同情之心,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肚子上,就在刚刚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孩子在动,这是怀孕以来的第一次。她很想找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喜悦,只是海棠跟着温氏出去了,凌三娘又不在家。家里只有凌绩鸣客人在,她不想往丈夫跟前凑。

凌绩鸣没在家里多待,他同姜裕成是回来取东西的,取完东西马上又走了。所以除了颜娘,凌家没有人知道他回来过。

快到晌午的时候,凌三娘哭哭啼啼的回来了,颜娘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出了什么事。凌三娘却只晓得哭,一直不肯说自己怎么了。

颜娘见状,只好给她兑了一杯糖水,喝完后凌三娘的情绪才慢慢缓和。

“二嫂,我以后再也不去大姐家了。”她一边抽泣一边道:“那金家人实在太过分了,我又没招谁惹谁,谁知金二郎的表妹却跑来骂我,说我不知羞耻勾引她表哥。”

凌三娘越说越气,“要不是金二郎的表妹骂我,我还不知道大姐撺掇着娘要把我嫁到金家去。”

听了这话,颜娘愣了愣,这段日子温氏老是带着凌三娘去凌元娘家小住,原来是为了给凌三娘说亲。不过这也太心急了吧,小姑子才十三岁,就是再等两年也使得。

她安抚凌三娘道:“三娘,你先别哭了,这事还是等婆婆回来再说吧。”

毕竟她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不能插手这些事情。

没过多久,温氏带着海棠回来了,凌三娘立马将自己被人骂了的事情告诉了亲娘,气得的温氏破口大骂金二郎的表妹,骂着骂着连大女儿凌元娘也被迁怒上了。

见她在气头上,颜娘带着海棠躲到了灶房。

“颜娘姐姐,今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海棠关心的看着她的肚子。

颜娘摇摇头,又低声跟她说:“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过先前孩子好像动了。”

海棠眼睛亮了,“真的吗?”她又在脑海里回想之前看过的医书,道:“这就是胎动,有胎动说明胎儿很健康。”

听了这话颜娘也很开心,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我还是有些害怕,怕孩子以后随了我,若是个男孩儿还好,若是女孩儿,指不定又要被人取笑和厌弃。”

海棠抓住她的手安稳:“颜娘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又不是生来就这样,你就放宽心吧,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会长得很好看。还有啊,这怀孕的妇人是不能胡思乱想的,不然会影响孩子的。”

闻言,颜娘只好暂时放下忧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心里默默祈祷这孩子日后长得像凌绩鸣。

凌家最近除了凌三娘的事情外,一直都风平浪静。凌三娘自从哭着从亲姐姐家跑回来后,就再也不肯去她那了。后来金二郎的母亲带着金表妹亲自来凌家道歉,温氏想将女儿和金二郎凑成一对,却被金母岔开了话题,温氏见金家与凌家没有结亲的心思,顿时恼怒不已,最后两人自是不欢而散。

金母离开后,温氏见谁都是心气不顺,颜娘已经很小心的躲着她了,却还是被她寻着错处骂了几次,也不管儿媳妇怀着身孕。海棠为颜娘不平,颜娘却劝她不要跟温氏顶嘴,毕竟在凌家,温氏是当家作主的,而海棠只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与温氏对上,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嫁过来快满一年,温氏的脾气颜娘已经领教过了,如果看一个人不顺眼,哪怕那人再能干,她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例如她。反之,如果是她疼爱的人,就算有天大的错处也是小事,例如儿子凌绩鸣。

自从上次被她无故打骂后,颜娘对她已经没有丝毫的敬重之情,能做的不过是看在她是长辈的面上,不与她顶嘴对抗,却是不肯再像以前那般处处体贴恭顺。

海棠最听颜娘的话,见她都不在意也就私下里偷偷抱怨几句,面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有时候凌三娘也会在颜娘面前埋怨温氏偏心,海棠听了也绝不参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颜娘的肚子越来越大,随之而来手脚开始肿胀,她本来就体胖,随着孩子的长大,整个人变得圆滚滚的,看着就像要把衣裳撑破一般,走路必须要有人扶着,不然走一步都困难。

见她这样,温氏连骂她的心情也没了,毕竟颜娘肚子里怀着他们凌家的种,为了她亲孙子的安危,她让海棠去镇上请了安和堂的刘大夫。

刘大夫是陵江镇有名的妇科圣手,平日见过不少因怀孕变胖的妇人,但颜娘这种胖的吓人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先给颜娘把脉,把完脉后转头对温氏道:“你儿媳肚子里孩子很健康。”

温氏一听大喜,却又听他说:“不过大人却有些不好,我待会写一个方子,你们按方拣药,吃上三副便可。”

说着便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药方,温氏有些顾虑的问:“刘大夫,吃了这药会不会害了我孙子?”

刘大夫头也没抬,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在他看来,温氏问这话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所以对温氏自然没有好语气。

温氏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刘大夫开好药方后,又对颜娘嘱咐道:“从今日起,你每一餐的饮食都要减半,面食特别是馒头尽量少吃,肥肉也要控制,炒菜油水不要太足,少吃饴糖点心,多吃萝卜青菜等蔬菜。”

颜娘连忙点了点头。

海棠在一旁插嘴问:“刘大夫,手脚浮肿有没有什么舒缓的法子?”

刘大夫凝神想了想,道:“饮食吃清淡一些,不要久坐久躺,每天可以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听了这话,海棠连忙应了,心里却想这个大夫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当初她娘怀小弟的时候,也出现了手脚浮肿的情形,她爹也是这么处理的。

刘大夫看完诊后,海棠便跟着他去镇上拣药,温氏瞥了一眼儿媳妇,阴阳怪气嘀咕了几句。颜娘虽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却知道不外乎就是骂她小姐身子丫鬟命、怀个身子比宫里娘娘还娇贵之类的话。

等温氏骂完离开,颜娘轻轻抚了抚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蹬了她一下,肚皮上出现了一个小脚印,真是个调皮的孩子,颜娘笑着想。

刘大夫医术不错,喝了几副药后,颜娘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再加上控制食量,颜娘廋了一圈,虽然还是胖,但总算没那么吓人了。

第八章 女儿

颜娘的预产期本在九月中旬,没想到却在九月初一这天提前发动了,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儿,温氏听到产婆说是个孙女时,冷着一张脸,连看一眼孩子都不肯。

凌老爹态度要好一点,毕竟聂家人在场,只笑着说先开花后结果。

而作为父亲的凌绩鸣却一直不见人影,说起来,颜娘会提前生产也是因为他造成的。

八月份,凌绩鸣参加了秋闱,不负众望的考中了举人。县学这次考中的有十来个学子,虞城知县范珏便在府中设宴款待举子们。一来,是看中了其中几个举人的学识,想要跟未来同僚打好关系;而来也是为家中的小女儿范瑾择婿。

原本他看中了姜家村的姜裕成,他虽然是鳏夫,在他看来此人绝非池中物。但知县夫人范柳氏听闻姜裕成克妻,坚决不肯将女儿嫁给他,还要挟他若是不答应,就带着女儿回娘家去。

范珏本来就是靠着范柳氏娘家才做了官,见她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勉强。索性将中举的学子全部请到府上,专门将未成家的举子安排在一块儿,让女儿躲在屏风后观察挑选。

谁知那些未成家的举子范瑾一个都看不上,一双美目在姜裕成和凌绩鸣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最后摒弃了克妻名声的姜裕成,一颗芳心落在了已有家室的凌绩鸣身上。

凌绩鸣相貌俊美、身材修长,身上有股读书人特有的清隽气质。旁边的姜裕成虽然样貌也不错,但还是比不过凌绩鸣。

散席后范珏去了后院,问女儿挑中了谁,范瑾将凌绩鸣的名字说出来后,范珏和范柳氏均不赞成。

“瑾儿,那凌绩鸣已经娶妻了。”范珏皱眉,想要以此打消女儿的念头。

哪知范瑾却不以为意的说道:“娶妻又如何,休了便是。”

这话一出范珏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那凌绩鸣之妻没有任何错处,且怀了凌家的骨肉,怎能说休便休。”

说着说着见妻子一脸不虞的盯着自己,遂放缓了语气:“瑾儿,爹觉得东街翠玉坊金掌柜家的老二不错。”

范珏说的金家老二正是之前温氏想要说给凌三娘的金二郎,在温氏眼里,这天底下的儿郎除了凌绩鸣,就数金二郎最有出息。

范瑾哼了一声,“我才看不上他,虽然是读书人,却满身的铜臭味。”说着说着又不满的看向范珏,“爹,你请的那些人里,我只看得上凌绩鸣。明天你就去跟他说,让他休妻娶我。”

女儿被夫人养得委实骄纵了些,不然范珏也不会在寒门举子中找女婿,为的就是让她婚后能够过得顺心一些。

他费尽心思替女儿操持,未婚的青年才俊看不上,反倒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范珏只觉得头疼。这也就罢了,让他更头疼的是自家夫人好像也被女儿说服了,两人一起逼着他去跟凌绩鸣说这事。

没办法,范珏只好命人将凌绩鸣请来。

这个凌绩鸣的确长得相貌堂堂,但依他看来,他日后的仕途却没有姜裕成顺畅,原因无他,只因为姜裕成为人处世要圆滑谨慎的多。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女儿眼光不错,只有仕途不顺畅的人,日后才会依仗岳家,既然对岳家有所依仗,那么对妻子也会看重一些。

他就是现成的例子,与范柳氏成亲十几年,后院只她一家独大,范柳氏生不出儿子,他连抱怨都不能明说,还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娘家势大。

范珏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凌绩鸣当场愣住了,“大人,学生已经娶妻。”

范珏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已娶妻,不然也不会叫你来此。”抚了抚胡须继续道:“你一表人才,又有功名在身,我那女儿看上你也不为过。”

“大人,我…”

凌绩鸣刚想开口,却被范珏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派人打听过,你与现在的妻子是自幼定下的婚姻,但人长得却是貌丑体胖,你岳家只是普通人家,虽有几分薄产,对你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

“自你们成婚后,相处日子不多,你与那聂家女并无感情。我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你娶了我的女儿,不仅不会被人嘲笑,反而会被人羡慕。”

听了这话,凌绩鸣内心产生了波动。他不得不承认,知县大人话的确很诱人,在这之前,他从未有过休妻另娶的想法。

但现在他动心了。

娶聂氏不是他自愿,就像范珏之前说的那样,聂氏外貌丑陋,聂家对自己前途又无任何帮助,现在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不能搏一把呢。

心里虽这样想着,他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自己要回去同父母商量一番。

范瑾得知了,气恼道:“这事还用得着商量,让他娶我是看得起他。”

丫鬟梅枝偷偷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范瑾褪去了怒意,似笑非笑道:“看在他是我未来夫君的份上,我去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范瑾带着梅枝偷溜出府去了小河村,打听到了凌家的住处时,直接上门了。

彼时颜娘正被海棠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凌三娘在屋里绣花,温氏和凌老爹都去了镇上。乍一见到两个陌生的姑娘出现在门口,颜娘和海棠都有些吃惊。

“这里可是凌绩鸣凌举人家?”梅枝大声问。

海棠答了一声是,又问她们有何事,范瑾主仆却没有回答。

范瑾的视线落在颜娘身上,脸上满是嘲讽和怒意,就是眼前这个又胖又丑的女人,竟然占了凌绩鸣原配嫡妻的身份。

颜娘被她盯得心里发慌,忍不住问:“姑娘,你来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

范瑾突然笑了,“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

颜娘错愕,她明明不认识她啊。

“你又丑又胖根本配不上凌二郎,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自请下堂,我还可以补偿你一笔钱财;若你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一出,颜娘惊呆了,“姑娘,你…你说什么?”

范瑾傲慢看着她,示意梅枝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气得海棠从墙角操起扫帚赶人。

“我呸,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青天白日竟然跑到别人家抢男人,是嫁不出去了吗?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范瑾和梅枝见海棠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赶紧退了出去。这时凌三娘也听到了吵闹声,连忙放下针线从屋里出来。

刚好看到颜娘抱着肚子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她急忙跑过去扶着她,“二嫂,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颜娘肚子疼的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嘴唇一丝血色也无,凌三娘吓坏了,连忙喊海棠过来帮忙。

海棠见状也顾不得轰人了,丢下扫帚跑过去,她伸手在颜娘裙子下摸了摸,摸得一手的湿意,大惊失色道:“不好,颜娘姐姐怕是要生了,三娘,你快去请隔壁文婶子过来帮忙接生。”

凌三娘应了,急匆匆的往隔壁跑,海棠则扶着颜娘慢慢往屋里走。

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幕被门口的主仆俩看在眼里,梅枝讨好的对范瑾道:“姑娘,依奴婢看,这聂氏要是一尸两命才好,这样就没人挡姑娘的路了。”

范瑾瞥了她一眼道:“她还不能死,她死了,就永远霸占着凌绩鸣原配嫡妻的位置,就算我嫁到凌家来,也要矮她一头。”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着看向梅枝,恼怒道:“你这个贱婢也不知安得什么心,竟然撺掇我来找聂氏的麻烦,她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梅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姑娘,奴婢对你绝无二心,奴婢只是想为姑娘分忧,是奴婢蠢笨,没有顾全大局,还请姑娘息怒。”

“哼。”范瑾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气顺了不少,“谅你也不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说完,扔下一句“回府去”离开了凌家门口,梅枝连忙跟上。

另一边凌三娘将文婶子请了过来,又被文婶子支去镇上喊温氏回家,海棠则被她安排到灶房烧水。

颜娘已经疼得不行,文婶子看了不由责怪道:“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不小心些。”

说完见颜娘十分痛苦又出言安抚:“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别叫了,留着点力气待会生孩子用。”

听她这么说,颜娘只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这头海棠烧好开水端进来,文婶子让她先出去等着,海棠不肯,文婶子只好让她留下来。

凌老爹和温氏回来的很快,温氏一回来就冲进屋里,“文婶子,怎么样,我孙子没事吧?”

文婶子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道:“还没生呢。我说大妹子,你都快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呢。”

温氏讪笑了一声,“都怪我太心急了些。”

说完又问沉着脸海棠,“怎么突然就要生了,我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海棠刚要说话,被颜娘叫住了,颜娘让她去聂家村请她娘家人来。海棠哎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颜娘这次生产不太顺利,聂大娘和聂老爹过来时,还没有要生的迹象,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生出来。

只因这胎是女儿,温氏和凌老爹都有些不待见,更过分的是凌元娘回来看了一眼,直言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气得颜娘大哭了一场。

她生产后,聂大娘留在凌家照看了一天就回去了,温氏万事不管,只有海棠和凌三娘两个小姑娘忙前忙后,要不是海棠将颜娘早产的原因说出来,温氏还不许凌三娘插手。

颜娘给女儿取了个乳名叫满满,希望她一生圆满顺遂,无忧无虑。满满出生半个月后,凌绩鸣才回来,回来后只看了女儿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欣喜。

颜娘替女儿不值,央求道:“夫君抱一下满满吧。”

凌绩鸣不耐烦的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抱了抱又立刻放下,颜娘还想让他给女儿取名,凌绩鸣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便出去了。颜娘望着女儿的小脸,不敢相信他竟这么狠心,连亲生骨肉都这般漠视。

她不禁想到让自己早产的罪魁祸首,从她们嚣张的态度中可以得知,凌绩鸣似乎要成为别人家的乘龙快婿,而她也许会落到被休弃的下场。

第九章 同住

小孩子都是见风长,到了满月的时候,满满不再像出生之时那么又瘦又小,反而变得白白嫩嫩,小手臂长得跟藕节一般,别提有多喜人了。除了颜娘这个当母亲的,海棠和凌三娘一有空就凑到屋里来逗弄小侄女,就连对亲生女儿漠不关心的凌绩鸣也难得的生出了一副慈父心肠。

他给满满取名为清芷,出自南朝江淹《灯夜和殷长史》:“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希望满满长大以后成为一个高洁美好的女孩儿。颜娘不懂诗词,觉得清芷念起来好听得紧,对凌绩鸣竟然生了一丝期待。海棠却越发的看不上凌绩鸣,只觉得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凌绩鸣在女儿满月后便不见来客,关门在家里读书准备第二年的春闱,凌家人不敢打扰他,做什么都蹑手蹑脚的。

另一边,范珏没有等到凌绩鸣的答复,在女儿的催促下又派人来请了两次,均被他回绝,只说目前要专心读书,不想分心想其他事情。范瑾得知后,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范珏只好亲自来到凌家见人。

知县大人踏足凌家,温氏和凌老爹吓了一大跳,也就是这时候才相信范珏真的要招儿子做东床快婿,两人又惊又喜。

“他爹,你说咱们儿子是不是转运了,竟然被知县老爷看上了,哎哟,我这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就像做梦一样。”温氏抚着胸口道。

凌老爹也跟她一样惊喜交加,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娘,你可别高兴太早了,二郎他可是有妻室的人,总不能让知县千金给咱们儿子做小吧。”

一听这话,温氏急了,“那怎么办?我们儿子就该配知县的千金。”说着就要往颜娘屋子里去,“我去找聂氏,让她滚回聂家去。”

凌老爹赶紧拉住她,“我说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县老爷还没走呢,等他跟二郎说完话再做决定也不迟。”

温氏一想似乎只能这样。

她却没料到凌绩鸣会再三拒绝范珏嫁女的提议。

“范大人,聂氏并无过错,且刚为学生诞下一女,学生不能平白无故休弃她,令嫒是知县千金、人品贵重,学生配不上她,让范大人失望了。”

范珏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绩鸣是否有表字?”

凌绩鸣说了一个“无”字,对他的话甚是不解。依大宴风俗,男子满二十及冠方由父亲或者老师取字。

范珏笑了笑,“那老夫赠你无功二字,你看如何?”

“无功?”凌绩鸣喃喃地重复了两遍,猛然抬头望向范珏,“范大人这是何意?”

范珏抚了抚胡须,意味深长道:“这就要看你怎么选择了,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说完,也不看凌绩鸣脸色如何,笑着离开了凌家。

温氏和凌老爹一直等在门口,见范珏笑着出来,还以为他和儿子已经谈妥。恭敬的送走范珏后,温氏连忙进屋去了。

“二郎,知县大人真的要将女儿嫁给你吗?”

她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有看到儿子脸色铁青,凌绩鸣不耐烦应付她,将她推了出去。他在书房里将自己关了一夜,第二日便去了县上。

昨夜他一夜未睡,实在是想不出好的办法,于是便去找了自己的恩师张元清。张元清是进士出身,不过却是前朝的进士,当今圣上继位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元清不受新帝重用,于是便辞了官,回了虞城县县学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他在县学待了二十多年,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凌绩鸣之所以来找他,也是为了让他帮自己一把,明年春闱防着范珏朝自己下手。

张元清听学生讲了缘由,顿时气得拍案大骂范珏权势逼人,他让凌绩鸣先暂时留在虞城县。

“绩鸣啊,现下万事莫管,只专心读书,京城那边为师会给勇毅侯带信,那范珏再猖狂也不敢违背勇毅侯的意思。”

凌绩鸣点头应下。

他疑惑的问:“老师,这勇毅侯与范大人是何关系?”

张元清带着淡淡的嘲讽道:“范珏当年为了榜上勇毅侯府,娶了勇毅侯的庶女,所以勇毅侯柳晋辉是范珏的岳丈。”

他见凌绩鸣脸色有些不好,安抚道:“你大可放心,勇毅侯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因为范珏是他的女婿就包庇他。”

凌绩鸣这才松了口气,自此以后,他便留在了虞城县,在县学附近租了一间房,平日里关起门来苦读,有不解之处便去县学请教张元清。

范府这边,范瑾得知凌绩鸣不愿娶自己,闹着要去小河村找凌绩鸣问清楚,刚要出门时被范珏制止后带到了书房。

他劝女儿:“瑾儿,那凌绩鸣不识好歹,你就不要再惦记他了。”

范瑾却不肯,最开始她看上的是凌绩鸣的长相,后来凌绩鸣三番五次拒绝娶她,她反倒是被激起了兴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这个凌绩鸣她一定要拿下。

见女儿不听劝,范珏示意梅枝去请范柳氏,范柳氏来了以后,嘲讽道:“那凌绩鸣如此狂妄,老爷竟也能忍下这口气。”

范珏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和她顶嘴,好言道:“夫人不知,那凌绩鸣是张元清的爱徒,我先前用功名要挟凌绩鸣,被张元清写信告诉了岳父,他老人家刚刚来信斥责了我一顿,让我不得为难凌绩鸣。”

说着将勇毅侯的亲笔书信交到了范柳氏的手中。

范柳氏看完书信后,脸色委实难看,恨恨道:“父亲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听了爹娘的对话,范瑾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气了,她笑道:“那张元清学生众多,在朝为官的大有人在。若我嫁给凌绩鸣,他的那些学生看在同门之谊上也会多多提携凌绩鸣。若是凌绩鸣有了前程,爹身为他的岳丈岂不是少不了好处?到时候就算不依靠外祖父,咱们家也会越来越好。”

范瑾小女儿之言却让范珏有了意动,他当年为了前程娶了勇毅侯的庶女,本以为靠着勇毅侯府,再怎么也不会太差。谁知勇毅侯根本不疼范柳氏这个女儿,任由侯夫人使了手段将他们赶到了虞城县,他在虞城知县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范珏思索了一阵,对女儿道:“瑾儿,你真的认为你外祖父会提携为父?”

范瑾道:“那当然了,要是日后岳丈的官职比不过女婿,不仅父亲被人嘲笑,外祖父也没面子啊。”

听她说得这么直白,范珏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范柳氏也道:“我觉得瑾儿说的有道理。”她看向范珏,忍不住埋怨,“都怪你没本事,让我在姐妹中抬不起头来,当年又丑又笨的柳香枝都成了正四品恭人,只有我连个诰命都没有。”

被妻子直言没出息,范珏脸上快挂不住了,范柳氏见好就收,“老爷,我们只有瑾儿一个孩子,也没个兄弟撑腰,我是不愿她嫁进高门大户的,如今她看上了凌绩鸣,我倒觉得不错。”

她道:“凌绩鸣家世上比不过我们瑾儿,若是娶了她,必不敢乱来,毕竟瑾儿是勇毅侯的外孙女,那凌绩和要是聪明,就不会亏待瑾儿。”

范珏这些年一直被范柳氏压着,妾室姨娘一个也没有,范柳氏只生了范瑾一个,夫妻俩把范瑾当成眼珠子看待,将她宠成刁蛮骄纵的性子。两人都觉得,范瑾只有低嫁才能过得好。

夫妻俩一合计,决定让范瑾从凌绩鸣身上下手,一改之前的威逼利诱,要让凌绩鸣心甘情愿的求娶范瑾。

范柳氏派人打听到了凌绩鸣租住的地方,花钱将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让范瑾带着人搬了进去,每日三餐均有范瑾亲自送过去。一开始凌绩鸣坚决不肯与她纠缠,也吃她送来的饭菜,范瑾却一改往日的骄纵的作风,亲自下厨为他做饭。

凌绩鸣见到她放下身份为自己做饭,态度不由得软化了几分,甚至主动劝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范瑾却仍不肯放弃,凌绩鸣无可奈何,也就不再多说,只每日往县学去得频繁了些。

又过了几日,张元清将几个得意门生喊到了县学,考校他们最近苦读的成果。凌绩鸣每日都能向先生请教,自己又勤学苦练,自然轻松过关。

姜裕成向来优秀,一篇《时事政论》句句道中要害,张元清认为,只要考场清明,以姜裕成的才学,定能进入前十名。另外几个学生也都不错,不过要在会试中胜出,还需要再努力一些。

姜裕成的《时事政论》被张元清夸赞,凌绩鸣不由得对这位相交甚好的同窗多了几分嫉妒。他认为这次自己落入下风是因为不够勤奋,于是回到住处后,除了吃喝拉撒,将心思全部都用在了读书上。

也许是将自己逼得太紧,在淋了一场小雨后,凌绩鸣病倒了。

这可急坏了范瑾,连忙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把脉后道:“举人老爷忧思过重,在加上淋雨受凉,看着才严重了些,老朽开几味药,喝下去发发汗便能好转。”

范瑾听了急忙催促:“那你赶紧开方子呀。”

大夫见状立刻提笔开了药方,范瑾吩咐梅枝跟着大夫去药铺抓药,自己则留下亲自照顾凌绩鸣。

凌绩鸣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苍白干裂,与之前清俊文雅的模样显得大相径庭,看起来还有几分狼狈,但就是这样的他,反倒比平常看着要平易近人一些。

范瑾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这个男人,明明他总是对自己避之不及,又不是什么王孙公子,她怎么就无法自拔的陷进去了呢?

她的思绪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天她爹设宴宴请中举学子,她躲在屏风后偷看,凌绩鸣俊美的样貌在一群举子中鹤立鸡群,当时她就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应该属于自己。

宴席结束后,她爹问她看中了谁,她说出了他的名字,她爹却十分反对,只因他已有妻室,但范瑾不想放手,她从小到大,只要看中了的东西,费尽心思也要得到。

这些日子她就住在他的隔壁,多多少少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他人聪明又有才华,对她也没有算计和巴结,这样一来,范瑾对他更加爱慕了。

“水水。”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范瑾的沉思,原来是凌绩鸣醒了想喝水。

她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完水后,凌绩鸣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擦汗,等再次醒来时,就看见范瑾端着药走了进来。

“二郎,你醒了。”她轻声道:“正好该喝药了。”

说着将托盘放到桌上,自己则端着药来到凌绩鸣的床前。凌绩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范姑娘,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他哑着嗓子道:“凌某何德何能,竟得知县千金侍奉汤药。”

范瑾笑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愿意对你好。若是换了其他人,又与我有和干系?”

说着便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二郎,这药是我亲自熬的,喝了以后风寒才能痊愈。”

凌绩鸣只好张嘴喝了,范瑾又继续喂他喝药,一碗药很快便见了底。喝完药后,范瑾扶着他躺下,还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才端着托盘出去。

接连几天,范瑾都亲自照顾着凌绩鸣,熬药、煮粥都不假于人手。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凌绩鸣很快就好了起来。

这天,就在凌绩鸣喝完最后一碗药后,递碗的时候,碗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只听她“啊”了一声,接着满脸痛苦的捂住手腕。

凌绩鸣见状连忙问道:“范姑娘,你没事吧?”

范瑾咬着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能给我看看吗?”凌绩鸣接着要求。

范瑾只好松开手,轻轻掀开袖子将手腕露了出来。在看到她手腕上那个又大又亮的水泡时,凌绩鸣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范瑾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没事,就是熬药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说完,也不给凌绩鸣说话的机会,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房间。

凌绩鸣望着她的背影,这一刻他的心乱了。

第十章 动心

范瑾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撩开袖子看了一眼水泡,忍着疼用银针将它戳破,一股黄色的浓水立即流了出来。她用帕子将浓水沾干净,然后又自残似的在破皮出狠狠搓了两下。

疼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梅枝进来时,正好看到她在蹂躏伤口,吓得大声道:“姑娘,千万别碰伤处,可是要留疤的。”

说话间急忙找出金疮药打算给她敷上,却被范瑾制止了。梅枝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能干着急的看着。

梅枝不知道,范瑾做这些为的就是留下疤痕,她这几日为了凌绩鸣忙前忙后,总得让他知道为了他,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不然她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好在凌绩鸣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她将手腕露出来时,她如愿从他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怜惜。接下来只要借着这烫伤好好谋划,她相信,这人很快就会就会被她收服。

范瑾预料的没错,凌绩鸣在得知她为了给她熬药被烫伤后,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还专门去买了药膏送来。

范瑾收下药膏后,笑着朝他道了谢,接着又有些沮丧:“只希望我用了这药膏有效果,不要留疤才好。”

“就算这个药膏没效果,我会去找效果更好的药膏给你。”凌绩鸣急忙安慰她。

听了他的话,范瑾却突然扬头问他,“二郎,若是我真的留了疤,没人愿意娶我怎么办?”

凌绩鸣愣了愣,似乎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范瑾叹了叹气,自嘲道:“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毕竟这是我自己烫伤的,你没有责任对我负责。”

她长相本是明丽动人的那一类,平日里喜欢穿银红、杏黄等明亮鲜艳的衣裙,今日却穿了一件领边点缀一圈浅浅的白毛的月白高领兰花刺绣长袄,尤其是现下眉目轻蹙,更显娇媚柔弱。

凌绩鸣突然脱口而出:“若真留疤,我愿意负责。”

范瑾睁大眼睛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凌绩鸣连忙道:“范姑娘,你是替我熬药才烫伤了手腕,我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你已经娶妻,又如何对我负责?”

“我…我…”面对范瑾提出的问题,凌绩鸣却不知如何作答,为难之际却又她道:“还是算了吧,我不用你负责。”

凌绩鸣内心一片苦涩,他沉默了一阵,最后道:“范姑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认你为义妹,日后再帮你找一个疼爱你的夫君,如果他敢嫌弃你手上有疤,我会替你好好的教训他。”

听了这话,范瑾顿时了惊呆了,这与她的期望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她要的凌绩鸣当她的丈夫,而不是什么义兄。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再扮柔弱了,横眉怒目的瞪着凌绩鸣,大声道:“凌二郎,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要把我推给其他男人,难道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他想要辩解:“我…我不是…”

范瑾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管,我就要你对我负责,我不想当你的义妹,我要当你的妻子,你要是不答应娶我,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为你守着。”

她情绪变得很激动,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凌绩鸣没想到事情会越来越复杂,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范瑾的哭声落在他耳里,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在心上砍了一刀,痛得他难受极了。

“你别哭了。”他干巴巴的安慰道。

范瑾却越哭越凶,凌绩鸣叹了叹气,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的为她拭去泪水,察觉到他的动作,范瑾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凌绩鸣身体一僵,拿着帕子的手顿了半空中,范瑾紧紧的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他似乎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就是这股香味让他不由得乱了心神。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手轻轻的放到了她的背上,凌绩鸣的回应让范瑾欣喜万分,环在他腰间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范瑾加紧了对凌绩鸣的柔情攻势,只要凌绩鸣在的地方,她总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就算是他去了县学,她也会带着桃枝在外面等着他下学,于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她与他以冬雪为盟,将彼此交给了对方。

……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温氏不免担心独身一人在虞城县的儿子,她收拾两件新做的棉衣和一些吃食,打算让凌老爹送到虞城县去。

谁知凌老爹将要出发时,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去看看,夫妻俩雇了村里的牛车,顶着朔朔寒风去了县上。当初凌绩鸣寄信回来说过,他租住在离县学不远的一处房子里,凌老爹和温氏到了虞城以后,向人打听了一番后,总算找到了儿子的住处。

只是挨着县学最近的有两处院子,他们又不知道儿子到底住哪一处,两人相视一眼后,走到了左边那处院子敲门。

敲了几下后,只听到里面有人在说:“来了,来了。”

随即院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腰圆臂粗的中年妇女,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疑惑的盯着温氏和凌老爹,嘴里不客气的问:“你们是谁,敲门干什么?”

温以为她是租房子给儿子的房东,冲她哈了哈腰,笑着说:““大姐,我是来找我儿子的。””

中年妇女将温氏和凌老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面无表情的开始赶人,“要找人去其他地方找,这里没有你儿子。”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夫妻俩拎着一个大包袱,吃了一顿闭门羹,自从儿子中了秀才,再到中了举人,温氏还没在外面受过气,气得她几乎要破口大骂。还是凌老爹劝住了她,说:“你就忍忍吧,这县上不像小河村,不要在外面给儿子丢人。”

温氏这才忍住了,她问凌老爹:“他爹,你说咱们儿子到底住在哪里啊,这信上也没写清楚,这要到哪里去找人啊?”

凌老爹也一筹莫展,早知道当初回信的时候就该问问。就在夫妻俩准备去敲隔壁的门时,那扇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银红色交领长袄的姑娘来。

温氏见状连忙上前询问,“姑娘,可是有一个叫凌绩鸣的租住在此?”

那姑娘闻言皱了皱眉,不答反问:“你们是谁,找他作甚?”

温氏一听,似乎就是这家了,连忙笑着道:“那是我儿,我和他爹是来给他送东西的,烦请姑娘带我们进去见见人。”

姑娘仔细打量了眼前这对老夫妻几眼,也没说要带他们进去,只说要进去问一下,让温氏和凌老爹在外面等着。

此时凌绩鸣正与范瑾在书房里玩耍,范瑾画了一幅红梅映雪图,闹着要凌绩鸣在画上题诗,凌绩鸣也想在心上人面前卖弄一番,稍作沉思便提笔写了一首《寒梅颂》。

“寒冬风尽肆,凛冽红梅开,红白交相映,佳人踏雪来。”

范瑾小声念了一遍,脸上带着娇羞道:“让二郎为红梅作诗,二郎怎地将我也写进去了?”

凌绩鸣将人轻轻搂进怀里,柔声道:“在我心里,瑾儿比着白雪红梅还好看。”

范瑾将头埋在他胸口,心里甜蜜极了。

外面寒风肆虐,屋里却暖意融融。梅枝站在门口,不敢敲门打扰两人。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想起还在外面等待的温氏和凌老爹,梅枝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姑娘,凌公子,奴婢有事要禀报。”

范瑾从凌绩鸣怀里起来,有些不高兴道:“进来吧。”

梅枝应了一声是,接着推门进来,“姑娘,外面有一对自称是凌公子爹娘的中年夫妇,奴婢不知真假,便回来禀报。”

凌绩鸣急忙问:“你看到那两人是什么模样?”

梅枝简要描述了一番,凌绩鸣一听就知道是温氏和凌老爹,他对范瑾说了一句:“我出去看看。”然后,急匆匆往外走去。

范瑾脸色有些不好看,梅枝小心翼翼问:“姑娘,凌公子的爹娘来了,我们用不用躲一躲?”

范瑾瞥了她一眼,转身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为什么要躲,我就是要让他的爹娘知道,我和二郎情意相投,那聂氏根本配不上二郎。”

梅枝讨好道:“我们姑娘长得好,家世也好,奴婢觉得,除非是凌公子的爹娘瞎了眼才看不上您。”

话说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在范瑾冷冷的目光下,梅枝连忙低头认错:“姑娘息怒,奴婢脑子进了水才胡言乱语,请姑娘饶了奴婢这回。”

范瑾没有出声,梅枝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时凌绩鸣领着温氏和凌老爹进来了,书房里燃着炭火,比其他屋子暖和的多。温氏和凌老爹显然是被冻坏了,进屋就朝着炉子跑去,以至于忽略了范瑾主仆俩。

凌绩鸣面上有些尴尬,他拉着范瑾走到父母面前,介绍道:“爹,娘,这是瑾儿。”

温氏和凌老爹这才抬头看向与儿子站在一起的姑娘,两人眼里闪过惊讶,温氏率先开口问道:“二郎,这位姑娘是…”

凌绩鸣刚要说话就被范瑾打断,“伯父伯母好,我叫范瑾,我爹是虞城县的知县范珏。”

听她这么一说,温氏和凌老爹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凌老爹看向凌绩鸣,“二郎,这是怎么回事,知县大人的千金怎么会在这里?”

凌绩鸣看了范瑾一眼,道:“爹,我和瑾儿情投意合,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去范府提亲。”

“什么?”

“提亲?”

温氏和凌老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凌老爹脸色沉了下来,“那颜娘怎么办?她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啊。”

一听这话,在场的几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尤其是范瑾,听到颜娘的名字后,眼里顿时蓄积了一片水雾。

凌绩鸣不忍心上人受委屈,道:“爹,我不喜欢聂氏,我喜欢的人是瑾儿,我会给聂氏一封休书,然后再把瑾儿娶回家。”

凌老爹刚要说话被温氏抢先道:“对,早就该休了她,长得丑不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我可不稀罕这样的儿媳妇。”

说着又拉着范瑾的手夸道:“我儿子一表人才,又有功名在身,跟知县大人的千金正好相配。”

听了她的话,范瑾羞涩的低下了头。

第十一章 主意

再过几日县学就要停课放假,温氏和凌老爹干脆住下了,到时候跟儿子一块儿回去。

自从知道了儿子和知县千金好上了,温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整天念叨着要尽快休了颜娘,然后好将范瑾娶进门。

凌老爹不耐烦她天天说起这事儿,没好气道:“这事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好办了。聂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若二郎真要休了颜娘,聂家人会愿意?”

温氏不以为然道:“不愿意又能怎样,我儿子是举人,我未来亲家是知县大人,那聂家要是识趣的话,就乖乖把人领回去。”

凌老爹瞪了老妻一眼,“二郎是有举人功名,但这事儿闹大了,对他的名声有影响,毕竟是我们家对不住聂家在先,就算知县大人肯把女儿嫁给二郎,难道他还能不让人说闲话?”

温氏急了,连忙问:“那怎么办,二郎的名声千万不能受影响。”

凌老爹沉思了一阵道:“为今之计,只能让颜娘自己提出和离。”

“不行,凭什么和离,聂氏长成那副鬼样,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提和离,只能让二郎休了她。”温氏尖声反驳。

凌老爹道:“你懂个屁,如果颜娘自己提出和离,对二郎造成的影响比休妻要好得多,你要是真为了二郎好,就不应该拖他的后腿。”

温氏这才冷静下来。

夫妻俩又说了半晌话,都是在商量如何解决颜娘和凌绩鸣的和离的事情。

腊月二十,因连日的大雪,县学提前停课放假,张元清也要回隔壁县的老家过年,凌绩鸣、姜裕成几个跟着他读书的也都只有回家。

腊月二十一大早,凌绩鸣就带着温氏和凌老爹回到了小河村。这几日两个当家人不在家,颜娘、海棠以及凌三娘别提过得多么舒心。

尤其是凌三娘,自从上次和金二郎的婚事没了着落以后,温氏时不时就在耳边数落她,弄得她瞧见自个亲娘就烦。这几天没人在她面前唠叨,凌三娘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现下温氏和凌老爹回来了,她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丝烦躁。

颜娘和海棠倒不像她那么烦心,这个家本来就是温氏和凌老爹当家作主,他们回来与否任何人都没权利反对。

不过,对于颜娘来说,凌绩鸣回来她还是很高兴的,满满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父亲,她还是想女儿能够多见见亲爹。

满满被颜娘养得很好,才三个多月就知道认人,凌绩鸣回来后,颜娘抱着她指着凌绩鸣道:“满满快看,那是你爹爹。”

满满似乎听懂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两眼后,突然朝着颜娘咧嘴笑了。

颜娘笑着逗她,“满满还记得爹爹吗?走,我们让爹爹抱抱。”

说完便抱着女儿走向凌绩鸣。

凌绩鸣喜欢上娇俏可人的范瑾后,再看颜娘时就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昏了头,才答应娶这样的女人。他不想看见颜娘,连带着对唯一的女儿也没有好脸色,更别提抱她了。

他想的是,女儿以后范瑾会给他生,眼下这一个他不稀罕。

看到丈夫不愿意抱女儿,颜娘的脸色白了白,她直觉凌绩鸣出去了两个月回来就变了,以前虽然也对自己不待见,但对满满还是疼爱的。

她抱着女儿心不在焉的回到房间,看着在一个人在床上蹬手蹬脚玩的开心的满满,颜娘觉得,她一定要弄清楚凌绩鸣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喊来海棠,让她帮忙留意温氏和凌老爹之间的交谈,有关于凌绩鸣的事情都来跟她说,海棠连忙应下了。

温氏被凌老爹警告过,在家里不要提起任何关于范瑾的事情,连小女儿凌三娘也不许透露。温氏本就不是藏得住事儿的人,憋了几天后,对颜娘和满满越发没有好脸。

在她看来,若不是颜娘占住了凌家儿媳妇的位置,她的二郎早就把知县千金娶进门了。但她还记着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只好请了大女儿回来,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凌元娘得知弟弟跟知县千金好上了,惊讶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我就说嘛,凭二郎的才学和长相,就是千金小姐也是娶得的。”

温氏点了点头,“我和你爹也觉得二郎配知县千金正合适。”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元娘,你打小主意就多,娘问问你,怎么才能休了聂氏又不影响你弟弟的名声?”

听了这话,凌元娘开始思索,过了一会儿她眼神亮了亮,道:“娘,咱们就说聂氏背着弟弟偷汉子怎么样?正好前几日你们不在家,聂氏把奸夫喊到了家里,被你们回来发现了,凌家容不得这种儿媳妇,所以才要二郎休妻。”

“不行不行。”温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要是聂氏偷汉子,你弟弟脸上会好看?人家只会嘲笑他连婆娘都管不住,还不如直接休了聂氏。”

凌元娘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很快她又有了主意,“这样吧,娘你现在就开始装病,让聂氏再你床前侍奉,你就可劲的折磨她,她受不了自然会反抗,到时候你就以她不孝顺为由,让二郎休了她。”

听说让自己装病,温氏坚决不同意:“这都快过年了,我装病不是咒自己吗,这个法子不行。”

凌元娘无奈道:“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还让我给你出主意干什么?”

温氏道:“还不是怪你的法子不好,不是让你弟弟戴绿帽子就是让我咒自己,我要是同意了才真是傻。”

说完又催促凌元娘想办法,凌元娘想了一会儿,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顿时有了主意。

“娘,你不是不喜欢聂氏生的女儿吗?那我们就从她女儿下手。”

温氏心里一惊连忙问:“什么意思?”

凌元娘凑到亲娘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温氏被吓得心惊肉跳。

“元娘,满满那丫头可是你弟弟的亲骨肉。”

凌元娘不在意的道:“娘,你看聂氏那副鬼样,她生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丢的还不是凌家的脸。再说了,二郎就要娶知县千金了,别说一个孙女了,就算是孙子也会有的。”

温氏还是有些犹豫,凌元娘又下了一剂猛药,“娘,你可是跟我说过,二郎跟那范瑾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凌家的骨肉,你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小心没了亲孙子。”

这话一出,温氏也不犹豫了,拍了拍大腿,下定决心道:“就这么办,元娘,你弟弟能不能娶知县千金就靠你了。”

凌元娘自然满口答应。

凌元娘出去的时候,温氏又叮嘱道:“千万别让你爹和弟弟知道了。”

凌元娘点了点头。

第二日,她回了夫家一趟,借口儿子想外公外婆了,带着儿子孙栋来了娘家。孙栋三岁多一点,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他不像母亲那么势利自私,见到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后,还开心的将自己荷包里小点心分给她吃。

颜娘见状,连忙道:“谢谢栋儿,妹妹还小,不能吃点心,来,舅母这里有一块饴糖,你拿去吃吧。”

孙栋见了饴糖,连忙伸手拿了揣进自己荷包里。这一幕正好被凌元娘看见,她招手将儿子唤了过去,“栋儿,你把糕糕给妹妹吃了没有?”

孙栋摇了摇头,“妹妹小,不能吃糕糕。”

凌元娘哄他,“糕糕很软的,妹妹可以吃。”

孙栋再次摇头,“舅母不让我给妹妹吃。”

“那你悄悄给她吃啊,来,娘这里还有一块糕糕,你一会儿就去喂给妹妹吃,要是你做到了,娘回去奖励你五颗松子糖。”

孙栋眼睛亮了,他吃过松子糖,比饴糖好吃很多,他点了点头,“娘,我一定喂妹妹吃糕糕。”

凌元娘这才放他去玩。

接下来,她跟温氏分别将颜娘和海棠绊住,不让她们有机会去看满满。颜娘担心女儿,好几次想要回房,都被温氏找理由留下了,颜娘心里着急,却被温氏拦着不让走。

海棠那边也是,凌元娘让她和凌三娘一起帮着她做事儿,凌三娘做了一会儿想偷懒,便趁着她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凌元娘的心思全在海棠身上,根本就没发现妹妹不在这里了。

凌三娘偷溜出去后,转头去了西厢房看小侄女,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孙栋正捏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往慢慢嘴里塞,吓得她赶紧跑上前。

“栋儿,你在干什么?”也许是她看着比平时严厉,孙栋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我给…妹…妹妹喂糕糕。”

凌三娘瞪了他一眼,“妹妹那么小,谁叫你给她喂这个的,是不是想挨揍了?”

孙栋怕挨揍,连忙把手里的点心递到凌三娘的嘴边,讨好道:“给小姨吃糕糕,不要打栋儿。”

凌三娘闻言一下子笑了,她咬了一口点心,柔声道:“栋儿是个好孩子,以后可不许这么做了。”

孙栋连忙点头。

凌三娘吃完点心后,见满满睡得正香,于是带着孙栋去外面玩,走了不到两步,突然觉得肚子绞痛无比,接着就是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十二章 米糕

孙栋见小姨突然倒地,愣了一下后吓得大哭,最先听到哭声的是温氏和颜娘,两人急急忙忙丢下手中的事情跑了过来。

“栋儿,你在哭什么?”温氏一边跑一边喊,等到了现场,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儿,温氏急白了脸。“这是怎么了,三娘,三娘,你可别吓娘啊。”

这时,凌家的男人们也闻声赶来,看到凌三娘这个样子,凌绩鸣扔下一句“我去请大夫”后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凌老爹对温氏和颜娘道:“你们快把三娘弄到屋里去,一会儿大夫来了,人还躺在地上像什么话。”

温氏和颜娘连忙将凌三娘抬到了床上。

凌元娘听到西厢房那边传来的哭闹声,心里想着肯定是聂氏的女儿出事了,她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海棠,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过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海棠就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凌元娘比海棠落后几步,她到的门口的时候,只听到温氏哭天抢地的喊声,心里不禁疑惑:难道聂氏伤心的晕过去了,怎么不见她出声呢?

正这么想着,忽地听里面传来颜娘的声音,“娘,夫君已经去请大夫了,三妹她不会有事的。”

凌元娘猛地抬起头,三娘?三娘怎么了?

她急忙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昏迷不醒的亲妹妹。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三娘她怎么了?”她焦急的问道。

温氏哭着说:“我在东屋听到大郎在哭,跑过来一看就见三娘躺在地上,怎么喊都喊不醒。”

凌元娘又问:“请大夫了吗?”

“二郎去请了。”

正好这时候凌绩鸣带着村里的吴大夫来了,温氏赶紧让开位置让吴大夫给女儿看诊。吴大夫诊完脉后,又翻开凌三娘的眼皮看了一眼,道:“三娘这是中毒了。”

“中毒?三娘怎么可能中毒?”温氏大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她立即看向大女儿,脸上满是惊愕,凌元娘怕她露馅,急忙道:“娘,现在最要紧是给三娘解毒,至于怎么中毒的,等三妹醒了再说吧。”

温氏这才如梦初醒,对吴大夫恳求道:“吴大夫,求你救救我的三娘。”

吴大夫道:“三娘这毒倒不是很严重,老夫开副药熬了喝上六天便可清除体内毒素。”

听了大夫的说法后,凌绩鸣忍不住问道:“既然中毒不严重,为何我妹妹昏迷不醒?”

“可能是受惊过度。”刘大夫解释:“三娘年纪小,从未经有过中毒的经历,可能一时惊慌便晕厥了。”

吴大夫的话让凌家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凌老爹最先回过神,等吴大夫写完药方后,又快马加鞭的去镇上药铺抓药。

凌三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就跟喝醉了酒一样。见她醒了,守在床前的海棠连忙将所有人喊了过来。

温氏来的最快,刚走到门口就迫不及待的问:“三娘,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三娘疑惑的看向她,“娘,我这是怎么了?”

凌老爹这时也进屋来了,语带责备道:“你这是中毒了,你这丫头,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就中毒了呢?”

中毒?凌三娘脑子乱了,她怎么会中毒?她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外甥孙栋的那块点心,她哪里吃过其他的东西。

对了,外甥给她吃的点心。

突然之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惊惶。

“大姐,栋儿吃的米糕是哪里来的?”凌三娘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家大姐。

凌元娘被她盯得有些心慌,故作镇定道:“还能是哪里来的,当然是在外面买的啊。”

凌三娘一听,不顾头还晕着,焦急道:“那米糕吃不得,我就是吃了这个米糕才中毒的。”

说完还怕他们不信,继续道:“我看到栋儿在喂满满吃米糕,训了他两句,他怕我揍他,于是把米糕分给我吃了,我吃完后肚子绞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人扔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凌元娘身上,凌元娘只觉得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

而颜娘在听到孙栋给满满喂米糕时,吓得差点软了腿,也不顾小姑子才醒,急忙跑回去看女儿,见到女儿睡得香甜时,心里的大石才落了下来。她轻轻的抚了抚女儿白嫩的脸蛋,眼眶一下红了。

她不敢想,要是女儿今天吃了米糕,结果会怎样,三娘那么大的人,吃了一小块就睡了好几个时辰,要是换了她的满满,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哭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回到凌三娘的屋里,凌老爹正在追问凌元娘那米糕在哪里买的,凌元娘一会儿说是在镇上买的,一会儿说是亲戚蒸了送给她婆婆的。

她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凌老爹结合小女儿的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天这些事都是长女在搞鬼。他狠狠的瞪了凌元娘一眼,吩咐凌绩鸣:“二郎,马上把你大姐和外甥送回孙家去。”

凌元娘听了不满道:“爹,你竟然要赶我走?”

凌老爹冷着一张脸,“元娘,你已经嫁人了,不能老是忘娘家跑,不然亲家那边该有意见了。”

凌绩鸣差不多也知道大姐在小妹中毒这件事里插了一手,虽然最终的目的不是凌三娘,但这狠毒的心思着实让人害怕。

“大姐不能走。”颜娘突然出声制止:“三娘刚刚说了,栋儿喂满满吃米糕被她发现,她误食米糕后才中的毒。如果三娘没有阻止,是不是今日中毒的就是满满?”

她恨恨的盯着凌元娘,一字一句的问:“大姐,你是想借栋儿的手毒死我的女儿,是不是?”

凌元娘被她盯得心里发怵,想要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氏,你胡说什么,你大姐怎么会有那种心思。”温氏急忙帮凌元娘开脱。

颜娘又将矛头对准她,“如果我没猜错,娘也有份吧,平时最讨厌看到我,今天却一直让我跟在身边。我想去看满满,你总是指使我做这做那,让我根本脱不开身,是不是就是为了创造凌元娘害我女儿的机会?”

温氏从未见过颜娘发怒的样子,乍一见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凌绩鸣生了恼意,呵斥颜娘:“胡言乱语,娘和大姐怎么会害满满?我看你是疯了吧,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颜娘闻言冷笑了两声,指着他大声道:“凌绩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大声的喊他的名字,以往颜娘总是自卑,觉得凌绩鸣迫于婚约娶了自己,对他很一直怀着愧疚之情,哪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对自己的厌恶,颜娘在他面前一直是恭顺守礼的。

就连上次范瑾气得她早产,她也从未出言怨怼过,只是希望他能给予女儿几分宠爱,对她好与坏都无所谓。

人都是有逆鳞的,满满就是颜娘的逆鳞,温氏和凌元娘差点毒害了满满,触碰到了颜娘的逆鳞,她再也不愿意忍气吞声。

“聂氏,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有儿子撑腰,温氏又成了往日那个尖酸刻薄的温氏,她指着颜娘的脑门道:“你们聂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竟然敢冤枉姑姐、顶撞婆母、不敬夫婿,我看合该给你一封休书,让你滚出我们凌家。”

“总算是露出你们的真面目了。”颜娘面带嘲讽的将温氏、凌元娘、凌老爹以及凌三娘全都看了个遍,最后视线落在凌绩鸣身上,“想必你早就跟那位千金小姐勾搭到一起了吧,所以才迫不及待让你娘、你大姐来害我的女儿,就是想逼我去死,然后给她腾位子是不是?”

凌绩鸣被她逼问的颜面无光,怒斥道:“不知所谓。”

不得不说,颜娘这一番话的确说中了温氏和凌元娘的心思,她们原本就是这个目的。满满是颜娘的命,如果满满没了,颜娘不死也会疯,到时候就能解决掉颜娘这个麻烦。

温氏和凌元娘相视一眼,竟然都没有反驳,她们想的是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没必要再继续掩饰。

温氏道:“若不是我们家老太爷与你爷爷定下的婚约,就凭你这个样子能嫁到我们凌家来?你若是识趣的话,自己滚回聂家去,还能留得几分颜面。”

凌元娘也道:“我娘说得对,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知道怎样做才对你有利。”

凌三娘听了大半天,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温氏和凌元娘的算计,为的就是逼走颜娘。“娘,大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二嫂哪里不好了,你们要逼着她走。”

她又朝着凌老爹道:“爹,你快劝劝她们啊,咱们一家人好好的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要闹到难堪的地步呢?”

凌老爹没有吭声,妻子和大女儿指使外孙向孙女喂有毒的米糕,这事已经暴露在了颜娘面前,就算他在中间和稀泥,两边都不可能接受。

他看了颜娘一眼,放缓了语气:“颜娘,是我凌家对不住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二郎休了你。只是你也看到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场,不如你和二郎和离吧。”

在他看来,允许颜娘与儿子和离,是对颜娘最大的善意。

颜娘却不这么认为,听到和离两个字后,她心凉了半截。

凌家的这些人,总算说出了他们最终目的,她不蠢不笨,当然知道凌老爹为什么要提议自己与凌绩鸣和离,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保住凌绩鸣的名声罢了。

“那满满呢?”她问:“我要是跟你儿子和离了,我的女儿怎么办?”

“满满是我们凌家的孩子,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凌老爹不假思索地回答。

颜娘却难以接受,只要一想到她十月怀胎生下女儿,日后要一个人留在凌家,爹不喜、爷奶不爱、还有个继母虎视眈眈,她就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不行,就算是和离,她也不能离开满满。

颜娘慢慢冷静下来,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斩钉截铁道:“要我答应和离也行,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十三章 和离

“你别蹬鼻子上脸,让你跟二郎和离算已经是你占便宜了,你竟然还有脸提要求。”温氏闻言怒道。

颜娘却嗤笑道:“那好啊,你让他写休书休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儿子前脚才休了我,后脚就把知县千金娶进门,他这读书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着又指着凌元娘道:“还有你这大女儿,唆使幼子给亲侄女喂毒米糕,要是传了出去,孙家还是否能够容得下她,外面的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待你们凌家的教养。”

“你敢。”

“二嫂。”

温氏与凌三娘齐齐出声。

颜娘看着小姑子焦急的神情,安慰道:“三娘,你是个好姑娘,就算我离开了凌家,也不会将你娘和大姐犯的错迁怒到你身上。”

“二嫂,你能不能不要怪我大姐,若是被孙家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孙婆子会让姐夫休了的她的。”凌元娘同婆婆关系不好,凌三娘忧心孙婆子会借此打压凌元娘。

颜娘摇了摇头,“如果你爹娘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若是他们不肯,就怪不得我了。”

这话颜娘是对凌三娘说的,眼睛却盯着凌老爹,等着他作决定。

颜娘不是个与人为恶的性子,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不硬气些,恐怕真的会被凌家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凌老爹沉思着,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说:“好,我答应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听他答应了,颜娘也不再磨叽,直接道:“第一,我要带走满满和我的嫁妆。第二,我要海棠的卖身契。”

在颜娘看来,这两个条件并不苛刻,她要求的不多,只要能跟女儿在一起就很满足。至于海棠,这丫头当初为了她得罪过范瑾,若是留在凌家,日后等范瑾嫁进来,海棠的日子就难过了。

海棠没想到颜娘会提到自己,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欣喜极了,只是碍于凌家人在场,不敢表现的那么明显。

凌老爹一听颜娘要带走满满,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却听温氏凑到他耳边道:“他爹,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嘛,她要就给她,现下最要紧的是把二郎正妻的位子腾出来。”

海棠嘛,一个小丫鬟,值不了几个钱,等知县千金嫁进来,还能没有奴婢使唤吗。

领老爹觉得温氏说的有道理,他却不像温氏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答应,而是意有所指道:“满满姓凌,若是让你带走,我们凌家岂不是要被外人嘲笑连个孙女都养不起。”

颜娘一听沉了脸,大声道:“怎么,你们想反悔?”

说完以后发现有些不对劲,听凌老爹这语气似乎在同她讲条件。

她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怎么才肯让我带走满满?”

凌老爹道:“你必须把嫁妆留下,不然你别想带走我凌家的孙女。”

这句话一出口,颜娘很震惊,她没想到凌老爹竟然在打她嫁妆的主意,她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她这个公公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正直。

“你那嫁妆里有一半都是我凌家的聘礼,另外一半虽然是聂家为你准备,但你带走了我凌家的血脉,那些东西就当是对凌家的补偿。”

颜娘见他把卖孙女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觉得这人也太无耻了。纵观凌家这些人,除了凌三娘善良直爽外,温氏尖酸刻薄、爱慕虚荣,凌老爹虚伪无耻,凌绩鸣狠心无情,凌元娘阴险毒辣,有这些人在,她真的不敢把满满留在凌家。

她虽然拿凌元娘毒害满满这事要挟他们,但她害怕的是他们狗急跳墙,若是拼着不顾凌元娘的名声也要留着满满,到时候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好,嫁妆我不要了,我只要满满和海棠。”颜娘思索再三,最后作出了让步。

见她答应了,凌老爹便让凌绩鸣写和离书。

凌绩鸣听到颜娘不要嫁妆,只带满满和海棠走,有些不敢相信。到底他是满满的亲父,觉得颜娘不要嫁妆,怎么能养好女儿,于是跟凌老爹道:“爹,让她把嫁妆带走吧,满满毕竟是我的女儿,还要靠她的嫁妆养活。”

凌老爹却道:“聂颜娘有一双巧手,怎么会养不起满满?倒是你,读书都读傻了,我要是不扣下她的嫁妆,你难道要空着手去范府提亲?”

听了这话,凌绩鸣便闭口不提要归还颜娘嫁妆的事情,他提笔写下和离书,让颜娘签了字,只等明日拿着和离书去县衙登记。

签好和离书后,颜娘又拿了海棠的卖身契,不想再跟他们同处一屋,她带着海棠回屋收拾行李,温氏则带着凌元娘在一旁监督,生怕颜娘多带了什么东西。

颜娘也不恼,自顾自的收拾,除了自己平日里的衣物和几样最普通的首饰,剩下都是满满的东西。

“慢着。”凌元娘突然出声道:“你手上的东西不能拿走。”

她指的是颜娘手上那块长命锁,颜娘闻言气笑了,“这是我娘给外孙女的满月礼,这可不是我的嫁妆,为何我不能带走?凌元娘,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

“你…”凌元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氏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那块长命锁当时聂大娘送来的时候,凌元娘就有些眼馋,毕竟那是实心的,比普通的长命锁值钱得多。

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麻烦来,便出言制止:“元娘,让她拿走吧。”

海棠闻言对颜娘道:“颜娘姐姐,我就说嘛,凌家还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扣着。”

这话一出,温氏和凌元娘脸色齐刷刷的变了,只是她们也只敢骂咧几句,不敢拿海棠怎样,毕竟海棠已经不是凌家的奴婢了。

颜娘没有接话,行李收拾完后,让海棠回屋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温氏迫不及待的想将她们赶出去,冷声道:“既然你们已经不是凌家人了,也就不能再待在这里,待会你们便搬出去吧。”

意思就是要颜娘她们马上离开。

这场闹剧从酉时开始到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再加上外面寒风肆虐,这个时候出去极为不安全。

海棠还想说什么,被颜娘制止了。她将满满包的严严实实捆在自己胸前,只留下一个小口子透气,然后和海棠将最厚的棉衣穿上,背着几个大包袱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凌家。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呼呼作响,摸索着走了一段路后,颜娘有些气喘吁吁,两人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息。

歇了一会儿正准备继续走时,就听到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头上还挂着两个灯笼。

海棠羡慕道:“要是现在我们也能坐上马车就好了。”

颜娘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马车离她们越来越近,颜娘和海棠往旁边挪了挪给马车让道。谁知那马车竟然停了下来,车夫对里面说了句什么,就看见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虽然天色很暗,但借着白雪反射的光亮,颜娘一眼认出那人是凌绩鸣的同窗姜裕成,之前他们在凌家有过一面之缘。

“嫂夫人这是要回娘家?”见颜娘和海棠背着两个大包裹,姜裕成疑惑的问道。

颜娘有些局促,她总不能说她被赶出凌家了吧,于是便胡乱的点了点头。

姜裕成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再多问,只说:“天色已晚,容我送你们一程吧。”

颜娘下意识的想拒绝,却听海棠欣喜道:“多谢公子,公子人真好。”

姜裕成笑了笑,从马车上跳下来,示意她们上车。

海棠率先爬上去,又让颜娘把满满递给她,姜裕成这才发现原来她胸前竟然还捆着一个襁褓,盯着颜娘的眼神便有些深思。

颜娘费劲的爬上马车,坐进车厢后,不由得感叹马车上比外面暖和的多,她看了一眼跟车夫坐在一起的姜裕成,心中满是感激。

离开凌家的时她就打定主意,日后不再和凌绩鸣有任何关联,谁知现在却坐在了他同窗的马车上。

车外寒风肆掠,她隐隐约约听见车夫在问姜裕成为何要这么好心,还说要是冻着了,自己回去不好交差。姜裕成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在马车的摇晃下,竟慢慢睡着了。

“颜娘姐姐,快醒醒,咱们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娘被海棠叫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颜娘姐姐,咱们到聂家了。”海棠又重复了一遍。

颜娘这才清醒过来,原来是到家了。

她连忙起身,将满满抱着下了马车,海棠背着包袱紧跟其后。颜娘跟姜裕成道谢,姜裕成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犹豫了一下,又道:“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天气,就待在家里吧。”说完朝她拱了拱手,一头钻进马车里。

颜娘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在心里叹道:若凌家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她又何苦连夜奔波。

家门近在眼前,颜娘鼓起勇气敲门,敲了好一阵都没人应声。

海棠冷的直发抖,问:“颜娘姐姐,他们会不会是睡得太沉了没听见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有人在问是谁。

这是是颜娘二哥聂二郎的声音。

颜娘连忙道:“二哥,是我。”

听到妹妹的声音,聂二郎顾不得疑惑,连忙打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颜娘,你怎么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海棠和那几个大包袱,不解的问道,“这大半夜的,又冷又困,不在家睡觉回娘家干什么?”

颜娘有些尴尬,只好简单的跟他说了几句,聂二郎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将家里人全部叫了起来。

颜娘说了与凌绩鸣和离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赞同的看着她,

聂大娘沉声问道:“颜娘,你怎么能同意和离呢?”

颜娘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只没说凌元娘想要毒害满满的事情。聂大娘听了,忍不住捶了她两下。

“你这个蠢东西哟,怎么能人家说什么你就跟着做,和离了不说,连嫁妆都没带回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哟。”

颜娘没有躲,任由聂大娘打骂,柳氏和于氏一左一右拉开了婆婆。

柳氏皱眉问:“小姑,难道你要把满满养在聂家?”

小姑子和离回娘家,还把与前夫生的女儿带了回来,柳氏打心底里不喜。

“大嫂,我不会用家里的一文钱,我可以去找戚掌柜多接些绣活来做,赚的银子一半交给家里,另一半我们三个嚼用。”颜娘怕大嫂不同意,连忙解释。

柳氏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心情却比之前好了些许。

另一边,聂老爹正跟两个儿子说颜娘的事情,“你妹妹出了这事,你们怎么看?”

聂大郎气愤道:“凌家欺人太甚,明天我和二郎就去找他们家说理去。”

聂二郎跟着点头附和,“决不能这么算了。”

聂老爹铁青着脸道:“聂家和凌家有两位老太爷的情谊在,照理说不应该闹得难看,但他们家欺负你妹妹,深更半夜的赶人,这口气要是忍了,日后还不被人笑话我聂家的男人怂包。”

第十四章 僵持

这一夜,聂家的男人女人们一夜未睡,都在商量着明日如何去凌家讨个说法。

于氏一向心眼多,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开口道:“爹,娘,那凌二郎毕竟有功名在身,明日咱们去为妹妹讨公道,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聂二郎瞪了妻子一眼,“那聂家明摆着是欺我聂家无人,我定要给他两拳,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于氏一听急了,“二郎,你可不要胡来,万一这一闹,那凌家对咱家心存怨恨咋办,我倒是不怕,只是咱们家的几个孩子都在学堂读书,要是因为这事波及到了孩子们,那可怎么办啊。”

这话一出,聂家父子三个冲上头的热血一下子冷了下来。自古以来就有民不与官斗的说法,凌绩鸣虽然是举人,但依照大宴律法,举人也是可以选官的,更不用提他还要去参加春闱,若是中进士当了官,聂家怎么斗得过凌家。

屋里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最后还是聂大娘打破了宁静,她咬牙道:“不能轻易的算了,那凌二郎既然以后要做官,那这官夫人的位子合该我们颜娘来坐,只有颜娘当了官夫人,才能看顾娘家子侄。”

柳氏最先同意婆婆的意见,她的大儿子读书不行,但小儿子聪明伶俐,要是有个官夫人姑姑,以后还能还能沾沾光。

于氏本就是人精,见大嫂都同意了,她怎么会落人后头。聂家的男人们都听女人的,于是第二日聂老爹和聂大娘带着儿子儿媳去了小河村凌家。

凌家

凌绩鸣天一亮就带着和离书去了虞城县,虞城县的知县是他未来的老丈人,衙门有人好办事,不到半柱香时间,他就与颜娘解除了夫妻关系。

范珏见他办事利落,高兴的将人带回了府里。

范瑾得知凌绩鸣已经同颜娘和离,心里又得意又开心,以后总算不用看着那个丑女人霸占自己的男人了。

范府未来姑爷上门,范柳氏吩咐厨上多准备几个菜,要留凌绩鸣在府上吃饭。凌绩鸣与心上人好几日不见了,于是高兴的留了下来。

只是两人才说了不到几句话,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个小姑娘自称是凌三娘,特地从家里赶来找凌绩鸣。

范瑾吩咐丫鬟将凌三娘请了进来。

“二哥,赶快回家吧,聂家那边来人了,说是要给二嫂讨个公道。”凌三娘见到亲哥后,也不管旁边的范瑾,只急急忙忙拉着他往外走。

凌绩鸣看了范瑾一眼,一下子甩开凌三娘的手,呵斥道:“我同聂颜娘已经和离了,瑾儿才是你的二嫂。”

凌三娘不妨他会这么做,气道:“你还没娶她呢,她算我哪门子的二嫂。”

说完这话,她才看清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恰好她认识,就是上次害得颜娘早产的女人。

“二哥,你到底回不回?”凌三娘不耐烦的问道。

凌绩鸣刚要说话,就听范瑾说:“二郎,你回去吧,别让小妹久等。”

凌三娘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眼睛只盯着凌绩鸣不放。

凌绩鸣无法,只得跟着妹妹往外走。

兄妹俩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范瑾带着丫鬟梅枝跟了过来。

“二郎,我不放心你的安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范瑾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

凌三娘皱了皱眉,不客气道:“你是谁啊,凭什么掺和我们家的事。”还特意在我们家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范瑾被她怼了也不生气,反而是梅枝欲为主子出头,但被范瑾制止了。

凌绩鸣斥责了妹妹几句,又替她向范瑾赔罪,范瑾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把凌三娘的气话放在心上。

等他们回到小河村的时候,聂家人和凌家人已经僵持了好几个时辰,两家都不肯让步,若非有人劝说,恐怕早就打了起来。

凌家院子外面突然来了一辆马车,大家都探着头往外看,只见凌三娘最先从车里下来,接着就是凌绩鸣。凌绩鸣下车后,又朝着马车伸了伸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扶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下了车。

村里人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顿时都很好奇这人是谁,又见她穿金戴银,都认为她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温氏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范瑾,得意的对聂大娘道:“哼,你知道我儿扶着下马车的是谁吗?那是虞城县知县范大人的女儿,告诉你,我儿马上就要娶她进门了,你们家那丑八怪别想纠缠我儿。”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便议论纷纷起来。

“我的乖乖哎,怪不得那姑娘长得跟仙子似的,原来竟是县老爷的千金啊。”

“这凌家的二郎攀上了县老爷的女儿,看来是要发达了。”

“你懂个屁,凌二郎是举人,要是再考中了进士,说不定比县老爷还威风呢,到时候谁靠谁还不一定呢。”

“这聂家要是识趣的话,就不应该来闹。”

……

聂大娘听到周遭的议论声后,心中恼意更甚,她看不惯温氏那得意样,语带嘲讽的吆喝道:“我就说,为何平白无故将我女儿赶回娘家,原来是急着给人腾位子。看你着急的样子,怕不是人肚子里已经揣了你们凌家的野种吧。”

这话说出来可比之前曝出范瑾的身份还要惊人,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在了范瑾的肚子上。

“我与范姑娘清清白白,若你再胡言乱语污蔑人,可别怪我不客气。”凌绩鸣见状,气急败坏的同聂大娘争论。

虽然他与范瑾早就成了好事,但他却知道范瑾不可能再这个时候有孕,原因无他,只要他们欢好过,范瑾都会服用避子药,所以她绝对不会怀孕。

聂大娘被他吼得一愣,自从凌绩鸣与颜娘成亲后,哪一次对自己不是恭敬有礼,像今天这样呵斥还是头一回,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凌二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娘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凌绩鸣刚要开口,被温氏抢了先,“我呸,我儿子和你女儿已经和离了,你算他哪门子的长辈。我劝你啊,死了让聂颜娘与我儿复合的心,早点给她找个婆家嫁了,免得留在家里丢人。”

温氏仗着儿子和范瑾在,威风又得意,聂大娘恨不得抓烂她那张脸,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温氏有个举人儿子,又有县老爷的千金撑腰。

于氏心眼多,她见婆婆吃了瘪,连忙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聂大娘的眼神亮了。

她清了清嗓子,质问凌绩鸣道:“你们凌家有权有势,我们自认不如。但是,颜娘是你凌家三媒六聘娶回家的,你们连她娘家人都不知会一声,说和离就和离,就算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大家说是不是?”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跟着附和。

凌绩鸣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你们想要怎样?”

聂大娘瞥了范瑾一眼,对凌绩鸣说:“你的心思我明白,无非就是嫌弃颜娘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你的一表人才,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聂家出钱,买两个美貌的丫鬟伺候你,只要你同颜娘好好过日子就成。”

“不行。”

“不许。”

凌绩鸣与范瑾齐齐出声反对。

范瑾脸上挂着怒气,朝凌绩鸣道:“若你答应了这村妇的条件,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凌绩鸣连忙安抚她:“瑾儿放心,我只要你就够了,别的女人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虽然两人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被聂大娘听到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哟哟哟,怎么,这就心疼上了,那我的颜娘呢,在你们家做牛做马,还为你生了个女儿,如今被赶回娘家,除了我这个当娘的,还有谁心疼她?”

凌绩鸣回过头怒道:“我与聂氏已经和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复合,你要是心疼她,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

“你…”聂大娘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愧是读书人,老娘说不过你,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给我交待,我就不走了。”

这时,聂老爹上前将老妻拉到自己身后,对凌老爹道:“亲家,今天我们来凌家只想为颜娘讨个公道,当初颜娘生成那副模样,我们也没脸让你们家履行婚约,只想着时间久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谁知,凌家到底是还是重诺之家,你带着女婿亲自上门求娶,当时便知道颜娘样貌不堪,却还是应了这桩婚事。如今,女婿却因此嫌弃颜娘并与她和离,亲家理应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管是凌家还是聂家,温氏和聂大娘在家里说一不二,但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男人们。凌老爹与聂老爹放任这各自的妻子吵闹,引来了看笑话的人丢了两家的脸面不说,还让事情僵持着无法解决。

无论如何事情都要解决,凌老爹便驱散了看热闹的乡亲,将院门关了起来,内里只剩凌聂两家人以及范瑾主仆。

凌老爹沉着脸问道:“聂老兄要怎样才肯罢休?”

“眼下就有一个办法,不知亲家听说过商户人家两头大的说法没有?”聂老爹摸了摸胡须,道:“颜娘是正妻,知县千金也是正妻,日后女婿做了官,一个留在家里伺候舅姑,一个跟着他打理后宅,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凌老爹听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倒有些犹豫了,凌绩鸣却是不肯的,他不喜欢聂氏,不想跟她一辈子绑在一块儿,而且他也不想因此委屈了范瑾。

范瑾早在聂老爹说她与聂氏两头大的时候就要发怒,但她记着这是凌家,才憋着怒火隐忍不发,好在凌绩鸣没有答应这样的提议,不然她一定会让这些泥腿子见识什么叫不自量力。

凌绩鸣态度坚决,凌老爹也顾及着范瑾还在一旁看着,他不想得罪县老爷,也就顺着儿子的话回绝了。

见凌家不肯答应自己的提议,聂老爹大怒,要不是有人拦着,两家人差点打起来。最终,有人请了里正过来,经过里正的调解,凌家将颜娘的嫁妆全数退回,还额外赔了五十两银子。

第十五章 天花

颜娘正专心的做着绣活,海棠在一旁给满满换尿布,换到一半满满突然哭了,怎么都哄不住,海棠拿她没办法,颜娘只好放下针线,将女儿抱过来轻轻哄着。

回到母亲的怀抱里,满满哭声小了很多,海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还是颜娘姐姐有办法。”

颜娘轻轻点了点满满的小鼻子,道:“你这小哭包,瞧把海棠小姨折腾的。”

海棠也凑了过来,“折腾好啊,我就喜欢她折腾我。”

颜娘笑了,她看得出来,海棠是真的很喜欢满满,她忙着做绣活的时候,满满一直都由海棠带着,有时候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精心一些。

自从与凌绩鸣和离后,颜娘将海棠的卖身契要了过来,去官府销了海棠的奴籍后,当着她的面将卖身契撕得粉碎。

她一直将海棠当做自己的妹妹,海棠也知道颜娘对自己是真的疼惜,所以将满腔感激全都放到了满满身上,毕竟满满是颜娘最重要的人。

等哄睡了满满,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海棠就去灶房帮忙了。聂家吃饭的人多,做事的也不少,但自从海棠跟着颜娘来到聂家后,灶房上一大半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颜娘为此还与两个嫂子吵了一架,最后才让海棠轻松了许多。

因着颜娘为了海棠跟两个嫂子不和,两人对颜娘也没有什么好态度,尤其是柳氏,总觉得颜娘和离回家,对自己两个女儿的名声有了影响,所以恨不得将颜娘赶出聂家。

但她不敢,因为这个家里不是她说了算,每次只能时不时跟于氏说几句指桑骂槐的话,不外乎颜娘脸皮厚,带着三张嘴在聂家白吃白喝之类的话。

颜娘听了,也不打算向之前那样忍气吞声,她直接找到了聂老爹和聂大娘,提出每个月做绣活赚的银钱,一半交给聂大娘,当做她们三人在聂家的嚼用,另一半又分了一部分当做是对爹娘的孝敬钱,剩下的她则自己存了起来。

颜娘交了银钱以后,柳氏和于氏倒不敢再说什么白吃白住的话了,但又经常在聂大娘面前提议,说颜娘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娘家,应该再找个夫家才是。

聂大娘也有些意动,她留颜娘在家里,一是看在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女,而是看在每月按时上交的银钱上。但两个儿媳妇说得也有道理,颜娘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娘家。

她找到颜娘,跟她提了提这事,颜娘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还告诉聂大娘,自己这辈子都不再嫁人,只想将满满好好的抚养长大。

颜娘的拒绝让聂大娘很气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多辛苦,你要是改嫁,也多个人帮你分担,总比你天天做绣活养孩子强。”

颜娘依旧不答应,聂大娘气着了放话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人都看好了,再过几日就让他来提亲。”

“娘,你怎么能这样?”颜娘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见她铁了心想让自己改嫁,也沉着脸道:“我不会答应的,若是这个家容不下我,我就带着海棠和满满搬出去。”

聂大娘厉声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一嫁从父,再嫁随己,我不会再让你们插手我的婚事。”颜娘斩钉截铁道:“就算你们逼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长这么大,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聂大娘说过话,如今她也想通了,父母兄长的疼爱对她来说就是奢求,当长久以来的失望变成一种习惯,慢慢的就会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聂大娘被气到了,指着她骂了几句,无奈颜娘就是油盐不进,聂大娘无法只得另想办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找到让颜娘妥协的法子,就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满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病了,颜娘急的上火,连忙让海棠去请了村里的大夫来,大夫看过以后,说是受了凉才发热,开了一副方子让颜娘抓药。

满满人小受不住药性,颜娘将药熬好了喝下肚,然后通过奶水将药性转到女儿身上,一副药喝完,满满虽然退了烧,却仍旧哭闹不止。颜娘抱着女儿哄了很久,满满的哭声一直停不下来,最后竟连声音都嘶哑了。

见女儿一直发热,颜娘急的嘴边长了一圈燎泡。

这时候,海棠眼尖的发现满满手背上长了几颗红疹子,连忙告诉了颜娘,颜娘连忙翻开满满的衣服,只见她的背上、肚子上以及其他地方,都有这种红疹子。

“海棠,满满身上长得是什么?”颜娘焦急的问。

海棠虽然懂一些医术,但也不敢确定满满得了什么病,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敢对颜娘提起。

见她也不知道,颜娘又打算请上次的大夫来,海棠劝道:“颜娘姐姐,还是我去镇上请大夫吧,镇上的大夫怎么也比村子里的强啊。”

颜娘听了觉得有道理,想要带着满满去镇上看病,海棠却说:“满满身子弱,折腾不得,还是我去镇上请大夫回来看诊吧。”

颜娘只好同意。

海棠一路急急忙忙去了镇上刘大夫坐诊的药铺,她找到刘大夫,没有急着请他去看病,而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一些关于天花发病的情况,刘大夫还好奇她问这个干什么,海棠扯了个谎话圆了过去。

刘大夫是妇科圣手,对这类病症不是很了解,只讲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海棠听了脸色一白,刘大夫说的那些症状,与满满目前的症状相差无几,向刘大夫道谢后,她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刘大夫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索性便忘了这事。只不过晚上睡觉时,却突然从床上坐起大喊一声:“遭了。”

妻子云氏被他吵醒,嘀咕道:“大半夜的乱喊什么。”

刘大夫看了妻子一眼,摇头:“就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没事了,快睡吧。”

云氏翻了个身,很快又睡了过去。

刘大夫慢慢躺了下去,眼皮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便去了书房。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背着药箱去了小河村。

聂家这边,海棠昨日不仅没有请回大夫,还告诉颜娘满满可能得了天花,颜娘听了差点没晕过去,天花不仅会传染,而且还会要人命的。

颜娘不肯相信,但满满的病症与海棠说得天花症状一模一样,明明之前还是红疹子,过了不到半天,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绿豆大小的水疱,满满年纪小,痒的难受时只能大哭。

天花要传染,颜娘不敢再待在家里,当即让海棠收拾东西,搬到了村尾那间没人住的房子里。

这房子还是当时聂大娘逼着颜娘嫁人时,颜娘去里正那里租来的,原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鳏夫的房子,他病死后这房子就空了出来。颜娘想着日后定是要带着海棠和满满出来生活的,搬出聂家后,得找个落脚的地才行。

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途,搬出来以后,颜娘不敢请大夫,可是满满的病情又耽搁不得,好在海棠记着刘大夫说的那几味药,去后山采了药熬煮成水,用来给满满泡澡。

也许是药水有了效果,泡完澡后满满哭声小了很多,又过了一阵,竟慢慢睡着了。见到女儿熟睡的模样,颜娘喜不自胜,这两日满满一直哭,睡着的时候也在哼哼,从未像现在一样睡得那么香甜。

这两日为了满满,她和海棠都没休息好,尤其是海棠,跑到后山去采药,还不小心摔了一跤。颜娘让她去歇着,自己守着女儿。海棠也不推迟,等休息好了就去替换颜娘。

另一边,刘大夫去了小河村凌家,却被告知海棠随着聂家女回了聂家村,于是他又赶到聂家村,向村民打听了聂家的住处后,背着药箱去了聂家。

聂大郎正要出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人站在门口。

“你是谁,站在我们家门口干什么?”聂大郎一边打量一边问。

刘大夫朝他拱了拱手,问:“这家可是有个叫海棠的小姑娘?”

聂大郎皱眉,“你找她干什么?”

刘大夫道:“她说她姐姐的孩子病了,请我来瞧病的。”

“她们已经搬出去了,你去村尾找吧。”聂大郎为他指了一条路。

昨日颜娘突然提出要搬出去,除了聂大郎聂二郎两兄弟劝说,聂家其他人都没人说话,聂大娘甚至还放出狠话,说是搬走了就永远别认她这个娘。

颜娘也狠心,二话不说就带着孩子搬了出去,连房子都租好了。聂大郎兄弟见状也有些生气,也就不再继续劝说。

刘大夫顺着聂大郎指的路寻到了村尾,果然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那房子歪歪斜斜的只有三间屋,四周用篱笆围了起来,与聂家的大院子比起来,有些过于简陋。

刘大夫探着头朝院子里看去,喊道:“有人吗?”

颜娘正半倚在床头歇息,听到外面的喊声后突然惊醒过来,她连忙穿好衣裳去开门,这时候海棠也从旁边屋子出来了,看到刘大夫后,连忙将门关紧。

颜娘刚要说话却听她说:“颜娘姐姐,刘大夫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菜来这里的,我们不能让他看到满满。”

颜娘一听慌了,“那现在怎么办?”

海棠对她道:“你先去照看满满,我去跟他说。”

颜娘点了点头,嘱咐她千万要小心。

海棠出来后,直接开口问:“刘大夫,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大夫看到她后,神情非常严肃,他走近几步低声问:“到底是谁得了天花?”

海棠看了他一眼,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刘大夫无法,只得道:“天花传染性极强,若你还瞒着老夫,恐怕要出大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这里没人得天花。”海棠严厉否定。

刘大夫见她油盐不进,急的抓胡子,“海棠姑娘,你要是还有良知的话,就该告诉老夫。”

见海棠不为所动,他又道:“若你告诉那人是谁,老夫便帮忙医治。”

海棠不信他,“你是妇科圣手,这种病怕是不会看吧。”

刘大夫打开药箱,从里面翻出一本医书来,“老夫昨晚翻了一夜的祖传医书,祖上传了几个医治天花的法子。”

海棠一听,连忙抢过医书翻了翻,见上面果然有医治的办法,只是每种办法下都有一行批注:此法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应量力而行。

也就是说,这本书上记载的医治天花的方法,有可能有效果,也有可能没有效果。

海棠看完后将书还给了刘大夫,道:“我要回去同我姐姐说一声,你在外面等着。”

第十六章 玩具

“他爹,他爹。”柳氏急匆匆的回到家,对着聂大郎惊慌道:“这可怎么办,要死人了。”

聂大郎皱了皱眉,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一会儿娘听见又该骂你了。”

柳氏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聂大郎问她:“不是让你去看颜娘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来聂大郎给刘大夫指了路后,心里还是有些惦记妹妹,便让柳氏跟着去看看,有需要的话搭把手。没想到柳氏才去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天花啊,是天花啊。”柳氏颤抖道:“你妹妹那孩子得的是天花啊。”

说完忍不住哭了起来,“怪不得要突然搬出去,原来是得了这种病,怎么办,那孩子得病时还住在家里,会不会我们都被她染上了?”

听了这话,聂大郎脸色瞬间白了,他问柳氏:“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氏告诉他自己听到了刘大夫和海棠的对话,聂大郎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他拉着柳氏道:“走,先把这事儿告诉爹娘。”

聂老爹和聂大娘受的惊吓不比他们小,聂大娘当场拍着大腿嚎哭,“天收的讨债鬼,都是我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投生到我的肚子里。这可怎么办呐,这么一大家子人,要是被染上了,那可就全完了。”

聂老爹虽然稍稍镇定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了,别哭了,最要紧的是确定咱家有没有人被染上。”

聂大娘连忙制止哭声,对聂大郎和柳氏道:“老大,你赶紧去学堂把孩子们接回来,老大家的,你去通知你弟弟和弟媳,小心点别走漏了消息。”

聂大郎的动作很快,跟学堂的夫子告了假,带着两房的孩子们回来了。柳氏这边已经将情况告诉了于氏和聂二郎。

于氏一听,当场晕了过去,聂二郎连忙扶着她坐下。

因为天花两个字,聂家人人心惶惶,聂老爹把所有儿孙都召集起来,反复的询问他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尤其是发热、头痛、身上长疹子等情况。

大家都摇了摇头,只有于氏最小的儿子聂成才说自己背上痒,于氏听了,连忙掀开儿子的衣服,只见上面什么都没有。

于氏松了半口气,焦急的问儿子:“还有哪里痒,快告诉娘。”

聂成才扭了扭身子,还是说背上痒,于氏掀开衣服,用手轻轻摸了摸,突然打交道:“哎呀,什东西硌着我手了。”

众人都朝着她看去,接着就见她从聂成才背后摸出了几根松针。

看着手上泛黄的松针,于氏又问儿子,“这下还痒吗?”

聂成才摇了摇头说不痒了。

于氏另外半口气才松了下去,“原来是松针落到衣裳里了,还好,还好。”

在场的众人总算放心了,柳氏却道:“二弟妹,这孩子还是要好好的教导,学堂里哪里来的松针,我看成才多半是逃课了。”

于氏一听也回过神来,转头瞪着聂成才,“你又逃学了?”

之所以用又字,是因为聂成才以往也逃过,被于氏抓住后,挨了好几回揍。

聂成才不承认,于氏气得要揍他,被聂老爹吼了一声,“好了,教孩子会自己房里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我们家没人染上天花,最近三天,把门锁了,都不许出门。”

聂老爹的决定没人敢反对,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只有聂成才,听说这几天都不能出门了,嘴巴嘟得老高。他要是出不了门,要是藏在松树下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聂成才本来跟大哥聂成功睡一屋,发生了天花的事情后,于氏不放心他,就在他们的大床边搭了一张小床。聂成才想着自己的宝贝,翻来覆去睡不着,等父母睡着后,打算偷偷溜出去。

他的动静太大,吵醒了聂二郎和于氏,于氏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又要干什么去?”

耳朵被揪疼了的聂成才连忙求饶:“娘,疼,疼。”

于氏这才松开他,他说:“我要撒尿。”

聂二郎指了指墙角的恭桶:“去那撒。”

聂成才看了看,磨磨蹭蹭的走到恭桶边一点尿意也无,于氏也发现不对劲了,厉声问:“你出去干什么?”

聂成才见亲娘变了脸色,吓得脖子一缩,招了自己打算偷溜出去找埋在松树下的宝贝的事情。

于氏又问他什么宝贝,他一一答道:“六环刀、竹蛇、虎头面具、六角风车…”

于氏与聂二郎相视一眼,聂二郎问;“那些东西你哪来的?”

他们可没给他买这些。

聂成才在亲爹的逼问下,只好老实交代:“是一个姐姐给我的,她让我把一个拨浪鼓给满满玩,还让我不要被小姑发现了,我按照她说的做了,她就给了我一堆好玩的。”

“她什么时候让你做的?”

“就是奶和小姑吵架那天。”聂成才交待。

听了这话,于氏头又晕了起来,急忙问拨浪鼓哪去了?聂成才说:“那个拨浪鼓是破的,满满又不喜欢玩,我就扔床底了。”

“你小姑房间的床底?”

“对啊。”聂成才嫌弃道:“真的太破了。”

于氏和聂二郎听了,蹑手蹑脚去了颜娘住的屋子,从床底下找到了那个破拨浪鼓,只见鼓面破了一个洞,被人用针线缝了起来,只是缝线的人手艺不好,歪歪扭扭跟条大蜈蚣似的。

于氏用剪刀剪开缝线的地方,只见里面塞着一团棉花,拿到灯下仔细看了一下,棉花上很多黄色的斑点。

“这该不会是是痘痂吧?”于氏哆哆嗦嗦的将拨浪鼓扔在了地上。

聂二郎拉着聂成才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开口:“满满就是被这个传染上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和害怕。

聂二郎对小儿子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跟任何人说你给妹妹拨浪鼓的事,就连哥哥也不许说,知道吗?”

聂成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父母严厉的叮嘱下点了点头。

聂二郎找了一条帕子将拨浪鼓包着拿去屋后烧了,又用铁锹铲了两抔土盖上后才回去。不过回去后还是不放心,让于氏烧了一大锅热水,三人洗得干干净净才敢上床睡觉。

聂家人战战兢兢过了三天,期间没有人有不适的地方,聂老爹还是不放心,让老妻装病,去镇上请了大夫过来看诊。

大夫诊完脉后,说聂大娘有些肝气不顺,其他倒无大碍,聂老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虽然家里没人染上天花,但聂老爹担心颜娘她们同村里人接触,万一村里有人染上了,他们一家依旧逃不脱。

想到这里,聂老爹带着聂大郎去了村尾,说什么也要把传染的源头给堵死了。

颜娘和海棠还不知道这些事,她现在满心庆幸刘大夫上门,她和海棠以为满满得了天花,被吓得心惊胆战,谁知刘大夫在见着满满后,仔细诊断了一番,满满得的只是普通的湿疹,根本就不是天花。

确诊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刘大夫开了药方,让海棠跟着自己去镇上药铺抓药。抓完药回来,海棠将药材兑水熬成药汤,用木盆凉至温热后,同颜娘一起给满满洗澡。

洗了五天药浴后,满满身上的疹子基本褪完,只有小腿肚上还有一处红痕。

隔了一天,刘大夫又来了一趟,见满满恢复的很好,又嘱咐了她们几句。从今天开始,以后他就不来聂家村了,颜娘连忙让海棠将准备好的诊金交给他。

刘大夫推辞了几番,最后拗不过她俩只得收了。

刘大夫刚走,聂老爹就带着聂大郎来了。

这几天颜娘因为照顾满满,整个人憔悴不堪,看到父兄后,连日的疲惫消失不见,赶紧上前去迎他们:“爹,大哥,你们快进来吧。”

两人却站在篱笆外一动不动。

这时,聂老爹冷眼看着她,道:“你还算有良心,知道那丫头得了天花就赶紧搬了出来。但你想过没有,那丫头就是个祸害,要是留在村里,指不定会害了全村人。”

听了这话,颜娘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爹,你…你说什么?”

聂老爹道:“满满那丫头留不得,我要你把她处理了。”

“不行,那是我的孩子。”颜娘白着脸大声道:“我找大夫看过了,满满没得天花,那只是普通的湿疹,现在已经痊愈了。”

聂老爹和聂大郎却以为她在撒谎,颜娘不停地解释,两人就是不相信她,非要她将满满处置了。

颜娘紧紧的攥着拳头,就连指甲刺进了手心也不觉疼痛。

这边,聂大郎想起自己听到天花两个字时的恐惧,见妹妹冥顽不灵,气道:“你的孩子是宝贝,难道我的孩子们就不是了,颜娘,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今天你必须把孩子给解决了。要是你乖乖照做,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你和海棠还可以继续留在村里,如果你不这么做,等村里人知道了,你应该清楚等待你们的是什么。”

颜娘不住的摇头,她不敢相信父亲和大哥这么狠毒,竟然逼着她杀害自己的孩子,“不,我不会做的,你们想都别想。”

说完,转身跑回去关上了大门。

聂大郎大声道:“颜娘,难道你忘了王杨氏的下场了吗?”

颜娘身子一僵,接着忍不住颤抖起来。

王杨氏是聂家村很多人不愿提起的噩梦,她本是一个远嫁到聂家村的新妇,丈夫早逝后成了寡妇。王杨氏水性杨花,守寡后极为不安分,跟村里很多男人有了首尾。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王杨氏姘头多,不知道从哪里染上了脏病,最后传给了跟她有染的男人,男人又传给了家里的女人,这样一来,聂家村差不多有半数的人都得了这种病。

病情轻的,吃了几个月药后就痊愈了,那些病情严重的,几乎都没挨过去。作为传染的源头,聂家村的人恨不得剥了她的皮,生吞她的肉。就在一天晚上,王杨氏被聂家村的人捆了起来,架在了堆得高高的柴堆上被活活烧死了。

她死后,依旧有人难解心头之恨,一把火烧了她住的房子。她婆家的人也恨她丢脸,村里处置她的时候,不仅没拦着,还主动参与进来。

村民动用私刑,官府本来要管,但王氏宗族的族长搬出祖宗礼法来,官府就是再想管也没辙了。

第十七章 放火

王杨氏被处死的时候,颜娘才八岁,她娘去观刑后回来描述了王杨氏死时的惨状,吓得颜娘好几天都做噩梦。

聂大郎提起王杨氏,颜娘埋藏在心底里的恐惧又钻了出来,不行,她的满满不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颜娘聂大郎威胁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海棠,海棠听了怒道:“他们还是人吗,心思竟然这么狠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们得离开这里,不然会害了满满。”颜娘对海棠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将衣物胡乱的往包袱里塞,一边塞一边喃喃道:“我们去镇上。”

塞到一半又道:“我怕他们会找到镇上去,不能去镇上。”

“虞城也不能去,那里太远了,人生地不熟的。”

……

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海棠连忙拉着她道:“颜娘姐姐,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半山腰有一个小木屋,要不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吧。”

颜娘有些迟疑,“万一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海棠摇头,“不会的,那里什么都没有,我看八成是猎户临时歇息的地方,我们又不长住,应该不会跟别人碰面。”

听了这话,颜娘脸顿时有了希冀,“好,好,我们去山上住。”

海棠也帮着一起收拾行李,趁着天还没黑,她悄悄带了两床棉被上去,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与颜娘一起带着满满和行李去了山上。

在山上安顿好后天已经黑了,山上不比山下方便,晚饭两人只好简单的对付了一下。半夜时分,颜娘半睡半醒间,忽的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哄闹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她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急忙披上衣服出去了。

木屋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情况,只见村尾处火光冲天,阵阵浓烟伴着火光蔓延开来。颜娘盯着着火的地方,心里的惶恐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她只能庆幸她们搬了出来,更加庆幸的是找到现在这处居所。

海棠也醒了,她默默的站在颜娘旁边,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这之前她遇到过两次人为纵火,两次都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还好,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两人在外面站了半夜,寒风将她们的身子都冻僵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颜娘才道:“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几天,她们都待在山上,海棠趁着天黑偷偷跑回去了一趟,她们原来住的屋子被烧成了废墟,她们的东西也都化为了灰烬。

颜娘得知后并没有多伤心,她的心早在着火的那夜彻底死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聂家人竟然想要她们三人的命。她已经搬出了聂家,甚至不跟村里任何人接触,甚至在听到聂大郎说出王杨氏的名字后,她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为什么他们要心狠至此?

明明满满得的只是普通的湿疹,根本不是骇人听闻的天花啊。

而聂家这边,聂老爹与聂大郎放火烧了颜娘的房子后,又跟着村里的人救了大半夜的火,回来后就病倒了,且一日比一日严重。

尤其是听到聂大郎、聂二郎从外面带回来颜娘她们有可能没死的消息后,他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很多。放火这事,只有聂家的三个男人知道,就连聂大娘都不知道丈夫和儿子做了什么,更别提柳氏、于氏和孩子们。

这把火烧起来,十八年的亲情被他们连根斩断,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反正都同聂家没有瓜葛了。这样想着,聂老爹又慢慢好了起来,等到颜娘她们搬出木屋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在山上待了快半个月,满满身子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壮实。只不过有一次她调皮,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额头,眉心留了一个很绿豆大小的疤痕。

颜娘觉得只要女儿没事就很满足,倒是海棠看到满满眉心的疤痕时,心疼的差点掉泪,颜娘安抚了她好久才没有再为这事儿伤心。

颜娘打算从小木屋搬出去。只是山下的房子被烧毁,聂家不能去,身上的银钱所剩不多,她一时有些犯愁。

她同海棠商量了一下,反正每次都要从戚掌柜那里接绣活,干脆就搬到镇上去算了。海棠对去哪里没有意见,只要让她跟着颜娘就成。

到了镇上后,颜娘托戚掌柜帮忙,找了一处带着院子的房子,一年租金五两银子,里面家具都是齐全的,也不需要买其他的东西,只要人住进来就行。

五两租金对颜娘来说不是小数目,她从聂家出来时,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加上给满满治病买药,剩了不到十五两。

好在戚掌柜厚道,借了她十两银子应急,为了还债和以后的生活,颜娘只能拼命的接绣活来做,满满平日则由海棠照看。

镇上的房子只有她们三人住,没有人在耳边指责她做事,颜娘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在镇上住了半个月,她看着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戚掌柜又接了苏员外家的一个大单,和上次一样,还是绣嫁衣、被面那些,只不过没有上次要求的那么繁杂精细,因为这一次是苏员外庶出的女儿出嫁。

这从要求比上次少,花样也要简单的多,所以价钱便要便宜一些,嫡出女儿在这上面花了差不多一百两,庶出的女儿便只有五十两。

戚掌柜和上次一样,还是只从中抽取两成,颜娘得八成。因为太缺钱了,颜娘只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她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哪怕是赶工也要完成的尽善尽美。

颜娘做事戚掌柜和苏家都放心,两个月后苏家那位苏嬷嬷来验货,对颜娘的手艺依旧很满意,再次问起颜娘愿不愿意去苏家做事,颜娘仍是婉言谢绝了。

苏家的大单完成后,颜娘得了二十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二十多两,一共有差不多近五十两的余钱。有了这笔钱,就算半年不接绣活也行。

最近几个月,颜娘接绣活接的多,眼睛也跟着受了累,她明显觉得没有以前那么清晰明亮了。所以她跟戚掌柜说了,最近半年先不接绣活。戚掌柜虽然觉得可惜,也不好勉强她,只让她好好休养,半年后再跟她合作。

颜娘不接绣活后,时间便充裕了起来,经常是她在家带满满,海棠出去买菜煮饭,至于屋里的其他活计,两人搭把手很快就做了。

这天海棠出门买菜,颜娘在家陪满满玩耍,快到晌午了,海棠还没回来,颜娘将满满抱着,打算去外面找她。

刚把门打开,就见海棠挎着一个空篮子急匆匆的回来了,颜娘连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海棠将篮子往桌上一放,愤愤道:“这老天莫不是瞎了眼,就姓凌的那种品行的人也能考中。”

颜娘惊讶道:“已经放榜了吗?”

海棠点了点头,“我去买菜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于是就去凑了凑热闹,那姓凌的居然考了二甲第一名。”

“他本来学识过人,能考中靠的也不是运气,你莫要气了,不管他是好是坏,跟咱们都没有关系。”颜娘看得很开,自从跟凌绩鸣和离之后,就没想着要去沾他的光。

海棠见颜娘是真的不在乎,嘀咕了几句后便不再说什么了,想起还没买菜,提起篮子又出了门。

又过了几日,隔壁搬来了一位新邻居,这家的男主人颜娘她们也认识,就是帮满满治病的刘大夫。原本他们住在东街那边,那边的宅子到期了房东要收回,刘大夫便和夫人云氏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买了这处院子。

刘大夫对满满有恩,颜娘搬来陵江镇那天就去道谢过,不过刘大夫死活不肯收她的谢礼,这次刘家搬新宅,颜娘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云氏也是爽快的性子,听说刘大夫所作所为后,笑着道:“他呀就是这德性,见到老弱幼残要是不帮忙,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

说完,看到颜娘怀里白嫩可爱的满满,夸奖道:“这孩子养得真好,看着就招人疼。”

颜娘也笑着说:“这丫头的确好带,除了生病那些日子,平日里也只有肚子饿了、尿片脏了才哼哼两声。”

云氏惊讶道:“真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我们家那两个小时候跟猴儿一样,没有哪天不挨揍的。”

这时候海棠在一边插嘴道:“哪有夫人您说的那么夸张,听说大公子今年中了进士,还被分到了翰林院,翰林院那是什么地方,专出内阁学士、首辅的地方,您就等着在家做老封君吧。”

海棠一席话说得云氏喜笑颜开,她跟颜娘打趣道:“这小嘴上一定是抹了蜜,要不然嘴怎么这么甜呢。”

“海棠说得是大实话呢。”颜娘顺着海棠的话说道。

相处了一下午,云氏被她们逗得很开心,她能感觉到颜娘姐妹俩并不是故意巴结她,人跟人的缘分很奇妙,那么多跟她道喜攀关系的人,她偏偏就喜欢隔壁这对姐妹。

送颜娘她们到门口时,云氏道:“我岁数比你们大了一轮,就姑且托个大,你们就把我亲戚家的长辈,得空常来我这里坐坐。”

颜娘和海棠连忙应了,后面两家人自是经常走动。相处得久了,云氏对海棠越来越喜欢,最后竟收了她当义女。从那以后,海棠经常赖在隔壁不回来,美名其曰是跟云氏学美容养颜的法子。

反正只要没出去乱来,颜娘也就随她去了。不过海棠真的很聪明,每日跟着云氏折腾花花草草,最后竟然还真的折腾出了一些名堂。

第十八章 换脸

街上人来人往,颜娘抬眼望着四周的热闹的景象,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她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出门了,从小到大,她在外面走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戚掌柜的锦绣阁。

因为长得胖又满脸红斑,她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是低着头走路,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甚至连大声说话也不敢。

不过自从有了女儿后,她的胆子变大了很多,被欺负了也不会一味忍着,在海棠的影响下,她觉得自己胆量越来越大了。搬来镇上后,之前为了做绣活,几个月都没有出过门,后来虽然经常去隔壁串门,但很少去其他的地方。

这些日子,海棠跟着云氏学制美容养颜的膏子,她人聪明悟性又高,云氏教她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她竟然能根据云氏教的举一反三,最后捣鼓出了一种去疤痕的膏子。

膏子出来后,颜娘成了试用的第一人,刚开始抹上后,她的脸肿了好几天。海棠见状又调整了一下方子,减少了里面一味药材,第二回再抹,果然没了上次的刺痛感,反而温温热热的还挺舒服。

作为女人哪有不爱美的,颜娘每日都坚持抹药膏,她也希望脸上的红印能够早日消失。药膏见效很慢,效果却很好,颜娘坚持用了几个月,等快到满满一周岁的时候,她脸上的红印消得差不多了,细看虽然还能看出,只要擦点脂粉就能掩盖过去。

颜娘早就盘算着在满满周岁的前两日出门一趟,买一些周岁抓周礼需要的东西。到了那天,颜娘独自一人出去了,海棠则带着满满去了隔壁。云氏对海棠越来越喜欢,大有当作亲女的架势,连带着对颜娘和满满都爱屋及乌,将女儿放在隔壁,颜娘一点也不担心。

她先去了戚掌柜的锦绣阁,买了一些布料,打算给自家三人一人做一套新衣裳,然后剩下的布料做点其他的小玩意儿。

今日守着铺子的是戚掌柜的妻子乌娘子,颜娘许久没来锦绣阁,乌娘子见到她很开心的招呼,在看到颜娘光滑洁白的脸蛋时,顿时愣住了。

“颜娘,你的脸…”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颜娘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问:“我的脸怎么了?。”

乌娘子仔细看了看,只见她皮肤光滑的连汗毛都看不见,整张脸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这跟以前比就像是换了一张脸一样。

乌娘子心里一动,问:“你这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效果这么神奇?”

颜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海棠新捣鼓出来一种药膏,我抹了好几个月才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着我脸上没有红印了,其实是擦了脂粉的缘故,细看我脸上还有一些浅淡的印痕在。”

乌娘子闻言凑近又仔细瞧了瞧,果然能够看到一些很浅的红印,只是在脂粉的覆盖下倒像是自然的红晕。

乌娘子对颜娘嘴里的药膏动了心,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近四十的女人,脸上不但长了斑还长了几条皱纹,跟颜娘的脸对比,自己就像个老太婆。

她问颜娘那药膏卖不卖,颜娘却说自己做不了主,要回去跟海棠商量了才能给她答复。乌娘子有些失望,但还是眼巴巴的盼望颜娘能带来好消息。

从锦绣阁里出来,颜娘又去其他铺子里买了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她去隔壁接满满,云氏留她一起吃午饭,颜娘也就顺道留了下来。

吃饭时她提起乌娘子想买药膏的事情,海棠惊讶了一下陷入了沉思,“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可以卖钱的。”

“干娘,这膏子我能拿去卖吗?”说完又看向云氏,“我对咱们的膏子很有信心,一定会大卖的。”

云氏笑道:“这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我没有权利做主,你自己决定就成。”

海棠听了不由得喜上眉梢。

云氏又道:“这美容膏子不像脂粉,需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来制作,你颜娘姐姐是痘疮留下的红印,这是比较好消除的一种疤痕。但斑和皱纹又不一样,如果想要效果好,还需要改进方子。”

海棠点了点头,吃完饭回到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颜娘租住的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地方虽小房间却不少,除了正房和厢房外,还有两间耳房和一间倒座房。海棠为了方便制药膏选了一间背光的屋子,避免药膏被太阳晒了后失了药效。

为了给乌娘子制祛斑祛皱的药膏,颜娘将她专门请到了家里来。海棠仔细瞧过她的脸后,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接着又一声不吭的跑进了制药膏的屋子。

乌娘子见状疑惑的的问道:“海棠姑娘这是在作甚?”其实她是心里没底。

“她呀,自从迷上了这个,就经常风风火火的,我估摸是进去改善药膏去了。”颜娘笑着道。

乌娘子听了心下了然,若说来之前还有点不安,这会儿也平静了不少。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海棠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头盒子。

乌娘子连忙起身问:“海棠姑娘,你手上的就是给我的药膏吗?”

海棠点了点头,将药膏递给她以后,又交待给她使用方法以及使用的禁忌。乌娘子记牢以后,又问这药膏卖多少钱。海棠摇头道:“这只是样品,我还不知道效果怎样,您先拿回去用,用完以后有效果再给钱。”

乌娘子听了爽快道:“行,我先拿回去用,就算没效果这钱我也照给。”

说完后,开开心心捧着盒子离开了。

乌娘子从颜娘家回来以后,心不在焉的守了一天铺子。到了晚上,先用清水洗干净脸,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挖了一坨药膏慢慢的在脸上抹了起来。

戚掌柜从外面进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他看了一眼正对着铜镜擦脸的妻子,问:“你这是擦的什么,闻着还挺香的。”

乌娘子指着梳妆台上的木头盒子道:“喏,就这个祛皱祛斑的膏子。”

戚掌柜闻言,皱眉道:“这东西能有用?与其乱花钱买这些玩意儿,还不如买一些补品吃。”

乌娘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我可没花钱,这是颜娘那妹子自己做的,她说了,有效果再付钱也行。”

说到这里,她凑近丈夫道:“你不知道,颜娘就是用了她妹子的药膏,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原来那些吓人的红印全都没有了。”

戚掌柜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颜娘了,有些不相信道:“得了吧,她脸上那些可是痘疮留下的疤啊,当年多少大夫都拿她的脸没辙,就凭一个黄毛丫头的药膏也能治好?”

见丈夫不信,乌娘子索性懒得说了,她还是很期待着药膏的效果。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皮肤变得又嫩又白,碍眼的黑斑和皱纹都不见了,一张脸嫩得跟小姑娘一样。

第二天醒来时马上照了镜子,发现黑斑还在,皱纹也还在,只不过脸上皮肤比之前细腻了许多。她想到海棠说过,这药膏祛斑祛皱不是一蹴而就,得坚持使用。

她又摸了摸脸颊,下定决心要每天都坚持擦脸。

两个月很快过去,乌娘子拿着用空了的盒子来到了颜娘家。颜娘正在教满满走路,听到有人敲门后,连忙抱起满满去开门。

“乌娘子,你怎么来了?”颜娘惊讶的问道。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停留在乌娘子的脸上,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你的脸…”

乌娘子摸了摸自己脸,激动的问道,“颜娘,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很光滑很白皙?”

颜娘点了点头,从她这个角度看过,乌娘子脸上的斑几乎没有了,原本有些发黄的肤色也变得白皙细腻,看着要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岁。

乌娘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兴奋道:“我真的太开心了,海棠这药膏太有用了。”

“可你的皱纹…”颜娘迟疑的开口。她脸上的确没了黑色的斑点,但是眼角的周围还在,看着比一个月前浅了一些。

乌娘子却不以为然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脸上的斑,这都是生了孩子后长的,一长就是好多年,别提我有多恨了。至于皱纹嘛,只要上了年纪都会长,这个我倒没那么执着。”

颜娘没想到乌娘子看得这么开,心里还是挺佩服她的。乌娘子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海棠从隔壁回来后,乌娘子将一个荷包塞到了她的手上。

海棠刚要拒绝,就听她说:“海棠啊,这可是你该收的,我的脸多亏了你才能变好看,你要是不收,我以后都没脸上门了。”

听她这么说,海棠只好收了。乌娘子趁机提出还想买几盒药膏,海棠应了,转身去屋里拿了几盒出来,这次却怎么都不肯收钱。

海棠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些日子她又制了很多药膏,有养颜祛斑的、消除疤痕的、还有类似熏香的香膏,她琢磨着可以开一间铺子。

她先跟颜娘说了,颜娘倒是不反对,海棠制的药膏效果她最清楚,卖肯定能大卖,只是这制药膏的手艺是云氏教的,在这之前她提议海棠先去跟云氏知会一声。

海棠又去跟云氏提了这事,云氏并不反对,甚至还挺支持。海棠想拉她入股,她考虑了几天后并没有答应。

海棠劝道:“干娘,您就跟我一起开铺子吧,也不要您出钱,只要借您的名头就行。您也知道,我跟颜娘姐姐势单力薄,要是没您镇着,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再说了,义兄如今才刚开始做官,俸禄也不多,还要出去应酬,在京城天子脚下,没有银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就算为了他们,您也该考虑考虑这事儿啊。”

云氏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但听海棠这么说,心里也有了一丝动摇,同丈夫商量了一番,最后同意了海棠的提议。

开铺子少不了银子,颜娘将家里仅有的五十两分成了两份,其中三十五两交给海棠做生意,另外的十五两则留着家用。

云氏虽然答应了跟海棠合伙,但她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银钱来,最后将嫁妆里的一支金钗当了得了二十两银子,海棠本来不要,却被她硬塞到了手里。

海棠年纪小又是女子,找铺子这些少不得要托人出面,颜娘去找了戚掌柜夫妻帮忙,戚掌柜动作很快,最后选中了锦绣阁斜对面的那间卖脂粉的铺子。

那脂粉铺子因为生意惨淡,老板打算关掉铺子回村里,戚掌柜跟老板有些交情,两人喝了一顿酒就将铺子拿下了。

戚掌柜当了一回中人,颜娘给了他一贯钱作为谢礼,戚掌柜婉拒了几句后便高高兴兴收下了。乌娘子知道后,还说这谢礼给得太重了,要退一半回来。

颜娘道:“自从我们搬到镇上,乌娘子和戚掌柜帮了我们很多,银子本就不多,要是再退回一半,岂不是让我们没脸见人。”

乌娘子还想说什么,又听她道:“日后,铺子开张了,还需要乌娘子多捧场呢。”

听她这么说,乌娘子拍了拍胸脯,表示这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第十九章颜

新颜坊选在了九月初一开张,这日子是云氏找人算过的吉利日子,宜开市,宜嫁娶。也许是日子好,凌绩鸣娶新妇也选在了这一天。

颜娘和海棠天刚亮就收拾妥当,今日是新颜坊开张的第一天,不管生意如何,她们都得守在铺子里。出门时,正好碰到了云氏,于是三人结伴而行。

新颜坊是海棠根据京城那边的习惯布置的,柜台摆成一个半开的回字形,大门左侧靠墙放着一张小榻供客人休憩,右侧则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些试用的药膏供客人试用。

大门口的招牌上蒙着一块红布,上面绑着一朵红色大绸花,时辰一到,挂在门口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吸引了街上的路人,很快铺子门口就围了一圈人。云氏和海棠一人执着红绸的一端,在大家的好奇下,扯开了被红绸遮住下牌匾的真容。

顿时,新颜坊三个大字显现在大家眼前,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云氏笑着给大家解释了一遍铺名的由来,相当于现场做了一次宣传。

她在陵江镇的名声很好,很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丈夫刘大夫,另一部分则是她自己累积的善缘。刘大夫虽说是有名的妇科圣手,但他毕竟是男子,所以很多不方便的时候都由云氏去看。

见新颜坊是云氏开的,很多在云氏那里看过病的,都捧场的走进了新颜坊。还有人听说不要钱就能试用,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心态进了铺子,一时间新颜坊热闹极了。

海棠专门负责试用这一块,药膏基本上都是她制的,怎么用、用多少她最懂。颜娘站在柜台后招呼客人,云氏抱着满满在一旁看着。

试用的人很多,但真正买的却没有几个,大半日下来,只卖了几盒美白的药膏出去。颜娘和海棠都有些沮丧,云氏劝道:“做生意需要慢慢来,新颜坊才开张,生意冷清是正常的,但只要有人用过我们的药膏,就知道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好货,自然就会有客上门。”

听了这话,两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下午,新颜坊没有了上午开张时的热闹,铺子里只有一两个妇人在闲逛。这时候,乌娘子上门了,身后还跟着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

她对颜娘道:“上午太忙了,这会儿才有空过来看看。”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又笑着说:“店里的布置不错,光看着就很舒服。”

颜娘道:“我不懂这些,都是海棠布置的。”

乌娘子一听,夸赞道:“海棠真能干。”说完又跟那三个妇人道:“你们之前不是疑惑我的脸为什么变好看了吗,我啊,就是用了新颜坊的祛斑药膏。”

听她这么说,其中一个穿酱紫色衣裳的妇人开口:“我也要你用的那种药膏,你帮我问问。”

其他两个妇人也都跟着附和。

乌娘子伸手招来海棠,海棠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脸,然后根据她们各自的情况推荐了不同的药膏,这三人都是乌娘子娘家的姐妹,乌娘子的变化她们看在眼里,都很爽快的付了钱。

乌娘子来了以后,铺子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她在陵江镇住了快二十年,大家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如今一张脸变得白皙红润,于是便成了一块活招牌,很多人都掏钱买了一盒药膏。

当然也有不捧场的,在隔壁街开了一家脂粉铺子的贺娘子就是其中之一。听说锦绣阁对面开了一家新颜坊,专门卖一些祛斑祛皱的药膏,贺娘子把铺子给交给伙计看着,自己则去了新颜坊打探虚实。

“哟,这一盒黏糊糊的东西就要一钱银子,这哪是做生意,怕是在抢钱吧。”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引得大家都朝她看来。

见有人关注自己,贺娘子声音更大了,“我那铺子里最上等的胭脂和香粉也才两钱银子,大家可被她们给骗了,折了银钱不要紧,可别把脸给擦烂了。”

这话一出,有人犹豫了,尤其是柜台边还没付钱的两个妇人,都在担心贺娘子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真的。

海棠气愤的看向贺娘子,“这位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新颜坊开门卖东西,讲究的是一分钱一分货,只要客人拿了银钱,我们绝对会拿出物超所值的东西来。”

说着说着,她扯着贺娘子来到乌娘子面前,“你看仔细了,这是锦绣阁的乌娘子,想必你也认识吧,她的脸就是擦了我们铺子里的药膏才变得白皙嫩滑,你那两钱银子的胭脂盒香粉能有这样的效果吗?”

贺娘子顺着她的话朝乌娘子脸上看去,果然看见乌娘子脸上又白又光滑,像是把原来那层老皮剥掉了一般。乌娘子本来同她差不多大,只是皮肤没有她细嫩,所以看着要显老一些,而眼前的乌娘子跟她站一块,自己似乎比她大了好几岁。

贺娘子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乌娘子见了很得意,以前贺娘子仗着自己卖脂粉会打扮,经常奚落她,没想到她也有被自己比下去的一天。

“我这脸真的是托了这药膏的福,不然站在你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黄脸婆,贺娘子若是想买药膏,就让海棠姑娘帮你看看,买了保证不吃亏。”

听了乌娘子的话,贺娘子脸色阴沉着脸道:“用不着,这药膏谁爱用谁买,就算白送我也不稀罕。”说完哼了一声就扭着腰走了。

没了贺娘子搅场,原先那两个妇人都凑到乌娘子身边,问她这药膏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乌娘子笑着看了一眼向云氏:“安和堂刘大夫的夫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吧,她除了会看妇人病,还会调制美容养颜的药膏,海棠姑娘就是师从刘夫人,所以你们就放心大胆的付钱吧。”

药膏是由谁调制,颜娘没有瞒着乌娘子,也是借着乌娘子的嘴,将云氏抬出来镇场子,这样一来,就比海棠一个小姑娘要可靠得多。

那两个妇人听了这话,果然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虽然一钱银子花的有些心疼,但只要有效果也是值得的。

等那两个妇人付完钱离开后,海棠从柜台里拿了一盒药膏塞给乌娘子,当做是她仗义执言的谢礼,乌娘子推托了几下才高高兴兴收下。

铺子打烊后,颜娘、海棠和云氏并未急着回家,而是坐在店里盘算今天的收入,等到最后一个铜板数完,海棠欣喜道:“除去成本,咱们今天一共赚了五两银子。”

颜娘和云氏听了也很开心。

云氏望了一眼货柜,上面摆着的药膏所剩不多,她对海棠道:“我估摸着从明天起,新颜坊的生意就要淡了,颜娘在铺子里守着,咱们趁着这时候多制一些药膏出来,等她们尝到甜头了,到时候就有得忙了。”

海棠点了点头,这些药膏不是立刻见效,最快也要连着擦一个月才有明显的效果。于是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海棠和云氏就一门心思的制药膏,颜娘带着满满守着铺子。

这一个月里,新颜坊的生意很冷清,有时候一天能卖两盒药膏出去,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客人上门。虽然知道其中缘由,颜娘也免不了有些担忧。期间贺娘子上门了几次,每次都会讥讽颜娘几句,颜娘也不跟她计较,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新颜坊的生意在一个月后终于有了起色,最先上门的是乌娘子的三个姐妹,她们擦了新颜坊的药膏后,每个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也许是因为一母同胞的原因,乌娘子四姐妹在生养过后,脸上都长了一些黄斑。

平时为了不让黄斑影响自己的容貌,只要出门都会涂脂抹粉装扮一番。但自从用了半个月新颜坊的药膏后,乌娘子的三个姐妹发现她们脸上的黄斑明显的淡了一些,三人很是激动。又得知乌娘子用了三个月的药膏黄斑才彻底消失后,三姐妹便迫不及待拉着乌娘子来新颜坊了。

乌家姐妹每人一口气买了五盒药膏,看在乌娘子的面上,颜娘每盒药膏少收十文钱,这样一来,不仅乌娘子面上有光,乌家姐妹也觉得得了实惠。

继乌家姐妹续买药膏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回头客,几乎都是用了药膏半个月后才上门的。也有一些新客在听说新颜坊的药膏有神效时,也都忍不住买一盒回去试用。

除了药膏,云氏和海棠又制了一些常用的胭脂和香粉,跟隔壁的胭脂铺成了竞争对手。贺娘子上门闹了几回,但碍于云氏有个做官的儿子,不敢真的对新颜坊使坏。

新颜坊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铺子里的生意变得越来越红火,颜娘和海棠忙不过来,于是便雇了云氏娘家的一个远方侄女来帮忙。不是特别忙的时候,就颜娘和云慧慧两个人守着铺子,海棠和云氏忙制药膏的事情。

云慧慧是个特别勤快能干的姑娘,自从她来了以后,颜娘松快了不少。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性子有些木讷,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经常是客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为此云氏说了她好几回,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日午间,颜娘带着满满在铺子后面屋子里午睡,刚刚将女儿哄睡着,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呵斥声,她将满满放在床上后急匆匆的出去。

没想到出来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她的前夫凌绩鸣,一个是前夫的同窗姜裕成。凌绩鸣脸色阴沉的盯着脚上的鞋子,鞋子上沾着一坨白色的药膏,云慧慧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用猜也知道刚刚那道呵斥声是谁发出来的。

“慧慧,你去帮我看着满满,这里交给我来处理。”颜娘柔声道。

云慧慧点了点头,连忙掀开帘子进里面去了。

铺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凌绩鸣复杂的望着颜娘,没想到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光脸上难看的红印没有了,就连性子也变了很多。

颜娘才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将他当做普通客人对待,“小姑娘毛手毛脚弄脏了你的鞋子,我愿意照价赔偿,客人开个价吧。”

凌绩鸣冷声道:“用不着。”

听他这么说,颜娘也就不再跟他搭话,反倒是对姜裕成要热情些,“姜大人,听说您已经是咱们虞城县的父母官,我在这里跟您道喜了。”

“多谢你。”姜裕成笑着道:“这新颜坊是你开的吗?”

颜娘摇头,“不是的,这铺子的老板另有其人,我只不过在这里帮忙而已。”

听她这么说,姜裕成也不再多问,他在铺子里逛了一圈,最后买了两盒美白的药膏。

凌绩鸣本是来买药膏的,但颜娘不愿搭理他,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最后自然空手而归。

等出了新颜坊,姜裕成将手中的两盒美白药膏递给他,他不解的问道:“子润,你这是何意?”

姜裕成笑道:“你不是专门来给你夫人买药膏的吗,聂娘子不愿意卖给你,所以愚兄便替你买了两盒。”

凌绩鸣连忙朝他道谢,正要将买药膏的银钱给他,却听姜裕成摆手道:“那药膏值不了几个钱,你明日便要出发去梧州,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跟家人交待,我就不留你了,你自家去吧。”

第二十章 劝说

白日铺子里发生的插曲颜娘没有放在心上,凌绩鸣对她来说连陌生人都不如,成亲前那点爱慕早就被消磨殆尽,现在两人已经和离,日后更不会有什么瓜葛。

海棠跟云氏说起姜裕成的时候,她倒是留意了一番,这才知道姜裕成在陵江镇买了一处宅子给姜母,正巧不巧,宅子就在刘家隔壁。按理说姜裕成是虞城县知县,姜母应该跟着他去虞城县生活,却不知为何要来陵江镇。

这个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姜母搬来后第二天,云氏就和颜娘、海棠上门拜访了。见隔壁邻居来上门,姜母很热情的将她们迎了进来,又让小丫头给客人倒茶。

云氏与姜母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姜母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实在辛苦,看着要比云氏苍老许多。姜裕成与云氏的长子刘闻为同榜进士,说起儿子来,便免不了要互夸一番。夸完人才夸孝心,听得颜娘和海棠闷笑不已。

当云氏问起姜母为何不去虞城生活时,姜母叹气道:“去了虞城县,人生地不熟的我住不惯,我那外甥女茹茹就嫁在陵江镇,我在这边住着也方便她来看我。”

“我家大郎还说日后要接我跟他爹去京城,但我们在陵江镇住了一辈子,怎么能习惯京城的繁华呢。”听了姜母的话,云氏不由得唏嘘感叹。

海棠在一旁插话道:“干娘,京城可比陵江镇好多了,别的先不说,达官贵族、豪商富贾多如牛毛,咱们这新颜坊要是开在京城,保准是日进斗金。”

海棠的话逗笑了云氏,“哟,听你这语气似乎去过京城?”

“我哪去过啊,我只是听人说过。”海棠连忙摇头,“干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跟着颜娘姐姐在凌家当丫鬟的。”

海棠对以前卖身为奴的事情丝毫不避及,说出来也是坦荡无比,云氏看重她并不全因她嘴甜聪明,更多的是喜欢她这种直率开朗的性情。

姜母将海棠打量了一遍,惊讶地对云氏道:“我瞅着这姑娘通身的气派不像是为人奴婢的。”

云氏笑了笑,跟她解释:“海棠现已经是自由身了,颜娘跟凌家二郎和离后,就给海棠除了奴籍,平日里也拿海棠当亲妹妹看待。”

姜母这才了然,她又夸颜娘道:“没想到聂娘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颜娘被她夸赞,当即脸红了。姜母又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只见她皮肤白皙细嫩,身材丰盈圆润,虽说有些胖,但看着就是一副好生养的模样。她不由得想起早逝的儿媳冷娇娇,要是她的身子有这个聂娘子一半壮实也好啊。

上了年纪的妇人,就盼着能含饴弄孙,姜母和云氏都是一样的心思。姜母问云氏:“你家大郎可是定下了?”

云氏道:“他与我那外甥女自幼定亲,只是女方年纪尚小,等明年及笄了就给两个孩子完婚。”

说完又问姜母:“魏姐姐那儿媳过世快一年了吧,姜知县近来有没有娶妻的打算?”

姜母摇头,“他答应要为娇娇守三年,现下无论如何是不肯再提这事儿的,我也拿他没办法,只盼着三年期满,他能够给我娶个贤惠大方的儿媳妇回来。”

云氏安慰道:“一定会的。”

聊完了各自的儿子,云氏和姜母又将目光移到了颜娘身上,姜母笑眯眯的问颜娘有没有再嫁的打算,若是有,她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见她热情的为自己做媒,颜娘连忙道:“多谢老太太的垂爱,只不过我现下并未想过嫁人。”

见她无意,姜母也就只好歇了做媒的心思。

……

姜裕成在沐休日这天回到陵江镇,刚一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他在心里猜测一定是表姐带着外甥长生来了。进去后才发现,院子里不光长生在,还有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女娃看着只有一岁多点,长得白白胖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让他莫名的想起了“憨态可掬”四个字。

贺长生正逗着妹妹,突然发现表舅舅的身影,开心的冲屋里喊道:“舅婆,娘,舅舅回来啦。”

他话音刚落,冷茹茹从屋里出来,看到姜裕成后笑着道:“快进来,舅母知道你今天回来,正在包你最爱吃饺子呢。”

姜裕成点了点头,指着呆呆看着自己的小女娃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冷茹茹蹲下身将小女娃抱起来,“这是新颜坊聂娘子的女儿,这几日都由舅母照看着,小姑娘很乖,不哭也不闹,就连长生也喜欢跟她玩。”

姜裕成有些惊讶,他这外甥从小因为身子骨弱,性子养得有些乖张,没想到竟能跟这么小的女娃娃玩到一块去。

他牵着外甥往屋里走,忍不住再次朝趴在表姐肩头的女娃娃看去,只见她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姜裕成朝她笑了笑,那女娃娃也咧嘴笑了。

进了屋,姜母正在包饺子,见儿子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姜裕成一旬回来一次,姜母拉着他仔细看了看,有些心疼道:“我儿瘦了。”

前任知县范珏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姜裕成自从接任虞城知县后,几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是最近这两日才有空闲回家看看。

姜母叹了口气,将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不一会儿,白白胖胖的饺子浮了起来,整个灶房都弥漫着饺子的香味。姜母盛了一大碗给儿子,姜裕成也不挑地儿,端着碗就站在灶房里吃了起来。

颜娘来姜家接女儿的时候,就看见穿着玄青色直裰的姜裕成正端着碗狼吞虎咽,她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后很快又恢复如常。她将手上提着的一篮橘子放下,跟姜母和冷茹茹道谢,姜母留她一起吃饺子,颜娘婉言推辞了。

等她带着满满走后,姜母望着她的背影对冷茹茹道:“聂娘子是个好的,原本我想着将她说给你袁四婶家的老二做续玄,只可惜她没有嫁人的心思。”

说着说着又感叹:“要是她没嫁过人就好了,给成儿当填房也挺好,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

“咳咳咳…”姜裕成正吃的欢快,冷不丁的听到他娘的话,被惊得呛到了,紧接着喉咙处充满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姜母见状连忙给儿子顺气,责怪道:“你这孩子,吃个饺子都不省心。”

姜裕成一边咳着一边想,这能怪我吗,还不是您老语出惊人。他知道自从表妹冷娇娇去世后,他娘就琢磨着要给他找一个身强体壮的儿媳妇,若不是三年妻孝未满,说不定她明天就能张罗着帮他把媳妇娶进门来。

其实不光是姜母有这样的心思,就连冷茹茹也盼着表弟能早日成家,冷娇娇虽然是她的亲妹妹,但她不愿意让视如亲弟的表弟就这么守着。妹妹身子弱耽误了表弟,她心中愧疚难当,总想着给他娶一房身子骨好又贤惠大方的妻室。

冷茹茹劝道:“裕成,你已经为娇娇守了一年,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了,舅母她老人家就盼着抱孙子呢。”

冷茹茹是站在冷娇娇娘家人的立场上说这话的,她不反对姜裕成续娶,那姜裕成大可不必再为冷娇娇守满三年。

姜裕成头都大了,他真的不想娶妻,当初跟冷娇娇成亲,也是因为他们自幼定下了婚约。他不愿随随便便找一个女子成亲生子,然后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三一两下吃完碗里的饺子,将碗一放逃也似的离开了灶房。

另一边,颜娘带着女儿回去后,海棠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吃晚饭后,她提着早就装好的食盒去了铺子上,颜娘则留下来收拾。

洗碗时,颜娘眼前不由得浮现一抹玄青色的身影,像他们那样的读书人竟然也会有那般不雅的吃相。想着想着,又记起和离那夜,他让车夫载她们一程,明明自己在外面冷的发抖,却将温暖的车厢让给她们。那样的善意,颜娘永生难忘。

颜娘是和离过的妇人,姜裕成是死了妻子的鳏夫,为了避嫌,颜娘只好将他的恩情报答在姜母身上,她去锦绣阁买了一些料子,打算给姜母做一身衣裳。

自从新颜坊开起来后,颜娘就很少动针线了,几个月过去,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生疏,花了两天时间,总算将送给姜母的那件衣裳做好了。找了个合适的日子送过去,姜母一看喜欢的不得了,直夸颜娘手巧。颜娘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过了很久才消。

等颜娘走后,姜母捧着手里的衣裳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是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呢,要是没嫁过人,配自己儿子多好,说不定早就儿女成群了。

给儿子续玄成了姜母的心病,可每当她提起这事,原本孝顺无比的儿子总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真恨不得日子过得再快些,只要三年期满,她就算是以死相逼也得让他把儿媳妇给娶回来。

第二十一章 香逝

贺长生刚刚走到聂家院子外,就听到一道软糯的童声,“娘,你快带我去找长生哥哥玩。”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苍白消瘦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暖的笑容,他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里面喊了一声“来了”,一个穿着红色夹袄的女童出现在自己眼前,后面跟着一个面若银盆、体态丰腴的年轻妇人。

女童约莫三岁大小,白白嫩嫩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再往上,两只小辫儿朝天翘着,绑着两根粉色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发带一颠一颠的像两只飞舞的粉蝶。

“长生哥哥抱。”见到他,女童开心的冲他张开双手。

见状,那年轻妇人蹲下身来对女童柔声道:“满满长大了,不能再让长生哥哥抱了。”

名叫满满的女童瘪了瘪嘴,有些失望的放下手臂。贺长生对年轻妇人道:“聂姨,我来抱满满吧。”

年轻妇人也就是颜娘摇了摇头,“这丫头又重了些,连我抱着都有些吃力,还是让她自己走吧。”

听她这么说,贺长生也不再坚持,他知道聂姨是为了他好,他从小体弱多病,体力上实在是比不得同龄的孩子。

“满满,长生哥哥牵着你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伸出右手。

满满连忙将胖乎乎的小手搭到他手上,贺长生带着她朝不远处的姜家走去,颜娘锁好门后跟着去了。

今日是姜裕成的大喜日子,前些日子姜裕成三年妻孝刚满,姜母就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女方是陵江镇葛秀才的女儿葛芳娘。

姜母之所以会同意儿子娶这葛芳娘,全是因为看中了秀才娘子的生养能力。葛秀才夫妻除了葛芳娘这个长女外,膝下还有四个儿子。

这四个儿子中,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九岁。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葛秀才中了秀才后,满慢慢的攒了一些家底,可谁知养了一连串的儿子,不仅家底吃没了,就连开私塾赚来的束脩也要精打细算才能够一大家子嚼用。

葛芳娘到了出嫁的年纪,葛秀才夫妻连像样的嫁妆都凑不齐,好在姜母不在乎这些,她只想给儿子娶一个身体健康好生养的妻子。颜娘想到葛芳娘瘦弱矮小的样子,不由得怀疑她能不能完成姜母三年抱俩的期盼。

虞城县的知县娶妻,很多乡绅富贾不请自来,再加上前来道贺的姜家村的村民以及陵江镇的街坊四邻,整个姜家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大厅里,姜母高坐在八仙椅上,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笑得合不拢嘴,等了三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新娘子接回来了。”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宾客们纷纷朝着门口聚集,大家都想亲眼目睹新郎官的风采。

姜裕成身着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近,到了门口,他翻身下马,面带笑意的朝前来道贺的宾客拱手致谢。

这时,轿夫们轻轻的放下花轿,喜娘让姜裕成踢轿门,姜裕成照着她的话做了。喜娘说了几句吉利话,然后掀开帘子去扶新娘,谁知里面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围观的人群安静下来,喜娘见状大笑道:“新娘子太害羞了。”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里看。

“死人了,死人了。”喜娘被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的尖叫着。

看着面如金纸的喜娘,姜裕成脸色大变,他迅速的掀开轿帘,只见葛芳娘歪斜着靠在轿壁上,胸口插着一把剪刀,鲜血顺着嫁衣一直流到了轿子里,在她脚下开出一朵暗红的花来。

他伸手在在葛芳娘鼻孔处探了探,一丝气息也无,看来已经没救了。

新婚当日新娘子却惨死花轿中,变故来得措不及防,姜裕成作为新郎官兼虞城知县,当机立断的遣散了宾客,并唤来仵作验尸。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姜母很快也得知了,一听到新娘子死在了花轿里,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一晕倒大厅里也变得一片慌乱,好在今日刘大夫在场,他给姜母扎了几针后,她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的姜母失声痛哭:“我儿为何这般命苦,大喜的日子竟…”后面的话被哭声掩盖,她在说什么已然听不真切。

云氏劝慰道:“郭姐姐,你可要保重身子啊,姜知县要断案,这家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做主。”

冷茹茹红着眼眶道:“舅母,好好的人没了,葛家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您一定不能有事,不然…”

听了这话,姜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她问冷茹茹:“葛家那边人来了吗?”

冷茹茹道:“葛秀才娘子闻讯就晕了过去,葛秀才也醉得不省人事,葛家大郎带着弟弟们守着爹娘,只葛家宗族的几个长辈过来了。”

“快扶我起来。”姜母挣扎着起身,“出了这样的事,不能把人晾着。”

大厅里,白发苍颜的葛三太爷一脸阴沉的坐着,旁边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难掩怒气和悲痛,这两人分别是葛芳娘的二堂叔和三堂叔。大喜的日子变成一场惨剧,葛家没有人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姜母被冷茹茹和云氏扶了出来,葛二堂叔冲上来找她理论,姜母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贺文才连忙上前劝道:“两位长辈息怒,有什么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我葛家好好的女儿,还未进你家的门就被害死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葛二堂叔横眉怒目道。

冷茹茹脸色变了变,大声道:“我表弟正在查案,等抓到杀人凶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葛二堂叔还想说什么,就听葛三太爷咳嗽了一声,他被葛三堂叔拉了回来。

葛三太爷的脸紧绷着,像是在上面刷了一层浆糊,他的目光从冷茹茹脸上略过,最后落到姜母身上。

“姜老夫人,小儿无状,老朽替他道歉。”他开口道:“今天本是姜葛两家大喜之日,谁知竟发生了这等惨案,我那侄孙女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觉得痛心。”

姜母抹了抹泪,点头道:“老太爷说的是,芳娘虽然没进我姜家,但也是我亲自挑选的儿媳,如今人没了,我也难受得很。”

说完又恳切道:“葛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冷茹茹正要阻止,她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姜母心中有愧,总觉得葛芳娘之死与这桩婚事有关,她害怕真的是儿子克死了她。

葛三太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说出自己的来意:“芳娘是姜知县亲自从葛家接走的,虽然还没拜堂,但也算是你们姜家的人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另择吉时,将芳娘迎进门,再从我葛家族里挑选一女嫁过来。这样一来,芳娘也不至于成为无主冤魂,姜葛两家的姻亲关系也能续存。”

所有人都愣住了,葛芳娘已经死了,再迎她进门不是让姜裕成跟一个死人成亲吗?再说了,葛芳娘刚死,葛家又立马嫁女,这事不光是姜母、冷茹茹这样的血亲不能接受,就连云氏这个外人也觉得葛家有些不近人情。

冷茹茹不由得怒火中烧,讽刺道:“原本以为你是真的痛惜晚辈,没想到却打的是这样龌蹉的主意,芳娘尸骨未寒,你就想让族中姐妹嫁进来,也不怕芳娘死不瞑目。”

听了这话,葛三太爷勃然变色,“我同姜老夫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冷茹茹冷哼:“姜夫人是我舅母,姜知县是我表弟,我从小由舅母抚养长大,将表弟当做亲弟,你逼我舅母,欺我表弟,我为何不能出言反驳?反倒是你,身为一族之长,不想着为族亲伸冤,反倒是利欲熏心、蝇营狗苟,也不怕坏了葛家的名声。”

被人指着鼻子骂,葛三太爷气得涨红了脸,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的,刚说了一个“你”字,接着身子就朝后缓缓倒去。

“爹。”

“爹。”

葛家两位堂叔赶紧冲上前将他扶住,葛二堂叔恨声道:“若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算你们姜家出了个知县又怎样,我葛家也不是好惹的。我爹刚刚提出的条件,你们最好立刻答应,不然别怪我葛家翻脸无情。”葛三堂叔威胁道。

也不晓得他哪来的底气,冷茹茹当然不服,刚要开口却被贺文才拉倒一边,“你莫跟他争,葛家送了个女儿到平王府上作妾,听说还颇为得宠,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们,吃亏的还是子润。”还有贺家。

冷茹茹心里一紧,她已经将人得罪了,要是葛家真的因此报复表弟怎么办?想到这里,刚刚的怒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害怕和担忧。

见冷茹茹怕了,葛三堂叔又道:“葛家愿意再嫁一女是看得起姜家,若你们不识趣,姜裕成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得意洋洋的望着姜母和冷茹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蔑视。

“我头上的乌纱帽就不由你葛家人操心了。”这时,姜裕成从外面进来,大声打断了葛三堂叔,“葛芳娘的的事情,等案子水落石出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但我绝不同意再娶葛家女。”

话音落下又对贺文才道:“姐夫,送客。”

第二十二章 偿命

葛芳娘被杀一案,成了陵江镇近几年来最大的案子,仵作验尸过后,只得出是他杀的结论,姜裕成挖空心思查案,也没有找到几条有用的线索。

而姜母也因葛芳娘之死病倒了,冷茹茹从贺家搬来照顾她,趁着姜裕成回来的时候问他:“表弟,葛家那边真的不会生事吗?”

姜裕成嗤笑,“一个藩王妾室的娘家,他们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听他这么说,冷茹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影响表弟的仕途,她什么都不怕。毕竟她现在的依仗就是表弟,只要表弟好了,她在贺家才有底气。

于是笑着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一会儿吧,我去颜娘那接长生。”

姜裕成道:“娘这里还需要你看着,长生我去接。”

颜娘家,贺长生正在跟满满玩七巧板,其实也就是满满玩,他在一边看着。姜裕成来接他的时候,满满舍不得他,闹着不让他走。

颜娘柔声安抚女儿:“哥哥该回家了,满满明天再跟哥哥玩好不好?”

满满撅着小嘴,可怜巴巴道:“可我今天还想跟长生哥哥玩。”

颜娘摇头说不可以。

满满只好失望的目送长生哥哥离开。

因为没能留下长生哥,满满一直到吃饭前也不肯理颜娘,海棠回来后感到奇怪,颜娘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说完笑着道:“没想到这丁点大的人还会怄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海棠将满满抱起来,“姑娘家还是得硬气一些,免得受人欺负。”说着亲了亲满满的小脸蛋,“长生要是身子骨壮实一点,配咱们满满也不错。”

颜娘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别胡说,满满才多大,长生都九岁了。”

海棠不以为然,“年纪大一点才好,大一点会疼人。”

颜娘拿她没办法,只得无奈的摇头。

等到晚上哄睡了满满,颜娘拉着海棠问道:“一晃你都十六岁了,也该找婆家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棠蹙眉道:“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不仅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伺候他全家,哪点没做好就会被婆婆责骂,我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咱们把眼睛擦亮点,不嫁这样的人就行了。”颜娘柔声道。

海棠仍是不愿,“姐姐你就别管我了,我就喜欢现在的日子,不想嫁人后变得束手束脚。”

颜娘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海棠的性子就是太倔了,自己认定了的事情,谁劝都不肯听。让她嫁人的事,云氏也说了很多次,海棠每次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应付了事,到底不是亲娘,云氏也就不再管了。

为了这事,颜娘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第二日便有些无精打采。乌娘子来串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眼下乌青一片。

“颜娘,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乌娘子惊呼道。

颜娘笑着招呼她,“哎,有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海棠的事她没打算跟乌娘子说,乌娘子也就没有问。她今天找颜娘有正事,前几天戚掌柜收了一架屏风,却被伙计旺儿不小心戳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乌娘子想到颜娘手艺好,便想请她帮忙修补。

见颜娘没有立马答应,她又道:“不让你白做工的。”

颜娘解释道:“不是因为银钱,我是怕修补不好,让你和戚掌柜失望。”

乌娘子一听,“我还当什么呢,你手艺那么好,一定能行的。”见颜娘还在犹豫,又道:“就算没补好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怪罪你。”

既然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娘只好答应下来。

搞定了正事,乌娘子就有闲心唠嗑了,她说:“前两天我们当家的去草庙村收绣品,路过文家梁的时候,遇到了一桩怪事。要不是因为这事,我也不会来找你帮忙。”

颜娘问她什么怪事,乌娘子低声道:“草庙村离得远,我们当家的一大早就去了,哪晓得走到半路被雨耽搁了,于是下午又才往草庙村去。收完绣品往回走时天已经快黑了,他跟旺儿经过文家梁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在哭。

“我们当家的和旺儿壮着胆子往前走,走了没两步,那哭声又停了,他们便以为是听错了,结果再往前走时,就看到五米开外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一个火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正跪着烧纸,一边烧还一边哭,说什么儿啊,那小贱人死了,娘已经为你报仇了,你安心的去投胎吧。

旺儿胆子小,扔了绣品就要跑,被我们当家的拉住,挣扎的时候把绣品戳了一个洞,等他把旺儿稳住,再往前看时,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火星子都没见着一点,要不是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哭声,他们还以为眼花了呢。天黑地暗的又是荒郊野外,遇到这样的事情别提多渗人了,我们当家的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旺儿那个没出息的直接吓尿了裤子。”

乌娘子讲得绘声绘色,颜娘只觉得后背发凉。在她看来,戚掌柜的胆子算大的了,要是自己遇到这事儿,保准得吓晕过去。

等乌娘子走了以后,她总觉得有些屋里凉飕飕的,似乎下一刻那些让人害怕的东西就会从角落里钻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憷。

她抱着还在熟睡的女儿去了隔壁云氏家,云氏正好要去探望姜母,颜娘也跟着一起去了。

姜母的病一直没有起色,云氏劝她放宽心,不劝还好,一劝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心病需要心药医,若是杀害葛芳娘的凶手一天没找到,姜母的心结就解不开,就算是灵丹妙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为了不让姜母胡思乱想,云氏便讲了几个志怪故事来吸引她的注意。姜母听得入了神,也就没有心思去想伤心事。

见这个主意奏效,颜娘也忍不住将从乌娘子那里听来的那桩怪事讲了出来,她讲得不如乌娘子那般生动,但也让云氏几个心生惧意。

“我的娘啊,那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冷茹茹抚着胸口吁气道:“谁大半夜的在外晃悠,还做这那么渗人的事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姜裕成的声音响起:“什么是人是鬼,表姐在说什么?”

这下不光冷茹茹,就连颜娘几个都被吓了一跳,冷茹茹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都快吓死我了。”

姜裕成只好赔罪道:“都是我的错,还请表姐莫要见怪。”

冷茹茹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姜裕成问起她们刚刚说的怪事,冷茹茹倒豆子一般给他复述了一遍,听完后,姜裕成皱眉看向颜娘,“聂娘子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颜娘如实说了,姜裕成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朝门外走去,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茹茹嘀咕:“风风火火的哪里像县老爷。”

又过了几天,颜娘再去姜家时,就听说杀害葛芳娘的凶手终于找到了,害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舅母方氏。

葛芳娘幼时经常去外家小住,跟方氏的小儿子于三宝青梅竹马,表兄妹感情很好,方氏还跟小姑子提议亲上加亲,谁知葛秀才娘子不同意,于是这事儿便算了。

葛秀才娘子为了将女儿和外甥隔开,将葛芳娘接回了陵江镇。于三宝想念表妹,便偷偷去镇上找她,结果路过文家梁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方氏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并恨上了小姑子和外甥女。

因为于三宝的死,葛秀才娘子与娘家也渐渐生分了,原本有娘家的接济,葛秀才家每日还能吃顿饱饭,后来娘家不管了,家里的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姜母请媒人上门提亲,葛秀才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姜裕成顶着克妻的名声,但他是虞城县的知县啊,只要女儿成了知县夫人,那他和葛家还少得了好处吗?他欢欢喜喜的将女儿送上花轿,却没想到惨死在了半路上。

葛家和姜家都在镇上,距离相隔不远,为了能在吉时进门,接亲时轿夫要抬着花轿绕着陵江镇走一圈。古来陵江镇就有花轿未到夫家不能沾地的习俗,若是在进夫家门前花轿落了地,便要亲舅娘带着新娘围着花轿走三圈,然后由舅娘亲自将新娘扶上花轿才能消除厄运。

但碰巧的是,葛家花轿刚刚抬出门,不晓得从哪里冲出一条疯狗来,惊得轿夫们手脚慌乱,花轿也在躲避疯狗咬扯的时候落到了地上。没办法,葛秀才娘子只好央求娘家嫂子帮忙。

方氏在于三宝没了以后,就很少跟小姑子来往。后来葛芳娘许了人家,葛芳娘的外祖母便逼着儿媳跟女儿和好,方氏虽然愤恨却不能违抗婆婆的吩咐,葛于两家又重新走动起来。

葛芳娘成亲时于家的人也在,所以花轿落地后,葛秀才娘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氏。她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方氏故意的。疯狗是她找来的,为的就是能借此机会为儿子于三宝报仇。

所以当她被押解至公堂时,没有丝毫反抗便认了罪。姜裕成看着堂下色如死灰的妇人,开口道:“于大宝和于二艳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没为他们想过吗?”

方氏冷漠道:“三宝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命根子没了,我管其他人干什么。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葛芳娘害死了他们的亲弟弟,他们倒好,反倒是去巴结讨好那个小贱人。”

“本官得知,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与葛芳娘没有任何关系。”姜裕成皱眉。

听了这话,方氏眼里突然迸发出愤恨与疯狂:“就是她,我儿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要不是那个小贱人让三宝去找她,三宝就不会死,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凭什么我的三宝一个人埋在阴冷漆黑的地下受罪,她却能欢欢喜喜的嫁给你当知县夫人,我的三宝最最怕冷怕黑,我要小贱人下去陪他,我要让她给我儿偿命。”

最后几个字方氏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喊完后已经泣不成声。

姜裕成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命人将她收监关押,待他将案子上报刑部后,方氏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问斩。

在得知方氏的结局后,葛秀才夫妻俩抱头痛哭了很久,方氏是罪有应得,但他们的女儿却死的冤枉啊。于家这边,在方氏被判死刑后,于家老太太便让儿子休了方氏。

第二十三章 祸事

葛芳娘被杀一案告破后,姜母得知了她的真正死因,心结一下子打开了,没了心病身体很快就好了起来。但她心里还是很愧疚,要不是她去葛家提亲,葛芳娘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于是提议将葛芳娘葬在姜家祖坟旁,但被葛秀才拒绝了。

他提出另一个要求,若是他的几个儿子日后不成器,还要姜裕成多看顾一些。姜裕成感叹葛秀才实在是个聪明人,要是他答应将葛芳娘葬进姜家祖坟,姜葛两家也就两清了,如今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只要姜裕成是个重诺的人,葛家就能长久的得到好处。

姜裕成同意了他的要求,毕竟葛秀才家老大是个好苗子。

葛家宗族那边还想嫁一个葛家女过来,葛秀才得知后坚决反对,姜裕成自然也不愿意。葛三太爷来了姜家好几趟,都被姜裕成请了出去,最后恼羞成怒的威胁姜裕成,说是要将此事告知平王,姜裕成依旧不为所动。

葛三太爷回到家中后,给孙女葛玉儿去了一封信。信中怒斥姜裕成是如何嚣张跋扈,如何的看不起葛家,让葛玉儿请江东王出面,狠狠的给姜裕成一个教训。

葛玉儿收到家里来信后,气得将信纸揉成一团,“好一个姜裕成,这是欺我葛家无人?”

说完,吩咐大丫鬟红音:“替我梳妆,我要去找王爷。”

“夫人,团儿刚刚来报,说王爷去了王妃那里,您这会儿去找王爷怕是有些不妥。”红音劝道。

听了这话,葛玉儿气得大骂:“王爷也是,老菜帮子也下得去嘴,真是来者不拒。”

红音是葛玉儿从葛家带来的丫鬟,对她忠心耿耿,闻言急忙道:“夫人,隔墙有耳啊,这话要是被人听去了那还了得。”

葛玉儿瞥了她一眼:“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在自个院子里抱怨两句都不行。”

红音见主子没有闹着要去见王爷,心里松了口气,她道:“夫人,王妃无宠多年,王爷每次去正院,都不过是商量一些事情,依奴婢看,今日王爷去正院应该也同往常一样。”

葛玉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一直派人盯着正院,每每有消息她总是能比其他人先知道,今日不知怎地,王爷去了正院一直没出来,她的人也没有给她送信来。她唤来团儿,让她去正院那边瞧瞧,一有消息就立刻禀报给她。

团儿去了很久就都没回来,葛玉儿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来,她揪着帕子不停地朝门外张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被打得半死的团儿被人抬了回来。

葛玉儿见状顿时脸白如纸,偏这时正院王妃身边吴嬷嬷还面无表情道:“王爷有命,葛夫人即日起禁足玉香院,无令不得出院。”

葛玉儿哪里肯相信这老嬷嬷说的话,自打进了平王府,平王对她宠爱有加,还说过过段日子便为她去向换上讨请封侧妃的圣旨。

她横眉怒目的看向吴嬷嬷,骂道:“你这老刁奴胡说,王爷才不会禁我的足,一定是王妃嫉妒我得宠,故意假传王爷的命令,你给我等着,我要去找王爷做主。”

吴嬷嬷对这个娇纵跋扈的葛夫人没有一丁点好感,甚至极度厌恶她在王爷面前挑拨离间,惹得她家王妃黯然心伤,毫不留情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执行王爷的命令。”

她身后跟着两个腰圆臂粗的婆子,闻言连忙将葛玉儿和红音往屋里推,顶着葛玉儿的咒骂将大门锁了起来。玉香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跟鹌鹑一样耸拉着脑袋。

只有有一个胆大的婆子出言质问道:“吴嬷嬷,王爷只命我们夫人禁足,可并没说要将她锁在屋内,你这样阳奉阴违,难道不怕王爷发怒吗?”

吴嬷嬷冷眼看着她,这婆子她也认识,是葛玉儿的心腹之一,平时仗着葛玉儿的势,经常在王府里横行霸道,有一次竟然还欺负到小主子的头上了。

吴嬷嬷那肯放过她,指着那婆子道:“来人,将她也一并关起来。”

那婆子一边挣扎一边咒骂,吴嬷嬷便让人堵了她的嘴。随后又对玉香院的奴才们一顿敲打恐吓,若是有人敢放葛玉儿出来,不仅她自己会送命,就连一家老小也不能善了。

这样一来,也没人敢再说什么。

葛三太爷父子几个还不知道,葛玉儿连平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关了起来,他还在家里翘首以盼等待孙女的回信,以及暗自思量姜裕成得罪平王后的凄惨下场。

姜裕成是完全没有把葛家放在眼里的,他想起老师说过,平王不过是一个蹦跶不起来的蚂蚱,皇上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就等着找机会整治他。

谁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巧。

大宴自开国以来便有皇室秋弥的传统,今年也不例外,显庆帝在九月十七这一日十命十三岁的太子监国,自己则带着后宫妃嫔、宗亲子弟以及王公大臣们去了东郊的皇家猎苑秋弥。

平王也带着妻儿去了,只不过九月十九那天宫里传出锦贵人早产的消息,显庆帝便顾不得秋弥了,急急忙忙赶回了皇宫。显庆帝一走,平王也不愿意多待,于是便带着王妃回了平王府。

平王世子却不肯回去,平王也不管。平王妃倒是劝了好几次,但平王世子就是不听,平王妃作为继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十三岁大的平王世子便一个人留在了猎苑。

显庆帝急匆匆回了皇宫,锦贵人已经诞下了三皇子,只不过三皇子在娘胎里受到毒害,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祸不单行,兴庆宫祥嫔所出的二皇子在御花园玩耍时,不小心被掉落的大石头砸伤了腿,太医断定,二皇子以后恐不良于行。

显庆帝又痛又怒,他本就子嗣单薄,除了先皇后所出的太子和祥嫔生的二皇子外,就盼着锦贵人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喜欢。

谁知三皇子出生夭折,二皇子又成了废人,显庆帝下令一定要找出害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凶手。

锦贵人有孕时,被继后接到华阳宫亲自照看,吃食衣物均由继后身边的蓝姑姑负责,就连继后也不明白,那人究竟是如何害了锦贵人的。

二皇子被石头砸坏腿,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防不了有心人乱传谣言,惹得显庆帝龙颜大怒。

继后自知失职,长跪与乾清宫请罪,显庆帝明知不是她的过错却还是迁怒于她,命她七日内查出真相,若超出七日就要废后。

继后惶恐不可终日,三天后吊死在华阳宫,短短数日宫里便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显庆帝一惊一怒下病倒了,而这时又传来平王世子卫槠将恭王唯一的孙子卫枳推下马背,卫枳摔断了腿的消息。

恭王是显庆帝的皇叔,妻儿早逝,恭王府只剩下卫枳一根独苗苗。孙子受伤后,年迈的恭王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东郊猎苑,太医诊断卫枳双腿伤势过重,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恭王受了刺激晕了过去,醒来后便让人抬着他进宫,显庆帝还在病中,见皇叔老泪纵横的要为孙子讨公道,又想起了已经成为废人的幼子,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他以管教不严之罪将平王贬为江东郡王,夺了平王世子卫槠的世子之位,并改立平王继妃所生之子卫杉为世子。平王本来就是没有实权的闲散宗室,加上之前同戾王走得太近被显庆帝厌弃,他在宗室中地位越来越低,如今被贬成了郡王,无异于晴天霹雳,真恨不得没有生过卫槠这个儿子。

卫槠惹下祸事,没了世子之位不说还要被施以鞭笞之刑,监刑的还是卫枳的亲祖父恭王,施刑完毕后,卫槠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身躯。

卫槠被送回江东王府后,江东王也没来看过他一眼,只有江东王妃心善,派人日日好生照看着,江东王世子卫杉偶尔也会来探望,但卫槠均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江东王妃和世子母子俩包藏祸心,故意害他失去世子之位等等。

卫杉毕竟才十岁,听了这些话后气得跟母亲抱怨:“大哥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自己闯了祸,却怪到我和母妃身上,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看他了。”

江东王妃哄了他几句,让他不必将卫槠的话放在心上,卫槠被夺去世子之位以及受罚鞭笞之刑,都是皇上下的旨意,与她又有何干系?

如果有得选,她宁愿自己没有嫁给江东王,宁愿不要这王妃之位。

说来也是她命苦,本来可以在及笄后嫁给自己的表哥,却没想到被江东王一眼看中娶了回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江东王妃自嫁进王府后,就收起了对表哥的情意,一心一意的对待江东王。

谁知江东王荒淫好色,对这位强娶来的王妃也只宠爱了一段日子,随后便日日夜夜流连花丛,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带进府里来,有时候还不顾王妃脸面,给得宠的妾室撑腰,逼得江东王妃只能不管家事,退居正院熬日子。

尤其是葛玉儿进门后,江东王对她十分宠爱,一度超过了雾梨院的玉夫人,在葛玉儿进门前,玉夫人最为得宠,也是最不尊重江东王妃的人。

葛玉儿后来居上,斗败了玉夫人后,竟然生出了取代江东王妃的心思,江东王妃也有所发觉,好在卫槠出了这事,葛玉儿踢到了江东王的痛脚而被江东王厌弃了。

她想起吴嬷嬷从葛玉儿那带出来的信件,不由得冷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已,也想着去主宰朝廷命官的仕途,还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二十四章 谋算

葛家那边久等不到葛玉儿的回信,葛三太爷让葛二堂叔立即去了一趟京城,带回来的却是平王由亲王被贬成郡王的消息,葛三太爷一时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就听到葛二堂叔跟葛三堂叔说:“玉儿那丫头好像不成了,要不咱家再送一个女孩儿去王府?”

“你说什么?”葛三太爷急忙问道。

听到父亲的声音,葛家两兄弟连忙转过身去扶他。葛三太爷也又重复问道:“玉儿在王府里怎么了?”

葛二堂叔只好实话实说:“爹让我去京城打听消息,可我连王府的地儿都没踏进去,听门房的口风,玉儿好像失宠了,现在府里是王妃掌家。而且,原来的世子惹怒了皇上,现在王府的世子是王妃的亲儿子,王妃得势怎么可能放过玉儿,这回就趁着机会唆使王爷将玉儿关了起来。”

葛三太爷听了又要晕倒,好在葛三堂叔眼疾手快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葛三太爷吃痛便缓缓醒来。

“老三,我记得梅儿今年十四了吧?”他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向葛三堂叔。

葛三堂叔心里咯噔一下,他爹该不会真的听了二哥的话,要把他的女儿送到江东王府去吧?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拒绝送女作妾,谁知葛二堂叔却抢先道:“爹,不光三弟家的梅儿,我家的云儿也快及笄了,云儿与玉儿自小就长得相似,三弟家的梅儿却跟三弟妹一样长了张方脸,真要再送一个去王府,那也应该送个好看的,这才能抓住王爷的心呐。”

若是在平时听到二哥奚落他家梅儿,葛三堂叔定是要翻脸的,现在这个时候,葛三堂叔却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好让葛三太爷将心思放在葛云儿身上。

果然,葛三太爷听了二儿子的话也忍不住思量起来,葛云儿的确跟葛玉儿长得相似,性格和脾气也像了七成,但有一点葛云儿比不上葛玉儿,那就是葛云儿没有葛玉儿苗条。

当年江东王来虞城游玩,遇到了在陵江浣衣的葛玉儿,一眼便瞧中了她并将她带到了京城平王府,凭的不光是年轻艳丽的相貌,还有她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老二、老三,我决定将云儿、和梅儿一并送去王府,你们回去跟各自的媳妇说一声。”过了很久,葛三太爷才作出决定。

听了这话,葛二堂叔自然是喜不自胜,葛三堂叔却有些不敢置信,“爹,为什么还要送梅儿?”

葛三太爷盯着三儿子看了几眼,“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听从便是。”

葛三堂叔却不肯,葛芳娘没了的时候,葛家要再挑一个女孩儿嫁给姜裕成,他爹宁愿选二哥家草包云儿,也不愿将聪明伶俐的梅儿嫁到姜家去,还不就是因为梅儿没有云儿长得好看,怕她笼络不住姜裕成。如今要送人去王府作妾,为何非得将梅儿也捎上?

“老三,你真不肯送梅儿去王府?”葛三太爷问道。

葛三堂叔一脸痛心道:“爹,我膝下只有梅儿一个女儿,我和她娘打算给她找一个普通人家,还请爹体谅体谅儿子。”

葛三太爷没有说话,反倒是葛二堂叔忍不住嗤笑,“三弟,大哥还不是只有玉儿一个女儿,他为了葛家都肯将玉儿送到王府去,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

“二哥你…”葛三堂叔脸色变了变,气道:“要不是玉儿铁了心要跟王爷走,大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够了。”葛三太爷大声呵斥道:“我意已决,你们都回去准备,三天后我亲自送她们去京城。”

葛家送葛云儿和葛梅儿去江东王府并未瞒着,在葛家雇了马车驶向京城时,陵江镇上大半数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海棠嘲讽道:“葛家人真不要脸,好好的女孩儿送去给人作妾,也不怕丢了祖宗的颜面。”

颜娘道:“人家的家事,你那么气做什么,你今年也有十七了,怎么就不重视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我的颜娘姐姐,我现在还不想嫁人,你就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行吗?”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你的婚事我自然不能不管,还有你干娘,她比我还急,就怕你真的嫁不出去。”

“好姐姐,求你别提这事了好不好。”

“让我不提也行,只要你不逃避嫁人就成。”

“……”

姐妹俩正说着话,这时乌娘子上门了,她兴高采烈地对颜娘道:“颜娘,大喜啊。”

颜娘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乌娘子却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看了海棠好几眼后才道:“颜娘你还记得苏员外吧,他家的太太刚刚跟我打听海棠来着,看样子是看上海棠了,想要讨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听了这话,颜娘眼睛亮了,“姐姐此言当真?”

乌娘子甩了甩帕子,“当真当真,那苏太太只有一个小儿子没成家了,不是给他说亲还能有谁。”

颜娘却道:“那苏太太只有一个儿子没成家不假,可苏员外没成家的儿子还有好几个呢。”

乌娘子一听,一腔热情顿时减半,“这也倒是,苏员外儿子多着呢,苏太太保不齐是为哪个庶子打听海棠,也怪我,事情没弄清楚就来给你们报信。”

颜娘摇头,“乌姐姐也是一番好意。”

见乌娘子懊恼,她又道:“我和云姨商量过了,海棠的婚事还需她自己点头才行,依着海棠的性子,苏家她怕是不会点头。”

乌娘子问:“这是为何?”

“苏家家大业大,不适合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海棠的声音插了进来。

苏员外是陵江镇有名的豪绅,除了正房苏太太,还娶了七房姨太太,八个女人一共给苏员外生了十子三女。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苏家女人多,后宅里谁也不服谁,一斗起来跟乌眼鸡似的,弄得整个苏家乌烟瘴气的。

这些年苏员外家妾室不和不是秘密,陵江镇的百姓经常拿苏家的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苏员外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苏太太管着内宅,手里捏着庶子庶女的婚事,那些姨太太顾及着儿女不敢跟她作对,反而还要争先讨好。苏太太从不磋磨妾室,苛待庶子庶女,在陵江镇的名声很好,所以她跟乌娘子打听海棠时,乌娘子才觉得这是喜事。

海棠却觉得这苏太太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一直把持着苏家内宅,不仅地位稳固如山,她手底下的妾室姨娘们也不敢跟她叫板,最后还得了一个好名声,这样的女人真的简单吗?

答案是绝对不简单。

没想到乌娘子前脚过来说了苏太太的事情,第二日苏太太就真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聂娘子,你这妹子实在是有福气,苏家可是我们陵江镇最了不得的人家,苏太太看中了她做儿媳,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说这话的是陵江镇的胡媒婆,最喜欢为大户人家保媒拉纤,苏太太请她来说媒,她自是希望能够一次成功,好挣得苏太太丰厚的谢媒礼。

颜娘笑着道:“承蒙苏太太看得起,只不过我妹妹已经许了人家,一女不许二男,这一趟你怕是白跑了。”

胡媒婆一听急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锦绣阁的乌娘子不是说还没有许人吗?”

“这是我妹妹父母在世时定下的亲事,乌娘子也是不知情的。”这个借口是颜娘跟海棠商量后的推辞,怕的就是苏太太真的请人说媒,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至于那莫须有的未婚夫,只有等这事过去了再想办法。

胡媒婆铩羽而归,向苏太太说明了缘由,苏太太道了一声可惜了,便让胡媒婆回家去,在她临走前,让人送了五两银子,就当做是跑腿的辛苦费。

等胡媒婆一走,她的心腹苏嬷嬷道:“太太,依着老奴看,那聂娘子怕是没看起四少爷庶子的身份,这才用早有婚约作为推辞。”

苏太太唏嘘,“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若不是为了新颜坊,我怎么会请媒人去为那个孽种说亲。”

苏太太请胡媒婆去聂家说媒,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真心为庶子打算,而是看上了新颜坊的生意。

自新颜坊的药膏在镇上火了起来,苏太太也差人买了几回,用过后效果的确很好。这样一来,苏太太便有些眼热,总想将新颜坊占为己有。

但她不能硬来,否则她经营了几十年的好名声怕是会毁于一旦。

“太太,您可别忘了,那新颜坊刘夫人也有份,若是为了得到新颜坊,光娶一个小丫头可不顶用。”苏嬷嬷分析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将人娶回来,只需得到那些药膏的方子就成。”

听了这话,苏太太觉得言之有理,依照苏家的财力,只要有了药膏方子,一个小小的新颜坊算什么。她让苏嬷嬷附耳过来,交待了她几句话,苏嬷嬷点头应了,然后板着严肃的脸离开了正院。

苏嬷嬷走后,窗外花丛后面钻出一个人来,他弹了弹身上的泥土,然后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离开

不出两天,颜娘替海棠回绝了苏家亲事的消息就在陵江镇上传开了,原本还有一些想结亲的人家,听说海棠有一个自小定下的未婚夫,也就渐渐地歇了心思。

颜娘和云氏发起愁来,她们回绝苏家是因为苏家内宅混乱,只是想为海棠找一个简单的人家嫁过去。这下好了,扯了个谎让海棠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海棠却不当一回事,这样正好,她是真的不想嫁人,没人来提亲她乐得清闲自在。云氏却看不惯她这样,气道:“女人不嫁人有什么出路,临老了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谁来管你?”

海棠笑着安慰她,“我以后才不会孤苦伶仃,这不是有满满在嘛,我不信我们满满会不管我这个小姨。”

“你别跟我扯满满,你和颜娘都不肯嫁人,难道以后都指望着满满?我看再这样下去,满满都会被你们带坏。”

见云氏说着说着牵连道自己身上,颜娘有些无奈,“云姨,我不是不想嫁人,我只是怕遇人不淑,现在咱们说的是海棠的事,我的事以后再说吧。”

颜娘的话的确在理,云氏的心思又回到海棠身上,“海棠啊,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看待,你说,哪有当娘的不想女儿嫁一个好人家,你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不是让干娘难受吗?”

海棠当然知道云氏待自己亲如母女,自从家破人亡后,她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家人的疼爱,直到遇到了颜娘和云氏。她感激她们,但真的不想在婚事上妥协,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云氏劝不动海棠,气得直言不再管她的事,没想到第二日颜娘惊慌失措的来找她,说海棠留了一封书信走了。

云氏一下子懵了,她以为是昨天自己说了重话,小姑娘受不了离家出走了。但看了海棠留下的书信后,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海棠在信中交待了她的身世,说她本是京城一小官家的幼女,父亲受戾王谋逆牵连丢了性命,母亲和兄长也被人一把火烧死在府里,她因调皮贪玩偷跑出去躲过了这一劫,她一直想要找出当年家人冤死的真相,所以才不肯嫁人。

海棠还在信里写道:干娘,颜娘姐姐,这次去京城我没想活着回来,你们就当没有海棠这个人吧,对外只说我去京城嫁人了。为了感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我将新颜坊的股份分成了两份,你们各占五成。药膏的方子我也誊写了一遍,就放在我床头的木匣子里,你们只需按照方子制药膏就行。还有,我得知苏家在打药膏方子的主意,你们一定要加强防范,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看到这里,颜娘和云氏已经泣不成声,云氏哭道:“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一个人在京城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不行,我要写信给大郎,让他帮着找找。”

颜娘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她道:“云姨,先别写信,我觉得海棠还没走远,咱们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上。”

云氏连连点头,“对对对,现在就去追。”然后急匆匆的去了隔壁找姜母借马车。

姜家的马车是姜裕成专用的,今日他恰好沐休在家,听说了这事以后,亲自驾着马车带她们去追人。

找人要紧,颜娘和云氏也顾不得同他客气,姜裕成驾着马车朝在官道上一路狂奔,到了渡口速度才慢下来。

从虞城县去京城,只能从虞城县与邝州县交界的渡口坐船走,然后在涠洲改走陆路北上。只不过颜娘她们估错了海棠的心思,她的确是在渡口坐船,但并没有去涠洲,而是绕了一大圈去了竭阳,在竭阳停留了半月才坐船去京城。

没能追回海棠,颜娘和云氏只能满心失望的回家,两人都在心里祈祷,希望海棠能够平平安安的。

海棠走后,家里只剩下颜娘母女二人,家里人少难免有些空旷,且新颜坊的生意还需颜娘照管,通过乌娘子当中人,她雇了乌娘子的远房表亲杨娘子母女来家中帮忙。

杨娘子也是苦命人,成婚不满一年就丧了夫,当时她身怀六甲,婆家都盼着她肚子里是个儿子,谁知生下来却是个女儿。杨娘子的婆婆觉得是杨娘子母女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平日打骂虐待已成家常便饭,前些日子,杨娘子的婆婆想将杨娘子的女儿卖给人牙子,要不是杨娘子找了族里的长辈求情,差点就让她得逞了。

女儿差点被卖,杨娘子再也不肯忍气吞声,托乌娘子在镇上给她找份活计,恰好颜娘这边需要雇人,乌娘子便顺水做了个中人。

见到杨娘子后,颜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娘子比乌娘子还小几岁,脸上却老态尽显,两表姐妹站在一起,说杨娘子像乌娘子的长辈都有人信。

面对颜娘的打量,杨娘子拘谨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颜娘见状移开目光,看向她的女儿丫丫。丫丫今年十三岁了,长得又瘦又黑,穿着一身青黑色的粗布衣裳,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她低着头,不停卷衣角的动作泄露她此刻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看着这母女俩的模样,颜娘不由得心生怜悯。如果当初她没有同凌绩鸣和离,或者是没有带走满满,也许十几年后满满又是另一个丫丫。

杨娘子和丫丫母女俩很勤快,自从她们来了以后,颜娘就不再管家里的琐碎事情。

新颜坊的生意越来越好,颜娘和云慧慧根本忙不过来,她与云氏合计后,决定再请一个人帮忙,只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颜娘和云氏也犯了难。

这日云氏随口在丈夫面前提了一句,刘大夫道:“在外面请人到底不如自己人可靠,依我说不如挑两个手脚勤快的好生调教。”

云氏闻言觉得很在理,与颜娘说了这个提议,颜娘也很赞成。自从海棠走后,她几乎日日耗在铺子里,陪女儿的时间少了大半。两人商议决定后,立即请了牙婆上门,买了两个勤快机灵的小丫头,专门负责在铺子里招呼客人。

另一边,苏太太得知海棠离开陵江镇后,与苏嬷嬷道:“那海棠走了,会不会将方子也带走了?”

苏嬷嬷摇头:“应当不会,新颜坊的药膏方子都是那云氏的祖传膏方,怎么会轻易让一个小丫头带走。”

苏太太又道:“海棠到底是云氏的干女儿,这陵江镇只要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云氏是真心拿那丫头当亲女看待的。”

苏嬷嬷迟疑了一下,“要不咱们给京城的大少爷去封信?”

苏太太点头,“也好,让昀儿去查探一番,若海棠身上有膏方,直接想法子拿了去,我们也就不必下手了。”

打定主意后,苏太太立刻给长子苏昀去了一封信,在信里将新颜坊药膏功效夸了又夸,还让他务必想办法得到膏方。

苏昀收到母亲的家书后,对膏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果这膏方的效果真的如母亲说的那样,苏家在京城的生意怕是又要再上一层楼了。

只是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刚进京小丫头,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苏昀在京城寻了几月无果后,便只好将实情告知了母亲。

苏昀没有得到膏方,苏太太准备对新颜坊下手,她花重金欲收买云慧慧,谁知云慧慧转头便将她出卖了,云氏和颜娘得知乐善好施的苏太太竟然在打膏方的主意,一时间还不敢置信。

当云慧慧将苏嬷嬷送予她的金手镯和一大包银子摆在两人面前时,云氏顿时恼了:好一个苏太太,我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个心思。”

颜娘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必是新颜坊生意好惹了她眼红。好在慧慧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既然知道她在打膏方的主意,那我们决不能让她得手。”

云氏点了点头,“慧慧是个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她来新颜坊帮忙。”

颜娘道:“这两年慧慧跟着海棠学了不少,我跟您又不爱管事,心想着要不就让慧慧领了掌柜的差事,日后新颜坊也交由她来打理。”

云氏琢磨了一阵,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唤来云慧慧,将这事告知了她。云慧慧喜不自胜,当场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做。

接下来云氏又她颜娘商议,苏太太既然在打膏方的主意,她们不如决定将计就计,不仅要让苏太太吃个哑巴亏,还要揭开她伪善的真面目。

苏太太为了得到膏方,日日让人注意着新颜坊的动静。这一日,云慧慧在新颜坊打烊后,急匆匆的从铺子里出来,仔细看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慌张。

今天是她跟苏嬷嬷约好见面的日子,为了稳妥起见,苏嬷嬷在酉时刚到就在距离新颜坊不远的一个巷子里等着了。

苏嬷嬷选的巷子很偏,云慧慧一路走过来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她紧紧捏着挂在腰间的荷包,仿佛里面装着什么了不得宝贝。

苏嬷嬷见着她的时候,视线最先落在那个荷包上,“东西拿到了吗?”

云慧慧紧张的点了点头,连忙将荷包解下来递过去。

苏嬷嬷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看了看,见里面的确有一叠纸,只是她不识字,只好带回去给苏太太复命。

苏太太将膏方一张一张的拿出来看过后,让苏嬷嬷去自家药铺配齐药材,试了几天后终于做出了一盒祛斑的药膏。

她将新制的药膏与从新颜坊买来的药膏比较了一番,气味、色泽均无差别,甚至连抹在脸上都带有一种温温热热的感觉。

苏太太大喜过望:“这下真成了。”

苏嬷嬷也为主子高兴。

苏太太高兴了一阵,又道:“嬷嬷,准备笔墨,我要给昀儿去信。”

苏嬷嬷连忙应了。

苏太太得了膏方原本也不打算在陵江镇开铺子,而是意在京城。自从苏员外捐了一个员外郎的虚职后,苏家的家财少了一半,苏员外与苏太太便让长子苏昀去京城做生意,这几年虽有进项,却始终比不上捐官前。

苏太太并不想让苏员外知道膏方的事情,只在信里嘱咐苏昀,不要用苏家的人,只用她或者苏昀妻子的陪嫁。

第二十六章 被拐

云氏和颜娘一直密切关注着苏家,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苏太太也没什么动静。云氏好奇道:“难道她得了膏方还有其他用途?”

颜娘摇头:“这个说不准。”

依着颜娘她们的想法,苏太太得了膏方后,制成药膏后多半会开一家铺子同新颜坊抢生意。谁知道苏太太并没有这样做。

云氏又道:“该不会是她发现我们在膏方上动了手脚吧?”

“应该不会。”颜娘沉思道:“听说苏员外的长子在京城经商,她会不会把膏方交给了苏大少爷?”

听了这话,云氏拍大腿惊呼道:“她不会真的这么做了吧?”

那膏方表面看着与新颜坊的一样,但云氏改动了其中的一味药材,不仅药效不如原来的好,而且肤质不好的还容易引发痘疮。如果苏太太打算在陵江镇或者是虞城县开铺子,得罪的是普通百姓;京城天子脚下贵人一抓一大把,要是得罪了他们可就难办了。

若云氏真的将膏方交给了儿子,京城这么远她们根本鞭长莫及,若真的让人抹坏了脸,牵连到她们身上怎么办?

云氏忧心忡忡的给长子去了一封信,等收到长子回信时,云氏傻眼了。那苏太太还真的将膏方给了儿子苏昀,苏昀不仅靠此开了铺子,还将生意做到了吴王府上。

颜娘心里也有些担忧,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太遭,安慰云氏道:“云姨,您也别太忧心,苏太太的膏方跟咱们的不一样,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跟咱们没关系。”

云氏蹙眉,“可只要京城那边出了事,苏太太一定会猜到是我们动了手脚,原先还想着将慧慧升为掌柜,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颜娘提议:“要不给慧慧一笔钱,让她先回去避避?”

云氏点了点头。

于是将云慧慧唤了过来,对她分析了利弊后,云慧慧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先去苏太太收买她的金手镯和银子都在她手上,颜娘和云氏又给了她十两银子,这对受过穷苦的云慧慧来说,无疑是笔巨财了。

云慧慧感激的差点给云氏和颜娘磕头,云氏连忙虚扶了一把,“你回去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让你那继母知道你身上有银子,若真的避不过,就交五两银子给你爹,就当做是堵了她的嘴。”

云慧慧点了点头。

云氏又道:“你回去后,我和颜娘也会多留意镇上的年轻人,若有合适的,一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云氏这话让云慧慧脸一下红了,她埋着头声如蚊呐道:“多谢表姨。”

云慧慧的亲娘是云氏的表妹,在云慧慧十岁那年去世,云慧慧的爹又续娶了一个,后娘又生了两个儿子。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云慧慧原本还有一个八岁大弟弟,淋了雨高热时,后娘不肯花钱请大夫,结果夭折了。

云氏也是怜悯云慧慧在家受后娘磋磨,才将云慧慧接到陵江镇来,如今又要将人送回去,心里总觉得十分愧疚不安。

反倒是云慧慧安慰她:“表姨,您别担心,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们了。”

颜娘也道:“是啊,慧慧这几年跟着海棠,连海棠的泼辣也学了不少,她后娘应该不敢欺负她。”

云氏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尽快给云慧慧找个好人家才是。

云慧慧回家后,云氏就托相熟的王媒婆在镇上寻摸合适的年轻人,别说王媒婆办事效率高,才过了两天就有了回信。

陵江镇上有一个开铁匠铺的郑老爹,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郑友全。妻子去世后,郑老爹也没有续娶,靠着打铁的手艺将儿子养大成人。郑友全长得高大壮实,没有继承郑老爹的铁匠铺,而是去县衙做了一名捕快。

郑老爹早就在张罗儿子的婚事,可是看中的姑娘不是嫌弃郑家穷,就是嫌弃郑友全长得丑,都不肯跟郑家结亲。

云氏听了王媒婆的话后,趁着郑友全沐休的时候后往铁匠铺去了一趟,发现郑友全是长得五大三粗了些,其实并不如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她自己也有私心,若云慧慧真的嫁给郑友全,她那后娘哪敢轻易欺负她。

郑友全在姜裕成手底下做事,云氏便趁着姜裕成在家的时候朝他打听了一番,得知郑友全是个忠厚踏实的人后,决定撮合他跟云慧慧。

云慧慧有云氏撑腰,她的亲爹和后娘也不敢多说什么,郑家来提亲以后,忙不迭的应了。只是在谈到聘礼的时候,云慧慧的后娘壮着胆子多要了五两银子。为了儿子能顺利娶到媳妇,郑老爹忍痛添了五两上去。

八月初一宜嫁娶,云慧慧便在这一天成了郑家妇。婚后,郑友全去了县衙当值,一旬沐休一回,云慧慧就在家里操持家务,等闲的时候,也会来找颜娘和云氏串门。

日子一晃到了中秋节,每年的这一天陵江镇每年都会举办花灯会。往年颜娘因为要带满满基本没有逛过灯会,今年满满也大了,她打算带着满满一起逛灯会。

酉时三刻,颜娘带着满满出门了,身后还跟着杨娘子和丫丫,一行四人来到街上,都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了。只见街道两旁铺子屋檐下都挂着红红的灯笼,灯笼下很多小贩在吆喝叫卖,街上人来人往,戴面具的、提花灯的,比比皆是,这景象可比白天热闹多了。

满满睁着大眼睛,小脸上全是好奇。她们走到一个卖花灯的摊位,满满指着其中一个花灯的道:“娘,我要那个小兔子。”

颜娘让小贩将花灯取下,回头看到丫丫羡慕的眼神,也就顺手给她买了一个金鱼花灯,拿到花灯后,丫丫开心的将花灯抱在怀里,似乎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

颜娘心里有些发酸,接下来只要满满有的,她都会给丫丫买一份。杨娘子好几次都想拒绝,可又不想女儿失望,只好忍了下来,心里越发感激颜娘了。

人群涌动,她们来到了花灯会的最热闹的地方:夫子庙。夫子庙位于陵江镇南面,传说是孔夫子当年南下经过此地讲学,后来人们就在这里建了一座夫子庙,凡是只要来夫子庙拜过的举子,当年春闱必中。

姜裕成与刘大郎他们参加春闱前都来夫子庙拜过,自镇上出了两位进士后,夫子庙的香火比之前更甚。

来到夫子庙后,颜娘再一次被震惊了,刚刚在大街上她就觉得人够多了,没想到夫子庙这边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好像今晚全镇的人都出动了,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享受着中秋夜的狂欢。

人太多,颜娘又抱着满满,挤在人堆里寸步难行,好不容易躲到人少的地方,满满却闹着要吃糖人。

颜娘一眼望去,卖糖人的摊子离她们隔了一重人海,挤过去又要花很大的功夫,于是便哄道:“满满乖,这里人太多了,明天娘再给你买糖人好不好。”

满满使起了小性子,嘟着嘴不高兴道:“不嘛,不嘛,我今天就要吃。”

说着说着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颜娘虽然心疼,但不想这么惯着女儿,随即板着脸道:“你要是不听话,我们马上回家。”

满满瘪了瘪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引得旁边很多人都驻足观看。颜娘没办法,只好让抱着她再次穿过人群,来到卖糖人的摊位前。

付钱的时候,由于抱着满满不便掏钱,颜娘将女儿放到地上,嘱咐她不要乱跑,可等付完钱再去看女儿时,哪里还有小姑娘的影子。

“满满。”颜娘一下子慌了,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女儿的身影。可四周人声嘈杂,很快将她的声音淹没了,颜娘奋力拨开人群,找到等在原地的杨娘子和丫丫,哭着道:“满满不见了,你们快帮我找一找。”

杨娘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丫丫去找人。

颜娘发了疯似的在人群里搜寻,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一直不停的回响,一定要找到满满,一定要找到她的女儿。

“聂姨?”一道熟悉的喊声从她背后传来,颜娘也顾不得回头去看。

直到那人再喊了一声,颜娘回头一看发现是长生,他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姜裕成,另一个她不认识。

“聂姨,你怎么了?”贺长生被表舅和父亲护着挤到了颜娘面前。

颜娘看到姜裕成的那一刹那,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拉着他的袖子乞求道:“姜大人,满满不见了,请你帮帮我。”说完不由得痛哭起来。

听说孩子不见了,姜裕成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长生在一旁焦急问:“聂姨,满满怎么会不见了呢?”颜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裕成安抚道:“你先别急,将当时的情况说给我听。”

颜娘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姜裕成又问:“你确定满满是在卖糖人的摊位前不见了的?”

颜娘不住的点头。

姜裕成对贺文才道:“你先送长生回去,然后把家里的家丁都带上去帮忙找人,我跟聂娘子先去夫子庙那边。”

长生也想跟着去找人,但他人小体弱,被贺文才强硬的送了回去。

颜娘跟姜裕成回到夫子庙卖糖人的摊位前,就看见杨娘子和丫丫正焦急的打转,看到颜娘后,连忙道:“刚刚听说镇上已经丢了好几个孩子,怕是遇上拍花子的了。”

听了这话,颜娘不由得手脚发软,她焦急的看向姜裕成,“姜大人,求您一定要帮我找回满满。”

“放心吧,满满会没事的。”他安慰道。

今日花灯会丢了不少的孩子,姜裕成觉得事态很严重,拍花子的选择在花灯节下手,一定是早有预谋。过了片刻,郑友全也来了,“大人,刚刚好几户人家到县衙报案,说是家里丢了孩子。”

姜裕成吩咐郑友全,“将那些孩子的外貌特征记清楚,县衙内的捕快全部出动,务必要找到所有的孩子。”

郑友全领命而去。

花灯节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慢慢消散,而此时距离满满丢失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从在街上晕倒被送回来后,颜娘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时辰,云氏和姜母以及冷茹茹都在聂家陪着她。

“颜娘,满满不会有事的。”云氏轻声劝道,“那孩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听了这话,颜娘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第二十七章 自救

满满这一丢,颜娘就跟没了半条命一样,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嘴里还一直念着女儿的名字。

云氏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心生怜悯,找孩子她帮不上忙,只能更加用心的照顾着她。

虞城县县衙

中秋节一连丢了五个孩子,为了找到孩子,姜裕成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在镇上排查了很久,好不容易得到了那伙拐子的线索,可等他们赶到时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而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靑布顶蓬马车急速的行驶在大道上,车后扬起一阵阵浓密的灰尘,赶车的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右边脸上长着一个黄豆大小的黑色痦子,眼角处还有一处刀疤,就是因为这处刀疤让他多了几分凶相。

他身后的车厢里关着三男两女五个孩童,最大的十岁左右,最小才四岁。这是他们在中秋夜拐来的货品,现在要快马加鞭送到渡口去,那里有人接应。

五个孩子都被喂了迷药,昏昏沉沉的睡在车厢里,根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赶车的男子心急,车轮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石头,马车狠狠的颠簸了一下,卫枳的头不小心碰到了车厢上,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看到身边睡着四个孩子,他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记得自己甩开护卫后,不小心被拐子抓了。支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马车车速太快,什么也看不清。

没办法,他只好推了推旁边的小胖子,等他清醒后,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知这拐子要把我们带哪里去,车上只有我们最大,我们得想办法逃走。”

小胖子并不如他镇定,脸上带着惊慌使劲摇头,“我…我怕,拐子会打人的。”

卫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答应我,早晚会被拐子卖掉,到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爹娘和家人了。”

小胖子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就害怕,终于下定决心帮他。

卫枳让小胖子解开身上的腰带,两人趁着痦子男一心赶车的时候,猛地掀开帘子将腰带套在他的脖子上。

痦子男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情急之下丢了缰绳和马鞭,下意识的去扯腰带。

“再用力一些。”卫枳冲着小胖子大声吼。

小胖子呲着牙,一双胖手死死的扯着腰带,半分也不敢松懈。痦子男被腰带缠的面色青紫,拼命的反抗着,眼看着就要挣脱束缚,却听见卫枳一声大喊:“松开腰带。”

小胖子没有迟疑,立马松开。

卫枳看准时机,猛地用力将痦子男推下了马车。

没了痦子男赶车,卫枳又让小胖子坐到前面去,小胖子经过刚才那一番动作,胆子大了不少。

可等他坐好后,才慌张道:“我不会赶车。”

卫枳皱了皱眉,冷静道:“你别怕,牵着缰绳让马跑慢一些。”

说话间,马车又是一个大的颠簸,小胖子吓得丢了缰绳,立马钻进车厢。卫枳看了他一眼,满脸嫌弃。

要是他的腿还完好,怎么会指使一个胆小鬼做这做那。

好在他们运气好,马车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只不过脱离了原先的大路,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这时候车上其他的孩子也都醒了,穿着绿裙衫的女童一睁开眼就不停的大哭,闹着要爹娘,她一哭,其他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就连小胖子也红了眼眶。

唯一没哭的就是卫枳,此起彼伏的哭闹声让他心烦气躁,不由得大喝道:“别哭了,要是把拐子引过来,你们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小胖子最先止住眼泪,抽抽噎噎的安慰其他人:“我…我们…都别哭…哭了,听大哥哥的…的话。”

小胖子的话还挺管用,其他孩子也都慢慢的不哭了,只有之前绿裙衫小姑娘还没停,卫枳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再哭就把你扔下去喂大虫。”

小姑娘被吓到了,愣愣的看着她。

车厢里没了哭闹的声音,总算清净下来了。

“大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小胖子问道。

卫枳其实心里也没底,他不过九岁大,双腿又因为意外折了,但看到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他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先前那个拐子虽然被他们推下了马车,但人根本没有事,如果他循着车轮印记追上来,他们就全完了。

为今之计他们都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让马车驶出林子,只要拐子认为他们都还在马车上,他们就能侥幸脱身。

等到所有人都下车后,他让小胖子用马鞭抽打马背,那马一吃痛,蹄子撅得的老高,可就是不往前跑,反而一直在原地打转。

见状大家都愣住了,卫枳眉头越皱越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哥,我有办法了。”最先说话的是小胖子,他说;“我们用树枝戳马儿屁股,要是马儿觉得痛,肯定会跑的。”

卫枳听了这话有些不确定,但有办法总比呆愣着强,“就按你说的办。”

他的话音刚落,其余的孩子都散开去捡树枝了,不过捡回来的树枝都不能用,不是太粗就是太细。

还好小胖子比较靠谱,捡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他在最大的孩子的指导下将树枝磨成成尖头,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插进马的屁股里。

马儿又惊又痛,仰头发出痛苦的嘶鸣,然后蹄子一撅快速朝前冲去。痦子男正循着车轮印搜寻,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道:“小兔崽子,等老子逮着你们了,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他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幸好没有弄丢这批货,不然他没法跟老大交差。

痦子男做好了拦车的准备,谁知那马蹄声竟渐渐的变小了,他心里一慌,急忙骂骂咧咧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几个孩子在赶走了马车以后,慌慌张张的往林子深处躲。他们运气好,在一处斜坡处找到了一个约两米深的坑洞。坑洞周围都是茂密的杂草,几个孩子依偎着蜷缩在里面,只要不发出声响,有人经过也不会发现他们。

天色慢慢的暗了,四周静悄悄的,安静的让人心生恐惧。这时候孩子们还不知道痦子男追着马车跑远了,他们蜷缩着在洞里藏了一天,

“我好怕。”年龄最小的女童突然出声。

小胖子连忙安慰:“别怕,我们都在呢。”

女童瘪了瘪嘴,“我肚子饿。”

小胖子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其实他早就饿了,这时除了卫枳,其他人也都觉得饿。

“你叫什么名字?”卫枳的目光落在女童身上。

女童乖巧的回答:“我叫满满。”她知道这个大哥哥很厉害的。

“满满,来,坐到我旁边来。”卫枳朝她招了招手,满满听话的靠了过去。

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这句话不光是对满满的说的,也是对其他孩子说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孩子们都累了,困意渐渐袭来,一个个都睡了过去。

卫枳却丝毫没有睡意,他还在思考,怎么才能让大家获救。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后悔,他不应该甩开护卫的,不然也不会遇到今天这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失踪,恭王急得旧病复发,派出了王府的全部人马去搜寻孙子的下落,还不断的给虞城县知县姜裕成施压,让他尽全力的的协助王府找人。

姜裕成带着手下在虞城县管辖的城镇村落里搜查了好几天,抓到了一个跟他们有过交集的拐子,具那拐子交待,那伙人不是虞城县人,而是从梧州过来的。他们拐了几个孩子,打算从渡口坐船南下。

得到这个消息后,姜裕成同恭王府的护卫统领急忙赶到渡口,抓获了在那里接应的拐子同伙,却根本没有找到被拐的几个孩子。

拐子同伙交待,他本来申时一刻就在渡口等着了,却一直没见到同伙送货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去报信就被抓了。

审完拐子同伙,姜裕成对护卫首领道:“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负责押送孩子们的拐子没有到渡口,季统领,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队去抓人,另一队去陵江镇到渡口的必经之路搜查。”

季护卫点头:“好,就按照姜大人说的做。”

姜裕成领着手下的捕快去抓捕剩下的拐子,季护卫则带着人去搜寻孩子们的踪迹。

“统领,这里有几道奇怪的车轮印。”一个护卫上前禀报。

纪统领跟着他去看了,只见那车轮印偏离了大路,朝着林子方向延伸。他立即下令:“金一,你带着几个人继续往前搜寻,其余人都跟着我去林子里面。”

“是。”被称作金一的护卫领命,带着一路人继续往前。

正发呆的卫枳突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撑着身子往外探了探,只见不远处火光跳动,似乎来了不少人。

他慢慢地缩回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们,心里庆幸他们没被吵醒,否则惊动了外面的人,大家都跑不掉。

这时,他感觉到腰间蠕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刚刚还靠着他熟睡的小女娃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大眼睛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对着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满满也跟着他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外面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他将满满紧紧搂着,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

忽然他感觉眼前一亮,紧接着有人大喊了一声:“全都在这里。”

第二十八章 提审

恭王府的护卫在林子里找到了小主子以及其他的孩子们,纪统领亲自护送卫枳回了王府别院,另派了一队人马将孩子们送到虞城县县衙。姜裕成这边也将藏匿于城中的拐子团伙一网打尽,但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却少了一个,据那些拐子交待,少的那一个正是当初带着孩子们去渡口的痦子男马四。

姜裕成立即颁布了通缉令,全县通缉马四,还给相邻的两个县去了信,只要发现马四的踪影,立即实行抓捕。看到孩子们安全无虞的回来,姜裕成心里的大石才落下。只是孩子们折腾了一天,身上都沾满了泥土,气色看着也不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恹恹的。

姜裕成让人领着孩子们去休息,又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等安排好后,才有空去瞧满满。小丫头看着要比其他人精神些,看到他后,一直嚷着肚子饿。

姜裕成取了一些糕点来喂她,才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瘪嘴道:“姜大人,我要回家。”

姜裕成连忙安抚:“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娘了,她很快就来。”

听了这话,满满这才有心思接着吃,只不过一边吃一边朝门口张望,明显盼着她娘早一点来。

颜娘这边得了消息,连衣裳都顾不得换,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县衙。见到女儿那一刻,眼泪忍不住决堤而下,她将满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放心了一大半。

但在看到女儿嘴角的点心沫子和身上的泥土痕迹时,就知道她也受了不少罪。她紧紧的将女儿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颜娘非常感谢姜裕成能帮忙找回孩子,拉着满满在他面前跪下,姜裕成见状连忙将母女两人扶了起来,“聂娘子,孩子们是恭王府的护卫送回来的,我实在是不敢居功。”

颜娘却红着眼道:“不管是姜大人还是恭王府的护卫,都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

姜裕成还想说什么,这时有人来报恭王府的纪统领来了。姜裕成只好让颜娘母女先回陵江镇,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

姜裕成匆匆的赶去见了纪统领,纪统领打量了这位年轻的知县一眼,开门见山道:“纪某奉王爷之令提审嫌犯,望姜大人通融。”

“这…”姜裕成正思忖着如何回答,又听纪统领道:“姜大人可知,世孙被抓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家王爷怀疑有人挟私报复,所以要立即提审嫌犯。”

纪统领抬出了恭王,姜裕成只好遵从,他带着纪统领去了县衙牢房。牢房内,除了拐子老大,其余的都关在一起。纪统领最先提审拐子老大,尽管用了重刑。但那老大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抓了恭王世孙。

看着奄奄一息的拐子老大,姜裕成怕真的把人弄死了,连忙提议:“还是接着审其他人吧。”

纪统领瞥了他一眼,让手下另带人来。

重新提审的人叫马六,是马四的亲弟弟,被带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拐子老大受刑的样子吓傻了,不用逼问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甚至连自己小时候偷过邻居家鸡的事都说了出来。

但他交待的根本不是纪统领想要的,纪统领挥了挥手,“将这个马六带下去,也让他好好感受一番老大的待遇。”

“不要啊,大人,我交待,我全都交待。”马六一听要对自己用刑,吓得腿都软了,急忙道:“大人,我想起还有事情没有交待完。”

纪统领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道:“是我哥哥,约摸一个月前,他突然变得阔绰起来,我以为他去赌坊赢了钱,也就没多想。还有一次看到他跟一个中年男人凑到一起,两个人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在屋里了好半天才出来,我问他干什么他还让我别管。”

马六真的怕了,将自己的亲哥哥也供了出来。纪统领直觉这里面有猫腻,问马六:“那人你认识吗?”

马六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纪统领继续问:“你哥哥是见了那人以后变得有钱的,还是见他之前?”

马六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之前。”

纪统领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又改口:“是之后。”

见他改来改去,纪统领有些不耐烦了,大喝:“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要是说不清楚,大刑伺候。”

马六被吓得肝胆俱裂,急忙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啊,廖翠儿一定知道,她是我哥哥的老相好,我大哥最舍得在她身上花钱,有什么事情也会跟她说。”

纪统领看向姜裕成,姜裕成皱眉道:“那廖翠儿是花鸟街的暗娼,她的话未必可信。”前段时间,有一桩跟廖翠儿相关的案子,传了她来问话,几乎没有一句真话。

马六大声争辩:“可信的可信的,廖翠儿的儿子就是我大哥的种,我哥哥也是为了这个儿子才做拐子的。”

姜裕成和纪统领相视一眼,纪统领吩咐手下:“去花鸟街将那廖翠儿与她的儿子一起带过来。”

姜裕成不赞成道:“带那廖翠儿就是,何必为难小孩子。”

纪统领笑了,拍了拍姜裕成的肩膀:“姜大人,你还是太年轻了,要是那廖翠儿口风紧,少不得用那孩子给她松松口。”

见他脸色不虞,又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那孩子的。”

姜裕成只觉得自己心里堵了一口浊气,难受得紧。

很快廖翠儿和她的儿子廖小宝就被带到了县衙,母子俩都很慌张,廖小宝紧紧的抱着母亲的大腿,脸上还挂着泪痕。

相比起来廖翠儿就要镇定的多,但发白的脸色还是显露了她在害怕。

纪统领围着他们走了几圈,忽然凑近逼问:“说吧,马四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廖翠儿后退了两步,紧张道:“官爷,那马四只光顾了几回奴的生意,他的事奴是真的不知啊。”

纪统领冷笑了一声,一双眼如钩子般紧盯着她,廖翠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在这时候,纪统领忽然一把将她身后的廖小宝拎了过来,“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看来也不全如此,你对马四还挺有情义的。”

说完话锋一转,凌厉道:“若你今天老老实实交待马四最近都干了什么,本统领自然会还给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儿子,若你不肯交待或是有所隐瞒,你的儿子…”

纪统领动作太快,廖翠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儿子抓走,廖小宝被这一变故吓得大哭,廖翠儿害怕儿子受到伤害,急忙道:“我说,我说,只要你别伤害小宝。”

听了这话,纪统领将廖小宝交给手下带走,“你给本统领交待清楚,一个字也不许露下,等你交待完,自然让你们母子团聚。”

廖翠儿不敢违背,将马四近几年来做的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其中还包括跟葛家老三来往的事情。不愧是给马四生了儿子的人,她知道的要比马六详细多了。

马四本来是邻县人,为了躲赌债跑到了虞城县,在陵江镇结识了廖翠儿。廖翠儿是暗门子,跟马四好上以后怀了身孕,生了孩子后,马四就不让她接客了。

但好景不长,马四好赌成性,输光了廖翠儿身上所以的积蓄,在马四的默许下,廖翠儿只好重操旧业,第一个上门光顾她生意的就是葛家的葛老三。

葛老三经常来花鸟街找廖翠儿,马四也是知道的,而葛老三也知道马四跟廖翠儿的事情,这两个男人没见过,但是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有一天,葛老三忽然通过廖翠儿约了马四见面,两个人在廖翠儿家一边喝酒一边谈事情,廖翠儿给他们斟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葛老三说要讨王爷高兴,借此帮女儿在王府站稳脚跟。

那马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一切包在他身上,只是报酬不能少。葛老三随即拿出一包银子甩给他,并说事情办妥后还有重酬。

后来两人再见面时就直接去了马四的家里,正巧被马六撞见了一回。

知道了那中年男人是谁后,纪统领马上让人去捉拿葛老三。此时的葛老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供出来了,他还在庆幸马四跑了,不然自己就真的玩完了。

恭王府的人动作很快,葛老三被带到县衙时,还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当他看到在场的廖翠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就是葛老三?”纪统领坐在上首,高高在上的盯着葛老三问。

葛老三心里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忙镇定心神回答:“是的,小民就是葛老三,不知官爷找小民来有何事?”

“你可认得一个叫马四的混子?”

葛老三一听“马四”两个字就知道坏事了,却仍然强作镇定道:“回官爷,小民不认识。”

纪统领盯着他看了两眼,忽然笑了,“来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葛老三慌张的抬起头,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惧袭上心头,完了,完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喊着,直到廖翠儿被带了出来,他都以为是马四被抓住了。

在看到廖翠儿那一刻,他的心又缓缓落回,只要不是马四就好。

纪统领让廖翠儿当着葛老三的面复述了一遍之前的供词,葛老三听了以后,立刻变了脸色,冲上去质问:“贱人,老子哪里对不起你了,竟然如此污蔑老子?”

廖翠儿后退了两步,一脸平静的盯着他道:“奴没有污蔑你,奴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贱人,老子杀了你。”葛老三心生恼意,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就在这时候,被王府的护卫制住了。

纪统领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你胆子挺大的呀,连恭王世孙都敢谋害,看来是活腻了吧。”

说完对手下道:“将这人拉下去写供词,一条一条的写清楚了,然后带回去由王爷处置。”

“我没有谋害什么世孙,你们抓错人了。”葛老三挣扎大喊:“你们不能滥杀无辜,我要找郡王爷做主,我葛家有三个女儿在郡王爷府上,你们要是抓了我,就等着郡王爷问罪吧。”

听了这话,纪统领像是听了笑话一样,“你说的是河东郡王?哼,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想着如何从这件事里脱身,因着他的缘故,世孙被人接连害了两次,恭王府与河东郡王府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你说这次他会不会连郡王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第二十九章 降爵

纪统领的话让葛老三如坠冰窖,他知道,这下是真的完了,不光他和葛家,就连在郡王府的三个葛家女都完了。这一刻,他才感到后悔莫及,当初怎么就昏了头敢请马四去抓人呢?

对,还有马四,凭什么他被抓了马四还在外逍遥,他恨恨的看了廖翠儿一眼,“这个贱人的儿子是马四的种,你们用那小杂种做诱饵,一定能抓住马四。”

廖翠儿被他的话吓得脸色发白,纪统领却道:“马四当然逃不了。本统领答应过她,只要她交待清楚了,就不会为难她们母子。来人,把葛老三带下去。”

葛老三被带走后,纪统领说话算话当即放了廖翠儿母子,而葛老三也全部招供,将他与马四密谋绑架卫枳的事情一字一句交待清楚了。看过供词后,姜裕成觉得葛家的人还真的是又蠢又大胆,谋害世孙的事情都敢做。

葛家靠着河东郡王在陵江镇嚣张了好几年,这下是真的翻不起风浪了。

恭王府别院

卫枳被护卫护送回来后,看着虚弱狼狈的孙儿,恭王不由得老泪纵横。他这一脉人丁单薄,四十岁时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英年早逝,儿媳妇生下遗腹子后也去了,十年来只有他们祖孙相依为命。

他没什么豪情壮志,只希望好好养大孙子,有生之年能够看着他成家立业。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难实现。

先是被原平王世子卫槠推下马摔断了双腿,现今又被江东王府姬妾的家人谋害绑架,两次遇害都跟江东王卫锦诚有关,恭王怒从心起,一定要让江东王付出代价。

他将卫枳这次被害的事情以及江东王近几年所犯的罪行全部上达天听,势必要整的江东王翻不了身。

显庆帝在收到皇叔的奏折后,连调查核实都没有,直接下旨将江东王降为镇国将军,葛老三凌迟处死,没收葛家家财,子孙三代不许参加科举。至于还在江东王后院的三个葛家女,显庆帝等着已经被降为镇国将军的江东王自己处理。

接到降爵的圣旨后,卫锦诚当场晕厥,场面一度变得混乱。好在继妃很快镇定下来,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传旨的小黄门。关上门后,她强忍着怒气命人将葛家三女绑了过来。

葛玉儿最受卫锦诚的宠爱,上次禁足解禁后,在卫锦诚面前好好的告了继妃一状,惹得卫锦诚对继妃越来越厌恶。

这会见继妃对她们毫不客气,冷哼一声道:“王妃娘娘心气不顺就拿妾来出气,就不怕王爷知道了发怒吗?”

一旁的葛云儿也跟着附和:“王爷平素最喜欢我们姐妹仨伺候,要是我们有个磕磕碰碰的,王爷怕是要恼呢。”

原本继妃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葛玉儿妖妖娆娆的样子,谁知府里又来了个跟她如出一辙的葛云儿,这两个女人经常合伙将她气得心肝疼。现下又是她们葛家害得王爷降爵,日后轮到她儿子,只能做个辅国将军,这让她如何不愤恨。

“吴嬷嬷,给我狠狠的掌掴这两个贱人。”

吴嬷嬷立即领命,让人按住葛玉儿和葛云儿,左右开弓的啪啪啪一连扇了好几十个耳光。葛梅儿在王府的存在感不高,继妃让人教训两个姐姐时,根本没顾上她。

等到葛玉儿和葛云儿脸肿的像个猪头后,继妃这才瞧见葛梅儿。想到她的父亲是害了王府的罪魁祸首,继妃气得让人将她拉下去杖毙。

葛梅儿被吓得软了腿,哭着向继妃求饶,继妃却咬牙道:“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有个胆大包天的爹。”

她又看向葛玉儿葛云儿,“府里沾了你们葛家女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因为你们葛家犯了事儿,王爷降爵成了镇国将军,你们要是还想着要王爷给你们做主,趁早绝了这心思,指不定王爷醒了后,恨不得将你们扒皮抽筋。”

听了这话,葛玉儿和葛云儿脸色一下子变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继妃却像是要刺激她们一样,道:“你们葛家又蠢又毒,竟然敢把注意打到恭王世孙的身上,哼,我看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葛玉儿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葛云儿倒还撑着,却如同失了魂魄般。这时候在外监刑的丫鬟进来禀报:“王妃,人已经没了。”

继妃听了眼皮也没抬,“让玉夫人和云夫人去送送吧,好歹姐妹一场。”

吴嬷嬷用水泼醒了葛玉儿,听了继妃的命令将两人带到院子外。葛梅儿已经断了气,受刑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嘴角和鼻子还在不断的滴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葛家姐妹看到葛梅儿的惨状后,全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成了一滩肉泥,这样的情景让她们差点喘不过气来,但她们还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噩梦还未开始。

葛梅儿死后,尸体被人扔到了乱葬岗,葛玉儿和葛玉儿两人被关进了柴房等候卫锦诚处置。处理完这些事后,继妃将儿子卫杉唤了过来:“杉儿,绑了恭王世孙的是葛家人,但跟你父王宠幸葛家女不无关系,母妃虽然恨他,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目前我们最该做的是求得恭王和世孙的谅解,这样,你带着礼品去虞城县赔礼请罪,一定要想方设法平息他们的怒气。”

卫杉其实不大想去,他对权势就没多大的追求,要不是之前显庆帝下旨,他压根不想当什么世子。这一次王府被降爵,他其实还挺开心的,这样一来,父王也不会仗着王位在外胡作非为,母妃也就不会终日惶恐父王惹祸了。

但他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母亲的话不能不遵从,所以只能听话的带着她准备的贵重礼品赶往虞城县。

而虞城县内也不平静,葛家被抄家后,葛家宗族就将葛三太爷这一支出族了。葛老三犯了死罪,牵连了家人,行刑那天刑场挤满了观刑的人,唯独没有葛家人。

就在葛老三被处以极刑以后,案犯马四也落网了,中秋节犯案的拐子团伙全部归案,除了马四和拐子老大问斩意外,其余案犯均被判了流放。

虞城县已经几十年没有判过这么重的刑罚了,但也有个好处,这次用刑大大的震慑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轻易不敢作奸犯科。因着这个原因,虞城县变得安宁起来,姜裕成也多了一些闲暇时光。

儿子不再像之前那么忙碌,姜母心里别提多高兴,只是看着儿子形单影只,心里免不了伤心难过。经历了葛芳娘之死后,她现在再也不敢提让儿子续玄的事情,但儿子一天不续玄,她就一天抱不成孙子,因此每每一看到颜娘家的满满娇憨可爱,就恨不得这是自家的孩子。

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孩子,姜母几乎每天都要让丫鬟接满满到家里玩。颜娘呢,自从满满被找回来后,几乎不肯让女儿离了自己眼前,姜母派人来接,只要她闲着,也会跟着一起过去。

冷茹茹也会隔三差五的将儿子送过来陪伴姜母,尤其是她再次怀有身孕后,没有精力照顾儿子,只能拜托舅母照看。

满满和长生一直很要好,满满丢过一回后,长生走哪都拉着她的手,好像他一松手,满满又会不见似的。冷茹茹看着儿子那么紧张满满,开玩笑地对颜娘道:“他俩那么要好,不如我们让两个孩子定下吧。”

颜娘闻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道:“孩子们都还小呢,这么早定下也不一定是好事,要是他们长大以后互相有意,我是不会阻拦的。”

冷茹茹听了也没当回事,呵呵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颜娘心思恍惚走了神,她跟凌绩鸣从小定亲,成婚后却不得夫家喜欢,最后闹到和离收场。她只有满满一个女儿,只想她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后再找一个敦厚老实的夫君,一辈子快快乐乐。

长生这个孩子是挺不错,但先不说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就他体弱多病的身体而言,颜娘是不愿意他和满满配对的。

“表舅,你回来啦!”

长生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颜娘才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朝门口看去,只见姜裕成一手抱着满满,一手牵着长生,正朝着屋里走来。

颜娘起身跟他见礼,他手里不空,只微笑着冲她颔首。

姜裕成回来了,颜娘一个外人跟他相处一室不太合适,值得朝姜母告辞:“老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带满满回去了。”

姜母还想多留她们一会儿,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姜母念念不舍地念叨道:“别家的终究是别家的,留不住哦!”

冷茹茹笑了笑道:“舅母既然这么喜欢她们,不如让表弟娶了颜娘,满满小丫头也该跟着叫你一声祖母。”

姜母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

姜裕成不赞成道:“表姐不要再提这事,莫坏了聂娘子的名声。”

冷茹茹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你们一个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正好相配吗?再说了,颜娘长得不差,身体又健壮,你们要是成了,我看舅母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她这话没打动姜裕成,却让一旁的姜母动了心。姜母以前还感叹过,要是颜娘没嫁过人,她一定会替儿子求娶。

但今时不同往日,儿子克妻之名被人坐实,家里疼爱女儿的都不愿意嫁女,那些贪图权势的人家她又看不上,颜娘跟她们比起来,除了嫁过人生过孩子,其实一点也不差。而且颜娘性子好,为人谦恭和善,最重要的一点是身子健壮好生养。

想到这里,姜母越来越心动,真恨不得马上去跟颜娘提亲。

第三十章 企图

颜娘发觉最近她与隔壁姜大人碰面的机会着实频繁了一些,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避开,可总会不经意间遇到他,有时候就算绕道走,也会不可避免的遇上。

其实不光颜娘困惑,姜裕成也十分苦恼,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娘和表姐在里面使劲。自从那日冷茹茹提出将他和颜娘凑对,他娘就动了心思,让小丫鬟摸清了颜娘的路线,又收买了他的随从,所以他与颜娘才会如此频繁的相遇。

说实话,姜裕成对颜娘并无厌恶之意,与之相反,他对这个独立坚韧的女子还有几分赞赏。在之前那样艰难的情形下,能够毫不拖泥带水的与凌绩鸣和离,这得有多大的胆量和决断啊。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要续玄,与其娶一个不知品性如何的女子,倒不如娶了相熟的聂娘子,他相信,依着她的品性,必定会是一个贤内助。

这一日,两人再一次碰上,颜娘冲他微微颔首以后正打算离开,却听姜裕成问:“不知聂娘子是否还有再嫁的打算?”

听了这话,颜娘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姜大人会问的这么直白。好在四下无人,要是被人听见,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了。

颜娘觉得姜裕成问这话有些不对劲,想着怕是最近偶遇太多,他在心里怀疑是自己故意这般,但苍天在上,她从未起过这般心思,“谢大人关心,妾从未有再嫁的心思。”

姜裕成闻言倒是没失望,这个回答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见她忙不迭的撇清自己,他便明白了她说的是真话。

回去后,姜母连忙追问姜裕成今日是否又遇见了颜娘。姜裕成无奈的看着她回答:“遇是遇到了,但人聂娘子目前并未打算再嫁,娘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姜母一听敛了笑意,“那是女人家矜持,要是说了自己想嫁人,还不被人看轻啊。”

姜裕成叹了口气,“娘,聂娘子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一提到嫁人两个字,她浑身都不自在,也许是被伤透了心,所以才不愿意再嫁。”

“她前面是遇人不淑,但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凌二郎跟那范家女的第二个孩子都满了周岁,她一个人带着满满艰难度日,有时候我这个老婆子看了都于心不忍。尤其是满满那小丫头,那么乖的孩子,却没有爹爹疼爱,长大了嫁人也没娘家兄弟撑腰,要是遇到她亲爹那样的人可怎么办哦!”

听他娘说起这个,姜裕成越发觉得好笑,“娘,聂娘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新颜坊生意兴隆,家里请了帮佣,不缺吃穿不缺钱花,自在随意多好。”

姜母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女人在世上本就活得艰难,像样这样小有资产却无夫家的女人更为艰难,平日里我和云氏对她多有看顾,所以才没人敢找她麻烦。若日后云氏一家搬去京城,你又另娶她人,我为了顾及新妇颜面,怕是不能再这样看顾她,那时候她的苦难日子才真正开始。”

姜母这一席话让姜裕成哑口无言,看来是不能打消她这个念头了,对此姜裕成只得道:“若聂娘子愿嫁,娘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说完又嘱咐:“万不可强人所难。”

姜母见儿子同意,开心得合不拢嘴,“放心吧,娘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保准让颜娘自己点头许嫁。”

搞定了儿子,姜母带着长生去颜娘家串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急忙拍门,开门的是丫丫,一见到姜母,丫丫焦急道:“老夫人,求您给我们家娘子做主。”

姜母沉了脸,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丫丫连忙道:“先前娘子准备去铺子里,可正准备出门时,聂家人却找来了,娘子只好请他们进去说话,那聂家老太太让娘子将铺子转到娘子大哥的名下,娘子不愿,他们便吵了起来。”

听了缘由,姜母脸色越发难看,她牵着长生快步进去,正好听见聂大娘那句:“你既然不打算嫁人,日后还是要靠着侄子养老,为何就不能将铺子转给大郎?”

颜娘气得直打哆嗦,指着聂大郎道:“你和爹对我做过的事情都还没忘,当初放火想要烧死我们,今天却想让我把铺子送给你,你是真的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的话让聂大郎又羞又怒,旁边的聂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惊疑不定的问:“你是说当初那房子失火是大郎做的?”

颜娘冷笑了一声,“那不然呢?为什么房子被烧毁后我没有回聂家,那是因为我的亲爹和亲大哥想要我们母女的命。我的满满不过得了湿疹,却被他们误认是天花,趁夜放火想要绝了后患。”

说着说着颜娘不由得红了眼眶,“自我记事起,我在聂家就可有可无,我的爹娘因为我又胖又丑而嫌弃我,我的兄嫂害怕我出嫁带走太多嫁妆厌恶我,我的侄儿侄女从来没有尊重过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乖巧听话,只要我的刺绣手艺能挣钱,我就能在家里生活下去。嫁人后,我在凌家难做人,你们从未主动关心过;凌绩鸣攀高枝要同我和离,你们却提议两头大,为的就是给侄儿们铺路。

我带着海棠和满满回到家里,靠着刺绣的手艺养活自己,除了将嫁妆交出来,每个月还要交一两银子的嚼用,那一个月,我没日没夜的做绣活,熬得眼睛又痛又干也得忍着,就怕你们认为我白吃白喝。现在我带着满满熬出来了,你们却想来占便宜,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告诉你们,这份情不愿意领。”

颜娘很激动,这些话她埋藏于心底十几年,今天终于宣之于口。

聂大娘听了这些,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没想到丈夫和长子当初竟然做了这样糊涂的事,怪不得当时丈夫听闻那房子失火后一病不起,怪不得每次她说要来镇上时他坚决不许,只要听到家里有人说起新颜坊就会大发雷霆。

真是冤孽呐!她要强了一辈子,今日却被人扒了脸皮,真真是没脸见人了。她气得狠狠给了聂大郎一巴掌,骂道:“你这个畜生,怎么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聂大郎脸上顿时起了红痕,他争辩道:“当初要是她肯处置了那丫头,我和爹又怎会出此下策。”

聂大娘还要再打,却被颜娘制止了,“这里不是聂家,要训人请回自家去。”

聂大娘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在颜娘和聂大娘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最后无力道:“大郎,我们走。”

聂大郎有些不甘,“娘,您难道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怎么,你还指望着她把铺子过给你?”聂大娘恨铁不成钢道:“你可长点心吧,当初你和你爹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她现在已经不认我们了。”

聂大郎还是不愿走,他梗着脖子恶声恶气道:“我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颜娘对这个大哥失望至极,忍着心中的怒气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聂大郎看了她一眼,“爹娘生你养你十六年,别的先不说,这十六年你所花费的银钱分毫不能少。”

颜娘看向聂大娘,见她将脸撇到一边,明显不想插手。她这才明白,所谓的亲人今天就是奔着新颜坊来的,如果得不到新颜坊,怎么也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才过了两年,聂家人就成了这副难看的吃相,颜娘真的不想跟他们再纠缠。

“你们要多少?”

聂大郎立刻说出一个数字。

颜娘深吸了一口气,匆匆的进了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个木头盒子,聂大郎瞧见了伸手就要去拿。

“慢着。”这时,目睹了这一切的姜母突然出声,“口说无凭,立字据为证。”

聂大郎脸色不虞的看着姜母,“这是我们聂家人的事,跟你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关系。”

姜母哼了一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过头对颜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颜娘啊,对于这种无耻的人,你就得防着他,要是哪天见你发达了,他又不承认今天的事,说一些有的没的,反而污了你的名声。”

一直没说话的聂大娘开口了,“这位大娘,你现在是在我聂家人的院子里,也不怕说主人家的坏话缺德。”

姜母笑了,“我活了四十年,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你说你跟颜娘是自家人,但自从颜娘搬到镇上来,我就从未见过你们来看过她们母女。今天倒是上门了,一开口就是让颜娘将铺子转到你儿子名下,见拿不到铺子,就打算用银钱来买断你们的血缘亲情,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看一定是老天爷当时打了个盹儿,才让颜娘那么乖巧的孩子托生在了你的肚子里。”

聂大娘气得脸色青白交加,本想跟姜母理论,却听颜娘道:“就按老夫人的话来,立字据为证,只要你们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会一分不少的将银子交给你们。”

说完,她让杨娘子去东街请那位专门给人代写书信的先生来,姜母却道:“何必舍近求远,让长生来写,好歹也上了几年学,写个字据还是能成的。”

突然被点到名,长生毫不怯场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三十一章 解签

等聂家母子带着银子走了以后,颜娘顿时变得萎靡不振。姜母见状,让长生带着满满出去玩,她留在屋里陪颜娘说话。

颜娘的遭遇跟她年轻时差不多,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里,在嫁人之前,兄长染上赌瘾败光了家产,父母为了二十两银子,将她送到姜家冲喜。

当时姜家大郎姜宪,也就是姜裕成他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随时都有可能当寡妇。当时她真的恨极了父母,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他们。

也是她运道好,嫁到姜家没几天,丈夫就醒了过来,她费心费力的照顾了丈夫一年,他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又过了半年,她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姜裕成。

但姜家人就跟受了诅咒一般,从平武二十一年开始,不到四年时间,一个接着一个没了,先是姜裕成的祖父得了急症去世,接着是他的祖母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平武二十二年,姜裕成远嫁的姑姑难产而亡,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被继母虐待,姜裕成的父亲拖着病体将两个外甥女接回家抚养。

平武二十四年,姜裕成的父亲一病不起,连那一年的除夕都没撑过就去了。从此姜母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

好在三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大外甥女嫁到了镇上夫妻和睦,儿子读书刻苦有望高中,小外甥女也乖巧懂事温柔体贴。就在她以为否极泰来的时候,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大外甥女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小外甥女也因娘胎里带来的不足身子日渐衰败,唯一的儿子接连两次婚事不顺,要不是舍不得儿子孤苦,姜母有好几回差点没缓过来。

两个同样命苦的女人,这个时候跨越了年龄差距,诉说着各自的伤痛。通过这次交心,颜娘明显觉得自己跟姜母的关系亲密了很多,在她看来,姜母比聂大娘要更像一个母亲。而姜母呢,也直言不讳的提起想要颜娘做自己的儿媳妇。

听了这话,颜娘除了震惊外,这才明白那日姜裕成为何那样问她,原来那时姜母已经有意撮合他们。

颜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她现在真没有嫁人的心思,就算有,那人也不应该是姜裕成。首先他是新科进士、虞城县的父母官,而她是和离过、带着孩子的失婚妇人,他们在地位上就不匹配;其次,他同凌绩鸣是同窗,若真的娶了她,必定会遭人口舌;最后,她带着满满生活,若日后再有孩子,难免会忽略了女儿,她不想满满受委屈。

姜母似乎是知道她的顾虑,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作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我问过成儿,他并不反对这事。还有满满那丫头,老婆子稀罕的不得了,只要你答应嫁到姜家来,我向你保证,一定将她当成亲孙女对待。”

颜娘不自在的笑了笑,“老夫人,谢谢您这么看重我,您刚刚说的那些我很感动,但我真的不能答应。”

见姜母疑惑的望着自己,她继续道:“您也知道,满满他爹与姜大人是同窗,我若真的嫁给了姜大人,不仅会影响他们同窗的情谊,更会拖累姜大人的名声,我想这也是您不愿看到的。”

姜母这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之前她并未想到这两点,如今听颜娘提起,心里难免有些在意。这个时候两人再待一块儿难免有些尴尬,和颜娘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送走姜母后,颜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时,晚上临睡前,满满却睁大眼睛问她:“娘,我爹去哪了,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颜娘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将女儿搂在怀里道:“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你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呢。”

“是满满这个名字吗?”

“不是,满满是娘给你取的乳名,你的名字叫凌清芷,这才是你爹给你取的。”凌绩鸣为女儿取名的往事还历历在目,但当时的那种美好已经成为过去,他现在有妻有女,满满早就被他遗忘。

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心,不是为她自己不甘,而是为了满满,凭什么一个对自己血脉不闻不问的人,竟还能得到女儿的挂念,在她看来,满满应该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他有关的事半个字也不要提。

如果满满大一点,说不定她会告诉她真相,但她实在是太小了,还不明白爹娘之间的恩怨。颜娘不想满满被怨愤影响,所以提及凌绩鸣的时候总是一言带过。

好在满满不是那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孩子,很快就忘记自己还有亲爹这回事了,颜娘见状着实松了口气。

时间一晃进入十月,天气渐渐转凉。

每年的十月初五到十五这十日间,城外宝塔寺都会邀请京城慈恩寺的高僧汇善法师前来开坛讲禅。每当这个时候,附近的几个州县的官宦人家、富商百姓都会赶来听禅,每年十月是宝塔寺香火最鼎盛的时候。

姜母十分信佛,每年都要去宝塔寺听禅,以往都是冷茹茹和冷娇娇姐妹俩陪她去,后来冷娇娇去世后,就只剩冷茹茹了陪着她。今年本来也该冷茹茹陪着去的,只是冷茹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不太方便,姜母就约了隔壁的云氏一起去。

她们坐的是姜家的青蓬马车,跟宝塔寺外那些香车宝马比起来实在是普通至极,今日来宝塔寺的香客实在是数不胜数,她们在寺外堵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进去。

汇善法师每日辰时至巳时开坛讲禅,未时至申时从香客中择取十人解签,上午下午皆是两个时辰,其他时间概不见客。

姜母每年都祈祷汇善法师能够抽中自己,但每年她都与佛无缘,今年本没打算凑热闹,谁知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的签文居然被抽中了,顺序为解签的最后一位。

汇善法师替别人解签的时候,云氏陪着她在隔壁禅房等候,云氏羡慕道:“郭姐姐运气真好,我早就盼着能见汇善法师一面,没想到却没这个缘分。”

姜母笑了笑,“往年我也是与佛无缘,或许是近两年霉运太甚,就连佛祖也看不下去了,才借这个机会点拨我。”

听她自嘲,云氏也跟着笑了。

两人在禅房等了很久,添茶水的小沙弥都来了好几回,眼看都快酉时了,也不见有人来传唤。这下姜母坐不住了,唤了小沙弥询问,小沙弥却道:“法师说还不到见施主的时候。”

姜母一听有些急了,“可还有一刻钟便是酉时了啊,错过了这个时辰,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排上。小师父,烦请你去帮我问问可行?”

小沙弥有些为难,但拗不过她还是去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先前去问话的小沙弥前来传话,说是汇善法师有请。

姜母忙不迭的跟着去了,见着汇善法师后,见礼后连忙将手中的签文递了过去。汇善法师接过签文看了,笑着道:“女施主是为求姻缘而来?”

听着“姻缘”二字,姜母怕汇善法师误会,忙解释:“信女想知道我那独子姻缘如何。”

汇善法师扣下签文道:“乌云蔽日终有时,云开雾散见月明。若是求姻缘,不必舍近求远,只需坚持心中所想便是一桩好姻缘。”

姜母闻言愣了愣,接着又不敢置信的问道:“法师的意思是我现在心中所想之人就是我儿的好姻缘?”

汇善法师笑而不语。

姜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十分雀跃,对汇善法师作了个揖道谢:“多谢法师解惑,多谢佛祖提点。”

汇善法师双手合十:“我佛慈悲,贫僧还有八字箴言赠予令郎,望女施主转告。”

姜母连忙点头。

汇善法师一字一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母反复背了好几遍,生怕忘了哪个字对儿子有影响。从宝塔寺离开,姜母先让车夫送云氏回去,自己则重新雇了一辆车直奔虞城县县衙。

姜裕成正在听手下汇报宝塔寺的有关情况,每年慈恩寺高僧来宝塔寺讲禅,县衙都会派出一队官兵维护秩序。到了今年,慕名而来的香客比往年多了不少,为了维护稳定的秩序,姜裕成还亲自去了现场一趟。

不过他没有久留,辰时一刻就已经返回了县衙。听到母亲来了,姜裕成连忙出去迎接。

“儿呀,娘刚从宝塔寺过来,你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想起汇善法师的话,姜母喜不自胜道:“汇善法师说让我们不要舍近求远,心中所想的人就是最适合你的人。”

姜裕成见母亲如此激动,连忙扶着她坐下,“娘,有什么事慢慢说。”

说完替她倒了杯茶。

姜母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成儿,汇善法师解签的时候,娘心里想的是颜娘,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就是那个人。”

姜裕成有些无奈:“娘,哪里有那么玄乎,您别太较真。”

“别胡说,万一佛祖怪罪怎么办?”姜母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汇善法师还赠送了你一句八字箴言,让我转告与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乱说。”姜裕成连忙向母亲赔罪。

姜母这才笑了,可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忘记那八个字是什么了。

她急的满头大汗,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姜裕成连忙安慰她:“别着急,等您记起来再跟我说。”

姜母就跟没听见这句话一样,仍旧努力的回想着汇善法师说过的每一个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记起了一些,不确定道:“好像是谁丢了马,一点儿也不着急,后面又把马找回来了,说明这个人是个有福气的人。”

姜裕成笑了,“娘,您这个可不止八个字啊。”

姜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虽然字数超了,但我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个。”

姜裕成再次笑了,心里默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汇善法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再婚

为了儿子尽快娶妻,十月初六姜母便顾不得去宝塔寺听禅了。她请了云氏和乌娘子轮番上门劝说颜娘,还让她们转告颜娘,不管颜娘有什么顾虑,大可以直说,不必顾忌什么。

对于姜母的执着,云氏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她劝颜娘:“颜娘,你现在还年轻,又带着个孩子,要是家里没个男人,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娘俩,都没人替你撑腰。我们这些相熟的人家,是不能瞧着你们受欺负,可我们终究是外人,不能看着你们娘俩一辈子啊。”

乌娘子接话道:“云夫人说的对。颜娘别的不说,你总得为满满考虑考虑吧。说实话,当年你和离的时候要是没带走满满,这会儿孩子也是官家千金了,日后说亲的对象也是官家子,屋里屋外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这可比跟着你这个做小本生意的亲娘强。

我知道,你是怕孩子留在凌家受委屈才执意带着孩子离开,但现在有机会让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你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姜老夫人是个和善人,姜大人也是个知礼的,你嫁到姜家去可是去享福的,等你成了姜夫人,满满也是官家小姐了,这比跟着她亲爹有什么不同?

那些关于姜大人克妻的传言,其实哪能怪他呢。姜大人原配冷氏,打娘胎出来就是个身子弱的,若生在富贵之家,每日用好药养着,说不定能多活几年;那葛家女更不用说,明明是被舅母泄私仇报复丧了命,却硬要把这屎盆子扣在姜大人头上,这不是胡闹嘛。”

乌娘子不愧为锦绣阁的老板娘,劝起人来句句都是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颜娘以为姜母已经绝了将撮合她和姜裕成的念头,没想到过了不到一个月又起了心思。

她叹了叹气道:“不是我不愿,只是你们都知道,我之前所嫁非人,实在是怕了。”

乌娘子拉着她手劝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你。你不能把姜大人同满满亲爹相提并论,冷氏没了,姜大人整整守了三年妻孝;葛家女进门前被害,姜大人也答应提携葛家大郎,这可是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啊。”

“可我粗笨体肥配不上姜大人。”颜娘自嘲着伸出自己的粗壮的胳膊,“当初满满亲爹就是这么斥责我的。”

乌娘子正要接话,话头却被云氏截走:“颜娘,不要过于贬低自己,我眼中的你是个心灵手巧、待人和善、为人真诚的孩子,不应该让外貌体态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云夫人说的对。”乌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颜娘一眼,道:“颜娘,你长得并不差,只是身子比平常女子结实了一些,这可是好事,姜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身子康健之人。”

说着说着她又凑近颜娘打趣道:“都说女人屁股大好生养,颜娘,你这屁股着实不小啊。”

颜娘闻言,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头都快埋到胸前了。

云氏瞥了乌娘子一眼,“你就别打趣颜娘了,这孩子脸皮薄。”

乌娘子扑哧一声笑了,道:“颜娘,都怪我嘴碎,你可别往心里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颜娘脸上的绯色才渐渐退去。她跟云氏和乌娘子说,对于嫁人,她还要考虑考虑,请她们明日再上门来。

乌娘子观她神情便知这桩婚事保准能成。

第二日朝食后,乌娘子率先登门,隔了一炷香,云氏也过来了。见到颜娘,乌娘子开口便问:“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颜娘双颊绯红,踌躇了很久才说出“愿意”两个字。乌娘子和云氏相视一眼,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两人忙不迭的去姜家报喜。

姜母听说颜娘应了婚事,开心的合不拢嘴,她让桃枝奉茶招待两人,自己则进了内室,出来时手里抱了两匹布料。

“为了我儿的婚事,给两位添麻烦了,这两匹布料就当做是谢礼。”

云氏和乌娘子连忙起身接过,乌娘子一眼看出那是出自蜀地的散花锦,推辞道:“我们俩就费了几句口舌,当不得这么重的谢礼。”

云氏虽不懂布料,但听乌娘子这么说,也知道这布匹的品质很好,“郭姐姐,乌娘子说的对,这散花锦你还是自个收着,或者是颜娘过门后给她做衣裳吧。”

见两人都不肯要,姜母道:“都给我收着,颜娘那老婆子还有些好东西留给她呢。”

说完,将布匹往两人怀里一塞,继续道:“你们要是再推托不要,我可要翻脸了啊。”

没办法,云氏和乌娘子只得收了。

为了早点将儿媳妇娶进门,姜母特意找了能说会道的乌娘子当媒人,还专门请人算了个吉利的日子上门去提亲。颜娘跟娘家人断了亲,只得请了云氏来充当长辈,因提亲只是走个过场,所以这桩婚事很顺利就定下了。

接下来的问名、纳彩以及纳吉都合在一起办的,没有弄得很复杂,只有送聘礼和请期是姜裕成在媒人的陪同下亲自前来,以显姜家对新妇的看重。

婚期是姜母特意去宝塔寺找大师算的,定在年底的腊月初十。两人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和离妇人,仪式上没有头婚那么繁琐和复杂,婚宴就在姜家院子办了几桌,请的都是自家亲戚以及街坊邻居。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但腊月初十那天,还是有很多富豪乡绅不请自来,大多都带了贵重的贺礼,姜裕成吩咐随从将这些贺礼登记在册,打算等完婚后再来处理。

颜娘这边,第二次穿上嫁衣,她没有了第一回时的忐忑不安,她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喜娘在自己脸上折腾。

“新娘子这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像豆腐一样。”喜娘忍不住夸赞。

颜娘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丫丫大声道:“娘子用的都是自家铺子卖的膏子,这膏子可好用了,好多人都抢着买呢。”

她扬着头,脸上充满了自豪的神情。

喜娘笑了笑:“新颜坊的大名我也听过,没想到是娘子开的,娘子看着年纪轻轻的,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你太客气了,我哪有那么厉害,都是靠着大家赏脸和掌柜的能干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自从海棠离开后,颜娘和云氏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原本打算将云慧慧升为掌柜,但又怕苏太太挟私报复,只得另请他人。

好在新请的掌柜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为人又真诚可靠,颜娘和云氏便把铺子交给他打理,只时不时的去铺子上转一圈,并不管生意上的事。

说笑间喜娘已经将颜娘装扮好了,颜娘照了照镜子,心里颇为满意。吉时未到,她还得在屋里等着。过了一会儿,云氏牵着满满进来了,一看见颜娘,满满就小跑到她面前。

小姑娘第一次见娘亲打扮成这样,扬着头道:“娘,你今天真好看。”

颜娘将女儿抱在膝上坐着,柔声道:“满满今天也好看。”

当着人的面被夸了,小姑娘害羞的将头埋在颜娘胸口。云氏连忙将她抱了下来,柔声道:“满满,今天是你娘的好日子,这喜服可不能弄皱了。”

满满听话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面传来一阵唢呐声,乌娘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新郎官来迎亲了,新娘子准备好出门。”

一时间屋内变得有些忙乱,云氏趁机将满满带了出去。

迎亲的过程很顺利,颜娘蒙着盖头,被姜裕成用红绸牵着,跨过火盆、拜了天地,等耳边的热闹声散去,她已经坐在了姜家早就准备好的婚房里。

四周静悄悄的,颜娘有些不习惯,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笑闹声,紧接着就是推门声。原来是姜裕成和乌娘子进来了,还有一些跟来看热闹的人。

姜裕成用称杆掀开了颜娘的盖头,颜娘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跟小鹿乱撞似的。这时有人端了一盘饺子上来,乌娘子用筷子夹了一个喂颜娘,颜娘轻轻咬了一口。

乌娘子见她咬了,大声问:“生不生?”

颜娘点头:“生。”

周围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颜娘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乌娘子放下筷子,笑着对其他人道:“好了好了,咱们出去吧,新娘子脸皮薄,等会儿新郎官可要怪罪我们了。”

姜裕成无奈的笑了笑,目送着她们离去。

等到所以人都走光了,他走到颜娘面前,“外面还有客人要招待,你在房里等我。”

颜娘红了脸,低下头应了一声“好。”

姜裕成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的出去了。

过了一回儿,房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伺候在姜母身边的丫鬟桃枝,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夫人,这是大人怕您肚子饿,特意让奴婢送来的。”

颜娘探头瞧了一眼,只见托盘上放着一碗面,看着很清淡的样子,上面还卧了一颗荷包蛋。

颜娘点了点头,桃枝将面放在桌上出去了。

看着这碗清汤面,颜娘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原来人与人真的是不同的。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面,一边吃一边下定决心,她一定会同他好好过日子的。

第三十三章 夫妻

数九寒天,一晚热汤面下肚,颜娘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她将碗搁在托盘上,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桃枝便进来收拾碗筷。

等到外面宾客渐渐散去,姜裕成菜带着一身酒气回房,跨门槛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颜娘赶紧上前搀扶。姜裕成冲她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多谢娘子伸以援手。”

听到“娘子”两个字,颜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脸上热辣辣的,她忙低下头,不看正眼去看已经跟她拜过堂的男人。

姜裕成没想到她会如此羞涩,跟以往见着的样子完全不同,这倒让他不敢再做什么孟浪的举动。

颜娘扶着姜裕成还未走到床前,就被姜裕成拉着手走到了桌边。桌上搁着一壶酒,姜裕成取了两个酒杯斟满酒,“今日饮下这杯合卺酒,望我夫妻二人日后情比金坚,携手共白头。”

颜娘轻轻颔首。

两人一起端起酒杯,手臂缠绕互喂对方饮下合卺酒,酒水辛辣微苦,饮酒的人却感觉甘甜芳香。

接下来两人各自去洗漱收拾,夜还长,他们将在这漫漫长夜里将彼此交付给对方,完成这世间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仪式。

翌日

天还未亮,颜娘便醒了,睁眼后满目鲜红映入眼帘,桌上那对婴儿臂粗的红烛还未燃尽。颜娘愣了愣,直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才反应过来,昨日她又嫁人了。

她悄悄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姜裕成睡得正香,想到他昨夜的疯狂的举动,颜娘不由得脸红心跳。如果不是昨夜,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体会敦伦之乐。

两人是新婚却不是初婚,该知的都知道,并不像别的新婚夫妻那样手足无措。姜裕成的耐心很好,他会顾及颜娘的情绪,每次都要征得她的允许才会继续。

不知是昨日那碗清汤面的缘故,还是因为昨夜他的极尽温柔,颜娘觉得她的心里似乎已经种下了名为喜欢的种子,要不了多久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这种喜欢跟少女时的喜欢不一样,而是一种怦然心动和由衷欢喜,以及被人捧在手心温柔以待的喜悦之情。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她又朝外看了看,天色比之前亮了一些。约摸着卯时了,她赶紧起身收拾。今日是嫁进姜家的第一日,她还要依照习俗去灶房准备朝食。

她刚一动,姜裕成也醒了,他睡意惺忪的看着她:“多睡一会儿吧。”

颜娘笑着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妾得去准备朝食了。”

姜裕成本想说朝食有桃枝负责就是,突然想到她才进门,按照风俗今天的朝食的确该由她来准备。见她起身,他也没了睡意,索性也跟着起床。

颜娘见状问:“夫君也不睡了吗?”

姜裕成笑了笑,“你我是已是夫妻,我怎能让你一人忙碌,走吧,我陪你去准备朝食。”

颜娘讶异的看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姜裕成一边系袍子一边道:“姜家小门小户,不讲究高门大户那些刻板的规矩,日后你跟我说话,不必自称妾。”

穿好袍子后,他见颜娘还站在原地不动,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一起朝灶房走去。颜娘脑子晕乎乎的像是做梦一般,等到了灶房都还没回过神。

姜裕成熟门熟路的坐在灶前烧火,他对颜娘道:“米在墙角的坛子里,麦面在旁边第二层柜子里,其余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你自己找找。”

颜娘顺着他的话找到了米、面,她打算煮一锅杂粮粥,摊一碟鸡蛋饼再炒一个醋溜白崧。她手脚麻利,动作有序,不到半个时辰朝食就做好了。

灶房里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姜裕成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夸赞道:“娘子真是心灵手巧,为夫有口福了。”

颜娘脸又红了,心里却十分开心。

姜母的时间掐的很准,颜娘刚将朝食端上桌,她便起身了。颜娘本来是要去伺候婆婆起床的,姜裕成依旧是用姜家没有这种规矩为由制止了她。

丈夫都这么说了,颜娘只能听从。可是等她看到姜母牵着满满一起出来时,一下子愣住了。

“娘。”看到颜娘,满满跟脱了缰的小马驹一样冲了过来。

颜娘抱着女儿,疑惑的看着姜母。

姜母笑眯眯道:“昨日满满闹着要找你,我想着你们新婚不方便,便让桃枝把她带到了我这里。昨晚也是跟我睡的,这丫头不认床,一沾枕头睡得跟小猪似的。”

姜母是真的很喜欢满满,说起她的事,满脸的笑意是遮都遮不住。

满满嘟了嘟嘴,摇头奶声奶气道:“姜祖母,满满不是小猪。”

姜母闻言笑意更甚,招手将满满唤了过来,抱着她逗道:“可昨晚听见你打呼噜了,小猪睡觉也打呼噜。”

满满睁大眼睛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无措。

姜母扑哧一声笑了,轻轻点了点满满的小鼻子,“刚刚姜祖母是逗你玩的,满满不是小猪,满满是乖孩子。”

满满听了这话开心的笑了。

颜娘看着她们的互动,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庆幸。

尝了颜娘的手艺后,姜母赞不绝口,她的目光在儿子儿媳身上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心里越发的满意这桩婚事。

用完朝食后没多久,冷茹茹与贺文才带着贺长生过来了。姜家亲戚少,人丁单薄,夫妻俩是特意来姜家凑人数的。

新婚夫妇在成亲第二日要向父母长辈敬茶,姜母端坐在上首,左侧是姜宪的牌位。

颜娘和姜裕成跪在垫子上,各自端了一杯茶。颜娘双手将茶奉上,道:“娘,请喝茶。”

姜母“哎”了一声将茶盏接了过去,微微抿了抿后交给桃枝,然后掏出一个红封并一对翡翠镯子给颜娘。

“这是成儿祖母当年给我的,我今天把这它们交给你,希望你跟成儿好好过日子。”

颜娘受宠若惊的看了姜裕成一眼,姜裕成道:“娘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颜娘连忙接了镯子和红封,跟姜母道了谢后,奉上自己做的鞋袜。

颜娘的手艺姜母自然是满意的,她将东西搁在膝上望着两人道:“老婆子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你们夫妻努力,早日为姜家开枝散叶。”

颜娘和姜裕成齐齐答道:“是。”

接下来颜娘又给前头的冷氏冷娇娇上香敬茶,这是继室对原配表示尊重的规矩。

最后是认亲的环节,颜娘给了冷茹茹准备的是一个绣着竹报三多,梅献五福花样的手炉棉罩。寓意喜报多子、多福、多寿(三多),她这胎怀得不易,颜娘希望她能够平安顺利的生产。

给贺文才准备的是绣着四季长春花样的笔袋。贺文才是读书人,这个花样是以四合如意形为轮廓,内置枝叶繁茂的月季花象征四季长春,花繁叶茂,前程似锦之意。

给长生的是一个如意形状的银质长命锁,上面堑着“长命富贵、福寿万年”八个大字,下面还坠着八个小铃铛。长生生来体弱多病,送长命锁给他是希望他身子康健,一生平安顺遂。

冷茹茹瞧见了颜娘送给儿子的长命锁,眼眶不由得红了,怕冲了喜事,她忍住涌流而来的泪意,心中默默记下颜娘这一份情意。

满满跟着颜娘到了姜家,也算是姜家的一份子,不管是姜家母子还是冷茹茹夫妻,都给了小丫头见面礼,就连最小的长生也送了东西给她。

两姓联姻,良缘缔结,从此同为一家人。

成婚三日后,姜裕成销了婚假去县衙了,颜娘则在家里操持。原先姜裕成没成亲时,姜家内院由姜母管着。现在颜娘嫁进来了,姜母便交给她来管,自己则带着满满四处串门,一副含饴弄孙、自得其乐的样子。

姜家除了几个主人,就只有两个下人,一个是伺候姜母的桃枝,另一个就是车夫兼门房鄢伯,两个都是签了死契的。颜娘原先雇佣的杨娘子母女合约还未到期,颜娘征得婆婆同意后,让她们进了姜家,原先租住的房子便退了。

杨娘子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以为颜娘嫁人后会辞退她们,颜娘让她们搬进姜家后,她的心才落下来。为了报答颜娘的恩情,她比以前更勤快了,有什么活计总是抢着干,有时候连桃枝都说,杨娘子来了后,她闲着时候更多了。

于是,颜娘便让桃枝专门伺候姜母,家里的事情杨娘子做,有时候太忙了她也搭把手,至于丫丫,就做一些烧火之类的轻松活儿。

这样安排下来,姜家明显改变了很多,等姜裕成沐休回来就发现:家里窗明几净、干净整洁;下人和帮佣各自分工、井然有序;姜母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人看着也年轻了几岁。

他很喜欢这样的改变,对颜娘的喜爱与满意更甚了。

晚间两人回房后,姜裕成忍不住拥住颜娘,柔声道:“我不在家的这半旬,多谢娘子在家里操持。”

颜娘脸上微热,“这都是我该做的。”

姜裕成没说话,手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颜娘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安静的感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安宁。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道:“夫君,我想让满满改姓姜。”

姜裕成慢慢松开她,脸上带着讶异的神情。

“只改姓,不入姜家族谱的。”颜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

姜裕成却笑了,“入族谱也没什么,反正姜家由我做主。”

颜娘有些不敢相信,姜裕成又说:“我娶了你,满满也就是我的女儿,改姓和入族谱都是小事。”

颜娘心里十分感动,但没有借着这个机会让满满入姜家族谱。

她为女儿改姓,是因为以后她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她不想满满受委屈,更不想她的孩子们分属不同的姓氏。

第三十四章 命运

姜裕成是重诺重情之人,他在答应了为满满改姓之后,隔日便带着颜娘母女去了县衙,借着职务之便将她们添在了自家户籍册上。

自姜裕成祖父母、父亲去世后,姜家的户籍册上只有他们母子和冷茹茹姐妹俩。后来冷茹茹出嫁,冷娇娇病逝,姜家户籍册上只剩下姜母和姜裕成两人,看着实在是人丁单薄。添上颜娘母女的名字后,总算是热闹多了。

颜娘只认得几个字,自己和女儿的名字她都认得,看着自己和女儿都被冠上了姜姓,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是以前为凌家妇没有的感觉。

收好户籍册,姜裕成蹲下身抱起满满,逗她道:“小丫头,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了,来,叫声爹爹。”

满满睁着大眼睛,疑惑的看向颜娘。

颜娘笑着点头:“满满,你以后就是姜清芷了,该唤姜大人一声爹爹的。”

满满眨了眨眼,冲着姜裕成大声喊道:“爹爹。”

孩童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得姜裕成眉开眼笑。

“爹爹,为什么我先前叫凌清芷,现在又叫姜清芷呢?”还没等他笑够,满满突然提出的问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小的人儿满脸都是不解。

颜娘敛起笑意,想要跟女儿解释,谁知姜裕成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太小了,等她大一点我们再告诉她真相。”

颜娘刚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颜娘和满满第一次来虞城县,姜裕成趁着县衙没事,打算带着她们母女出去逛逛。虞城县比陵江镇大得多,也要繁华的多。

街上人来人往,穿衣着装要比陵江镇的百姓富有,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四周还散落着一些小摊贩,因为接近年尾,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不管是店铺里还是小摊贩处,都是热闹至极。

满满被姜裕成抱着,一眼就看到前面有卖糖人的,嚷嚷着要吃。颜娘一听到糖人两个字心就突突地跳,上一回中秋节,她带着满满去看灯会,小丫头也是嚷着要吃糖人,结果却被拐子拐走了。

姜裕成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腾出一只手来拉她,“放心,有我在呢。”

温热的触感让颜娘心中安定了许多,一家三口缓步来到卖糖人的摊子前,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见有客人上门,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客人想要什么图案自己转吧。”

摊子旁边摆着一个转盘,上面刻了很多动物图形。

“我要喜欢那个大鸟。”满满指了指插在草垛子上的那只硕大的凤凰糖人。

姜裕成抱着满满蹲下身,“满满,喜欢什么就自己转。”

满满用力的转了一下,转盘飞快的转动起来,指针最后停在了凤凰糖人上面。满满开心极了,伸手就要去拿糖人,谁知那老板却出声道:“客人可否看清指针到底是指的凤凰还是锦鸡?”

颜娘和姜裕成均是不解,顺着老板的话仔细看了一眼转盘,原来那指针看着像是指着凤凰,其实却落在了凤凰与锦鸡中间。姜裕成又凑近看了看,木头指针偏向锦鸡那边一些。

“是我们看错了。”他爽快的承认道,接着又问老板:“那凤凰糖人多少钱,我买了。”

老板突然笑了,“还望客人体谅,小老儿的糖人只依着转盘来卖。”

姜裕成刚想开口,就听他道:“小老儿凭着这门手艺走南闯北三十余年,这转盘上的凤凰糖人也只卖出去了一回。活了这把年纪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命中该有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听了这话,姜裕成不由得皱眉,明明眼前这个老头只是个卖糖人的小贩,说出这句话时却莫名有了一种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过这话还真不好听,若是换了别的人,可能要找老头论理,姜裕成却没当一回事。他低下头问满满:“你转到了锦鸡,咱们只能要这个了。”

满满念念不舍的看了凤凰糖人一眼,听话的要了锦鸡。

等一家三口离开糖人摊子后,那卖糖人的老板却开始收摊了,隔壁买汤面的大婶好奇的看了他好几眼,心里嘀咕道:这老头拢共才出了三天摊,三天也只卖了一个糖人出去,也太不会做生意了。

“老板娘,来一碗阳春面,多放葱。”

这时有客上门了,面摊大婶便不再关注糖人老板。

姜裕成带着妻女在县城内逛了一圈,在县衙用过午食后,颜娘就带着满满回了陵江镇。她前脚刚走,后脚凌老爹和温氏就找到了县衙里来。

“大侄子,你可要为我家元娘做主啊!”一见到姜裕成,温氏就拉着他的袖子大嚎。

被人突然碰触,姜裕成不由得皱了皱眉。正要问话,温氏便被凌老爹拉开了,“姜大人,我家老婆子没眼色,要是冒犯了你,还请你见谅。”

姜裕成轻轻抚了抚袖子上褶皱,抬头看向他们,“二位来县衙干什么?”

温氏刚要说话,被凌老爹抢了先:“大人,那孙家欺人太甚,孙富为了娶一寡妇,竟污蔑我女儿元娘与人私通,还说要休了她。裕成,你和二郎是同窗好友,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姜裕成听完后摇头:“抱歉,这是孙凌两家的家务事,官府不便插手。”

温氏一听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口不择言道:“什么不便,我看是因为娶了聂氏那贱人后,就不把我家二郎当同窗了吧。是不是那贱人说了什么,你才不肯帮忙。”

温氏的话激怒了姜裕成,颜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被一个老婆子如此侮辱,他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将两人呵斥一顿后赶了出去。

温氏和凌老爹被衙役押着扔到了县衙门外,衙役不屑的看着两人道:“撒泼撒到衙门来了,要是不想挨板子就赶紧滚。”

凌老爹和温氏被吓到了,半天都没回过神,两人被扔出来时动静不小,经过此处的路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凌老爹脸色沉如墨,呵斥老妻道:“坏事的老娘们,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张嘴呢,现在是咱们有求于人,你骂人聂氏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骂那贱人了,也不知那贱人使了什么本事,被休了还能嫁到姜家去,也不怕被克得没了性命。”

温氏心气不顺,原本她也打过主意将凌三娘嫁给姜裕成,要不是出了葛家女丧命的事,可能早就找人游说去了。在她看来,颜娘又丑又胖,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下堂妇,姜裕成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女人。

温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冲着县衙大门吐了一口唾沫,“我呸,得意什么,还不是捡了我儿不要的破烂货,现在当个宝贝似的,日后有你后悔的。”

见她粗鲁刻薄,凌老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你能不能消停一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元娘的事情。”

一听到“元娘”两个字,温氏有些急了:“他爹,这姜裕成不肯不忙,我们不如去找二郎吧。”

“胡闹,二郎远在梧州,等咱们到了那儿,孙富跟那寡妇儿子都生出来了,反倒会害了元娘。”凌老爹坚决不赞同去找凌绩鸣,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决定让凌三娘去找颜娘说情。

这一日,颜娘刚从铺子里回来,凌三娘就上门了。

自从她与凌绩鸣和离后,两人已经快三年未见,颜娘讶异了一下还是笑着将她请了进来。

待两人坐下后,颜娘问道:“三娘,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凌三娘面上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还行吧,去年嫁了人,夫家也在这镇上。”说完,她又仔细的将颜娘打量了一遍,“看来二嫂日子过得不错,姜大人待你一定很好,我今日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颜娘打断:“三娘还是叫我名字吧,如今我已是姜家妇,当不得这声二嫂。”

凌三娘这才发现自己口误,讪讪道:“都怪我忘了改口,请颜娘姐姐见谅。”

颜娘没有接这话,道:“你今日上门不是特意来找我说话的把,有什么就直说吧。”

三年未见,凌三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凌三娘了,颜娘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看出来,她心中必有所求。

见颜娘问得那么直接,凌三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踌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颜娘姐姐,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大姐的事。我大姐被孙家的人诬陷与人私…私通,还说要休了她,我想请颜娘姐姐看在我们姑嫂一场的份上,让姜大人替我大姐做主。”

颜娘听完缘由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三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凌元娘的事我不会帮忙,若要找人做主,还是去县衙递状纸吧。”

凌三娘听了后心凉了半截,“颜娘姐姐,我也是无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帮帮我大姐吧。”

颜娘冷笑道:“我不会帮一个想要害我女儿的人,再说了,依着凌元娘的性子,孙家说未必会诬陷她。”

听了这话,凌三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聂颜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帮忙就算了,为何还要坏我大姐名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无耻。”

“凌三娘,究竟是我无耻还是凌元娘不守妇道。”颜娘冷着脸道:“你自己去问问她,八月十五那日,她同何人在一起。”

凌三娘看着她那张变得冷凝的脸,顿时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感觉来。

第三十五章 恶人

颜娘不肯帮忙,凌三娘最后与她闹得不欢而散。

回到凌家后,温氏立刻凑上来:“怎么样,那贱人答应了没?”

听到“贱人”两个字,凌三娘恼道:“娘,人家现在已经是知县夫人了,你别贱人贱人的叫,要是传到了姜知县耳朵里,大姐的事就没人帮忙解决了。”

温氏瞥了小女儿一眼,嘀咕道:“我也就在自家人面前说说而已。”

凌三娘拿她没办法,只得跟凌老爹道:“爹,聂颜娘还记恨大姐毒害的满满的事,她不肯帮忙,还让大姐自己上衙门递状纸。”

凌老爹听了不满道:“你大姐当初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我们也惩罚过了,她怎么还记着这事?”

“要我说,那赔钱货一生下来就该掐死,要是没有她,咱们凌家哪里会多出那么多的是非。”温氏最恨的就是颜娘母女,听到颜娘因为女儿不肯帮凌元娘,气得破口大骂:“那贱人就是故意见死不救,烂心肝的破烂玩意儿,一辈子生不出儿子腌臜货色。”

凌老爹不耐烦的冲她吼道:“你骂骂咧咧的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孙家松口。”说完又一个劲地埋怨温氏:“要不是你惯得元娘无法无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凌三娘想起颜娘的话,忍不住问道:“爹,娘,大姐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姐夫的事?”

“你听谁说的?你大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是被孙富那畜生冤枉的。”温氏尖声反驳。

凌三娘狐疑的看了温氏一眼,没来由的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娘,你刚刚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大姐真的做了什么?”

温氏心虚的撇过头,凌老爹叹了口气低声道:“三娘啊,不管元娘做没做那些事,她都是你的姐姐,她要是被休回来,你在杜家又能好过吗?”

一听这话,凌三娘便知道凌元娘并不是无辜的,颜娘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好几步,完全不能接受事情的真相。

原来孙家那边没有冤枉凌元娘,凌元娘与外男私通恰好被孙富撞见了。孙富被戴了绿帽子,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拼着得罪家里有人做官的岳家也要将不守妇道的妻子休掉。

凌元娘当然不肯,痛哭流涕的恳求孙富,让他看在孩子和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原谅自己一回,还说一定会跟奸夫断的干干净净。这边孙富还没答应,谁知孙富老娘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后,孙老娘对凌元娘又打又骂,要不是看她有个当官的弟弟,绝对会拉着她去浸猪笼。

孙老娘也是个泼辣的,凌元娘嫁进来后,两人还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但谁都没能吵赢对方。后来,凌元娘生了孙家的长孙,又有娘家撑腰,才慢慢的占了上风。

再后来凌绩鸣中了进士后,孙老娘彻底熄了火,不再轻易和她对上。

孙富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凌元娘却觉得他过于木讷,渐渐地对他有些看不上了,尤其是看到凌三娘的夫君杜大郎幽默风趣又十分温柔体贴的时候,再对比人前不爱多言的孙富,凌元娘只恨不得跟三妹换了夫君。

凌元娘心里存了这样的心思,每次见了杜大郎总会多瞧上几眼,瞧着瞧着心里越不是滋味了。

在中秋节灯会上,她与孙富走散了,遇到了跟杜大郎有五六分相似的季元康,这个相似不是相貌上的相似,而是脾气和品性相似。

凌元娘长得不差,虽然不如二八少女娇羞清纯,却有已婚妇人独有的妙曼风情。两人在一盏莲花灯下相遇,也不知那季元康使了什么手段,勾的凌元娘心驰神往。

从那以后,两人便好上了,季元康是花丛中的老手,最爱的就是成过亲的妇人。在他看来,未经人事的少女哪有已婚少妇放得开。

被孙富捉奸那天,季元康与凌元娘邀约相见,季元康提出了一个大胆刺激的想法,说是要同她去孙家,在孙富与她的房间玩上一回。凌元娘一听吓得心怦怦直跳,自然是不肯答应。

那季元康也不恼,搂着凌元娘哄了好一阵,在他的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凌元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于是季元康趁着孙富与孙老娘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到了孙家,两人正在蜜里调油的时候,孙栋睡醒了,他迷迷糊糊都走到爹娘房间外,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他喊了两声娘,没人应答,就这么傻站在门外。

恰好这时候孙富回来了,孙栋一见着他就指着房门道:“爹,娘在哭呢!”

孙富脸上充满了疑惑,难道妻子在娘家受委屈了?

他抱着儿子来到门口,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娇嗔笑闹声,还夹杂着着男人油腔滑调的笑声。孙富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裂,猛的一脚踢开房门,撞见的那一幕如同重锤落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上。

屋内的两人听见动静,惊慌失措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凌元娘看着丈夫那张怒气腾腾的面孔,吓得脸都白了。

孙富将儿子眼睛捂住,抱着他去了孙老娘的屋子,让他乖乖的待在那里。随后他又折了回去,屋里只有凌元娘一个人在,那男人却不知所踪。

孙富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凌元娘刚开口喊了一声夫君,接下来被孙富一巴掌扇到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孙富忍不住大声质问:“为什么要偷人?孙家哪里对不起你,我孙富哪里对不起你?”

凌元娘也不回答,只捂着脸痛哭。

孙富又问:“奸夫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凌元娘还是不肯说。

见她这副模样,孙富越看越觉得恶心。

“这日子是没发过了,你收拾东西回凌家去吧。”意思是要休了她。

凌元娘一听懵了,反应过来后哭着爬到孙富脚边,“夫君,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休了我,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赶我回凌家。”

孙富嘶吼道:“你还有脸提孩子,你和别的男人厮混的时候,你的孩子就站在门口听着。老子辛辛苦苦的在外做工,你在家里偷男人,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凌元娘丝毫不敢反抗,这样暴怒的孙富她还是第一次见,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这时候,孙老娘也回来了。

他们母子原本是要去孙富舅舅家的,走到半路听到人说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窜到了他们家后院,儿媳妇带着孙子回了娘家,家里没人,孙老娘怕家里被偷,连忙让儿子先赶回来。

一进家门就听见了儿子暴怒的吼声以及儿媳妇的哭声,孙老娘刚想推门就瞧见孙子扒着门框朝外看。

她朝他招了招手,孙栋立即跑了过来。

“栋儿,你爹娘咋的了?”

孙栋摇了摇头。

孙老娘也没打算从他这里问出什么,她起身走到门口,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当她听到儿子质问儿媳妇为什么要偷人的时候,犹如数九寒天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凌氏,我儿说的话可是真的?”孙老娘气得发抖,推门大声问道。

见到孙老娘,凌元娘身子不由得一抖,孙老娘一看便知这事没有冤枉她,气得操起手边的东西往她身上砸。

“我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我儿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着他偷人?”

“你这个挨千刀的破烂货,当初就不该娶你回来。”

“你还有脸哭,做出这样的事来,合该一头撞死,免得脏了我孙家的地。”

“贱人,破烂货,不要脸的骚蹄子…”

孙老娘打着打着便使不上力了,孙富连忙扶着她。孙老娘朝凌元娘吐了一口唾沫,对儿子道:“你去小河村喊凌家人来,今天必须要把这贱人休出门。”

孙富没有丝毫犹豫,踢脚就走,凌元娘见状抱着他的腿哭求道:“夫君,求求你不要去,求求你不要休了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孙老娘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要你老娘亲自去吗?”

孙富将凌元娘一脚踢开,扭头去了凌家。

凌老爹和温氏见女婿来请,以为女儿出了事情,忙不迭的跟着来了孙家。见到女儿狼狈的模样,温氏当场就要发火。

谁知孙老娘将凌元娘偷人的事情说出来后,温氏和凌老爹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交加。

温氏将凌元娘拉到自己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骂完后刚想跟孙富求情,就听凌老爹道:“这事虽然是元娘不对,可女婿也是有责任的。”

孙老娘一听,气得发抖:“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那奸夫是我儿替她找来的?”

凌老爹摇头,“你先消消气,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又看向孙富,“元娘前些日子回娘家,跟我和她娘提起,说你最近跟一个寡妇走得近,心里难受得很,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一时昏头做了错事。”

孙富一张脸红透了,不是羞愧而是气愤,“我跟那陶娘子什么也没有。”

凌元娘有了爹娘的撑腰,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你说你跟她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那么热心的帮她做事?”

孙老娘指着凌元娘骂道:“你这小娼妇胡说什么,我儿帮那陶寡妇做事,是收了银钱的。”

骂完她对孙富道:“你今天必须把她给我休了,我孙家容不得凌元娘这般不知廉耻的妇人。”

第三十六章 被休

孙富当天还是没能休了凌元娘,凌老爹拿凌绩鸣来压孙家母子,凌元娘依旧留在孙家,孙富和孙老娘只得暂时忍了这口气。

又过了几日,孙富实在是忍不了了,连脸面都不要,将凌元娘与人有染的事情告到了孙家族长那里。族长一听那还了得,几百年来,孙家也没出过这般无耻的妇人,这不是给祖宗蒙羞吗?

于是族长做主写了休书给凌元娘,凌元娘却撒泼不肯认,还当着族人的面大骂孙富和孙老娘。族长又将凌老爹和温氏请了过来,凌老爹依旧拿凌绩鸣来压孙家族长,族长却丝毫不留情面。

孙家族长有一个做官的女婿,官职比凌绩鸣还高两级。

在孙家族长这里碰了壁,就算再不甘心,凌老爹和温氏也只好先将凌元娘带回去。

回到家后,老俩口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虞城县县衙找姜裕成帮忙,谁知在姜裕成根本不见他们。

姜裕成不肯出面,孙家那边不依不饶,凌元娘只好留在了娘家。长女声名尽毁,温氏和凌老爹愁白了头。

凌老爹将凌元娘唤到跟前,沉着脸问:“那男人是谁?”

“我只知他姓季名元康,其余的便不知道了。”凌元娘抽抽噎噎答道。

凌老爹气得想给她一巴掌,“你这个孽障,我凌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连那人的身份都不知,竟然也敢跟人通…私会。”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凌老爹临了还是换了个好听一点的说法。

凌元娘只知道埋着头低声哭泣。

凌老爹恨长女不争气,却更恨姜裕成不讲情分袖手旁观。

这事儿折腾了一个多月,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凌三娘的夫家,凌三娘受了影响不得婆婆待见,只能回家跟爹娘哭诉,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凌元娘连累了她。

而这个时候,凌元娘却被发现有了身孕,由于怀上那几日跟孙富和季元康都有过来往,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但她却打着让孙富认了这个孩子的主意,保证以后跟孙福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跟其他男人乱来。孙富和孙老娘以及孙家宗族的族长都不同意,他们认为这个孩子就是凌元娘与人私通的罪证,要是凌家人还要纠缠不休,那么就将此事公布于众。

凌老爹和温氏虽然心疼凌元娘,却不得不顾及凌绩鸣和凌三娘的脸面,最终同意了孙家休妻,但要求孙家不能将这件事情传到外面。

孙富与孙老娘以及族长都做了保证,但知情的其他孙家族人却管不了这么多,有个跟凌元娘不对付的妇人,听到丈夫酒后说了凌元娘被休的原因后,转头就回娘家宣扬了此事。

自此以后,流言就跟长了腿一般,附近几个村子基本上都知道了,温氏和凌老爹倍感羞耻,整日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对凌元娘也越来越不待见。

又过了一些时日,凌三娘背着一个包袱哭哭啼啼的回来了。温氏和凌老爹问她原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还不是因为大姐,我婆婆说她不守妇道,我是她的妹妹,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指不定日后会受了她的影响,做出让杜家蒙羞的事情,于是让我和大郎和离。”

温氏一听,脑子砰的一下炸了,急忙问:“那你跟女婿和离了?”

凌三娘哭着摇头,“没有,大郎说婆婆正在气头上,让我回家来住几日,等婆婆气消了就来接我。”

这时候凌元娘从里屋走了出来,嘲讽道:“你也真是猪脑子,你以为他们是让你回来住几日这么简单?还不是想趁着你不在,商量如何将你赶出杜家。”

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凌元娘并不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在她看来,如果不是三妹嫁给了杜家大郎,她也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最后还断送了自己的名声和家庭。

看到凌三娘被婆家赶了回来,她心里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和姐妹情谊,反而还感到痛快无比。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凭什么她被休回家,凌三娘还能在婆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凌三娘面对凌元娘的嘲讽,气得顺手将手里的包袱朝她扔了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婆家嫌弃吗?凌元娘,你还有没有心,是你做错了事情牵连了我,不仅不不愧疚,还净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凌元娘躲了躲,包袱散落一地,一根镶嵌着碧绿色珠子的发簪掉了出来,凌元娘弯腰拾起,举着看了几眼,“这发簪还不错,正巧我还缺一根。”

说完,就将发簪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凌三娘见状气得眼睛都红了,冲到她面前将发簪扯了下来,骂道:“凌元娘,你还要不要脸?”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凌元娘被带了个踉跄。温氏呵斥小女儿道:“三娘,你姐姐还怀着身孕呢,不就一根簪子嘛,给她带一下又不会少点什么。”

凌三娘又怒又气,“娘,她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情,你竟然还偏袒她,这个家里只有她和二哥是你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对吧?”

说完还不等温氏开口,又举着簪子道:“这个发簪是大郎送我的,她往自己头上插是怎么回事,难道一个奸夫还不够,又把注意打到我夫君的头上了?”

凌三娘气狠了才说出这些话,却无意间猜中了凌元娘的心思,但凌元娘肯定不会承认,只做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委屈道:“三妹,我只是觉得这簪子好看而已,你何必要把我跟妹夫凑在一起,难道还嫌我们凌家名声不够臭吗?”

凌三娘刚要反驳,就听凌老爹吼道:“都给我闭嘴,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东西,早知道有今天,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们掐死。”

一听这话,凌三娘和凌元娘眼里都噙满了泪水。

温氏也有些眩晕,她扯了扯凌老爹的袖子,“他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个元娘,三娘万不能再被休回来啊。”

凌元娘听到她娘话里嫌弃的意思,擦了擦眼泪转身回屋了,凌三娘还在一旁抽泣。

凌老爹见幺女哭得伤心,心里也很难受,只得安慰道:“你也别哭了,好好在家里待几天,爹不会让杜家休了你的。”

听了这话,凌三娘的抽泣声小了许多。

凌老爹给凌绩鸣去了一封信,隔了两日凌绩鸣的回信到了。

他在信中交待,说梧州县衙还缺一名主簿,他打算交由妹夫杜大郎来担任,让杜大郎带着凌三娘去上任。信中末尾还表达了对凌元娘的不满,让爹娘好生管教她,不要让她再做出辱没凌家名声的事情。

第二日,杜大郎便来了凌家接凌三娘回去,温氏知道是儿子许了他好处,他才会来凌家。说话间不免带出了一些不满,“不是说要休了我家三娘吗,如今得了好处又舍不得了?”

杜大郎被岳母这一刺,脸上有些挂不住,“岳母,我并未有休弃三娘的意思,只不过是怕三娘郁结于心,才让她回来散散心的。”

温氏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凌老爹问:“二郎在信里都跟你交代清楚了吧?”

杜大郎点了点头。

凌老爹又道:“你要记住,你这主簿的位置是靠二郎得来的,得了好处就要善待三娘,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女儿再哭着跑回来。”

杜大郎对着温氏和凌老爹保证:“请二老放心,小婿一定不会让三娘受委屈的。”

得了杜大郎的保证,凌三娘在跟着夫君回去前,温氏又拉着她嘱咐了很久,说来说去都是让她放硬气一些,要是夫妻间有什么争执,就去找二哥凌绩鸣做主。

凌三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又过了几日,凌三娘和杜大郎收拾整齐去了梧州。而回到娘家的凌元娘却越来越烦躁,她没想到二弟一出手就帮凌三娘解决了麻烦,而自己出事的时候,凌绩鸣却连插手的意思都没有,让她就这么被休回了娘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怨恨上了自己的亲弟弟。

她带着哭腔跟温氏诉苦:“娘,我在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要一出门,外面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真怕哪天忍不住一根白绫吊死了。”

除了儿子,温氏最疼的就是长女,看着女儿憔悴不堪的脸色,心一揪一揪的疼,她劝道:“元娘啊,这段时间就先别出门了,好好的在家养胎,过些日子就没人再议论了。”

凌元娘摇头,“娘,不会的,只要我留在这里,就一定会有人说道的。”她又指着自己的小腹道:“还有这个孩子,要是生下他,我一辈子都得被人骂。”

“元娘,你千万别做傻事,刘大夫说了,要是落了胎,以后你都不能再生孩子了。”温氏一听,急忙劝道:“这孩子生下来后送人养,以后也不影响你再嫁的。”

凌元娘并不想听这些,绕了半天她娘根本都没弄清楚她的意思,她一着急就直接说了出来,“娘,我们去梧州吧,去了梧州就没人知道我的事情,要是有人问起孩子的事情,我就说这孩子是遗腹子,我是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温氏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凌元娘拉着她的手臂换了个说法:“娘,为了二弟读书,你们辛苦劳碌了半生,如今他做官了,也该将你和爹接过去享享福才是。再说了,三妹和妹夫去了梧州,我们也去的话,一家人就团聚了。”

第三十七章 喜事

温氏最终还是被凌元娘说动了,就像凌元娘说的那样,凭什么儿子做了官,她还要留在老家,早就应该跟着儿子去享福了。

她又去劝凌老爹,凌老爹起初不为所动,但在一次出门回来后,沉着脸让温氏收拾行李。温氏一边收拣东西,一边问:“他爹,你在外面受气了?”

凌老爹哼了一声,恼道:“那聂光宗欺人太甚。”

他今日去镇上铺子查账,回程时却遇到了聂老爹,自从颜娘与凌绩鸣和离后,凌、聂两家便成了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聂老爹用凌元娘不守妇道的事情讽刺凌老爹,凌老爹反讽聂家有眼无珠,不认颜娘这个做了官夫人的女儿。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虽然把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却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凌老爹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临近家门的时候,想起老妻劝自己搬去梧州的事情。

要是没遇到聂老爹,凌老爹还不会动摇,今天被聂老爹一顿讽刺,他觉得留在老家反倒不是什么好事了。

凌家打算举家搬到梧州去,家里的田地和房子还好办,陵江镇的铺子却不好处理。梧州虽然跟虞城县隔了一个沧县,但一来一去在路上也要花一天的时间,这样一来,回陵江镇查账便有些远了。

凌老爹和温氏合计了一番,决定将铺子转手卖了。温氏的杂货铺子位于东街中段,位置还不错,一听说要她要卖了铺子,好些人上门打听。

铺子抢手,价高者得,温氏的铺子很快便转手了。办妥了所有的事情后,凌老爹和温氏带着女儿凌元娘投奔儿子去了。

这些时日凌家发生的事情颜娘也有所耳闻,都是从乌娘子那里听来的。乌娘子绘声绘色的讲起凌元娘被孙富捉奸在床的事情,仿佛事发当场她就在那里一样。

颜娘听了觉得大开眼界,凌元娘还真的胆大妄为,竟然敢跟奸夫在自己家里偷情。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的,毕竟她连唆使幼子投毒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乌娘子在姜家待到晌午才回去,颜娘看了看天,转身去了灶房。

姜母前些日子着了凉,这两天身子才好转,许是清淡的食物吃多了没胃口,病好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颜娘打算亲自下厨给婆母做一些酸爽开胃的菜。

陵江镇傍水而建,鱼虾数量繁多,镇上的百姓隔上几日便会买鱼来吃。颜娘早上让杨娘子去码头买了一尾新鲜的鲤鱼,打算做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鱼。

杨娘子将鲤鱼处理洗净后,就等着颜娘来炸鱼了。

颜娘还未走近灶台,一股鱼腥味便扑面而来,紧接着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她赶紧离灶台远了一些,鱼腥味才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杨娘子看着这一幕似惊似疑。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鱼没处理干净,但又觉得不对,这鱼她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内脏和血污全部都扔了的,应该不是鱼的问题。

她又仔细的看了颜娘两眼,她这副模样,倒像是有了身孕似的。她刚想问,就听颜娘道:“我没事,这糖醋鲤鱼怕是要杨娘子来做了。”

杨娘子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笑着道:“夫人赶紧回房歇着吧,等饭菜做好了,我让丫丫来报一声。”

颜娘点了点头,跟她交待了几句,转身出了灶房。杨娘子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夫人还真是好命啊!

自从生了满满以后,颜娘的月事变得很准,这一月月事迟了几日,她便想着可能是有了身孕,只是怕弄错了,所以一直捂着没说。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半旬,月事依旧没来,再加上先前闻到鱼腥味差点呕吐,颜娘确信自己有了姜裕成的骨肉。

这是一件开心的事,但颜娘还没想好怎么跟婆母说,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

心里存着事,午食时颜娘便没有什么胃口,姜母看了担忧的问道:“颜娘,怎么不夹菜,是哪里不舒坦吗?”

颜娘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满满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过来,鱼腥味透过酸甜的酱汁散发出来,颜娘连忙捂住嘴。

姜母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按捺住狂喜的心情,低声问:“颜娘,你是不是有了?”

满满闻言眼也不眨的望着母亲。

颜娘脸上爬上了红霞,在婆婆与女儿的注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姜母一听大喜,搁下筷子起身,“大喜事啊,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成儿。”

颜娘连忙道:“娘,要不等看了大夫再跟夫君说吧,我怕自己弄错了。”

姜母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弄错的,你就是怀上了我姜家的血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刘大夫过来瞧一瞧。”

午食过后,姜母请了刘大夫过来,刘大夫把完脉后,笑着对姜母和颜娘说了句恭喜。姜母一听,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她立即让鄢伯去县衙报信,将颜娘有孕的消息带给姜裕成。

鄢伯出门后,姜母对颜娘道:“颜娘啊,以后这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好好的养胎,老婆子就等着抱孙子呢。”

颜娘身子僵了一下,不敢问要是这一胎又是女儿怎么办?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天快黑时,姜裕成回到了陵江镇。下午鄢伯来报信,说颜娘有了身孕,他听了以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今年二十四岁,他好几个同窗这个岁数时孩子都上私塾了。为了尽快赶回来,他忙了一下午,连水都没喝几口,总算忙完了。

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就感受到了喜悦的气氛,姜母拉着他开心道:“儿啊,你总算是有后了,娘就算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姜裕成有些无奈,“娘,您胡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以后还要看着孙儿娶妻生子的。”

姜母顿时来了精神,点头道:“我儿说的对,我要好好活着,还要等着孙子给我生一打重孙子呢。”

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颜娘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姜裕成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了,谁知晚上临睡前,她才忐忑不安的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听了她的担心,姜裕成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又突然笑了。

“娘子的担心是多余的,姜家历来子嗣单薄,就算是女儿也很珍贵。”他轻轻拍了拍颜娘的手,“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要是这一胎是女儿,下一胎也许就是儿子。”

颜娘叹了口气,“万一一直都是女儿呢?”她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姜母的执念让她有些害怕。

姜裕成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真这样,那我们就好好抚育女儿们,待她们长大后,前头几个大的,为她们挑个疼人的夫君,最小的女儿,就招一个女婿上门,延续咱们姜家的血脉。”他祖母就是家中独生女,后面还不是招了他祖父为赘婿。

姜裕成的话让颜娘怔愣不已,她连姜裕成日后纳妾的情形都想到了,却没想到他会说出招婿的话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管这是他认真的想法,还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套话,颜娘都很开心。

这一夜,夫妻俩并排躺在床上,说了很多交心的话,颜娘心里得到了安慰,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姜裕成要回县衙办公,临走时他跟姜母嘱咐了几句,委婉的让她不要在颜娘面前提想要孙子之类的话,免得颜娘忧思过重,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姜母听了有些不快,觉得颜娘怀孕后变得娇气了,姜裕成又说了很多好话哄她,把她哄开心了才出发去县衙。

颜娘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她发现姜母明显变了很多,不再一味的说想要孙子,有时候也会说想要一个像满满一样的孙女。

颜娘哪还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夫君回县衙前跟婆母说了什么,为的是减轻她的心理负担。想到这里,她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自从有孕后,颜娘便很少出门了,查账、制药膏的事情便由云氏接手,又过了两个月,云氏要上京为儿子筹备婚事,于是将铺子全权交给招来的掌柜打理。

六月底朝廷颁发了一道禁令,严禁朝廷官员、家眷经商,也就是说官员及其家眷名下不能有商铺,违令者轻则没收商铺,重则罢官不用。

这样一来,新颜坊便不能再挂在颜娘和云氏的名下,自禁令发布之日起,很多商户就盯上了新颜坊,其中颜娘最熟悉的是乌娘子和苏太太。

苏太太自上一回使了手段得了膏方,又让儿子在京城开了铺子后,就再也没有买过新颜坊的东西,自然跟颜娘也没有任何交集。

颜娘不想将新颜坊交给这种品行不端的妇人,首选当然是乌娘子,她去了一封信询问云氏的意见,云氏却久久没有回信。

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民间的乞巧节。苏太太邀请了陵江镇上比较有名望的几户人家去苏家一起“拜织女”,颜娘和姜母也在受邀行列。

姜母年纪大了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于是婉拒了。轮到颜娘时,颜娘本不想去,苏太太却亲自上门来请,颜娘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七月初七这一日傍晚,颜娘带着女儿到了苏家,发现镇上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的太太都在,大家笑语晏晏的聊着天,见到颜娘后,纷纷起身跟她见礼。

苏太太将自家大孙女苏婉唤了过来,让她带着满满去小女孩们玩耍的地方。颜娘不想女儿离开自己身边,苏太太却笑着道:“姜夫人,孩子们跟着我们怕是会觉得无趣,我这孙女一向稳重,有她照看令千金,万不会有事的。”

颜娘看了苏婉一眼,见她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被祖母苏太太当着众人夸赞,也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跟年龄不符的沉稳。

颜娘将女儿交给她,让丫丫跟着一同前往。

第三十八章 闹剧

满满跟着苏婉去了她的青玉院,丫丫捧着一个装有喜蛛的木盒跟在她们身后。

刚走到青玉院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苏婉带着满满走了进去,原本还在玩闹的女孩们都静了下来。

苏婉牵着满满的手给众人介绍:“这是凌妹妹,知县大人家的千金。”

苏婉话音落下,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突然大声道:“什么知县千金,我娘说了,她就是个拖油瓶,不然为什么姓凌不姓姜啊。”

她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女孩儿附和:“拖油瓶,拖油瓶。”

说话的都是苏家的几个姑娘,双丫髻是苏婉二叔的女儿苏萍,另外两个是苏萍的两个庶妹。苏婉没想到她们这么不懂事,正要开口训斥,却听满满大声道:“我以前姓凌,但我现在姓姜,我不是拖油瓶。”

怕别人没听清似的,她又重申了一遍,“我爹我娘和祖母都说我是他们的宝贝,不是拖油瓶。”

苏萍哼了一声,不屑道:“别以为你改了姓就是知县千金,你娘现在肚子怀的才是姜家的孩子,你只不过是亲爹不要的小可怜。”

满满一听这话,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你才是亲爹不要的小可怜。”

苏萍是苏二少爷的女儿,却不是唯一的女儿,苏二少爷不喜苏二奶奶,连带的对她所出的子女也不怎么重视。

儿子还好些,毕竟只有苏二奶奶生的一根独苗,女儿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嫡出庶出女儿好几个,最宠爱的不是苏萍,最嫌弃却非她莫属。

满满这话无疑是戳到了苏萍的痛处,她怒气腾腾的冲上前推了满满一下,嘴里还骂道:“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竟然敢说我。”

满满被她推到在地,吓得大哭起来,苏婉和丫丫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苏婉沉了脸,呵斥道:“二妹妹,你疯了不成。”

“干你何事?”苏萍一脸不屑的样子,根本不理会苏婉。

满满还在哭,丫丫按捺住心中的怒意,壮着胆子大声道:“你们欺负满满小姐,我要去告诉夫人的。”

说完,牵着满满往外走。

苏婉见祖母交给自己的事情办砸了,心里十分着急,情急之下拉住满满恳求:“姜妹妹,都是我二妹妹不懂规矩,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你让你家丫鬟不要去前面好吗?”

满满嘟着嘴抽泣道:“我手好疼,我要去找我娘。”

说完将手伸了出来,苏婉一看顿时吸了口凉气,只见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有好几处擦破的地方,有的伤口处还沁出了血丝。

丫丫一看更着急了,拉着满满就走,苏婉见状只好快步跟上。

颜娘心神不宁的听着苏太太与其他女眷谈笑,苏太太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她敷衍了两句便不说话了。乌娘子离她最近,见状问道:“夫人是在担心满满吗?”

颜娘轻轻点了点头。

乌娘子安慰道:“有丫丫那丫头跟着,不会有事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颜娘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场的太太夫人们都听到了,大家都在担心的张望。

苏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她让苏嬷嬷去看看情况,隔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样子,苏嬷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满满和丫丫。

满满被丫丫牵着哭个不停,颜娘心里一慌,急忙上前询问,丫丫将先前在青玉院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听得颜娘恼怒不已。

丫丫又说苏萍推了满满,还让满满受伤了,颜娘看了看女儿擦伤的小手,顿时红了眼眶。她柔声安抚了女儿几句,起身对苏太太道:“苏府规矩大,既然看不起我们母女,我们走便是。”

说完,带着满满和丫丫准备离开。

苏太太哪能让她们就这么走了,连忙赔礼道:“姜夫人消消气,都是我苏家的不是。”

颜娘不为所动,苏太太看了满满一眼又道:“令千金伤了手,须得看大夫,正好府上有大夫,不如先让他诊治过后再说?”

颜娘按捺住恼意,还是以女儿为重暂时留了下来。大夫来的很快,满满的伤口不是很严重,擦了药后不能见水,几日便能痊愈。

接着苏太太又让人把苏二奶奶和苏萍带了过来,当着颜娘的面把苏二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让苏萍给满满道歉,还罚了她禁足一个月。

颜娘一脸冷淡的看着苏太太的唱作念打,心里充满了不屑,她在苏府待了半个时辰后带着女儿回了家。第二日,苏太太。苏二奶奶婆媳带着礼物上门,被姜母夹枪带棒讽刺了一顿,婆媳二人也没脸继续留在姜家。

这样一来,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颜娘怕跟苏家结仇会影响姜裕成,姜裕成却道:“我姜裕成的女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见颜娘忧心忡忡,他安抚道:“一个用银子买来的虚职而已,苏家不足为惧。”

颜娘见他是真的不在意苏家,心里的大石落下。打那以后,姜裕成更疼爱满满了,不知情的人见了,保准以为两人是亲父女。

七月初十,云氏终于回信了,她在信里提议将新颜坊转给乌娘子,还说自己只要现银不占股。

颜娘照着她的意思办了,乌娘子得了新颜坊,将云氏的现银结了出来。轮到颜娘时,颜娘只要了一半现银,另一半折成两成干股。

铺子归到了乌娘子名下,颜娘彻底闲了下来,每日好吃好喝的待在家里养胎。此时她已经快五个月了,肚子却大的像七个月的样子,姜母不放心请了大夫上门把脉,那大夫把完脉后笑着道:“恭喜老夫人,夫人怀的是双胎。”

姜母一听欣喜极了,欣喜过后又不敢置信的问:“真是双胎?”

大夫点了点头,“夫人身体底子好,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非常健康。”

“吃食上可有什么注意的?”姜母不放心的问道。

大夫答道:“饮食上跟平日没什么差别,只记住不能吃太多,避免胎儿过大不好生产。”

姜母点了点头,将大夫的话牢牢记住。

得知颜娘怀的是双胎后,姜母当晚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站在姜家村自家的院子里,一个白胡子老头牵着两个胖墩墩的男童进来。

她正要问他们是谁时,就见两个男童齐齐扑进她怀里,祖母祖母的叫个不停。等她抬头去看门口时,那个白胡子老头却没了踪影。

姜母从美梦中醒过来后,愣了好一阵才起身。吃完朝食后,她对颜娘道:“昨夜我做了一个好梦,估摸着是姜家祖宗显灵了,正好九月十五是你公公的冥寿,等成儿沐休时我们回姜家村一趟吧。”

颜娘当然没意见,等到了姜裕成沐休那日,一家人坐着马车回了姜家村。姜家的房子空着没人住,屋里有一股霉味久久散不去,颜娘闻着难受,胃里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里正得知姜裕成一家回来了,忙不迭的来请,姜裕成见颜娘待在屋里不舒服,于是带着她们去了里正家歇息。

他们在里正家歇了一会儿,一家四口去了姜家祖先的坟头祭拜,姜母在姜父的坟前念叨了很久,结束时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姜裕成劝了她两句,她道:“你不知道,娘这是开心,想让你爹和姜家的祖先们知道,今年咱们姜家要添丁进口了。”

闻言,姜裕成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母亲上了马车。

颜娘的肚子大的吓人,姜裕成打算祭拜完祖先后就直接回陵江镇,谁知马车刚驶出村口,就被人拦住了。

拦马车的不是别人,是姜家一个除了五服的婶子,那婶子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样子,跪在地上大喊让姜裕成姜知县替她做主。

姜裕成还没来得及问她,后面又跟上来一大群人,都是姜家的族亲。姜裕成只好让鄢伯将车子赶回里正家,又让本家婶子也跟着来。

“求姜大人为民妇做主。”在里正家,本家婶子再一次跪了下来,跪下后还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姜裕成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放缓声音问:“五婶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与我听。”

五婶子望着他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激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姜裕成耐心的等到五婶子道出原委。

五婶子是改嫁到姜家村的,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女儿,如今这女儿长大了,五婶子的婆婆便起了另外的心思,撺掇五婶子的丈夫姜五叔将继女许给隔壁村的一个财主做妾。

这事儿原本是瞒着五婶子的,谁知母子俩的谈话被五婶子的二儿子听到了,他悄悄的告诉了五婶子,五婶子当时就跟丈夫吵了起来,坚决不同意他们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妾。

姜五叔母子却舍不得财主家的丰厚聘礼,财主来接人的时候,他们将五婶子关在了屋里,等人被接走后,才将她放了出来。

五婶子担心女儿,连夜跑到那财主家里想要带女儿回来,却被财主的家奴打了一顿,五婶子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姜五叔发现她去了财主家,又将她关了起来。还不许儿子接近她。

今天姜裕成带着母亲和妻女回来,五婶子听到婆婆和妯娌议论了几句,想尽办法逃了出来,为的就是让姜裕成替她主持公道。

五婶子说完这些后,她的婆婆胡婆子恼羞成怒的指着她大骂:“我呸,你那女儿三岁就来了我姜家,我儿好吃好穿的把她养大,如今又送了她去过好日子,你竟说我和五郎卖了你的女儿,真是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下作的破烂玩意。”

“你们卖了我的女儿还颠倒黑白,今天我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要为桃花讨回公道。”五婶子恨恨的盯着婆母和丈夫,一脸决绝的样子。

姜裕成的视线在五婶子和姜五叔以及胡婆子身上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最后他唤了里正上前,让他去邻村将财主和桃花带过来。

第三十九章 处置

过了约摸两炷香的样子,里正带着财主刘大旺回来了,却不见桃花的踪影。五婶子一脸焦急的询问:“我的桃花呢,我的桃花怎么没回来?”

姜裕成冷着脸盯着里正,“本官不是让你将桃花也一起带过来吗?”

里正正欲回话,被那刘大旺抢了先,他腆着脸笑道:“回大人,桃花身子不适,小民便让她在家歇着,大人有话尽管问小民就是。”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对里正道:“去他家将桃花带过来。”

那刘大旺见状,急忙道:“大人,桃花已是小民的妾室,大人此番做法怕是不妥吧?”

里正还在犹豫,姜裕成又在姜家族亲里面另挑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让他们陪同里正走一趟。

那刘大旺见他们离开,心中恼意顿生,却是敢怒不敢言,心里盼望着家里的妻子能够把人藏好,不被他们找到就行。

但结果终究让他失望了,当里正带着两个姜姓小伙上门,刘大旺正房连忙让婆子将桃花架了出来,扔在门口让他们赶紧带走,仿佛是怕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似的。

里正仔细看了桃花一眼,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桃花的模样看着不大正常。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墙边,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的事情。

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别,里正吩咐其中一个小伙将桃花背起,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姜家村赶。

姜家村,翘首以盼的五婶子最先看到里正一行人,见桃花被人背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桃花,你这是怎么了,桃花,你别吓娘啊,桃花…”

背着桃花的小伙道:“五婶子,你先让我把桃花放下来吧。”

五婶子这才回过神,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桃花被放下来后,虚弱的靠在五婶子身上,旁边一个热心的婶子见状,连忙拖了张椅子来。

那刘大旺见桃花被人背了回来,背上顿时生出一股凉意,桃花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他下手不知轻重造成的。他有些忐忑不安,一时怪妻子没用让他们将人带了过来,一时想着不能让他们知道桃花经历了什么。

心一横,指着背桃花回来的小伙疾言厉色道:“桃花是我的妾室,你这贼人竟敢轻薄她,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又朝着姜裕成跪下,大呼道:“大人,请您为小民做主啊。”

姜裕成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大旺演戏,桃花那副模样明显是被折磨过。他让人请了大夫来,所有事情推后,等大夫来了再说。

大夫来的很快,粗粗的向姜裕成行了礼后便被人拉去给桃花诊脉。在诊脉的过程中,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姑娘有孕时服用了虎狼之药,流产后没有调养,才造成如今这气血两亏,虚弱多汗的症状,就算是养好了身体,子嗣上怕是…”大夫没有隐瞒,将桃花的脉案直接说了出来。

五婶子听了这话心如刀割,她好好的女儿,被人卖了作妾不说,还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以后还不能再有孩子,一辈子都毁了。

“你这个畜生,畜生。”这一刻,仇恨吞噬了她的心,她疯了似的抡起放在墙角的扫帚,大力的朝着刘大旺挥过去。

刘大旺平日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常年劳作的农妇,只能狼狈的躲闪着,五婶子气疯了,扫帚如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砸在他的身上,她一边打一边骂,发泄着自己悲愤的怒火。

没有人上前阻止,在场的人基本都是看着桃花长大的,见到水灵灵的小姑娘被折磨成了这样,不由得对刘大旺生了几分愤怒。

姜五叔和胡婆子害怕极了,五婶子这不要命的疯狂举动吓到了他们,生怕五婶子会来打他们,母子俩缩得远远地。

等五婶子打的没力气了,那刘大旺身上的衣物也破烂的不成样子,脸上全是扫帚伤的血痕。他痛哭流涕的恳求姜裕成为自己做主。

姜裕成将姜五叔、胡婆子唤上前:“姜柳氏状告你三人逼良为妾,你们认还是不认?”

姜五叔和胡婆子心里一惊,拒不承认,胡婆子哭天抢地道:“冤枉啊,都是那刘大旺看上了桃花,硬逼着我们将人卖给他的,我们都是被他逼的。”

姜五叔也连忙附和,“对的,对的,是刘大旺逼我将桃花卖给他,还威胁我,如果不答应要我吃不了兜着走。”

母子俩你一眼我一语的控诉刘大旺,刘大旺气得直哆嗦,他争辩道:“我是看上了桃花不假,还不是你们母子俩贪钱,主动将人送到我家的,还说人卖给了我就由我处置,你们家绝不会有任何不满。怎么,仗着知县大人在,竟敢翻脸不认人了?”

不管刘大旺怎么争论,姜五叔和胡婆子都一口咬定是被他逼迫的,刘大旺气得差点吐血。姜裕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狗咬狗,等他们争的累了,才开口:“姜柳氏,你那女儿随你改嫁到姜家,是否改姓,是否上了姜家族谱?”

五婶子连连摇头,“回大人,桃花虽然跟我到了姜家,却仍旧跟着她那死去的爹姓金,也没有入姜家的族谱。”

姜裕成点了点头,又问姜五叔是否属实,姜五叔不敢撒谎,只得承认。

姜裕成继续审问刘大旺,刘大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罪行交待了。

“既然桃花姓金,又未入姜家族谱,算不得姜家人,姜五根(姜五叔名字)和胡婆子私自将她卖给刘大旺,犯了卖良为妾的罪行,姜五根杖二十,拘役两年,胡婆子杖十,拘役一年;刘大旺逼良为妾,且伤及人身,罪不可恕,杖三十,拘役五年,并赔偿金桃花五十两银。”姜裕成当着姜家村众人的面宣布。

他的话音刚落,五婶子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朝姜裕成跪下,磕头道:“多谢大人为民妇和小女主持公道,大人的恩情民妇永生永世也不敢忘。”

姜裕成上前将她扶起,道:“五婶子,这都是我该做的,你无需如此。”

五婶子还想说什么,却听姜裕成道:“乡亲们,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父母的亲骨肉。如今世道清明、天下太平,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无须卖女卖儿维持生计,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对待家中女儿,不要让今天的事情重演。这三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听了这话,大家伙都不出声了,还是里正最先应声,他家有两个女儿,如今都是待嫁的年纪,他一向疼爱他们,当然不会做出损害女儿名声的事情来。

里正应声过后,又有几个应了,在场的人都开始谴责卖女的恶行,姜裕成听了十分欣慰。

在姜家村折腾了一天,回到陵江镇后天都黑了,草草吃过饭后,颜娘和姜裕成打算歇息。两人并排躺着,颜娘轻轻勾了勾丈夫的手指,姜裕成立即回握。

“夫君,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再嫁还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想到五婶子和桃花的遭遇,颜娘不由得心生感叹。

姜裕成翻身面对着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声道:“我平生最看不起那些轻视女人的人,你是我的妻子,我既然娶了你,就应该好好待你。至于满满,她现在姓姜,是我姜裕成的女儿,我绝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桃花。”

颜娘知道他是重诺之人,只要他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兑现,所以并不担心他会成为姜五叔那样的人。

自从嫁给他,她才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从前凌绩鸣因她貌丑体胖而对她不屑一顾,厌恶至极,现如今她脸虽没那么难看,却依旧肥胖,姜裕成对她不但没有厌烦,还非常温柔体贴。

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这样好的夫君。

想着想着,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颜娘忍不住叫了一声。

姜裕成连忙问她怎么了。

颜娘笑着将他的手放到隆起的小腹上,“孩子们调皮,刚刚踢了我一下。”

姜裕成一听来了兴趣,趴到颜娘肚子上,带着希冀轻声道:“孩子们,来跟爹爹打个招呼。”

说来也怪,姜裕成话音刚落,颜娘的肚子上便出现了一个凸起的小包,似乎是听懂了父亲的话,隔着肚皮同他打招呼。

姜裕成又惊又喜,不停的同孩子们隔着肚皮交流,两个孩子的小脚丫动的十分频繁,着实让他感受到了初为人父的新奇与喜悦。

姜裕成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颜娘还是第一次看到夫君孩子气的模样,这样的他看着又增添了几分吸引人的特质。

第二日一早,姜裕成就回了县衙。快到晌午的时候,冷茹茹抱着刚满四个月的次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长子长生。她的气色看着不大好,走路时步子有些虚浮,再一看长生,他也是抿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姜母连忙询问,冷茹茹眼眶一下子红了,气愤道:“我婆婆实在是太过分,竟然逼着长生他爹纳妾。”

第四十章 纳妾

“你说什么,贺文才要纳妾?”姜母闻言腾地站起来,恼怒道:“怎么,是欺负我姜家没人了?”

姜母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熟睡的长安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冷茹茹连忙抱着儿子轻哄,长安在母亲怀中很快又睡着了。

姜母让桃枝将长安抱下去,继续追问冷茹茹,“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茹茹擦了擦眼泪,道:“半个月前,我婆婆将新寡的外甥女琼枝接了过来,我还以为她是心疼琼枝,接她来家里是为了让她散散心。我一边要照顾两个孩子,一边还要顾着琼枝,就怕怠慢了她。

谁知,今天早上她告诉我,决定聘琼枝给长生他爹做二房,还逼着我点头答应。我不愿意,就带着长生和长安回来了。”

听了这话,姜母气愤极了,嚷嚷着要去贺家找贺母问个清楚。颜娘连忙劝道:“娘,您先别急,咱们还不知道姐夫的意思呢。”

姜母忍住怒火问道:“那贺文才是什么意思,他也想纳妾吗?”

冷茹茹摇头,“我婆婆说起这事时长生他爹还不知道,不过我这么一走,他肯定是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姜母慢慢冷静下来,让鄢伯给姜裕成传信,让他晚上回来一趟。

贺家

贺母提出让贺文才纳妾的话后,冷茹茹就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贺文才回来后才知道母亲竟然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他责怪了母亲几句,让她赶紧将表妹琼枝送走,然后急匆匆的追冷茹茹母子去了。

贺母被儿子不留情面的责怪,顿时又委屈又气恼,“这就是我的好儿子,为了他媳妇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赵琼枝连忙劝她:“姨母,表哥也是担心表嫂和两个侄儿才这般的,您就不要生气了。”

贺母拍了拍外甥女的手,叹息道:“只有琼枝你才惦记我这个老婆子,你那表哥娶了媳妇忘了娘,哪里还记得生他养他的亲娘。”

“原本当初我看中你大姐做我贺家的儿媳妇,谁知你表哥非要娶冷氏,我实在是拗不过他,才让冷氏进了门。可真让她嫁了进来,我才后悔不已,也不知姜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冷氏泼辣无礼不说,还极为善妒。”

“长生生下来就病歪歪的,也不知能不能长大成人,我想着你表哥年近三十了,想要为他纳一房妾室,让他膝下有个健康的孩子承继香火,那妒妇却死活不肯,还闹得你表哥跟我离了心。现在想起来,我还气得不行。”

贺母不停的跟外甥女抱怨,赵琼枝安慰道:“姨母,表哥他们现在不是有长安了吗,你就别在操心这些事情了。”

说完又低下头,“您也看见了,表嫂不愿意表哥纳妾,表哥又只听表嫂的,姨母,日后您就别把我和表哥凑一起了,我怕表嫂不高兴。”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忍了这么些年,早就忍不下去了,她生的两个孩子,只跟她亲,我这个祖母算什么。”她拉着赵琼枝的手道:“琼枝,要是你能为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我做梦都会笑醒。你就放心的待在贺家,剩下的姨母来摆平。”

赵琼枝脸色绯红,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丧夫新寡,婆家人嫌她命硬克夫,将她赶了出来。娘家被继母把持着,根本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长姐远嫁,路途遥远她无法过去,只能来投靠姨母。

贺家虽然不是富豪之家,但家底丰厚,大表哥贺文才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她嫁过人又是守寡之身,能够成为大表哥的二房夫人,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赵琼枝不排斥做妾,但贺文才却非常厌恶。他虽然经常跟姜裕成埋怨冷茹茹泼辣,心里却是真的很喜欢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贺母为他纳妾的提议。

两人成亲十一载,育有两子,又不是没有人继承香火,为什么还要纳妾。冷茹茹被贺母气走后,贺文才立刻追了到姜家。

姜母听说贺文才来了,冷着脸让鄢伯不许放人进来,贺文才在姜家大门外等了许久,见没人开门,只好调头去县衙找姜裕成。

姜裕成早就收到了姜母的传信,看到表姐夫一脸愁闷的样子,问道:“你对你那表妹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贺文才苦着脸道:“我和茹茹成亲的时候,琼枝才六岁,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你说,我能纳自己的亲妹妹做妾吗?”

姜裕成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如果换一个人呢,不是你的表妹,而是一个长得既好看又温柔的女子,你会动心吗?”

“子润,你就不要在试探我了,我从未有过纳妾之意。”贺文才直接戳穿好友的意图,“纳妾乃乱家的根源,你看我二弟就知道了,自从收了二房,我那弟妹与他每日闹个不休,我光看着就怕了,又怎么会把自己推入泥潭中呢。”

听了这话,姜裕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没有纳妾的心思就好办了,回去直接告诉你娘你不愿意就行。至于你那表妹,你和表姐给她出份嫁妆,再帮她找个宽厚的人家,如果她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该听谁的。”

姜裕成这番话让贺文才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表妹赵琼枝嫁出去,不然家宅不宁的就是他了。待姜裕成下值后,两人一起回到了陵江镇。

贺文才是跟着姜裕成回来的,鄢伯没有拦他。姜母心里存着怒气,看到他当然没有好脸色,冷茹茹也跟不认识他似的,见他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儿子长生喊了一声爹后,也不再理他,只专心的和满满玩耍。

气氛很尴尬,贺文才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凑到冷茹茹身边,“娘子,你还没消气啊?”

冷茹茹将头转到一边不予理会,姜母冷哼了一声,“怎么,只允许你贺文才纳妾,就不许我们茹茹生气?”

贺文才连忙摇头,“舅母,我真没想纳妾,都是我娘胡说的,您放心,我回家后保证跟我娘说清楚,让她以后都别提这两个字,然后再帮表妹找个人家嫁了。”

姜母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很多,“既然你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接茹茹娘仨回去。”

贺文才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好友加小舅子,姜裕成冲他微微颔首。

他对姜母道:“娘,您要是执意将表姐留在家里,岂不是给了姐夫表妹可乘之机,依我看,不如让表姐和长安跟着姐夫回去,长生留在家里陪您如何?”

这话引起了姜母和冷茹茹的警觉,姜裕成说的对,要是那赵琼枝趁着冷茹茹不在的时候趁机而入,到时候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待冷茹茹开口,姜母就替她作了决定,“茹茹带着长安跟文才回贺家,长生留在家里陪老婆子我。”

说完,又对姜裕成道:“待会儿吃完饭,你亲自送他们回去,让他们看看,茹茹也是有娘家的人。”

姜裕成连忙应了母亲的要求。

一旁的冷茹茹红了眼眶,哽咽道:“舅母,谢谢您。”

姜母听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字,你舅舅和娇娇临终前都嘱咐我们好好照看你,要是看你受了委屈视而不见,我百年之后该怎么向他们交待?”说完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泪水。

吃完饭后,姜裕成要送冷茹茹和贺文才回贺家。

上马车前,冷茹茹对颜娘道:“颜娘,你在镇上认识的人多,要是有合适的人家替我留意着,若成了定会给你一份厚重的媒人谢礼。”

颜娘笑着道:“表姐放心吧,我明天就去找乌娘子,看看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说完这句后,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表姐回去后千万要收敛性子,不要跟婆母争论,一切由姐夫开口就行。”

冷茹茹是个急性子,颜娘怕她跟贺母再起冲突,让夹在中间的贺文才不好处理,反倒给了她那表妹机会。

冷茹茹知道颜娘是好意提醒自己,她冲她笑了笑,“嗯,我知道怎么做,眼看你就要生了,一定顾好自己的身子。”

颜娘点了点头。

第二日,颜娘特意去新颜坊找乌娘子,她没有告知赵琼枝的身份,只说亲戚家有一个新寡的女儿,问乌娘子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乌娘子思索了一阵,激动的拍桌子道:“还别说,我这里真有这么一个人。”

颜娘一听来了精神。

乌娘子道:“这人是我夫君本家的一个堂弟戚文江,妻子去世四年了,一直没有续玄。”

颜娘试探道:“那他跟他的妻子感情一定很好吧,不然不会为她守这么久。”

“诶,哪能呐,他与他那亡妻徐氏根本没有感情。”乌娘子摆手道:“当年,徐氏洗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文江刚好从那处经过,出于好心将她救了起来,没想到却被她赖上了,死活闹着要文江负责。”

“文江是个厚道人,知道徐氏被自己抱着从水里上来对她的名声有碍,于是答应跟她成亲。谁知那徐氏与文江成亲不到七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孩子,文江当然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于是要跟徐氏和离。

徐氏不肯,还以上吊要挟,我那堂婶子为此气病了,文江将徐氏和那孽种一起送到了徐氏的娘家,没想到隔了三天就听说孩子没了,徐氏也疯了。徐氏的娘家人又将徐氏送了回来,文江看她可怜,便没赶她走,也没跟她和离。

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徐氏突然清醒了,哭着给文江和堂婶子磕了三个头,然后从家里跑了出去,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同村二狗家的大门上。这时大家才知道,徐氏孩子的生父就是二狗,而那孩子也是二狗弄死的,徐氏恨极了他,所以才选择吊死在他家门口。

徐氏死了,按理说文江应该解脱了,堂婶子找媒人给儿子做媒,看了好几个姑娘,文江都不愿意,为了他的婚事,我那堂婶子头发都急白了。”

第四十一章 双喜

回到贺家后,冷茹茹避开贺母找了赵琼枝,赵琼枝是个聪明人,冷茹茹的提议让她很心动。表哥贺文才明显不喜欢她,表嫂冷氏更是对她厌恶无比,就连十一岁的表侄贺长生都对她不喜,整个贺家,只有姨母真心希望她嫁过来。

或许她进了贺家,有姨母护着没人敢欺负她,但姨母百年之后呢,又有谁来帮她?她也想过,嫁过来后笼络住表哥的心,生个带有贺家血脉的孩子,可表嫂冷氏怎么会同意,姨母只提了一句让表哥纳妾,她就气性大的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如果有机会嫁给他人做正妻,她是不会选择做妾的。表嫂提议结亲的那人,是个无儿无女的年轻鳏夫,跟她这个守寡之人身份上是相配的,只是不知道那人的品性如何。

她的担忧冷茹茹看在眼里,“放心吧,我和你表哥会去打听清楚的。”

赵琼枝朝她道谢,冷茹茹摆手,“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不让别的女人来分享我的男人,不让我的孩子多出一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冷茹茹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赵琼枝差点破坏她和贺文才的夫妻感情,尽管她答应嫁人,她依旧不肯给她好脸色。

贺文才瞒着贺母去戚掌柜老家打探了一番,得来的都是戚文江为人心善、性情温和之类的夸赞。而且戚家家底还算丰厚,赵琼枝嫁过去不用像其他妇人一样辛苦劳作。

他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赵琼枝,赵琼枝略微思索了一阵便答应了。戚家那边,乌娘子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劝服了不愿娶妻的戚文江,两人在望江楼远远的见了一面,戚文江便点头应了。

等到所有事情都谈妥后,贺文才才将此事对母亲和盘托出。贺母听了当场愣住,隔了一盏茶后,气得拍桌子:“你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长硬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我。”

贺文才连忙道:“娘,您消消气,我们也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

“哼,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贺母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就算你不愿意娶你表妹做二房,也不能胡乱把她嫁出去吧。”

说完又冷着脸看向冷茹茹,“冷氏,我知道你不喜欢琼枝,你撺掇文才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将琼枝许人,是不是仗着娘家兄弟做了官,就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冷茹茹低下头,“媳妇不敢。”

要是换了以前,冷茹茹回跟她据理力争,但经过颜娘的劝说,她不再跟贺母硬碰硬。贺母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更气了。

贺文才见妻子被母亲斥责,连忙充当和事佬,“娘,您别生气了,那戚文江儿子打听过了,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可靠之人,表妹嫁给他做正妻可比做我的二房强多了。”

他挠了挠头,“您也知道,家里女人一多容易生龌龊,到时候家宅不宁我才亏大了。您看二弟一家,哪天不是乌烟瘴气的,连您自个都不愿踏足一步。”

贺文才的话说到了贺母的心坎上了,当初兄弟俩先后娶妻,两个儿媳又接连有孕,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大儿媳生了个病歪歪的孙子,二儿媳成氏倒生了个健康的,可惜是女娃。贺母为了贺家的香火愁白了头发,最后决定给儿子纳妾。

长孙虽然体弱,好歹是个男娃,暂且不急。老二这边还没有儿子,于是贺母做主给二儿子纳了一房好生养的妾室。成氏月子都没坐完,家里就多了个女人同自己争夺丈夫,那人是贺母的娘家亲戚,她月子里怄气太多,身子养了好几年才养好。

那妾室运气好,只一晚就怀上了贺二的骨肉,十个月后,生下了二房唯一的儿子。妾室仗着自己生了贺二的长子,三天两头的作妖,气得成氏病了好几回。

后来还是贺母看不下去,敲打了妾室一番,并把妾室生的儿子抱给成氏抚养,妾室的气焰才消了下去。

但那妾室并不服气,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成氏也不是好惹的,两人每次斗法弄得二房乌烟瘴气,贺母一瞧见两人就头疼,想孙子了便让人将他带到大房来。

想到二房的事情,贺母不由得脑仁疼,一想到大儿子家要是变成老二家那般模样,她可就真的不能安享晚年了。

哎,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是外甥女愿意再嫁,她也就不反对了。

贺母将赵琼枝唤了过来,问起她愿不愿意再嫁。贺文才和赵琼枝早就通过气,姨母问起来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贺母见状,心下了然。

赵琼枝和戚文江一个愿嫁一个愿娶,乌娘子成了两家的媒人,选定了黄道吉日后,戚家上贺家提亲了。

贺母见到戚文江后,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一表人才又平易近人,再瞧戚堂婶,也不像是刻薄难相处的婆婆,对这桩婚事感到很满意。这样一来,觉得大儿媳瞧着顺眼多了。

婚期定在冬月二十,贺母请人算过,那天是难得的黄道吉日。赵琼枝是从贺家出嫁的,当天一早,姜母便带着满满去贺家了,颜娘怀着身孕不便观礼就留在了家里。

因是双胎,她的肚子大的吓人,走动时必须有人扶着,不然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有时候看着她那几乎要被撑破了的肚子,姜裕成时常感到心慌,只要做完手头上的事情,他总会赶回来陪她。

相处的日子多了,两人的感情也随之升温,颜娘能够感觉到,跟刚成亲时相敬如宾比起来,他对她多了几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每当想起这些,颜娘总觉得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颜娘坐在榻上给小肚兜收尾,这是她给还未出世的孩子做的,她不由得笑了笑,要不是身子不争气,两件小肚兜也不至于花了几个月才完成。

自从月份大了,姜母便不让她再碰针线,今天趁着她不在,颜娘才有机会做这些。两件小肚兜无论是颜色还是材质都是一模一样,看着它们,颜娘似乎看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哎呀…”一阵钝痛传来,她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来人,来人啊…”

杨娘子就在外面,听到颜娘的声音,立即跑了进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焦急的去扶颜娘,觉得颜娘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快去请稳婆来,我要生了。”剧烈的疼痛刺激着颜娘的神经,她紧紧的抓着软塌上的垫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杨娘子大惊,夫人这肚子刚满八个月,怎么现在就要生了呢?她顾不得多想,急忙让丫丫去前街请稳婆,又让鄢伯去县衙通知姜裕成。

颜娘不是头胎,她知道孩子没那么快生出来,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以防生产的时候没有力气。稳婆很快赶到,她查看了颜娘的身体后,对杨娘子道:“宫口快开完了,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怎么那么快?”杨娘子惊呼。

稳婆道:“二胎不比头胎,生产时本就要快一些。”

颜娘疼的满头大汗,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她很想借大叫来缓解疼痛,稳婆道:“夫人先保持体力,待会生的时候才好生。”

颜娘胡乱的点了点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稳婆一直关注着宫口的情况,等到全开后,对颜娘道:“夫人可以使力了。”

颜娘照着她的话做了,她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往外挤,每挤一下她都觉得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

太疼了,比生满满的时候还要疼,颜娘的泪水不停往外涌,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能够见到姜裕成。

而被她念着的姜裕成,听到鄢伯报信后,顾不得手上的事情,飞一般的往家赶。刚到大门口就遇到了同样着急赶回来的姜母。

“你跑快些先去看颜娘,我随后就来。”姜母焦急的催促着儿子。

姜裕成点头,急匆匆的往产房走跑去。

姜裕成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长子的出生,婴儿洪亮的啼哭声,直击他的心房。他听见稳婆的声音,“恭喜夫人,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他急忙推门进去,正好看见稳婆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杨娘子。见他进来,杨娘子急忙道:“大人,产房污秽之地,您不该进来的。”

姜裕成没有理她,径直走到颜娘床边,柔声道:“娘子,我回来了。”

颜娘刚生完第一个,此时已经精疲力尽,看到姜裕成后,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夫君,你出去等吧,这里味道太重了。”

姜裕成摇头:“我就在这里等。”

一旁的稳婆见状,开口道:“大人,您最好先出去,否则会影响到夫人生产。”

姜裕成听了看向颜娘,颜娘点了点头,“夫君,听稳婆的吧。”

姜裕成虽不情愿,但为了颜娘和孩子只能妥协。他出去等了不到一刻钟,第二个儿子也出生了。

姜母满头大汗的赶到,听到稳婆说儿媳妇给自己生了两个孙子后,开心的差点晕过去。

她按耐着激动的心情,进入产房看了颜娘和孩子,出来后对姜裕成道:“我们姜家有后了,这都是你媳妇的功劳,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姜裕成点头,“娘,你放心吧。”他在心中承诺,这一生永不负她。

第四十二章 疯魔

颜娘为姜家一举诞下两个男孙,成了陵江镇上最热闹的谈资。提起这位二嫁的知县夫人,没有人不羡慕她的好福气,更有甚者,每日都会在姜家门口转几圈,为的就是能够沾染一些有福之人的福运。

双生子出生在冬日,为了不让孩子被冻着,洗三礼只是简单的办了办。姜家上下包括颜娘这个母亲在内,一致认为满月酒办隆重一些即可。

满月那一日,除了受邀的亲朋和左邻右舍,还多了很多不请自来的宾客,姜裕成在聚福楼置办了几桌酒席宴请男宾。女眷们则聚集在姜家,一来是为了庆贺姜大人喜得麟儿,二来是为了看看知县家的双生子,沾一沾喜气。

陵江镇已经有几十年没降生过双生子了,当颜娘和姜母一人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时,大家纷纷涌上前观看。只见大红襁褓里,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正熟睡着,褪去了出生时候的红色,脸蛋又白又嫩。

兄弟俩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热闹,左边的那个撅了噘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紧接着,右边那个也跟着撅嘴不满,动作一致的让人惊奇。

姜母怕人多打扰到了宝贝孙子们,让他们见了宾客一面后,就将两个孩子抱到了后面去了。

见过双生子的人都很羡慕,有妇人夸赞说:“看两位公子的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也是做官的命。”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附和:“小公子们可真有福气,生来便是官家子,别人哪有这般能耐。”

“要我说呀,还是姜夫人命好。嫁给姜大人后,丈夫体贴,婆母和气,如今又生下了双生子,加上前头的那个女儿,可不就是儿女双全的富贵命嘛。”

“……”

葛秀才的娘子站在人群中,听着大家对双生子及颜娘毫不吝啬的称赞和逢迎,心里跟吃了黄莲一样苦涩。如果她的芳娘还活着,哪里轮到聂氏得意,她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女儿手中抢去的。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丈夫当初的决定,若是逼着他们同意将芳娘葬进姜家祖坟,芳娘也不会孤零零的埋在荒凉的山头,连个祭拜香火的人都没有。

这般想着,她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满月酒结束后,宾客们都陆续散去,姜母和颜娘送完客后才注意到葛秀才的娘子还未离开。

因着对葛芳娘的愧疚,姜母待葛秀才娘子很是客气。

她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都怪老婆子忙昏了头,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秀才娘子见谅。”

葛秀才娘子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她看着姜母,一连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提议说出来。

姜母见她犹豫的样子,直接问:“秀才娘子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葛秀才娘子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在姜母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老夫人,有些话我实在是很难说出口,但为了我那苦命的女儿,我还是想跟您商议一下。”

姜母和颜娘都很惊讶,葛芳娘已经死了快两年,葛秀才娘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葛秀才娘子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当初若不是姜家来提亲,我那女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丧了命,虽然姜大人答应我夫君,日后会照看我家大郎,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的芳娘。

如今姜大人另娶新妇,又得了一双儿子,可怜我那女儿孤零零的埋在地下,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老夫人,我希望您能出面,将芳娘的牌位迎进姜家,并且将其中一位小公子记在她的名下,让她有个承继香火的后人,也算是了了这段孽缘。”

“不行,我绝不同意。”姜母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颜娘毫不犹豫的拒绝,“我的孩子绝不可能认其他女人做娘。”

葛秀才娘子眼眶红了,指着颜娘道:“聂氏,我没跟你说话,我征求的是老夫人的意见,你没资格拒绝。”

颜娘冷哼,“孩子是我生的,我凭什么没有资格做主?倒是你,你是姜家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斥责我?”

葛秀才娘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一脸哀怨的看向姜母,“老夫人,您看看聂氏对待长辈的态度,她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就这般无礼,您也不管管吗?”

姜母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妇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除愧疚、怜悯以外的情绪—厌恶。葛芳娘的确是在出嫁时被害的,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秀才娘子的大嫂啊,要不是他们葛家强制拆散这一对小儿女,哪里会发生这起悲剧。

葛秀才娘子不知道姜母心里的想法,还在逼迫她答应自己的提议。姜母摇了摇头,“当初葛秀才提出让我儿照看你家大郎,葛芳娘便不进我姜家的门,如今你又旧事重提,我是不会答应的。”

“老夫人,您怎么能这么绝情,我所求不多,只是为了让我的芳娘能够有个容身之所而已,就这点要求您也不肯答应吗?”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不能答应。”

“老夫人。”葛秀才娘子凄厉的喊道:“芳娘之死,姜家也有责任,你们这般狠心绝情,就不怕报应到子孙后人身上吗?”

她的话让姜母变了脸色,葛秀才娘子这是在诅咒她的儿孙啊,思及此姜母再也不想忍了,铁青着脸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姜家容不了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

颜娘也被气狠了,在婆婆发话后,扯着葛秀才娘子的衣裳往外拽。葛秀才娘子不停地挣扎:“聂氏,你放开我,放开我。”

颜娘毫不理会,将她推到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紧大门。

葛秀才娘子靠着大门坐下放声大哭,引得四周的百姓驻足观看。姜裕成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大门外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一紧,连忙快步上前,旁边有人认出来是他,喊了一声:“姜大人回来了,大家让一让。”

百姓们自动让开一条道,姜裕成走了过去,被人群围着的妇人也听到了,抬起头看向他。这妇人看着有些眼熟,姜裕成想了好一阵才记起,这是差点成为自己岳母的葛秀才娘子。

那葛秀才娘子见到他后却忽然跪在他面前,大声哭道:“姜大人,您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女儿吧,求您给她一个容身之所,让她能够受到后人的香火祭拜。”

姜裕成皱了皱眉,“你这是何意?”

葛秀才娘子又把之前对姜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姜裕成心生恼意,“补偿葛家的条件两年前就定好了,你现在所提的,我绝不会同意。”

围观的百姓听了葛秀才娘子话都很吃惊,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在痴心妄想,也有人觉得她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毕竟葛芳娘当初差点就成了知县夫人。

一时间四周议论纷纷,连姜母和颜娘都被惊动了。

有热心的人去通知了葛秀才,当葛秀才带着几个儿子赶来的时候,姜裕成的脾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葛秀才,你葛家是想反悔吗?”他沉着脸看向葛秀才。

葛秀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摆手道:“姜大人,我绝无此意,都是内人胡言乱语,大人可不要信她啊。”他在赶来的路上大致听说了一些,他也没想到她会闯出这么大祸来。

听到葛秀才的话后,姜裕成脸色缓和了一些,“既然没有反悔,那就把人带回去,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葛秀才连连点头,给长子使了个眼色,父子俩一左一右的架着葛秀才娘子打算回家去。

葛秀才娘子却不甘心,嘶声力竭的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我的芳娘才是知县夫人,我的芳娘生了一对儿子,我的芳娘才是最有福气的人。聂氏,都是你,都是你抢了我女儿的一切,该死的人是你,是你啊…”

在场的众人包括姜姜家人,地被她疯狂的样子震住了,他们觉得葛秀才娘子怕是魔怔了。葛秀才急的满脸通红,死死的捂住妻子的嘴,骂道:“你疯了不成,这些话也能乱说,我看你是前两天摔坏脑子了吧。”

说完又跟姜裕成赔罪,“姜大人,内人脑子不清楚,刚刚那些话都是她胡言乱语,我们葛家绝没有这种心思。”

葛秀才的长子也道:“我娘前两天摔了一下碰到了头,可能有些不清醒,还请姜大人饶她一回。”

姜裕成背手而立,一言不发。围观的人群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猜想姜裕成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颜娘怕他难做,主动站了出来,“在这里,我要说清楚两件事,其一这陵江镇的百姓都知道,我嫁与姜大人时,葛小娘子已经芳逝两年之久,不存在我抢了她的婚事一说;其二,我的两个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只要我在一天,就决不允许他们改口叫其他女人一声娘亲。”

说完走到葛秀才娘子面前,凑到她耳边道:“葛小娘子是被你这个当娘的害死的,若当初你没有那么决绝的阻挠她与于三宝见面,于三宝不会死,方氏也不会为了替儿子报仇对葛小娘子下毒手。所以,是你的偏见和爱慕虚荣葬送了她年轻的生命,这根本怪不得别人。”

葛秀才娘子双目猩红,在听到颜娘那番话后,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芳娘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接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补药

显庆十三年春,姜裕成三年任期满后回京述职,与他同行的还有恩师张元清一家。碰巧的是,他们还在梧州码头遇到了凌绩鸣一行人,一问才知道,他们租的都是同一条去往京城的船。

凌绩鸣和姜裕成一样,也是三年任期满回京述职,与姜裕成孤身一人不同,他则是拖家带口进京。随行的人里,除了妻子范瑾和两个女儿,还有凌老爹、温氏、凌三娘夫妻以及怀着七个多月身孕的凌元娘。

因昔日恩师张元清在,他携了妻女前来拜见。自从这个学生攀上了死对头勇毅侯,张元清就当没有这个学生了。所以见到他后,张元清不冷不热的问了他几句便将他撂在一旁,并且当着他的面,毫不吝啬的展现出对姜裕成的看重。

凌绩鸣以前也是张元清的得意门生,得到的重视并不比姜裕成少,看到张元清忽视自己而跟姜裕成侃侃而谈时,难堪的情绪让他难以再待下去。

从张元清处出来,凌绩鸣狠狠一拳砸在船舱门框上,咬牙切齿道:“姜裕成,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争?”

范瑾和带着两个女儿跟在他身后,两个女儿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凶狠的模样,吓得大哭起来。范瑾抱着小女儿轻哄,责怪凌绩鸣道:“夫君,你吓着琬琬和珺珺了。”

凌绩鸣这才记起妻女,连忙抱起哭泣的大女儿,“琬琬乖,不哭了啊,都是爹爹不好。”

凌琬琬抽泣道:“爹爹凶,我害怕。”

凌绩鸣替女儿擦了擦眼泪,柔声哄道:“别怕,爹爹不凶,爹爹只是生气了。”听了这话,凌琬琬胆子大了些,紧紧的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撒手,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没有掉落的泪珠。

范瑾瞪了凌绩鸣一眼,埋怨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必理会张元清,你把人家当恩师,人家可没把你当弟子。”

凌绩鸣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范瑾一拳打到棉花上,觉得没劲极了,夫妻俩互不搭理的抱着两个女儿回了自家船舱。

凌家人多,又是第一次坐船远行,凌三娘和凌元娘晕船,吐得天昏地暗。凌三娘还好,吐了多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但凌元娘不同,她大着肚子,每吐一次就虚弱几分,温氏看在眼里,急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娘,我怕是没那个命去京城了。”凌元娘有气无力的靠在温氏身上,就在一盏茶前,她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温氏一边给女儿抚背,一边安慰:“别胡说,咱们一定会安安稳稳到达京城的。”

凌元娘阖上眼,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身子轻快了些,对温氏道:“娘,我这样吐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记得弟媳那里有补身子的药,娘替我要些来吧。”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温氏,“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呢。”温氏扶着凌元娘躺下,道:“你先歇一会儿,娘去找她拿补药。”

看到温氏去找范瑾去了,凌元娘勾了勾嘴角,心里充满了得意。

另一边,范瑾听了温氏的来意后,皱眉道:“娘,不是我舍不得那点补药,而是大姐有孕在身,咱们又不是大夫,怎么能随意给她吃药,万一害了她怎么办?”

范瑾不是小气人,她说这话的确是为凌元娘考虑。但在温氏看来,她就是不愿意将补药拿出来给大姑姐用,没得到满意的结果,温氏脸一沉,气冲冲的走了。

“夫人,老夫人也太过分了,您明明是为大姑奶奶好,她还给您甩脸子。”梅枝愤愤不平道。

范瑾心里也存了气,绷着脸一言不发。这时,一个穿着绛色衣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掀开帘子进来了,见范瑾一脸不虞,问梅枝发生了何事。

这妇人原是范柳氏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又做了范瑾奶娘,在范府时,大家都称她为柳嬷嬷。柳嬷嬷因精明能干、手段厉害,范瑾出嫁时,范柳氏特意让她跟在女儿身边照顾。

范瑾虽然嫁给了凌绩鸣,但从范府过来的下人们,不怎么看得上这位姑爷以及他的家人,其中柳嬷嬷最甚。但为了顾及范瑾的面子,她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轻视。

梅枝添油加醋的将温氏的无礼的言行告诉了柳嬷嬷,柳嬷嬷听了后沉了脸,“简直是欺人太甚。”

梅枝问:“嬷嬷,老夫人肯定会跟大人告状的,要是大人误会夫人怎办呢?”

柳嬷嬷冷笑,“那就遂了她的心思,补药照给,吃坏了人可不关咱们的事情。”

范瑾不赞同柳嬷嬷的意见,“嬷嬷,药可不能乱吃,要是真出了事,夫君肯定会怪我的。”

柳嬷嬷摇了摇头,“我的姑娘啊,您就是太心软了。自从凌家人来梧州后,您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老奴看着就心疼呐,如今那温氏又要作妖,咱们不能再忍了。”

范瑾眼神暗了暗,柳嬷嬷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嬷嬷觉得我该怎么做?”

柳嬷嬷凑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范瑾点了点头,决定按照柳嬷嬷说的方法行事。

话说温氏在儿媳这里没讨到好处,转头就跟儿子告了状。凌绩鸣听温氏说范瑾宁可看着凌元娘虚弱下去,也不肯将补药拿出来,心里对范瑾有了意见。

他满脸不高兴的回到船舱,范瑾见状连忙迎上来,“夫君,你回来啦,我正好有事同你商量呢。”

“娘说你不肯给大姐用补药?”凌绩鸣开门见山的问她。

范瑾一僵,脸上顿时流露出委屈的神情,“夫君,是娘错怪我了。并不是我舍不得那点药材,而是担心胡乱用药害了大姐。我跟娘也提过,等靠岸的时候找个大夫瞧一瞧,该用什么药我绝不藏私,但娘好像不愿意,气冲冲的就走了。”

听了范瑾的话,凌绩鸣脸色缓和了很多,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妻子,向她赔礼道:“瑾儿,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范瑾摇头,“不怪夫君,只怪我没跟娘解释清楚,我担心娘会因此厌恶我。”

凌绩鸣拉着她的手安慰:“不会的,我去跟娘说清楚。”

凌绩鸣又去找了温氏,在他的劝说下,她嘴上说着不怪范瑾,心里却将这个儿媳怨上了。

又过了两日,船在江阳码头靠岸,在水上漂了好几天,大家都想去陆地上感受一番脚踏实地的感觉,于是商定在江阳县停留一日。

江阳码头是沿途各州县最大的码头,江阳县靠着漕运发展的十分繁荣。姜裕成与恩师一家结伴在江阳县逛了半日,吃过午食后才回到船上。

另一边的凌家人也上了岸,范瑾历来喜欢热闹,她想让凌绩鸣陪着她们母女去逛江阳县,但凌绩鸣以及凌家人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凌元娘和凌三娘两个晕船的人身上。她想起柳嬷嬷的计划,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氏和凌绩鸣陪着凌元娘和凌三娘夫妻去了医馆,范瑾陪着女儿们在船上玩耍,至于凌老爹,半天也没见着人影,范瑾猜测他可能是去逛江阳县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凌绩鸣一行人回到了船上,凌元娘和凌三娘的气色看着要比先前好一些了。

“夫君,大夫怎么说?”见到凌绩鸣后范瑾关切的问道。

凌绩鸣道:“大夫说大姐和三娘是身子骨太弱了,所以受不住才晕船的,须得用一些滋补的药材。”

“前日娘来找我拿药材,我怕害了大姐所以没给,既然大夫说可以吃,那药材还是从我这里拿吧。”她看向凌绩鸣,“所需药材夫君列个单子,我让梅枝去取。”

凌绩鸣本来还在想如何跟妻子张口,这会见她主动提了,只觉得太善解人意了。他拉起她的双手握住,感激道:“瑾儿,多谢你。”

范瑾笑了笑,柔声道:“我们夫妻一体,我的也就是夫君的。”

随后,范瑾让梅枝按着药单去取药材,取了药材后,梅枝又将其送到了凌元娘和凌三娘处。得了药材,凌三娘给两个侄女一人做了一个香囊,算是感谢范瑾的赠药之恩。

凌元娘知道凌三娘跟范瑾道谢后,不满道:“三妹也真是,不就一点药材嘛,她巴巴的去跟范氏道谢,反倒衬得我不懂事了。”

说完又叹气道:“我跟她做了十几年的姐妹,她还从未送过我一针一线呢。”

温氏道:“你跟你妹妹置什么气,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的事情。”

凌元娘抚了抚肚子,“娘,还别说,这好药材就是不一样,我这两日觉得精神好了些,几乎没有再吐了。”

“那是当然。”温氏得意道:“我之所以没去药铺买,是我知道药铺的药材品质肯定比不上你弟媳那里的。她娘家父母疼她,给她陪嫁的都是好东西,不用才是傻子呢。”

说着说着又叹气道:“娶她进门原本是为了生儿子,哪里想到一连两胎都是女儿。现在珺珺都快一岁半了,她那肚子还没一点动静,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说着说着,恨恨道:“聂氏那贱人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二嫁妇当了官夫人不说,还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

提起颜娘,温氏十分嫉恨。一旁的凌元娘听她提起这事,跟着骂了颜娘几句。

第四十四章 丢弃

“什么,您让我将大姐的孩子记在我和瑾儿名下?”凌绩鸣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温氏点了点头,“你现在没儿子,你大姐愿意将孩子记在你名下,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

闻言,凌绩鸣脸色沉了下来,“当初大姐做了那样的丑事,我念着她是我的亲姐姐才没说什么。您明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爹不详的孽种,为什么还要把他记在我的名下?”

“什么孽种,他是你的亲外甥。”温氏很少见儿子对自己发怒,有些心虚道:“二郎,你大姐还年轻,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带着个孩子哪里能找到好人家。看在爹娘的面上,你就认了这孩子吧。”

凌绩鸣绷着脸一言不发,温氏又继续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你媳妇现在肚子都没动静,也不知道我们凌家什么时候才能有后。我们问了大夫,说你大姐这胎是个男孩儿,只要你认了他,跟亲儿子有什么区别。”

亲外甥和亲儿子差别大多了,凌绩鸣心中冷笑。

“范氏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生,你那么要强,处处不如你的姜裕成一口气得了两个儿子,你呢,没有儿子我看你怎么比得过他。”温氏的话还是没能让她动摇,她一时气恼声音大了些。

正巧被要进来伺候的梅枝听见了,她连忙跑回去一字不落的禀告给了范瑾。

“真是欺人太甚。”范瑾闻言后气得拍桌子,冷笑:“这事一定是凌元娘那荡妇在作妖,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忍让,让她们觉得我好欺负。”

柳嬷嬷替她顺了顺气,“姑娘不必气恼,先让她蹦跶几日吧,算算日子她的产期也快到了。”

范瑾颔首,“我长这么大,要是我不愿意,还没人能从我范瑾身上占到便宜。这事还是等夫君回来再说吧。”

凌绩鸣回来后,范瑾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期望他能够亲自告诉自己这件事。可凌绩鸣让她失望了,直到睡前都没有提起只言片语。

凌绩鸣的隐瞒让范瑾心生恼意,她对柳嬷嬷道:“既然那荡妇有本事作妖,那就多送点药材,让她再蹦跶的起劲些。”

柳嬷嬷点头应了,范瑾又道:“别厚此薄彼,凌三娘那边也送一份去。”

过了不久,凌元娘那边就收到了范瑾送过来的药材和燕窝,她拿起一盏燕窝看了看,“我这弟妹还真是大方,以前我哪能见着这些东西啊。”

放下燕窝后,她又抚了抚肚子,轻声道:“虽然一开始我恨不得没有你,但这几个月我也想通了,与其将你打掉还不如利用你得一些好处,也算是全了我们母子一场的缘分。”

显庆十三年三月初五,姜裕成、凌绩鸣一行人在走了二十多天的水路后总算是到了京城。张元清在京城有宅子,姜裕成在他的邀请下,跟着住进了恩师家里。

凌绩鸣这边,范瑾进京前就给勇毅侯府去了信,要带着夫君和女儿上门拜见外祖父勇毅侯,原本进京的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谁知凌家人全跟来了,便不能去勇毅侯府了。

范瑾心里嫌弃凌家人粗鄙无礼,怕他们丢了自己的脸面,派人在东街的槐树巷租了一个小院子,让凌家人住了进去。安顿好他们,范瑾才带着凌绩鸣和两个女儿去了勇毅侯府。

他们走后,凌元娘忿忿不平道:“爹,娘,范氏故意将我们扔在这破地儿,却带着弟弟和侄女们去勇毅侯府拜见,摆明了是看不起咱们凌家。”

凌三娘听了皱眉道:“大姐可别忘了,二嫂是勇毅侯的外孙女,来到京城先去勇毅侯府拜见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杜大郎也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二哥这次述职后的差事,怕时还得要勇毅侯出面才行。”

他话音刚落,凌老爹点头,“女婿说的对,二郎的差事需靠勇毅侯周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得罪儿媳妇。元娘,你最近给我老实点,要是影响了你弟弟的差事,别怪我这个当爹狠心。”

凌元娘听了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哼,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排面,勇毅侯看在她的面上能够给二郎多大的官做。”

说完气冲冲的往外走,温氏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走的飞快,急忙上前去扶她,“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还要不要命啦。”

凌元娘刚想反驳,突然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接着肚子上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人用锤子在捶打一样。

“娘啊,我肚子好痛。”

温氏见状伸手在她裙底摸了一把,摸到里面的裙子已经被浸湿了。她大喊道:“他爹,三娘,赶紧来帮忙,元娘要生了。”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屋里的三人愣住了,温氏那一嗓子让他们回了神。杜大郎道:“我去找稳婆。”说完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凌老爹和温氏将女儿扶到床上躺下,凌三娘则去灶房烧水。范瑾去勇毅侯府前,把身边得用的几个丫鬟婆子全带走了,租来的小院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在。

凌元娘这胎生的极为艰难,稳婆让她不要大喊大叫,留着力气生孩子,却被她大骂了一顿。稳婆心里存着气,不再多说一句,任由她大叫。

凌元娘疼面目狰狞,抓着温氏的手一直嚎叫,“娘,好痛,我不想生了。”

温氏心疼的安抚女儿,“元娘,你忍着点,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这是稳婆看了看凌元娘的身子,“宫口开全了,再使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凌元娘照着稳婆的话做了,一阵尖锐的疼痛后,她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体内滑了出来。有过生产经验的她知道,终于将孩子生下来了。

“恭喜,是个男孩儿。”

听到稳婆说是男孩儿,凌元娘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看孩子的时候,又听到稳婆惊慌的声音传来,“这…这孩子的左手怎么有六个指头?”

六个指头?凌元娘心里一惊,挣扎着要坐起来。温氏见状连忙按住她,“你疯了,你才生产完不能乱动。”

“娘,孩子怎么了?”她惊恐的看向温氏。

温氏脸色灰白,“你先躺好,我把孩子抱过来。”

说完从稳婆手上接过孩子,“你看吧。”

凌元娘的视线慢慢地落在孩子左手上,只见小拇指旁边多了一根粉色的肉条。凌元娘抱着头大喊,“啊啊啊啊…把他抱走,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到他…”

产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凌老爹和凌三娘,凌三娘连忙跑了进来,当她看凌元娘举着襁褓即将要往地上砸时,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姐,你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凌元娘朝她看来,趁着时候,温氏一把将襁褓抢了过来。

“娘,把那妖孽给我。”凌元娘面目狰狞道:“他是不详之人,不能留着他。”

稳婆趁机出去了,明明是喜事却变成了这样,她也懒得跟这家人要赏钱了,结了自己该得的收拾东西走人了。

凌元娘生的儿子天生六指,凌家小院上空仿佛被蒙上了阴霾,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六指乃不详,这个孩子留不得。”沉默了许久,凌老爹率先开口道:“溺毙吧,对外就说元娘生了个死胎。”

温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爹,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凌家的血脉啊。”凌三娘不赞同凌老爹的处置,出声反对。

凌元娘冷眼看向自己的妹妹:“既然三妹可怜他,那就抱去养啊,我绝无任何意见。”

“你…”凌三娘正要反驳,就听杜大郎道:“让我和三娘抚养这孩子,就算我们同意,我爹娘也不会同意的。但这孩子毕竟是条生命,不如将他丢到保育堂外,若是被保育堂的人捡回去,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温氏连忙点头,“他爹,女婿说的对,就把那孩子交给保育堂吧。”

“爹,给他一条生路吧。”凌三娘也跟着劝道。

凌老爹看向凌元娘,凌元娘木着脸道:“只要别让我看见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凌老爹长叹了一声,抱着那孩子对杜大郎道:“我不晓得保育堂在哪,你跟我一起去。”

他也不知道保育堂在哪啊,杜大郎暗道,但岳父的话不能不听,只好应了。等到天黑后,两人趁着夜色将孩子扔到了保育堂门口,敲响大门后,连忙躲到一旁的转角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样子,保育堂大门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发现地上的襁褓后,狐疑地朝四周张望了几眼,见没人来便抱着襁褓进去了。

翁婿俩相视一眼,均松了口气。两人一身轻松的往回走,结果在离凌家小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被夜间巡逻的官兵给逮住了。

京城夜间有宵禁,戌时三刻过后,便是宵禁时间,宵禁期间百姓不能随意走动。若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巡逻官兵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凌老爹和杜大郎初到京城,凌绩鸣跟他们讲过宵禁的规矩,但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被巡逻官兵抓住后,只得搬出同勇毅侯府的关系来。听到勇毅侯三个字后,负责巡逻的官员命人将他们关进了大牢。

第四十五章 授官

勇毅侯府。

范瑾和凌绩鸣刚刚歇下,勇毅侯派了个小丫头来传唤他们,夫妻俩连忙穿戴整齐去了勇毅侯的书房。

书房内,勇毅侯端坐书桌前,面沉如水的盯着夫妻二人。

“外祖父,不知您找我们有什么事?”见他这神色不对,范瑾忐忑不安的问道。

勇毅侯并未看她,而是盯着凌绩鸣:“京中戌时三刻后宵禁的规矩你可知道?”

凌绩鸣应声:“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好好约束家人,纵容他们宵禁后在街上乱窜?”勇毅侯腾地站了起来,疾言厉色责问凌绩鸣。

凌绩鸣诧异的看向他,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勇毅侯瞥了他一眼,“刚才老夫收到消息,你父亲同你妹夫被巡逻卫抓住了。”

说完冷哼一声,“那简无恒与老夫素来不和,巡逻卫乃他儿子简英掌管,就因为你父亲和妹夫,老夫的脸面被人上门按在地上踩,简直是奇耻大辱。”

原先他觉得这外孙女婿是个好苗子,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提拔自家人总比外人强,打算放弃另一个他挺看重的年轻人。谁知道,才刚刚萌生了这个念头,凌家人就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听了这话,范瑾和凌绩鸣均是一惊,凌绩鸣急忙解释:“外祖父,我和瑾儿来勇毅侯府前,已经将宵禁的规矩告诉了他们,也叮嘱过宵禁后不能在街上乱走,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们才未顾及宵禁。”

范瑾也连忙道:“是这样的,外祖父,夫君说的都是真的,您先消消气,我们一定会将情况弄清楚的。”

勇毅侯没有赞同也没反对,范瑾看了看他的神色,拉着凌绩鸣出了书房。紧接着,夫妻二人避着巡逻卫偷偷的回了凌家小院。

他们回来时,凌家人也都未歇息,凌老爹和杜大郎翁婿俩出去快两个时辰了,现在都还没回来,温氏和凌三娘又是着急又是心慌,总害怕两人会出事。

跟她们的焦急比起来,凌元娘可就轻松多了。她之所以没睡,并不是担心凌老爹两个,而是生产时撕裂的伤口疼得她睡不着。

“娘,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宵禁后不要出门,爹和妹夫到底在干什么?”一进门,凌绩鸣不顾温氏欣喜的神色,气急败坏的抱怨道。

温氏连忙拉着儿子问:“二郎,这么说你是见到你爹和妹夫了,他们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凌绩鸣皱眉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正要开口时听范瑾冷笑了一声。凌绩鸣忍不住回想到勇毅侯给自己的难堪,气道:“能在哪,在巡逻卫的监牢里关着。”

听到“监牢”两个字,温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凌三娘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

“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巡逻卫抓走呢?”她焦急的问道,身子因惊吓不停的颤抖着。

凌绩鸣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先告诉我,爹和妹夫出门去做什么?”

凌三娘愣了一下,脸上神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猛然看向凌元娘,“大姐生了个天生六指的孩子,爹认为六指不详,和夫君将那孩子抱到保育堂去了。”

听了这话,凌绩鸣和范瑾也才发现,凌元娘的隆起的腹部已经变平,她那肚子才将将八个月,竟然这么早就生了?

凌元娘哼了一声,“早将那孽种弄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说这话时,神情十分狠厉,好像那孩子不是她生的,而是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

凌三娘和凌绩鸣被她的话震惊到了,虎毒还不食子呢,凌元娘怎么能这样狠毒。

范瑾一点也不意外,当初凌元娘唆使孙栋给聂氏的女儿喂有毒的米糕,温氏说漏了嘴被她知道了。从那以后,她就几乎不让凌元娘接近自己的两个女儿。

好在凌元娘看不起女孩儿,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逗弄她们,但她依旧不放心,只要有凌元娘在,女儿身边绝不会少了人照看。

当初她命梅枝送过去的药材,只会让她早产并且身子变得虚弱,并不会损害到孩子,凌元娘生下天生六指的孩子,在她看来这是报应。

掩饰住自己内心的雀跃,范瑾对凌绩鸣道:“夫君,既然事出有因,咱们对外祖父也有个交待了。”

她皱了皱眉,继续道:“只是决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那孩子天生六指,就说大姐忽然早产,生下了一个死胎。大姐受不住刺激身体虚弱,爹和妹夫也是为了替大姐请大夫,所以才在宵禁时间跑了出去。”

凌绩鸣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了。”

他看向凌三娘和凌元娘,:“想必你们也听见了吧,以后无论何人问起,都一口咬死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凌三娘和凌元娘齐齐点头。

第二日一早,范瑾和凌绩鸣又去了勇毅侯府,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勇毅侯。勇毅侯听了缘由,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他让亲信去见了简英一面,随后凌老爹和杜大郎便被放了出来。翁婿俩在监牢里待了一夜,出来时脸色发白、神色恹恹的,身上皱巴巴的袍子又酸又臭,像是在梅菜坛子里泡过一般。

两人搀扶着走出监牢,贪婪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狱卒一边关铁门,一边鄙夷道:“乡巴佬,以后规矩点,大晚上的别在街上瞎溜达。”

杜大郎要跟他争论,被凌老爹制止了,“走吧,让他先得意几日。”

因着凌老爹和杜大郎的事,凌绩鸣考核还是受到了影响,勇毅侯为了让他记住这个教训,并未出手帮忙。

考核评级结果下来后,凌绩鸣得了个竭绥知县的官职,虽然同梧州知县一样同是七品,但比起梧州的物产丰饶来,竭绥管辖地域内有很多还未开化的夷族,他们以绥河为界,与竭绥的汉民隔河而居。

夷族与汉民原本和睦相处,但上一任竭绥县令为了政绩,将属于夷族的田地强行划了一部分给汉民,造成了夷族与汉民的尖锐矛盾。那位县令也因夷族和汉民械斗时,不小心碰到了夷族百姓的尖刀上命丧黄泉。

接到授官令后,凌绩鸣如遭雷击,他做梦也没想到,吏部会将他派到竭绥去。不行,他不能去竭绥。回家后,他同范瑾带着授官令去了勇毅侯府。

“圣上正为竭绥的夷族不服管教而头疼,若有人能解决这个麻烦,必然是前途无量。”看了授官令后,勇毅侯沉吟道。

凌绩鸣冲范瑾使了个眼色,范瑾急忙恳求道:“外祖父,竭绥蛮夷之地,那些夷族凶恶好斗,夫君一介读书人,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听说前任知县就是死于械斗之下,外祖父,求您替夫君另择一处外放之地吧。”

勇毅侯看了外孙女一眼,摇了摇头,“老夫觉得这是个好去处,奈何你们不愿去。”

他笑了笑,对凌绩鸣道:“也罢,老夫为你另寻一地,若是将来后悔,可别怪老夫没有提点过你。”

他的话让夫妻二人喜不自胜,凌绩鸣朝他拱手作揖道:“多谢外祖父成全。”

勇毅侯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与此同时,姜裕成的授官令也下来了。张元清的大弟子,现任吏部左侍郎的郭晋仪给同门师弟安排了一个通政司经历的职位,从七品,掌收发文移及用印。官职虽然不高,位置却十分重要。

姜裕成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太想去通政司,准确的说他不愿意留在京中。他现在还年轻,又没什么根基。如果要往上爬,必须得有优秀的政绩来支撑,与其做一个小小的京官不如外放出去大展拳脚。

“子润,你真不愿去通政司?”郭侍郎皱着眉头问姜裕成。

姜裕成笑着摇头,“多谢师兄好意。”

郭侍郎实在是不理解这位师弟的想法,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跑到那蛮夷之地去。他看向坐在上首的恩师张元清,求助道:“老师,您帮学生劝劝子润吧,凌绩鸣都不愿去的地,他巴巴的凑上去算什么。”

张元清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子润去竭绥我是支持的。”

听了这话,郭侍郎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到了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生了一会儿闷气,他总算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张元清道:“伯先,既然子润不留京,那通政司经历的任职人选一定要定好,万不能让靖国公的人得了去。”

“学生省的。”郭侍郎应生道:“老师,既然凌绩鸣不愿意去竭绥,不如将这通政司经历给了他?勇毅侯虽然讨人嫌,但他一向跟晋阳侯、杨太师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当是卖他个面子吧。”

张元清抚须颔首:“也可,就按你说的做。”

就在这时仆从来报,说是勇毅侯上门拜访。郭侍郎与姜裕成相视一眼,都知道勇毅侯这时候来拜访恩师的目的。

满朝上下都知道,显庆帝这个时候让张元清还朝,并且授予他文华殿大学士的官职,为的就是用他来牵制晋阳侯、杨太师一派。

勇毅侯同晋阳侯一向不和,二皇子出生前,显庆帝一直用他来平衡晋阳侯与杨太师的势力,并且将他的大孙女迎进后宫封为祥嫔。祥嫔有孕诞下二皇子,二皇子却被奸人所害废了双腿,无缘皇位之争。

勇毅侯作为二皇子的外曾祖父,一直认为二皇子是被晋阳侯一派所害,对晋阳侯恨之入骨。

但二皇子成了废人后,他与晋阳侯的争斗渐渐落于下风,使得晋阳侯一派越发的嚣张,显庆帝不得不将张元清召回。

听说勇毅侯来访,张元清对那报信之人道:“请他进来吧。”

第四十六章 心事

去竭绥上任之前,姜裕成先回了陵江镇一趟。离开家两个多月,家里一切如常,但又能看出特别明显的变化。

姜母精神状态很不错,儿子婚后夫妻和睦,小丫头满满每日陪着她,颜娘又给她生了一双孙儿,心想事成的她每天笑容都没淡过。

再来看双生子,同刚出生时的瘦弱比起来,兄弟俩长大了很多,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冲着姜裕成笑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还有满满,两月未见,小姑娘长高了一截,见到他回来,高兴的扑到了他的怀里。当他拿出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时,开心的又蹦又跳。

一家人中,颜娘是最让他震惊的,回来后看到变瘦了的颜娘,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说来也奇怪,前二十年里,颜娘想尽办法都没能去掉一身肥肉,这一回生完双生子后,竟然奇迹般的瘦了下来。虽然比不得二八少女那般纤细苗条,但自有一种美貌少妇的成熟风情。

她梳着时下妇人流行的倭堕髻,上身着豆青色家常直领对襟衫,下身配着同色的两片式褶裙,笑眼盈盈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姜母唤来杨娘子和桃枝,将三个孩子带了出去,把屋子留给阔别已久的小夫妻。

“娘子。”姜裕成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到软塌上坐下,柔声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看娘和孩子们,你受累了。”

颜娘摇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夫君在外奔波才是最辛苦的。”说完,摸着他的脸问道:“看着瘦了,是不习惯京城那边的饭菜吗?”

姜裕成安慰妻子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舒服,不过有老师在,吃的住的也不差,只是舟车劳顿看着憔悴了些。”

颜娘这才放下心来,她起身面对他站着,鼓起勇气问:“夫君,我瘦了好看吗?”说这话时她脸颊绯红。

姜裕成有些讶异,他了解的颜娘不会这么大胆和直白。他又仔细瞧了瞧,只见瘦了后的她,白净的脸上粉黛未施,双眉细长如画,眼眸柔情似水,小巧挺翘的鼻梁下是一张红如胭脂的娇唇。

看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姜裕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句古诗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真好看。”他的目光不自觉被那不点自红的胭脂唇吸引着,轻轻的点了点头。颜娘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羞怯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姜裕成将她拉回软塌上,轻笑道:“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怎么还那么容易害羞。”又趁她不注意时,飞快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颜娘被他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姜裕成压根不满足这样的碰触,自颜娘有孕到现在,两人将已经有一年没同房了,他虽然不不好女色,若娇妻在怀还坐怀不乱,那他不是柳下惠,而是雄风不振。

被他温柔以待的颜娘忽然在这一刻走神了,她想起乌娘子的话来:男人都是受不了诱惑的,尤其是去了京城那等繁华之地,颜娘,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承受不了。

乌娘子的话让她慌了神,一连几日都魂不守舍。两个月六十多天,她每一日都在想,要是姜裕成真的领了其他女人回来,她该怎么办?

颜娘其实是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她打心底里厌恶跟别人共侍一夫,所以当初凌绩鸣提出和离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她跟凌绩鸣断的很干净,但到了姜裕成这里,她反倒下不了决心。嫁给姜裕成这一年多,丈夫温柔体贴,婆婆和蔼可亲,姑姐爽朗讲理,与凌家的日子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颜娘不想失去这种被人重视的快乐,更不想失去这得来不易的家。

姜裕成也看出了她的不专心,停下来轻声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颜娘其实很想问,离家的这两个月他有没有让别的女人伺候过,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姜裕成久别重逢后的冲动淡了下去,他捧着妻子的脸颊,再次追问:“娘子,我们是夫妻,你心里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颜娘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嘴唇张张合合依旧开不了口。

姜裕成放弃了让她主动告知的念头,“这样吧,我问你答,回答的时候一定要说实话。”

颜娘点了点头。

姜裕成问:“你忧虑的事情跟我有关?”

颜娘轻轻嗯了一声。

姜裕成直勾勾的盯着她,继续问:“跟我在京城的那段时间有关?”

颜娘再次点头。

问到这里,姜裕成心里有了疑惑。他记得师兄郭侍郎说过,后宅女人在乎的有三点:第一,容貌年轻漂亮,第二,夫妻相处和睦无妾,第三,儿女争气孝顺。

颜娘这里,年轻漂亮的容貌有了,儿女年纪太小忧心太早,姜裕成自认为自己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纳妾,不好女色,对妻子一心一意。

颜娘到底在担忧什么呢?姜裕成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因为这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姜母最先发现。趁着颜娘忙着照顾孩子的时候,她将儿子拉到一旁,问:“成儿,你和颜娘吵架了?”

姜裕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娘,您说什么呢,我们没有吵架。”

姜母不相信,“明明昨天看着都好好,今天却不是那么回事。”

姜裕成诧异母亲的敏锐,不由得叹气道:“我们真的没吵架,是颜娘心里存着事,问她她也不肯说。”

“真的?”

“真的。”

姜母听了儿子的解释后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担忧了。她是真的很喜欢颜娘这个儿媳妇,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响到他们夫妻。

颜娘是个口风紧的,要是她不愿意说的,绝对不会对人说。姜母去找了乌娘子,她跟颜娘要好,兴许能知道一些原因。

“哎呀,这都怪我多嘴。”乌娘子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自责道:“年前苏员外的家的大少爷从京城带了个妾回来,苏大奶奶被气得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呢,就跟颜娘多了句嘴,让她把心放宽些,不要学苏大奶奶。”

苏家大少爷不晓得惹了什么麻烦,被人打得半死赶出了京城,他那妾室费了不少劲才把他送了回来。本想着能够留在苏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谁知苏大奶奶气性大太,不仅将那妾室发卖了,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听到这里,姜母也明白了,原来颜娘是在担心儿子纳妾。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埋怨了乌娘子两句,乌娘子自知理亏,不停地跟她赔礼道歉。

回到家后,姜母将从乌娘子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儿子,姜裕成听了哭笑不得,原来颜娘支支吾吾不肯说的竟是这事。

临睡前,他把正在铺床的颜娘拉到一旁坐下,叹了叹气道:“娘子,你这是多么不信任为夫啊,才会一天胡思乱想着我会有别的女人。”

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如同发誓一般保证:“放心吧,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妾是乱家的根源,对我来说,我的后宅有妻子一人足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颜娘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问他:“夫君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纳妾吗?”

姜裕成点头,“对,不纳妾,也不要通房,只你一个。”

听了他的保证,颜娘应该狂喜才对,她却红了眼眶,这两个月的猜疑和郁闷全都化成了泪水。

姜裕成有些无奈,用帕子替她擦拭泪水,“别哭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颜娘含着泪点头,“嗯,我相信夫君。”

“以后可不许胡思乱想了,不然娘又要担心我欺负你了。”他笑着又说了一句。颜娘惊愕道:“娘也知道了?”

姜裕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不言而喻。颜娘涨红了脸,难为情的埋下头,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自己躲一躲。

解除了隔阂的夫妻二人,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第二日起床时,一向自律的姜裕成没忍住拉着颜娘又胡闹了一回。

吃朝食的时候,姜裕成将自己要去竭绥任职的事情告诉了母亲与妻子,颜娘和姜母并不知竭绥是什么地方,只听着觉得有些耳熟。

这时候,桃枝从外面进来,姜母看见她眼睛一亮,“哎哟,瞧我这记性,桃枝老家不就在竭绥吗,我说这地方怎么在哪听说过。”

说完,将桃枝唤了过来:“我记得你说你是从竭绥那边过来的,你跟我讲讲那地方怎么样?”

桃枝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被人抽掉了三魂七魄一般。姜母见状连忙问:“桃枝,你怎么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桃枝才有反应。“老夫人,奴婢没事,奴婢听老夫人提起家乡,想起了一些往事。”

姜母笑着道:“你家大人就要去竭绥做官了,你快给我和夫人讲讲竭绥那地方的风土人情。”

桃枝猛地抬起头,“老夫人,您说大人要去竭绥做官?”

姜母点了点头。

桃枝忽然跪了下来,“老夫人,夫人,那竭绥去不得啊。那地方夷族众多,与汉民一向不和,每年都会有很多百姓死于同夷族的械斗中,奴婢的爹娘就死于夷族之手。爹娘死后,奴婢没了依靠,被奴婢二叔卖给了牙婆,辗转来到虞城县,被大人买了回来伺候老夫人。”

第四十七章 上任

桃枝的这话让姜母和颜娘齐齐变了脸色,颜娘急切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以性命担保,刚才说的绝无假话。”桃枝眼神中没有闪躲,她用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一直没有出声的姜裕成让桃枝退下,这才跟母亲和妻子道出缘由。

“竭绥虽是汉民和夷族杂居,一般不会轻易发生械斗。前年那场大的伤亡,也是因为前任知县逆行倒施,将属于夷族的田地强行划给了汉民,所以才导致夷族不满反抗,桃枝的父母应该是被误伤致死。”

姜母听了更忧心了,“那更去不得了,谁知道夷族人会不会对当官的怀恨在心呐,咱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要是去了那地还不被他们给吃了啊。”

姜裕成笑了笑,安抚母亲,“我原本也没打算带着家眷去竭绥,您和颜娘就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吧。”

“夫君,我…”颜娘正欲开口,就听姜母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不行,你那老师不是回去当大官了吗,你给他去封信,让他帮你另择地方外放。如果实在没有去处,就还是留在咱们虞城县吧。”

姜裕成摇头,“娘,这地方是我自己要去的。”他想起师兄郭侍郎当时的神情,不由得笑了,“三年,我只在那里待三年,三年后咱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姜母觉得儿子冥顽不灵,气得将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颜娘看向姜裕成,鼓足勇气道:“夫君,我想跟你去竭绥。”

姜裕成惊讶后拒绝了。

“夫君,你说过我们夫妻一体,我不能放任你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想陪着你在那待满三年。”

“孩子们呢?你跟我走了,娘一个人照看得过来吗?”

“我…”

姜裕成提到孩子们,颜娘顿时没了主意,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将孩子们都带上。但她知道,婆婆和丈夫都不会答应的。

谁知,姜母一直在听夫妻俩的对话,听到颜娘想要跟着去竭绥时,她心里有了主意。

“我觉得颜娘说得没错,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这样吧,咱们一家子都过去,不管怎么样,一家人都不应该分开。”

姜裕成闻言无奈道:“娘,您别添乱行吗?”

姜母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给你添乱了?我和你媳妇还不是为了你好,姜裕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撇下我们去竭绥,以后就别回这个家,也别认我这个娘。”

“娘,你…”

“我怎么了?我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有改变,你不是要去县衙办交接吗,要去赶紧去,我和颜娘忙着收拾行李呢。”

姜裕成被母亲打发出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决定了全家去竭绥,需要收拾的东西多了起来。路上吃的、喝的,四季衣裳,各类药材,还有孩子们的一些东西。

府里的下人个雇佣也需要安置,鄢伯和桃枝是签了死契的,主家在哪他们只能跟着。至于杨娘子和丫丫,她们母女不愿意背井离乡,所以颜娘给她们一些银钱放她们回家了。

冷茹茹得知姜裕成外放,姜母和颜娘以及孩子们都要跟着去,心里又是难受又是不舍。她读颜娘道:“要不你把满满留下吧,她和长生一向要好,两个孩子在一块也可以做个伴。”

满满听了连忙抱住颜娘手臂,警惕道:“我要跟着我娘。”

冷茹茹又问:“你要是跟着你爹娘去了竭绥,好久都见不到长生哥哥了,你舍得吗?”

满满犹豫了,她看向颜娘,征求她的意见:“娘,咱们能带长生哥哥一起去吗?”

颜娘摇了摇头。

满满很失落,她不想离开爹娘,也不愿跟长生哥哥分开。

冷茹茹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咱们还是别为难小丫头了。”她对颜娘道:“两个孩子一向要好,也不知长大后还会不会如此。”

颜娘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没接话。

三日后,姜家一行人准备出发去竭绥了。

冷茹茹带着丈夫和儿子来送行,临走前,她和姜母抱头痛哭,久久不肯撒手,仿佛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了。

满满也在和长生告别,她将自己从小戴在身上的玉扣送给了他,让他不要忘了自己,长生哽咽着点头,承诺每隔五日给她写一封信。

姜裕成和颜娘抱着双生子站在一旁,也被离别的情绪感染了,夫妻二人齐齐红了眼眶。

人生在世,分离总是难免的,尽管再不舍,也不能强留。

马车里,姜母还没从离别的情绪中走出来,满满也神色恹恹的,祖孙俩依偎在一起,看着有种凄凉的感觉。

颜娘与姜裕成相视一眼后,对姜母道:“娘,大郎二郎都快四个月了,连乳名都没有,咱们现在就给他们取一个吧。”

姜母摆了摆手,无精打采道:“你们做爹娘的取就是。”

姜裕成笑了笑,“娘,您要是拒绝了,这俩小子长大后,万一认为您不疼他们呢。”

“胡说,娘最疼的就是咱们家这三个孩子。”

“既然如此,他们的乳名就交给您了。”

也许是真的怕孙子们长大误会自己,姜母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替两个孙子取乳名上了,绞尽脑汁的同时还拉着满满一起想。看着这一老一幼恢复了精神,夫妻俩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姜母对儿子儿媳宣布,“我啊现在最希望的是,咱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竭绥,再顺顺利利的熬过三年。所以,平平和安安就是俩孙子的乳名了。”

说完,又对姜裕成和颜娘道:“我这做祖母的给孩子取了乳名,大名就要你们当爹娘的费心了。”

颜娘点头,“娘,夫君已经取好了。”

姜母顿时有了兴趣,“来,说给我听听。”

姜裕成拿了两张纸出来,只见上面写着“姜文砚”、“姜文博”六个字,他正色道:“大郎文砚,二郎文博,我希望他们兄弟俩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甚至是安邦定国。”

“这俩名字取得好。”姜母笑着逗弄两个孙子道:“文砚文博啊,你们俩可要争气啊,你们的爹对你们的期许大着呢。”

颜娘听着他们母子俩的对话,心里有些不赞同。作为一个母亲,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哪怕是平庸无奇,一辈子活得开心快乐就好。

从虞城县去竭绥,比去京城近多了,马车在路上摇晃了半个多月,总算平安顺利的到达竭绥地界内。

进入竭绥地界,远远望去,被大雨洗刷过青葱山色映入眼帘,如一条条翠绿的腰带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掀开车帘,雨后的湿润气息萦绕着在鼻尖,暂缓了身上因跋山涉水的带来的疲乏。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路过一片湖泊时,成群结队的鹭鸟停歇在岸边,马蹄声惊动了它们,如一树梨花被清风吹落,群鹭惊起,振翅高飞,那景象看得初来乍到的姜家人震惊不已。

“好多鸟儿。”满满指着飞向天空的鹭鸟,惊奇的喊道。

颜娘也很意外,感叹道:“看着山清水秀,应该是个好地方吧。”

姜裕成点头,“竭绥不是西北那样的苦寒之地,素有恶名不过是因为夷族聚居罢了。”

说完后,想起刚刚在路边田间碰到的几个夷族人,他们笑着同他打招呼,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他还是够感受到了其中的善意。

竭绥的县城要比虞城小很多,但管辖的区域却大了不止一倍。竭绥地广人稀,域内多丘陵和高山,可种的良田数目少,粮食产量很低,交完税粮后,所剩的粮食几乎不能挨到下一个秋收。

竭绥的百姓,不管是夷族还是汉民,他们将粮食和田地看得十分重要,常常因为跟田地有关的小事发生大规模的械斗。

姜裕成新官上任,婉拒了竭绥的富商豪绅为他举办的接风宴,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属官邓县丞和吴主簿了解民情。两位属官都是自小生活在竭绥本地人,邓县丞为汉民,吴主簿是夷族,两人在竭绥县衙做了十几年的县丞和主簿,为了调和两族的矛盾费尽了心思。

看着这位新来的长官一路随和的同百姓们交谈,邓县丞和吴主簿相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他想要干什么,只希望他不要像前两任知县那般无能又愚蠢。若再来一场大的械斗,竭绥可就真的民不聊生了。

姜裕成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走了一路,问了一路,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竭绥的地域宽广,单多数都是坡地和山林,能种粮的田地非常少。这里的百姓生活穷困,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还经常食不果腹,所以才有因田地纠纷械斗造成很多人家破人亡的情况。

这些现实让姜裕成内心变得沉重起来,回到县衙后宅后,根本没有胃口,草草的吃了两口米饭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颜娘不放心丈夫,将孩子交给婆婆带着,端着竭绥特有的凉汤去看他。当她第一次敲门时,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她又接连敲了两下,姜裕成才起身开门。

竭绥天气热,还未到五月,已经热得像是被火炙烤一样,这里的人都喜喝凉汤,盖因其有降火降燥,清凉解毒的功效。

颜娘将壶里的凉汤倒进碗里,道:“天气热,夫君喝一碗凉汤解暑吧。”

姜裕成听到凉汤两个字后,抬眼盯着茶碗看了几眼,只见瓷白的茶碗里盛着暗红清澈的汤水,看着跟平日里吃的茶水有些相似。他端起碗喝一小口,入口微甜,又带着草药的香味,一口下肚五脏六腑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幽幽凉意。

喝完凉汤后,姜裕成不由问道:“味道还不错,这汤水是怎么做的?”

颜娘道:“我这都是跟桃枝学的,用竭绥常见金银花、紫久草、季孔草、陂陀姜等四种草药,晒干后洗净再加薄荷叶和酸果一起熬煮半个时辰,煮好后盛出晾凉即可。”

听了她的话,原本毫无头绪的姜裕成忽然茅塞顿开,他用双手按住妻子的肩膀,欣喜若狂道:“娘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四十八章 凉汤

竭绥位于大宴朝最南边境处,入夏比京城早两至三月,且酷暑难耐,竭绥人无论男女老少,在夏日都喜饮凉汤。

凉汤材料简单,除所需药草都来自山间,农人家五岁小儿都能轻易寻得。姜裕成想着借竭绥与京城入夏时间之差,将凉汤药草贩至京城。

如果这事成了,竭绥的百姓在耕种之余,可以大量种植凉汤药草,官府负责出面召集商队收购,百姓们就多了一项收入来源。

想要办成这件事,姜裕成打算从恩师张元清和师兄郭侍郎那里入手,于是没过多久,两位远在京城的师徒俩就收到了姜裕成从竭绥快马加鞭送来的土仪。

“老师,子润千里迢迢送来一堆药草,还让老师与我在京城多加宣扬,他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郭侍郎饮着凉汤疑惑道。

张元清笑了笑,“伯先啊,你可看了这凉汤的配方?”

郭侍郎应声,“看了啊,不就是金银花、紫久草、季孔草、陂陀姜、薄荷叶、酸果等六种药草熬制而成嘛。”

张元清抚须笑道:“你说的不错。”他又问:“那这凉汤有何功效呢?”

郭侍郎道:“清热解暑,祛湿生津,于酷暑夏日饮用最佳。”

说着说着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我明白了,子润是想将这凉汤药草卖到京中来。”

“不错。”张元清打开一个包着药草的小纸包,道:“这六味药草中,除了金银花与薄荷叶京中能买到,其余的都是竭绥特有的药草。竭绥可耕种的田地少,若是要让百姓富足起来,少不了从其他地方入手。你师弟既然送了凉汤药草来,想必已经有头绪了,京中还需你我使劲啊。”

听了这话,郭侍郎笑着点头,“既然师弟有所求,这个忙我帮定了。”

师徒俩的动作都很快,郭侍郎回去后,将药草分成了小份,留了一小部分自家饮用,其余的全都送给了亲戚同僚们。

张元清更是了不得,直接将煮好的凉汤用茶壶装着去给太子授课,太子少年心性,课堂之上难免会浮躁,张元清见状便倒了一杯凉汤给他。

太子好奇正要饮用,一旁伺候的贴身太监吉宝急忙阻拦道:“殿下,您乃千金之躯,万不能沾来历不明之物。”

“退下。”太子不悦道:“太傅所呈怎么会是不明来历之物,若是再多嘴,孤定不轻饶。”

太子殿下不听劝,吉宝急的满头大汗,这时张元清笑着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吉宝公公小心一些也是对的。这壶凉汤是臣从家中带来,若殿下信得过臣,臣愿意当先试喝。”

“张太傅不必如此,孤自然是信你的。”太子急忙出言道。

张元清笑了笑,命人取了新的茶杯来,当着太子的面一连喝了三杯凉汤。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元清依旧完好无事,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

太子终于喝上了凉汤,清凉的汤水一下肚,他只觉得先前的燥热难耐都不见了,五脏六腑都充满了凉意,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这是什么茶,还挺好喝的。”太子有些惊讶。

张元清道:“回殿下,这是臣那学生从竭绥送来的土仪,名曰凉汤,有清热降暑、祛湿生津的功效,最适合夏日饮用。”

“竭绥?”太子回忆了一下大宴的版图,好像是在最南边的一个小县城,“没想到边陲小县也有如此好物,孤甚是喜欢。”

说完又蹙眉道:“凉汤二字听着不雅,这汤水红而清澈,就叫红玉汤吧。”

张元清连忙拱手,“多谢殿下赐名。”

太子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对了,太傅那里还有多的红玉汤吗,孤想让父皇和皇祖母也尝尝。”

有是自然有的,张元清如实答了,于是太子殿下下学后,吩咐吉宝跟着张元清回张府拿了一些凉汤药草回宫。经过层层检查筛选后,两壶新煮好的红玉汤分别被送到了显庆帝和傅太后的手上。

承晖殿内,批完奏折的显庆帝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疲惫的浊气。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梁炳芳让人将太子的孝敬呈了上来。

显庆帝看了一眼,指着茶碗问道:“这是何物?”

梁炳芳忙答:“皇上,这是红玉汤。”

“红玉汤?”显庆帝端起茶碗,“御膳房新出的花样?”

梁炳芳恭敬道:“回皇上,这可不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而是太子殿下特意送来孝敬您的,说是竭绥特有的土仪,太后娘娘那边也送了一碗呢。”

“竭绥的土仪他是从哪里弄到的?”显庆帝正疑惑着,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脸来,顿时明白了。

“看来璜儿同张太傅处得很好,朕记得张太傅有一个学生正好外放到竭绥,这红玉汤想必是从张太傅那里得来的吧。”

“皇上圣明。”梁炳芳笑道:“昨日张太傅授课时,太子殿下便饮了一碗红玉汤,为了孝敬您和太后娘娘,特意让吉宝去太傅府上取回来的。”

显庆帝喝了一口红玉汤,赞许道:“这味道确实特别,璜儿有心了。”

“梁炳芳,你说张太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既然通过太子的手,将这红玉汤送到了朕的案前,必有所求。”

梁炳芳思索了一下回道:“奴才觉得,不是张太傅有所求,而是他那学生的意思。”他点到为止,显庆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日宣文殿授课结束后,宣张元清觐见。”

“奴才遵命。”

与此同时,永安宫傅太后处也收到了太子所呈的红玉汤。傅太后年岁已高,近来心火旺盛,难以入眠,红玉汤送来的及时,傅太后饮后,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见状,贴身伺候她二十多年的锦玉姑姑道:“太子殿下真有孝心,每每得了什么好物,总会给先您和皇上送一份。”

傅太后一向最疼这个长孙,闻言眉心苏展道:“璜儿随他父皇和母后,都是孝顺的人。”说完又叹了叹气,“要是人人都像皇帝和太子那般替哀家着想,哀家也不必忧思难眠了。”

锦玉姑姑当然知道傅太后意有所指,这几日她总是难以入睡,也是因为娘家晋阳侯府不争气罢了。

这时,小宫女来报,说是晋阳侯老夫人进宫了。

傅太后一听,眉头又拧了起来,本不愿见她,但还是得给娘家人一个面子。

晋阳侯老夫人是傅太后的娘家大嫂,现任晋阳侯的母亲。她这次进宫来,跟以前一样,仍旧是为了那空玄的后位。

“太后娘娘,过了年瑶瑶就满十八岁了,若是再不能定下来,就成了老姑娘了。臣妇这次进宫,是盼着娘娘看在已去的老侯爷的面上,给咱傅家的大姑娘一个前程。”

晋阳侯老夫人说的直白,傅太后的脸色可不算好,“嫂子,你明明知道瑶瑶跟皇帝差了辈分,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皇家历来最不在意的就是辈分,娘娘,当初您和先皇后为了晋阳侯府入宫,这才保住了咱们府上两代荣华。若是瑶瑶进了宫,晋阳侯府可就是一门三后了,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傅太后虽知道这个嫂子一向唯利是图,也被她这番话气得发抖,她沉着脸对锦玉姑姑道:“先前太子送来的红玉汤给晋阳侯老夫人也端一碗来。”

锦玉姑姑领命,很快就将汤水断了上来。

“咦,这是什么,味道还挺好的。”晋阳侯老夫人喝了一口红玉汤后问道。

锦玉姑姑答道:“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孝敬太后娘娘的。”

听了这话,晋阳侯老夫人脸上一僵,讪讪道:“原来是璜儿孝敬娘娘的啊。”

太后冷哼了一声,“亏你还记得璜儿啊,筠荣才去了几年,你就火急火燎的想要把瑶瑶嫁进来。怎么,筠荣去了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越说越气,“要是瑶瑶进了宫,你让璜儿如何与她相处,是该唤她母后还是表姐?”

晋阳侯老夫人有些心虚,道:“按着皇家规矩来就是,何必拘泥于时下礼教。”

傅太后气极,不愿再跟她多说,“锦玉,你替我送晋阳侯老夫人回府,再传我的懿旨于晋阳侯,必须在三月之内将傅大姑娘的亲事定下。若是违了旨意,从今日起,晋阳侯府女眷一年之内不得进宫。”

锦玉姑姑:“奴婢一定会将太后娘娘的旨意带到。”

晋阳侯老夫人不敢相信傅太后如此对她,正要反驳时,锦玉姑姑带着两个腰圆臂粗的嬷嬷架着她就往外走。晋阳侯老夫人要面子,气得大叫:“两个上不得台面的狗奴才,放我下来,我自己晓得走。”

锦玉姑姑将傅太后的懿旨传达给了晋阳侯,晋阳侯在听到母亲惹怒了姑母后,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待锦玉姑姑带着两位嬷嬷回宫后,他气急败家道:“母亲,儿子求您了,以后别在逼着姑母接瑶瑶入宫了行吗?”

晋阳侯老夫人哼了一声,“我一天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爵位能够稳稳当当的传下去,还不是为了保住我们傅家的荣华富贵。”

晋阳侯越听越摇头,“我知道您想要一门三后的荣耀,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要送瑶瑶进宫啊。太子是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家里还有玥玥和瑜瑜两姐妹,她们同太子年岁相当,日后若是有了造化,元后难道不比继后听着好听?”最后一句话他是凑到晋阳侯老夫人耳边低声说的。

果然,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晋阳侯老夫人的心坎里。是啊,与其让姑侄俩共侍一夫,还不如努力争取继任者元后的位置。

想通后,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孙女,对晋阳侯道:“都是我们府上耽误了瑶瑶,你和你媳妇一定要用心的给她挑一门好的亲事,不然,可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翻脸。”

晋阳侯连连应道:“母亲不必担心,瑶瑶是我的长女,我不会亏待她的。”

晋阳侯老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晋阳侯还有事情,正打算离开时被她叫住了,“你去跟太子打听打听,今日他送给太后的红玉汤哪里来的,做祖母的能喝,没道理我这个外祖母没有份吧。”

第四十九章 宴席

晋阳侯奉了母命硬着头皮找了太子,得知红玉汤的药草是从太傅张元清那里得来的,于是又去了张府。

张元清见晋阳侯上门求药草,连忙命人匀了一些给他,“侯爷见谅,我那学生所送的竭绥土仪大多都被我送给亲戚们了。”

“如此便多谢张太傅了。”晋阳侯笑道:“只因家母昨日在太后娘娘宫中饮了一碗,回家后念念不忘,所以我才厚颜上门。”

张太傅也笑道:“无妨,若是老夫人喜欢,我再去信让他多送一些回来。”顿了顿继续道:“要是京中其他人家也识得这红玉汤的好处就好了。”

听了这话,晋阳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道:“太傅放心,这事包在本侯身上了。”

晋阳侯从张府回去后,没过几天,京中便有了红玉汤的传言,传言十分夸张,将那红玉汤比成了能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除了真正饮用过的,没人见到红玉汤的真面目。

远在竭绥的姜裕成收到京中来信后,开始组织当地的商户们大量收购红玉汤药草,然后由竭绥商会组建了一支商队将药草运到京城。

此时,京城正进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红玉汤药草一入京,不到一天时间就被一抢而光。有些没抢到的,第二批、第三批药草进京后,才解了燃眉之急。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家中都备了一些药草。

京城里刮起了一股“炎炎酷暑日,须喝红玉汤”的飓风。慢慢的,这股飓风又顺势刮到了京城周边城镇。

由于红玉汤在京城的太过火爆,竭绥的药草几乎都被收购一空,竭绥的商户们都赚得盆钵满盈,百姓们手中也有了银钱,不再像之前那么穷困不堪。

尝到了甜头的商户们,集资举办了一场宴席答谢姜裕成,姜裕成带着母亲、妻女应邀前往。

宴席上,男眷女眷是分开坐的,颜娘和姜母是宴席上身份最高的,理应坐在上首,她们旁边挨着坐的是邓县丞和吴主簿的家眷。

商户太太们见到颜娘和姜母,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讨好,一会儿称赞姜裕成年轻有为,一会儿又说颜娘有福气,更有甚者还把姜母比作天上的王母娘娘。

颜娘觉得有些尴尬的笑而不语,邓县丞太太凑到她旁边道:“夫人,您可得防着那靳于氏,她家女儿多,最喜将女儿送人做妾,前两任知县都收了她家的礼。”

靳于氏就是那位将姜母比作王母娘娘的商户太太,颜娘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对姜母的时候,脸上全是谄媚的神情,面对其他商户太太们时,不屑一顾居多。

颜娘下意识的对她有些不喜。这时,她从身后扯出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来,对姜母道:“老夫人,我这女儿最钦佩姜大人这样的好儿郎,作为母亲,实在是不忍心她忧思伤神,今日恳请老夫人将她收下,不管是端茶递水还是床榻伺候,都由老夫人做主。”

说到“床榻伺候”的时候,那姑娘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害羞的低下了头。颜娘心中的怒意蹭蹭蹭的往上升,她“啪”的一声将筷子搁在桌上,冷笑道:“敢问靳于太太,你这女儿入我姜府,是为奴为婢呢,还是为妾?”

靳于氏脸一僵,埋怨自己光顾着讨好姜母,忘记姜大人的夫人还在桌上坐着。她讪讪道:“不管是为奴为婢还是为妾,都听老夫人和夫人安排。”

颜娘冷冷看着她,没有接话。

姜母看了那年轻姑娘一眼,摇头道:“靳于太太,你这女儿长得不太好看,不适合做妾。”

靳于氏急忙辩解,“老夫人,青青可是我家女儿中最好看的一个了。”

姜母再次摇头,指着靳于青青旁边的一个小丫头说:“我姜家男儿历来不纳妾,你要是成心送礼的话,就让她来伺候吧。”

她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小丫头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丫鬟服饰,木然的脸上中夹杂着不知所措的惊慌。

“她…她怎么能去姜大人府上伺候呢?”靳于氏急的面红耳赤,“她一个卑贱下人生的贱蹄子,怎么能…”

“够了。”颜娘大声呵斥道:“你不是说都由我和老夫人安排吗,我今日就要这小丫鬟跟我回府,你若是不愿,一开始就不该提。”

听了这话,靳于氏就算在想争辩也无法了,她心乱如麻的应道:“那就听夫人的,让她跟着去吧。”

颜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环望了在场的商户太太们一眼,“诸位若是觉得我姜家缺人伺候,大可跟我直接提,可千万别连送奴婢还是送妾室都弄不清楚就跑来送人。”

她这话一出,有人没忍住扑哧笑了,靳于氏和靳于青青顿时顿时白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靳于氏这么一搅和,颜娘顿时觉得这宴席上的酒菜变得索然无味,等到宴席结束,她与姜母带着满满去酒楼门口与姜裕成汇合,身后还跟着靳于氏身边那个小丫鬟。

姜裕成有些不解地问:“她是谁?”

姜母道:“这是靳于太太送给我们家的丫鬟。”

姜裕成皱了皱眉,“让她回去吧,我们家缺人自会去买。”

那丫鬟听说要让她回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姜裕成磕头道:“求大人让奴婢留下来,奴婢要是回去了,太太定不会轻饶的。”

磕了几下,她的额头已经红肿了,颜娘有些不忍心,劝姜裕成道:“就让她留下吧,明日我让人将买她的银钱给靳于太太送过去。”

姜裕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县衙后,桃枝立即迎了上来,“夫人,您回来啦。”颜娘问:“文砚和文博今天乖吗,都睡了吗?”

桃枝答道:“两位小少爷都很乖,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颜娘笑了笑,“辛苦你了,桃枝。”

听颜娘这么说,桃枝受宠若惊,“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颜娘又指着靳于氏家的丫鬟道:“这是芥蓝,你带着她去歇息,再给她讲一讲我们府上的规矩。”

桃枝这才看到她的身后跟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她讶异张大了嘴,见颜娘还在等她回话,连忙应了。

桃枝拉着芥蓝回了自己住的屋子,一进屋,桃枝迫不及待的发问:“蓝蓝小姐,你怎么会跟着我家夫人回来?”

芥蓝眼眶红了红,哽咽道:“桃枝姐姐,我…”

桃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气愤道:“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

芥蓝使劲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愿意跟夫人回来的。”芥蓝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桃枝,桃枝气道:“真不要脸,竟然敢打我们大人的主意,还好夫人拒绝了。”

说完她拉着芥蓝的手道:“你跟我去见夫人,你根本不是靳于家的奴婢,让夫人替你做主。”

芥蓝缩了缩手,害怕道:“桃枝姐姐,算了吧,能留在姜家已经很好了,而且这里还有你。”

桃枝看了她一眼,有些恨她不争气。

“就算你不想回靳于家,我也得禀报夫人啊,不然哪天外面的人污蔑大人和夫人逼人为奴为婢怎么办?”

芥蓝觉得在姜家待了两年,桃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农家女了。她点了点头,“我听桃枝姐姐的。”

桃枝拉着芥蓝去找颜娘,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回屋的姜裕成,姜裕成看见芥蓝后,有些不虞道:“桃枝,你拉着这丫鬟来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虽然姜裕成看着温和有礼,桃枝却很怕他,尤其是被他训了后,也顾不得还要跟颜娘禀报芥蓝的身份,在姜裕成的注视下,连忙拉着她跑了。

姜裕成见两个丫鬟跑远,摇了摇头,第一次觉得府里下人太少,看来是时候添些人了。跟他持有一样想法的人还有颜娘。

丈夫回来后,她拉着他道:“夫君,我们还是得多雇一些人才是,今日我跟娘去吃宴席,文砚和文博两个只能由桃枝看着,娘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总觉得不成样子。”

“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姜裕成沉吟道:“除了娘,你和满满也需要贴身伺候的,两个小的也离不了人。这样吧,明日我让人去找牙婆,你和娘好好的挑一挑,买几个可靠忠心的。”

颜娘点了点头,“好,明天我就去跟娘说。”

说完买人的事情后,颜娘有些气愤提起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那个靳于太太真过分,当着我的面就给娘灌迷魂汤,想要把她那女儿送到咱家来做妾,还好娘没听她的。”

“就你带回来的小丫鬟?”姜裕成笑了笑,“那也太小了吧,她怎么狠得下心?”

颜娘道:“不是她,跟着回来这个是伺候那个靳于青青的,我气不过才故意要了她的丫鬟。”

说完又对丈夫道:“那靳于青青长得挺好看,可我知道她觊觎你的时候,就觉得她难看至极。”

“好啦,别气了,我答应过你不会纳妾的。”他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郑重道:“我姜裕成承诺过的事,不管多难,都会做到的。”

颜娘自然不会怀疑他会哄骗自己,但再一次听到他的保证时,心里还是免不了开心和感动。将头慢慢靠近他的胸口,她由衷感叹道:“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这辈子才能嫁与你为妻,夫君,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姜裕成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柔声道:“傻瓜,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要不是你,我哪里能摆脱克妻的名声;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活得那么开心;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三个可爱的孩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幸福的家。

第五十章 奴婢

第二日,牙婆带着人进了县衙后宅,颜娘请姜母先挑,姜母摆了摆手道:“我一把年纪了,有桃枝伺候我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奴婢。”

颜娘劝道:“娘,现在不比从前了,再怎么着也得两个人伺候您。桃枝年纪小,得给您挑一个稳重点的,这样也有人陪着您说话。”

听了这话,姜母觉得挺在理的,于是起身去挑人了。牙婆带来的这批人里,只有两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一个老实勤快,一个心思活泛。姜母将她们比较了一番,最终选了那个活泛的。

那老实勤快的妇人见自己落选,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接下来该颜娘选人了,她给满满选了一个十二岁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负责照顾满满的起居和守夜;两个儿子还小,就没有选小丫鬟,和姜母商量了一下,选了两个二十多岁、生过孩子的年轻媳妇。

最后才轮到她,她围着那些人走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对母女身上。两人穿着破旧的衣裳,背脊却挺得笔直,跟其他埋着头畏畏缩缩的人相比,两人看着淡定自若多了。颜娘问了那对母女几个问题后,决定就选她们了。

牙婆见颜娘选了那对母女,犹豫道:“夫人,这戚氏和她女儿是罪臣家眷,恐怕伺候不来人。”

听了牙婆的话,那母亲连忙拉着女儿跪了下来,“夫人,我们母女虽是罪臣家眷,但洗衣烧饭,缝缝补补的活儿都会做,还请夫人留下我们。”说完还举着只的双手让颜娘看。

那是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手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手心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相比之下,戚氏女儿青杨的手虽没有那么多伤痕,但也是又干又瘦,骨节突出,看着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手。

看来她们吃过不少的苦。

颜娘对牙婆道:“就她们了。”说完又问:“一共多少银钱?”

牙婆报了个数字,颜娘如数付给她,拿到了所有人的卖身契。牙婆走后,颜娘让桃枝将他们领下去梳洗,过几日再统一安排。

过了一会儿,桃枝拉着芥蓝过来了,“夫人,奴婢有事要向您禀报。”

颜娘看了她们俩一眼,颔首。

桃枝道:“夫人,芥蓝并不是靳于家的丫鬟,她是靳于老爷最小的女儿靳于蓝蓝。”

“此话当真?”颜娘拧眉问道:“你又如何得知?”

她的视线芥蓝身上来回了好几遍,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靳于家的小姐。

一提起这个桃枝就非常气愤,她道:“夫人,奴婢被叔叔卖到了靳于老爷府上,被派去伺候蓝蓝小姐的姨娘。后来姨娘去世后,又被靳于太太发卖了,最后才被大人买回去伺候老夫人。”

“姨娘还在的时候,靳于太太就经常苛刻她们母女。姨娘去了后,靳于太太无视蓝蓝小姐的身份,逼着她去当丫鬟去伺候嫡姐。”

桃枝替芥蓝打抱不平的时候,芥蓝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颜娘叹了叹气,这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罢了,先让她留在县衙吧,过几日再送回去。”

桃枝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时,颜娘道:“桃枝,今日买的那些人就交给你了,你给她们讲一讲咱们府上的规矩,免得出乱子。”

“奴婢遵命。”桃枝连忙应道。

颜娘将芥蓝的身世告诉了姜母,姜母听了也很气恼,“没想到那靳于氏那么狠毒,好好的一个小姐弄成了丫鬟不说,还要去伺候嫡姐,靳于老爷难道不管吗?”

颜娘摇头,“靳于家妾室庶女一大堆,靳于老爷又是个喜新厌旧的,芥蓝的姨娘去了后,靳于老爷哪里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儿。”

姜母哼了一声,“成儿回来我要跟他说,这样狠心绝情的人不能再让他跟着商队赚钱。”

果然,等姜裕成回来后,姜母告了靳于老爷一状。听说芥蓝是靳于老爷的小女儿后,姜裕成也有些吃惊。

“娘,这事明日我找机会跟靳于老爷提一提。”他道:“至于让他退出商队的事,以后就别提了。”

第二日,戚氏带着女儿来颜娘身边伺候,颜娘想起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家眷,就芥蓝的事情让她说说该怎么解决。

戚氏听了,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细的向桃枝问了一遍靳于家的情况后才缓缓开口:“靳于老爷宠妾胡姨娘乃靳于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这些年在后院一直跟靳于太太分庭抗礼。胡姨娘又无一儿半女,不妨让芥蓝认胡姨娘为母,有了胡姨娘的看顾,想必靳于太太也不敢再轻易磋磨芥蓝了。”

听了这话,颜娘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她问芥蓝愿不愿意人胡姨娘为母,芥蓝犹豫了一阵怯怯道:“胡姨娘她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吗?”

颜娘柔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芥蓝乖巧的点了点头。

姜裕成跟靳于老爷顺口提了一句,靳于老爷听到自己女儿在姜府,大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我那太太不是说送了个丫鬟吗,怎地是小十二?

连忙跟姜裕成赔罪,姜裕成道:“你只需将你那女儿领回去即可,别的不用多说。”

靳于老爷连忙去县衙接女儿,颜娘让桃枝和戚氏送芥蓝回去,戚氏转达了颜娘的意思,靳于老爷忙不迭的应道:“从今日起,小十二就是云琴的女儿了。”

靳于府后宅,靳于太太听到靳于老爷亲自将芥蓝接了回来,还让她认了胡云琴那个贱人为母,气得摔碎了手上的茶盏。

“贱人,贱人,全都是贱人。”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靳于青青听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恨恨道:“都是那聂氏搞鬼,不然爹根本不知道那小贱人被送到了县衙。”

靳于太太铁青着脸道:“那聂氏就是个妒妇,可惜了我儿这一副好容貌,若是有机会让姜大人见一面,他保准被我儿迷得晕头转向。”

靳于青青听了有些害羞,“娘,女儿倒是有个主意,能让姜大人主意到女儿。”

“我儿,你快说说什么办法?”

靳于青青凑到母亲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主意。靳于太太听了以后,拍手笑道:“还是我青青聪明,想做什么你就大胆的去做,有事娘给你撑着。”

另一边,胡姨娘在听到靳于老爷让她认芥蓝为女儿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反对。但当靳于老爷抬出颜娘这个知县夫人时,她思索了一阵后笑着应了。

她轻轻的靠在靳于老爷的肩头,娇嗔道:“老爷,现下我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老爷什么时候再给我一个儿子呢?”

听了爱妾的话后,靳于老爷有些为难,“云琴啊,你也知道,整个靳于府只有太太生的大少爷一个儿子,我总不能……”

胡姨娘白了他一眼,气道:“我又不是要你把大少爷记我名下,要是真这样做了,那女人还不吃了我。女儿便罢了,儿子还得自己生才好,别人生的我不稀罕。”

靳于老爷见她生气了,连忙道:“好好好,我们自己生。”说完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听得胡姨娘眼睛发亮。

她娇笑着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老爷,你说话要算话啊,不然以后别进我的屋。”

靳于老爷笑呵呵的应了。

等他走后,胡姨娘收敛了笑容,唤来贴身丫鬟绿篱道:“开了我的小库房,随意挑几件首饰给我那女儿送去,就当是我这个当娘的送与她的见面礼。”

“是。”绿篱领命。

刚要去时,胡姨娘又道:“再挑两匹颜色鲜嫩的布料送过去吧。”末了又添了一句:“对了,让松涛和杨妈妈跟着过去伺候。”

待绿篱退下后,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圆脸丫鬟进来了,“姨娘,刚刚勺儿来报,说正院那边似乎在打县衙那位姜大人的主意。”

胡姨娘听了,鄙夷的笑了笑:,“绿茵,咱们家这位太太啊,平素最瞧不起做妾的女人了,没想到现在却巴巴的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与人为妾,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绿茵接话道:“姨娘说的是。”她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提议道:“姨娘,不如我们将此事透露给姜夫人吧,就当结个善缘。”

听了这话,胡姨娘若有所思道:“主意倒是不错,就怕是那女人使的计谋,故意挖坑引了我往里跳。”

她唤绿茵上前,低声跟她交待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绿篱回来了。

“姨娘,这是十二小姐给您的谢礼。”说着将一个绣了万事如意字样的荷包递了过去。

胡姨娘拿着荷包把玩了几下,“针脚细密,选的图案合我心意,颜色搭配的也不错,看来咱们这十二小姐并不是表面那般木讷。”

说完又感叹:“也是,有那样一个精明的姨娘,怎么会生出蠢笨的女儿。”

若是文姨娘还活着,正院那位怕是早就怄得吐血了,哪里还有机会去算计这算计那的。

哎,算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在文姨娘活着时与靳于氏水火不容间接帮了自己的的份上,还是对她那女儿好一些吧。

第五十一章 时机

新买的下人都算安分,尤其是戚氏和她的女儿青杨。或许是在别的府上受到的磋磨太多,母女俩特别珍惜跟着颜娘的平和安稳的时光。她们做事勤恳忠心,慢慢的,颜娘越来越倚重两人。

颜娘将戚氏提为姜府的管事娘子,内宅里的丫鬟婆子都归她管,还让青杨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伺候满满的那个小丫头原先叫大妞,跟了满满后,颜娘替她改名为木香。木香为人老实稳重,有她跟着满满,她很放心。

姜母那里有桃枝镇着,新来的秦嫂子也是个会看脸色的,每日里除了同桃枝一起负责姜母的起居,其余时间就是陪着姜母唠嗑闲聊。

唯一让颜娘有些不舒服的是照看儿子的两个妇人,两人分了工,一人照看一个,但总是在话里行间贬低对方的小主子。一开始颜娘还不知道,若不是那日去看儿子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可能还一直被瞒在鼓里。

文砚和文博还小,听不懂她们的话语,如果一直留着她们,等兄弟俩长大了,还不被人挑拨了关系?颜娘当即唤了牙婆来,将两人退了回去,另选了一个老实温柔的妇人和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在她们进府后,颜娘没有急着安排她们去伺候兄弟俩,而是让戚氏教她们规矩,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到主子身边伺候。

新来的妇人吉娘子话不多,做事却麻利稳重,照看孩子是一把好手。颜娘细问之下得知,她原本有过一个女儿,养到两岁多时被大伯家的侄子推到水里淹死了,一气之下将点火烧了大伯家的房子,结果被婆婆和丈夫卖给了人牙子抵账赔偿大伯家的损失。

颜娘虽然对她有怜悯之心,但还是严厉的警告她,“不管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不公的待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照看两位小少爷,不要像之前那两个一样挑拨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若是被我知道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吉娘子连连点头,“夫人,请您放心,从今天起,两位小少爷就是奴婢的命,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

听了她的保证,颜娘还算满意,她将目光转到两个小丫头的身上,厉声道:“铃兰石竹,你们两个平日里就给吉娘子打下手,若是吉娘子不在,你们俩要时时刻刻守在小少爷身边,知道了吗?”

铃兰和石竹两个战战兢兢的应了。

在吉娘子和两个丫鬟面前立了威,颜娘心情大好。这个还是戚氏跟她提议的,戚氏夫家未获罪前,也是当家里事的好手,有她跟在颜娘身边,教给她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戚氏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她在内宅见过姜裕成几面,只一眼她就觉得他日后定会有大造化,如今他的后宅只有一位夫人,没有妾室通房,想必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夫人聂氏外貌出众,虽出自小户之家,却温和善良识大体,与姜老夫人这个婆婆处得跟亲母女似的,更别提膝下还有一女二子。就算姜大人以后纳妾蓄婢,她正房夫人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戚氏母女是罪臣家眷,正常情况下要第四代后人才可以自赎或被赎,摆脱为人奴婢的命运。还有一种情形,就是主家愿意放人,在官府申报通过后,第三代后人就能自赎为平民。

戚氏尽心尽力的伺候颜娘,为的就是替女儿挣一个光明的前程,让她能够嫁给一个平头人家做正妻,日后不再受为奴为婢的苦。

日子一晃而过,姜家人已经在竭绥待了三个月。刚来的时候,姜母经常板着指头算还有多久才能离开,现下除了偶尔思念冷茹茹和长生外,绝口不提离开的事情。用她的话来说,竭绥山青水秀民又有儿子媳妇陪着,孙女孙子承欢膝下,留在这里比在陵江镇强多了。

三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姜裕成终于在竭绥站稳了脚跟,前两任知县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也处理完了。夏初贩卖红玉汤药草到京城,竭绥的百姓和商户都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两族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但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两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究其根源在于田地之争。田地少收的粮食少,百姓吃不饱肚子,跟田地有关的纠纷就会扩大至流血死人的械斗。

临近七月底,姜裕成想方设法的在竭绥新开拓了一百来亩田地,但品质不算好,只能归于二等田。他将这部分二等田一分为二,汉民和夷族各得一份,让很多没有田地或者是因之前被侵占了田地的人有了保障。

除此之外,他翻阅了竭绥近几十年来的县志,又大量走访了当地的老农,打算从提高粮食产量下手。他向恩师张元请求助,从朝中调了一位善农事的官员,任命其为竭绥农事特派使,专门负责协助姜裕成这个竭绥知县提升竭绥的粮食产量。

竭绥农事特派使宋休宋大人来到竭绥时已经九月初了,除了农事方面的书籍,还带了大宴朝属国云泽国进贡的一种名为“金薯”的农作物。

金薯乃云泽国王室子弟出海游玩时,遇到了一艘自远洋而来的鹰鼻人,船上载了半船的金薯,想要与云泽国交换一些他们国家没有的粮种和器具。

云泽王也是初次见到金薯,好奇之下便应允了他们的要求,用一些粮种和瓷器换了半船金薯回来。

金薯且耐旱耐寒,收成产量比稻米和小麦的收成亩产量高了相近两倍,在青黄不接的时节,金薯养活了云泽国的大半百姓。云泽王献上此物,盖因云泽国北靠靳国,经常被靳国的水兵骚扰,他恳请为显庆帝在云泽国边境派驻一支军队,保卫云泽国的边境安全。

显庆帝应允了,恰好这时姜裕成又写信跟张元清求助,张元清便提议一部分金薯留在京郊皇庄试种,另一部分让宋休带着去竭绥。

据鹰鼻人说,金薯种植无需良田,只要有泥土且向阳处就能栽种,姜裕成和宋休在竭绥境内查勘了好几日,才将选定好地方圈了出来,栽种后又派了专门的护卫看护。

在他们忙着解决竭绥民生问题的时候,有一个人也没闲着,她就是靳于青青。自从上次与母亲计划着在姜裕成面前露面后,她一直在等机会。

九月初,姜裕成召集了全县的富商豪绅,想以竭绥市价的标准从他们手中收购粮种,但作为无利不起早的商户,哪能这么容易就同意,哪怕你是县老爷不行。

以靳于老爷为首的竭绥商户提出,要姜裕成将红玉汤贩卖权移交给竭绥商会,不然他们是不会答应卖粮种的。

姜裕成听了自然不允,他当初把红玉汤的贩卖权抓在手上,怕的就是遇到今天这个局面。若是将贩卖权移交给了商会,他们一定会压低收购价、哄抬京中售卖价。这样一来,竭绥的百姓挣不了钱,京中百姓也会被坑。

姜裕成一直将红玉汤作为竭绥百姓的重要收入来源,绝对不会将它送到商会手上。既然商会不肯卖粮种,姜裕成便派人连夜去邻县买,当然价格高出市面价格一倍,他自己还贴了一部分银钱。

宋休见这位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知县大人,确实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好官,心里不由得对她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

秋播过后,宋休和姜裕成才有了闲时。姜裕成想着,宋休这位特派使大人自来了竭绥后,就一直跟着自己忙前忙后,连个像样的接风宴都没有。于是便在县衙置办两桌酒席,请了邓县丞、吴主簿等县衙属官一起为宋休接风洗尘。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说有笑的气氛被突然响起的琴声打断,众人不由得望向琴声传来的地方,五个脸蒙白纱、身姿纤弱的女子缓步而出,所有人都讶异的朝着姜裕成看去。

自从上次颜娘在宴席上拒了靳于太太,并说出有她在不许姜裕成纳妾的话后,大家都一致认为姜大人惧内。现如今,惧内的姜大人竟然请了舞女来助兴,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姜裕成脸上没了笑容,眉头紧紧皱着,视线落在了吴主簿身上。吴主簿此时也是被惊得满头大汗,他之前跟姜裕成提过要请舞女助兴,但被姜裕成严词拒绝后,就不敢再提了。他又想起自家妻子贪财的脾性来,怕是她跟那靳于太太搞的鬼。

“大人,我…”他一边擦汗一边试图跟姜裕成解释。

谁知姜裕成摆了摆手,“吴主簿还是好好欣赏歌舞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明日再说就来不及了,吴主簿在心中叫苦。若是在姜裕成刚来的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没事,可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他知道自己这位上司根本不是好惹的。

见其他人也看向自己,他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坐在席上苦捱。一刻钟后,歌舞终于结束,他看着其中一个舞女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姜裕成,吴主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五十二章 脸面

那舞女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一步一步走近主桌,姜裕成端坐着,目光一直跟着她。只见她慢慢拿起酒壶,俯身替姜裕成斟酒,然后又捧着酒杯朝他靠近。

舞女红唇轻启道:“姜大人自从来了竭绥,一心为竭绥百姓谋福祉,实在是我竭绥百姓之福。奴虽在闺中,却早已耳闻姜大人爱民如子的贤名,今向大人奉上这杯酒,以表奴对大人的敬佩之情。”

说话间酒杯已经挨近姜裕成的嘴唇,这时,舞女忽然趔趄了一下,身子软软的朝着他的怀里倒去。

“啊…呀…”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姜裕成飞快地往旁边一躲,舞女连人带酒杯摔在了桌案旁,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这一幕发生的十分突然,在场的众人都惊住了,视线齐齐的朝着摔倒在地的舞女看去,只见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先前拿在手上的酒杯滚了半米远。

姜裕成冷笑着唤来长随,道:“止规,你将这舞女送到夫人那边,交给主簿太太处理,就说吴主簿观歌舞时看上了她,要将她纳进自家后院。”

止规连忙领命,扛起那摔晕了的舞女直奔后院而去。

吴主簿这下是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跺了跺脚,从席间下来,“大人,万万不可啊。那舞女是靳于宏的嫡女靳于青青,这事全都是靳于家搞得鬼,真的与我无关啊。”

姜裕成冷眼看着他,并不接话,一旁的邓县丞道:“老吴啊老吴,你真是昏了头,大人一早就拒绝了唤舞女来助兴,你怎么就不听呢?”邓县丞决口不提那舞女的身份,只责怪吴主簿不听劝。

吴主簿摇头辩解:“大人,这事真的与我无关啊,都是靳于氏,她一直想将女儿送与大人做妾。上次被夫人拒绝后,就找到了我那婆娘颂氏处,瞒着我许了她一些好处,这才让她带着混进了县衙。”

不管吴主簿怎么解释,姜裕成都置之不理,好好的一个接风宴被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众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了。

男客这边散了席,女眷那边才正热闹着。

止规将靳于青青扛到了后院,正说笑的女眷们都被吓了一跳。姜母好奇的看向止规,问道:“止规,你不在前院伺候你们大人,怎么扛了一个女人过来。”

止规对姜母和颜娘朗声道:“老夫人,夫人,吴主簿观歌舞时看上了此女,说是要纳进后院做二房太太,大人命我将她送过来交予主簿太太。”

颂氏闻言后,腾地起身尖声反驳:“你胡说,我家老爷怎么会看上一个舞女。”

止规摊了摊手,“主簿太太要是不信,大可去前面问问吴主簿。”

“你…”饶是平日里颂氏再牙尖嘴利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可能去前院找吴主簿对质。

“哎哟…”

这时,趴在地上的舞女动了动身子,悠悠的醒了过来。她揉着头,挣扎着坐了起来。颂氏这才看清她的面容。

“哼,我还真当是我家老爷看上了一个舞女呢,原来是姜大人自个看上了,不敢跟夫人明说。”

她当然知道靳于青青为何要来这里,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颜娘。

颜娘脸色变得铁青,问止规:“你家大人到底怎么说的?”

止规又大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着重在吴主簿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颜娘脸色缓和了下来,看着颂氏道:“主簿太太这一次想必是听清了吧,若是不清楚,在场的太太们可以为她复述一遍。”

邓县丞太太立即附和道:“是是是,我们都听清了,这舞女是吴主簿看上的,要带回家里做二房的。”

颂氏指着她大怒道:“蒋氏,你别胡说八道。”

邓县丞太太扑哧笑了,甩了甩帕子问典史太太:“兰芝,你来说说看,刚刚止规小兄弟是不是说过,吴主簿想要纳此女为二房?”

典史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颂氏被她们两人气得差点吐血,她看了一眼还木楞楞的靳于青青,猛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不要脸的贱货,竟敢把主意打到老娘身上。”

靳于青青被打懵了,“吴太太,你…”

“你什么你,老娘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会什么狐媚功夫,勾的男人魂都没有了。”一边骂着,一边去扯靳于青青的衣裳。

靳于青青奋力反抗,大力之下将颂氏推到在地,颂氏作势又要去打她。颜娘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大声呵斥道:“够了,这里是知县府后院,不是吴家,颂氏,你要整治妾室,烦请带回家去整治。”

颂氏一听不干了,嚷嚷道:“夫人,这靳于青青可是冲着大人来的,怎么能让我把她带回去呢?”

颜娘正要开口,就听姜母道:“明明是你男人要纳妾,你反倒往我儿子身上推,老婆子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说完又对止规道:“快去将吴主簿请来,把这两个女人都带走,老婆子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止规大声答了一声是,然后一溜烟跑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姜裕成和吴主簿来了后院。一看到儿子,姜母对他指着吴主簿道:“儿呐,你快让他把他家的妻妾带回去,在我们家又哭又闹的像个什么样。”

姜裕成笑了笑,“娘,你放心吧,吴主簿马上就带她们走。”

说完看向脸色惨白的吴主簿,“吴主簿,是不是?”

吴主簿连连点头,“是是是。”

颂氏还想大闹,在看到吴主簿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后,顿时不敢再言。靳于青青不肯走,她一改先前软绵绵的样子,飞快的冲到姜裕成面前跪下,“大人,求您留下我吧,不管是为奴还是为婢我都愿意,只要能留在大人身边就好。”

姜裕成往旁边挪了两步,仿佛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脏得不得了的东西。颜娘气不打一处来,靳于青青这人年纪不大脸皮却不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荐枕席,真是没教养的东西。

“靳于小姐,我不管你今天穿成这样混进县衙有何目的,但吴主簿已经承认纳你为妾,还请你给靳于老爷和吴主簿留点脸面,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如果靳于青青聪明的话,她就会顺着杆子爬下去。可靳于青青不是个聪明的人,她不但不聪明还喜欢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着颜娘那张盛气凌人的漂亮脸蛋,心里的仇视与嫉妒在这一刻生根发芽,顷刻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聂氏,你这个不要脸的妒妇,你就是嫉妒我年轻貌美,怕我进了府姜大人迷恋我,所以才想方设法将我赶到吴主簿府上去。”她恨恨地指着颜娘骂道:“妒妇,你不得好…”

“啪。”

戚氏绷着脸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最后那一个还未说出口的“死”字被那一巴掌打散了。

姜裕成怒不可遏的看向吴主簿,“怎么,还要等着本官亲自将人送到你府上去?”

吴主簿冷汗连连的摇头,“大人息怒,我这就带她们走,这就带她们走。”

吴主簿带着颂氏和靳于青青走了,其余的人也趁机散了去。等后院只剩下姜家人时,颜娘瞪了丈夫一眼,怒气冲冲回房了。

姜裕成有些无奈,自始至终他都没让那靳于青青碰触过自己啊。姜母叹了口气,“成儿,咱们这个家好不容易才旺了起来,你可别学其他当官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去招惹。”

姜裕成更无奈了,好吧,亲娘发话他只有听着。

姜母又催他去看颜娘,说些好话哄哄她,不要为了外人闹得家里和睦。不用她提醒,姜裕成也会去的。

颜娘这会在屋里生闷气,却不是生姜裕成的气。靳于青青那些话实在是让她难受极了,她倒不是担心姜裕成变心,而是觉得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了一些。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钱有权的男人都必须三妻四妾,他们的妻子就只能默默的忍受着妾室来分自己的男人?

姜裕成进来时,她怏怏不乐的趴在桌子上,看也没看他一眼。姜裕成勾了勾唇,没想到一向温柔娴淑的妻子也会使小性子,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了。

姜裕成将接风宴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隐瞒的告知了颜娘,颜娘扭过头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气的是靳于青青不检点,气的是你们男人总是贪心不知足。”

“好了,别气了。”姜裕成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柔声道:“别的男人怎样你不用管,你只要管好我就可以了。”

颜娘转身回拥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叹气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的?”

“他们说什么了?”

“说你惧内。”颜娘有些不满道:“还说我是母老虎,管着你不让你纳妾,连家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挑丑了买。”

颜娘道:“今天请了那些属官太太们来,我把桃枝和青杨交特地叫出来伺候,就是为了让她们看看,我们家的丫鬟到底丑不丑。”

听到这里,姜裕成不由得哑然失笑。刚刚还在意外她使小性子,这会又见到她孩子气的一面,姜裕成觉得这样的她比平日里鲜活了许多。

他喜欢这样的鲜活。

第五十三章 意图

京城

凌绩鸣下值后正准备回家,勇毅侯派人叫他去侯府一趟,他让长随回凌家知会范瑾一声,然后上了勇毅侯府的马车。

到了勇毅侯府,他被领到了勇毅侯的书房,上一次他在此被勇毅侯骂得狗血淋头,这一次踏足让他不禁回想,自己近段时间有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勇毅侯开口道:“听说你娶瑾儿之前成过亲?”

不知勇毅侯此言何意,凌绩鸣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勇毅侯又道:“你与前妻聂氏育有一女,她同你和离后又嫁给了你的同窗姜裕成是不是?”

凌绩鸣再次点了点头。

他鼓起勇气问勇毅侯,“不知道外祖父为何提起聂氏?”

勇毅侯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宫里传来消息,祥嫔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凌绩鸣诧异的抬起头,很快反应过来,朝着勇毅侯道:“恭喜外祖父,祥嫔娘娘这一胎定会得偿所愿。”

勇毅侯很满意凌绩鸣的态度,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的笑了。凌绩鸣顿时受宠若惊,但他心里还有疑惑,想知道勇毅侯为何要提起聂氏和姜裕成。

勇毅侯很快解了他的疑惑,“祥嫔娘娘这一胎怀得辛苦,再无力分心照顾二皇子,便想着从娘家选一个四至五岁的女童进宫陪伴二皇子,如果我没记错,你与聂氏生的长女如今正好五岁吧。”

听了这话,凌绩鸣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勇毅侯的意思。陪伴二皇子是假,借着陪伴二皇子之名将张元清拉到他们阵营来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毕竟张元清是姜裕成的老师,满满又被聂氏带到了姜家。

他心里变得五味杂陈,原来自己在勇毅侯这里只能算起到一个在中间传话的作用。

“外祖父,实不相瞒,当初我与聂氏和离时,允许她带着女儿离开,如今女儿已经改姓姜了。”

勇毅侯冷哼一声,“子随父姓天经地义,你的女儿怎么能冠上别家的姓氏。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要见到你的长女。”

凌绩鸣垂头丧气离开勇毅侯府,回到家里后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范瑾觉得丈夫去了勇毅侯府一趟变得不对劲,以为是外祖父勇毅侯斥责了他。

她端着鸡汤去了书房,凌绩鸣正提着笔发呆,面前的纸张被墨汁染黑了一大片。

“夫君,如果外祖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放下托盘,轻声道:“外祖父是武将,说话直白了些,但总归是为了你好。”

凌绩鸣闻言看向她,神色淡淡道:“你知道他今天把我叫到侯府说了什么吗?”

范瑾当然不知。

凌绩鸣自嘲的笑了笑,疯狂的将面前的纸张揉成团,气愤道:“他一直都瞧不起我,一个正八品的小官当做对我的施舍,现在还把我当成一个传话筒,我就真的那么不堪?”不堪两个字是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范瑾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外祖父…他要给谁传话?”

凌绩鸣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在大宴朝的官场,我还能认识谁?”

“张元清?”范瑾试探的问道。

凌绩鸣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范瑾更糊涂了。

凌绩鸣道:“外祖父要我将聂氏的女儿接回来。”

这句话如同惊天响雷般炸在范瑾耳边,她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几步,“你…你说什么?”

凌绩鸣将勇毅侯的意思复述了一遍,范瑾不相信的摇头,“不会的,外祖父不会这么做的。”

凌绩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果你不信,可以亲口问他。”

范瑾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勇毅侯府,勇毅侯的意思跟凌绩鸣说的相差无几,她不能接受,回去后就病了。

凌绩鸣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有些于心不忍,“瑾儿,外祖父发了话,咱们只能听从。你别多想,早点养好身子才是。”

范瑾木然的盯着床头,低声问:“必须接回来吗?”

凌绩鸣没回答,但沉默代表了肯定。

范瑾捂着脸哭了起来,“聂氏的女儿回来,我算什么,琬琬和珺珺又算什么?”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下来,凄切道:“外祖父为何非要这样做,让勇毅侯府的姑娘去宫里陪伴二皇子不行吗?”

当然不行,凌绩鸣在心里回答道。勇毅侯的目的是拉拢张元清,而不是心疼那个出生便有腿疾的曾外孙。

大哭一场后,范瑾将心中的委屈发泄了一通,加上丈夫凌绩鸣的安抚,她的病很快就好了起来。

她对凌绩鸣道:“聂氏那女儿回来后,只能作为庶女写入族谱,不管怎样,我的琬琬才是凌家的嫡长女。”

凌绩鸣点头应允。

他写了一封信,让凌三娘夫妻借着探亲的名义带去竭绥给姜裕成。

另一边,远在竭绥的颜娘还不知道勇毅侯打起了满满的主意。姜裕成正跟她商量,准备亲自给满满开蒙。

有两榜进士出身的姜大人亲自为女儿开蒙,颜娘只觉得大材小用。姜裕成第一次反驳了她。说再锋利的刀也需要有用武之地才算利器,他这满腹的学识,来到竭绥后已经沉积许久,若是再不拿出来用用,怕是要退步了。

颜娘当然不信,那个每晚睡前都还要温书的人是谁?姜裕成的对满满的心思还是让她很感动,恐怕亲生的也就如此了。

满满很喜欢描红,小丫头是个跳脱的性子,颜娘以为她会坐不住,谁知姜裕成布置的作业,她每日都用心完成了。

颜娘见状,本打算让她连女红也一起学了,但满满似乎没有刺绣的天分,颜娘便只教她一些基础的东西。

几天过去,姜裕成的开蒙初见成效,她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和弟弟们的小名,爹娘、祖母几个字会写也会认,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也算是很好的了。

颜娘跟姜裕成感叹,“幸好有你在,不然她就被耽搁了。”

姜裕成笑着道:“不会的,日月光辉永远不会被萤火之光取代。”说着说着又道:“满满做事有股子坚韧劲儿,这倒跟他的生父有些相似。”

提到凌绩鸣,颜娘心里有些复杂,埋怨道:“你提他干什么,他哪里能做满满的父亲。”

姜裕成拍了拍她的手,“别生气,我不提他就是。”

颜娘小声嘀咕,“你这人也真是的,干嘛提起他呀,难道不觉得别扭吗?”

“别扭什么?”姜裕成有些不明白。

颜娘瞪了他两眼,他想了想忽然懂了,拉着妻子的手笑着道:“别扭是没有,但嫉妒和吃味还是有的。”

他笑容淡了下来,“都是造化弄人,若当初与你自小定亲的人是我,我们也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颜娘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好奇道:“照你这样说,如果我们定亲了,冷姐姐怎么办?”

姜裕成道:“幼时娇娇体弱,算命的说她须得找一个虎年腊月生人定亲,不然会夭折。我爹心疼她,便让我跟她定了亲。我与娇娇虽为夫妻,实则为兄妹。她一直觉得是她拖累了我,本不愿与我成亲,是表姐哭着逼她,她才同意了。婚后她就开始托人打听合适的姑娘,都被我拒绝了,因为那时我不愿随意找个人将就。”

颜娘惊讶的看着他,姜裕成继续道:“我们成亲那晚,我梦到了娇娇。她在梦里跟我说,看到我成亲她很开心,还要我好好待你。”

“这是真的吗?”颜娘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梦到她了?”

“是真的,我醒了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姜裕成点了点头,认真道:“娘子,以后你跟着我叫娇娇表妹吧,我相信她更喜欢这个称呼。”

颜娘愣住了,“夫君,这不合规矩。”

姜裕成知道她在顾及母亲与表姐的感受,随即提议道:“这样吧,在我面前你可以称呼她为表妹,当着娘和表姐的面你照常即可。”

颜娘点了点头,轻轻搂住他的腰呢喃:“夫君,你真好。”

你从不吝啬给予我脉脉温情,你从不无故对我冷眼以待,你从不嫌弃我是二嫁之人。若不是你,我体会不到为人妻的美好,若不是你,我还在伤痛的深渊里难以走出。

姜裕成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头在她眉间印上亲吻,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拥在一起,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

从云泽国远道而来的金薯长势喜人,从短短的嫩芽长到郁郁葱葱的藤蔓,约莫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宋休用笔将其生长情况记录下来,从播种、发芽到成株都记录的一清二楚,后面画了相应的植株形态。

姜裕成冲他拱手道:“依照宋兄这架势,我大宴迟早要出一位农事大专家。”

宋休坦然的受了他的礼,“承蒙夸赞。”他眺望着远处的农田,朗声道:“我宋休最大的愿望是,普天之下,百姓人人能饱腹,官仓粒粒皆良种。”

听着他的豪言壮志,姜裕成也生出了一股自豪之感,他在心里道:若为官者皆能为民着想,有生之年,说不定我能目睹这一切。

两人视线相交,均是一笑。

这时止规来报:“大人,家中有客来访,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第五十四章 来客

卫枳坐在轮椅上,卫杉站在一旁,两人身后跟了十来个虎背熊腰的护卫。卫枳望了一眼县衙大门上方高悬的几个大字,轻声呢喃:“不知这竭绥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杉上前一步,“待见过后不就知道了吗?”说完吩咐护卫道:“金一,去吧。”

金一立即领命。

县衙的守卫见来人出示了恭王府的令牌,也不知道真假,两人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个道:“请贵客稍等,大人今日不在县衙,待我去禀报夫人再说。”

金一没有为难他们,迅速退回到主子身后。

县衙后院,颜娘正在教女儿女红,戚氏从外面进来,“夫人,县衙守卫来报,说是恭王府的人来访。”

颜娘愣了一下,绣花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疼痛让她回过神,“恭王府?”

戚氏点头,“恭王世孙带着护卫正在外面等着。”

颜娘立即起身,“赶快随我去迎接。”说完又对青杨道:“你去寻止规,让他赶紧去将大人找回来。”

青杨哎了一声连忙去了。

颜娘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然后带着女儿出去迎接恭王府来客。

时隔一年多,卫枳再一次见到了当初与自己一同落难的小女娃,他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满满,到哥哥这里来。”

满满藏在颜娘身后好奇的盯着他,这个好看看的哥哥是谁啊,她好像不认识他呀。

颜娘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满满,当初你被拐子捉了去,还是世孙救了你呢。”

满满疑惑道:“可那个哥哥没有坐轮椅啊。”

这话一出,卫枳沉下眼皮,卫杉的脸色也有些晦暗不明。颜娘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气氛,她替女儿向卫枳赔礼,“小女无心之言冒犯了世孙,还请世孙见谅。”

卫枳摇了摇头,“无事,姜夫人不必紧张。”

说完又冲满满笑道:“哥哥那时候也有轮椅,只是被拐子抢了去。”

满满眨了眨眼,“真的吗?”说完又哼了一声,“拐子太坏了,哥哥,你别怕,我爹是官,他会保护我们的。”

卫枳笑着点头,“好,我不怕。”

颜娘见气氛缓和了,心里松了口气。恭王世孙乃皇家血脉,她还真怕女儿说错了话得罪人家,只盼着丈夫早些回来。

姜裕成听止规说恭王世孙来访后,尽管心存着疑惑,还是急忙赶了回去。他们到时,就听说恭王世孙一行正在老夫人那里呢。

姜母很喜欢这个长得俊俏、嘴巴又甜的恭王世孙,见他年纪轻轻就废了双腿不免觉得可惜。她道:“世孙,你尽管在这里住着,住多久都没事。”

姜裕成回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他有些不明白,恭王世孙为何要在竭绥长住?很快卫枳就替他解开了疑惑。

卫枳是来竭绥休养的,御医说京城冬日严寒,留在京中只能受罪,最好选一处温暖之地休养。恭王给孙儿选的原本是陵南,那里要比竭绥繁华许多,但卫枳非要来竭绥,御医也说竭绥要比陵南暖和得多,恭王这才愿意放人。

卫杉是自愿跟随卫枳来竭绥的,当初他母亲也就是原江东王继妃翁氏,在江东王被降爵为镇国将军后,让他带着大量礼品南下去虞城县跟恭王赔罪。

他见到卫枳后,才知道大哥卫槠多么可恶,他一个随意的动作毁掉了卫枳的一生。恭王因为卫槠和父王迁怒于他,让人押着他亲眼看着卫枳在床上痛苦挣扎,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容。

才十岁的卫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藏在长袍下的双腿因为震惊和害怕不停颤抖着。那一刻,他痛恨自己是卫锦诚的儿子,更痛恨毁掉卫枳双腿的长兄卫槠。

他决定留下来陪他。

在征得恭王的同意后,卫杉给母亲翁氏写了封信,告诉她自己要留在虞城县,让她不要担心。作为一个母亲,翁氏哪能不担心,第二日便坐船往虞城县赶,等她到了王府别院时,看到儿子同卫枳一起读书写字时,一颗紧张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觉得儿子留在卫枳身边也好,丈夫卫锦诚已经废了,自从降爵后整日里喝得烂醉如泥,卫槠更是将镇国将军府搅得一片荒唐。

从虞城县回去后,翁氏便搬到了陪嫁的庄子上去了,把乱糟糟的镇国将军府留给卫锦诚父子俩折腾。

卫枳虽然恨卫槠,但不至于迁怒无辜的卫杉,所以两人相处很融洽,久了竟然还生出几分亲如兄弟的感情来。

卫枳要去竭绥休养,卫杉也一路跟着。他曾好奇的问卫枳,大宴那么多适合他休养的地方,为何偏偏要选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城。

卫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当他看到他和颜悦色的跟一个小女娃说话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活泼可爱、天真烂漫,跟他们这些一出生就懂得勾心斗角的宗室子弟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卫枳不嫌弃县衙条件简陋,拒绝了金一另寻住处的请求,打算休养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县衙。颜娘只好带着家中下人迅速的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却只够卫枳、卫杉、金一以及随行的大夫住,其余的护卫只能跟着衙役们挤大通铺了。

卫枳和卫杉都没带伺候的丫鬟,颜娘打算让青杨过去伺候,卫枳婉拒道:“多谢夫人好意,自打我双腿废了以后,就不再用丫鬟了。平日里伺候我的两个小厮明日就到,还请夫人替他们安排个住处。”

颜娘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让颜娘没有想到的是,卫枳的小厮来时,还带了一大批伺候的人和好几马车的东西,他们进来后,县衙显得十分逼仄。

卫枳面上带了几分歉意,他也没想到祖父会送这么多的人和物来。拜托姜裕成出面,将县衙斜对面街上的那座宅子买了下来,将那些人都安排到宅子里去了。

恭王还给姜裕成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恳请他照看自己的孙儿,他没有用恭王的身份命令他,而是以一个疼爱孙子的祖父的口吻拜托他。

恭王府人丁单薄,姜裕成也有所耳闻,恭王年迈,膝下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怎么能不珍之重之呢。

卫枳和卫杉在竭绥待的很开心,他们慢慢的放下心中的防备,像真正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笑着。

卫枳喜欢跟满满玩,姜裕成没空的时候,都是他在教她描红。跟他不同,卫杉特别喜欢双生子,文砚文博兄弟俩快满周岁了,又正处于长牙的阶段,跟他们玩闹时,经常糊他一脸口水。

卫杉并不嫌弃,颜娘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卫杉却道:“夫人别怪他们,我喜欢他们。”

说着鼻子有些发酸,“当初我娘也怀过双胎,只不过没有生下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娘把弟弟妹妹们生下来了,也许跟文砚文博一样可爱。”

颜娘听了很不是滋味,安抚道:“你别想太多,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弟。”

“谢谢夫人。”卫杉开心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夫人,听说宋休宋大人也在这里,为何我从未见过他?”

宋休?

颜娘道:“宋大人不住县衙,又喜欢整日待在田间,你们没见到也是正常。”

“那他可有娶妻,身边有没有人伺候?”卫杉继续追问。

宋休有没有娶妻颜娘是真不知道,“宋大人来这里只带了两个老仆,平日里生活起居也是由他们照顾。”

听了这话,卫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竭绥的冬日从不严寒萧条,清晨浓雾散去后,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照在人身上暖意洋洋。原本是美好的一天,但两位不速之客——凌三娘和杜大郎夫妻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安宁。

夫妻俩在从京城一路往南,走了水路换陆路,终于在冬至前赶到了目的地。他们竭绥城里找了一家客栈,顾不得休息直接上门求见。

颜娘本不想搭理他们,但看在凌三娘以往对她不错的份上,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凌三娘盯着颜娘看了许久,压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美貌纤细的妇人是她前二嫂,若不是她说话时的语气和嗓音未变,她都要怀疑姜裕成是不是休妻另娶了。

明明上一次见面她还不是这样啊。凌三娘心里是五味杂陈,她不禁设想,若当初她就是这副样貌,二哥还会舍得与她和离吗?

杜大郎见妻子愣愣的,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凌三娘这才回过神来,“颜娘姐姐,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嗯。”颜娘淡淡的应了一声,问:“你们千里迢迢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说这句话的吧。”

凌三娘欲言又止,一旁的杜大郎上前递给她一封书信。“姜夫人,这是我二舅哥给你的信,有什么话,不妨看完信再说。”

颜娘没有接,皱眉道:“我跟他已经毫无瓜葛,这封信我不会看的。”

杜大郎道:“姜夫人还是先看信吧,不然误了满满的前途,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听到满满两个字,颜娘立刻警惕起来,连忙让人去叫姜裕成。

第五十五章 旨意

姜裕成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合上信后对杜大郎厉声道:“你回去告诉凌绩鸣,只要我姜裕成在一天,他就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杜大郎吓了一跳,大声道:“姜大人,满满是我们凌家的孩子,你可没资格决定她的去向。”

“没资格的是他凌绩鸣才对。”颜娘虽不知信里写了什么,但听了杜大郎的话后气得发抖:“满满是我和夫君的女儿,她姓姜,跟你们凌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又看向凌三娘,“当初你们凌家是如何对我们母女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当初我大着肚子,范瑾逼上门来害得我早产,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满满。结果呢,你娘嫌弃她是个女儿,看都不愿看一眼;你大姐骂她是赔钱货,还险些下毒害死了她;你二哥从未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和离时没有丝毫不舍;你爹把她当成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在他眼里,满满这个孙女还比不上几抬嫁妆。”

“我与凌绩鸣和离时,说好了满满跟着我,从此以后与你们凌家无任何干系,他也是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的。想反悔,绝不可能。”

凌三娘连忙劝道:“颜娘姐姐,你先听我说,我二哥让满满回去,也是为了她好。”

“宫里的祥嫔娘娘是我二嫂的表姐,想要选一个四至五岁的女娃去宫里陪伴二皇子,二哥想要补偿满满,所以才决定送她去。”凌三娘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一边道:“颜娘姐姐,满满要是得了二皇子喜欢,满满日后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听了这话,颜娘气极反笑:“范瑾不是有两个女儿吗,这么好的事她能让给满满?”

凌三娘刚要开口,就听她嘲讽道:“我从来不相信你们凌家人会那么好心。三娘,当初的你是多么善良啊,如今也变得面目可憎了。”

颜娘还记得,初嫁时在婚房里她是怎样维护自己的;满满出生时,她有多么心疼小侄女;和离时,她哭着阻拦自己的家人。那些画面颜娘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是非分明的小姑娘了。

凌三娘知道今日要无功而返,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能怎么办?公婆嫌弃她丢人,爹娘偏疼大姐凌元娘,她只能靠着二哥的过日子,二哥交待的事,她不能不答应。

颜娘和姜裕成可不管她有无苦衷,不客气的将他们赶了出去。

离开县衙前,凌三娘向颜娘提出见满满一面,颜娘没有答应,她与杜大郎只得先回客栈去。

临走前,杜大郎放狠话道:“姜大人,姜夫人,我们凌家是奈何不了你们,但勇毅侯府呢?我们夫妻表面是听了我二舅哥的差遣,实则是为勇毅侯办差的。你们要是识趣,就应该好好配合。”

这番话让颜娘气极,等他们离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朝一旁倒去。姜裕成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妻子,担忧道:“娘子,你没事吧?”

颜娘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被他们气狠了,扶我回屋吧。”

姜裕成还是不放心,请了葛大夫过来。葛大夫替颜娘把完脉后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晕眩是气急攻心所致,静养几日便好。”

姜裕成点了点头,亲自将葛大夫送了出去。临走时,大夫又道:“气大伤肝,大人应劝夫人平日里少动怒。”

姜裕成朝他拱手道:“多谢葛大夫,这话我一定会传达给内子。”

颜娘请了葛大夫瞧病,姜母也知道了,她来正院看颜娘,道:“你这孩子,那些不相干的人本就不该见,这下倒好,还把自己给气坏了。”

颜娘苦笑道:“我也没想到凌家人那么无耻,竟然把主意打到满满身上来了。”

“你就放宽心吧,有我在,有成儿在,他们不敢来抢孩子的。”姜母替她掖了掖被角,“再不济还有世孙呢,他挺喜欢我们满满的,到时候请他出头替满满撑腰,我就不信,那凌绩鸣还能跟恭王世孙抢人。”

听了这话,颜娘无奈道:“娘,我们家的事,怎么能麻烦世孙呢,还是别打扰他休养才是。”

姜母才不管这些,径直去找了卫枳。她将凌家的企图告知了卫枳,请他出手帮一帮自己的孙女。

在听见勇毅侯府打算将满满送到宫里去陪伴二皇子后,卫枳动怒了。他把满满当成妹妹看待,绝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卫枳让护卫快马加鞭给祖父恭王送信,请他出面帮忙解决。与此同时,姜裕成也给恩师张元清与师兄郭侍郎传了信。

于是在显庆十三年冬至那日,显庆帝的龙案上摆了十来本弹劾勇毅侯的奏折,除了几桩稍显严重的罪名外,其余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显庆帝看完最后一本弹劾奏折后,问梁炳芳:“这勇毅侯与皇叔、张太傅有何过节,他们两人怎地也写了弹劾的折子?”

梁炳芳恭声道:“奴婢听闻,勇毅侯打算送一名四至五岁的女娃进宫陪伴二皇子,最后的人选乃姜裕成大人之妻聂氏的长女。”

显庆帝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勇毅侯看中了姜裕成的女儿?”

“陛下有所不知,姜大人之妻聂氏的长女并非姜大人亲生,而是聂氏与前夫通政司经历凌绩鸣凌大人所生,两人和离后,聂氏带走了长女,凌大人后来又娶了勇毅侯庶女所出的女儿范氏。”梁炳芳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几人的关系。

显庆帝听了后笑容渐渐淡了,“祥嫔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勇毅侯这老匹夫就开始拉拢朝臣,到时候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元清是他专门请回来压阵的,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梁炳芳,凌绩鸣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

“回陛下,他与范氏育有两个女儿,大的四岁,小的两岁。”

显庆帝道:“传朕旨意,宣凌绩鸣与范氏长女即日起进宫陪伴二皇子。”

梁炳芳抬眼看了显庆帝一眼,连忙命人前去凌家宣旨。

凌家

小黄门宣读完圣旨后尖声道:“凌大人,接旨吧。”

凌绩鸣连忙谢恩领旨,随后他让桃枝给两个小黄门一人塞了一个荷包,待他们离开后,才发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夫人,夫人…”

“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他捧着圣旨将其亲自供奉在香案上,刚一放好,就听见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他急忙跑了出去,看到范瑾躺在地上,半个身子被桃枝抱着。

“瑾儿,你怎么了,瑾儿,瑾儿…”见妻子没有反应,他立即将妻子打横抱起,吩咐桃枝道:“快去请大夫。”

桃枝连忙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样子,大夫终于到了。替范瑾把完脉后道:“夫人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先前是受了刺激导致晕厥,待老夫扎上两针后便能醒来。”

听见妻子有孕,凌绩鸣又是欣喜又是忧心,“大夫,突然晕厥对孩子有碍吗?”

大夫一边扎针一边道:“目前尚无大碍,怀孕期间,要避免大喜大怒才是。”

凌绩鸣这才放心了。

大夫几针扎下去后,范瑾悠悠转醒,看到守在床边的凌绩鸣,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夫君,琬琬她…”

凌绩鸣替她擦泪道:“瑾儿,你现在不能太激动,不然对孩子不好。”说着,视线落到了她的腹部。

“孩子?”范瑾愣愣的看着他,“你是说我有身孕了?”

凌绩鸣点了点头。

盼了这么久总算有了身孕,但过几日却要将长女琬琬送进宫去,范瑾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五十六章 恐吓

凌琬琬被显庆帝下旨招入宫中陪伴二皇子,勇毅侯知道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沉了脸。他对长子道:“看来皇上已经看穿我的意图了,让琬琬进宫就是给咱们勇毅侯府的警告。”

勇毅侯世子道:“为今之计咱们得韬光养晦,等祥嫔娘娘肚子里龙胎出生后再来图谋。”

勇毅侯点了点头,“待会儿让你媳妇去凌家把琬琬接过来,教一教她宫里的规矩,免得不知礼数丢了祥嫔娘娘的脸面。”

勇毅侯世子夫人遵循公公的命令将凌琬琬接到了侯府,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嬷嬷伺候,除了学规矩的时候,平时几乎不管她。

她一直看不上小姑子范柳氏,一把年纪了还拈酸吃醋,逼得丈夫不敢纳妾,连个传承香火的后人也没有。

更看不上范瑾,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非得嫁一个娶过妻的二手货,婆家还有一堆粗鄙丢人的亲戚。

凌琬琬进宫陪外孙二皇子,世子夫人是一百个不愿意,若不是皇上下了旨意,她定会坚决反对。尽管凌琬琬看着乖巧听话,世子夫人依旧不喜欢她。

勇毅侯府的当家夫人不喜欢一个人,那么底下的下人也会看人下菜碟,在侯府那几日,凌琬琬几乎是哭着睡着的。

范瑾来了侯府几趟,每次一提出要见女儿,世子夫人总是用“琬琬正在学规矩,咱们别去打扰她。”这句话来搪塞她。见不到女儿,范瑾忧思成疾,肚里的孩子也差点没保住。

大夫严厉告诫她:“若是再折腾的话,孩子别想要了。”范瑾只好暂时不去想女儿,专心留在家里保胎。

显庆十三年腊月初五一大早,祥嫔便派了人来勇毅侯府接凌琬琬进宫,幼小的她,忐忑不安的拉着兴庆宫女官的手,一头扎进了未知的命运河流中。

远在竭绥的姜裕成收到恩师的来信,信中告诉他不要再担心满满会被送进宫了,因为进宫的人选已经确定。他将书信折好,准备回后院跟颜娘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回房后,颜娘却不在房里。戚氏告诉他,姜母前一刻才将颜娘叫了过去,姜裕成又转身去了母亲院子里。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姜母开心的声音,“世孙真是好本事,我们满满这下可不用进宫陪那劳什子二皇子了。”

姜裕成听了,摸了摸怀里的信,没想到母亲和妻子已经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大步走了进去,先朝着卫枳拱了拱手,“多谢世孙出手相助,姜某感激不尽。”

“姜大人严重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卫枳偏了偏身子,没有受他的礼。见他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卫枳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道:“我没有兄弟姐妹,满满天真可爱,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妹妹,所以绝不会让人打她的主意。”

听了这话,姜裕成才笑了。

姜裕成想起他娘先前对二皇子的不敬,不由得出言道:“娘,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多嘴的,您以后还是注意一些。”

姜母最不喜欢儿子说教,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啰嗦。”

姜裕成很无奈,颜娘笑着道:“夫君,娘也是太过开心了,以后定会注意的。”

姜裕成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前院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在后院久留。正要走时,卫杉忽然叫住了他,“姜大人,请问宋大人今日也在吗?”

姜裕成颔首,“应该在吧。”以往这个时候宋休都在县衙。

卫杉请求道:“我能跟着去前面吗?我想见一见宋大人。”

“你跟我来吧。”姜裕成想了想,点头应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卫枳有些疑惑,卫杉跟宋休认识吗?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头又关心起满满来。

“她啊,就是个小馋猫,昨日贪吃马蹄糕吃坏了肚子,我过来前才喝了药后又睡着了。”颜娘有些无奈,女儿比两个儿子还难带,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听了这话,卫枳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马蹄糕还是他给她吃的,害得小姑娘吃坏了肚子,他有很大的责任。

“夫人,我想去看看满满,不知是否方便?”

颜娘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世孙跟我一道吧。”

说完又对姜母道:“娘,今天我要理账,待会儿把文砚和文博送过来,劳烦您受累照看一下。”

姜母摆手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啥,有吉娘子和桃枝她们在,我有什么受累的。”说着又叹息道:“要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还真想亲自带孙子哩。”

也许是年轻是太过劳累亏了身子,入冬以来,姜母已经病了两次,最近这次前两日才好,怕把病气过给孩子们,她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孙辈们了。

回正院的路上,颜娘忽然问道:“世孙,入宫陪伴二皇子的人选是谁?”先前只顾着高兴了,压根没记起这个。

卫枳没有隐瞒,“是通政司经历凌绩鸣长女凌琬琬。”

颜娘愣了一下,又问:“那二皇子好相处吗?”

卫枳摇头,“二皇子虽然才六岁,但因被人所害废了双腿,陛下和祥嫔娘娘怜惜他,对他一直很纵容,就连太子殿下有时也会避让着他。”

卫枳没有明说二皇子脾气不好,颜娘却听明白了,爹娘惯着,长兄让着,就算年纪再小,也会养成霸道的性子。再大一些,可能就更难相处了。

凌绩鸣和范瑾打着满满的主意,没想到最后却将自己的长女送进了宫。她虽然看不起这两人的做派,但孩子是无辜的,那个比满满还小一岁的女孩儿,不应该去承受这些。

而此时,她觉得可怜的凌琬琬正缩在帘子后面小声哭泣着,宫里太可怕了,二皇子太可怕了,她想回家。

进宫前,舅祖母告诉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二皇子,就算他朝她发脾气也要忍着,不然以后不许她回家见爹娘。

进宫后,她见到了二皇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男孩儿,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她害怕的往女官姑姑旁边躲了一下,就听那二皇子下令,让小太监将一盒蠕动的虫子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凌琬琬害怕极了,尖叫的在大殿内狂奔,二皇子却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她不满道:“余姚姑姑,你看她那样子好蠢,父皇也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么蠢的人来陪我。”

余姚看着女孩狼狈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悯,柔声劝道:“殿下,琬琬姑娘是皇上下旨召进宫来的,请您看在皇上的面上不要捉弄她了。”

二皇子听了却变了脸,他大怒着对伺候的人道:“凭什么她能在地上跑来跑去,我却要坐在这轮椅上,小胡子,让她跪到帘子后面去,跪满一个时辰才许起来。”

名为小胡子的小太监立即领命。

余姚看着二皇子突然变脸,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开口相劝。回到兴庆宫正殿后,祥嫔正躺在美人榻上歇息,见她进来后,问:“玥儿还好吗,见着小姑娘后发脾气没有?”

余姚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二皇子的所作所为。

祥嫔不甚在意道:“由他去吧,心中不痛快总得发泄出来。”丝毫不管凌琬琬是不是受了委屈。

余姚不由得担心起凌琬琬的处境来。与她一样,范瑾也在担心凌琬琬,自从被大夫警告后,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长女。如今她身孕已满三个月,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勇毅侯府打听女儿的消息,世子夫人告诉她,凌琬琬在宫里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没亲眼见到女儿过得很好,范瑾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她无权无势,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女儿是皇上下旨进宫去陪伴二皇子的,没有人敢让她受委屈。

第五十七章 震慑

走出勇毅侯府那一刻,范瑾不由得后悔了,当初她为何非得要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遇到事情后连亲生女儿都保不住,还要被人轻视和嘲讽。这种悔婚一直伴随着她回到家,当她看到温氏和凌元娘母女在自己家里指手画脚时,那种悔恨升到了最高点。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她推开开扶着她的梅枝,怒气腾腾的上前呵斥道:“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啊。”

温氏和凌元娘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的温氏怒道:“范氏,你的教养哪里去了,怎么跟婆婆和大姑姐说话的?”

凌元娘跟着在一旁嘲讽,“是不是女儿攀上了二皇子,就不把我们这些婆家人放在眼里了?”

范瑾被她们母女气得头晕,梅枝赶紧上前扶着她。范瑾狠狠的瞪了温氏母女两眼,撑着梅枝的手吩咐小丫鬟道:“去叫柳嬷嬷来,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女人给我赶出去。”

“范氏,你骂谁呢,我看你才是厚颜无耻的贱人,当初不顾我弟弟已经娶了妻,还做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丑事来。”凌元娘怒不可遏道:“你才是最不要脸的女人。”

温氏也阴沉着脸,“当初你婚前失贞,要不是我家二郎娶了你,你这会儿早就成了千人骂万人唾的破鞋,哪里还能在这给我摆官夫人的款。”

“你们胡说八道。”梅枝恼怒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攀上我家姑娘,不顾聂氏刚生产完,就迫不及待的将人赶出了凌家。这会又来欺负我们姑娘,难道忘记我们姑娘的外家是谁了?”

梅枝搬出勇毅侯府这座大山后,温氏和凌元娘气焰没之前那么嚣张了,但言语之中的蔑视还是气得范瑾肺管子疼。

凌元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勇毅侯想必是看不上你这外孙女吧,不然为什么给我弟弟安排个芝麻大的官职,连一个投靠勇毅侯府的外人都比不上。”

范瑾按耐住恼意,不客气的反驳,“怪不得会被人休回家,抛开你不守妇道不说,这脑子也是蠢笨如猪。你先搞清楚通政司经历一职是什么再说吧,免得惹人笑话。”

“你…”凌元娘被噎得无言反击,她拉着温氏的袖子告状:“娘,你看她一点也没将我这个大姑姐放在眼里,在这样下去,没人能管得了她?”

范瑾的态度让温氏也感到很气恼,她指着范瑾道:“你这个不贤不孝的东西,我要让二郎休了你。”

温氏话音刚落,一道充满怒火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谁敢休了我的女儿。”屋内众人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穿得富贵逼人、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看到中年妇人那一刻,范瑾先是震惊,接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原来来人竟是范瑾的母亲,勇毅侯庶出之女范柳氏。

范柳氏的气场镇住了温氏母女,她们一向欺软怕硬,知道范柳氏不像范瑾那么好欺负,顿时怂了。温氏讪讪道:“亲家母,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范柳氏充耳未闻,心疼的将女儿搂进怀里,轻声骂道:“臭丫头,受了委屈也不早点给娘去信,还真当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啊。要不是柳嬷嬷给我传信,我还不知我的女儿被人欺辱到了这个地步。”

范瑾抬头看向柳嬷嬷,柳嬷嬷道:“姑娘,老奴实在是劝不住您,所以才给夫人送了信。”

范瑾知道柳嬷嬷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今天温氏和凌元娘作妖,有她娘坐镇,那两人绝对讨不了好。

温氏被范柳氏落了面子,虽然气恼却不敢发作,凌元娘却不管那么多,张口就道:“我就说弟妹为何平日里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原来是得了亲娘的真传啊。”

范柳氏瞥了她一眼:“哪来的阿猫阿狗,吠得真让人心烦。”

柳嬷嬷道:“夫人,这是姑爷的长姐。”

范柳氏当然知道凌元娘是谁,还听说她因为背着夫君偷汉子被休回了娘家。这样不堪的女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不屑道:“做了那等丑事不在家里藏着,还出来抛头露面,真真是半点廉耻心也没有。”

范柳氏毫不将凌元娘放在眼里,她的到来,让温氏和凌元娘不敢再嚣张,母女俩灰溜溜的回到了槐树巷的凌家小院。留在家里的凌老爹见她们回来了,问道:“你们不是去看儿媳妇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氏哼了一声,气道:“那范氏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和元娘去了板凳都没坐热,就嚷嚷着要赶我们走。我和元娘气不过,与她理论了几句,谁知她竟然把她娘给叫了回来。那范柳氏是什么人,我和元娘哪里招架得住,当然只有被人赶出来了。”

深谙老妻的脾性,凌老爹随即道:“是不是你或元娘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温氏嚷道:“一开始我什么都没说,是她一回来就让人赶我们走。我气不过才说要让二郎休了她的。”

听了这话,凌老爹扬起手臂没忍住朝她扇了过去,响亮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温氏傻了眼。

“你打我?”脸上传来疼痛的感觉,温氏才醒过神,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凌福生,你竟然打我?”

凌老爹冷哼道:“我要是不打醒你,你还做青天白日梦呢。”他沉着脸脸道:“你是不是要毁了二郎的前途才满意?”

“我没有。”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砸下来,温氏连忙反驳,“我巴不得二郎能够越来越好,怎么会毁了他?”

凌老爹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他。儿媳妇娘家势大,二郎还需他们提携,你呢,天天和元娘那个孽女插针见缝的去找她麻烦。连唆使儿子休妻的的话都放了出来,你让儿媳妇的娘家人怎么想?”

温氏想辩解,凌老爹根本不给她机会,“咱们来京城也有半年多了,这天子脚下,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是做官的,二郎那个芝麻大的官职在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要是真为二郎好,明天随我去跟儿媳妇和亲家母道歉。”

“我不去,我是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赔礼道歉的。”温氏不答应。

凌老爹冷眼看着她,“你不去也得去。”说完又道:“还有那个孽女,赶紧找人把她给我嫁出去,免得一天到晚在家里挑拨离间、惹是生非。”

凌绩鸣下值后准备回家,刚从通政司衙门里出来就看到凌老爹的身影。他快步上前问道:“爹,您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凌老爹将他拉到一旁:“没事,没事,就是许久未见,你娘想你了,让你回家一趟。”

凌绩鸣有些不解,他前天才回去过,这才两天时间,哪里算得上许久不见。他正要问清楚时,凌老爹已经拉着他往槐树巷的方向走去。

到了槐树巷的家里,他才知道他爹为什么要守在通政司衙门外等他。

听到母亲和大姐又去招惹妻子,凌绩鸣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叹了叹气,对温氏道:“娘,瑾儿现在还怀着身孕,你为何就不能消停些呢?”

温氏不满儿子的态度,嚷道:“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样,我哪里做错了,我也是见她怀着身孕辛苦,才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说完,又看向凌元娘,冷声道:“大姐,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还叫你一声大姐。若你再敢撺掇娘去挑瑾儿的刺,我凌家容不下你。”

凌元娘听了这话,指着凌绩鸣鼻子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当初受了我那么大的委屈也没见你替我出头,怎么,做了官腰杆硬了,当着爹娘的面就要赶我走?”

凌绩鸣猛地挥开她的手,他的面孔十分严肃,简直像生铁般铸成的一样。

“你没回来前,这个家多和睦。自从你回来了,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我今天当着爹娘的面把话撂这儿,要是你还不知悔改,凌家再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第五十八章 助纣

见凌绩鸣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凌元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火在胸中翻腾了一圈后又默然的熄灭了。她不敢赌,自从弟弟做了官以后,这个家的主心骨就不再是她爹了,如果他铁了心要赶她走,爹娘也护不住自己。

凌元娘偃旗息鼓,凌绩鸣不想久留,临走前对凌老爹道:“爹,你们明日就别过去了。过两日我沐休,到那时你和娘再上门吧。”

凌老爹应了,“二郎,你回去替你娘和大姐跟儿媳妇与亲家母赔个不是,我就怕他们因此怪罪于你,影响了你的前途。”

见凌老爹为自己着想,凌绩鸣心里很感动,“爹,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凌老爹哎了一声,将儿子送到门口。

临走前,凌绩鸣对着父亲道:“爹,您放心,总有一天儿子会出人头地的,到那时再也不会让您和娘受委屈的。”

凌老爹连连点头,鼻子一酸,当场老泪纵横。

凌绩鸣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范瑾和范柳氏正在等他吃饭。见他回来,范瑾迎上前问:“夫君,今日为何回来的晚了些?”

凌绩鸣强颜笑道:“衙门里事多,耽搁了一会儿。”

说完又对范柳氏弯腰拱手道:“岳母远道而来,小婿未曾亲自相迎,还望您见谅。”

范柳氏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怎敢劳烦凌大人来接。”

凌绩鸣很尴尬,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范瑾连忙打圆场,“夫君,娘赶路有些疲乏,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完又轻声责怪范柳氏:“娘,您别添乱了行不行。”

范柳氏见女儿维护凌绩鸣,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没再继续为难他,道:“等你老半天了,赶紧吃饭吧。”

凌绩鸣这才直起身子入席。

临睡前,范瑾装作无意的提起白日里温氏和凌元娘来过的事情。凌绩鸣脱衣裳的动作顿了顿,道:“我知道了,是她们不对,改日我让她们来给你赔礼道歉。”

范瑾跟他解释,“夫君,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今日我去了勇毅侯府,舅母又拿旧话搪塞我,我是担心琬琬在宫里受委屈。这个时候,娘和大姐来了,也不知我说错了什么,娘说要让你休了我,我听了真的很难受。”

温氏的脾气凌绩鸣这个当儿子哪里会不知道,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况且还有凌元娘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一点都不怀疑范瑾话里的真实性。

“娘也是被大姐撺掇的,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范瑾点了点头,想起了先前她娘给她出的主意。“夫君,大姐还年轻,早晚还得嫁人的,趁着我娘在的这段时间,不如请她为大姐寻一门亲事吧?”

凌绩鸣瞥了她一眼,她立即道:“我娘一定会选那些老实可靠的人家,不会害了大姐的。毕竟大姐嫁得不好,我们也会跟着受累。”

凌绩鸣知道她是怕自己误会,“这事就劳烦岳母了。”他思索了一下沉吟道:“找一个规矩严谨一些的人家吧。”

范瑾听出了凌绩鸣话里的不满,便知道他也受不了这个总是作妖的大姑姐了。她在心里冷笑,凌元娘,等着吧,我和我娘一定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的。

范柳氏回了京城,第二日就带着从颍川的土仪和一些礼品回了娘家。勇毅侯虽然不喜范柳氏这个庶出长女,但十多年未见,还是留她在府上多住了几日。

范柳氏出嫁前就时常讨好大嫂世子夫人,这一次回来后也不例外,带回来的礼品大多进了世子夫人的院子。

礼多人不怪,世子夫人看在礼品的份上,按耐住心中的鄙夷,与多年未见的庶出小姑言笑晏晏。

等奉承话说得差不多了,范柳氏才开口问起外孙女凌琬琬来。世子夫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道:“一定是瑾儿那丫头让你来问的吧,放心吧,琬琬在宫里好着呢,有娘娘看着,没人敢欺负她。”

范柳氏讪笑着点了点头,“有嫂子这句话在,瑾儿那孩子也放心了。”

说完又愁眉苦脸道:“嫂子,我这十几年没回京城了,有件事还得请嫂子帮帮忙。”

听到“帮忙”两个字,世子夫人笑容淡了几分,“什么忙,你说说看。”

范柳氏提起凌元娘来,“瑾儿婆家的大姑姐,守寡后一直待在娘家,我那女婿托我替她寻一门亲事。您也知道,我哪里有合适的人选啊,这不还得托嫂子帮我寻摸一个。”

原来是这种小事,世子夫人笑容深了几分,问道:“瑾儿那大姑姐年方几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她是平武十七年生人,今年正好二十九岁。我那女婿说了,须得给她找一个规矩严禁的人家。”

世子夫人又问其他的要求,范柳氏摆手道:“家里过得去就行。”

看在那些礼品的份上,世子夫人答应帮这个忙。待范柳氏走后,她身边伺候的吴嬷嬷凑上前道:“夫人,老奴这里有个人选,保准符合大姑奶奶的条件。”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世子夫人立即问道:“何人?”

吴嬷嬷道:“咱们侯府本家的十九爷啊。”

吴嬷嬷提起这人,世子夫人想了好一阵才有印象,“就是那个死了三房妻室的柳怀文?”

吴嬷嬷道:“就是他。大姑奶奶不是说要给表小姐那大姑姐找一个规矩严的人家吗,老奴看呐,十九爷家就很合适,他家的老太太是出了名的规矩严,前头三个媳妇,被她调教的规规矩矩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听了这话,世子夫人思索了一阵道:“那就他吧,嬷嬷你明日上门去问一问,若他家也有这个意思正好,若没那个意思咱们再找其他人。”

“老奴遵命。”吴嬷嬷点头,“有夫人出面,想必这事一定能成。”

果然如吴嬷嬷所料想的一样,柳怀文的母亲柳老夫人听说世子夫人亲自为儿子做媒,女方是勇毅侯府表姑娘孀居在家的大姑姐,性子温柔恬静,最是持家有道。

柳老夫人一听就动心了,她想着世子夫人是绝对不会骗他们的。柳怀文这一房是与勇毅侯府隔了三代的旁支,平日里柳老夫人正愁无法与侯府嫡支亲热,现在机会送上门来,哪能不利用起来。

在她同意了这门亲事后,世子夫人将范柳氏唤了过来,将男方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对于柳老夫人这位隔房婶子,范柳氏未出嫁前也是知道的,听说为人严苛刻板,最重规矩。

范柳氏很满意这门亲事,回去后跟范瑾交了底,范瑾又告知了凌绩鸣。于是趁着沐休的时候,凌绩鸣又将此时告诉了爹娘,凌老爹和温氏老夫妻俩听说给长女找了一门背靠勇毅侯府的亲事,也顾不得打听男方家的人品,连忙点头应了。

凌家最后知道自己将要嫁人的是凌元娘,原本还想犯浑撒泼拒婚,但在听到那人是勇毅侯府的旁支亲戚时,愤怒的火苗渐渐熄灭了。

她还年轻,早晚都会再嫁,既然能够跟勇毅侯府攀上关系,为何不同意呢。哼,等她嫁到柳家去后,她倒要看看,范氏这个狐媚子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凌元娘点头后,凌柳两家很快就定下了亲事。两家走动的时候,凌元娘与柳怀文私下也见过几面,凌元娘觉得柳怀文与之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同,但就是莫名的吸引她。

两人都不是头婚,成亲那天只简单的置办了几桌婚宴,宴请的也大多是柳家的本家亲戚。凌元娘本来不满柳家的轻视,但在世子夫人送了一盒添妆礼后,她才高高兴兴的当起新嫁娘来。

第五十九章 为虐

终于把凌元娘这个祸害嫁出去了,范瑾心里不知多开心。范柳氏看着女儿摇头道:“你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事早就该办了,哪里还需忍她那么久。”

范瑾笑了笑,问:“娘,舅祖母能管得住她吗,万一她又跑回娘家怎么办?”

范柳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放心吧,你那舅祖母可是柳家出了名的规矩人,当初她可是先太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得了先太后的懿旨嫁与你柳家舅祖。几十年来不仅将丈夫管得服服帖帖,就连怀文那三任妻室去世前也得战战兢兢的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范瑾听了柳老夫人的事迹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温氏这样的婆婆实在是太好对付了。她在心里暗道,凌元娘,你就自求多福吧。

远在竭绥的凌三娘夫妻还不知道凌元娘已经再嫁。自从第一次被颜娘和姜裕成赶出县衙后,两人隔三差五的总要上门来找骂。

眼看着身上的盘缠就快用完了,但凌绩鸣交待的事情没有丝毫进展。两人心里明白,要想从聂颜娘和姜裕成那里得手无异于天方夜谭。杜大郎跟妻子商议了一番,决定偷偷将满满带走。

接连蹲守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机会,杜大郎决定趁着晚上所有人熟睡之际进入县衙将人带走。但他们两个一个是胆小怕事、弱不禁风的妇人,一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县衙,简直是痴人说梦。

杜大郎这个人读书不行,但略有急智。在县衙外蹲守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到酉时,后宅偏门处总会出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妇人。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姜母身边伺候的秦嫂子。

秦嫂子从县衙出来后,杜大郎一路尾随她进了一个小巷子。小巷子名为青栀巷,这里大多住的是大户人家的奴婢家眷。

秦嫂子走到青栀巷第三处宅子门口,扣了扣门上的铜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小丫鬟开了门,探出头来望了望,然后将秦嫂子拉了进去。

杜大郎直觉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又连续跟了秦嫂子好几天,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他打听到秦嫂子进去的那一家,是竭绥富商靳于宏家奶娘养老的宅子。

在竭绥待了半个多月,靳于家与姜家的那些纠葛他打听的一清二楚。不用猜,秦嫂子若不是被收买了,那就一定是靳于家安排在姜家的眼线。

这一日,等秦嫂子进了那处宅子后,杜大郎带着凌三娘在门口守着,秦嫂子一出来,夫妻俩将她堵住了。

“秦嫂子,终于等到你了。”杜大郎笑着道。

秦嫂子警惕的看着他们,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拦着我?”

凌三娘道:“秦嫂子不必惊慌,我们夫妻俩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秦嫂子后退了几步,“我不认识你们,也没什么跟你们好商量的。若你们识相就赶紧让开,我可是竭绥知县姜大人家的奴婢。”

听了这话,杜大郎笑得更大声了,“秦嫂子,若是姜大人知道他家的奴婢私下跟靳于宏家的下人有来往,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他的话让秦嫂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背后忽然凉意顿生。“你们到底是谁,拦着我要干什么?”

杜大郎正色道:“如果秦嫂子不想被姜大人知道,就跟我们夫妻俩去一个地方。”

秦嫂子还想拒绝,杜大郎又道:“只要你答应帮我们做一件事,你来青栀巷的事情我们会让它烂在肚子里,绝不外传。”

秦嫂子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跟他们走了。

杜大郎和凌三娘将秦嫂子带到客栈,关上房门后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秦嫂子听了后吓得冷汗直流,“不成不成,我真要是这么做了,大人和夫人一定饶不了我的。”

凌三娘白了她一眼,“我们是让你悄悄的把人带出来,有没有让你大张旗鼓的做事。等你把人带回来了,我们立即带着她离开,只要你不露馅,谁知道是你在中间搞鬼。”

秦嫂子还是摇头,“我不敢,你们另找其他人吧。”说完打算离开。

凌三娘一把扯住她,警告道:“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立即将你和靳于家来往的事情告诉姜裕成,到时候你同样落不了好。”

说完又道:“你家大姑娘是我二哥与聂氏的亲生女儿,与姜大人毫无血缘,只因聂氏和离时跟我二哥闹翻了,偷偷带走了我那侄女。我二哥思女成疾,若不是姜裕成和聂氏阻拦,我和夫君又何必出此下策。”

凌三娘的话让秦嫂子惊呆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她家夫人竟然与人和离过,就连大姑娘也是她跟前夫的女儿。如果这个消息被外人知道了,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秦嫂子飞快的在心里盘算,若是把这个消息传给靳于太太,靳于太太一高兴,说不定会赏她很多银钱。

“秦嫂子,想清楚没,跟不跟我们合作?”见她竟然发起呆来,凌三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秦嫂子这才回过神来,她犹豫了一阵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自从知道了满满不是姜裕成的亲生女儿后,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她觉得,一个带着女儿和离过的妇人,还能嫁给官老爷当正妻,一定是用那张狐媚的脸迷住了男人的心。大人不一定如表面那样喜爱她的女儿,说不定心里还非常厌恶呢。就算答应这两人将大姑娘弄走,大人应该不会深究。

若是在一般人家或者是卫枳住进县衙前,秦嫂子说不定还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满满带出县衙。但卫枳住进来后,除了明处的护卫外,恭王还派了一支精锐的暗卫队暗中保护孙儿,那些暗卫奉了主子的命令,将县衙保护的密不透风。

所以,秦嫂子刚将吸了迷药的满满抱出屋子,暗卫就将消息传给了护卫首领金一。金一知道世孙对小姑娘的看重,亲自带人将秦嫂子逮了个正着,连带着将在外面接应的凌三娘和杜大郎也抓了起来。

半夜三更正是夜深人静时,竭绥县衙后宅却是灯火通明,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人安睡。满满被颜娘抱在怀里,给卫枳治腿的葛大夫正在为她把脉。姜裕成、姜母以及卫枳、卫杉等都都在等结果。

葛大夫把完脉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和嘴唇,道:“夫人请放心,大姑娘吸入的迷药量不大,只因年纪小导致昏睡,其他并无大碍。”

听了这话,颜娘揪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看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凌三娘和杜大郎,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看来你们觉得我是太好欺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的女儿。”

凌三娘和杜大郎听了这话使劲的摇头,因嘴里被塞了布团,咿咿呀呀的没人能听清楚在说什么。

这时卫枳开口道:“金一,取下他们嘴里的布团。”

金一照做了。

凌三娘大声叫道:“如果不是你一再的阻拦,我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颜娘怒极反笑,将满满交给姜裕成抱着,慢慢走到凌三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初你二哥亲手在和离书上按了指印,你们一家人亲眼所见,是你们不要满满的,现在又有何脸面来要孩子?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的,所以才没同你计较。没想到你竟昧着良心做出伤害自己亲侄女的事情来。凌三娘,这一次我不会小事化了,我要让你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第六十章 报应

凌三娘见过她怯懦时的眼泪,见过她忍让时的苦笑,也见过她冷淡时疏离,还见过她盛怒的暴躁,唯独没见过她现在的这副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的仇恨。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聂颜娘是真的不打算放过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像是失音了一般,嘴唇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一个字。她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埋下了头。

杜大郎与妻子不同,他身上还有着读书人的酸腐之气,嘴里没了布团后,梗着脖子对姜裕成大声道:“我身上有秀才功名,可以见官不跪,姜裕成这是动用私刑,回京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姜裕成没有理会。

“哈哈哈,我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啊。”卫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嘲讽道:“我大宴的秀才多不胜数,有才学、性谦和者大有人在,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姜母气道:“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我儿可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你不过是靠着女人得了点好处,就拿出来到处炫耀。我看呐,你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凌绩鸣也是个怂蛋,只晓得靠女人往上爬。”

杜大郎被两人气得差点吐血,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们。这时姜裕成开口道:“你仗着自己有秀才功名便胡作为非,我会递折子到吏部,好好的替你宣扬宣言,看看你那引以为豪的功名是否还能保住。”

听了这话,杜大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之前光顾着逞口舌之言,忘记姜裕成的师兄正是吏部侍郎郭晋仪。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杜大郎一脸灰白的垂下头,夫妻俩如出一辙的动作看着就像是没了依靠的败家之犬。没有人同情他们,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孽。

接下来轮到吃里扒外的秦嫂子了。金一抓住她的时候下意识的一掌将她打晕了,这会儿还没有醒来。

一盆冷水泼下去,秦嫂子悠悠转醒,大冷天的被浇了一身水,她张口就骂:“谁呀,活得不耐烦了,赶往老娘身上泼水,我…”

她很快就骂不出来了,昏迷前的意识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

“秦嫂子,这俩人许了你什么好处,竟然串通外人来掳我的女儿?”颜娘疾言厉色的问道。

秦嫂子急忙磕头,“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是被逼的啊,奴婢真没想过要害大姑娘。”

颜娘冷笑,“你还敢狡辩,若不是金护卫,我的女儿就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了。你以为你不承认便没事了,你是我姜家花钱买来的奴婢,依照大宴的律法,奴婢背主可棒杀之。”

一句棒杀吓得秦嫂子浑身打哆嗦,“不…不会…会的,杀人…杀人可是犯法的。”

颜娘盯着她道:“杀害无辜之人当然犯法,但对于你这种背主的奴才,就算是砍了喂狗也无人说什么。进我姜家第一日,我就跟你们说过,若遵守姜家的规矩,老实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不老实绝对没好果子吃。”

“老夫人,看在奴婢伺候您一场的份上,求您救救奴婢吧。”秦嫂子知道颜娘动了怒,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姜母身上,她爬到姜母脚边,哀求道:“老夫人,您不是最喜欢听奴婢讲那些戏文吗,只要您饶了奴婢,奴婢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您。”

姜母一脚将她蹬开,嫌恶道:“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勾结外人害我的孙女,枉老婆子平日里对你那么好,真是良心喂了狗。”

秦嫂子趴在地上没吭声,姜母话音刚落她忽然抬起头,嘲笑道:“你这老不死的,心还真大啊,把儿媳和别的男人生的孽种当成亲生的,也不怕哪天自己儿子头上多了一顶绿帽子。”

“金一,给我拔了她的舌头。”听到她说满满是孽种,卫枳只觉得怒不可遏。

金一立即领命,在场的众人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后,秦嫂子如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胸口急促的喘息着,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喉咙里一直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金一利落的手法让在场的女人都变了脸色,姜母闭吓得不敢睁眼,其他的丫鬟婆子均是害怕的直哆嗦。离秦嫂子最近的凌三娘更是吓得晕死过去,杜大郎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水迹。

颜娘也被吓到了,抓着姜裕成的胳膊不敢放手,卫枳见状吩咐金一将秦嫂子扔到一旁去。

他大声道:“先前为了避免这奴才诋毁姜府声誉,我才出此下策,若是惊扰了各位,卫枳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

姜母连忙摆手,“不碍的不碍的,世孙也是为了我姜家好。”说这话时,悄悄看了一眼面色冷厉的金一,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老天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狠厉的手段,真是吓死她老婆子了。

卫枳出手帮的是姜家,颜娘和姜裕成也只能说无事,姜府最大的三人发话了,就算在害怕也没人敢说什么。

卫枳又看了杜大郎一眼,吓得杜大郎急忙道:“我可不是姜家的奴才,你们没有权利处置我。”

卫枳笑了笑没说话。

颜娘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走到杜大郎面前,“替我向凌绩鸣和范瑾带句话,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但今天的仇我必定会报。”不管是凌家还是勇毅侯府一个都跑不了。

秦嫂子勾结凌三娘夫妻拐带满满原本就罪不可恕,后又从杜大郎口中得知她是靳于家安插在县衙的眼线。姜裕成下令将秦嫂子打了个半死,然后扔到了靳于家的大门口。

靳于宏这才知道妻子背着自己得罪了知县大人,气得差点休妻。靳于氏哭道:“若不是那姓姜的欺人太甚,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如花似玉的女儿,被他逼着许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我这个当娘心疼的差点活不下去。”

说完又控诉靳于老爷,“你这个当爹的呢,心里只有后院那群狐媚子和狐媚子生的贱种,对青青不管不问。上一次我去吴家看她,她被吴家那毒妇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

听了这话,靳于老爷冲她大吼道:“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们母女俩又蠢又笨。没坑到人不说,反倒还把自己送进了圈套里,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行,当初我就不该娶你。”

“好哇,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不娶我难道要娶胡云琴那个贱人吗?”靳于氏听了这话如遭雷击,恨恨道:“这些年那个狐媚子没少给你吹枕头风让你将她扶正吧,一大把年纪了还勾着你想要生儿子,我呸,被男人糟蹋烂了的东西,想生孩子做梦去吧。”

“啪。”

靳于老爷没忍住怒火,狠狠给了妻子一巴掌。胡姨娘是他的表妹,幼时家穷被卖到了风月场所。及笄后被刚发了家的靳于老爷赎了出来,在靳于老太太做主下,成了靳于老爷的妾室。

靳于老爷赎出胡姨娘的时候,胡姨娘还未挂牌接客,靳于氏说胡姨娘被其他男人糟蹋过是故意污蔑她的。

这一巴掌下去,靳于老爷对妻子彻底死了心,对外说靳于氏得了失心疯,然后将她关了起来,身边伺候的人全部发卖。将管家权和唯一的儿子一并交予胡姨娘。至于已经成为吴主簿妾室的靳于青青,靳于老爷狠心断掉了每月送过去的钱财,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第六十一章 恭王

第二日,靳于老爷带了一车礼品上县衙赔罪,姜裕成见了他,却没有收下礼品。靳于老爷回去后,心里感到十分不安。果然,没过几日,他这个竭绥商会会长就被人替了,替了他的那人正好是他的死对头。

那一刻,靳于老爷不由得对姜裕成有了不满,更是恨透了惹是生非的妻子和没有脑子的嫡女,打那以后,母女俩的日子越发难过了。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另一边,凌三娘和杜大郎被卫枳的护卫折腾了一夜后,第二日一早,姜裕成派人将他们送去了京城。与他们一同随行的,还有两封由出自姜裕成之手的书信。一封给师兄郭侍郎,另一封自然是给凌绩鸣的。

京城凌家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凌绩鸣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大怒道:“姜裕成,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凌三娘和杜大郎满身伤痕的跪在地上,杜大郎哭诉道:“二哥,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不能轻易饶了姜裕成和聂氏。”

相对于杜大郎的声色泪下,凌三娘却跟傻了一般安静地埋着头。

凌绩鸣的视线从她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妹夫杜大郎的身上,“你们真是蠢到家了,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被人折磨的不成人样,废物,都是废物。”

骂完又冷笑道:“我现在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七品小官,你让我怎么替你做主,是革了他的职,还是将他抓起来痛打一顿?”

杜大郎不敢吭声了。

这时,凌三娘忽然抬起头说了两个字:“权势。”

凌绩鸣望向她,只见她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二哥,只要你有了权利和地位,就再也没人敢欺辱我们,也没人敢看不起我们凌家。你想做什么,一句话下去就算争得头破血流也有人为你去做,你若是不喜一个人,就算将他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也没人敢替他讨公道。”

凌三娘的眼里迸射出浓烈的仇恨,“到那时候,姜裕成,聂颜娘,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都跑不了。”

凌绩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妹妹,后面她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权势”两个字霸占了他全部心神。

……

小年过后,竭绥的年味便浓了起来。与京城冬日大雪纷飞的景象不同,竭绥的气候温暖如春。腊月二十四这一天,这个处于大宴最南边的小城再次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恭王带着护卫赶了紧赶慢赶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年前进入了竭绥地界。孙子来竭绥休养了快两个多月,眼看着快过年了也没回京的迹象,他老人家只好迁就一下,亲自来竭绥陪他过年。

“金源啊,你看着竭绥与京城真的不一样,这个天哪有一点冬天的样子。”他对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随从金管家感叹。

金管家道:“王爷,这寒风都被燕子山挡住了,哪里还能冷得起来。”

竭绥之所以四季如春,是因为背靠着高耸入云的燕子山。燕子山山高险峻,林木茂盛,是一座天然的优势屏障,没人知道山的那头有什么,因为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攀爬过。

正因为如此,竭绥作为一座边境小城,朝廷却从未派兵驻守,这里除了汉民与夷族时不时的发生小规模的械斗外,从来不用担心外族来犯。

恭王来时轻车从简,随从护卫们也都是穿着普通的衣衫,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竭绥百姓还以为是城内哪家商户远行归来。

他掀开车帘,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边的景色。只见大道两旁全是农田,田里全是绿油油、长势喜人的庄稼。唯一可惜的是农田的面积都不大,与京城郊外的那些农田相比,这里的农田小的可怜。

“金源,你看那是什么?”恭王指着农田上方的坡地惊讶道:“黄橙橙的,还挺大。”

金总管仔细瞧了瞧,“王爷,老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金薯。”他说:“云泽国献给皇上的贺礼,皇上赐了几个给咱们恭王府,其余的全都送到皇庄试种去了。”

听他说起这事,恭王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抚了抚须道:“原来是那玩意儿啊,口感算不得好,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金总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您作为大宴朝的亲王,皇上唯一在世的皇叔,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金薯在您这里当然不值得一提了。

他道:“这金薯虽然味道一般,据云泽国的使臣说,其耐旱耐寒,产量非常可观,又可久藏不坏,若是能大面积种植,就算是遇到饥荒,百姓们也不会像以往那样饿肚子了。”

恭王十分好奇,“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

金总管点头,“您也看到了,就咱们看到的这一处坡地,只几根藤蔓就结了这么多金薯,若再多栽种一些,岂不是大丰收?”

恭王顺着他的话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坡地,叹道:“若真是如此,实乃我大宴百姓之福啊。”他又想起皇庄种植的那批金薯,半年多没回京了,也不知道长得好不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恭王还没进竭绥县衙,就先感受到了过年前的喜庆气氛。

“张元清这学生还有几分本事,这竭绥被他治理的还算井井有条。”

放眼望去,城里到处都是人,有穿着汉服的汉民,也有穿着夷族服饰的夷民,两族的百姓看着相处和睦,一点也不像会械斗的样子。

其实两族百姓之所以能和睦相处,全靠了姜裕成。就在冬月的时候,姜裕成上任后的第七个月,红水河两岸的夷族和汉民就因为争夺水源灌溉引起了一场械斗。

姜裕成和属官们赶到的时候,两族百姓已经打起来了,若不立即阻止,必定会发生伤亡。姜裕成从县衙调来了一队护卫,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械斗平息下来。

夷族的首领认为姜裕成是汉民,一定会偏帮那些汉民,前两任知县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汉民这边也在得意欣喜,认为靠山来了。

红水河是竭绥最大的一条河流,河流两边都是农田,夷族的农田在上游和下游,汉民的农田在中游。有几个夷族的百姓对去年汉民侵占夷族农田的事情怀恨在心,于是私自在上游筑了堤坎,河水水流变小,中游的河水便不够用。

有汉民悄悄去查探了,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告诉了其他的汉民百姓,于是他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样学样的在中下游连接处筑了一道堤坎,下游完全没了水源。两族这才又一次发生了械斗。

姜裕成却没有理会他们,他将私自筑堤坎的那几个夷民和汉民当众杖责二十,狠狠的震慑了其他人一番。

然后又在两族百姓中各挑选了三名年轻立桩的男丁,组成巡河卫,两两一组,每日早晚在红水河岸巡视,只要发现私自堵河的行为,堵河之人五天之内不允许用水浇地。若大家都依照规矩行事,来年收购红玉汤药草时,每一户人家都可多领一百文铜钱。

姜裕成使了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法子后,两族百姓都变得规规矩矩的,就怕惹怒了这位新知县,损了自家的好处。

姜裕成还听了颜娘的建议,让两族放开成见互相通婚,只有这样才能让两族真正的融合为一体。只是临近过年,这事只能来年再议。

听了金总管的汇报,恭王不由得笑了,“看来金一那小子不仅负是枳儿的护卫首领,还兼任了情报头子一职啊。金源啊,你养的这孙儿不错。”

金总管呵呵笑道:“他能有今天,多亏了王爷的栽培。”

恭王摆了摆手,“你呀,老了还跟年轻时一样。”

竭绥县衙,姜裕成正在书房看书,止规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人,恭王爷来了,马上就要到咱县衙门口了。”

第六十二章 醉酒

听到恭王来了,姜裕成腾地起身:“当真是恭王?”止规点了点头。

他吩咐道:“赶紧去去禀报世孙。”

止规哎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姜裕成急忙回了内院,颜娘见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姜裕成道:“恭王来了,快将我的官服拿来。”

恭王来了?颜娘顾不得疑惑,连忙将丈夫的官服取下帮忙穿好。

姜裕成迎到门口时,恭王的车架刚到,随后世孙卫枳也来了。姜裕成上前拜见了恭王,恭王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眼睛紧紧的盯着两月未见的孙儿。

卫枳的气色很好,脸颊也比之前圆润了一些,看来在竭绥过得很好。他这才真心的对姜裕成道谢,“有劳姜大人对枳儿的看顾,本王感激不尽。”

姜裕成连忙回了句:“王爷严重了,这都是下官应做的。”

恭王嗯了一声,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卫枳看向恭王,“祖父,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于是一行人进了县衙。恭王打量了四周一番,嫌弃道:“这里也太破了,本王府里最下等的奴仆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好。”

姜裕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卫枳皱了皱眉:“祖父,您说什么呢,这里很好,住着也舒坦。”

“好好好,祖父不说了就是。”恭王一向拿这个唯一的孙儿没办法,他开口了,自然不能跟着唱反调。

祖孙相见自然有话要说,姜裕成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了,卫杉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恭王祖孙俩,卫枳问道:“祖父为何也到竭绥来了,来之前为何不同孙儿说一声。”

恭王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把祖父一个人扔京里,过年也不回来,祖父只能来竭绥找你了。”

埋怨完又问:“我听诸葛大夫说,自从到了竭绥后,你的腿几乎没怎么疼了?”

卫枳点头,“这里天气暖和,是个很好的休养之地。”

“当初你非要来这里,我还阻止来着,没想到真来对了地方。”他道:“姜裕成有两把刷子,将竭绥治理的还不错。”

说起这个,卫枳话就多了起来,“姜大人是个好官,自从孙儿来了竭绥,看到的都是他一心一意为为百信谋福祉,有时候连沐休日都忙得脚不沾地,自从他做了竭绥的知县后,夷族和汉民相处也变得和睦起来。”

恭王有些惊讶,孙子一向很少夸赞别人,看来这个姜裕成是真的有能力。看在他对枳儿照顾有加的份上,年后回京向皇侄提一提他吧。

接着恭王又问:“姜家内宅呢,有没有不长眼色的东西惊扰你?”

卫枳摇头,“姜老夫人和姜夫人都很好相处,满满天真童趣,文砚文博也很可爱,有他们在,我这两个月过得很开心。”

说着他脸色沉了几分,“就是有一个背主的奴才,差点勾结外人将满满掳了去,孙儿一气之下让金一拔了她的舌头。经过这事后,我感觉到姜家人对我有了惧意,相处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自然了。”

听了这话,恭王道:“姜家小门小户,想必是被吓到了。枳儿不必担心,我去找那姜裕成说个明白,让他们以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待你。”

“祖父,还是算了吧。”卫枳摇头道:“我不想用权势去逼他们。”

恭王点头,“好,祖父听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卫枳朝他笑了笑。

恭王又问起卫杉来,卫枳道:“他还跟以前一样,事事以我为先,跟他父王与兄长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没想到歹竹出还能出好笋。”恭王沉吟道:“先让他跟在你身边,若真的真心待你,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这个新年因为多了恭王祖孙俩,显得格外的热闹。别看恭王年纪大,却童心未泯,才来了几日,就跟满满和双生子玩到了一起,看得卫枳和卫杉惊讶不已。恭王这一脉人丁单薄,最羡慕的就是别人家孩子多。姜家三个孩子,个个聪明健康,看得恭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恭王来了以后,卫枳和卫杉便搬去了之前买的宅子里,没了姜家那一大家子,整个宅子里只有三个主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凄凉。

腊月三十早晨,恭王和卫枳祖孙俩闲来无事正下棋,卫杉在一旁看得直打呵欠。恭王瞥了他一眼,问卫枳:“这小子平日里也是这副心慵意懒的样子?”

卫枳笑了笑,“他可能是想念姜大人家的文砚文博了吧。”说着又出声道:“祖父,您输了”

恭王连忙去看棋盘,果然他所执的黑子已经被白子全部包围,他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罐里,嚷道:“真没劲,又让你赢了去。”

嚷完后又凑到孙子面前,“要不咱们去县衙吧。”

卫枳有些为难,“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过去有些不妥吧。”别听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有些期待。

恭王正色道:“有何不妥,本王来竭绥,本就该姜裕成接待,若不是那县衙太过逼仄,本王也不会住这破宅子。”

卫枳笑而不语,自从上了年岁,祖父这脾性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听说要去县衙,卫杉一下子就没了瞌睡,兴高采烈道:“叔祖父,您怎么不早说呀,我早就想去了。”

恭王看了他一眼,“本王就知道你小子乐不思蜀,若是不随了你的意,岂不是让人说我欺压小辈。”

卫杉摸了摸头,“叔祖父和三哥待我很好,若是有人胡说,我定会同他好好理论。”卫枳在宗室小一辈里排行第三。

恭王带着两个孙辈去了姜家,听到恭王来了,姜裕成带着疑惑到门口迎接。刚一到门口,就听到恭王道:“金一,快把本王给姜大人一家准备的年礼送上。”

姜裕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金一和另两个护卫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有糕点、酒水和布匹之类的。

“王爷,这是?”姜裕成更不解了,照理说拜年不应该是初一开始吗,今天才大年三十啊。

恭王一把将卫杉扯了过来,“这小子说家里太冷清,硬求着本王到姜家来。”

卫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轮椅上的卫枳已经开始低声笑了起来。姜裕成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恭王和世孙要来姜家一起过年,姜裕成自然不能拒绝,他将几人迎了进去,让止规去给颜娘报信,晚上的年夜饭务必弄得丰盛一些。

听了止规的传信后,颜娘和姜母都有些晕乎乎的,她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能跟宗室王爷一起吃年夜饭。

姜母回过神后对儿媳道:“颜娘啊,你亲自去灶上盯着,千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姜母想的是,戏文里经常有达官贵人微服私访时,遇到刺客在饭菜里下毒的情况。他们家的客人可是王爷啊,要是有个好歹,他们一家都逃不掉。

颜娘点了点头,“娘,您放心吧。”随后便带着戚氏去了灶上。

晚上吃年夜饭时,姜裕成在屋子里放了一座屏风,将女眷们隔开了。恭王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不耐烦道:“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用不着避嫌。”

闻言,姜裕成便将屏风撤了。

恭王兴致很高,拉着姜裕成不停的喝酒,卫枳忧心祖父的身体,劝了几遍反被他斥责了一遍:“本王身子好的很,你照顾好自己就成。”

说着说着又追忆起了往事,“本王年轻时号称千杯不醉,与你祖母成亲时,本王那几个皇兄妄想灌醉我,最后反倒是他们喝得烂醉如泥。”

他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叹息道:“可惜啊,我卫家不知造了什么孽,人丁凋零一代不如一代,我年轻时尚有五六个兄弟,到了你们这一辈拢共只有五个孙辈,其中卫槠那个孽障从根上就坏了。若父皇在天之灵看见了,定是痛心不已。”

第六十三章 改善

卫枳闻言搁下筷子,“祖父,您喝醉了。”

恭王啪的一声将酒杯摔了,大声嚷道:“本王没醉,谁说本王醉了。”

他的举动吓了在桌的人一跳,卫枳带着歉意道:“我祖父喝醉了就是这样子,还请姜大人见谅。”

姜裕成表示无碍。

这时恭王又指着卫杉道:“你那畜生兄长,毁了我孙儿的一双腿,若不是看在卫家人丁单薄的份上,我定亲手了结了他。”

卫杉脸色白了白,手心里全是汗。卫枳见祖父越来越不像话,唤来金总管和金一祖孙,将恭王扶去他原先住的屋子歇息。

颜娘对戚氏道:“灶上备有醒酒汤,你给王爷送一碗去。”

戚氏应声而去。

卫枳对她道了谢后,又去安慰卫杉,“祖父刚才说的话,你别忘心里去,卫槠是卫槠,你是你,我不会将你们混为一谈的。”

卫杉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慢慢散了去。

自古以来就有大年三十守岁的习俗,年夜饭结束后,姜母便有些疲乏了。满满嚷着要去院子里放烟火,姜母对颜娘道:“把文砚和文博送到我那里去,别被吓到了。”

颜娘应了。等姜母他们走后,姜裕成让止规将早就准备好的烟火点上。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团彩色的光芒便冲到了高空,在空中绽放成美丽的花朵,花朵停留了一息后,花瓣慢慢的碎成了一颗颗闪亮的光点,朝着地面落了下来。

接下来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烟火响亮的声音震彻夜空,过了一会儿,整个竭绥都开始响亮起来,漆黑的夜空也被绚烂多彩的烟火点亮,新的一年在热闹的烟花爆竹声中悄无声息的来了。

姜裕成一手抱着满满,一手搂着妻子,不由得想起去年来。去年过年时,颜娘还在坐月子(四十天),根本没能与他一同守岁,更别提看烟火了。

从小他就是个理智冷清的性子,与颜娘成亲前,他表面淡漠内心却一直渴望往上爬。但自从娶了颜娘后,心里那处柔软的地方变宽了,他的为人处世也随即改变了。

以前他的软肋是母亲和表姐,现在他又多了颜娘和孩子们,行差踏错一步,他的家人就会跟着遭殃,所以他不得不放慢脚步,为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

过完年后,恭王在竭绥待到二月初,同运送金薯的宋休一起回京了。卫枳和卫杉依旧留在竭绥,恭王走后,他们又搬回了县衙。

姜裕成为了竭绥的农事殚精竭虑,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教满满读书的事情便搁置了下来,原本颜娘打算请一个教书先生来教女儿,卫枳却自告奋勇的担了这个责任。

颜娘有些顾虑,满满毕竟是女孩儿,天天跟卫枳待在一起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卫枳似乎看出来了,跟颜娘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夫人放心,我一直拿满满当亲妹妹看待,绝不会因此毁了她的名声。”

看着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颜娘不由得有些赧颜,她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复杂了?

第一批金薯收获后,除了宋休运回京城的那那部分外,姜裕成做主将剩余的金薯籽挖出来后晒干,作为春季播种的种子。金薯肉则加米熬成了粥,在县衙门口摆了几口大锅,只要是竭绥百姓,都可以来此盛粥喝。

金薯肉饱腹感特别强,加了米熬成的金薯粥一碗可以抵两个碗口大的馒头。如果在竭绥境内大规模种植金薯,那么竭绥的百姓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姜裕成是个实干派,他将竭绥管辖区域内的善种庄稼的能手们全部召集到县衙,给他们讲了种植金薯的好处,希望他们能够带头种植。

有一老农质疑道:“我们竭绥本来田地就少,若全部换成种金薯,那来年岂不是没有稻米麦面可收?”

姜裕成道:“非也,这金薯不必在农田里栽种,只要在坡地上栽种即可,只是需各位花些心思罢了。”

听闻这话,在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姜裕成也不着急,笑着听他们议论。

良久,还是之前开口的老农问道:“敢问大人,这金薯是否能作为税粮?”

姜裕成答道:“本官已经上报了朝廷,还需再等几日才能确定。”他望了在座的庄稼能手们一眼,道:“就算是金薯不能作为税粮,你们也不会吃亏,毕竟在栽种的金薯除了上交县衙的小部分外,其余可全部归栽种人所得。”

他话音刚落,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

最后还是以那老农带头,其余的庄稼能手们也都答应了这个条件。半月后,朝廷的批复下来了,允许竭绥百姓以金薯替代半数税粮。带着朝廷公文来竭绥的,正是二月初才回京的宋休。

“宋兄一路奔波,也着实辛苦了些。”姜裕成感叹道:“算一算日子,你刚回了京城就马不停蹄的来了竭绥,想必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吧。”

宋休却笑道:“无碍,反正留在京城也无聊得紧,倒不如请令来竭绥同你一起做事。”

姜裕成又问起金薯进京的事情来,宋休兴致大涨:“说来怪了,京郊皇庄也种了一批金薯,收成很好,味道却跟云泽国的相差无几。反倒是我们种的这一批香甜软糯,还得了皇上的夸赞。”

“许是竭绥气候温暖、阳光充足吧。”姜裕成思索道。

宋休拍了拍手掌,称赞:“姜兄说的对,去年竭绥雨水少,阳光又充足,才使得此地的金薯比皇庄的要甜一些。”说完后又道:“不知姜兄可有安排今年的栽种计划?”

姜裕成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计划提了出来,宋休沉吟了一阵后道:“我在皇庄见了一位农事专家,他亲自给我演示了将金薯藤蔓割下栽种,要不了几日,那被割下来的的藤蔓便会在土里生根成株,这比撒种要好上许多。”

听了这话,姜裕成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家家都可栽种了?”

在姜裕成忙着发展竭绥农事的同时,颜娘也没歇着。年前她与姜裕成打算促进汉民与夷族之间的情谊,便想出了让两族通婚的办法来。

其实两族之间互有通婚,只是极为少数。颜娘将两族互为通婚的妇人请到家里做客,问了一些关于两族通婚的禁忌。这些妇人中包括了靳于老爷的妾室胡姨娘、邓县丞太太赫连氏。

胡姨娘和靳于老爷是姨表亲,胡姨娘的母亲是夷族,嫁给她父亲后生下了胡姨娘。胡姨娘五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随母亲改嫁给了一个夷族,六岁那年被继父卖进了风月场所。

靳于老爷发家后,将胡姨娘赎了出来纳为妾室,胡姨娘为汉民,靳于老爷是夷族,这么多年不管靳于老爷纳了多少女人,胡姨娘始终是他最宠爱的一个。

胡姨娘告诉颜娘,夷族有些男人十分瞧不起汉女,当初她的继父就是因为她身上有汉民的血脉,才不顾母亲的哀求将她卖掉。

赫连氏道:“夷族男人瞧不起汉女是因为他们觉得,汉女心机深沉爱使小性,娶进门来会搅得家宅不宁,不如夷女直爽大方。”

她这话一出,几个嫁了夷族男人的妇人纷纷点头。

颜娘摇了摇头,“只要是女人,不管是夷女还是汉女,都会有发脾气使小性的时候,我们汉女也有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的,不能一棍子打死。”

赫连氏十分赞同,“夫人说的是,我那大儿五月成亲,未来儿媳就是汉女。此女从小温顺有礼,待人和善,还有一手好绣工,能娶到她呀,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

颜娘笑着恭喜她,赫连氏趁机邀请她去喝喜酒,颜娘爽快的应了。

接下来她交给了在场的妇人们一个任务,尽量撮合两族的年轻男女,成功一对便能来县衙领二十文铜钱的谢礼。

第六十四章 御赐

刚开始的两个月,没有任何人来领那二十文铜钱,直到第三个月才有一名妇人来领谢礼。颜娘仔细问了,才知她们村子里一汉民小伙娶了个夷族姑娘,她正是撮合两人的媒人。

有人打头后,又接连来了好几个领铜钱的妇人,月底的时候,竟然还来了个夷族的中年男子,他说他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个汉女媳妇,问能不能领那二十文铜钱。

颜娘核实了后道:“既然你家将人姑娘娶进了门,就一定要好好待她,不得作出欺压之事来。”

那男人连连点头保证,颜娘这才将那二十文铜钱交给了他。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妇人,有夷族有汉民,都撮合了好几对年轻男女。

姜母看着儿媳为此事忙碌,不由得跟桃枝感叹:“娶妻娶贤,颜娘贤惠能干,成儿肩上的担子也要轻一些。”说完又叹气道:“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相互护持,我就算现在闭眼也不担心了。”

桃枝道:“老夫人必定会长命百岁呢!”

姜母听了没有说什么。她深知,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夜间,颜娘对姜裕成说起白天的事,姜裕成夸道:“娘子能干,实乃为夫之福。”

颜娘有些羞赧。忽然听他叹气道:“诶,娘子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还要动用自己的体己来维持家用,我实在是没脸啊。”

姜裕成每个月的俸禄大多用在了农事上,来竭绥后,姜母将姜家的积蓄全部交给了颜娘,买奴婢、置衣食还有日常花销,那些积蓄早就花完了。好在颜娘自身有些银钱,加上乌娘子每年给她的分红,这才能维持家里的开销。

姜裕成翻身面向妻子,轻声道:“这几日我心里一直在盘算,不如让贺家也来做红玉汤的生意,咱们也能从中获利。”

说完又道:“姐夫明年要参加春闱,暂且不提他是否能考中,他都不是适合的人,唯一适合的就是姐夫的弟弟贺二。”

颜娘有些疑虑,“贺二会答应吗?”

姜裕成道:“明日我给姐夫去一封信,让他去游说贺二,靠着他那张嘴,这事应该能成。”

果然不出姜裕成所料,贺文才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将弟弟忽悠到竭绥来了,为表诚意,姜裕成亲自去城外迎接他。

姜贺两家乃亲家,不需遵守太多礼数与规矩。贺二来到竭绥后,姜裕成让颜娘腾出了一间空屋,当做是贺二的卧房。又办了一桌酒席,就当给贺二接风洗尘。

姜母在席上问贺家的近况,贺二知道她是想问兄长一家过得怎么样。

他笑着道:“婶母不必忧心,兄长和嫂嫂以及两个侄儿都很好,这次出门时,他们备了一些东西让我带过来,待会儿我便给您送过去。”

姜母连连点头,“他们过得好就好,好孩子,多谢你了。”

贺二连忙摆手说都是举手之劳。

颜娘和姜裕成相视一眼均有些无奈,明明每隔半月都会收到表姐他们的来信,姜母还依旧放心不下。

“二叔,长生哥哥还好吗?”满满清脆的声音响起,贺二连忙转头看向她,“你长生哥哥很好,他呀最近被你姑父送到了县学,十天才得回家一次,忙得很呐。”

满满哦了一声,嘟着小嘴道:“怪不得,他已经很久都没给我写信了。”

贺二见她这副模样,逗她道:“不如你跟我回陵江镇吧,这样就能见到你长生哥哥了。”

满满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离开爹娘。

贺二笑了笑,继续同姜裕成喝酒。

喝着喝着他便有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

“子润啊,你是不知道,你们走后的这一年,陵江镇发生了多少趣事~嗝~”他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咱们虞城县那位新来的知县大人,竟然跟苏员外的大儿媳好上了,这事儿在陵江镇乃至虞城县传得沸沸扬扬,大伙儿都等着看苏家大少的笑话,结果他竟然声都不敢吭,那头上绿油油的一片,哎哟,我都替他难受。”

姜裕成这下倒是感到惊讶了,问:“发生这种丑事,苏员外和苏太太也不管?”

贺二抿了口酒,“苏员外万事不管,苏太太被气得大病了一场,闹着要儿子休妻,那苏家大少奶奶干脆给苏家大少扔了一封和离书,直接进了知县府里做了个二房奶奶。更让人震惊的是,苏家那位生了四少爷的姨奶奶,竟然是那位逆王的庶女。苏家大少奶奶成了知县的二房后,向知县告发了此事,除了她生的那个女儿,苏家上下全完了。”

听了这些,姜裕成面色变了变,为何姐夫来信时并未提起过这事?

逆王谋逆案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牵连甚广,先帝七个兄弟只活了恭王一个,其余的无一幸免。恭王虽然活了下来,但在那场灾祸里,恭王妃身死,世子也因此落下病根最后早逝。

先帝下旨处死逆王全家,就连婴孩也没有放过,倒是不知道逆王那位庶女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贺二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姜裕成命人将他送到屋里歇息。睡觉前,他将苏家的事情告诉了颜娘,颜娘听了大惊,急忙问道:“这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姜裕成摇头,“逆王血脉在苏家,是苏家那位大少奶奶亲自告发的,除了她们自家人,没人知道这事。再说了,虞城县前十几年都由范珏坐镇,就算清算也更应该从他那里清算起,牵扯不到我身上来。”

听了这话,颜娘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安稳落下。夫妻俩又议论了几句,渐渐地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贺二来竭绥主要是为了收购药草,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姜裕成出门了。因贺文才一心科举,贺家的生意都由贺二操持着。

兄弟俩感情好,贺文才一通忽悠便将贺二哄得心花怒放,看到熬制红玉汤的药草后,仿佛看到了无数长了翅膀的银子在眼前飞舞。

姜裕成带着贺二在竭绥城里转了一圈,回来后两人关在书房商量了半日,从书房出来后,两人脸上都有掩不住的笑意。

又过了几日,贺二带着第一批药草回去了,他在竭绥定了三批药草,剩下两批则由竭绥的商队送到陵江镇。

四月初,竭绥商会的商队再次出发,将大量的红玉汤药草运往京城。受了竭绥的影响,临近的几个县也开始往京城运送药草,一时间,京中的红玉汤药草价格一时间骤降。

了解了这一情况后,姜裕成召集商会的商户们想办法解决问题。

靳于老爷提议可将红玉汤推广到全国,不拘泥于京城这一处。姜裕成其实也想过这个方法,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实施。

靳于老爷道:“只需姜大人出面替红玉汤讨个正式的身份,推广一事我能搞定。”

姜裕成信了靳于老爷的话,给京中的老师去了一封信。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张由显庆帝亲手所书的木刻匾额,上书“竭绥特产红玉汤”七个大字。

有了御赐匾额,竭绥百姓有了十足的底气,别的县也不敢再用红玉汤的名号了。

靳于老爷为了夺回商会会长的位置,这回可是拼了老命去推广。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短短两个月内,全国大半的州县都知道了红玉汤的声名。

还有一件可喜的事情,第二季得金薯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五月下旬,全县金薯大丰收,竭绥的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惜的是,金薯一年只能种两季,夏秋季节栽种藤蔓长得特别慢,挂薯率极低。

试种失败后,姜裕成和宋休只能将目光转移到药草种植上来。决定春季和冬季依旧栽种金薯,夏秋两季种植成熟周期短的陂陀姜,这样一来,坡地便可以完全利用起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卫枳的腿却出了问题。

第六十五章 神医

自从来了竭绥,卫枳的腿几乎没有再疼过,再加上葛大夫的悉心调养,偶尔还能柱着拐杖站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日他依旧按照往常一样,想要拄着拐杖站起来,怕他摔了的卫杉和金一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谁知他刚一起身,双腿膝盖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下一刻连人带拐杖摔了下去。

好在金一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但双腿在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轮椅的边角,他当场痛晕过去了。卫杉急忙将葛大夫喊了过来,此时的卫枳全身被冷汗浸透,嘴唇白的毫无血色。

葛大夫先替他把了把脉,脉象虽然急促了一些,但没什么大碍。他又去看卫枳的伤腿,掀开裤管后,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卫枳双腿膝盖以下全部变成了深紫色,小腿和脚掌肿胀的厉害,看着就十分骇人。葛大夫脸色大变,“遭了,世孙这腿…”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卫杉和金一心里齐齐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卫杉心急火燎道:“葛大夫,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金一也道:“葛大夫,还请你告知世孙的病情。”

葛大夫叹了叹气,摇头道:“老夫也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世孙的腿恶化成这般模样啊。”他再次仔细瞧了瞧卫枳的腿,“世孙这腿内淤血淤积导致筋脉堵塞,若是不放出淤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放出了淤血,世孙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听了这话,卫杉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看了脸色骤变的金一一眼,扭头跑了出去。

“姜大人,姜大人。”卫杉急忙去找姜裕成,“我三哥的腿不好了,姜大人,不知这竭绥境内是否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你赶紧召集他们来给我三哥治腿。”

姜裕成也是大惊,“怎么会这样?”他连忙跟着卫杉去见葛大夫,葛大夫复述了一遍之前的说法,姜裕成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葛大夫又道:“杉少爷说得对,自古夷族多奇人异士,姜大人不如在竭绥下一道召集令,将他们召集至县衙,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有转机。”

事急从权,姜裕成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得发了一道名医召集令,凡是竭绥境内从医者,均可来县衙应召,若能解决世孙腿疾者,赠黄金百两。召集令发出后,当天便有几名大夫前来,但在看了卫枳的双腿后,都摇头说自己没有法子解决。

自从昏迷醒来后,卫枳便只能在床上躺着,当他知道自己的双腿病情恶化后,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了三天。三天后,才肯让人进去伺候。

也是自那时起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周身都充满着冷漠厌世的情绪,就连满满来看他,他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满满觉得小哥哥很可怜,每日风雨无阻的来陪他。

这一天,县衙来了一位自称华佗在世的神医,守卫见他邋里邋遢,一身破破烂烂的样子,不耐烦的将他轰走了。

那“神医”走前冲守卫嚷道:“哼,有眼不识泰山,早晚会后悔的。”

说完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摇大摆的走了。等看不见县衙了,他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到一家叫如意客栈的客栈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客栈的店小二见状,巾子往肩上一甩出来赶人:“哪里来的臭叫花子,滚一边儿去,别耽误了我们客栈做生意。”

“神医”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的靠在墙上,压根不理会店小二。

那店小二有些恼怒,“臭要饭的,老子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神医”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问道:“臭要饭的叫谁呢?”

“臭要饭的叫你。”店小二脱口而出。说完后觉得不对劲,“臭要饭的,竟敢骂老子。”紧接着给了“神医”一脚。

那“神医”躲闪及时,店小二一脚扑了空,反倒踢到了墙上,当即痛得抱着脚吆喝。

“哼,不用你赶,我等的人到了自然会走。”说完,“神医”又换了一处位置坐着。

店小二吃了亏,也不敢再为难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身穿褐色衣裳的花白胡子老者进了客栈。他朝店小二打听:“小二哥,请问你们客栈有没有住进一个鼻翼有痣、背着药箱的中年人?”

那店小二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店小二有些不耐烦,“都说了没见过,你要是住店那欢迎,你要是打听人就去其他地方。”

老者笑了笑,抬脚往门外走去。这时,那店小二又道:“外面有个臭要饭的,说不定他知道,你让他带你去找人呗。”

老者脚步顿了顿,“多谢小二哥。”

回答他的是店小二的嗤笑声。

老者摇了摇头,慢慢的走到客栈外,朝一旁看了看,果然看到店小二嘴里那个臭要饭的。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朝那人走了过去。

“怪不得客栈没人,原来竟露宿街头了。”

听到这话,“神医”睁开了眼睛,斜眼道:“若不是你让我来这破地方,我会这么狼狈?”说完坐了起来,“我按你说的到了这里,没想到刚一进城就被偷,包裹和药箱都不见了,为了吃饭,我把身上的衣裳当了,才弄成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说着他又哼了一声,“一个时辰前,我去了竭绥县衙,守卫还以为我是要饭的,把我赶走了。我是个记仇的,这病我不治了。”他朝老者伸手,“快给我盘缠,我要回京城。”

老者将他的手推开,“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

“神医”瞥了他一眼,无赖道:“我药箱都没了,不治了不治了。”

“蒋钊,你可要想清楚。”老者笑容淡了,“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听到“国运”两字后,“神医”蒋钊脸色变了变,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老神棍,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摔断腿的世孙,怎么就跟国运有关系了?”

老者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蒋钊瞥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去竭绥县衙。”

老者颔首跟上。

两人到了县衙前,先前的守卫见到蒋钊后立即上前,“你这人怎么又来了,刚才不让你走了吗?”

蒋钊哼了一声没说话,老者笑着上前一步,“我俩是应召前来的大夫,烦请两位进去通报一声。”

守卫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指着蒋钊怀疑道:“他也是大夫?”

老者点头,“他来竭绥的路上被人偷了药箱和银钱,所以才显得狼狈了些。”

“等着。”守卫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小跑回去跟同伴交待了一声,然后进去禀报了。

等了一会儿,那守卫出来对两人道:“我们大人有请。”

老者和蒋钊跟着他进了县衙。

姜裕成见到两人后,问:“二位都是大夫?”听口音可判断他们并不是竭绥的人。

老者指着蒋钊道:“老朽不是,这位才是,我们路过此地,正好听说县衙发布了召集令,于是便过来看看。”

那老者又将蒋钊遇到小偷的事情说了出来,解释了他为何变得衣衫褴褛。还说蒋钊医术高明,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疗。

姜裕成狐疑的盯着两人,他总觉得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召集令才发布了三天,前后几天来的都是竭绥本地或是周边州县的大夫,也没人敢夸下海口。

迟疑了片刻后,姜裕成终于点头,“事急从权,两位还是先随我去看看病人再说吧。”

目前情况已经很糟了,希望这两人是真有本事。

第六十六章 治疗

姜裕成带着蒋钊和老者来到了卫枳的卧房,葛大夫正在替卫枳扎针。蒋钊一见他的动作眉头便拧了起来,冲上前朝葛大夫吼道:“谁让你给他扎针的,你是嫌他命太长?”

葛大夫被他一吼,扎针的手一抖,“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喧哗?”

蒋钊没有理他,而是大声道:“赶紧把针给我拔了,这腿得马上放血,不然就真废了。”

“这…”葛大夫看向姜裕成,姜裕成立即介绍:“这是应召而来的蒋大夫。”

想到之前那些夸下海口的大夫们,卫杉质疑道:“别又是那些读了几本医书,就自认为医术超群的骗子吧?”

蒋钊听了极为气恼,正想跟他理论,这时老者出声道:“还请诸位信他一回,老朽愿以信命担保。”

葛大夫还想说什么,就听姜裕成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暂且信他一次吧。”

蒋钊闻言对姜裕成道:“还是你有眼力见。”说完看着葛大夫,“清理淤血需要的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了吧。”

葛大夫还是有些迟疑,一直没有开口的卫枳出声了,“葛大夫,就按照这位蒋大夫的话来安排吧。”

卫枳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人能劝得住他。好在那蒋大夫真有几分本事,清理了淤血后,卫枳的腿看着没前那般骇人了。

“这清理淤血必须分几回来,不然血放得太多会成干尸的。”蒋钊交待:“我会开几副补气血的药,你一会儿派人去药房抓药。”

姜裕成点头,“好。”

蒋钊打了个呵欠,“这都累了半天了,我想歇一会儿,不知姜大人是否能替我安排一下?”

姜裕成颔首,“可以。”

正要让人去找住处时,卫杉突然提议:“前街的宅子还空着,不如让他们去那住吧。”

姜裕成明白他的意思,让人带着两人去了卫枳他们之前住的宅子,那里有留守的护卫看着,可以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一连几日,蒋钊都会选在辰初三刻上门为卫枳清理淤血。按照他的说法是,人一天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就是辰时,这个时候放血相对的对卫枳的身体伤害要稍小一些。

五日后,卫枳腿内的淤血总算是清理干净了,小腿和脚掌也消了肿。不过因为腿上有伤口,看着有些可怖。他运气很好,腿上那些伤口都在慢慢愈合,没有感染发热的迹象。

自从卫枳腿伤恶化后,金一好几次都想给恭王送信,都被卫枳严令禁止。他不想祖父跟着担心,也不想祖父因为怒火牵连了其他人。现在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便让金一给祖父去了信。

蒋钊精湛的都被医术葛大夫看在眼里,他在心里叹了叹气,行医几十年,医术还比不上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大夫,真是白白担了个大夫的名头。于是在蒋钊忙碌的时候,年迈的葛大夫跑上跑下的给他帮忙,就是为了向他请教一些医术上的问题。

蒋钊没有藏私,问他:“你知道我这放血的麻利手法怎么练成的吗?”

葛大夫道:“愿闻其详。”蒋钊瞥了葛大夫一眼,“军医里伤患多不胜数,我医治过比你家公子更严重的摔伤,不过那人运气不好,没挺过发热,最后去了。”

葛大夫十分惊诧,“蒋大夫竟是军医出身。”

蒋钊摇头,“算不上军医,只不过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而已。”

葛大夫点了点头,又问起他师从何人,蒋钊却闭口不提。

卫枳的伤势渐渐好转,等到伤口全部愈合后,蒋钊又用银针替他疏通经络,还增加了一项药浴,不仅可以舒缓疼痛还能强身健体。

有一日卫枳带着期望问他,自己这双腿能不能彻底治好。

蒋钊回答道:“你当初受伤时伤势过重,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真没有办法。所以接受现实吧,不要再逞强了。”

卫枳闻言眼神暗了下去,“蒋大夫,我这辈子真的就站不起来了吗?”

蒋钊点头,他知道卫枳想要站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医术虽高,再怎么也是凡人,当然做不了神仙才能做的事情。

刹那间,卫枳的面色变得灰白,他的心沉坠得像是灌满了冷铅。蒋钊的话比他当初受伤刚醒时御医说的话还要直白,他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今年十二岁,生来显贵,本应该过呼朋引伴、潇洒恣意的生活,没想到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以后的几十年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这一刻,卫枳的心死了,内心再也没有了波澜。

卫杉知道这个结果后,埋在被窝里哭了一整晚,他多么希望当时摔下马的是亲兄长卫槠,而不是无辜的卫枳。可惜,大错已经铸成,再回想已是徒劳。

恭王得到金一的传信后,不顾年老体迈急忙赶到了竭绥。见到枯瘦如柴的孙儿后,忍不住抱着他痛哭了一场。

哭过后,恭王屏退了伺候的人。

“枳儿,祖父在这世上唯有你这一点血脉,你若是不振作起来,咱们恭王府就完了。”他擦了擦眼睛,道:“就算你不念着恭王府,也该念着你娘。当初你爹去后,她伤心早产,生下你后血崩而亡,弥留之际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你娘交待?”

卫枳依旧如木头人一样,恭王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道:“这么多年,咱们祖孙俩相依为命,你难道真的要弃祖父而去,让祖父成为一个无牵无挂的孤寡老人?”

听到“无牵无挂”四个字后,卫枳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抬眼看了恭王一眼,只见三个月前还精神矍铄的祖父,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般,他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一阵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后,他带着哭声看向恭王,“祖父,我是个废人了。”

恭王只觉得心痛难耐,他忍着悲痛安慰孙儿,“枳儿,你不是废人,在祖父眼里你一直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没了双腿又怎样,凭你的聪明才智照样可以干出一番大事来。”

“可我…”

“我卫曜的孙子不是孬种。”恭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否则就别认我这个祖父。”

卫枳惊愕的看向他,“祖父,我…”

恭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起身出了房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金一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世孙,这是厨房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王爷特地吩咐属下让您喝完。”

卫枳没什么胃口,让金一把鸡汤撤了,金一却道:“王爷说,如果您今日不喝鸡汤,他也开始不用膳食了,您饿一日,他就陪您饿一日。”

卫枳闻言皱了皱眉,他知道祖父的脾气,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他年纪那么大了,要是跟着他一起挨饿,身子又怎么受得住?

“把鸡汤端来吧。”他对金一招了招手。

金一立即将鸡汤送到他面前,卫枳就着勺子喝了几口,一股恶心的感觉冲上了喉咙,他连忙推开了碗,趴在床头呕吐起来。

金一见状连忙将葛大夫和蒋钊喊了过来,正要去通知恭王时,被卫枳制止了。

蒋钊替他把了把脉,道:“身子到无大碍。”说完又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鸡汤,闻了闻后斥道:“病人久不进食肠胃虚弱,怎能用如此大补之物,还不撤下去。”

第六十七章 回京

原来让蒋钊发火的是一碗竟是人参鸡汤,卫枳身体虚弱,根本受不住人参大补的功效,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生气。

正好这时恭王到了,听到了蒋钊最后一句话,急忙问他,“蒋大夫,我孙儿无事吧?”

蒋钊没好气道:“只要不给他胡乱吃东西就无事。”

恭王也无暇理会他的无礼,得知孙儿无事后,心里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既然人无事,蒋钊也就不再久留,离开县衙前吩咐金一:“这几日先给你家少爷吃一些清淡的白粥即可,对了,无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金一听了有些恼意,但念在他给世孙治病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

蒋钊从县衙回来后,立即去找了同他一起来的老者,“老神棍,这竭绥我是不想再待了,恭王已经来了县衙,再不走咱们都会露馅。”

老者抚了抚胡须,“莫急莫急,那恭王老眼昏花,我们又特意乔装了的,他怎会认得出来?”

蒋钊心里有些烦躁,“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我说你为何不自己出手给世孙治病,说不定你一出手,那世孙真的能站起来了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恭王世孙的劫难就应在他这一双腿上,若是老夫贸然插手,势必会造成大宴朝国运崩塌。”老者拍了拍他的肩,“昨夜我观了天象,大宴的运势已然回归正轨,所以要不了几日我们就能离开。”

听了这话,蒋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嘴里仍旧不满的嘀咕:“还真是老神棍,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自从恭王来了以后,卫枳的情况好了很多,又过了几日,蒋钊上门诊脉,结束后对恭王道:“令孙的身体已无大碍,日后小心休养便是。”

恭王松了口气。又听他道:“我应召而来,你们答应我治好病人后赠送黄金百两,不知今日是否能兑现?”

恭王没有开口,金管家出声道:“不过区区百两黄金而已,届时定会奉上。”

蒋钊大笑了几声,“好,我就喜欢痛快的人。”

他话音刚落,金管家上前道:“不知蒋大夫可否跟我出来一趟?”

蒋钊想了想,点头应了。两人出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蒋钊气冲冲的回来了,对着恭王道:“我来时就已经跟令孙讲好,治完病就走,不会在竭绥久留。你那老仆竟然以诊金要挟,若我不留下就不能拿走那一百两黄金,岂有此理。”

恭王瞥了他一眼,“金管家的意思就是老夫的意思,黄金可以给你,但人必须留下。若还有其他要求,也可尽管提。”

蒋钊气的爆粗口:“好好好,黄金老子不要了。”说完径直走向门口。

金一迅速拦住了他,蒋钊盯着金一恶狠狠道:“给老子让开。”

金一不为所动,蒋钊又气得大叫:“难道没听过强扭的瓜不甜吗,要是强留了老子,就不怕我心气不顺毒死你家主子?”

这话一出,金一立刻拔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金一,让他走吧。”这时,卫枳开口道:“之前答应的一百两黄金也给他。”

“可…”小主子发话了,金一有些迟疑的看了恭王一眼。

卫枳劝恭王道:“祖父,算了吧,不要强人所难了。”他看了看掩在薄被下的废腿,道:“若是日后再生意外,还能请蒋大夫伸以援手,得罪了他并不划算。”

蒋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被人逼迫,他反而会百般不愿;若是顺着他,他倒是能体谅别人一二。

听了卫枳的话,他点头道:“小少爷说得不错,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恭王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答应放蒋钊离开。

回到东街的宅子后,蒋钊立即收拾好包袱去找老者,“老神棍,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老者有些讶异,“没想到恭王竟舍得放你走。”

蒋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恭王会强留我?”

“这又不是什么难猜的事。”老者道:“你医术高明,恭王心疼世孙,当然想把你留在世孙身边。”

蒋钊气愤的将包袱扔到桌子上,指着老者道:“好你个老神棍,竟然不提醒我,你是不是也打着让我留在卫枳身边的主意?”

老者摇头,“你想多了,他命中生死大劫已过,你留或不留都无任何影响。”

蒋钊心里的怒气消了一些,但对这个坑了自己老神棍依旧没好脸色,“既然如此,还不收拾东西走人。”

老者道:“不急,走之前老朽要先去见一个人。”

一别三年许,入京又是春,离时孤一人,归来阖家欢。

显庆十五年春,竭绥知县姜裕成任满三年,携母亲妻儿入京述职。一行人里老弱妇幼占了多数,赶路的速度便慢了一些,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一个月才到京城。

听到马车外热闹非常,姜母轻轻掀了帘子往外瞧去。“哎哟,没想到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来京城,全靠了我儿才有这般造化。”一边看还一边唏嘘感叹。

桃枝道:“老夫人说的是,要不是大人能干,咱们也不能来这天子脚下走一遭。”她嗓音清脆,嘴巴又甜,逗得姜母十分开心。

这时靠在她身上熟睡的满满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姜母,“祖母,咱们已经到京城了吗?”

姜母将孙女搂到怀里,掀开帘子的一角,乐呵呵道:“快瞧瞧,这就是京城。”

满满连忙睁大了眼睛,只见车帘外是一方与以往不一样的世界:道路宽阔通达、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两旁店肆商铺人声鼎沸,迎客声声声入耳,小贩商摊、整齐划一,招手吆喝揽客;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服饰新颖、色彩鲜艳。

这样的景象让小小的人儿看得入了神,连姜母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姜母见状笑着将帘子放下,“等你爹办完了正事,倒时让他带着咱们上街逛逛。”

满满乖巧的点了点头。

前面一辆马车上,姜裕成正在跟颜娘说新住处的事情。进京前他托师兄郭侍郎代租了一处宅院,位于榆林街街尾,那一片住的都是五品以下的京官,依照姜裕成目前的资历,住那儿正合适不过。

在城内穿行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榆林街的新住处,门口站着两个一中一少、仆人模样的男人,见姜裕成下车后,连忙上前拜见。

“见过姜大人,我家老爷得知姜大人今天到京城,吩咐我俩在此等候。”中年仆人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郭侍郎了。

姜裕成心生感激,朝他二人拱了拱手,“劳烦二位了,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那中年仆人连说不敢:“小人郭海,是郭府的外院管事。”说完又指着身边的少年仆人道:“这是小儿郭怀。”

郭怀连忙跟姜裕成行礼。

姜裕成请他们带路,郭管事父子俩带着姜家一行人进了新宅子。这是一个两进的宅子,从大门进去厚,就能见到一座高达两米左右的影壁,上面雕刻着松柏长青的图案,正上方还有“出入平安”四个红色大字。

再往里走,就是一座人工堆砌的假山和一个配套的小池子。假山上有好几道水槽,细流从水槽中流出来又回到池子里,哗哗的水声在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郭管事一边带路一边介绍宅子的布局,走到二进垂花门前时停下了脚步。只见那门口站着三个衣着一致的年轻丫鬟。

“姜大人,过了垂花门便是内院,外院男子不得踏入。”郭管事道:“我家夫人另派了屏儿姑娘过来伺候。”

姜裕成颔首,让他们父子先去前院书房等着。

这时那个叫屏儿的丫鬟带着另外两个同伴过来了,“见过姜大人,老夫人,姜夫人。奴婢奉了我家老爷和夫人之命前来伺候,请各位随奴婢进去吧。”

颜娘看着三个丫鬟婷婷袅袅的身影,心想这个郭侍郎的夫人该不会是要将她们留在姜家吧?

第六十八章 拜访

姜裕成一行人随着屏儿三个进了内宅,过了垂花门左右两侧均是抄手游廊,游廊尽头有一扇朱红小门,开门后拾级而下,阶下是细碎的小石子儿铺成的甬路。

甬路呈十字状,左右是东西厢房,再往前是正房,两侧各带两间耳房。正房是姜母的住处,东厢房是姜裕成与颜娘的屋子,西厢房做了满满的闺房,双生子只能跟着祖母住在正房旁边二房里。正房后面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后罩房,可以用来安置府里的丫鬟婆子和放置杂物等。

安排好各人的住处后,颜娘让戚氏带着丫鬟仆妇们去前面搬行李,等所有人都安顿下来后,天都快黑了。草草的吃了晚饭,等着第二日再仔细收拾。一连忙了两天,总算安顿妥当了,之后郭管事父子及三个丫鬟便回郭府去了。

见他们走了,颜娘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第三日,姜裕成带着妻女去恩师府上拜见。张元清见得意门生归来,很是开心,留他们一家三口吃了晚饭才走。第四日,夫妻俩又备了礼去郭侍郎府上拜访。

郭侍郎的府邸位于洒金街,那里住的都是五品以上的高官能臣。郭家府邸是一座五进的宅子,郭侍郎喜好风雅,整个宅子看着气派又雅致。

颜娘是第一次见郭侍郎,领着满满拜见后,就由丫鬟带着去见郭夫人了。

郭夫人是郭侍郎的结发原配,娘家是皇商,也是多亏了夫人娘家,郭侍郎才能住在这气派的大宅子里。就连姜家那处宅院也是靠郭夫人出力寻来的。

颜娘和满满到正厅时,郭夫人已经等着了。见到她们母女,郭夫人起身相迎。她飞快的打量了颜娘母女几眼,眼里闪过惊艳。笑着道:“子润真有福气,不仅娘子生的好,闺女也可爱的紧。”

颜娘有些羞赧,“多谢夫人夸奖。”

满满也跟着说:“多谢夫人夸奖。”

郭夫人笑着请她们入座,又让丫鬟伺候两人用茶水点心。颜娘一边喝茶,一边借机打量厅中众人。

郭夫人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长相富态圆润,笑时神色和善,不笑时威严立现,穿着一身墨绿的家常衣裳,很有当家夫人的气场。

坐在她右下首的是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女,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葱绿织锦长裙,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笑起来温柔可亲;另一个眉眼与前一个少女有几分相似,肤色是象牙白,一身艳丽的红裙衬托得她青春活泼。

颜娘听说郭侍郎与夫人育有两女,应该就是她们了吧。

再往下,挨着门帘处的绣墩上还坐了两个年轻妇人,样貌普通,打扮朴素,看着有些拘束。不用猜,她们一定是郭侍郎的两位妾室。

来郭府之前,姜裕成就给颜娘讲过,除了原配郭夫人,郭侍郎还有两个妾室,两人都是郭夫人从陪嫁里挑出来的,对郭夫人是最忠心不过的。

颜娘搁下茶杯后,郭夫人笑着跟她介绍:“穿葱绿衣衫的是我的长女,名唤雪莹。穿红衣的是我的次女,名唤红缨。”

二女立即起身拜见颜娘,“雪莹/红缨拜见婶婶。”

颜娘连忙起身虚扶了二人一吧,又将手上的两个玉镯子取下塞到她们手上,“初次见两位姑娘,就这两个镯子拿得出手,还望两位姑娘不要嫌弃。”

雪莹和红缨连忙道谢。

郭夫人打趣道:“让弟妹破费了,这两个猴儿,不消给她们好东西,几个银馃子打发就是。”

雪莹和红缨齐齐喊了一声娘,语气里全是撒娇的意味。

介绍完郭家两位姑娘,郭夫人指着两个妾室道:“左边的是花姨娘,右边的是兰姨娘,都是我家老爷的妾室。今天弟妹来了,也让她们出来见见客人。”

花姨娘和兰姨娘连忙起身跟颜娘行礼,颜娘受了礼后让青杨赏了她们一人一个小荷包。

郭夫人朝着两个妾室摆了摆手,“既已见完客了,你们便退下吧。”

花姨娘和兰姨娘齐齐退下。

没了妾室在场,郭夫人笑容随意了许多,她低声吩咐了贴身丫鬟连翘两句,连翘便悄声退下。过了一会儿,就见她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进来了。

郭夫人对满满招手道:“好孩子,来伯娘这里。”

满满抬头看了娘亲一眼,见她点头了,才去了郭夫人身前。

郭夫人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将上面的翡翠白玉璎珞圈拿了下来给满满戴上,戴好后瞧了瞧道:“真好看。”

颜娘见状连忙推辞:“夫人,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要。”

郭夫人看了她一眼,装作不高兴道:“怎么,就允许你给我两个女儿玉镯子,就不许我给满满见面礼啦?”

颜娘并非这个意思,正要解释时,就见郭夫人板着脸:“你若是再拒绝,可别怪我翻脸了啊。”

“好…吧,多谢夫人。”颜娘无奈,只得应了。

郭夫人瞧了她一眼,“也别叫我夫人了,跟着子润叫我嫂嫂吧。”

颜娘又叫了一声嫂嫂。郭夫人这才笑了。

满满带着璎珞圈回到目前身边,颜娘在心里叹了叹气,面上却不再显露。

转头又说起宅子的事情来,“多谢嫂嫂帮忙,如若不然,我们一家人还不知道在哪落脚呢。”

郭夫人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子润与我家老爷乃师兄弟,他二人都无其他兄弟姐妹,跟亲兄弟也差不离了。”

颜娘顺着她的话道:“嫂嫂说的是,夫君一直将郭师兄奉为兄长。”

“这不就对了嘛。”郭夫人笑着道:“你们来了京中,日后可以常来府上玩耍。”

颜娘应声:“那就叨扰嫂嫂了。”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是饭菜已经备好,请夫人姑娘们移步去饭厅。

这一日,夫妻俩带着女儿在郭府用过午食后才回去。到家后,姜裕成将妻女送到后院,又跟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去了前院。

师兄郭侍郎告诉他,他在竭绥这三年做出了不小的功绩,已经在显庆帝案头留了名,只要稍稍运作一番,便能留在京城。姜裕成对留京很有信心,就算没有老师和师兄周旋,他自信自己也不会混得太差。

五日后,外放官员的考核成绩出来了,姜裕成自然是优。授官令下来后,他被授予刑部主事一职,刑部主事乃正六品,又是六部京官,姜裕成这是实打实的连升了两级。

原本郭侍郎想将他安排到户部,他是户部侍郎,师弟在自己麾下肯定会顺利的多,两人的老师张元清却建议姜裕成去刑部。原因是刑部属于靖国公一派,刑部有一个主事犯了事被革职了,靖国公还未找到合适的人接手,这个时候正好将姜裕成塞进去。

打刑部主意的的还有勇毅侯和凌绩鸣。凌绩鸣在通政司待了三年,勇毅侯看中了刑部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想要将外孙女婿安排进去。谁知被张元清抢了先,他只好退后一步将凌绩鸣塞到了大理寺,任大理寺丞一职。

凌绩鸣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官职被姜裕成占去后,气得砸了书房。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姜裕成为抢官的行为付出代价。

范瑾正在逗儿子玩耍,梅枝急急忙忙跑过来禀报,“夫人,不知是谁惹怒了大人,他又将书房砸了。”

范瑾连忙抱着儿子赶到书房,凌绩鸣的侍从青竹守在外面,一脸受惊的模样。范瑾问了他几句,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夫君,宝儿想爹爹了,我带他进来了。”范瑾敲了敲门,却没有直接进去。

屋里的凌绩鸣听到妻子的声音,慢慢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打开门让她进来。

看着凌乱无比的书房,范瑾忧心的看向凌绩鸣,“夫君,怒火伤身,以后不要这样了。”

凌绩鸣从她手中接过儿子,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范瑾又问起他发怒所谓何事,凌绩鸣将授官一事跟她说了,范瑾听了后也不由得怒了,“我早就说那张元清不是好东西,竟然让那姓姜的抢了夫君的位置。”

凌绩鸣恨恨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认他这个老师。张元清、姜裕成、郭晋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六十九章 端午

留京一事尘埃落定,姜家人的生活也慢慢走上了正轨。京城不比地方小县,来到京城后,颜娘在戚氏的协助下定了成套的内宅规矩,若是有下人不服管教,都依照规矩来处置。

在竭绥时,灶上的人都是聘的竭绥本地的婆子,这次她们没有跟着一起上京。颜娘托郭夫人介绍了一个牙婆,买了一个做饭的厨娘和一个烧火的小丫鬟。想到门房只有鄢伯一个人,于是又配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

付了银子后,颜娘跟姜裕成感叹:“这京城物价还真是高,就这么几个人,比咱们家所有下人总价都贵。还好咱们手上还有些银钱,不然根本买不起。”

姜裕成道:“贵就贵点吧,我听师兄说过,那牙婆是京中口碑很好的牙人,从她那卖出去的奴仆,不会出现什么糟心事。”

颜娘点了点头,“也是,咱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还是稳重可靠的人使起来比较放心。”

那壮汉叫柳大,姜裕成见他长的高大威猛,便让他担了护院的差事,鄢伯依旧负责看门兼赶车。厨娘名叫祝嫂子,烧火丫鬟叫小苗,她们原先都是大户人家的奴仆,后来主家犯了事,她们也被官府发卖了。

当时牙婆跟颜娘说的很清楚,怕她有所忌讳。颜娘觉得,只要不是她们自己犯事被发卖了的,还是能够接受的。

祝嫂子厨艺好,来新主家后第一顿饭菜就小露了一手,得到了姜家上下的夸赞。姜母笑呵呵道:“活了几十年,今天这顿饭菜是我吃过味道最好的饭菜。”

姜裕成看了颜娘一眼打趣道:“祝嫂子厨艺了得,看来这银钱花的不冤。”

“不冤,反倒是我们赚了。”颜娘笑了笑,“不光娘吃的开心,就连满满三姐弟也吃了不少呢。”

姜母和姜裕成顺着她的话去看三姐弟,平日里只吃一碗米饭的满满,今天多添了半碗饭。双生子里哥哥文砚最不喜欢吃青菜,但颜娘给他夹的青菜他都吃光了。文博一向不挑食,饭量差点赶上了满满了。

姜母看着一溜三个孙子孙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过。她对儿子儿媳道:“咱们家呀,也就这两年才热闹了些,可我总觉得三个孩子还是少了些。成儿,颜娘,趁着年轻,你们加把劲再生两个吧。”

听了这话,颜娘不好开口,姜裕成却没什么顾忌,“娘,要孩子这事儿还得靠缘分,有了自然会生下来的。您老就不要操心这个了,文砚文博正是调皮的年纪,家里孩子多了也挺烦人的。”

姜母也只是顺口一提,她知道姜家一向子嗣单薄,到文砚文博这一辈能有两个带把的,已经很不错了,也不是非逼着要他们再生个儿子出来。

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说的也是,文砚文博已经三岁,再过两年也要开蒙了,趁他们还小,我得多陪陪他们。”

说完又提起满满来,“我听说京城这边的妇人,都喜欢带着自家闺女去别家做客,你得空了也带满满出去走走,多结交几个朋友,免得小姑娘待在家里闷坏了。”

颜娘应声:“好,都听娘的。”

满满听了,眼里一下多了一丝光彩。

没来京城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世孙哥哥所形容的繁华世界,来了京城后才发现,京城一点都不好玩,规矩又多。来京城两个月,她总共才出了两次门,而且每次都是在郭家内院听娘跟郭伯娘话家常,真的很没意思。

娘说她长大了,不能跟小时候一样野,必须得有姑娘家的样子。每日除了写字读书外,还得学习女红。她特别羡慕文砚和文博,每天只需要吃、睡、玩。

日子一晃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端午节当天,富成河上会举办龙舟比赛,那时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回去观赛,是一场非常热闹的赛事。

每到这个时候,岸边的凉棚就十分抢手,提前一个多月就被京中的达官贵族们预订了。郭夫人打着太师张元清的名号也抢到了一间。

于是端午节这天,张家、郭家及姜家三家女眷都聚在了棚子里。张家来的是张元清的大儿媳亨氏以及她的女儿张琼芝,郭家这边只有郭夫人和次女郭红缨,颜娘带着满满,也是母女二人。

满满与张琼芝年岁相仿,很快就玩到一块去了。颜娘与郭夫人、亨氏说起话来,郭红缨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亨氏看了她一眼,问郭夫人,“雪莹今日怎地没来?”

郭氏闻言后眉间顿时笼上了一层忧愁,“哎,那孩子前两日贪凉,身子有些不爽利,我便让她留在家中休息。”

亨氏点了点头,“这几日是热了一些,可得好好注意着。”

说完又看了几眼跟女儿玩耍的满满,对颜娘道:“满满这孩子长得真好,我们家琼枝跟她一块儿,跟个乡下丫头似的。”她脸上虽带着笑,语气里却有些不快。

颜娘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跟玉雪可爱的满满相比,张琼芝确实是普通了些。出于客气她还是夸赞道:“琼枝看着文静乖巧,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

听了这话,亨氏很是得意。

她其实是不大看得上颜娘的,一个二嫁妇带着跟前夫生的女儿抛头露面,一点羞耻心也无。若不是看在郭夫人的面上,她还真不愿跟她同处一个凉棚。

她装作无意提起,“勇毅侯府的凉棚跟咱们凉棚隔的不远,不知有没有凌家人在场呢?”

她口中的凌家人自然就是范瑾,因为除了她,别的凌家人也不可能进勇毅侯府的凉棚。她想看笑话,颜娘自然不会如她的意。

她笑着道:“大奶奶若是好奇,可以打发小丫头去问问。”

亨氏碰了个软钉子十分不悦,正想呛声就听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锣声,四周都安静下来,敲锣人大喊:“请各队听好,锣响三声后比赛开始。”

各龙舟队伍均已准备就绪,其中一支十分引人注目,因为除了他们穿戴整齐外,其余队伍都是赤膊。颜娘好奇的问郭夫人缘由,郭夫人笑着解释:“那一支是由大长公主之孙武骁侯亲率的金吾卫队,个个都是皇亲贵胄,是皇上下旨让他们参赛的,说是要与民同乐。”

颜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一旁的亨氏不乐意被颜娘和郭夫人冷待,忘了先前的不快,插话道:“颜娘你来京城不久,不知道他们也正常。武骁侯带领的金吾卫队,不仅出身显贵,而且都没有成家,你看看其他棚子里的夫人太太们,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恨不得立即抢了人去做女婿呢。”

颜娘有些不相信,郭夫人点了点头,“的确如美仪说的那般。”说这话时,看了女儿红缨一眼,要不是丈夫不愿跟皇亲宗室扯上关系,她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颜娘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河面上,只听锣声响了三下后,金吾卫队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将其他龙舟队伍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岸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金吾卫队的精彩表现,让凉棚里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走出了棚子观看,颜娘几个也跟着出去了。满满和张琼芝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比赛,看得十分专注。

颜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她吩咐青杨和香蕊看好满满,然后自己走回棚子里休息。

一炷香后,赛事结束,金吾卫队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得第二第三的是民间百姓组成的队伍。消息传到宫里,显庆帝龙颜大喜,大手一挥,赏赐了得前三的队伍,当然金吾卫队的最为丰厚。

龙舟赛事结束后,姜裕成来接妻女回家,颜娘胸闷的感觉不仅没散去,反而更严重了些。姜裕成见状,关心的问:“颜娘,身子不舒服吗?”

颜娘摇头道,“许是今日太热了,沾了些暑气,回去歇一下就好。”

姜裕成仔细看了妻子一眼,只觉得她的唇色有些苍白,“不行,咱们先去医馆让大夫瞧瞧。”

颜娘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第七十章 有喜

姜裕成按耐住心中的诧异和激动,盯着眼前的年轻大夫不确定的问道:“你说我夫人有了身孕可是真的?”

被他这样盯着,年轻大夫有些局促,“尊夫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这的确是滑脉之象啊。”

颜娘扯了扯姜裕成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前几日才换洗了,应该不会有孕。”

听了这话,姜裕成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他带着颜娘又去了隔壁街的仁心堂,找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大夫把脉。

老大夫把完脉后,笑着对夫妻俩说了声恭喜。颜娘和姜裕成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姜裕成很是不解,顾及妻子脸皮薄,特意将老大夫拉到一旁问道:“内子前几日月事才结束,怎么会有身孕呢?”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脸上带着了然的神情。

“这种事老朽见得多了,有些妇人有孕后,依旧会来月事。只不过这月事跟往常不一样,不仅量少而且颜色也要暗一些,妇人们不懂这些,才会误以为自己没有怀孕。”他对姜裕成道:“你可以去问问尊夫人,是否如老朽所说的那样。”

姜裕成果然去问了,尽管跟姜裕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当着他的面说起月事上的事情来,颜娘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姜裕成耐心的安抚她:“我们是夫妻,在我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有了他这句话,颜娘放松了很多,“这一次换洗的确没有前几个月那么频繁,我还以为是太过劳累所致。”

姜裕成又将老大夫的话告诉了妻子,颜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姜裕成点了点头,“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拉着妻子回到老大夫桌案前,请他再次诊了一回脉。

老大夫笑呵呵道:“尊夫人身体底子很好,脉搏强健有力,康健得很。”

这话让颜娘和姜裕成都放心了。

“娘,您肚子里又有弟弟了吗?”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满满好奇的盯着颜娘的肚子问。

颜娘笑着点了点头。

姜裕成问:“娘怀了弟弟,满满开心吗?”

满满摇了摇头,姜裕成和颜娘脸上笑容淡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忐忑。满满却道:“家里已经有两个弟弟了,我想要个妹妹。琼枝家里有两个妹妹,每天都有妹妹陪她玩。”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夫妻俩这才松了口气。也怪他们,孩子还没出生就认定是儿子,实在是着急了些。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儿是女都好。

颜娘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满满,如果娘肚子里的真的是弟弟,你也不能讨厌他,因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是最亲的亲人。妹妹可以陪你玩,弟弟也可以啊,而且弟弟长大了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受欺负。”

“娘,我没有讨厌弟弟,我只是更想要一个妹妹而已。”七岁的满满已经懂得了娘亲的苦心,她道:“就算是弟弟也没关系,弟弟和妹妹我都喜欢。”

听了这话,颜娘和姜裕成很欣慰,女儿真的懂事了。

这时满满趁机提了个要求,“我的乳名是娘取的,文砚文博的乳名是祖母取的,小弟弟的乳名我来取好不好?”

姜裕成逗她,“爹爹也没有替人取过乳名,小弟弟的乳名让爹爹来取好不好?”

“可是文砚文博的大名是爹爹取的啊?”满满有些为难,她看了姜裕成一眼,最后妥协了,“好吧,这次就让爹爹来。”

话虽这么说,小脸上是明晃晃的失望。

姜裕成跟颜娘相视一笑后,摸了摸满满的头,“傻孩子,爹爹逗你的,小弟弟的乳名谁也不能跟你抢。”

满满先是一愣,接着开心的笑了。一旁的青杨和香蕊看着他们主子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回到家后,姜裕成迫不及待的将颜娘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姜母。姜母听后,先是惊讶,接着就是欣喜,她拉着颜娘的手道:“我们颜娘真是好福气,姜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真是几辈子的福报啊。”前些日子才提起这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颜娘听着她夸张的称赞有些不自在,好在姜母沉浸在喜悦中并没发现。她将戚氏和青杨唤道面前,“家里夫人有孕,从今天起,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伺候,不得出现任何的失误,听到没有?”

“奴婢省的。”戚氏和青杨连忙应了,又齐声道喜:“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

姜母脸上笑的跟开了花似的,对戚氏道:“咱们府里遇上了喜事,今天我来当一回家,这个月大家的月例在原基础上涨二十文。”

说完后才想到有些不妥,严厉道:“月例可以涨,但严禁任何人到外面宣扬夫人有孕的事情。三个月后,就没有这规矩了。若是有人出去乱说,不仅要打板子还要罚半年的月例。”

戚氏道:“老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约束好她们,不让她们出去乱说的。”

姜母这才满意了。

这一胎样怀的很舒服,没有头晕恶心也没有不停的呕吐,若不是小腹日渐隆起,她都怀疑自己怀了个假的身孕。有时候她会跟姜裕成讨论,也许这胎真的是个女儿,只有女儿才心疼娘亲,不折腾娘亲。

姜裕成却觉得是个儿子,而且是一个特别乖巧听话的儿子。他跟颜娘说这话时,双生子文砚和文博正因为争玩具打了一架,两长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看着可怜又好笑。

大姐满满瞧着两个鼻涕虫弟弟,小大人似的叹了叹气,然后拿出帕子替他们擦脸。文砚指着弟弟跟姐姐告状,“姐姐,安安抢我七巧板,还打我。”

看着文砚气呼呼的小脸,满满故意板着脸道:“你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一些。”

说完又去训文博,“你是弟弟,应该尊重哥哥,不能打哥哥知道吗?”

兄弟俩听话的点了点头。

“还有,你们是男子汉,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的。”满满嫌弃道:你看看这黏糊糊的鼻涕,脏死了。”

文砚和文博看着姐姐愁眉苦脸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了,于是两兄弟又和好如初。

这一幕被颜娘和姜裕成看在眼里,夫妻俩欣慰极了。

显庆十五年九月,宫里突然传出皇上要为太子选妃的消息,朝中大臣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开始相互走动起来,为的就是打探这消息是否可靠。

太子选妃的消息传出后不久,显庆帝就正式下令确定了选妃一事。由于皇后之位空缺,太子乃嫡子,其选妃一事不能交予后宫妃嫔来办,显庆帝只得请太后出面操持,皇姑大长公主从旁协助。

太子今年十六岁,按理说不该着急选妃。但显庆帝忧虑皇室子嗣单薄,尤其是祥嫔诞下大公主以后,这种忧虑不可避免的到达了最顶峰。

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打算让儿子来生。显庆帝觉得只有第三代出生了,自己这一脉才算是坐稳了皇位。

太子选妃是举国大事,没有人不重视,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在关注事态的进展。虽然姜家没有资格也没有适龄女参选,但姜裕成师兄郭侍郎的长女郭雪莹却被召进了永安宫。

颜娘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经常被郭夫人请到府上说话,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焦虑与紧张。这次参选的人家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家千金,且都是嫡女。平日里跟郭夫人交好的几家夫人,家中也有女儿参选,郭夫人一时找不到人倾诉,只能找颜娘一吐心中的苦闷。

第七十一章 骂战

永安宫

傅太后为了孙子的终身大事,在寿安宫里办了一场赏菊宴,邀请了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家千金前来赏菊。

于是在九月十九这一日,一向清净的永安宫变得热闹无比。凡是受邀进宫的姑娘们,个个都打扮的非常精致漂亮,说起话来也是温柔至极,谁都清楚,今天的一言一行关乎到她们日后的前途。

就连平日里牙尖嘴利,好与人斗气的吏部尚书嫡长孙女陈奕雯也都收敛了性子,与其他姑娘们交谈时都是轻声细语、一脸和气。

那些平日里受了她的气但家世不如她的,只能在心里骂她装模作样,面上丝毫不敢显露。也有跟她家世相当又不对付的,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讽刺她。

“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稀奇的事情,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螃蟹,披了件人皮也开始有了人的模样了。”

说话的是晋阳侯的小女儿傅婧瑜,她是傅太后的侄孙女,先皇后的侄女,太子的表妹,在场的除了沁阳公主所出的德容郡主和晋阳侯府二姑娘傅婧玥外,其余的她一个都看不上。

所以看到陈奕雯突然变得文静起来,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当场就想拆穿她的真面目。

离家前,父亲和祖母就交待过她,不管是她还是二姐,只要其中一人当了太子妃,都是对家族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她姑祖母是太后,姑姑是先皇后,所以太子妃以及日后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她们傅家的。哼,这个尊贵的位置,不管是那些痴心妄想的跳梁小丑,还是有封号的德容郡主,都不能让她们抢了去。

傅婧瑜的话直接让陈奕雯变了脸色,要不是想着这里是永安宫,她又是来参选太子妃的,依照她以往的脾性,怕是早就跟她针锋相对了。

她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笑意盈盈道:“傅三姑娘真会说笑,哪有螃蟹能披人皮装人的,怕是平日里志怪故事看多了吧。”

说着又对身旁的姑娘道:“早就听说晋阳侯府的傅三姑娘喜欢逛茶楼听说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一个姑娘家如此自在,想必是在家中最为受宠吧。”

“哼,知道就好。”傅婧瑜得意道:“傅家的女儿金贵,哪能是你这个缺少教养的丧母长女能比的,我看呐,你那继母生的妹妹都要恭顺知礼些。”

陈奕雯生母早逝,父亲娶了庶出姨母为续弦,陈奕雯一直跟继母不对付,自然也不会喜欢继母生的妹妹。在场的姑娘们都是知道的。傅婧瑜故意提起这事,为的就是要让她难堪。

果然,陈奕雯脸色沉了下来,不再保持先前的淑女姿态,“我就算再缺少教养,也好过你不知羞耻天天往男人堆里钻。”

这话一出,大家都被震惊了,谁也没想到陈奕雯会说出如此粗鲁低俗的话来。傅婧瑜气急败坏道:“我没有,你胡说。”

陈奕雯不肯放过她,“哼,那茶楼里说书的、听书的还有跑堂的,哪一个不是男人,难道我说错了吗?没想到晋阳侯家三姑娘竟是如此放纵不堪。”

傅婧瑜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转青,气得直发抖。这时候,傅婧玥同德容郡主匆匆赶来,正好听到陈奕雯最后一句,她狠狠的扬起手朝陈奕雯的脸扇了过去。“你血口喷人污我傅家女儿名声,我们要去找太后娘娘评理。”

傅婧玥打了陈奕雯一巴掌,却没有人敢上前说和。大家都知道今天进宫是为什么,更不敢再傅太后的地盘上放肆,原先与陈奕雯亲亲热热一块的姑娘们,都纷纷离她远了些。

陈奕雯被打懵了,回过神后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傅家女儿”四个字犹如响雷一样落在了她头顶,惊得她三魂七魄都快散了去。

傅太后是傅家女,先皇后也是傅家女,当今皇上和太子都是傅家女所出,她骂傅婧瑜不守妇道,也连带着将傅太后和先皇后骂了进去。

她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连傅婧瑜和傅婧玥姐妹俩拉着她去太后面去告状,她都迷迷瞪瞪的,像是失去了魂魄的木偶人。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不服管教,这会儿也吓破了胆。

傅太后也没想到,平日里闺阁千金有不和乃是常事,但最多争吵几句便是,怎会故意去破坏对方名声。女儿家名声最为贵重,若是毁了名声,这一辈子就完了。

陈奕雯的作为惹怒了傅太后,尤其是傅家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将陈奕雯骂的那些话学了一遍后,傅太后的脸色已是铁青。

但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偏帮傅家姐妹,她没有立即处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奕雯,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德容郡主身上,问:“德容,你来给哀家讲一讲事情的经过。”

德容郡主向傅太后行礼道:“回太后娘娘,德容当时与傅二姑娘离得远,并未目睹全部经过。”

傅太后听了让她退下,最后在那群闺秀中随意指了一个道:“你来讲。”

被傅太后点中的姑娘正是吏部侍郎郭晋仪长女郭雪莹。她不慌不忙的跟傅太后行礼后,慢慢的讲出了傅陈二位姑娘争执的前因后果,完完全全的还原了真相,没有偏帮任何一方。

她话音落下,陈奕雯顿时昏死过去。

傅太后听了,不禁对傅婧瑜这个侄孙女有些不满,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想着去挑衅别人,还差点被人坏了名声。她又看了郭雪莹两眼,觉得这姑娘落落大方,恭顺知礼,是个好孩子。随即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郭雪莹答道:“小女名叫雪莹,年方十六,是吏部左侍郎郭晋仪之女。”

傅太后不问政事,并不知郭晋仪是谁,锦玉姑姑连忙低头跟她解释。傅太后一听皱了皱眉,没想到她竟有个出身商户的母亲,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傅太后将傅婧瑜训斥了一顿。傅太后让人将陈奕雯送了回去,还将吏部尚书夫人及陈奕雯继母申斥了一番,并取消婆媳俩大年初一进宫拜见的资格。至于陈奕雯回家后不过三天就得了疾病而亡,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辰时过后,永安宫赏菊宴正式开始。有陈奕雯的遭遇摆着,其余的闺秀们就算有再大的龌龊也不敢明里暗里的争执了,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待到了赏菊宴结束。

赏菊宴上,各家闺秀都拿出了自己的拿手才艺,让傅太后和长公主以及显庆帝父子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最后选出了一位太子妃,一位良娣,两位良媛及两位承徽,至此一场牵动人心的太子选妃宴结束了。

洒金街郭侍郎府

眼看着金乌西垂,长女雪莹还未从宫中归来,郭夫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颜娘见她这副模样,轻声安慰道:“嫂嫂别担心,雪莹聪明稳重,是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郭夫人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忧虑了。宫里是什么地方,上午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被人抬了回来,全京城都传遍了,她实在是担心女儿出事。

颜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得陪她慢慢等。

这时姜裕成使了个小丫鬟来告诉颜娘,说自己在郭府门口等她。颜娘看了郭夫人一眼,正打算跟她说一声,就听她道:“陪我等了一天,也该回去了,过几日我去榆林街看你。”

颜娘点了点头,青杨扶着她往外走去。还没走出正厅,就见一直奉郭夫人之命守在门口的琥珀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夫人,有大姑娘的消息了。”

郭夫人腾地站起来,急切道;“快说。”

颜娘也停下了脚步等着琥珀开口。

琥珀顺了顺气道:“咱家大姑娘被选上了,这会儿正往家里来呢。”

第七十二章 心思

听说郭雪莹中选,郭夫人愣了片刻后问:“可知是什么位份?”

琥珀摇头,“传信的人说,明日才会来咱们府上宣读圣旨,到时候才知大姑娘位份如何。”

郭夫人琢磨着又问:“可知这赏菊宴上都有哪些千金中选?”

琥珀答不出来。

颜娘见状道:“嫂嫂,雪莹应该要到家了,等她回来你再细问也不迟。”

“对对对,我真是昏了头了。”郭夫人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琥珀又没进宫去,她哪知道啊。”

颜娘笑了笑,扶着青杨的手出了正厅。

姜裕成在郭府门口等妻子,颜娘走近后他扶着她上马车,“累吗?”颜娘摇头,“不累,就是陪嫂嫂等消息有些煎熬。”

姜裕成道:“明日就不用来了,好好的在家里歇两天。”颜娘点了点头,说起郭雪莹中选的事情,好奇问道:“夫君,你说雪莹的位份高吗?”

姜裕成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太子妃之位跟她没有关系。”颜娘觉得也是,郭雪莹家世摆在这里,太子妃之位哪里能落到她身上。

两人到家天快黑了,姜母和满满还在等他们吃饭,双生子早就熬不住被吉娘子和铃兰石竹带去睡觉了。

姜母对太子选妃一事很感兴趣,问姜裕成:“你师兄家的大姑娘选上了吗?”

姜裕成将在马车上跟颜娘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姜母一听皱眉道:“不是太子妃,那就是妾室了?”

颜娘道:“娘,储君的妾可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妾。”若有朝一日太子登上那个位置,妾室的儿子也有可能问鼎大宝。

姜母撇了撇嘴,“妾就是妾,管她男人是什么身份,还不是得给正妻磕头敬茶,一辈子连大红都穿不得。”

颜娘还想说什么,姜裕成悄悄冲她摇了摇头,颜娘便就此打住。

第二日一早,从宫里发出了六道圣旨,宣旨的小黄门先去了沁阳长公主府,宣读了德容郡主中选为太子妃的圣旨。接着又去了晋阳侯府,晋阳侯嫡次女傅婧玥被选为太子良娣。这两道圣旨一出,全京城都被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长相平平,名声平平的德容郡主会成为太子妃,而傅太后娘家侄孙女、众人心中内定的储君正妻倒成了妾室,太子良娣虽然仅在太子妃之下,但那也是妾啊。

先不说其他的,健在的傅太后和已逝的先皇后都是傅家女,怎么轮到傅家第三代女儿的时候,就沦落到做妾了呢?

接了圣旨后,沁阳长公主府和晋阳侯府都紧闭了大门,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圣旨又去了两位良媛的家中宣旨,最后才轮到郭雪莹这个承徽。

郭夫人跪在地上,听着小黄门用那尖利的嗓音宣读圣旨,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苦。长女才貌出众,温顺知礼,父亲还是吏部侍郎,到头来却是六个人当中位份最低的那两个。

接完圣旨后,郭侍郎给小黄门塞了一个胀鼓鼓的荷包,小黄门笑着塞进了怀里。“恭喜郭侍郎,恭喜过大姑娘,小的还要去光禄寺少卿府上宣旨,就不多留了。”

郭侍郎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回到正房后,只觉得屋里的气氛十分怪异,妻子半靠在床头,神情郁郁,次女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他有些疑惑的问。

郭红缨抢先道:“父亲,这选妃也太不公平了,那吴美瑶长相、家世和才学样样都比不上姐姐,为何还成了良媛,反倒是姐姐这么出众的姑娘却要屈居她之下。”

郭侍郎能说什么,这都是皇上太后的意思。郭雪莹柔声相劝:“爹,娘,妹妹,已成定局的事情多说无益,若是被有心人乱传我们对宫里有怨言,那才是得不偿失。”

郭夫人望向长女,哽咽道:“这事都怪我,若我不是商户女,依着雪莹的本事,太子良娣也是做得的。”

“娘,你胡说什么呢,姐姐、我还有小弟,我们三姐弟从未嫌弃过你的出身。爹常常告诉我们,若不是靠着娘、靠着外祖家,我们哪里能有现在这么优渥的生活。”郭红缨争辩道。

她有个玩的好的小姐妹,父亲官职同郭侍郎差不多,她娘虽然是书香世家出身,但全家都靠着她父亲那点俸禄过活,家里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小姐妹要逢年过节才能做一件新衣,若是遇到需要花钱的事情,连新衣都做不成了。

郭雪莹也道:“妹妹说得对,我们从未怨过您,您就不要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进了东宫女儿会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太子的宠爱,若是不受宠,女儿也要争做太子长子或长女的生母。”

说着又看向郭夫人,“娘,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女儿会好好把握机会,努力去打败其他人。”

长女这番话让郭夫人觉得她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她呆呆的看向丈夫郭侍郎,只见他的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明显是很同意长女的言论。

郭夫人强忍着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这一次不是悔恨和愧疚,而是感动与担忧。

两个女儿和丈夫轮番劝慰自己,郭夫人很快便振作起来。郭雪莹被选为太子承徽是件喜事,虽不能像平常姑娘家那样穿着大红喜服出嫁,郭夫人还是忍不住为女儿操办了一场简单的出阁宴。

出阁宴的宾客大多都是亲戚和相熟的人家,男宾女眷拢共也才六桌。姜裕成作为郭晋仪的同门师弟,姜家人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收到郭夫人派人送来的帖子后,颜娘有些犯愁,不知道该给郭雪莹准备什么添妆礼。姜母提议道:“当初咱们在陵江镇时,云氏不是给了你一本册子吗,让人抄一份送给郭大姑娘,保准比送金银玉器要好使得多。”

说起云氏送的那本册子是专门针对女子养生的,其中包含了女子最佳受孕时间、体位,如何养护胞宫和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等。

颜娘与姜裕成成亲时,云氏特意将此物作为添妆礼送与她。生完双生子后,她一直按照上面的方子调养,才能那么快瘦下来,而且身体底子越养越好。最后颜娘还是听了姜母的话,让人重新抄了一份,又另附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作为贺礼。

果然,收到颜娘的贺礼后,郭夫人觉得只有颜娘才懂自己的心思。就连她娘家人也只晓得送银子、送珠宝首饰,哪里会考虑郭雪莹进东宫后最迫切的是要用子嗣站稳脚跟。

出阁宴结束后,郭夫人将颜娘的贺礼交到郭雪莹手上,郭雪莹翻开册子看了看,脸上神情由平淡转为欣喜,合上册子后道:“婶婶这番心意女儿收下了,日后得偿所愿定不会亏待姜家。”

郭夫人点了点头,“这话我替你转达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入宫的事情。”

郭雪莹应了。

郭夫人又问:“这次进宫,你准备带哪个丫鬟去东宫,是念夏还是拂冬?”郭雪莹是承徽,按照宫中规矩只能带一个伺候的丫鬟进宫。

念夏和拂冬是她的贴身丫鬟,一个谨慎稳重,一个心思活泛。郭夫人私心是想女儿带念夏进宫的,怕拂冬不好掌控。

谁知郭雪莹并未打算带她二人进宫,“她们两个都留在家里。”

郭夫人一听急了,“那哪成啊,宫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没个贴心的人帮你多难啊,要不我把琥…”

郭雪莹打断母亲的话道:“您别着急,我没说不带,人我已经选好了。”

郭夫人追问:“那人是谁?”

郭雪莹笑了笑,“现在还不能说,等入宫那天您自然会见到。”

第七十三章 泼皮

虽然九月的赏菊宴上选出了太子的六位妻妾,但能跟太子举行成婚典礼的只有太子妃一人。其余的妾室包括良娣在内,都得在太子妃入主东宫之前进宫伺候太子。

显庆十五年十月十二这一天,宫里来人接郭雪莹进府,与她一同入宫的还有另外一位吴承徽。她们二人目前在太子妻妾中地位最低,所以最先入宫。

郭雪莹入宫的这一天,郭夫人总算是见到了长女要带进宫去的丫鬟雪盏。她约莫十七八岁,容貌秀丽,身量中等,举手投足间可见稳重与细心。

郭夫人回忆了很久都没想起这丫鬟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能肯定,家里没有这么一个人。本想跟长女问清楚,但宫里来的姑姑催的紧,只好跟郭雪莹原先的两个贴身丫鬟打听。

念夏道:“雪盏是姑娘三年前踏青时救下来的。她当时受了伤,只剩了一口气,姑娘将她安置到了庄子上,又请了大夫医治,伤好后雪盏便一直留在了庄子上。”

听到这里,郭夫人拧眉道:“为何你们当时不报予我知道?”语气中带了一丝恼意。

念夏和拂冬连忙跪下,拂冬道:“夫人息怒。是姑娘不让奴婢们说的,当初雪盏受伤似乎是被人追杀所致,姑娘怕惹上麻烦,便让我们跟谁都不许提。”说着她抬头望了郭夫人一眼,“您也知道大姑娘的脾性,若奴婢们禀报了您,恐怕会被大姑娘认为背主了。”

郭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女从小最有主见,凡是她认定了事情,没有人能让她改变决定。同时,长女看人的眼光很准,她愿意放弃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转而带一个没相处几日的雪盏进宫,说明那雪盏必有过人之处。

果然,从拂冬和念夏口中得知,雪盏家里原本是在柳州开医馆的,父亲被人陷害开错药方害死了人,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衙门。死者的家属买通了当地的知县,雪盏父亲被判了死刑,雪盏不甘心,进京为父伸冤,却被知县派人追杀,临危之际遇到了郭雪莹。

听了两个丫鬟的讲诉,郭夫人还是不放心,将雪盏的来历告诉了丈夫郭侍郎。郭侍郎派了心腹去柳州查探,得来的消息与拂冬念夏说的一致。

柳州的确有位开医馆的大夫因治死了人被知县判了绞刑,那位大夫也有个女儿叫雪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她家的邻居说已经快三年未见过她了。

郭侍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多留了个心眼,将雪盏的画像交予邻居辨认,那邻居看了后没有丝毫犹豫,告诉他这就是那大夫的女儿雪盏。

查清了雪盏的身份后,郭夫人便不再担心她会对长女不利,反而庆幸长女想的周到。雪盏自小跟着父亲在医馆帮忙,会把脉懂药理,且长女对她有救命之恩,有雪盏在也不必担心长女被人下药害了去。

没了担忧后郭夫人心情大好,想起之前说要将长女的话转达给颜娘,于是带了礼品去姜家探望。

颜娘正督促满满做女红,听到郭夫人来了后起身相迎。郭夫人先去拜见了姜母,然后才跟颜娘待一块说起话来。

“雪莹把你送那本册子带进宫去了,她十分感激,进宫前让特意我来看你。”郭夫人指了指桌上的礼品,“这些都是她特意嘱咐我去买的谢礼。”

颜娘瞥了一眼,只见桌上摆了一堆礼盒,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朱红色的木头盒子,里面装着一根根须繁茂的人参。颜娘不懂人参品质,仅从从个头来看,年份应该不低。

她道:“让嫂嫂破费了,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若是郭夫人用心去寻这样的册子,比她那本更好的都有。

郭夫人摆了摆手,“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子润与我家老爷同为张太傅的弟子,本就该比别家来的亲热些。”

听她这样说,颜娘也就不再推辞。

郭夫人在姜家待了两炷香的时间,家中仆人来报,说是三少爷郭子睿从书院回来了。郭夫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跟颜娘告辞,急急忙忙赶回家中去了。

郭夫人走后,颜娘命戚氏将她带来的礼品收好,又让青杨将那盒人参送到姜母处。戚氏道:“夫人,我看那人参差不多得值四、五百两银子,若是留在您这里用处更大。”

颜娘道:“给娘还是留在我这里都一样,若是我需要了,娘也会拿出来的,娘年纪大了,像人参这类药材放在她那里我们也安心些。”

戚氏闻言便不再提这事。

郭夫人走后,颜娘想着时间还早,正准备去街上逛逛,买点布料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正要出门时,鄢伯进来禀报,府外来了一家三口,那男子自称是姜母的娘家侄儿。

颜娘知道姜母与娘家已经断了来往,但想着这事应该让姜母知道才对,于是便将此事告知了姜母。

姜母听了不愿见他们,听鄢伯描述了他们的长相后,让颜娘拿五两银子将人打发了。颜娘依着她的话做了,谁知那一家三口并不领情,声称如果今天见不到姜母他们就不走了。

因为他们,颜娘也没心思出门了。吩咐鄢伯将大门关紧,那一家三口愿意站在门口就让他们站,不能将人放进来。

鄢伯立即照做,那三人中的男子见鄢伯要关门了,连忙跑过来将门扒住,阻拦鄢伯关门。这时候高壮威猛的柳大往门口一站,吓得那男子立即松了手,往后退是不小心摔倒了地上。

“哎哟,快来人呀,姜裕成姜大人府上的奴才打人了。”男子干脆仰躺在地上开始大声叫喊,整个一副无赖泼皮样。

“柳大,将这人丢到街上去。”颜娘恼怒道。

柳大立即上前将他拎起,走到大街中间,将人甩到了地上。那人又开始吆喝:“姜大人做官了就不肯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还任由奴仆欺辱我们,天理何在呀。”

那妇人本来被柳大吓到了,但丈夫一张口她也跟着吆喝,她声音尖利,惹得过路的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

颜娘气极,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顾脸面。这时接到报信的姜母匆匆赶道,对着那男子呵斥道:“魏虎生,你要丢人回你老魏家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儿子的名声。”

见到姜母后,魏虎生不再撒泼打滚了,急忙跑到姜母面前跪下,“姑母,我总算见到您老人家了。”

姜母面无表情道:“我可不是你姑母,别喊错了人。”

魏虎生急切道:“您怎么可能不是我姑母呢,您跟我爹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说完又朝着自家婆娘焦氏和儿子大宝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拜见长辈。”

焦氏连忙扯着儿子小跑过来,学着魏虎生的样子跪在姜母面前,“拜见姑母/姑祖母。”

见他们这般行事,姜母心中极为反感,厌恶道:“你祖父祖母用二十两银子将我卖到了姜家冲喜,自从我嫁到姜家后,就跟魏家没了关系。你们若是有一点羞耻之心就不应该来找我。”

能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无赖能有什么羞耻之心呢,魏虎生厚颜无耻道:“姑母,若不是嫁到姜家,您又怎会有个做官的儿子,又怎会在京城当老封君呢。所以您应该感激我爷奶的当初送您去冲喜。”

这话一出,姜母差点被气了个仰倒。魏虎生接下来的话更加无耻,“我爷奶送您去姜家过好日子了,您现在发达了就应该帮帮侄儿,我所求不多,让表弟出面在京中给我置一处宅子,再帮我在衙门找一份差事就够了。”

“你想也别想。”姜母大声呵斥道。

魏虎生闻言站了起来,“既然您不肯,我就带着婆娘孩子天天坐在您家门口哭,我倒要看看我那当官的表弟要不要脸面。”

“你敢。”姜母扬起手朝魏虎生脸上扇去,手刚抬起来她的身子忽然往后踉跄了两步,接着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桃枝与青杨手疾眼快扶住了她。颜娘心急如焚地吩咐鄢伯:“快去请大夫。”

鄢伯连忙去了。

第七十四章 恶人

颜娘赶紧让桃枝和青杨将姜母扶回去躺着,等她们走后,她狠狠地盯着魏虎生,厉声道:“若我娘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魏虎生闻言就要跑,颜娘大声道:“柳大,将他绑起来,请大人回来处置。”

柳大照做了。

姜裕成回来的时候,大夫刚给姜母把完脉。他急忙问道:“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大夫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导致的晕厥,她年纪大了,心态尽量放平和,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怕是有些危险。”

听了这话,姜裕成松了口气。送走大夫后,问清楚那魏虎生关在何处后,让颜娘好好照看姜母,他径直去了柴房。

魏虎生一家三口被柳大捆了个结结实实关在柴房里,看到姜裕成绷着脸进来后,魏虎生吓得不停挣扎着往后缩。焦氏也在发抖,与儿子紧紧的靠在一起。

姜裕成的视线落在魏虎生脸上,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开口:“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魏虎生使劲摇头,因嘴里被塞了布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姜裕成上前几步在他面前蹲下,一把扯开了布团。

“表弟,我可是你亲表哥啊,你不能让你家的奴才这么欺负我。”嘴里没了布团,魏虎生急忙开口:“大家都是亲戚,怎么能把我们不当人看呢。”

姜裕成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再次问道:“谁让你来找我娘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有些不对劲。他娘与魏家断亲快三十年了,就算他当初考中进士,在虞城县做知县那三年,两家也从未来往过。

如今他刚到京城几个月,整个虞城县只有表姐冷茹茹才知道自家在京城的住处,就连跟颜娘交情甚笃的乌娘子都不知道。魏虎生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里,若是没有人在中间捣鬼,他就不姓姜。

“表弟,你说什么呢,是我们一家三口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这才想着来京城投奔你和姑母。”魏虎生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跟姜裕成胡扯。

姜裕成跟柳大使了个眼色。柳大操起一旁的木棍,走到魏虎生面前,大喝一声将木棍从中间折断。

“若是不老实交代,这根木棍就是你们的下场。”柳大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魏虎生被他这一手吓坏了,嘴唇不停的颤抖着,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你…你想…想要干什么?”

一旁的焦氏和魏大宝吓得更是尖叫连连。

柳大似笑非笑的又走近了一步,魏虎生急忙大喊:“不要打我,我什么都说。”

姜裕成摆了摆手,示意柳大退下。

魏虎生见那骇人的柳大出去了,顿时松了口气。看着面前文质彬彬的表弟,他胆子又大了起来。“表弟,刚刚是被你那奴才吓到了,我实话跟你说吧,真的没人指使我。”

姜裕成自然不信,冷声道:“既然你不打算说,那就去顺天府待几日吧。”

魏虎生虽然来京城不久,也知道顺天府进不得。见姜裕成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顿时怂了。

“我说,我说。”他也不敢再姜裕成面前耍花样,老老实实道:“我在老家得罪了人,本想去投靠我婆娘的娘家。出发的前一天,一个操着京城口音的中年女人找到我,只要我来京城,并且在你们府里住下来,就能给我五十两银子。”

怕姜裕成不信,魏虎生看了妻儿一眼,“不信你问他们。”

焦氏和魏大宝连连点头。

姜裕成问:“她还让你做什么?”

魏虎生摇头,“她说让我们把你家搞得乌烟瘴气就行,要是能让你媳妇气得滑胎更好。”

听了这话,姜裕成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对魏虎生说:“这几日你们就在柴房呆着,若我找到了你口中的那个中年女人,还要你跟她对峙,若找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就可以放你们走。”

不管那人跟他姜家有什么仇怨,想出这种法子,心思也太狠毒了些。

京中跟姜家和颜娘不对付的就只有凌家人,姜裕成将目标对准凌家,派人观察凌家的一举一动。转眼三天过去,凌家那边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难道不是凌家人干的?姜裕成一度怀疑自己盯错了目标,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跟凌家绝对脱不了关系。

他再次来到柴房,盯着魏虎生一字一句问:“是不是漏了什么没交代?”

魏虎生急忙摇头,“我知道都说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

姜裕成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时焦氏开口了,“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姜裕成转头看向她,她连忙道:“那日她跟当家的说话,我顺耳听了几句,似乎听到她提到了什么柳家、侯府之类的,当时我也没太在意。”

柳家,侯府,这京中姓柳的侯府只有勇毅侯府一家,难道是上次的奸计没能得逞,所以借机报复?姜裕成在心中暗自猜测。

接连让人盯了许久,勇毅侯府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褐色棉衣的中年嬷嬷找上门来。说是跟姜家的表亲魏虎生一家是旧识,得知他们来了京城,特地来探望。

与她交谈的是鄢伯,他将那嬷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扔下一句:“稍等,待老汉去禀报主家。”

那嬷嬷嘿嘿笑了两声,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等着。

鄢伯进去后,招手将柳大唤过来,“你去把那姓魏的弄过来,让他来辨认。”

柳大连忙照做。

魏虎生从门缝里看了那女的好几眼,仔细回想了一遍后道:“好像就是她。”

鄢伯和柳大相视一眼后,各自点了点头。柳大将魏虎生送回了柴房,鄢伯装作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魏老爷说认识你,请你进去说话。”

那嬷嬷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笑道:“我小门小户的,哪里敢进官老爷的宅子,烦请老伯让他出来与我说几句话便好。”

鄢伯道:“别磨蹭了,魏老爷等着呢。”说着去拉那嬷嬷,“走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那嬷嬷见情况不对,正要跑时,就听鄢伯大喊了一声,“柳大,快来帮忙。”

柳大从门后跳了出来,与鄢伯一左一右将那嬷嬷制住了。

那嬷嬷挣扎道:“放开我,我是正经的老百姓,你们不能欺压老百姓。”

鄢伯和柳大充耳不闻,将她捆了扔进了柴房里。等她看到同样被捆着的魏家一家三口时,顿时明白了一切。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姜裕成按捺住恼意问道。

那嬷嬷哼了一声不肯说。

姜裕成呼了一口气,“不说也行,那我命人将你送到勇毅侯府去,我倒要看看,勇毅侯府是谁手这么长,竟然伸到我姜家来了。”

听到勇毅侯府四个字后,那嬷嬷神情变了变,下一刻脸上多了一丝得意,“勇毅侯府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我可是世子夫人的心腹,识相的赶紧放了我。”

姜裕成笑了,“是吗?”他吩咐柳大:“将她送到勇毅侯府,就说她承认奉了勇毅侯府世子夫人之命,气晕我母亲、妄害我妻儿。”

柳大扛起人就要走,那嬷嬷这次却真的怕了。她急忙大喊:“我说,我说。”

姜裕成示意柳大将她放下。

“是我家奶奶命我做的。”嬷嬷交待。

“你家奶奶是谁?跟勇毅侯府有何关系?”

嬷嬷道:“我家奶奶是勇毅侯府的旁支亲戚,柳家十九爷柳怀文第四房妻子凌氏元娘。”

第七十五章 陷害

柳家

凌元娘正在抄写《女戒》,前几日她没忍住跟婆婆柳老夫人顶了句嘴,不仅被丈夫扇了一耳光,还被勒令抄写十遍《女戒》,不抄完不许出屋子。她原本不会写字,被罚抄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能依葫芦画瓢照着写下来,只是写的歪歪扭扭十分难看就不提了。

“毒妇范氏,竟然害我落到如此地步,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她一边抄写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范瑾。

自从嫁到柳家来,三朝回门后,她的好日就到头了,每日跟活在炼狱里一般。丈夫脾气暴躁,稍有不快就会摔门而去;婆婆刻薄心狠,动不动就用严苛的规矩惩罚自己;一屋子的妾室和前面三个死鬼留下的三个孩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一旁的祝妈妈闻言,皱眉道:“奶奶还是安安静静的抄书吧。”

凌元娘身子一僵,她怎么忘记了旁边还有那个老妖婆派来监视自己的祝妈妈呢。微微往后瞥了一眼,心里不停的诅咒老妖婆早日归天。

凌元娘闭嘴继续抄女戒,心里却恨毒了那些让她落入柳家这个火坑的人。

京城冬天来得早,刚入冬月寒气就直往身上钻,凌元娘十指通红,都快握不住笔了。硬着头皮跟祝妈妈道:“妈妈,烦请您为我拿个手炉来吧,”

祝妈妈眼皮子也没抬,“奶奶别磨蹭了,早点抄完便能回屋子烤火了。”

见她如此心狠,凌元娘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将笔搁在桌上,呵斥道:“祝妈妈,你别忘了,我再怎么也是你主子。主子吩咐的事,你应该立即去办。”

祝妈妈脸也沉了下来,“我的主子只有老夫人和十九爷,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这话时,祝妈妈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被一个奴才羞辱,凌元娘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她操起桌上的砚台,对准祝妈妈狠狠的砸了下去。

祝妈妈压根没想到她会动手,额头被砸了个正着,她捂着额头指着凌元娘骂:“你这个泼妇,我要去向老夫人禀报你的恶行。”

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凌元娘瞬间清醒了,她那婆婆整起人来可是会要人半条命的。急忙从桌案旁跑过来,跟祝妈妈赔罪:“妈妈,你别去,我知道错了。”

祝妈妈眼冒金花,被她这么一摇只觉得两眼发黑。

就在这时,伺候凌元娘的丫鬟秋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奶奶不好了。”

凌元娘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嚎丧啊,我好得很。”

秋霜连忙闭了嘴。

凌元娘问:“发生什么事了?”

秋霜答道:“乔嬷嬷被人绑了送回来,说是奉了奶奶的命令去榆林街姜家使坏,现在姜家的人正在前厅等着要说法呢,老夫人派了榆钱姐姐来请奶奶过去对峙。”

听了这话,凌元娘不由得拍桌子,“我一天天的不是被罚抄女戒就是在立规矩,哪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儿。再说了,我又不认识姜家的人,干嘛要去害他们。”

秋霜惴惴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姜家的人您认得,就是您弟弟前妻聂氏嫁的那个姜家。”

凌元娘猛地看向她,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他家啊。”她跟发疯似的揪着秋霜的衣裳大声问道:“怎么,姓姜的家里出事了啊,是不是聂氏那贱人被人害死了?”

秋霜吓得瞪大了眼睛,“奶奶,您放…”

话还没说完,在外等的不耐烦的榆钱进来了,没好气道:“奶奶还是快些随奴婢过去吧。”

说完环视了屋子一圈,这才看到祝妈妈捂着额头靠在椅背上。疑惑道:“祝妈妈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吗?”

祝妈妈刚要说话就被凌元娘打断,“榆钱姑娘,咱们这就走吧,别让婆婆久等了。”说完拉着榆钱就往外走,生怕被她知道祝妈妈被自己用砚台砸伤了额头。

榆钱一直看不上这位新奶奶,被她硬拉着走了一段路后,甩开了她的手。“奶奶仔细看路,奴婢自己晓得走。”

凌元娘收起笑容,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

到了会客的正厅,柳老夫人端坐在上首,左下方坐着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正是来找柳家要说法的姜裕成。

看到凌元娘后,姜裕成阴沉着脸,恨不得立即处理了这个狠毒的恶妇。但这是柳家,他只能先忍着。

“娘,不知您老人家唤儿媳来有何事?”凌元娘忐忑不安地问婆母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大喝道:“跪下。”

“娘,您这是怎么了?”凌元娘自然不肯跪,榆钱朝着她膝盖后窝踢了一脚,她一下子跪了下去。

“娘,您看榆钱…”凌元娘正要告状,就听柳老夫人道:“将人给我带进来。”

话音落下,两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压着一个被捆着手脚的中年妇人进来了。在柳老夫人的示意下,其中一个婆子将塞在那妇人嘴里的布团取了下来。

“奶奶,您可要救救老奴啊,老奴真的是按照你吩咐的去虞城县找了魏虎生,让他去京城姜家使坏的。”乔嬷嬷大声喊道。

凌元娘懵住了,回过神后,对着乔嬷嬷呵斥道:“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虞城县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完就去打乔嬷嬷。

“真是不像样子。”柳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儿媳妇掌掴奴才,气得拍桌子:“凌氏,还不给我住手。”

凌元娘住了手,眼睛却恨恨地瞪着乔嬷嬷。她怎么可能让夫家的人去虞城县,除非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柳老夫人让乔嬷嬷讲述事情的经过,乔嬷嬷没有丝毫隐瞒的讲了。

“我从来没让这老货去过虞城县。”听完后,凌元娘斩钉截铁道:“这段日子我连门都没出过,又怎么知道聂氏那贱…姜夫人怀了身孕。”

想到姜裕成知道自己在虞城县时的丑事,怕激怒了他将自己的丑事抖露出来,凌元娘立即改了口。

姜裕成还没说话,乔嬷嬷就抢先道:“奶奶,您可不能不认账,您说了,若是我替您办成了这事儿,就能让您娘家兄弟把我儿子给放了。”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凌元娘气得大吼,“你儿子被抓了关我屁事,我怎么会答应你这样的条件。”

乔嬷嬷急切的争辨道:“真的是奶奶您让我去的。”

凌元娘百口莫辩,她没做过的事情要她怎么承认。

柳老夫人眉头都皱成了川字,瘦削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凌氏,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凌元娘依旧不肯承认。

这时姜裕成起身朝柳老夫人道:“既然对峙没有结果,本官只好将她们送到顺天府去了。”

凌元娘当然知道顺天府是什么地方,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姜裕成大骂道:“姓姜的,你别冤枉好人看,我凌元娘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说完又狠狠踢了乔嬷嬷一脚,“老不死的,谁让你来陷害我的,是不是后院那群不安分的贱人?”

乔嬷嬷挨了踢,依旧不肯改口,“老奴真的是听了奶奶的吩咐啊。”说完这句后突然大声道:“那一日您娘家妹妹来看您,临走时悄悄吩咐老奴的,说着都是您的意思。”

凌元娘身子一下僵住了,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凌三娘。

“她怎么跟你说的?”凌元娘问。

乔嬷嬷回忆了一下道:“她说姜家夫人曾害过你,您一直见不得她好。本来您想亲自吩咐我,只碍于柳家规矩森严,怕老夫人知道了罚你,所以才让她代为传达的。她还说,事成之后,您会跟您兄弟求情,让他放了我儿子。”

听了这话,凌元娘立即反驳,“我可没让她给你传信。”都到这一步了,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凌三娘学聪明了,竟然会借刀杀人了,可惜她不会让她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的。

似笑非笑道:“还真是我的好妹妹,明明自己想要报复姜家,却把罪名都安在了我的头上。”这话她是故意说给姜裕成听的。

第七十六章 打骂

从柳家出来后,姜裕成朝着槐树巷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他没急着去收拾那些跳梁小丑,而是回家跟颜娘和姜母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颜娘也没想到,这次还真是他们冤枉了凌元娘。

她能猜出,凌三娘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记恨三年前在竭绥发生的事情。原来,她认为凌家人里只有凌三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没想到才过了几年,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真不愧是一家人。

姜裕成又问姜母怎么处置魏虎生一家三口,姜母摆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与魏家早就没了关系,用不着顾及我。”

母亲都这样说了,姜裕成心里有了计较。将魏虎生狠狠打了十大板子,然后命人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回了虞城县,并警告他们若是再来招惹姜家,不会像这次轻易了结。

魏虎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连点头保证,焦氏搂着儿子一脸惶恐。经过这事,他们恐怕再也不会来京城了。

接下来就是乔嬷嬷了,姜裕成离开柳家时,向柳老夫人将她讨要了过来,打了个半死扔在凌绩鸣回家的必经之道上。

凌绩鸣下值回家时,刚刚走进离家不远的小巷子,就看地上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老嬷嬷,再往前看,姜裕成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壮的身影。

他绕过地上的老嬷嬷,大步走到姜裕成面前,厉声质问道:“姜裕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裕成指了指乔嬷嬷,“你看看,这奴才你可认识?”

凌绩鸣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抬头道:“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最好不要扯上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姜裕成嗤笑了一声,“真的是这样吗?”

“你什么意思?”凌绩鸣恼了,“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

姜裕成沉了脸,“以前都没发现你是这么无耻的一个人。”他不屑道:“三年前那封信难道不是你亲手所书?”

“我…”凌绩鸣找不到话来反驳。

姜裕成又道:“你说不想跟我有什么牵扯,但你的家人似乎不是。”说着他脸色冷凝起来,“你妹妹凌三娘买通魏家的魏虎生,在我姜家使坏,气晕了我母亲,还妄图害我妻儿性命。这笔账我们应该怎么算呢?”

听了这话,凌绩鸣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

姜裕成踢了乔嬷嬷一脚,“这奴才是柳家的嬷嬷,凌三娘让她去虞城县找魏虎生,上午在柳家她已经亲口招认了。”

凌绩鸣再次朝乔嬷嬷看去,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破绽来。

姜裕成道:“哦,对了,你知道凌三娘许了她什么条件吗?”

凌绩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条件?”

姜裕成忽然笑了,“这奴才有个儿子,好像是被牵连到你手上的一桩案子里,凌三娘答应她事成后,会让你放了她儿子。”

凌绩鸣闻言脸色骤变,“不可能。”

姜裕成冷哼了一声,“你回去问问凌三娘便知。”说完后让柳大扛起乔嬷嬷准备回去。

临走前,他忽然疾言厉色道:“凌绩鸣,这事还没完,你以及你的家人对我姜家的所作所为,我会一点一点慢慢的讨回来。”

凌绩鸣目送着昔日同窗远去,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闭了闭眼,睁开时换了方向,一步一步的朝着槐树巷走去。

槐树巷的凌家人正在准备晚饭,温氏和凌三娘在灶上忙碌着,凌老爹和杜大郎翁婿俩一边等着晚饭,一边惬意的小酌。

凌绩鸣站在大门外,接连敲了好几声也没人来开门。

他想起姜裕成之前的话,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狠狠的踢了大门几脚。温氏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忙跑来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儿子,她一脸欣喜道:“二郎来啦,快进来呀。”说着又朝屋内喊了一声,“他爹,二郎回来了,你别光顾着喝酒了。”

喜悦让她忽视了儿子脸上的神情,“二郎,你先去屋里坐会儿,娘去加两个菜,咱们晚上好好的吃一顿。”

凌绩鸣没有应声,而是问:“凌三娘在哪里?”

温氏愣了一下,指着灶房道:“在里面忙着呢。”

凌绩鸣从她身边绕过,朝着灶房大步走去。温氏这才发现儿子有些不对劲,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凌三娘正在洗菜,一抬头就看到自家二哥站在门口,她惊讶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凌绩鸣没有作声,慢慢走到凌三娘面前,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凌三娘跟着站起来,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忐忑。

“二哥,你…”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脸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刺痛感蔓延开来。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二哥,你干什么?”

温氏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尖声道:“二郎,你疯了,为什么要打你妹妹?”

凌绩鸣眼里冒着重重怒火,对着温氏大吼道:“我为什么要打她?那你问问她做了什么啊。”

温氏朝着凌三娘看去,凌三娘眼睛通红,哽咽道:“我什么都没做,二哥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

“二郎,你妹妹一晚上连灶房都没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温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绩鸣冷声道:“凌三娘,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有数,我也懒得听你狡辩,今晚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和杜大郎回虞城县。”

凌三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顾脸还痛着,问道:“二哥,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何突然要赶我们走?”

温氏也附和,“二郎,你们是亲兄妹,有什么误会掰开了来说,不要闹得不愉快。”

凌绩鸣不为所动,坚持着要让凌三娘夫妻离开。

温氏有些气恼,跑到屋内对凌老爹一顿大吼:“喝喝喝,一天就知道喝酒。你儿子不晓得发了哪门子疯,回来就要赶三娘他们回虞城县。”

凌老爹一听这话,疑惑道:“二郎回来了?”

温氏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往灶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是他们亲爹,劝人的事情合该你来做。”

见岳父岳母都走了,杜大郎也连忙跟着去了灶房。

见一家人都来齐了,凌绩鸣又复述了一遍要将凌三娘夫妻送走的决定。凌老爹皱了皱眉,“二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大郎也小心道:“二舅哥,你把话说清楚啊。”

凌绩鸣的视线在杜大郎和凌三娘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了几遍,“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明天就给我回虞城县。”

说完看着杜大郎道:“凌三娘既然嫁到了杜家,就是杜家的人,没道理一直长住娘家。”

“哈哈哈…”凌三娘忽然笑了,“是不是范瑾跟你吹了耳边风,想要把我们全部赶走,先是大姐,现在轮到我了,最后是不是连爹娘也容不下了?”

凌绩鸣不妨她会提起范瑾,这事儿跟妻子没有丝毫关系。他摇了摇头,原本还想给她留一丝情面的,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凌三娘,你买通大姐家的乔嬷嬷,让她将魏虎生一家带到京城来对付姜家,把罪名安在大姐身上不说,竟然还想毁了我前途。你说,我能容的下你吗?”

这话一出,凌三娘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辩解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误会我。”

凌绩鸣冷着脸道:“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是不是要将那乔嬷嬷带到你面前跟你对峙你才承认?”

另一边,凌老爹、温氏以及杜大郎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凌三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凌老爹最看重的就是儿子的前程,听到小女儿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儿子,气得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孽女,咱们全家就指望着你二哥一人,你怎么能害你二哥呢。”

第七十七章 求情

与凌老爹不同的是,温氏不仅心疼儿子,更心疼二嫁的大女儿。听到小女儿陷害大女儿,她被气得脑子发晕,操起一旁的烧火棍朝着凌三娘打去。

一边打还一边骂:“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也要害,我当初就不该生你这个孽障。”

谁都没想到温氏会突然发难,凌三娘没有躲闪,棍子如雨点一般挨到身上,她一直咬牙忍着。杜大郎反应过来,连忙挡到妻子面前,温氏这才收手,不过杜大郎还是挨了好几棍子。

“爹,娘,二哥,你们先消消气,三娘不会做出伤害凌家利益的事情的。”杜大郎连忙开口,“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那姓姜的故意陷害。”

这话让凌家除了凌绩鸣和凌三娘兄妹俩的其他人都有些动摇了。

温氏扔了烧火棍,拍着大腿义愤填膺道:“女婿说的对,肯定是那姓姜的和聂氏那贱人合谋,为的就是要闹得咱们家宅不宁。”

凌老爹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怀疑。

凌绩鸣忽然觉得很失望,这就是他的家人,不但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还总是扯他后腿。虽然两人现在是对手,但他之前跟姜裕成同窗十来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因为按照姜裕成的品性,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污蔑人。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只扔下一句:“明日一早我就会派人来,辰时三刻必须出发。”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温氏连忙去拉他:“二郎,都说了是姜家和聂氏在搞鬼,你为什么还要赶你妹妹走?”

“娘,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和大姐的事,凌三娘自己最清楚。您也别忙着帮她撇清关系,您看她从头到尾有反驳过吗?”

温氏的视线移到了小女儿身上,凌三娘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辩解道:“娘,我当时是被二哥那一巴掌吓到了。”

温氏又看向儿子,刚想说什么,就听凌绩鸣道:“你污蔑瑾儿的时候可不像是被吓到了,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这事是姜裕成亲自捅到我面前的,跟瑾儿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走到凌三娘面前,一字一句道:“这一次虽然没有铸成大错,但姜裕成已经记仇了,你们继续留在京城,难道就不怕他的报复?”

“走走走,我们明天就走。”杜大郎对上次在竭绥时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姜裕成那人看着温和,其实就是个疯子。还有住在他们家的那个小疯子,不晓得这次又会怎么折磨他们夫妻。不如听了二舅哥的话,回虞城县算了。

见杜大郎有眼色凌绩鸣总算消了些气,在他看来,这夫妻俩都是表面看着精明,其实内里一塌糊涂。留在京城不晓得还会赶出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来。

凌老爹一言不发,温氏连连叹气,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背上的肉始终比不过手心的,儿子的前途比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要重要得多。

“哈哈哈…”

凌三娘却突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一直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你们最疼的就是大姐和二哥,我就像是捡来的孩子一样,无论是吃食还是衣衫,从来都是拣他们剩下的。”

她看着温氏和凌老爹道:“大姐当初作出那么丢人的丑事来,你们二老都愿意拉下脸为她周旋,我呢,不就是想报复一下曾经欺辱过我的人,你们竟然狠心的要将我赶出京城。”

她情绪十分激动,指着凌绩鸣道:“你以为范瑾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嘴里最规矩的柳家其实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大姐在他们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大姐规矩懒散,最适合那样的人家。”凌绩鸣毫无波澜道。

“哈哈哈…”凌三娘仰头笑了几声,“你若是知道那柳怀文前三任妻子是怎么死的,可能就不会说这话了吧。”

这话一出,凌绩鸣脸色微微变了变,温氏更是急切的问道:“三娘,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凌三娘嗤笑,“什么意思?哼,意思就是你的面前的这个心头肉将你的另一个心头肉亲自送进了火坑。”她笑容有些扭曲,“这些我都是从柳家那里打探到的,你们以为凌元娘是去柳家享福了啊,做梦吧。”

“三娘,你跟娘…”温氏还要说什么,被凌老爹打断,“够了,难道你还怀疑二郎会对自己的亲姐姐不好吗,三娘魔怔了,她的话你也信?”

训斥完妻子后,又对凌绩鸣道:“二郎,赶紧回去吧,别让儿媳妇担心。三娘和女婿这边有我和你娘盯着,明天就送他们回虞城。”

来了大半天,就凌老爹这话让凌绩鸣最为舒坦。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爹,这事就交给你了,耽搁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凌老爹连连点头。

凌绩鸣走后,凌老爹让温氏盯着凌三娘收拾行李。凌三娘不甘心道:“凭什么让我们走,这京城又不是姓姜,我不走。”

“三娘,别跟你爹犟了,快收拾吧。”温氏无奈的劝道。

凌三娘红了眼眶,“你们就是偏心,为什么非要赶我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我受了大姐的牵连,婆婆不待见我,你们才将我和大郎接过来。如今大郎的功名没有了,我回去了还不被婆婆扒皮抽筋?”

“娘,您就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回去受气。”她哽咽道:“我和大郎成亲四年了,现在都没个孩子,若是就这样回去,我婆婆不会放过我的。这样吧,您去跟二哥说,再给我们一年的时间,等我们生了孩子再回去,好不好?”

温氏有些为难,看了看女儿扁平的肚子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帮她一回。

她没有直接去找凌绩鸣,而是趁着凌绩鸣上值后去找了范瑾。自从上次被范柳氏收拾了一顿后,她见到范瑾这个儿媳妇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一次想着要让她帮忙,上门前特意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糕点和果脯,还大方的给小孙女珺珺买了一朵珠花。

不管与温氏闹得多不愉快,范瑾面上始终和和气气的,看到温氏给女儿买的那朵廉价的珠花后,她心里虽然嫌弃,面上却笑得十分开心。

“珺珺,这是祖母特意给你买的,喜欢吗?”她柔声问女儿。

凌珺珺快满四岁了,平日里耳濡目染范瑾的装扮搭配,一点也不喜欢温氏买的那朵大红珠花。她嘟嘴道:“不好看,我不要戴这个。”说完将珠花扯了扔到地上。

小孙女童言稚语让温氏有些难堪,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

范瑾对伺候女儿的丫鬟吩咐:“将二姑娘带出去玩吧。”丫鬟应声后抱着凌珺珺出去了。

范瑾这才面含歉意道:“娘,珺珺她人小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跟她计较。”

温氏不自在的笑了笑,“看你说的,我怎么会生我亲孙女的气呢。”说完朝里间探了一眼,“宝儿呢,怎地没看见他?”

范瑾笑道:“娘来的不巧,宝儿这会儿正睡得香甜呢。”

温氏刚想提出看看孙子,就听范瑾说:“我这个当娘也不敢去惊扰了她。”温氏只好闭嘴不提了。

买了朵珠花被孙女嫌弃,想见孙子又被搪塞,温氏心里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她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按耐住怒火提了提凌三娘的事。

范瑾听了凌三娘的所作所为后,眉头紧皱道:“要我说这事儿三娘的确做得不对,她想要报复姜家,不该将夫君和大姐牵扯进去。夫君让他们离开京城,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可三娘不能就这么回去。”温氏急切道:“女婿的功名没了,三娘又一直没有生养,回到杜家岂不是要被她婆婆任意磋磨。”

范瑾看着她:“娘的意思是?”

温氏道:“我觉得,让她在京城再留一年,再怎么也得抱个孩子回去堵她婆婆的嘴。”

第七十八章 七出

范瑾答应了温氏的请求,凌三娘和杜大郎继续留在京城。为了一年后回去时能向婆婆交差,凌三娘开始了寻医问药的生活。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跟杜大郎成亲快四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杜大郎的母亲成氏这几年没少来信催促,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凌三娘的不满。在回家之前,凌三娘卯足了劲要怀个孩子。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凌三娘每日三碗苦药汤灌下肚的时候,成氏带着次子和幼子来了京城。一行三人打听到凌家人租住的槐树巷时,正好碰上温氏买菜回来。

“亲家母。”见到熟悉的身影,成氏大喊了一声。

温氏一抬头就看到成氏母子三人,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推门往里走。成氏见状小跑着上去揪住了她的袖子。

“亲家母,这地儿可真难找,总算找到你们了。”成氏气喘吁吁道。

温氏这下不能装作没看见了,讪讪的笑道:“你们怎么来京城了,来之前也没听你们说一声啊。”

成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着两个儿子招了招手,“你们俩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关门。”

说着拉着温氏的手亲亲热热的往里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温氏才是客人。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凌三娘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成氏那一刻,她脸色变了变,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成氏一进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淡了,转头问杜二郎,“门关好了?”

杜二郎点了点头。

成氏这才望向凌三娘,不悦道:“怎么,在京城待了三年,就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凌三娘连忙道:“娘,您误会了,突然见您和两位弟弟来了京城,我还没缓过神来。”解释完又问:“不知娘和二弟、三弟来京城有何事?”

成氏冷哼了一声,“我究竟是为何事而来,你心里应该有数。大郎呢,我怎么没见他?”

成氏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温氏有些愠怒,刚想反唇相讥,就被凌三娘用眼神制止了。温氏拎着菜筐进了厨房。

凌三娘道:“大郎还在睡觉呢,我这就去叫他起身。”

成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自从娶了你,大郎就变得不思进取。现在可好,连身上的秀才功名都玩脱了,若不是有人告诉我b,我还被你们瞒在鼓里。”

听到“功名”两个字,凌三娘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故作镇定道:“娘,您说什么呢,夫君的功名自然还在的。”

不待成氏开口,一旁的杜二郎厉声道:“县衙都已经张贴了告示,你当我们杜家人都是傻子啊。”

凌三娘脸色白了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时杜大郎打着呵欠出来了,睡眼惺忪的他在看到自家老娘和两个弟弟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娘,二弟、三弟,你们怎么来了?”

成氏看到他这副懒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着他的耳朵骂道:“我要是再不来你就废了。”

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看看你,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在睡觉。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中了个秀才,如今还被人抹了功名,你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娘,轻点,疼,疼,疼…”杜大郎咧着嘴吆喝。

成氏丝毫没有心疼,反而嘲讽道:“就这么几下就知道疼了,那你知道你娘我因为你心都快碎了么,我和你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培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杜大郎不敢吭声了。

成氏狠狠的拧了几下后松开手,指着凌三娘道:“她嫁过来这么几年,连个蛋都没下过,已经让人说了不少咱们杜家的闲话,又害得你没了功名,这样的害人精不要也罢。今天你必须给我个准话,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跟我回去。”

杜大郎瞪大眼睛看着自家老娘,成氏抱着胳膊将头偏向一侧。杜三郎在一旁不耐烦道:“大哥,痛快些,赶紧选啊。”

杜二郎也道:“大哥,若我是你,我就选择跟娘回去。”

杜大郎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没有吭声。

凌三娘有些恼了,指着杜二郎道:“二弟,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拆散我跟大郎?”

杜二郎不屑道:“你是没得罪过我,但因为你我们杜家受了多少非议,无论是为了我们杜家的子嗣后代,还是为了我大哥的前程,都必须休了你。”

温氏躲在门后偷听,听到杜二郎的话后忍不住跳了出来,“我呸,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放话休了我的女儿,也不看看她哥哥、我儿子是谁。”

成氏嘲讽道,“虞城县谁不知道你儿子凌绩鸣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为了攀上范知县的千金,宁愿做抛妻弃女的负心汉。”

说着又将话题扯到凌元娘身上,“听说你那大女儿在京城以寡妇的身份嫁了人,你说如果她现在的婆家知道她当初因为偷人被休弃,那家人还会要她吗?”

凌绩鸣和凌元娘是温氏心中的宝,成氏说的话句句戳她的肺管子。“咱们现在正在说三娘和女婿的事,别往我二郎和元娘身上扯。”

“好。”成氏指着凌三娘道:“你这女儿自从嫁到我们杜家,犯了七出之条,今天我要我儿休了她。”

“胡说八道。”温氏下意识的反驳。

成氏不急不慌的一一例举:“第一条,嫁进杜家四年无所出,这是无子;第二条,凌家女名声有损,惹人非议,这是淫佚;第三条,四年间从未侍奉过公婆,这是不事舅姑;第四条,欲拐带别人家的孩子牵连我儿没了功名,这是盗窃;第五条,自身无所出还不允许丈夫纳妾,这是善妒;第六条,四年不曾生养,身子虚弱,这是身有恶疾;第七条,好口舌之争,离间大郎与二郎兄弟感情,这是口多言。”

她每说一条,凌三娘的脸就白一分。她这才明白,成氏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不休了自己是不会罢休的。

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杜大郎身上,好在杜大郎没让她失望。

“娘,您别说了,我是不会答应休妻的。”杜大郎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成氏。成氏顿时心气不顺,骂道:“孽障,她给你下了迷魂汤吗,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顺了顺气道:“你想想看,她大姐凌元娘做出那样的丑事来,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啊。就算她凌三娘从未做过不守妇道的事,但只要她一天是凌元娘的妹妹,别人就会一直怀疑你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娘,大姨姐是大姨姐,三娘是三娘,您不能将她们混为一谈。”杜大郎不赞同他娘如此说自己的妻子,因为那样也是变相的再损他的面子。

他不愿意休妻,并不是对凌三娘多么的矢志不渝,而是考虑了很多现实的问题。他如果就这样跟老娘回去,一定会遭人嘲笑的抬不起头来,续娶的妻子也不一定有凌三娘现在的家世和样貌。

若是留在京城,以此换来凌三娘和凌家人的好感以及愧疚,说不定日后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他打定了主意不休妻,成氏也拿他没办法,扔下不想再认杜大郎这个儿子的狠话后,带着其余两个儿子气冲冲的走了。

母子三人离开凌家后,只顾着生气忘了回客栈的路该怎么走了,在横七竖八的巷子里转悠了许久才顺利出去。回到客栈后,成氏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凌家人了。”

她吩咐两个儿子道:“二郎,三郎,你们去打听一下,与咱们同行的小哥住哪里,让他再给咱们出出主意。”

杜二郎与杜三郎兄弟俩点头应了。

第七十九章 再来

杜家兄弟俩按照那小哥提过的地址寻到了芳草街的一处小院子外,在外面犹豫了很久都没有敲门,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住这儿。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隔壁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出来了,瞧他们傻站着,好奇的问道:“你们俩也是来找黄小四要债的?”

杜二郎和杜三郎齐齐朝她看去。杜二郎走到大婶面前打听,“请问婶子可认识一个叫黄正添的小哥?”

那婶子嗤笑了两声,大声道:“说起他呀,街坊邻居没人不认识。”说着朝那座小院努了努嘴,“喏,那就是他家。”

杜三郎疑惑道:“我们要找的是黄正添,并不是什么黄小四啊。”

大婶扑哧笑了,“黄小四就是黄正添,黄正添就是黄小四。看你们兄弟俩人模人样,脑子却不灵光。”

说完挎着菜篮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黄小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来找他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目送着大婶远去后,杜三郎转过头问自家哥哥,“二哥,咱们还找他吗?”

杜二郎呼了口气,坚定道:“找,必须得找,这是娘交给我们的任务,这一回咱们必须帮着娘将大哥带回去。”

杜三郎跟着点了点头。

兄弟俩敲响了小院的门,隔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正是他们要找的黄正添。黄正添睡颜惺忪的看着门外的杜家兄弟,反应过来后,立即将大门关上了。

杜家兄弟一脸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大门再次被打开,黄正添一改先前的懒散,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知道兄弟俩的来意,却并未打算将他们带回自己家,而是选了离家不远的一处茶楼。

“黄大哥,你不是说你是家中独子吗,为何隔壁的大婶唤你黄小四?”刚一坐下,杜三郎就疑惑的问道。

黄正添笑了笑,跟他讲了自己这诨名的由来。

黄正添是家中独子,幼时算命说他命中有三劫,须得兄弟姐妹帮他挡一挡方能平安度过。但他父母只得了他一个,给了算命先生一两银子换了个破解之法。就是改了他的排行,前面凭空多了三个不存在的哥哥,所以他从小便有个诨名黄小四。

听了这话,杜三郎又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黄大哥是骗我们的呢。”

“三郎,你胡说什么呢。”听到弟弟的话后,杜二郎急忙呵斥。

黄正添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含笑意道:“无碍,三郎兄弟这是天真耿直,我很喜欢。”

杜二郎讪讪的点了点头。

黄正添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找我所为何事?”

杜二郎将上午发生在凌家的事情说了,问他有没有办法能让杜大郎答应离开京城。

黄正添有些为难,“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多嘴。上一次出于同情才帮了你们一把,这次我还是别掺和了。”

杜二郎急忙道:“黄大哥,我们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主意多,还请你给我们想个法子,我们会付报酬的。”

听到报酬两个字,黄正添的嘴角勾了起来,“好吧,看在与你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们一次。”

说着让杜二郎、杜三郎凑过来,低声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杜二郎和杜三郎连连点头。

“好了,你们回去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保准你们那大哥会乖乖的回去。”他看着杜家兄弟俩道。

杜二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上,“多谢黄大哥,这是咱们兄弟俩的一点心意。”

黄正添接了荷包,“快回去吧,别让你娘久等了。”

杜家兄弟应声后立即离开了。黄正添掂了掂荷包,低笑道:“蚊子腿虽小也是肉,又可以去如意坊转一圈喽。”

去如意坊之前,黄正添想着应该先去找榆林街的那位主顾把银钱给结了,刚准离开茶楼时,又想到事情还没办完,还是再等上两日吧。

另一边杜二郎与杜三郎回到客栈后,将黄正添的主意告知了成氏,成氏一听有些不满意,“我只想带你大哥回去,凌氏那女人我连看一眼都觉得膈应。”

杜二郎道:“娘,大哥现在明摆着不肯休妻,若是逼他太甚,反倒是如了凌氏的愿。就按照黄大哥说的做,将他们都带回去。只要回到了虞城县,山高水远的,凌家人哪里还能顾及到凌氏,到时候她还不是任您磋磨。”

二儿子的话让成氏有些意动,考虑了一阵后,还是决定按照黄正添的主意施行。于是第二日一早,她与两个儿子再次去了凌家。

与上一次兴师问罪不同,这一次还买了一些糕点上门。温氏见着他们母子三人,下意识的就要赶人,恰好凌老爹在家,看到他们后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二郎他娘,去王屠户那里看看还有没有猪肉,割两斤回来待客。”

听到凌老爹吩咐温氏的话后,成氏便知道他还不知昨日发生的事情。看着温氏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成氏不由得冲她笑了笑,气得温氏转身就走。

凌老爹刚要呵斥妻子,就听成氏道:“就不要劳烦亲家母了,我呢今天来这里是有事跟你们商量的。”

凌老爹有些不解,“什么事?”

成氏道:“实不相瞒,昨日我们就来了一趟,只不过与亲家母和三娘闹得有些不愉快,想着都是一家人,今天我又腆着脸上门了。”

凌老爹看向温氏,温氏心虚的撇开了头。

成氏继续道:“当初大郎跟着亲家一家来京城,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为了孩子的前程也就妥协了。谁知大郎来了京城,不仅无所事事,反而还把好不容易考上的秀才功名给弄没了。亲家公不知道,县衙将这事张贴出来后,我家老头子当场就气晕了,我们来京城时他还躺在床上呢。”

听到这里,凌老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有难堪也有愧疚。毕竟杜大郎的功名是怎么没的,他们一家都知道的很清楚。

只能干巴巴的保证:“亲家母,你放心,只要二郎发达了,绝对不会少了女婿的好处。”

成氏听了心里不由的暗骂他大言不惭,面上却多了几分忧虑,“我当然知道亲家不会亏待了我家大郎,但我心里还存着一桩事儿。”

在凌老爹的注视下,她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大郎和三娘成亲快四年了,至今没有好消息传出,我想着怕是京城与他们相冲,不如回虞城县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有喜信儿了呢。”

“不行,绝对不能让三娘回去。”凌老爹还没开口,温氏便迫不及待的反对,“二郎他爹,昨日你不在,根本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坏,竟然用七出之条逼迫女婿休妻,要不是女婿不愿意,咱们家三娘早就…”

凌老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成氏急忙解释,“亲家公,这也怪我气懵了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昨晚我回去想了一宿,我昨天确实有些过分了,所以才提了糕点上门赔礼。”

杜二郎道:“凌伯伯,我娘因为大哥丢了功名的事一直难受着,您就体谅她一回吧。”

“是啊,凌伯伯您在京城不知道,在虞城县我们家里子面子都没了,我娘太生气了才口不择言的。”杜三郎跟着附和道。

凌老爹一脸为难,成氏母子三人又不肯退让,一时间双方僵持了下来。

第八十章 受伤

福顺楼是京城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楼,此刻二楼的一间包间内,隐约传出一阵低沉的对话声。

“杜大郎与凌三娘已经被成氏带走了?”止规一脸怀疑的盯着黄正添问道。

黄正添连连点头,“是的,我亲自见着他们出城的。”说完又道:“若小哥不信,再等几日派人去虞城县打听便是。”

听了这话,止规心里的怀疑淡了许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胀鼓鼓的荷包扔了过去,“这是你该得的,记住,出了这门就把事情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

黄正添结果荷包,不用掂量也知道分量不轻,他诺诺连声道:“放心吧,我的口风一向是最紧不过的。”

止规放下心来,朝他摆了摆手,“去吧,若是以后还有需要你的地方,我再来找你。”

黄正添应了,高高兴兴的拿着报酬走了。

止规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从福顺楼里出来。出了福顺楼后,他拐去隔壁街上的糕点铺子买了些米糕,然后才回了姜府。

“大人,那黄正添已经将事情办妥了,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将银子给了他。”一回府,止规就立即向姜裕成禀报了此事。

姜裕成点了点头,“嗯,这事儿办得不错。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止规连忙将装有米糕的纸包递上,姜裕成凑近闻了闻,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他让止规将书房整理干净,自己则带着散发着热气的米糕去了后院。

颜娘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最近几日没有什么胃口,总惦记着陵江镇那家老字号的米糕,但她身在京城,自然是吃不成的。

姜裕成进来时,她正呆呆的盯着手里的小衣裳,一看就走神了。姜裕成缓步走近,轻声唤了一句娘子,颜娘毫无反应。

于是他将藏在背后的米糕送到她的鼻前,一股香甜的味道传来,颜娘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夫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姜裕成将纸包拆开递到她面前,“我刚进来,这是我特意让止规去买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颜娘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着,虽然这米糕吃着味道不错,但始终跟她想吃的差了许多。但为了不让丈夫失望,颜娘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跟陵江镇那家差不多,谢谢夫君。”

姜裕成笑了,“夫妻之间何必言谢,若是你喜欢,我明日还让止规去买。”

颜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姜裕成忽然记起一件事来,“颜娘,后日我要去九溪办理一桩案子,怕是半个月都不能回家,若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人去请嫂嫂过来帮忙,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听到丈夫要出去办事,颜娘心里涌出一股担忧,“九溪离京城挺远的,刑部就你一个人去吗?”

姜裕成摇头,“刑部就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从大理寺的同僚。”说到那位同僚的时候,姜裕成的眼里多了一丝冰冷。

颜娘没有看出来,心里惦记着要去给丈夫收拾行李。姜裕成按住她的手,道:“我随意收拾几件换洗的就成,你现在身子重不要再操劳了。”

颜娘没有听他的,亲自为他收拾好要穿的衣裳,又让青杨出府买了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药丸,还让祝嫂子加急做了一些能够带在路上吃的干粮。

看着妻子挺着大肚子忙来忙去,姜裕成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愧疚。想着等这件案子了了,一定在家好好陪陪她。

姜裕成离家的第三天夜里,颜娘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挺着大肚子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她害怕极了,一直不停的大声喊人,但四周没有任何人回应。

渐渐的四周起了一层浓雾,浓雾将她包裹在中间,颜娘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偏偏这个时候,肚子开始疼了起来,她只能抱着肚子慢慢蹲在地上。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抬起头往前看,只见浓雾慢慢散开,满身鲜血的姜裕成出现在他面前。

他身上只穿着中衣,袖口处有一丛翠绿的青竹,颜娘记得那是她亲手为他绣上去的。颜娘很慌张,想要问他发生了何事,为何弄成了这副模样,但嘴唇像是被浆糊粘住了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

姜裕成慢慢的走近她,用沾了鲜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弯腰在她的肚子上亲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身走了。

颜娘急的泪水直流,一直在心里乞求他不要走,但姜裕成没有丝毫留恋的走向了浓雾中。

“夫君,不要走…”颜娘从梦中惊醒,全身几乎被冷汗浸透。

睡在外间的青杨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姜裕成走时,吩咐她每日在外间值夜。

“夫人,您做噩梦了吗?”青杨点燃烛火后,连忙掀开帘子去看颜娘。

只见颜娘瞪大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木楞愣的。青杨慌了,连忙去摸她的额头,却摸得一手湿漉漉的,她又去摸她的脖颈,衣领处已经湿透了。

她着急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换衣裳吧,湿漉漉的穿在身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颜娘的目光慢慢聚拢,就着青杨的手坐了起来,无力的问道:“青杨,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杨答道:“丑时三刻了。”

“大人离家几天了?”

“三天。”

听她问起姜裕成,青杨小心翼翼道:“夫人做的噩梦跟大人有关?”

颜娘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青杨去箱笼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正准备帮她换上,就听颜娘道:“拿一套大人的过来。”

青杨立即照做。

后半夜,颜娘裹着丈夫的中衣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而让她一直担心着的姜裕成也不好过,他与凌绩鸣两个到九溪的第二晚就遇到了一伙械斗的混混,不小心被误伤了,他的伤在胸口,凌绩鸣的伤在胳膊。

在刑部待了几个月,姜裕成下意识的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械斗,绝对跟他们要查的案子有关。凌绩鸣也是这样认为的,两人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相互扶持着躲到了山里的一处山洞里。

还好他们不是出生膏粱锦绣的世家子弟,山里条件虽然艰苦了一些,但凭着农家子的经验也找到了一些吃的东西果腹。唯一不好办的就是两人的伤势,虽然止了血,但山里没有大夫,自然也就得不得好的医治。

半夜时分,姜裕成发热了,高热让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凌绩鸣虽然要好一些,但脑子也是晕晕沉沉的。

他望着一脸潮红的昔日同窗,心里突然多了一个歹毒的念头,若是姜裕成死在了这里,以后就没有人再跟他争什么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上来,他又马上摇头,喃喃道:“不能这样,若是他死了,我也不能摆脱嫌疑。”

他又看了姜裕成一眼,“虽然我痛恨你,但我并不想以这样的手段赢过你,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超过你,让张元清看看,我与你到底谁才是最出色的。”

他想到了他们还在县学读书的时候,那时候他与他同为张元清的得意门生,两人走得一直很近,平日里称兄道弟交情很好。

这种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他认识了范瑾以后,那个时候他卯足了劲想要做到最好,但总是被他轻轻松松的超过。原本他们的水平还不相上下,谁知一场风寒过后,他便远远落在了他的后面。

他很不服气,张元清夸赞姜裕成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发誓一定要超过他。后来他做到了,在春闱的名次上超过了他。

但在他娶了范珏的女儿后,恩师张元清却突然不认他这个弟子,姜裕成虽然偶尔还与他相交,却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了。直到他娶了聂氏后,两人的友情才真正的终结。

凌绩鸣心情复杂极了,叹息了一声后,背对着火堆躺了下去。

此时还昏睡着的姜裕成没想到,凌绩鸣的好胜之心反倒让自己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第八十一章 蹊跷

姜裕成醒来时,全身疲乏无力,整个人就像从酸菜坛子里刚捞出来一样,一股汗酸味直冲着鼻尖而来。他轻轻的动了动,右胸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不由得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咬着牙动了动,这时耳旁传来凌绩鸣嘲讽的话语,“呵,命挺大的嘛,失血和高热都没能要了你的性命。”

姜裕成半眯着眼道:“我若想活,自然不会那么早殒命。”

凌绩鸣闻言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姜裕成吃力的将身子支撑起来,靠在洞壁上思考。在昨夜的打斗中,柳大和他被人群冲散了,若是柳大无碍,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他现在身子虚弱,只能在这里等柳大寻来。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凌绩鸣,他的伤势没有姜裕成重,但底子到底差了些,这时候的他跟受了重伤的姜裕成没什么差别,只能等着护卫来寻自己。

等着等着,姜裕成觉得头又有些昏沉了,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不知等了多久,洞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洞内的两人都警惕起来,姜裕成从旁边摸了一块石头,悄悄地藏在了身后。凌绩鸣有样学样,跟着抓了快石头在手上。

两人紧张的盯着洞口,片刻间洞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光线挡在了外面,洞内变得有些暗了。姜裕成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发现来人正是柳大。

他刚要出声,就听到凌绩鸣忽然尖叫了一声,接着他手里的那块石头狠狠的砸向了柳大。

姜裕成忍着疼痛大喝道:“你疯了不成,好好看清楚,你砸的可是我家的护卫。”

听到姜裕成的声音后,凌绩鸣这才敢朝洞口看去,果然是姜裕成身边跟着的那位高壮男人。他松了口气后又抱怨道:“既然是来寻你的,为何不出声?”

姜裕成翻了个白眼,“你是想他大声嚷嚷,好让他把追兵引来吗?”他身子虚弱,说完这句话后,已经是气喘吁吁。

柳大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伤口处虽然没流血了,但肉皮外翻着看着有些骇人。柳大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儿,拔了塞子将药粉倒在姜裕成的伤口处。

姜裕成盯着柳大问道:“没想到你身上还随身带着这个。”

柳大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回答:“小的以前是杂耍卖艺的,表演的时候免不了受伤,伤药一直随身带着,二十年来养成了习惯。”

柳大来姜家几个月了,姜裕成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以前的事情。随即又想起昨日夜里,他砍人时利落的手法,有些怀疑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住自己的怀疑,打算等回去后再仔细查探。视线不经意瞄到对面的凌绩鸣,只见他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这边。

“柳大,你那伤药还有没有?”他开口问道。

柳大头也没抬,“有是有,不过所剩不多了。”

姜裕成点了点头,“剩下的都给他吧。”说着指了凌绩鸣一下。

柳大回头瞥了他一眼,将瓷瓶儿扔了过去。凌绩鸣见到瓷瓶后,不自在的说了声谢谢后,学着柳大的手法,将药粉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又将腰带抽出来缠住胳膊。

为姜裕成处理好伤口后,柳大又从腰间解下水囊喂他喝水。姜裕成高热了一整晚,嘴皮都干裂了,清凉的水一下肚,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对面的凌绩鸣羡慕的抿了抿唇,心里暗骂自家的护卫没本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找来。这一次姜裕成没有大方的将水分给凌绩鸣,凌绩鸣心里又给他记下了一笔。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柳大扶着姜裕成往外走,凌绩鸣见状连忙爬起来跟上。山洞所在的位置比较隐蔽,洞口草木丛生,一行三人,两个伤者费了好大劲才走出洞口。姜裕成回望了山洞一眼,压根记不起昨夜他是怎么进去的了。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姜裕成有柳大扶着还好,却苦了凌绩鸣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了。柳大在姜裕成的示意下,替他找了根树枝当做拐棍杵着。

回到九溪城内的住处后,柳大急忙将大夫请了回来。那大夫看了姜裕成的伤处后,道:“伤口看着比较深,好在没伤及要害,我开了一些金疮药,每三日换一次药就行,汤药也有,需一日三顿服用。”

柳大点了点头,将大夫送了出去。这时凌绩鸣的护卫上前对大夫道:“我家大人也受伤了,烦请大夫跟我走一趟。”

那大夫只好跟着去了。

姜裕成和凌绩鸣在住处养了几日伤,待伤口愈合后,又开始查起之前的案子来。两人将受伤前所查到的信息捋了一遍,九溪知州胡文耀进入了他们的怀疑范围内。

他们要查的这桩案子,跟一年前九溪丢失的一批库银有关。那批库银数目重大,当时担任九溪知州的蒋一涵因弄丢了库银,被押送回京治罪,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审,一年来一直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

半个月前,蒋一涵忽然自尽了,还留了一封遗书。他在遗书里交待,九溪丢失的那批库银是被人监守自盗,至于为什么当时不说,是因为那人抓了他唯一的儿子作为要挟,所以他才成了替罪羊。

蒋一涵死了后,刑部尚书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蹊跷,连夜上报给了显庆帝。显庆帝将刑部尚书斥骂了一顿,然后让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案,务必将丢失的库银去处弄清楚。

这丢失了一年的库银如何好查,刑部官员大多都是晋阳侯的羽翼,只有一个姜裕成是太傅张元清的人,不想己方担责,只能让其他人受过了。于是,刑部侍郎左金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姜裕成。

大理寺那边凌绩鸣却是毛遂自荐的,他是勇毅侯硬塞进大理寺的,一直被同僚针对,为了在大理寺站稳脚跟,于是便自请去九溪查案。

根据他们查到的线索,一年前九溪现任知州胡文耀还是九溪同知,与当时的通判齐霄同为蒋一涵的属官。后来蒋一涵被押送进京后,胡文耀却一跃成为九溪的新知州,而齐霄却被调到了与九溪一州之隔的晋阳。

这一次两人被袭击也很怪异,他们本来在胡文耀准备的接风宴上喝酒吃菜。吃到一半,胡文耀的随从却忽然来报,说是九溪管辖下的两个村子发生了大规模械斗。

这事原本与他们无关,胡文耀却硬要拉着他们一起出城。走到半道上,忽然被两路带着刀具和棍棒的泼皮们拦住了去路。

也不知道是那边先动手的,泼皮们一拥而上,互相厮打在一起。一行人被围在了路中间,打着打着,他们忽然停手了,一窝蜂的朝着路中间的两辆马车冲了过来。

姜裕成和凌绩鸣同坐一辆,胡文耀自己坐一辆。直到泼皮们掀翻了马车,两人才发现胡文耀的那辆车是空车。他们猜测胡文耀要么是趁乱逃走了,要么他根本就没出城。

但当时场面太混乱,他们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由着护卫护着他们逃命。他们运气不好,在躲避的过程中被人砍伤了。

姜裕成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还有些后怕,“这件事也太古怪了些,我觉得有人想要我们的命。”他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凌绩鸣不是傻子,赞成道:“你说的对,这一次咱们可要小心一些了。”

姜裕成点了点头,“明日我要去胡文耀府上,你去么?”

“我…”

犹豫了一下,凌绩鸣还是决定与他同去,万一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总不能让姜裕成一个人立功吧。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凌绩鸣精神不济想回去休息。等他离开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柳大出声道:“大人,那日我去山上找您时,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

第八十二章 发现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二章发现时隔几日,姜裕成和凌绩鸣跟着柳大再一次进入了之前躲避的山里。这一次身后没了追杀的人,又有柳大带路,再也不复之前的狼狈。

柳大就像是从小长在这山林间的一般,对山林间的地势非常熟悉。姜裕成十分疑惑,一问才知趁着他们养伤的这几日,他已经来了好几回。

柳大带着他们走的方向与他们之前躲避的山洞的方向正好相反。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后,从一处陡峭的斜坡下去,就看到一篇开阔的草地。

那草地上的草约莫有一人高,苍苍茫茫一大片,身在其中仿佛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凌绩鸣揪着姜裕成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我说你那护卫到底要干什么?”

姜裕成看了他一眼,撇开他的手道:“你若是想跟着一道去就耐心点,若不想去,可以顺着原路返回。”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客气。

凌绩鸣见状沉了脸,却没在追问下去。心里却打定主意非跟着他们不可,挣功劳的事不能让姜裕成一个人去做。

就在这时,在前面带路的柳大却忽然停下了,他趴在地上听了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有脚步声,听着似乎是一支五六人的队伍,有铠甲磨蹭和兵刃的声音。”

姜裕成与凌绩鸣相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诧。荒郊野外的为何会有穿铠甲的兵士?

“他们走近了,蹲下不要动。”柳大压低声音道。

姜裕成和凌绩鸣赶紧照做。三人一动不动的蹲在草丛里,那支五六人的兵士队伍离他们极近,三人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了他们。

“这么冷的天,合该在营地里喝酒吃肉才对,他奶奶的吴志林,竟然让老子带队出来巡逻。”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抱怨自己的上司。

姜裕成悄悄撇开草丛往声音传来处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又高又壮像铁塔一样的铠甲络腮胡。

他走在最前面,身后还跟了四个穿着普通兵士服饰的年轻男人。

为了避免被发现,姜裕成只飞快的看了几眼便松开了草丛。心里却在疑惑,那些人穿的服饰看着为何那么熟悉呢?

想着想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哎呀…”旁边传来一声轻呼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原来是凌绩鸣不小心跌坐在地上。这声轻呼显然也引起了络腮胡他们的注意。

他压低声音问:“哥几个,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兵士道:“似乎听到了。”

其余几个人也跟着点头。

络腮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粗哑着声音道:“他奶奶的,老子心里的火正没处发呢,今天要是逮到了人,一定要将他剥皮抽筋,方解老子心头怒火。”

说完又看向几个手下,“哥几个,抓住了人一律留活口,等老子来处置。听到了没?”

“是”

其余四人异口同声答道。

接着五个人开始分头搜寻,蹲在草丛里三人眼看着就要暴露了。这时柳大忽然有动作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来,猛地朝外抛了出去。

紧接着就听见“哑”的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呱呱—嘎嘎”声,由近及远,最后慢慢消失。

“大哥,没人,就是一只乌漆麻黑的乌鸦。”尖嘴猴腮连忙道。

络腮胡和其他人也看见了一团漆黑的东西从他们头顶掠过,叫声也的确是乌鸦的叫声。于是便放松了警惕。

他招手大声道:“哥几个,回营地。”

尖嘴猴腮迟疑:“咱们就回去了吗?可这巡了不到半个时辰呢。”

络腮胡瞥了他一眼,“老二,自从下了山,你就变得胆小怕事起来,怪不得那帮龟孙子瞧不起咱们耗儿坪的兄弟们。”

尖嘴猴腮语塞。

络腮胡没再管他,招呼其他人往反方向走去。尖嘴猴腮落在了队伍最后,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耗儿坪三个字让姜裕成三人十分震惊。耗儿坪是九溪有名的土匪窝,那里全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土匪大盗,犯下无数人命案,一直都是九溪长年通缉的要犯。

如今真是奇了怪了,耗儿坪的土匪不在自己老窝待着,反倒是来了这里,还穿着一身只有本地厢军才能穿的铠甲和兵士服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裕成对柳大使了个眼神,柳大点了点头,然后拨开草丛出去了,隔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回来了,背上还扛着一个人。

仔细一瞧,正是那落单的尖嘴猴腮模样的男人。

凌绩鸣一副见鬼模样的盯着姜裕成,低声问:“你这护卫那里找的,不仅会拟声学音,还能悄无声息的将人捉来。”

姜裕成轻笑了两声,得意道:“多亏了我家娘子慧眼识珠,才得了这么厉害的帮手。”

听了这话,凌绩鸣脸色变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偏偏姜裕成还在喋喋不休:“我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嫁给我之前识人不清,白白被一家畜生欺侮了两年。好在后来遇到了我,我们不仅儿女双全,还即将迎来第四个孩子,不晓得那前头的畜生是否会后悔呢?”

畜生二字入耳,凌绩鸣脸都绿了,他想跟姜裕成分辨,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看着他一脸吃瘪又无处发泄的样子,姜裕成心情大好。

三人带着尖嘴猴腮去了之前躲避的山洞里,尖嘴猴腮醒来时就看到三个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他动了动身子,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他知道自己这是着道了。

“别想耍花招,老老实实的交代,身上这身兵士服哪里来的?你一个耗儿坪的土匪不在耗儿坪待着,下山来干什么?”凌绩鸣厉声问道。

那尖嘴猴腮看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既然知道我是耗儿坪的人,识相的早点将我放了,不然我大哥知道了,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姜裕成嗤笑道:“你大哥这会应该在喝酒吃肉,哪里有闲心管你,怕是以为你被他骂了没面子,找地方躲起来怄气了吧。”

听了他的话后,尖嘴猴腮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原来是你们?”他这才恍然大悟,之前他们听到有人在叫,还误以为是乌鸦,结果却不是。

“谁叫你们太蠢了呢?”柳大上前一步,学着乌鸦叫了两声,与之前他们听到的完全一致。

“说吧,你们到底在此地干什么,为何需要巡逻,吴志林是谁?”姜裕成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尖嘴猴腮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猖狂笑了两声,“想必你们便是从京城来的那两个蠢蛋吧,这般大张旗鼓的来九溪,也不晓得有没有命留着回去过年。”

姜裕成脸色变的冷凝起来,意识到九溪这个地方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在刑部待了半年多,刑讯的手段也见了不少,但他以前为了弄脏自己的双手,从未亲自审讯过犯人。今天他顾不得什么了,让柳大从旁协助,开始对尖嘴猴腮用刑。

凌绩鸣在一旁看着,听着尖嘴猴腮凄厉的叫声,脸都白了。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该你了!”

凌绩鸣往后退了两步,明摆着拒绝。姜裕成将匕首上的血渍擦了擦,漫不经心道:“你还想不想要功劳了?”

听了这话,凌绩鸣犹豫了,他闭了闭眼,睁开时一把将匕首抢下,径直刺向尖嘴猴腮,却在即将要刺中他胸口的时候,被柳大拦了下来。

“你这一刀刺下去,他就没命了。”

柳大按住他的手,学着姜裕成之前的手法教他用刑。凌绩鸣一开始还不断的发抖,但真正下刀以后,才觉得爽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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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私营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三章私营尖嘴猴腮承受不住用刑,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招了出来。他本名侯冰,原是耗儿坪的土匪,年初有人上山招安,他们老大王大雷便带着耗儿坪的所有弟兄下了山,入了这深山之中的兵营。耗儿坪虽然山头大,王大雷却只得了一个小官,被安排了巡逻的差事。王大雷不满,他手下的弟兄也不满,所以每次巡逻的时候,都是敷衍了事。

听了他的招供后,姜裕成和凌绩鸣才知事情的严重性。原来这深山之中还有一个私兵营,数目竟多达到五万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就是本地的厢军,还有一部分就是像耗儿坪一样的土匪寨子里出来的土匪们。这些土匪都是在年初被招安收编进了私兵营。

侯冰不是重要头目,按理说知道的也不多,但因为他一向心眼多,所以跟本地的兵士混熟了以后,也知道了一些连王大雷都不知道的消息。比如络腮胡口中的吴志林是九溪现任知州胡文耀的私生子,一直在这里管理私兵营。吴志林是胡文耀早年与一名妓子生的,一直养在外面,所以外界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成年的儿子。

根据侯冰的供词,姜裕成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九溪这个地方隐藏着不可告人秘密,或者说胡文耀所图甚大。蒋一涵的遗书上交代,九溪库银失踪乃是有人监守自盗,如今看来,胡文耀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他们奉命来此查案,早就被胡文耀盯上了,且在他们养伤期间,胡文耀也没有派人来问过他们的伤情。说明就像侯冰说的那样,自从他们到了九溪境内,胡文耀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对柳大和凌绩鸣道:“我们不能回住处了。”

柳大没问为什么,凌绩鸣却皱眉道:“不回去难道还住在着荒郊野外不成?”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冷着脸道:“若你嫌命长,可以直接回去,恐怕到时候朝廷又该派人来追查你的死因了。”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凌绩鸣听了顿时恼了,但姜裕成却不给他争论的机会,带着柳大转身就走。凌绩鸣不会赶着去送死,目光阴沉的盯着姜裕成主仆俩消失的背影。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脑子变得清明起来。刚刚只顾得上跟姜裕成斗气,忘记了这事情的诡异之处。他连忙追了上去。

姜裕成见他追了上来,并没有加快脚步,所以凌绩鸣很快便追上了他们。

“怎么,想明白了?”姜裕成嘲讽的看着他。

凌绩鸣脸色有些难看,但什么话都没说。

见状,姜裕成也就不再继续针对他,“这份供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也是最危险的东西,就暂时由我来保管。我和柳大打算去探一探这个私兵营,你若是不想去,就自己找个地方躲着。”后面一句话是对凌绩鸣说的。

这事十分危险,距离他们抓走侯冰已经快四个时辰了,若是络腮胡王大雷发现侯冰不见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私兵营就会加强戒备,那时候就不能轻易去一探究竟了,所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柳大没什么意见,他的任务是保护姜裕成,主子去哪里他跟着便是。但凌绩鸣不想冒这个险,他道:“反正侯冰的供词已经到手了,剩下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带着供词回京城去。”说完还伸手找姜裕成要供词。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你不跟着我们去也行,我不勉强你,但是这供词是非常重要的证据,我是不会将它交给你的。”看着凌绩鸣变了脸色,他似笑非笑道:“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不屑于冒领别人的功劳,属于你的我会如实上奏。”

凌绩吗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心中的计较被人看穿,一时间脸上升起了一股热意。

姜裕成没再理他,带着柳大继续往前走。凌绩鸣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咬了咬牙继续跟上。

“大人,他跟上来了。”柳大低声道。

姜裕成没有往后看,“他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凌绩鸣将性命和前途看得十分重要,若是有供词在手,说不定还会拼命搏一把。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护卫又全部留在了住处,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要想逃出胡文耀设置的陷阱,怕是难上加难。

姜裕成这里虽然只有柳大一个护卫,但他身手了得,若是发生意外,跟着他们指不定还能安安全全的回到京城。心里这般想着,他便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主仆。

有过之前差点被发现的遭遇,这一次三人都十分谨慎小心。王大雷似乎还没发现侯冰失踪,私兵营没有任何动静。无惊无险的穿过了草丛,从一处斜坡上去,下面又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树林边缘的中间地带有一道像门一样的入口,两边都有穿着厢军盔甲的兵士把守。姜裕成道:“看来我们不能从这里进去,柳大,你查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入口?”

柳大迟疑了一下,道:“是有其他的入口,但都是悬崖峭壁,一般人不能通行。”

听了这话,姜裕成也犯难了,他思索了一会儿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十分危险,小的不敢让大人冒这个险。”

听到有办法,姜裕成眼睛一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危险也要一试才行。”看到柳大担忧的眼神,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一定会非常小心的。”

姜裕成势在必行,柳大只好带着他去了另外一条隐蔽的入口,凌绩鸣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穿过一条陡峭的山路,三人来到了悬崖边上。往上是难以攀登的崖壁,往下是一处渗着冷气的寒潭。

悬崖高耸,气温严寒,若是不小心掉进寒潭里,后果不堪设想。柳大还想再劝主子几句,他还未开口,姜裕成已经扯着藤蔓开始攀登了。

柳大只好闭嘴,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安全。凌绩鸣可没那么好运了,他没有护卫护着,又不想姜裕成独揽功劳,尽管危险就在眼前,还是咬牙往上爬。

好在他们运气着实不错,直到爬上了顶峰都安全无虞。

“这……”凌绩鸣爬上来时,顿时愣住了。

姜裕成面无表情的望着山下灯火通明的营地,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这私兵营的规模比侯冰供词里交代的还要大一些,大大小小的帐篷以及密密麻麻的兵士让人生出一种进了军营的错觉。

“这胡文耀的胆子也太大了,他这分明是要造反。”凌绩鸣气得大声道。

“是不是造反不知道,但他绝对是有所图谋。”他皱了皱眉道:“这私兵营建成这种规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朝廷并未收到任何消息,要么是朝中有人阻拦,要么就是九溪已经完全被胡文耀掌控。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将尽快回京禀报此事,以免事态更为严重。”

凌绩鸣也有此意,他看了姜裕成一眼,心里暗自打算,一定要将首功抢到手。

三人立刻按着原路返回,只是回去要比来时更为艰难一些,他们不由得更加谨慎小心了一些。

“啊……”

凌绩鸣忽然手滑了一下,接着整个身子往下坠,情急之下他抓住了姜裕成的鞋子,姜裕成重心不稳,也跟着一起往下坠。

柳大见状,赶紧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姜裕成,这才阻止住了两人继续往下坠。若这时有人经过,一定会看到陡峭的崖壁上挂着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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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下签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四章下签自从做了姜裕成满身是血的噩梦后,颜娘一连好几日都心神不宁,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商量的。

在家里枯坐了一日,颜娘挺着大肚子去了郭家,她想要找郭侍郎打听丈夫的安危。郭侍郎见了颜娘,在颜娘的苦苦追问下,只说姜裕成一切安好,让颜娘放心。

颜娘见他神情平静,话语也不像作假,勉强信了,但心里始终还有些担忧。

郭夫人见状道:“弟妹担心子润安危,不如去慈恩寺上香吧。”

颜娘看向她,“慈恩寺?”

郭夫人拉过她的手,笑着道:“慈恩寺的菩萨灵验的很,保准能安你的心。”

听了这话,颜娘恨不得现在就去。郭夫人道:“现在天也晚了,明日一早再去吧。”

颜娘只好应了。

只是这一夜她又坐了一个噩梦。再一次梦到了丈夫姜裕成,这一回他不再满身是血,而是一动不动的躺在水面上,脸上毫无血色。

颜娘扯着嗓子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急了,不顾自己还怀着身孕,大步的朝着水中走去,就在快要摸到姜裕成身体的时候,忽然一个大浪打过来,她整个人一下卷入了水底,窒息的感觉传来,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醒过来后,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突然肚皮传来一阵紧绷感,颜娘连忙用手轻抚了一下,低声道:“小四,你是不是也吓到了?”

在她的轻抚下,紧绷的肚皮慢慢松了一些。肚里的孩子似乎听到了娘亲的话语一样,用小脚丫轻轻回应了一下。

颜娘摸了摸突起的地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爹爹会没事的,咱们等他回来过年。”

后半夜颜娘没有了睡意,天刚破晓,她连朝食都未用就吩咐鄢伯驾车去了慈恩寺。在半道上遇到了郭夫人,原来她不放心颜娘,特意陪她去上香的。

郭夫人的马车比姜家的马车舒适柔软多了,郭夫人让颜娘与她同乘,只留下肖妈妈贴身伺候。

颜娘半夜未睡,气色看着不大好,郭夫人关切道:“你还怀着身孕,莫要忧思过度,对孩子不好。”

颜娘强颜笑道:“多谢嫂嫂关心,我会注意的。”

听了这话,郭夫人不再言语,在马车的摇晃中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慈恩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一家寺庙,跟皇家寺庙护国寺只接待达官贵族不同,慈恩寺的香客大多为京城的平民百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慈恩寺到了。颜娘与郭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在小沙弥的带路下,径直去了正殿。

上完香后又以姜裕成的名义捐了五十两香油钱,希望菩萨看在她虔诚的份上,保佑夫君平安归来!

从正殿出来时,正好与一个穿着玫红袄裙的年轻妇人撞了一下。

“对不住,是我莽撞了。”颜娘立即与她道歉。抬头后愣住了,原来她撞了的不是别人,正是凌绩鸣的现任夫人范瑾。

范瑾似乎没有认出颜娘来,满脸不耐的瞪了她一眼。她身后的梅枝怒声喝道:“你这人没长眼睛吗,伤了我家夫人我跟你没完。”

颜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至今日她都记得,这个长相刻薄的丫鬟当初如何害得她早产的。

她冷笑了两声,看着范瑾道:“多年不见,你身边的奴才依旧没有什么长进。”

范瑾不耐的神情改为疑惑,睁大眼睛盯着颜娘看了许久,却依旧没有认出她是谁来。

“我们认识吗?”她盯着颜娘问道。

听了这话,颜娘忽然大笑起来,“对啊,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侮的受气包了,你当然认不出来我是谁。”

她的话弄得范瑾更为不解了。

这时,郭夫人从旁边得偏殿解签过来,看到颜娘与范瑾僵持在门口。

“颜娘,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快步上前问道。

颜娘笑了笑,“我不小心撞了凌夫人一下,正跟她道歉呢。”

听到“颜娘”两个字,范瑾猛然抬起头,“你是聂氏?”话语中带着强烈的不敢置信。

颜娘冲她笑了笑,“怎么,终于记起我是谁了?”

范瑾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可能,你不是聂氏,她又胖又蠢,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那个女人?”

郭夫人并不知道范瑾是谁,听了她的话后明显不喜,皱眉道:“她虽然不小心撞了你一下,歉也道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郭夫人不认识到了,道范瑾却认识郭夫人,曾经她跟着勇毅侯世子夫人参加过礼部尚书夫人的寿宴,与郭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见到郭夫人与颜娘交好,不想相信颜娘的身份也不行了。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太傅张元清的两个弟子亲如兄弟,两人的夫人也来往甚密。

范瑾当初看不起颜娘,觉得她又丑又胖,根本配不上凌绩鸣。如今看着变瘦变得好看了的颜娘,心里就只剩下满腹的嫉妒和憎恶了。

若不是她不肯将女儿送回凌家,她的琬琬也不会那么小就进宫去伺候一个废人。

她沉下脸道:“原来还真是你。”说完这一句,她老了颜娘高耸的腹部一眼,恶声道:“你害得我与琬琬母女分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报应迟早会来的。”

颜娘脸色变了,厉声反击:“你那女儿是皇上下旨招进宫的,与我何干?还有脸说报应,我看你的报应早就应验了吧,凌家那一大家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就等着他们的折腾吧。”

说完这话,颜娘不想再同她待在一起,与郭夫人一同去了偏殿。看着颜娘远去的身影,范瑾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偏殿是抽签解签的地方,颜娘抽了一支下下签。她将签文递给解签的致远大师,他看了签文一眼后道:“施主所求之事险象环生,这是一盘死棋啊。”

颜娘脸色白了,“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致远大师摇了摇头,“暂无。”

“这……”颜娘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郭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大师,可否安排一间禅房,再找一个会医术的师父来?”

致远大师点了点头,唤来小沙弥去做这事。

范瑾主仆从正殿出来时,正好看到颜娘被人扶着去了禅房。

梅枝幸灾乐祸道:“哼,刚才还嚣张狂妄呢,这会便成了这副模样,菩萨有眼,让聂氏遭了报应。”

范瑾却笑不出来,凌绩鸣与姜裕成同去九溪她是知道的,一连半个月都没个消息,她心里担忧才来这慈恩寺的。

刚刚聂颜娘去了偏殿,难道是抽的签文不吉利受了刺激?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的去了偏殿,迫不及待的拿起签筒摇签。

“啪嗒”的声音响起,一支签从签筒里掉了下来,她弯腰将签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这分明是一支下下签。

不等致远大师解签,范瑾变明白了签文的意思,她终于理解到颜娘为何会被人扶着出偏殿了。

因为她也要晕了。

“夫人。”梅枝急忙扶住她,“夫人,您可不能有事啊,二姑娘和三少爷还等着您回去呢。”

范瑾借着梅枝的手稳住身子,“我们立刻去勇毅侯府。”

看着主仆俩走远的身影,致远大师将颜娘抽中的签与手中那支签合在一起,叹息的摇了摇头。

两支签文上写着:老翁攀枯枝,辘轳卧婴儿。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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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哭泣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五章哭泣老师,子润可能出事了。”郭侍郎面带愁容的看着张元清。

就在他来张府之前,收到了从九溪城外探子传来的消息,消息称姜裕成与凌绩鸣已经不在九溪城内,似乎是失踪了。

九溪城内守卫森严,探子不能轻易进入,损失了两个暗探才将这个消息带出来。

张元清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九溪果然有问题,希望子润没有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里。”

郭侍郎急道:“老师,为今之计咱们应该上奏,请皇上派兵救援。”

张元清斜睨了他一眼,“关心则乱,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可……”郭侍郎还想说什么,就听张元清道:“这事你不用管,多照看姜家几分便是对子润的最好的关心了。”

郭侍郎长叹了一声,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打发走大徒弟后,张元清立即去了勇毅侯府一趟。他跟勇毅侯关起门来商议了大半天,最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从勇毅侯府出来后,他又转头进宫去了。

颜娘在慈恩寺动了胎气,这几日一直卧床休养,郭夫人和亨氏几乎每天都来陪她说话。

亨氏原本看不上颜娘二嫁的身份,但看见她这副模样又心生怜悯。

她劝颜娘道:“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总该替他考虑考虑,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说着说着提起了满满三姐弟,“就算子润不在了,你还有孩子们啊。”

听她说的不像话,郭夫人插话道:“颜娘,你放心,子润不会有事的,现在没有消息才是好事。你婆婆和孩子们还不知道这事,你可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颜娘抬眼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这几日总睡不安稳,一闭上眼就做噩梦,为了让她好好修养,姜母将三个孩子接到她那边照顾去了。

想到还不知情的祖孙四人,颜娘的心又是一阵绞痛,她无时无刻不向神明祈求,希望他们能大发慈悲之心,保佑她的夫君平安归来。

郭夫人与亨氏都在开导颜娘,却没有注意到门口多了一道小身影。

满满本来与弟弟们在姜母屋子里玩耍,她担心娘亲所以便过来看她,谁知刚走近门口,就听到亨伯娘那句“就算子润不在了”,她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听完郭伯娘的话后,她才明白爹爹好像出事了。怪不得娘亲从慈恩寺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从正房出来后直奔前院找鄢伯。

“鄢伯,你快驾车送我去恭王府。”

“大姑娘,您要出门必须经过老夫人和夫人的同意才行,我不敢擅自带您出去。”鄢伯如实道。

满满急得满头大汗,“鄢伯,我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如果你不答应送我,我自己走着去便是。”

说完就朝外走去。

鄢伯当然不能由着她这样出门,只好道:“大姑娘还是坐马车去吧。”

满满坐着马车去了恭王府,却被恭王府的护卫拦在了门外,她搬出世孙卫枳的名号来,那守卫依旧不肯放她进去。

满满失望极了,正要离开之时,卫杉正好回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她。

“满满。”

他喊了她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怎么不进去啊?”

满满委屈道:“他们不肯放我进去。”他们自然是指守在门口的护卫。

卫杉道:“你别怪他们,是叔祖父下令不允许他们放人进来打扰三哥。”

听了这话,满满多了几分踌躇,卫杉见状低声解释:“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防着宫里那位二皇子。”

原来自从卫枳回京后,二皇子不知怎么想的,几乎每日都要出宫来找卫枳,还经常赖在恭王府不走。

用他的话来说,他们都是断了腿的废人,就应该处在一块儿。

这句话恰好被恭王听到,他最厌恶别人将卫枳当作废人看待,也不管二皇子身份如何,当场将他赶出了王府。

二皇子自然不肯罢休,一状告到了显庆帝那里。一边是亲皇叔,一边是亲儿子,显庆帝十分为难,只好将二皇子禁足。

二皇子被禁足后,气得砸了大半个宫殿,加上祥嫔的哭诉求情,显庆帝心软了,解除了二皇子的禁足。

恭王知道后,不能怪罪显庆帝这个侄儿,只能让守卫守紧大门,不让二皇子有机会进王府。

听了缘由后,满满不再委屈了。卫杉领着她去见了卫枳。

见到满满卫枳惊讶过后感到十分开心,连忙让人去准备她喜欢吃的糕点,可满满惦记着父亲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带着哭腔道:“世孙哥哥,我爹爹好像出事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卫枳听了脸上笑容消失了,柔声道:“你别急,跟我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满满将颜娘那里偷听来的话告诉了卫枳,卫枳听了后问:“你是说姜大人在九溪失踪了?”

满满点了点头,“亨伯娘就是这么说的。”

卫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又怕吓到满满,缓和了语气道:“你放心,我让金一带人去九溪寻人,一有消息就立即来姜府告知。”

说着看了满满一眼,笃定道:“想必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我让人送你回去,免得姜夫人担心。”

满满听话的点了点头。

将满满送回姜家后,卫枳吩咐金一去九溪寻人,恭王从外面回来得知了此事,沉吟道:“让纪统领去吧,他原就是九溪人,让他去九溪,没人会怀疑什么。”

卫枳有些不解,恭王美跟他解释,只让他慢慢揣摩。

于是去九溪的人换成了纪统领,在恭王下令后,立刻带着手下出发了。

从恭王府回来后,满满每日都要去前院询问一番,鄢伯告诉她,恭王府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满满失望极了,她人小不懂得掩饰,颜娘很快便发现她不对劲了。

这一天,颜娘将女儿唤到床边,“满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

满满下意识的摇头。

颜娘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娘说,娘来帮你想办法。”

满满忽然红了眼眶,扑到颜娘床前,“娘,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听了这话,颜娘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别胡说,你爹爹好着呢,再过几日就会回来跟咱们团聚了。”

满满突然大声道:“娘骗人,我亲耳听亨伯娘说的。”

“你……”颜娘只觉得心口疼,“你亨伯娘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呢?”

这时满满又道:“我去恭王府找世孙哥哥帮我找爹爹,世孙哥哥也答应了。”

颜娘听了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去的?”

这几日她也没见满满出门啊。

“就是亨伯娘和郭伯娘来的来的一日,我让鄢伯送我去恭王府的。”

听了女儿的话,颜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厉声问道:“谁叫你独自出门的?”

她至今也忘不了女儿幼时被拐的一幕,那种失去的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满满没想到颜娘会生气,顿时委屈极了,“我是担心爹爹才会偷偷出门的,娘为何要责怪我。”

“就算要去恭王府,也应该跟我说一声。”颜娘板着脸道:“如果你也出了事,你让娘怎么承受得住?”

说着说着,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往下落。

看到娘亲哭了,满满有些慌乱,连忙替颜娘擦泪,“娘,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颜娘哽咽道:“娘没有生你的气,娘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你爹爹出事。”

在女儿面前哭出来后,颜娘再也忍不住将连着几日的担惊受怕说了出来。满满既担心爹爹,又心疼娘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在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东华门进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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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归来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五章归来昨夜京城下了一夜的大雪,早晨起来后,整个城区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气温夜也比前一日冷了许多。

姜府大门前堆满了雪,鄢伯起身后,拿了铁锹和扫帚来清理。过了一会儿,止规拢着手打着呵欠过来了。

鄢伯看了他一眼,“大人没在家,你也太惫懒了些。”

止规呵呵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扫帚帮着扫起雪来,“鄢伯,你也晓得后院都是女眷,我不能去,前院又没什么事,闲得骨头都软了。”

鄢伯摇了摇头,心里盼着姜裕成早点回来,不然止规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两人奋力的扫着门前的雪,不一会儿大门口的石板就露了出来。

鄢伯抬头看了一眼正卖力扫雪的止规,心里感叹,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比他这个老头子能干多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带着恭王府徽记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卫杉掀开车帘跳下来。

“鄢伯,早啊!”

鄢伯连忙向他行礼。卫杉问:“我是来见你家夫人的,烦请带一下路。”

鄢伯将止规唤了过来,“止规,你快带卫少爷去见夫人。”

止规连忙应了。

卫杉到时颜娘还未起身,听到他来了后急忙让青杨伺候穿衣。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颜娘匆匆出了屋子。

“卫少爷,可是我我家大人有消息了?”

卫杉起身道:“夫人还是坐下听我说吧。”

青杨扶着颜娘在椅子上坐下后,卫杉才跟着坐下来。

卫杉对颜娘道:“夫人暂且禀退左右,有些话我须单独跟你说。”

颜娘点了点头,对青杨道:“你去门口守着。”

青杨连忙应了。

现场只剩下颜娘和卫杉两人时,颜娘急切道:“卫少爷快说吧。”

卫杉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必忧虑,姜大人已经回京,只是因故不能现身,特托我向夫人报一声平安。”

听到姜裕成无事,颜娘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她舒了口气后问道:“他受伤了吗?”

卫杉迟疑了一下答道:“放心吧,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颜娘的心又揪了起来,“我能不能去见见他?”

卫杉摇头,“恐怕不能。”他想起来时姜裕成交待的话,道:“姜大人说让止规去照顾他,夫人可吩咐人收拾一些日常衣物,我一并带过去。”

颜娘点了点头。

卫杉林临走时又交待道:“姜大人特意嘱咐了,这事需得瞒着老夫人。”

“你让他安心养伤,家里不用他操心。”想到丈夫的不便,颜娘只好这样宽慰他。

卫杉来了姜府,姜老夫人很快就知道了,吃朝食时她问颜娘,“卫小哥来咱们府上干啥?”

颜娘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世孙得了一些小玩意,托他给满满三姐弟送来。”

姜母闻言笑了,“这世孙对咱们家三孩子多好啊,连小玩意都惦记着送过来。”

说完又叹气道:“反倒是成儿有些不像话,出门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来封信,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颜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满满看了她一眼,脆声道:“祖母不要担心,爹爹过年前一定会回来的。”

听了这话,姜母呵呵笑了,“对,你爹爹一定会回来过年的。”

吃过朝食后,姜母嫌冷回屋去了,颜娘将满满叫到身边,“你怎么知道你爹爹过年前会回来?”

满满凑到娘亲耳边:“卫杉哥哥跟我说了,爹爹已经回来了,还说过年的时候就能回家。”

颜娘愣了愣,卫杉怎么没跟自己说呢,难道是安抚小姑娘的?想到这里,她嘱咐道:“你爹爹回来的事情只有你和娘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这关系到他的安危,知道了吗?”

满满听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被家人惦记着的姜裕成,身受重伤的躺在恭王府的客房里。同在恭王府的还有昏迷不醒的凌绩鸣和伤势稍轻的柳大。

那一日他被凌绩鸣拉扯着滚入了寒潭中,虽然没被冻死,却被私兵营的人发现了。三人顾不得许多只能疯狂逃亡,在逃亡的途中凌绩鸣被箭矢射中,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他们被吴志林带领的私兵围困住,他和柳大也在反抗的过程中受了伤。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纪统领忽然带着人前来相助,在损失了王府三个护卫的情形下,他们才成功脱险。

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后,他们随着纪统领一路躲避追杀到了京城,托恭王将侯冰的供词递给显庆帝。

显庆帝看了供词后大发雷霆,命姜裕成和凌绩鸣继续留在恭王府,在此事调查清楚之前都不能露面。

姜裕成担心母亲和妻儿,只得托卫杉去姜府传信,为了不走漏消息,只告诉了颜娘一人。谁知卫杉被满满缠住了,只得悄悄告诉了她。

姜裕成虽在恭王府养伤,却一直在关注朝廷查探九溪私兵营一案的进展。遗憾的是,这已经属于机密案件,就连恭王都知之甚少。

九溪知州府

胡文耀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情。

“没想到布下天罗地网还是让他们逃了,这下可要坏了大事啊!”

吴志林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当日他们来时,我就说过将他们一刀解决了,父亲偏要借助泼皮之手,现在倒好,人逃了不说,连私兵营地都被发现了。您让我怎么跟主上交差?”

胡文耀闻言神色不大好看,被儿子用教训的口气埋怨,难免有些生气。

“若不是因为你,又怎会多出今日这些事端?”说到这里便有些气急败坏,“当初你擅自将那些土匪招安,一群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得上我九溪的厢军,没想到还是在他们身上栽了跟头。”

吴志林立即反驳:“父亲这话还是跟主上去说吧,毕竟招安土匪是主上下的命令。”

胡文耀被这话气得直吹胡子,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却后悔当初没有把儿子抱回来养,如今长大了只晓得忤逆老子。

父子俩僵持了一会儿,吴志林开口道:“万刃山那边已经不安全了,主上准备将营地转移到厢军驻地,父亲回尽快安排一下吧。”

胡文耀猛地抬起头,“你们疯了,怎么能去厢军驻地,岂不是明晃晃的将把柄往外递?”

吴志林眯了眯眼,“主上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朝廷派了人来,他们也不会想到厢军已经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见儿子如此自信,胡文耀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显庆帝在承晖殿召见了武骁侯傅云集。

“云集啊,九溪已经被乱臣贼子把持,朝中还不知有多少同伙,朕想让你带领一队麒麟卫去解决此事,不知你可愿意?”

傅云集压抑住心中的震惊,抱拳道:“皇上有令,莫敢不从。”说着脸上多了一丝为难之色,“只是臣怕祖母会执意阻拦。”

提起皇姑大长公主,显庆帝也是一脸无奈。傅云集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子,一向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在这年关将近的时候派傅云集出去,大长公主怕是不会同意。

显庆帝有些犯难,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有了主意,“云集啊,你祖母那边朕来解决,九溪就交给你了。”

傅云集立即应下。

显庆帝又道:“此去十分危险,朕会暗中派遣一支密卫跟着你们,以此令牌为信号,必要时可命密卫相助。”

说完拿出了一块通体乌黑的方形令牌。

“密卫”二字让傅云集脸上多了一丝惊讶,连忙将令牌接了过来:“臣遵旨。”

武骁侯傅云集领旨去了九溪,朝中上下没人知道此事。腊月二十六那日,显庆帝终于记起了还在恭王府养伤的姜裕成、凌绩鸣二人,想到前两日傅云集传来的密报,大手一挥让两人回自己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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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寿宴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七章寿宴春日冬雪消融,万物复苏,被寒冬压制了几个月的京城又热闹了起来。

二月初八是晋阳侯老夫人的六十寿辰,晋阳侯府举办了一场空前热闹的寿宴,邀请的客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有一些没有受邀的,也都奉了礼物前来拜寿,贺礼被收了也没能进入晋阳侯府的大门。

姜家也收到了晋阳侯府的请帖。

按理说姜家还不够格去侯府参加寿宴,但因为有张元清这个太傅和姜裕成这个显庆帝身边的红人在,晋阳侯府早就给姜家送了请帖。

与姜家一样情况的还有凌家,凌绩鸣和范瑾也在受邀之列。

这一切都得从五年前那场九溪之乱说起。

五年前,姜裕成和凌绩鸣去九溪调查库银丢失一案,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发现了九溪知州胡文耀暗中屯兵设立了私兵营。

为了调查私兵营,他们经历了被追杀、落寒潭的危境,后来被恭王府的纪统领所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京城,将侯冰的供词和私兵营的方位禀报给了显庆帝。

显庆帝命武骁侯傅云集前去九溪查探,历时半年多,揪出了以九溪知州胡文耀为首的一支逆王余孽。

胡文耀年轻时受过逆王恩惠,逆王被先帝处死后,还有一个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没被发现,侥幸逃过一劫。

逆王私生子生母是一个妓子,当初在逆王醉酒下得到宠幸,为攀上逆王,不惜坏了规矩偷换了避子汤,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妓子生下儿子后,抱着还未满月的孩子去找逆王。彼时逆王还是先帝器重的皇子,家里妻妾成群,庶出嫡出的儿女一大堆。他将妓子生的儿子视为耻辱,哪里肯认这个儿子。

原本想要暗中解决了母子俩,最后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将他们安置到一处新购的宅子里,每月派人送些银钱和吃食去。妓子和儿子留在那宅子里待了几年,直到逆王谋逆被处死。

逆王死后,逆王的妻妾子女无一人活下来,妓子心生恐惧,连忙带着儿子离开京城,投奔了当初在青楼里的好友。

妓子的好友正是吴志林的生母,那时正与胡文耀打得火热,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逆王对胡文耀有恩,胡文耀得知逆王还有血脉存活时,便将那孩子与自己的私生子养在了一起。

一开始他只存了报恩的想法,但在官场沉浮了十几年后,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总是被人打压,于是便起了拥立新主的念头。九溪便是他们的势力起源之地。

谁知显庆帝压根不给他们时机,傅云集到九溪后,用了半年时间将他们一网打尽,胡文耀及其属下被押解进京,逆王血脉被秘密处死。

论功行赏时,武骁侯傅云集得了首功,姜裕成次之,凌绩鸣则在姜裕成之后。

姜裕成被擢升为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凌绩鸣升任正五品刑部员外郎。

姜裕成这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在显庆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多了,渐渐的得了显庆帝的看重,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姜裕成升了官,还为母亲和妻子请封了诰命,姜母和颜娘如今都有诰命在身。

晋阳侯府的寿宴去的人多,颜娘带了女儿满满和双生子前去赴宴,小儿子则留在家中由姜母照看。

满满今年十三岁了,正是相看人家的年龄,颜娘近来出门都带着她。若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

满满并不知娘亲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呢,并不着急嫁人。在颜娘领着她拜见过晋阳侯老夫人后,与手帕交张琼枝一起出去找其他认识的小姐妹去了。

亨氏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道:“我们家琼枝这几年总算是张开了,要是还像幼时那般,我可不愿她跟你家满满待在一起。”

这么多年相处,颜娘也知道了亨氏的脾性,心思不坏,就是总想跟人比高低。

她笑着道:“琼枝越大越文静,不像我家那个猴儿,调皮得紧。”

“那倒是实话,也不看看我家琼枝是什么身份。”亨氏有些小得意。她家琼枝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便跟着太傅祖父读书,这满京城的姑娘小姐们,能有几个比得上的?

郭夫人见她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了,怕她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连忙打岔道:“你家琼英也有十岁了,也该带出来让各家夫人们瞧瞧了。”

郭夫人口中的琼英是亨氏的次女,长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但亨氏就是不喜欢她。

此刻听郭夫人提起她,亨氏立即闭了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颜娘和郭夫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看到了无奈。

眼看着气氛僵了起来,颜娘转移话题道:“红樱快生了吧,嫂嫂最近可有去看过她?”

“产期就在月底,我打算明日就去闻府看看。”提起女儿,郭夫人脸上笑意盈盈,“你们若是得空,就一块去吧。”

亨氏摆手道:“我可没空,明日我要带着琼枝回趟娘家。”

郭夫人又看向颜娘,颜娘点头,“我明日空闲,到时陪嫂嫂前往吧。”

听了颜娘的话后,亨氏又道:“我就不明白了,那闻家老太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为何嫂嫂每次去看红樱都要找人陪同。”

郭夫人难得的有些气弱,“也不知怎地,每次一对上她那双眼睛,我心里就怕得很。”

亨氏道:“不过是活得久了些,有什么好怕的。”

郭夫人无奈的叹了叹气,不再说话。

与亨氏的不以为然和郭夫人的害怕忐忑不同,颜娘一想到闻老太君那一张脸,总觉得有些违和。

有认识闻老太君的都说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见过她几次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时一位穿着橘红祥云袄裙的妇人走了过来,颜娘疑惑道:“徐姐姐出去了一趟,怎地还换了了一身衣裳?”

这妇人是国子监祭酒于幼和的夫人徐氏,与郭夫人一向交好,郭夫人将颜娘和介绍给她认识后,徐氏与颜娘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徐氏闻言坐了下来,不高兴道:“今日真是倒霉,竟与我那庶妹遇到了,不仅被她奚落了一番,还弄脏了原来那一身衣裳。”

亨氏皱眉道:“你那庶妹也太嚣张了些,仗着女儿为太子生了唯一的儿子,就真拿自己当太子岳母啦,真不要脸。”

郭夫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什么场合,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提。”

亨氏自知失言,连忙闭了嘴,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小徐氏的做派。

太子五年前娶妻纳妾后,五年间只得了个女儿。显庆帝着急抱孙子,前年进行了一次小选,徐氏庶妹小徐氏的女儿被选入东宫,去年便生下了太子的长子。

显庆帝大喜,对长孙十分疼爱,见长孙生母母族位卑,不仅升了小徐氏女儿的位份,还将小徐氏的夫君调到了京城为官。

小徐氏未嫁时受了嫡姐的气,靠着女儿翻了身后,只要一见到嫡姐就会出言讥讽,徐氏已经是忍无可忍。

她又道:“我刚刚出去还碰见范瑾了,与我那庶妹亲亲热热的,好像她们才是两姐妹一样。”

亨氏问:“她俩怎么好上了?我记得前些日子勇毅侯世子才弹劾了雍证其,范瑾不是勇毅侯的外孙女吗,为何会跟小徐氏搅和在一起?”

说着眼睛还瞟了颜娘一眼,颜娘道:“你别看我,我跟她又不熟。”

徐氏也插言道:“还能为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聚在一起估计是在商量怎么使坏。”

郭夫人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她这会儿正在心里担忧着长女雪莹的处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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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妄想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八章妄想郭雪莹五年前入东宫做了太子承徽,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太子的长女。因她生下的是女儿,除了太子,显庆帝和傅太后都不怎么开心。显庆帝给长孙女赐名“招”,希望她能给太子招来几个儿子。

太子听了显庆帝为女儿取的名字后,当即不干了,在承晖殿磨了半个月,才把女儿名字里的“招”改为“昭”。

改名虽不是郭雪莹的主意,显庆帝却认为郭雪莹给太子吹了枕头风。于是以郭雪莹承徽之位不配养育东宫子嗣为由,命人将卫昭抱到了太子妃德容郡主那里,由德容郡主抚育。

女儿被抱走后,郭雪莹受了很大的打击,太子见状对她更为怜惜。一个月里有十来天都歇在她的院子里,郭雪莹本想趁此机会再怀一胎,可两年过去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这时候东宫又进了新人,其中一个还抢先生下了太子的长子。郭雪莹在太子那里慢慢失了原先的宠爱。

郭夫人虽不在宫中,也在时刻关注着女儿。东宫上有地位尊贵的太子妃,中有太后娘家侄孙女傅良娣,下有生了太子长子的雍奉仪,郭雪莹的处境越发艰难。

郭夫人向颜娘讨要生子的秘诀,颜娘听了一脸为难,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秘诀。

郭夫人见她不似作伪,便托娘家人暗中寻找能够让妇人一举得男的秘方,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郭夫人愁眉不展,引得颜娘三人也有些沉郁起来。

徐氏快人快语道:“孙姐姐,今日是晋阳侯老夫人寿辰,你还是多笑笑吧,免得被有心之人说闲话。”

郭夫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徐氏见状,与颜娘交换了一个眼神。

颜娘立即心领神会,话题又回到了郭红樱身上,郭夫人这才高兴了些。

隅中时分,晋阳侯府的小丫头来请各家夫人太太们移步宴席厅,寿宴即将开始。

颜娘几个跟随大家一起到了宴席厅,按着座次坐了下来。她左边是徐氏,右边是亨氏,郭夫人座次还要靠前一些。

颜娘正与徐氏、亨氏说话,这时一个穿着翠绿衣衫、妖妖娆娆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她对颜娘道:“姜夫人,我与长姐多年未同桌了,今日烦请给个方便,让我姐妹俩坐着好生说会话。”

颜娘瞥了她一眼,眼睛看向徐氏,只见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颜娘笑了笑,并不打算让出自己的座位,“雍夫人回京应该有半年了吧,若是真的想与徐姐姐诉姐妹亲情,早就去于府拜会了。这会却要在宴席上与徐姐姐亲热,我们这些外人都觉得有失妥帖。”

小徐氏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我们一家初来京城,因事情繁多才未去去劳烦姐姐与姐夫,想着哪日的空了再上门拜会。”

颜娘哦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等你空了去于府找徐姐姐说话吧。今日宴席座次都是主家安排好了的,怕是不能让与你了。”

她话音刚落,亨氏就出言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这个位置是你能坐的吗?”

亨氏这话没给小徐氏一点脸面,弄得小徐氏一脸难堪。她不甘心道:“我是皇长孙的外祖母,怎么就没资格坐这里了?”

一直没说话的徐氏起身道:“看在咱们同出一脉的份上,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举国上下谁都知皇长孙的外祖母是沁阳公主,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东西。”

说完又压低声音道:“今日沁阳公主也来了晋阳侯府,若是被她听到你自称是皇长孙的外祖母,你说她会怎么想?”

小徐氏脸色一白,扔下一句“我懒得与你们多说”后慌慌张张走了。

徐氏坐了下来,不屑道:“小人得志便猖狂,当初未嫁时整日装作一副柔弱被欺负的样子,我那好父亲因此责骂了我好几回。”

亨氏最讨厌庶出,也跟着附和道:“都是小娘养的,跟她计较反倒失了自己的身份。”

颜娘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晋阳侯府回去后,颜娘与姜裕成说起了此事,姜裕成摇了摇头,“雍家太过张扬,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颜娘闻言一愣,想到丈夫如今的官职,怕是在承晖殿行走时瞧出什么来了。

这时满满却忽然对颜娘道:“娘,我今日在侯府遇到凌珺珺了,小小年纪便十分骄横,还跟女儿炫耀,她姐姐凌琬琬就要当二皇子妃了。”

听了这话,颜娘看向姜裕成,姜裕成笑了笑道:“凌家也太心急了些。”

这话的意思是让凌琬琬当二皇子妃,是凌家一厢情愿。毕竟显庆帝和祥妃都没表态呢。

而此时正被他们议论的凌琬琬刚刚才从罚跪中起身。她揉了揉快要失去知觉的膝盖,心里对二皇子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她入宫陪伴这个废人二皇子已经八年了,八岁那年她差点被他折磨死。她向祥妃求情,向父母求助,得到的都是让她好生陪在二皇子身边,不要惹他生气就好。

当时年仅八岁的她,捂着被子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强撑着精神去陪那个废物玩耍。

日子一久,她也知道了怎么才能不惹他发怒,更懂得了在他迁怒自己的时候,怎样将伤害降到最低。

在她忍耐的过程中,二皇子对她越来越依赖,折磨和惩罚也越来越轻。

今日这场罚跪原本与她无关的。二皇子今年十四岁了,祥妃觉得他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于是便赐了两个教导他房事的宫女下来。

其中一个教导宫女为了完成祥妃的任务,穿着一身薄纱躲在二皇子的房里,被二皇子发现后,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拖了出去。

暴怒的二皇子下令将她乱棍打死,另一个安份的也没放过。打死了两个教导宫女后,他还不解气,又命凌琬琬在殿外跪满一个时辰。

这些年,凌琬琬渐渐的知道了自己进宫的缘由,对勇毅侯府和祥妃是恨之入骨。她迫切的盼望二皇子能够尽快娶妻,那样她就能离开这吃人的皇宫了。

她不知道的是,祥妃母子此时也在谈论二皇子娶妻之事。

祥妃想起儿子暴怒之下打死了自己赐下的宫女,有些不满道:“你不喜欢她们跟母妃说就是,为何要打死她们。你父皇知道了,又要斥责你暴虐残忍。”

二皇子漫不经心道:“我本就是个废人,若是心慈手软,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祥妃闻言怔了怔,又道:“前几日你曾外祖父同我商议,欲将椿儿嫁与你作正妻,完婚后早日生一个带有柳家血脉的皇孙,咱们才有机会同太子争一争。”

祥妃的话让二皇子猛然抬起头,他嗤笑,“父皇还未老迈,太子刚过及冠之年,膝下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母妃和曾外祖父觉得,仅凭一个莫须有的孩子就能争赢那个位置?”

祥妃有些恼怒,“你这孩子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晋阳侯府势大又怎样,你曾外祖父这些年也拉拢了不少朝臣,没到最后,谁能肯定晋阳侯府一定赢?”

二皇子哼笑了一声,不想再跟痴心妄想的母亲多说一个字。

离开祥妃住处时,他道:“若母妃真想替我娶妻,何必舍近求远,儿子觉得凌琬琬能担此大任。”

“混账,凌琬琬才多大。”祥妃恼了,“再说了,她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你。”

二皇子勾了勾唇,没有再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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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嘲笑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八十九章嘲笑二皇子的一番话让祥妃气得摔了一套茶具,对余姚姑姑道:“当初本宫打算接椿儿进宫,祖父偏要抬举那凌绩鸣与前妻的女儿,最后却弄了个庶出种子的女儿进宫,如今竟打起我儿正妻的主意来了,真是气死本宫了。”

余姚姑姑让小宫女去拿了一套新茶具来,又将新沏好的茶端给祥妃,“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自个身子反倒不划算。”

祥妃喝了一口热茶,心里的郁气消了一些,“本宫当初为何进宫,还不是祖父雄心壮志想要同晋阳侯府争上一争,若桦儿还好好的,太子那位置坐不坐得稳还尚且未知呢。如今凭一个刚断奶的娃娃去皇上面前争宠,本宫若是有孙儿岂会比他差?”

因是在自己的地盘,祥妃说起话来没有什么顾及。余姚姑姑却怕有心人偷听了去,压低声音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闷,但有些话还是闷在自己心里为好。”

祥妃看了她一眼,她继续道:“二皇子和三姑娘年纪还小,再等两年婚配也不为过。凌大姑娘那里,娘娘若是不喜,放她出宫便是。”

听了这话,祥妃道:“还是你最懂我。”

余姚姑姑伏身道:“为人奴婢,自当为主子分忧。”

祥妃满意的笑了,“送凌琬琬出宫的事情由你去办。”

余姚姑姑点头应了。

正要离开时,又听祥妃嘱咐了一句:“先瞒着桦儿,过几日再让他知晓。”

余姚姑姑领命而去,从兴庆宫出来后直奔大公主的云霓殿。

自从满了十岁后,凌琬琬就从二皇子寝宫搬了出来,住进了祥妃为大公主准备的云霓殿的偏殿里。每日辰时初起身去鸿福宫陪伴二皇子,戌时初才回来就寝。

今日二皇子打死了两个教导宫女,还罚了凌琬琬一场。余姚姑姑差人问了,此刻她并未在鸿福宫,而是回了云霓殿偏殿。

余姚姑姑有些庆幸,若是在鸿福宫说起让凌琬琬离宫的事情,二皇子不晓得又要发多大的火。

余姚姑姑到的时候,凌琬琬刚给膝盖上完药。伺候她的小宫女来禀报,说是余姚姑姑来了。

凌琬琬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连忙出来见她。

“姑姑来啦,快请坐。”凌琬琬笑意盈盈道。

余姚姑姑顺势坐了下来。

凌琬琬又让小宫女去沏茶。余姚姑姑却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今日来就说一件事,说完就走。”

凌琬琬柔声道:“姑姑请说。”

余姚姑姑道:“娘娘体恤姑娘幼时离家,至今也未曾与爹娘姐妹相聚过,特派我来告知姑娘一声,明日一早便送姑娘回家。”

凌琬琬愣住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这话的真假。从进宫得第一天起,她就盼望着逃离这牢笼,梦想成真了却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余姚姑姑见她呆愣的模样,道:“姑娘赶紧收拾一下吧,明日就要离宫,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凌琬琬回过神来,朝余姚姑姑道:“多谢姑姑告知。”

余姚姑姑没说什么,传完话就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凌琬琬一个人,心情从不敢置信变成了狂喜,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终于要摆脱那个残暴的废物了。

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开心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打开箱子收拾自己的衣物。

收拾到一半时,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已经八年没有没有回过家了,她的家人还会真心接纳她吗?想到这里,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欢欣雀跃。

翌日,凌琬琬去兴庆宫拜别祥妃后,被祥妃安排的人送出了皇宫。

与此同时,满满跟着颜娘和郭夫人去了郭红樱的夫家,两辆马车在十字街拐角处相遇,然后又错开了,就如同命运一样。

郭家的马车里,郭夫人又提起了闻老太君,“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红樱那太婆婆实在是太吓人了,若她婆婆也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将女儿嫁到他家去。”

颜娘有些无奈,“嫂嫂,闻老太君不过是个年纪大一些的老人罢了,哪里用得着怕她。”

郭夫人不吱声了,没有人懂她那种惧怕的感觉。

马车一路平稳的到了闻家,闻夫人见亲家上门,亲亲热热的招呼着。

郭夫人提出要先去拜见闻老太君,闻夫人笑容滞了一下,“婆婆昨日着了凉,刚才服了药正在屋里歇着呢,亲家怕是见不成了。”

听了这话,郭夫人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老太君既然病了,我们就不去惊扰了。”

闻夫人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了挨着颜娘站着的满满,问道:“这位就是姜夫人的爱女吧?”

满满立即朝她施礼,“小女清芷见过夫人。”

闻夫人笑着将手腕上的翠绿手串取下套到满满手腕上,“好孩子,这是伯娘给你的脸面礼。”

满满正要推辞,又听她道:“伯娘家里还有一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今日恰巧不在家,以后你可以来伯娘家里找她玩耍。”

满满推辞不得,只好收了这份礼。

颜娘道:“多谢夫人厚爱,让你破费了。”

闻夫人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听红樱说姜大人与亲家老爷亲如兄弟,红樱嫁到闻家,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还是要多走动才是。”

“夫人说的是。”颜娘笑了笑。

闻夫人知道她们来闻家是为了来看儿媳妇的,亲自领着几人去了郭红樱的院子,后又借故要去理账,没有久留。

郭红樱产期在月底,这是她的第一胎,闻家上下都很看重,她住的院子是除了正院以外最大的院子。

见到娘家人后,郭红樱非常开心,一直拉着郭夫人的手不肯放开。郭夫人见女儿虽然在笑,眉头之间去的总有些忧愁。

她担忧的问道:“闻家有人给你气受了?”

郭红樱笑容一滞,“娘你说什么呢,他们家每个人都待我很好,没人给女儿气受。”

郭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你,说吧,到底是谁?”

郭红樱叹了口气,“娘,您是否知道我太婆婆病了?”

“知道,你婆婆跟我说了,说是着了凉。”

郭红樱摇了摇头,“太婆婆不是着凉,而是被夫君气病了。”

女儿这话让郭夫人惊住了,“你说什么?”

郭红樱屏退了伺候的人,慢慢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郭红樱嫁到闻家三年未曾生养,闻老太君便把身边的丫鬟翡翠给了孙子闻卿作通房。这事过了没几天,郭红樱便诊出有了身孕,闻卿又将翡翠退了回去。

闻老太君很生气,但看在郭红樱怀孕的份上也就忍了。就在半个月前,闻老太君忽然又将翡翠送了过来,还说要将她升为姨娘,原因是翡翠怀了闻卿的孩子。

闻卿从来没有碰过翡翠,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于是忍着怒气悄悄查证,才知道翡翠当初被送回去后不久,就与二房的闻溥有了首尾,那孩子也是闻溥的。

昨天他将翡翠与闻溥有染的事情捅到了闻老太君那里,闻老太君坚决不信,非要认定翡翠肚子里怀的是闻卿的种。闻卿一气之下,当着闻老太君的面,将闻溥狠狠的揍了一顿,闻溥只得承认翡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闻老太君目睹了这一切,当场气病了,闻家只好对外说是着了凉。

听了缘由后,郭夫人愤愤道:“老不休的,你婆婆都没管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她一个隔了辈的太婆婆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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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相见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章相见郭红樱叹气:“我婆婆年轻时在她手里吃了亏,所以才不忍心折腾我。您没看见,二婶是如何对闻溥媳妇的,简直就是太婆婆的翻版。”

郭夫人冷哼,“所以我才看不上你那二婶,出去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晓得窝里横。若当初闻家大房也是这般,我就算拼着与你爹闹翻,也不会让你嫁进来。”

“娘,婆婆与夫君待我很好,刚才那些话您可别再说了。”

颜娘也道:“是啊嫂嫂,红樱如今日子好过,多亏了有个体贴儿媳的好婆婆。”

郭夫人点了点头,“只要他家好生待我女儿,我也不是那种挑事的人。”

为了岔开话题,郭红樱提起了郭雪莹,“姐姐用了那些方子还是没有效果吗?”

说到这个,郭夫人不由得叹了叹气,“你姐姐压根不肯服用那些方子,说是怕中了别人的算计。”

“娘,其实姐姐不用那些方子也是对的,宫里人多手杂,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她劝慰郭夫人道:“姐姐进宫时不是带了会药理的雪盏吗,有那丫头在,姐姐的身子应当无碍,早晚都会开怀的。”

女儿的话让郭夫人宽心了许多,想到来了大半天了,也该回去了。

临走时嘱咐郭红樱,“最近当心一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理会,一切都等生产完再说。若是要生了,打发个小丫头来报信。”

颜娘也道:“不要成日待在屋里,多走动走动,到时也好生一些。”

郭红樱点了点头,拖着笨重的身子将娘亲和婶婶送到了门口。

离开郭红樱的院子后,闻夫人要留她们吃午食,郭夫人婉拒了,只拜托闻夫人对女儿上心一些。

颜娘与女儿回到家后,戚氏立即禀报:“夫人,您出门后不久,门房送来一张拜贴。”

颜娘接过拜贴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完后十分欣喜,“云姨回京了。”

满满在一旁问道:“娘,你在说什么啊?”

颜娘搂着女儿,“你还记得云奶奶吗?就是海棠小姨的干娘,在娘嫁给你爹前,她是对娘最好的一个长辈。”

满满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她呢?”

颜娘合上拜贴,叹气道:“当初我们进京时,你云奶奶已经跟着儿子去了外放之地,这么多年,咱们两家只有书信往来。”

满满点了点头。

颜娘又说:“你祖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吧。”说完,带着女儿去了姜母那里。

姜母得知云氏要来姜家,开心道:“这真是好事。”说着又感叹:“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颜娘道:“娘,您就别叹气了,明天云姨来了,您再细问吧。”

姜母点了点头,嘱咐颜娘好生准备明日待客所需。

第二日,颜娘特意替双生子们告了假,让他们也留在家里见客人。

文砚有些不大高兴,“我与展萧约好了,今日要进行拳脚比试的,现在不能去学堂,他要是误会我临阵脱逃怎么办?”

文博瞥了弟弟一眼,“你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他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呗。”

文砚瞪了他一眼,“你说得轻巧,当初是谁默写输给了祁言志,回来后熬了个通宵背书的。”

文博被弟弟拆了台,拿起手上的书本敲了敲他的头,“哼,我记得你还有功课没有完成吧,当心爹爹下值回来收拾你。”

文砚这下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可怜兮兮道:“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帮弟弟这一回吧。”

文博不予理会,文砚又继续哀求。

这时一道清脆的孩童声响起:“二哥羞羞,这么大了还跟大哥撒娇。”

兄弟俩齐齐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妙龄少女牵着一个白胖可爱的男童走了过来。

“大姐。”兄弟俩连忙起身。

满满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来来回回了好几遍,“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你们必须好好表现,不能给爹娘丢脸。”

文博文砚齐齐点头。

“大哥二哥,你们看不见我吗?”四岁多的小豆丁文瑜不满的嘟囔道。

文砚捏了捏他的胖脸,“你长那么胖,想不看见都难。”

文瑜撇了撇嘴,“我不胖,我只是肉肉多了一些。”说着竟然一副要哭的架势。

满满瞪了文砚一眼,蹲下身来安抚幼弟,“鱼儿乖,胖胖的才可爱,你二哥是丑八怪,咱们不理他。”

文瑜听了破涕为笑,文砚有些不甘心,拉着文博嚷嚷,“大哥,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说我难看也就是说你难看,你都不生气吗?”

文博:“我为何要生气,大姐说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完顺势牵起文瑜的另一只手,“鱼儿走,咱们不理那个丑八怪。”

看着姐弟仨手牵手的亲热劲,深感被抛弃的文砚气得跳脚。

巳初三刻,云氏带着两个儿媳并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上门了。

颜娘带着孩子们去门口迎接,见到云氏后,不由得红了眼眶。

“云姨,您总算回来了。”她语带哽咽道。

云氏拉着她的双手,上上下下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海棠当初跟我说,颜娘你瘦下来一定很好看,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颜娘有些脸热,“云姨快别说了,怪难为情的。”

云氏呵呵笑了,“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啊,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脸皮还这般薄。”

颜娘脸更红了,转移话题道:“云姨,这里多有不便,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云氏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移步去了姜家迎客的正厅,姜母早就眼巴巴的盼着了。

云氏与姜母一见面,拉着手说了好大一通话,等她们说够了后,两人才开始互相介绍自己的家人。

先看云氏这边,云氏的大儿媳琴娘是她小姑子的女儿,与长子刘朗成婚八载,有一个七岁的儿子。

小儿媳韦氏是在京中聘娶的,是小儿子刘郗上司的庶女,两人只得了个女儿,今年刚满五岁。

在他们施礼过后,姜母与颜娘婆媳俩分别给了他们一份见面礼。

接下来轮到姜家的孩子们,大姐满满带着三个弟弟给云氏婆媳三个见礼,云氏这边也给了姐弟四个一人一个荷包。

大人们还有话说,怕孩子们待着无聊,颜娘让满满领着他们去外面玩儿。

正厅里只剩下几个大人时,云氏又提起了海棠,问颜娘:“这几年还是没有海棠的消息吗?”

颜娘眼神黯了黯,“能打听的地方都打听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久别重逢的气氛被愁绪笼罩,姜母有些不适应,她道:“海棠那丫头精的很,不会有事的。”

云氏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后道:“哎,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码证明她还活着。”

颜娘点了点头,气氛渐渐的开始好转。

“云姨,这次回来后不会再走了吧?”颜娘问到。

云氏点头,“不走了,大郎这次考评应该能留在京城,我和当家的商量,准备在京城开一家医馆,以后就在京城谋生了。”

“可朝廷不是禁止官员家眷经商吗?”

“开医馆与别的生意不同,是利民惠民的好事,朝廷禁令相对放得开些。”

解释完这些,云氏忽然想起新颜坊来,随口问了几句。

颜娘道:“邬娘子原打算将铺子开到京城来,谁知京城已经有了一家类似的铺子。我着人打听后才知道,这家铺子原是苏家的,后来几经转手,成了吴王府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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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挨打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一章挨打云氏隐约记得颜娘来信时说过,当年苏昀似乎将生意做到了吴王府上去了。后来因吴王侧妃用了他铺子里的一款美白的药膏烂了脸,被吴王砸了他在京城的所有铺子,打了一顿后将他赶出了京城。

既然是这样,为何那铺子却成了吴王府的产业呢?

收到云氏疑惑不解的眼神,颜娘道:“是吴王妃将那铺子拿了去,如今也卖着各种膏子。”

云氏更加不解了,“那膏方是否还是从咱们手上流出去的那些?”

当着两个儿媳的面,云氏不好直说,只得用眼神暗示颜娘。

颜娘懂了,摇头道:“我去买过一盒,拿给相熟的大夫看过,减了两味药材,功效要比原来的方子好一些。”

云氏听懂了,也就是说吴王妃知道了方子的蹊跷之处,减了两味药材后,跟她们新颜坊用的方子是相同的了。

“会不会是海棠?”她有些激动的问道。

这膏方可是海棠捣鼓出来的,若能找到其中的不同之处,非海棠莫属。

颜娘再次摇头,“修改膏方的是吴王妃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自从铺子开张后,那丫鬟一直守在铺子里,我去见过,不管是身材还是外貌,都与海棠相差甚远。”

听了这话,云氏失望的叹了口气。

一直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琴娘忽然开口道:“娘,韦家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人熟地也熟,您若是想找妹妹,不如让弟妹回去问问。”

云氏还未出声,被点名的韦氏一脸不情愿道:“妹妹这么多年都没消息,谁知道她在哪里啊,万一已经遭遇不测,我娘家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

“胡说八道。”韦氏还没说完,云氏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你妹妹好着呢,不许咒她。”

颜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姜母脸上也是掩不住的诧异。

韦氏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娘,我没有咒妹妹,是大嫂故意挖坑让我跳的。”说完还狠狠地剜了琴娘一眼。

琴娘连忙道:“娘,弟妹误会我了,我只是想为娘分忧而已。”

云氏揉了揉眉心,气道:“都是不省心的东西,在家有些口角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还不知收敛,真是丢人现眼。”

两个儿媳心中在想什么,云氏哪里不知道,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两人一眼,对颜娘和姜母道:“实在对不住,她俩不懂事,让你们看笑话了。”

颜娘没说什么,姜母摆手道:“哪里哪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琴娘和韦氏被婆婆训斥了,都闭紧嘴巴不在开口。只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妯娌俩之间的气氛很是不对。

云氏懒得跟她们计较,打算回家后再说。

刘家人在姜家一直待到快到酉时了才走。他们走后不久,姜裕成下值回来了。

不知是谁惹了他,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怒气。

“姜文博姜文砚,给老子滚出来。”一看就是气狠了,都爆粗口了。

颜娘闻声后出来,见自家夫君一脸盛怒的现在院子里,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姜裕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两个臭小子在里面吗?”

颜娘点了点头。

姜裕成从她身边绕过,径直朝屋里走去,颜娘连忙跟上。

此时,满满正在跟文瑜一起玩七巧板,双生子紧紧挨在一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惧意。

满满皱眉,“你俩到底干了什么,为何爹爹那么生气?”

兄弟俩相视一眼后跑到满满身边,一人抱着她一只胳膊,乞求道:“大姐,救救我们。”

满满想抽出手,但两人抱的非常紧。她无奈道:“爹爹那么生气,一定是你们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别说我了,就算是娘和祖母也保不住你们。一会儿你俩乖乖认错,说不定还会少挨些打。”

她话音刚落,姜裕成拿着戒尺进来了。那戒尺通体乌黑,约莫有一本书的厚度。兄弟俩看了戒尺一眼,吓得腿都软了。不用姜裕成呵斥,两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除了父子三人,其余人都不知道双生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哼,看来戒尺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有威严一些。”姜裕成厉声问道:“说,你们为何要合伙欺负凌曜?”

兄弟俩埋着头一声不吭,姜裕成更气了,“不说是吧,把手伸出来。”

文博先伸手,文砚看到哥哥伸手了,也慢慢的伸了出来。

“啪啪”的声音响起,双生子各挨了两下。

看着儿子挨打,颜娘心疼极了,但她不能干涉。

姜母得了消息赶过来,看到两个大孙子眼泪汪汪的跪在地上,抢过姜裕成手里的戒尺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一回来拿俩孩子撒气。”

“娘,您去边上坐着,别管这事。”

“我怎么不能管了,你要是敢打他们一下,我就打你。”

看着胡搅蛮缠的亲娘,姜裕成恼了,“您知不知道他们在学堂干了什么,俩人将凌曜骗到一间老鼠蟑螂横行的屋子里锁了起来,把人都吓晕过去了,若不是被人发现的早,怕是会担上一条人命。”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惊呆了,姜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将戒尺还给儿子,不打算管了。

颜娘对儿子的心疼全都化成了怒火,“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你们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让你们去欺负弱小了吗,让你们去做那些恶事了吗?”

一向温柔可亲得娘亲发怒了,双生子觉得比拿着戒尺的父亲还要可怕。

在颜娘的逼问下,文砚壮着胆子道:“谁让他姐姐嘴巴不干净,不仅骂了大姐,还咒娘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颜娘转头看向满满,“什么时候的事?”

满满咬了咬唇,答道:“就是晋阳侯府老夫人寿辰那日。”

颜娘和姜裕成都记起来了,那日回来时,满满似乎提到了遇到凌珺珺的事情。

“凌曜是凌曜,他姐姐是他姐姐,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该去找他的麻烦。”虽然知道了原因,姜裕成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这一回兄弟俩没有再争论什么,老老实实的受了罚。

夜里,颜娘问姜裕成:“咱们什么时候去凌家那边赔罪?”

姜裕成摇头,“不用去凌家,这次是凌绩鸣单独找我的,说是凌曜只告诉了他一人,凌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事。凌绩鸣不想闹得太大,我带着俩小子私下里跟他们父子赔罪便是。”

颜娘想到凌家人的脾性,倒是能理解凌绩鸣为何要私下处理了。

第二日,姜裕成领着两个儿子,与凌绩鸣约好在金满楼见面。姜裕成将准备好的赔礼奉上,又让双生子给凌曜道歉。

双生子昨日挨了打,手肿的像猪蹄一样,他们老老实实的给凌曜鞠了一躬,“凌曜,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凌曜朝凌绩鸣看了一眼,“父亲,我能原谅他们吗?”

凌绩鸣道:“你自己决定。”

凌曜点了点头,从板凳上缩下去,走到双生子面前,“好啦,我原谅你们了。”

不光是文博文砚,就连姜裕成都十分惊讶,他们都没想到,凌曜竟然那么快就原谅了害自己受罪的人。

这时凌绩鸣不悦道:“若不是曜儿心肠软,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的。”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晩文瑜说的那些话。

文瑜说:“既然他姐姐那么讨厌,你们就跟他做朋友啊,比他姐姐对他还要好,只要他听你们的,他姐姐一定会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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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上门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二章上门东宫

郭雪莹从太子妃德容郡主寝宫请安出来,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她回过头,喊她的竟是一向没有什么来往的吴承徽。

郭雪莹停下来等她走近,“不知吴承徽唤我何事?”

吴承徽笑了笑,圆润的脸蛋上带着一丝纯真,“你我都是承徽,本该相互扶持,只是妹妹体弱,一向深居简出,如今身子大好,总想着该与姐姐亲香亲香才是。”

吴承徽进东宫后,一直不怎么得宠,太子每月很少去她那里,她也不似其他人一样争宠,在东宫就是一个透明人。

听了她的话后,郭雪莹脸上神情未变,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场面话谁不会说,她笑着道:“沉香殿平日也只我一个人,妹妹若是得闲,可以过来找我说话。”

吴承徽点了点头,“若倒时多有打扰,还请姐姐勿怪。”

郭雪莹:“不会的,妹妹尽管来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一段路后分开。

回到沉香殿,郭雪莹在雪盏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想到吴承徽的举动,不由得问雪盏:“你说吴承徽到底是什么意思?”

雪盏停下手上的动作,“奴婢觉得,她是想跟您结为同盟。”

郭雪莹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雪盏又道:“东宫的女眷中,太子妃最为尊贵,陆良媛和以苏奉仪为首的几个奉仪为她马首是瞻。其次是傅良娣,韦良媛和生了皇长孙的雍奉仪一直是她阵营里的人。您和吴承徽一直站在中间,所以她便认为两位承徽自成一派了。”

郭雪莹忽然笑了,“她倒是看得清楚,难道就不怕我是太子妃的人?毕竟我的女儿还在太子妃宫里养着呢。”

雪盏没有出声。

郭雪莹的脸上多了几丝愤慨,“我拼死生下的女儿,却由别的女人养着,我心里真的不甘心啊。”

她想起女儿生下来才几天,就被显庆帝派来的人抱走了,还在月子里的她差点哭瞎眼睛。若不是雪盏和太子安慰自己,她也许会一蹶不振。

出了月子后,她每日风雨无阻的去给太子妃请安,为的就是能够多见见女儿。谁知太子妃也是个心狠,女儿快满四岁了,她能见她的时候也寥寥无几。

太子妃话里话外表露这是显庆帝的意思,但她不是傻子,明明是太子妃怕女儿跟自己亲近了会不认养母,所以才总是防着自己。

只要一想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喊别的女人母妃,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疼。

什么时候才能将女儿要回来呢,什么时候才能听她喊一声母妃呢?

“主子,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的。”雪盏轻柔的声音响起,让郭雪莹葱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雪盏的手,“幸好还有你在。”

“主子放心,雪盏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雪盏一脸正色的保证道。

听她这样说,郭雪莹扑哧一声笑了,“真是傻子,当初你答应进宫帮我时,我就说过,只要你满了25岁,一定会放你出宫的。现今我还是这个想法。”

雪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过了几日,吴承徽果然来了沉香殿,还给郭雪莹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只通体雪白的仓鼠。

吴承徽当着郭雪莹的面打开笼子,将仓鼠捧在手心,“这小东西是我特意命人去豹房里捉来的,每日用加了料的糕点喂养,如今普通的食物碰也不碰了。”

她话音刚落,贴身宫女红雅就将一块布巾子朝着郭雪莹递了过去。

郭雪莹刚要伸手,却被雪盏抢了先。

“雪盏姑娘忠心护主,谨慎一些也是对的。”吴承徽见状笑着道。

雪盏仔细检查了一遍,布巾子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将其交给了郭雪莹。

郭雪莹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发现写的都是一些常见的糕点,其中还有她最喜欢的豆沙糕。

她抬头看向吴承徽,吴承徽道:“姐姐可知,这上面的糕点都是咱们东宫女眷最喜欢吃的。”

见郭雪莹皱眉,她叹了口气,“云片糕是傅良娣的心头之好,八珍糕是陆良媛每日都要吃的,韦良媛和苏奉仪最爱玉带糕……”

听着她将上面的糕点对号入座,郭雪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吴承徽。

“姐姐果然是聪明人。”吴承徽感叹道。

郭雪莹脸色变了,“不知吴承徽说这些意欲何为?”

吴承徽勾了勾唇,语带玩味道:“姐姐心里想必是有数了吧。我手上的小动物,每日都会换着花样吃布巾子上的糕点,每一次都能吃完一整块。”

说到这里,她忽然凑上去低声道:“姐难道不好奇,这上面为何没有雍奉仪喜欢吃的点心吗?”

“为何没有她的?”

吴承徽轻笑了一声,“她呀,在家时想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骤然富贵了,也只念着大鱼大肉,对这样精致甜腻的玩意不怎么上心。”

听了这话,郭雪莹的心沉了下来。她让雪盏将还未动过的豆沙糕端了出来,捏了一小块去喂吴承徽的小仓鼠,小仓鼠很快就吃了。

见状她又让雪盏端来另外一盘芝麻糕,小仓鼠闻了闻,将头撇到了一边。

郭雪莹擦了擦手,对雪盏道:“你去外面守着。”

吴承徽也示意红雅跟着出去。

屋内只剩下郭雪莹和吴承徽时,郭雪莹立刻问道:“是太子妃吗?”

吴承徽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她在糕点里加的是什么?”

“姐姐可记得沁阳公主的封地在哪里?”

郭雪莹回想了一下道:“稣州。”

吴承徽道:“对,就是稣州。稣州有一种名为断子草的药草,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其根茎有毒,一株的分量便可断绝妇人生育能力,但不会显示在脉象上。”

“她竟敢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

“她自然有所倚仗。因为这世间鲜少有人知道断子草能断绝妇人生育能力,因为在稣州,人们都叫它生阳草,若男子在房事上不力,将其根茎与鸡子一起熬煮,连服三日便能见效。”

听了这话,郭雪莹震惊极了。

“你说了这么多,如何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她问。

在东宫,除了雪盏,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吴承徽能够理解她的想法,随即将自己的身世讲了出来。

吴承徽并不是吴大人的亲生女儿,而是吴大人的的养女。吴大人原本有个亲生的女儿,在十五岁那年的了疾病去了。

吴承徽那时正好流落在外,被伤心欲绝的吴夫人看见了,非说是她死去的女儿复活了。吴大人拿妻子没办法,只好认了吴承徽做养女。对外说当年吴夫人生了双胎,十五岁前吴承徽一直被养在乡下。

而幼时的吴承徽的确在乡间住过一段时间,那时跟随当赤脚大夫的祖父生活。

有一日吴祖父正在摆模弄一株枯萎了的药草,吴承徽好奇的问了几句,吴祖父十分严肃的告诫她,那物名为生阳草,稣州特有,根茎有毒,女子碰不得。

吴承徽听了更好奇了,缠了吴祖父好几日,吴祖父才将其中的缘由告诉了她。

后来进了东宫以后,她与人闲聊时得知,太子妃的母亲沁阳公主的封地就在稣州,从那时起她就多留意了一些。

经过这几年的暗中查探,她终于能够确定,太子妃在东宫所有女眷常吃的糕点里加了断子草的毒粉,分量极轻,不会让人察觉。

就算出现不适,太医诊脉后也会归结到其他方面,压根没人会知道让东宫女眷不孕的罪魁祸首藏在糕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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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条件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三章条件吴承徽的身世又让郭雪莹震惊了一回。若她说的是真的,吴家也太大胆了一些,竟然让养女来参选,这是欺君之罪啊。

她不太相信吴承徽会拿吴家来做筏子,所以对她的话抱有一丝怀疑。“你把这些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吴承徽知道郭雪莹不会那么快就信任自己,她收起之前的散漫,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我想让姐姐帮我转移太子妃与傅良娣的注意力,待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后,定会帮姐姐夺回大郡主。”

吴承徽接二连三的重料让郭雪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可置信的指着她道:“你竟然……”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但吴承徽却明白她的意思,“姐姐莫忘了,这宫里别人不识断子草,我却是知道的,所以从膳房送来的糕点我从未吃过,就算是在太子妃那里用了,回来后也会立即催吐。”

听了这话,郭雪莹很想质问她,既然知道太子妃害人为何不去跟太子说,或者是给大家提个醒也好。

但这个念头刚产生她又想通了,东宫里的女人都是利益争夺者,谁又会那么滥好心呢。

东宫前前后后进了那么多女人,除了她和雍奉仪生了孩子外,五年来竟无一人开怀过。

她也怀疑过太子妃或其他人做了什么,吃的、穿的以及用的都让雪盏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就连太医平日来请平安脉,脉相也是正常的。

没想到她们都栽到了一株用来给男子服用的药草上。

吴承徽提出的条件很诱人,在得知自己常用的糕点里掺了断子草的毒素后,她是绝望的。但她却不能垮掉,她还有女儿在,绝对不能让女儿留在那个毒妇身边。

“好,我答应你。”她做了决定。

吴承徽笑了,“姐姐爽快,妹妹一定会帮姐姐圆了心愿的。”

郭雪莹今日受得打击太大,眉心疼得厉害,无心与她多说,吴承徽很识趣,随即起身告辞。

等她走后,郭雪莹将雪盏唤了进来,“这个月开始我不换洗了,你那丸药可以派上用场了。”

雪盏惊讶道:“主子,您已经答应很吴承徽合作了?”

郭雪莹颔首,将吴承徽所说的断子草一事告诉了雪盏。听完后,雪盏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那断子草若真有令女子断绝生育能力的功效,为何那么多的大夫都不知道?”

不管此事真假与否,郭雪莹都决定先跟吴承徽合作,她道:“我努力了几年也没开怀,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昭儿要回来,太子妃帮我养了四年女儿,如今也不必麻烦她了。”

主子心意已决,雪盏也只好遵从她的指示。她手里有一种祖传的丸药,女子服下后,可以暂缓月事,并且会在脉相上呈现一种滑脉的假象。

郭雪莹服用了丸药后,当月的月事果然没来,她让雪盏去膳房弄了一些鸡血抹在月事带上,装作换洗过的样子。

在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干呕几下,荤腥之物碰都不碰一下。除了这两种情况外,她还喜食酸的东西,饭量也增加了很多。

她的变化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没过多久傅良娣就得知了此事。

“你说郭雪莹很有可能有身孕了?”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她的贴身宫女胭脂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沉香殿的探子是这样说的。”

傅良娣努力将心情平复下来,问:“沉香殿在这之前有没有过其他可疑之处?”

胭脂道:“五天前,静心阁的吴承徽去了一趟,在里面待了大半天才走,走时脸色有些不对。”

傅良娣思索了一阵后道:“看来郭雪莹现在还不想声张,本良娣也就不当坏人了。”她冷哼了一声,“咱们这位太子妃娘娘一向贤良淑德,就是不知道她知道郭承徽再次有孕后还稳得住吗?”

太子妃与傅良娣几乎是同一时间得知的,心腹董姑姑前来禀报时,她正在教卫昭描红。

看了一眼正认真写字的卫昭,柔声道:“昭儿先自己写一会儿,母妃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等会再回来陪你。”

卫昭乖巧的点了点头,“母妃去吧,昭儿在这等您。”

太子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让绿茵留在那里守着卫昭,自己则带着董姑姑去了正殿。

“消息确定吗?”只剩她与董姑姑两人时,太子妃迫不及待的发问。

董姑姑摇头,“不知道真假,咱们安插在沉香殿的探子说,看见郭承徽身边的雪盏偷偷去膳房弄了一些鸡血抹在月事带上,还说瞧见郭承徽干呕了几次,气色看着不大对,跟怀大郡主那会相差无几。”

听了这话,太子妃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按理说她不可能有孕的,母亲说过,那断子草的药效霸道,没有人能受得住的。”

董姑姑道:“万事没有绝对,雍奉仪当初不就是个例外吗?”

提起雍奉仪,太子妃不由得多了一丝怒火,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顿顿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也不碰她做了手脚的精致点心。不晓得是真的蠢笨,还是运气太好,太子就去了她那一次,她就怀上了皇长孙。

原本她打算故技重施,传出些流言让显庆帝与太后厌恶了她,她便能顺理成章的抚养皇长孙,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那乡下女人生的小土包子也就无用了。

谁知显庆帝竟然将皇长孙交给傅良娣抚养,雍奉仪那个女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成了傅良娣的忠实走狗。

她和傅良娣本就是互相牵制的关系,在雍奉仪生下皇长孙前,她一直压了傅良娣一头。而傅良娣抚养了皇长孙以后,她反倒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皇长孙女与皇长孙,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份量却是不能比较的。这一点从显庆帝到态度中就能看出来。

虽然显庆帝偏爱皇长孙,太子却对自己的长女疼爱的紧,她也因此得了许多实惠。

“姑姑,你说本宫为何就是怀不上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怅然若失道。

董姑姑安慰她:“您还年轻,总会开怀的,公主当年也是成婚后第八年才生了您。先开花后结果,在您一周岁时,又生下了唯少爷。现在您已经有了大郡主,说不定小主子马上就要来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尊贵的嫡出,哪里是那些庶出种子能比的。您就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董姑姑的话让太子妃心情平复了许多,想到可能有孕的郭雪莹,她眯了眯眼道:“沉香殿那边盯紧些,若是确定有孕,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董姑姑点了点头。

郭雪莹这边,在装了半个月后来了月事,但丸药还是继续服用着,雪盏为人谨慎,除了吴承徽和她们主仆俩,没人知道这是假的。

就在郭雪莹的掩饰下,吴承徽过了危险的头三个月。在一次家宴上故意晕倒,曝出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来。

后来她又当着显庆帝和傅太后的面,拿出证据告发太子妃的毒害东宫女眷,使得她们丧失了生育能力。请求显庆帝和傅太后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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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惊天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四章惊天吴承徽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枚石子,震得在场的众人一阵恍惚。

太子妃最先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跪下喊冤,“求父皇、皇祖母明察,德容从未做过毒害皇家子嗣的事情。”

“哼,你是没做过毒害皇家子嗣的事情,但你做的更绝一些,直接断送东宫女眷做母亲的机会。”傅良娣早两天便知道了这一事,当时就恨不得杀了这个毒妇,后来还是忍住了。

她要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她从席位上起身,走到吴承徽旁边跪下,大声道:“求皇上、太后娘娘为东宫女眷做主,彻查太子妃下毒一事。”

接着是韦良媛和雍奉仪,两人也一同跪下求显庆帝和傅太后做主。

韦良媛喊完后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雍奉仪却道:“妾本来还想替皇长孙再添个弟弟,没想到以后都不能生了,皇上,太后娘娘,您二位一定要为大家伙做主啊。”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显庆帝脸色难看至极,傅太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后宫中其余的妃妾例如祥妃正摆着一副看好戏的脸。

二皇子和大公主兄妹俩,都有些不耐烦,好好的一顿家宴,被几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毁了,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父皇,儿臣有些累了,就先告退了。”二皇子率先开口。

他话音刚落,大公主也道:“父皇,皇祖母,娉儿也累了,跟二皇兄一起退下啦。”

显庆帝点了点头,兄妹俩一起离开了。这时苏贵妃也起身告退,接着又有其他妃子陆陆续续走了,只祥妃还端坐在位置上。

显庆帝还未开口,傅太后就横了她一眼,“怎么,祥妃是想留下来看热闹吗?”

太后的话语里含着严厉的警告,祥妃偷偷瞄了显庆帝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立即起身道:“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刚刚走神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完,对着宫里的两尊大神草草的施礼后,带着余姚姑姑匆匆离开了。

祥妃走后,家宴现场只剩下显庆帝、傅太后以及东宫的女眷。

显庆帝命人守在殿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打探,因为这关系到东宫和太子的颜面。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妃,问:“太子妃,东宫女眷状告你毒害她们一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妃一脸镇定,不慌不忙道:“在太子选妃之前,傅良娣一直将太子妃之位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后来您和皇祖母选了儿媳做太子妃后,傅良娣与儿媳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在东宫里收买人心,处处与我作对。下毒一事也是她与吴承徽、韦良媛几个一起合谋诬陷我的。”

听了这话,显庆帝又看向傅良娣,傅良娣道:“皇上,在我自辨前,能不能先让吴承徽坐着,毕竟她还怀着身孕呢。”

显庆帝的视线落到了吴承徽身上,“来人,给吴承徽添张椅子。”

立即有人按命令行事。

傅良娣这才道:“我的确是想当太子妃,但我无缘这个位子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做我的良娣,每日请安从未借故不去或是迟到过。就因为你是太子妃我不是,所以我知道上下尊卑,恪守侧室的本分。”

“至于韦良媛和雍奉仪,大家同为太子妾室,本就是一家姐妹,平日里往来多了些,就让你红口白牙的诬陷我们陷害你。太子妃,你不是一向最喜欢用事实说话的吗,若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啊。”

“你……”太子妃被傅良娣气到了,“奇怪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会在家宴上陷害我,若真是这样,我定会好好准备一番,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傅良娣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子妃继续道:“你说我害得东宫女眷没有生育能力,那雍奉仪和郭承徽又怎么会生下皇长孙和大郡主,吴承徽又如何会有身孕?”她又提起了没有在场的郭雪莹,对显庆帝和傅太后道:“郭承徽身子不爽未曾在场,其实是因为有了身孕在沉香殿修养。”

她这话一出,显庆帝和傅太后齐声问:“这可是真的?”

太子妃正要回话,傅良娣抢先道:“禀皇上、太后娘娘,郭承徽并未怀孕,而是月事不调引起的身体虚弱。”

“傅良娣,当着父皇和皇祖母的面你还要胡说八道吗,果真是居心不良。”太子妃呵斥道。

傅太后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两个都闭嘴。”

然后转头吩咐锦玉姑姑,“你亲自去东宫将郭承徽带来。”

锦玉姑姑领命而去。

傅太后又对显庆帝道:“皇帝,国师近日外出归来,哀家听说他身边常年带着的那个大夫医术了得,不如让他来给东宫的女眷们诊脉,看看她们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受损。”

“母后,那蒋钊毕竟是外人,诊脉之事还是由太医来做吧。”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有谁诊出问题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难道要等太子回来后自己查证吗?”

显庆帝被傅太后斥责了几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让梁炳芳去请国师和蒋钊。

郭雪莹、国师和蒋钊三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蒋大夫,哀家听说你医术高明,你旁边的郭承徽近来身子不大爽利,你替她诊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郭雪莹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她早有准备,太后话音落下,她便伸出了手腕。

旁边的宫女立即在上面搭了一方锦帕,蒋钊隔着锦帕替郭雪莹诊脉,左右手轮流诊了一遍。

“禀皇上,禀太后娘娘,这位郭承徽没有别的毛病,气血虚弱乃是月事不调引起的,只需好好调理一番便能痊愈。”

“庸医,她明明是有了身孕才如此虚弱的。”太子妃不管不顾的大声道。

蒋钊最讨厌别人质疑他,也不顾在场之人的身份,不客气道:“这位娘娘,胡说也得有个度吧,郭承徽气血如此虚弱,若不调养个三五年,就算怀上了也会保不住的。更别说了,她的脉相显示,似乎是误服了什么虎狼之药,以后很难再有子嗣。”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了蒋钊的话后,郭雪莹还是控制不住软了腿。

太子妃又惊又疑又怕,她没想到蒋钊竟然能看出来。

这时候目睹了一起的显庆帝道:“东宫女眷都在这里,蒋大夫医病替她们看看吧。”

蒋钊领命,傅良娣最先伸手,蒋钊诊脉时眉头拧得紧紧的,一直诊完了所有女眷后,眉头都没有松开过。

“怎么样?”傅太后迫不及待问道。

蒋钊摇了摇头,“她们似乎都服用了跟郭承徽一样的药物,身子比郭承徽要康健些,但子嗣方面怕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韦良媛和陆良媛当场低泣起来,雍奉仪则晕了过去,傅良娣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太子妃,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时候太后再度开口:“蒋大夫,再给太子妃和吴承徽也看看。”

太子妃拒不伸手,锦玉姑姑在太后的示意下,与一个小宫女一起,将她的手腕扯着递到了蒋钊面前,蒋钊迅速替她诊脉后道:“太子妃脉相强健有力,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接着又是吴承徽,“吴承徽已有近四个月身孕,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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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太子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五章太子从大殿里出来后,蒋钊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全湿了。国师笑着道:“刚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临危不乱,老朽还挺佩服你的。”

蒋钊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这回运气好,没有被你害死。老头,明天我就收拾包袱离开京城,再也不跟你待一块了,上次是恭王世孙,这次是太子的妻妾,下一次要是轮到那两位,我还活不活了?”

说完抬脚加快了速度,像是要摆脱身后的人一样。

国师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他想起东宫众女眷的面相,摇了摇头,那分明是无子之相啊!

大殿内,太子妃终于明白了,傅良娣和吴承徽早就谋划好了,要彻底的将她赶尽杀绝。

她做过的事情不能承认,所以在显庆帝和傅太后面前,她泪如雨下的一直哭诉自己是冤枉的。傅良娣禀明显庆帝和傅太后,在他们的允许下,将太子妃的心腹董姑姑带上来了。

今日的家宴原本是该董姑姑陪着太子妃的,只是不知为何,临走时却忽然闹起了肚子,太子妃只好换了贴身宫女棉蕊。

董姑姑看着十分憔悴,进殿拜见过显庆帝和傅太后以后,刻意的躲避着太子妃,不敢去看她。

太子妃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告诉她,董姑姑背叛了自己。

果然,在傅良娣简单的几个问题后,董姑姑就一字不落的将太子妃下药的事情交代了,还说出了太子妃放药粉的地方。

傅太后立即让锦玉姑姑去太子妃的寝宫搜查。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锦玉姑姑带着药粉回来了。

看到那熟悉的瓷瓶,太子妃知大势已去。她冷眼盯着董姑姑,“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董姑姑是沁阳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德容郡主成了太子妃以后,沁阳公主便将董姑姑给了女儿。在太子妃眼里,对董姑姑的信任和依赖不亚于母亲沁阳公主。在东宫里,很多她不便出手的事情,几乎都是经由董姑姑之手去做的。

董姑姑痛苦的摇头,“郡主,不是奴婢故意要背叛您,而是晋阳侯府的人抓了奴婢的儿子和丈夫,他们威胁奴婢,若不如实交代您让我做的事情,就要杀了他们。”

太子妃冷笑,“背主就是背主,何必找那么多借口。我和母亲都瞎了眼,竟然让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跟在身边,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

傅良娣嘲讽道:“这可怪不得别人,若不是你心肠狠毒,哪里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显庆帝和傅太后面前跪下,“外祖母,皇舅舅,这一切都是德容一个人做下的,与我母亲和弟弟无关,还请您们不要怪罪他们。”

显庆帝一言不发,傅太后眉头紧皱,这对最尊贵的母子没有发话,下面的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显庆帝才开口,“来人,将太子妃押入禁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帝,你……”傅太后欲言又止。禁宫是宫里罪大恶极的妃子所去之处,比冷宫和慎刑司还要骇人一些。

傅太后的意思是让她直接病逝,以免遭人议论。

显庆帝道:“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让她去禁宫待几日,为自己所犯的过错赎罪。”若是挺得过去,就留她一命吧。

太子妃那声皇舅舅还是让显庆帝多了一丝怜悯之心。

太子妃的去处已定,没能当场废掉她的太子妃之位,傅良娣深感可惜。但她知道,欲速则不达,不能逼得太紧,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抬头朝傅太后看去,只见傅太后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傅良娣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傅太后让东宫女眷们回去,临走时警告她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要记住,更不能让太子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太子回京后,东宫女眷们变得十分乖觉,谁也不再往他身边凑。太子还以为自己魅力下降,以至于他的女人们都不来争宠了。

从显庆帝和太后那里回来后,太子去了太子妃寝宫,却没见到太子妃,只见到了自己的长女卫昭。

一问才知道,太子妃被太后留在寿安宫抄写供奉给观音大士的经书。太子很是不解,为何他去给皇祖母请安时,皇祖母并未提起这事呢?

太子妃的两个心腹棉蕊和董姑姑都被处死了,寝宫里只留了另一个贴身宫女绿茵照看卫昭。

前两日,东宫的其他主子从家宴回来了,只有太子妃没有回来,在这之前,董姑姑还被太后身边的锦玉姑姑带走,她觉得很不对劲。

本来想给公主府传信,谁知根本传不出去。期间她也去跟其他人打探消息,那些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绝口不提家宴上的事情。

她知道主子一定出事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太子回来。

等太子看完女儿后,绿茵立即跪在了他面前,“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奴婢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但能肯定她绝对没有在太后娘娘那里抄经书。”

太子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仔细跟孤说一说。”

绿茵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东宫的反常都告诉了太子。

太子听了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时,傅良娣匆匆赶了过来。

“殿下,您刚回来怎么不歇着啊?”

太子停下脚步,“孤有事要去皇祖母那里一趟。”

傅良娣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不能让他去。“您回来还没去看过旼儿呢,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旼儿是皇长孙的名字。

太子道:“等孤从皇祖母那里回来后就来看你们。”

说完大步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傅良娣心里存了气,她转头看了立在门口的绿茵,冷笑了两声后也离开了。

都是些秋后的蚂蚱,不值得为她们气恼。

太子在去寿安宫的路上碰到了二皇子。见到他,二皇子破天荒的给了他一个笑容,“皇兄,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太子停下脚步,“孤要去皇祖母那里,稍后在来找二皇弟说话。”

二皇子让人将轮椅推到太子面前,“皇兄是去太后那里找太子妃嫂嫂吗?如果是这样,弟弟劝你不要去了,因为太子妃并不在寿安宫。”

太子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脸上笑容更甚了,“皇兄还不知道吗,太子妃给东宫女眷下了绝育药,如今被父皇关进了禁宫呢。”

他啧啧道:“都好几日了,也不晓得一向端庄稳重的太子妃,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太子受到打击向后退了两步,“不,不可能。”

二皇子又笑了,“也到是,父皇下令不许任何人对你说起此事。这样看来,还是弟弟比较心疼皇兄,不忍心让你瞒在鼓里,索性将实情告知于你。”

“孤不相信你,孤要去找父皇。”太子觉得二皇子不会那么好心,调转方向去了承晖殿。

二皇子留在原地,脸上全是嘲讽。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被断裂的假山石头砸到了双腿。那时他看到了熟悉的明黄色,在他奋力呼救时,那抹明黄色却消失了。

宫里能穿明黄色的只有父皇和太子,父皇那时正在行宫,所以那人是太子。

“呵,当初你对我见死不救,今日我却好心告知你实情,我这样的好弟弟可没有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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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薨逝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六章薨逝皇宫丧钟响起时,颜娘正在理账。第一声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第二声是才觉得不对劲。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停下手中的事情。

钟声哀鸣,余音辽远,钟声每响一次,颜娘遍跟着数一遍,一共响了十六声。

是太子妃薨了。

皇宫的丧钟是有规矩的,皇帝驾崩三十六声,太子薨逝三十声,太后崩逝二十七声,皇后是二十七声,太子妃是十六声。

颜娘有些手抖,太子妃今年才二十一岁,从未听说她生病,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突然去了呢?

按理说,太子妃去世,官员家眷是要去东宫哭灵的,颜娘从未经历过此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唤来戚氏,戚氏提议道:“夫人不如去郭侍郎府上问一问?”

颜娘点头,“你亲自跑一趟,问清楚了就赶紧回来。”

戚氏匆匆去了。

戚氏还没回来,姜裕成就打发止规回来报信,“夫人,大人说了,太子妃薨逝不必去东宫哭灵,只需把家里的装饰换成素净的便可。”

颜娘还想问两句,止规道:“小的只是听从大人的吩咐,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京中其他人家也都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太子妃薨逝,竟然不让大家去东宫哭灵,这里面要是没有蹊跷谁都不会相信。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太子妃做了什么错事,才连死后的哀荣都没有。

但宫里没有任何消息流出来,众人也只是猜测而已。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了太子妃的娘家——沁阳公主府和威远侯府。

沁阳公主听闻女儿没了后,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与丈夫威远侯世子急匆匆的往宫里赶去。

东宫已经撤下了平日的装置挂上了白幡,太子妃的棺椁摆在寝宫的偏殿。沁阳公主夫妇到的时候,除了卫昭这个养女,只有绿茵为首的一众宫女太监在守灵。不仅太子不在,东宫的其他妾室竟然也没有一个在场的。

沁阳公主本就沉浸在伤痛中,看到女儿孤零零的躺在偏殿里,不由得悲中生怒。

“放肆,德容虽然去了也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的妾室为何不来给我女儿守灵。来人,把她们给本宫带过来为太子妃哭灵。”

回应她的只有卫昭的低泣声和众人的安静,她怒火越烧越高,“怎么,本宫还使唤不得你们这群奴才了?”

威远侯世子也怒了,一脚踢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太监身上,“狗奴才,公主的命令也敢不听?”

那小太监挨了踢,此刻正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着,威远侯世子见状,又要上前补一脚。

那小太监大声道:“太子妃心肠狠毒,害得全东宫的主子娘娘不能生养,她是死有余辜。”

“狗奴才,竟敢污蔑我的女儿。”威远侯世子又急又怒,对着小太监的胸口狠狠踢了两脚。

小太监起初还能发出一点声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声音便弱了下去。旁边的一个小宫女壮着胆子在他鼻尖探了探,已经没了气息。

“啊,他死了。”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威远侯世子哼了一声,“就这么死了,还真便宜他了。”说完走到沁阳公主身边,“怎么样,知道德容的死因了吗?”

沁阳公主含泪摇头,“绿茵说德容出事前一直没有回来,死后直接用棺木装着抬回来的。”

说完便扑到了棺木上,哭得撕心裂肺。“我苦命的德容啊,你到底被谁害了啊,你快起来告诉母亲啊,告诉母亲啊。”

威远侯世子却敏感的觉得事情不对劲,刚才他太过愤怒悲伤,以至于忽略了女儿的另外两个心腹并不在场。

“董姑姑和棉蕊呢?”他问绿茵。

绿茵哽咽道:“董姑姑和棉蕊也都暴毙了。”

威远侯世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他转身扶起沁阳公主,压低声音道:“德容怕是被……”

他话没有说完,但沁阳公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梁炳芳出现在了东宫,“公主,世子,皇上命老奴来请二位。”

沁阳公主和威远侯世子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两人擦了擦眼泪,忐忑不安的跟着梁炳芳去了显庆帝所在的龙吟阁。

龙吟阁是显庆帝心情不好时喜欢待得地方,沁阳公主和威远侯世子到的时候,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居益,朕听说你刚才在东宫处死了一个小太监?”

威远侯世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是臣一时情急才……请皇上恕罪。”

沁阳公主也跟着跪下,“皇兄,驸马也是过于悲伤才作出此事,看在我们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显庆帝面色没有一丝缓和,太子妃之死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原本打算留她一命,谁知刚进入禁宫就撞柱而亡,她的死讯拖了几日才有人来禀报,尸体都已经不成样了,所以才用棺木装了抬回东宫的。

显庆帝第一次觉得小看了这个外甥女,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与当年的沁阳公主如出一辙。如今他后悔极了,五年前不该选她为太子妃的。

“沁阳,你可知德容做了什么错事?”他缓缓开口问道。

沁阳公主心里一紧,忽然想起丈夫踢死的那个小太监来。“臣妹不知。”

显庆帝冷笑了一声,“你生的好女儿,自己生不出来,竟然断了别人做母亲的机会。沁阳,你知道朕最在乎的是什么,德容却偏偏要触碰朕的底线,朕不能饶了她。”

沁阳公主跌坐在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瞬间她泪如雨下,心底又毁又恨,悔的是当初她不该将断子草药粉交给女儿,让她走上了这么一条绝路。

恨的是坐在上方的的显庆帝冷心绝情,她的女儿又没有毒害皇嗣,只不过是几个女人罢了,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朕给了她最后的体面,允许她在东宫停灵,三日后以太子妃的身份葬入皇陵。她做过的事情,朕也不会再追究,你们好之为之吧。”

显庆帝的声音传来,沁阳公主猛地抬起头,“皇兄,这……”

这怎么可以,她的女儿已经死的那么惨了,为何连应有的七日停灵尊容都没有,她不甘心呐。

“朕意已决,你们退下吧。”显庆帝没有给沁阳公主机会。

威远侯世子还有几分清醒,在看到显庆帝沉下脸时,连忙扶起妻子告退。

三日后,太子妃被葬入皇陵,送葬的只有公主府和威远侯府的人。

显庆帝下了圣旨,禁止宫中议论太子妃之死,并让傅良娣暂时管理东宫内院。

大郡主卫昭没了养母,考虑到郭雪莹也是受害者,显庆帝便让她回到了生母那里。

“哎,大郡主和雪莹总算母女团聚了。”得到消息的郭夫人开心极了,外孙女出生不久就被抱到了先太子妃的身边,女儿一直忍受着母女分离之苦,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要一想起就难受的不行。

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颜娘也替她感到开心。

“颜娘,若有合适的先替满满定下吧。”郭夫人忽然道。

颜娘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她说:“明年是大选之年,你该不会想让满满参选吧。”

“怎么会,我只想她嫁到普通人家就好,满满的性子不适合在宫里生存。”颜娘连忙解释。

郭夫人点了点头,建议颜娘回去后和姜裕成商量,早日定下来以防生变。

颜娘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板凳还没坐热,就听说恭王病逝了。

她愣了一下,心中疑惑,恭王怎么突然病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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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封地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七章封地恭王去世,姜家必定要去吊唁的。

第二日一早,姜裕成带了双生子去了恭王府,他们到时,恭王府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外人在。姜裕成问了金一几句,金一道:“世孙将上门吊唁的人家都赶走了。”

卫枳一身孝衣、脸色苍白的跪在火盆前,卫杉和金管家既悲痛又担心卫枳的腿。

看到姜裕成后,两人似乎看到了救星,“姜大人,您快帮着劝劝世孙吧,他已经在这跪了一整晚了,老奴真怕他把腿给跪坏了。”

姜裕成点了点头。他带着双生子先给恭王上了香,然后又让双生子给恭王烧了一叠纸钱。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缓开口:“王爷救过我的命,当初我备了礼前来答谢,王爷却拒绝了谢礼。你知道王爷当时是怎么说的吗?”他望着卫枳问道。

卫枳似乎没听见一样,仍然自顾自的往火盆里添纸。

“王爷说,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孙儿。他去了以后,就只留你一人在世上,皇家历来亲情淡薄,亲生的父母兄弟尚且靠不住,所以他也不指望其他人能对你有多少照顾。”

“他说他救我一命,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为了能让我日后看在这救命之恩上对世孙多看顾几分。王爷在世时,最担心的就是世孙你,如今他才刚闭眼,你就这般折腾自己,难道要让他老人家在下面也不安心吗?”

卫枳抬眼看向他,眼里全是红血丝。

“祖父没了,我的家也没了,一双废腿而已,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太消沉了,姜裕成心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好事。

正要说话时,文砚在一旁道:“世孙哥哥,你不是说一直把我们当弟弟吗,既然这样,我和我哥也算是你的家人吧?”

文博也道:“原本我是老大,文砚是老二,现在我们让你来当老大,你觉得怎样?”

姜裕成瞪了两个儿子一眼,示意他们闭嘴。

没想到他们的话让卫枳动容了,他看着文博,说了一个“好”字。

说完又望向姜裕成,“多谢姜大人劝解,我知道祖父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先前只是被悲痛冲昏了头,这会也明白了,我不能让祖父走的不安心。以后我会好好活着的,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这样才对得起祖父对我的疼爱与期望。”

他声音嘶哑、语气哽咽,明明未及弱冠,却沧桑的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一般。

姜裕成拍了拍他的肩,“打开大门让人进来吊唁吧,恭王毕竟是王爷之尊,死后哀荣也是他应得的。”

卫枳点了点头。金管家立即命人打开王府大门。

七日后恭王出殡,显庆帝命太子代他送皇叔最后一程,并在他的灵前宣读了赐封卫枳为博陵郡王的圣旨。

博陵离京城不远,是一个较为富庶的州郡,显庆帝将此地作为卫枳的封地,也是为了安抚皇叔的在天之灵。

而这个消息传到宫中时,祥妃气的又砸了一套茶具。

“凭什么,那卫枳不过是一个无亲无靠的孤儿罢了,皇上为何要如此优待他?我的桦儿如今还是个光头皇子,皇上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替自个的亲儿子想一想。”

她说这话时,根本没想避着人,所以被显庆帝听了个正着。

显庆帝本来在承晖殿批折子,批着批着就想到了卫枳。皇叔去后,卫枳就成了孤儿,着实可怜啊。

又由卫枳想到了自己次子二皇子卫桦,他的双腿已废,日后只能做个富贵闲王。太子与他不同母,且晋阳侯府与勇毅侯府向来不和,太子即位后,虽然不会将他怎么着,但也不会对他有多好。

显庆帝担忧卫桦的处境,觉得应该提前将他的封地确定了。祥妃是二皇子的生母,理应听听她的意见,所以他便来了兴庆宫。

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祥妃的抱怨,他停下脚步,打算回承晖殿。

这时兴庆宫的小太监发现了他,立即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显庆帝只好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他看了梁炳芳一眼,梁炳芳立即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屋里的祥妃听到后,忙不迭的出来迎接圣驾。

显庆帝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软塌边坐下,祥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你刚才抱怨的话,朕都听见了。”

祥妃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皇上,臣妾一时嘴欠,说话没经过脑子,还请皇上恕罪。”

显庆帝直勾勾的盯着她,心想她确实是不大聪明,不然当初也不会选她入宫了。

毕竟勇毅侯的次孙女聪慧过人,又有一副常人不能及的美貌。祥妃有什么,除了长房嫡出这个身份,学识、才华、样貌都不如她那堂妹。

后宫中聪明的女人太多了,也需要祥妃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来调和一下。所以祥妃做了错事,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她计较。

显庆帝瞥了她一眼,“这次朕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自己也注意些,说话过过脑子。”

祥妃连忙应道:“谢皇上,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显庆帝见她认错态度不错,心里很是满意,朝他招了招手,祥妃连忙靠了过去。

“今日朕来找你,是为了桦儿的事情。”显庆帝开门见山道。

祥妃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

“像你说的那样,朕总共就两儿一女,太子自不用提,朕百年之后,祖宗家业都是他的。筠儿还小,又是公主之身,只需找个好的人家嫁了,只要这江山还姓卫,就没人敢欺负她。”

说到这里,显庆帝叹了叹气,“唯独桦儿,幼时遭逢厄运,性子又被朕惯得嚣张狂妄,多次与太子作对。太子虽不与他计较,但也不会像对筠儿那般亲切。朕想着,不如早早的定下他的封地,等太子即位后,他就去封地上生活吧。”

听了这话,祥妃欲言又止。

显庆帝知道她想说什么,“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我知道你不想让桦儿离开京城,但封地才是他自己的地方,只要他不谋反,离得远了,太子总会顾及几分兄弟情谊的。”

祥妃眼眶红了,“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桦儿好,可是臣妾舍不得啊。他自小就长在宫中,以后只能孤零零的去封地生活,臣妾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痛。”

“胡说,他日后要娶妻生子的,有妻儿陪伴怎么会是孤零零的。”显庆帝轻喝道。

祥妃抹了抹眼泪,低头不语。

显庆帝皱了皱眉,放缓语气道:“明年是大选之年,朕会为桦儿选一位贤惠柔顺的正妃的,你就别忧心了。”

祥妃脸色有些僵硬,差点告诉显庆帝儿子正妃人选她已经确定了。碍于帝王的威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上,您刚刚说要确定桦儿的封地,不知打算将他安置在哪里?”

显庆帝道:“江安富庶,利州秀美,朕打算将江安、利州两地作为桦儿的封地。”

“那两处?”祥妃惊声,“离京城太远了些。”

“爱妃说说看,桦儿的封地应该选在哪里为好?”

“臣妾绝对蓟川和惟海郡就不错,离京城近,富庶程度又不亚于博陵、邳州等地,拿来给桦儿做封地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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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大怒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八章大怒祥妃每说一个字,显庆帝脸色就难看一分。勇毅侯府当他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意图,他会看不出来?

蓟川和惟海郡是大宴最富庶也是最重要的两个州郡,自太祖开创大宴以来,那两处从未做过皇子的封地。

祥妃只懂吃吃喝喝,哪里看得懂舆图,定是勇毅侯那老匹夫怂恿的。

其实显庆帝这次真的冤枉勇毅侯了,封地这事他还没来得及跟祥妃提,这都是祥妃自己琢磨的。

显庆帝怒气冲冲的离开兴庆宫回到承晖殿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勇毅侯申斥了一顿。勇毅侯觉得这顿骂来得莫名其妙,连忙去打听了,才知道祥妃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个蠢货,进宫那么多年了,依旧没有多少长进。”当着勇毅侯世子的面,勇毅侯气的大骂祥妃。

勇毅侯世子有些难堪,毕竟父亲口里的蠢货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生女儿。

“父亲,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他干巴巴的劝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勇毅侯又来了气,“若你不是我的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早就该你弟弟来当了。当初皇上指明要长房嫡女进宫,要是去的是珠儿,依着她聪明伶俐的性子,咱们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勇毅侯世子被父亲骂得抬不起头,心里却对二弟一家恨极了。母亲在世时,就偏爱二房一家,他以为父亲是不同的,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心思。

回到正院后,勇毅侯世子跟妻子埋怨了一通。夫妻同心,世子夫人也不待见二房一家。

“别气了,就算父亲看重二房又怎样,如今在宫里的可是咱们的女儿。”他安慰丈夫道:“前些日子珍儿对我说了,想要娉娶老大家的椿儿做二皇子妃,这绕来绕去都是自家人,跟二房可没半点关系。”

听了这话,勇毅侯世子急忙问:“这可是真的?”

世子夫人点头,“她说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哈哈哈,竟然还有这事。这么看来,我们长房的运气实在是好,二房怎么能跟我们比。”勇毅侯世子觉得总算消除了心中的郁气。

而此时的二皇子却出宫去了凌家。自从凌琬琬回了凌家后,二皇子几乎每隔几日就要去一趟。

他原本想直接将人带回宫里,可谁知凌琬琬并不愿意跟他回去。二皇子在凌家大发雷霆,凌琬琬却一改往日的懦弱,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二皇子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连气都忘了生。凌家众人可吓得不轻,纷纷跪下跟二皇子赔罪。范瑾甚至还给了女儿一耳光。

二皇子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凌琬琬两眼,然后回宫去了。

凌琬琬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她,不管母亲如何训斥自己,她都不觉得难受。

令她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二皇子竟然又来了。这一次范瑾怕凌琬琬犯横,让小女儿凌珺珺陪着她一起去见二皇子。

二皇子对凌琬琬的态度变得十分温柔,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凌琬琬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凌珺珺全然看在眼里。

二皇子虽然废了双腿,但他拥有一张卫氏皇族标准的俊脸,又有从小养成的尊贵气质。先前发怒时还有些吓人,现在变得温柔了,如同春风拂过一样,让凌珺珺忽然有了少女的春心萌动。

自那一日开始,她开始期待二皇子来家里,同时也对凌琬琬这个亲姐姐越来越不满。

她觉得,自从姐姐回来后,爹娘以及她看不上的祖父母,他们的心思全都集中到了姐姐身上,就连相处了八年的弟弟凌曜对姐姐比对自己还亲热一些。

嫉妒如同星星之火,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尤其是看到二皇子对姐姐凌琬琬关心体贴时,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日二皇子离开凌家后,凌珺珺拦住要回房间的凌琬琬。

直截了当的问:“姐姐,你不喜欢二皇子对不对?”

凌琬琬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二皇子,我想要姐姐答应我,以后二皇子来了,就留在屋子里不要出来,由我去陪他便好。”

凌琬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喜欢二皇子?”那个废物。

“对。”凌珺珺扬了扬头,“姐姐以为我在说笑吗。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她让给我呢。”

凌琬琬长呼了一口气,“你才多大岁数,就知道喜欢是什么了?我劝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你知道吗,他就是个怪物,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珺珺一把推开,“够了,我不许你诋毁他。”

凌琬琬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恼道:“随便你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了。

目送着凌琬琬离开,凌珺珺气的捏紧了帕子,心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他的。

京山书院

文博文砚看着不停叹气的凌曜十分不解。文砚问道:“凌三,我说你怎么搞的,跟个老头子似的。”

凌曜长叹道:“我真羡慕你们,你们只有一个姐姐,不会有姐妹之间的矛盾。”

文博和文砚相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凌琬琬从宫里回来,他们也是知道的。结合凌曜的话,看来是凌琬琬与凌珺珺闹矛盾了。

凌琬琬他们不了解,但凌珺珺他们是非常讨厌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凌琬琬是怎么样的人,他们都决定帮她一把。

文博问道:“是不是夹在她们中间让你为难了?”

凌曜点了点头。

文博拍了拍他的肩,“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喜欢哪个姐姐就站哪一边呗。”

说这话时,他十分笃定凌曜不会喜欢凌珺珺那种嚣张跋扈的。

果然,凌曜道:“虽然两个都是我的亲姐姐,但我更喜欢大姐一些。她跟我相处时间不长,对我却非常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记着我,也不会像二姐那样无缘无故的训斥我。”

文砚嘿嘿笑了,“那不就结了,你大姐那么好,肯定都是你二姐的错,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站在你大姐那边的。”

听了这话,凌曜有些迟疑,“可她们都是我的姐姐呀,我不能厚此薄彼。”

文博伸出自己的手掌,“你看我这手心手背,哪里的肉多些?”

“手心。”

“对呀,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要厚一些,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凌曜又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极了。

下学时,文博文砚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文砚问哥哥,“哥,我觉得凌曜挺可怜的,咱们这么挑唆他会不会不厚道?”

文博瞥了他一眼,“不厚道的是他姐姐凌珺珺,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骂大姐骂娘的,身为弟弟和儿子,我们必须要保护她们。再说了,凌曜自己明显喜欢他大姐一些,心早就偏了,我们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

文砚想到尖酸刻薄的凌珺珺,认同的点了点头。

文博又叮嘱弟弟:“回去嘴巴闭紧点,不要让鱼儿套出话来了,免得又去跟大姐告状,到时候挨训的又是我们。”

文砚再次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何哥哥跟弟弟都有一副聪明的脑子,到他这里就老是被欺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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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婚事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九十九章婚事最近颜娘一直在想郭夫人那天说的话,满满的确到了相看婆家的年龄。她从未想过要然后女儿高嫁,只期望她能嫁到一个平和宽容的人家,丈夫疼宠,公婆善良。

思虑再三,姜裕成下值回来的时候,她跟他提了几句,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姜裕成想了想道:“有倒是有,不过我觉得满满还小,不用着急找婆家。”

颜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她都十三岁了,依照京中的规矩,若今年定下人家,及笄后再等两年出嫁,到时正合适。”

“又何必管京中的规矩,我们家的女孩儿多养几年也使得。”姜裕成如是说道。

颜娘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多留她几年啊。”她提起郭夫人当初说过的话,“嫂嫂告诉我,明年就是大选之年,依着你的官职,满满也有可能要去参选。我舍不得女儿去宫中吃苦,所以只好早点将她的婚事定下,到时候就不必去参选了。”

听了这话,姜裕成道:“这有什么,就算到时候咱们女儿要去参选,只要跟上面打好招呼,只需走个过场就能回家。”

“事情没有绝对,万一中间出点意外怎么办,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定下亲事更靠谱一些。”颜娘不赞同丈夫的想法。

姜裕成点了点头,“好吧,后日我沐休,咱们一起去官媒处问问,看看京中有哪些合适的人家。”

他这话让颜娘高兴起来,“好,到时候咱们去看看。”

姜裕成沐休那一日,夫妻俩吃过朝食后,跟姜母说了声就打算去官媒处。谁知刚要出门时,被姜母叫住了。

“你们俩给我回来。”姜母急声道。

颜娘和姜裕成只好折了回去。

“娘,有什么不能等我们回来再说吗?”姜裕成道。

姜母瞪了他一眼,“要是等你们回来再说可就晚了。”

颜娘有些好奇,问:“娘,到底是什么事呀?”

姜母让夫妻俩坐下,清了清嗓子后道:“你们俩是不是决定要给满满相看婆家了?”

颜娘和姜裕成点了点头。

姜母拍了拍大腿,埋怨道:“我说你们何必舍近求远,去什么官媒处嘛,咱们自家就有合适的啊。”

姜裕成没听懂,颜娘倒是明白了,“娘,你说的是表姐家的长生?”

姜母点头,“对,就是长生。你表姐以前就想把两孩子凑一对,怕你们不答应,所以这些年也没怎么提过。前些日子她不是来信了嘛,说长生要来咱们家住一段日子,准备明年的春闱。我琢磨着,两个孩子定亲也挺不错的。”

贺长生读书有天分,这些年寒窗苦读已经超过他那个屡试不第的父亲了,姜裕成对这个表外甥挺看重的。

颜娘有些迟疑,“娘,您也说了那是表姐以前说的,咱们离家那么久了,也不晓得表姐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放心吧,她若是不想满满做她的儿媳妇,也就不会让长生来京城备考了。”姜母道:“贺家人口简单,你表姐又疼爱满满,长生也是个稳重的孩子,而且这些年身子骨渐渐的结实了起来。满满要是跟长生定亲,老婆子敢跟你保证,满满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颜娘与姜裕成相视一眼,姜裕成道:“娘,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不去官媒处了。等长生来了后,让两个孩子相处一下,若真的合适,我和颜娘也不会反对。”

姜母笑了,正要说话又听儿子道:“但有一点,强扭的瓜不甜,若两个孩子中任何一个无意,您都不能勉强。那时,我和颜娘还是要替满满另相看人家的。”

姜母正色道:“那是当然,我又不是那种恶婆子,不会做讨人厌的事情。”

听了这话,颜娘心里也松快了许多。有些话她作为儿媳妇,实在是不好跟婆婆直说,但丈夫姜裕成可以。

三人在屋里说起这事时,都忽略了还在姜母房间暖阁里玩耍的文瑜。小机灵鬼本来正在跟一把八卦锁较劲,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等爹娘走后,他从暖阁里出来跑到姜母身边,“祖母,长生是谁?”

姜母一把搂住小孙儿,乐呵呵道:“长生就是你表姑妈家的孩子,你应该喊他一声表哥。他呀跟咱们鱼儿一样,都是乖巧聪明的孩子。”

“那他以后会成为鱼儿的姐夫吗?”文瑜望着祖母,一脸天真的问道。

“嘘。”姜母在嘴边竖起食指,“这话可不能出去说,咱们知道就好,不然对你姐姐名声有影响。”

文瑜点了点头,“我不会出去乱说的,祖母,您快告诉我嘛,长生表哥会不会成为我的姐夫?”

姜母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真是个猴儿,什么都瞒不过你。”她笑着道:“长生表哥能不能成为你姐夫,还得看他和你姐姐的是否有意,若是无意,他自然不能做你的姐夫。”

“那什么才是有意,什么又是无意呢?”

“这个呀祖母可不能跟你说了,等你长大要娶媳妇了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文瑜眼珠转了转,“祖母,我还有几张大字没写,晚点再来陪您。”

姜母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快去吧,不然你爹爹又要修理你了。”

文瑜迈着小短腿从姜母那里离开,转头就去了满满的院子。

“姐姐,姐姐,鱼儿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

满满听到幼弟的声音,连忙从屋里出来,“鱼儿你跑慢点,不要摔着了。”

文瑜气喘吁吁的扑到姐姐怀里,想到祖母说的不能在外面说,着急的拉着满满往屋里走,“姐姐走,咱们进去说。”

满满无奈的跟着他进了屋。

“姐姐,爹娘要给你找夫君了。”进屋后文瑜立即说道:“而且那人还是表姑妈家的长生表哥。”

满满震惊了,“你说什么?”

文瑜又复述了一遍。

满满依旧是一脸震惊,“你说爹娘要把我嫁给长生表哥?”

“我偷听他们谈话了,他们是这样说的。”文瑜点了点头。

满满心情复杂极了,爹娘要给她和长生表哥定亲?小时候长生表哥对她的确很好,后来她跟爹娘离开虞城县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平日里偶尔也会通信,但他们已经没有小时候那种熟悉感了,她实在是想不出跟长生表哥做夫妻是什么情形。

满满对自己的亲事还是一头雾水,远在虞城县的贺长生也正在家里听母亲提起此事。

冷茹茹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儿子,笑着道:“我儿长大了,是到了娶妻的时候了。”

贺长生闻言有些脸热,“娘,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干什么。”

冷茹茹轻笑,“娘可不是平白无故说起的。你的婚事娘已经琢磨很久了,早些年你还小就没跟你说过,如今你都快要及冠了,是该跟你说说。”

贺长生疑惑的看向母亲。

“你还记得表舅家的满满吧?”冷茹茹问道。

贺长生点了点头。

“在你们还小的时候,娘就打算给你们定亲,只你表舅母觉得你们太小,所以才没定下来。现在你长大了,身上又有举人的功名,满满呢再过两年也就及笄了,娘觉得这个时候跟你表舅表舅妈提你们俩的事正合适。”

贺长生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一直把满满当成亲妹妹一样,娘突然要我跟满满定亲,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冷茹茹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别以为人家就一定能看得上你。这次进京,不仅是为了备考,更是为了让你和满满相处,若你们都没那个意思,这事就当我从来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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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坦白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章坦白贺长生是在半月后到达京城的,根据冷茹茹寄信的时间推算,姜裕成早两日就派人去码头等着了。贺长生到姜家时,姜母终于放下了翘首以盼的心情,见到多年未见的的甥外孙,不禁热泪盈眶。

“长生拜见舅祖母。”贺长生对着姜母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姜母连忙去拉他,贺长生却道:“先前那三个头是长生代母亲磕的,现在这个三个才是长生自己的。”说完又对着姜母磕了三下。

姜母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好孩子,快起来吧,你们母子的心意我都明白。”顾长生这才起来。

他起身后又对着颜娘和姜裕成见礼,夫妻二人受了他的礼,接下来是满满和双生子以及小四文瑜同表哥问好。一家人互相认识了以后,都去了姜母的院子。

双生子落在了最后面,文砚压低声音好奇的对同胞哥哥道:“这个长生表哥就是咱们未来的姐夫?我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文博白了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看看场合,若是被人听到了,咱们家可就跌份了。”

文砚有些不明白,嘀咕道:“我就随口说说,怎么又跟跌份扯上关系了?”

文博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弟弟,心里鄙视他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一行人到了姜母的院子,颜娘和姜裕成陪着待了一会儿就去处理各自的事情了,只留了孩子们在那里陪着贺长生和姜母。

姜母将贺长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赞许道:“长生这身子骨比小时候结实多了,看来这么多年,你爹娘费了不少心思。”

贺长生回答道:“长生能安稳长大,都是爹娘和家中长辈的功劳。舅祖母离开虞城县那年,我娘特地为我请了一位教拳脚功夫的先生,跟着先生练了几年,身子也不像之前那般羸弱了。”

文砚最喜欢舞刀弄枪,但姜裕成不许他碰这些,每次只能偷偷摸摸的搞些小动作。听说这个新来的表哥会拳脚功夫,顿时来了兴致,“表哥,你能教我几招吗?”

贺长生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我学的都是强身健体的路子,若文砚表弟喜欢,每天早晨可以同我一起练习。”

文砚听了十分欣喜,只是想到严厉的父亲时一下子泄了气。姜母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你尽管跟你表哥学,你爹那里祖母去说就是。”

“多谢祖母,祖母最好了。”文砚又开心起来。

文瑜突然插话道:“我也要学,表哥你也教教我吧。”

贺长生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姜母又道:“既然一个是教,三个也是教,干脆让咱家这三个皮猴子都跟长生学几招。长生啊,你呢也不必刻意教他们,只让他们跟着你的动作比划就成,可别因为这个耽误你的功课。”

贺长生点头,“舅祖母放心,表弟们都很乖巧,不会影响我的。”

姜母想到贺长生来京城除了备考外,还有就是跟满满的亲事。她瞥了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孙女,道:“满满啊,你与长生许久未见,不如陪他去咱家园子里去走走?”

满满知道祖母是想让她和长生表哥单独相处,不自在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起出去了。文瑜也想跟着去,被姜母一把搂进了怀里,“你个皮猴儿,可不许打扰他们。”

园子里,满满和贺长生并肩走着。

“满满成大姑娘了,我记得你随表舅舅上任时,还是一个小不点。”贺长生笑着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人,每次跟表舅母去集市上,都闹着要吃。”

满满原本还有些拘谨,听到贺长生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遥远的记忆突然被解封了。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手里拿着一支刚买的糖人,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她轻声笑了笑,“没想到表哥还记得那些事情。”

贺长生道:“小时候我没有别的同伴,只有小小的你陪着我玩,所以我才记得那么清楚。”

“小时候的我多烦人啊,也只有长生哥哥不嫌弃我。”满满还记得,当时贺长生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堂妹,每次见着自己跟他玩,嘴巴翘得可以挂油壶了,说是不耐烦和她玩儿。

以前她还觉得委屈,长大后才觉得长生堂妹没错。他们比她大了快七岁,那时候都是大孩子了,谁愿意跟她这个小丫头玩啊。

想到爹娘和祖母的意思,满满心里暗自忖度着,其实跟长生表哥定亲也不错。他长得好看,又有举人功名,最重要的是他对她一直很有耐心。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想要问问贺长生是什么意思。只是碍于女儿家的害羞,支吾了半天也没问出口。

她原本想让鱼儿替自己试探试探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就发生了一件让她改变主意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贺长生来了京城,休息了两天后,姜裕成便带着他去拜见了张元清和郭侍郎。

在张元清府上,贺长生不小心与张琼枝遇上了,很少见外男的小姑娘一下子被温润谦和的贺长生迷住了,等他离开了张府后,连忙派贴身丫鬟去跟守书房的小厮打听。

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人是自己闺中好友的远方表哥。张琼枝本来是一个内敛理智的人,但在书房外的惊鸿一瞥,让她久久不能忘记贺长生那张温和的脸。思虑了几天后,她去了姜家找满满。

“什么,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听到好姐妹跟自己剖解心思后,满满不由得大吃一惊。等她知道那人是谁后,心里忽然多了几分矛盾。

她是知道贺长生来京城的原因,但好姐妹张琼枝并不知道啊,听到张琼枝说她喜欢贺长生后,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清楚。

好在张琼枝没有在姜家久待。她走后,满满立即去找了贺长生。这一次她没有再害羞了,而是壮着胆子直截了当的问了贺长生的想法。

贺长生惊讶满满的直接,他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措辞道:“其实当我娘跟我提起这事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来京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了京城后该怎么跟舅祖母和表舅舅表舅母说清楚,没想到倒是你先来问我了。”

听了这话,满满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她之前觉得跟长生表哥定亲也不错。这会儿忽然听说人家只把她当妹妹,还是有些不得劲。

不过她又不是非他不嫁,很快便释怀了,“其实我觉得我年纪还不大,也不急着定亲。既然长生表哥无意,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跟我祖母和爹娘说清楚吧。”

长生点了点头,“多谢满满能够理解我。”

满满想起好姐妹张琼枝,试探的问道:“长生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贺长生不妨她会问起这个,顿时有些脸热,“在考中进士之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亲事。”

满满继续问:“若有个姑娘很喜欢你,又是书香世家出身,表哥会动心吗?”

贺长生摇了摇头,“目前不会。”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满满替好姐妹感到可惜,她一腔热情如火,人家却压根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与贺长生谈了许久,最后两人约定,只要找到合适的时间,就跟长辈们坦白两人对彼此都无意的事情,免得他们乱拉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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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看望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一章看望眼看端午节就要到了,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来。文博和文砚打算去博陵王府看望卫枳,去之前还特意问了满满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他。

满满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五毒香囊递给文博,“喏,你把这个帮我带给王爷吧,就说祝他端午安康。”

文博点了点头,还未仔细看清香囊上的绣纹就被文砚抢了过去,“姐姐真偏心,我们都没有,只王爷哥哥才有。”

满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说你们没有了。”说完拉开柜子,只见里面放了一堆不同颜色的香囊和荷包,“不光你们有,祖母和爹娘都有。”

文砚嘿嘿笑了笑,“我就是胡说的,姐姐不要生气。”

满满摇了摇头,“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她又看向文博,“早去早回,不要在王府待久了,毕竟王爷还在孝中呢。”

“我晓得了。”文博点了点头,与文砚一起往博陵王府去了。

博陵王府就是原先的恭王府,卫枳降级承爵后,显庆帝没有收回王府大宅,而是降低了宅院的规格配置,另赐了博陵王府的匾额给他。

兄弟俩轻车熟路的来到博陵王府,王府的守卫没有通报便放他们进去了,因为卫枳吩咐过,只要是姜家来人皆不必通报。

卫枳与卫杉正在下棋,卫枳的白子已经将卫杉的黑子逼到了绝路,卫杉见获胜无望,干脆直接认输。

卫枳收起棋子,摇头道:“进金吾卫几个月,你的脾气是越来越急躁了。”

卫杉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天天跟一帮粗汉子混一起,都是被他们影响的。”

卫枳轻笑,“不管在哪里都不能心浮气躁,冷静沉着才能看清事情根本。”

“三哥说得对。”卫杉想到自己刚进金吾卫的时候,被那些眼高于顶的混蛋们排挤。就因自大宴开国以来,金吾卫里从来没有宗室子弟进来过。他在金吾卫那里受了气,回来跟卫枳诉苦,卫枳只告诉了他四个字:忍耐和细节。

一开始他并未理解他的意思,直到偶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后,才理解了卫枳的用意。他一直按着那四个字行事,竟然渐渐地在金吾卫里站稳了脚跟。

卫枳看着这个长得高大结实的堂弟,道:“你娘来信了,让你告假回江东一趟,好像是要定下你的亲事。”

听了这话,卫杉连连摇头,“我才不回去呢,我娘要给我定下的是堂舅舅家的表妹,从小就刁蛮无理,听说长大后更加过分,我就算一辈子不成亲,也不娶那样的媳妇儿。”

说到这里,卫杉眼神暗了暗,“我那表妹是宋休的亲侄女,当初我娘没能与他结为夫妻,便想着让我娶了表妹,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可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不想娶一个与自己没有感情的妻子。”

宋休与卫杉母亲的事情,卫枳听卫杉提起过。当初在竭绥,卫杉去见过宋休后,没过多久宋休就离开了竭绥,然后自请去了西南当特派使。这么多年来,除了述职,他几乎没有回过京城。

卫杉的父亲,镇国将军卫锦诚在五年前就死在了舞女的肚皮上。卫锦诚死后,没过多久卫楮也跟着去了,镇国将军府只剩下将镇国将军夫人翁氏和卫杉两个主子。

显庆帝收回了镇国将军的爵位,卫杉成了普通无爵位的宗室子弟。恭王临终前,给显庆帝写了封陈情折子,想替他谋一个官职。不知显庆帝是如何想的,最后将他安排进了金吾卫。儿子有了去处,翁氏也搬离了镇国将军府,再次住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

卫枳见卫杉心情不好,也就不再提这事。正好金管家前来通传,说是姜家两位小公子来了。卫枳眼睛亮了亮,“赶紧请他们进来。”

兄弟俩进来后,卫杉围着他们打量了一番道:“这才几日未见,你们俩长高了不少。”

文砚有些得意:“那当然了,最近我们跟着表哥练拳呢,饭量都比以前大了,能不长个吗。”

“你们的表哥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卫杉有些疑惑的问道。

文博和文砚还未回答,卫枳开口了,“文砚说的表哥应该是虞城县姓贺的亲戚,他是姜大人表姐的儿子。”

卫杉更疑惑了,“三哥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文博和文砚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卫枳笑了笑,“当然是满满告诉我的。咱们在竭绥那会儿,满满就跟我说过,说老家还有一个对她很好的长生哥哥,那会儿他们还经常通信,她有不会写的字,都是我教她的。”

文砚一时口快道:“长生表哥对我们都很好,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为我们的姐夫呢。”

一旁的文博急忙撇了他一下,他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笑道:“王爷哥哥,卫杉哥哥,你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卫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卫杉十分好奇的问:“你姐姐才多大,你们家就要给她找婆家了?”

这一次文砚逼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文博也是一样。他们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会对姐姐的名声有影响。

卫杉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懒得再问了。

倒是卫枳一直关心着这事儿,不着痕迹的套了两兄弟许多话。每套出一句,他的表情就凝固几分。待文博将满满托他带的五毒香囊递给卫枳后,他的神色才柔和了许多。

“你们姐姐才十三岁,不用那么着急许人。你们看卫杉哥哥,快二十了也没成亲,他才应该着急。”卫枳对兄弟俩道。

文博文砚齐刷刷的看向卫杉,卫杉后退了两步,摆手道:“你们别看我,你们的王爷哥哥可比我还大一岁呢。”

卫枳苦笑,“你跟我不一样,我这个样子,何必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呢。再说了,就算我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我。”当他得知自己永远也站不起来时,他就绝了娶妻的心思。

文砚立即安慰道:“王爷哥哥,你可不能妄自薄菲,你是王爷啊,只要勾勾手指头,指不定多少姑娘想跟你成亲呢。”

文博白了弟弟一眼,“是妄自菲薄,不是妄自薄菲。让你平日里好好读书你不听,当着两位哥哥的面闹笑话,回去后我必定会跟爹爹说的。”

文砚急忙求情,“哥,我的好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爹爹,不然我又要被罚了。”

兄弟俩的插科打诨逗得卫枳和卫杉笑了起来,笑过后,卫杉问文砚,“真的就那么不喜欢读书?”

文砚苦着脸道:“我一见着先生就头疼,闻到墨汁的味道就眼花。在我看来,读书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练武来得有趣。”

卫杉听了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小子,真对不起姜大人给你起的名字。”

文砚的苦瓜脸拉得更长了。

这时卫枳开口了,“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文砚脱口而出,“我想当大将军,上战场杀敌立功。”

卫枳又道:“可现在的大宴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战乱。”

“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说不定就有了。”

卫枳诧异的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该说他是鲁莽还是自信。笑着劝道:“当大将军也得好好读书,不然也后连行军布阵图都看不懂,岂不是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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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姐妹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二章姐妹每年的端午节富成河上都会举行龙舟比赛,每一年都会有金吾卫奉命参赛,今年也是如此。卫杉很荣幸的成为金吾卫队的主要成员。

文博和文砚高兴道:“今年我们一定要去给卫杉哥哥打气。”

卫枳因在孝中,不会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他道:“听说端午那一日富成河边十分热闹,人多拥挤,你们可要当心。”

兄弟俩齐齐点头,“我们知道的。”

卫枳又问:“你姐姐也回去吗?”

文砚答道:“应该会去吧,姐姐每年都跟张家的琼枝姐姐一块。”

卫枳笑了笑没说什么。

端午节那日,张家、姜家和郭家依旧是三家人一起租了一个凉棚,只不过比起五年前的那个要大得多。

张家来的是大房的亨氏及她的两个女儿,二房的文氏和一双约莫七八岁的儿子;郭家这边,郭雪莹和郭红缨相继出嫁后,每年陪着郭夫人来看龙舟比赛的只有她的小儿子郭三郎。

姜家可热闹多了,因着今年端午不怎么热,姜母也想出来凑凑热闹。于是他们这边的位置上,坐的满当当的,加上三个男孩子又是坐不住的年纪,看着十分热闹。

文氏羡慕道:“颜娘嫂嫂有儿有女可真有福气,不像我,就生了这两个臭小子,每天嘴皮子都磨破了。”

听了这话,亨氏冷声道:“有些人不是常在我面前说自己是婆婆命吗,志源志杰才多大点嘴皮子就磨破了,等日后娶妻生子了,你岂不是嘴巴都没得了。我觉得呀,人的福气是天生的,不是羡慕就能有的。”

文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讪讪的笑了笑便不再作声。

亨氏与弟媳文氏不对头,亨氏嫁到夫家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而文氏呢,一进门就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妯娌俩有时候闹口角,文氏总爱拿亨氏的两个女儿说事,亨氏向来讨厌她的很。

郭夫人和颜娘有些尴尬的相视一眼,她们都没想到,亨氏会在这个地方跟文氏呛声。好在她们没有继续,过了一会儿,四人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这时文砚跑过来对颜娘道:“娘,我和哥哥一会儿想去外面看龙舟比赛。”

颜娘皱了皱眉,“外面太危险了,棚子里也能看。”

文砚撇了撇嘴,“棚子里哪有外面看得清楚,今天卫杉哥哥也要出战呢,我们答应了要为他打气鼓劲的。”

文博也乞求道:“娘,让我们去吧,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让柳叔和虎叔跟着我们。”

自从上一次柳大跟着姜裕成从九溪回来后,姜裕成问清楚了柳大的底细后,将卖身契还给了他。柳大不肯走,就留在姜家当了一个护卫。后来柳大的一个叫胡虎的兄弟来投奔他,姜裕成也将胡虎留了下来。

原本今日柳大应该跟在姜裕成身边的,只是姜裕成担心母亲和妻儿,于是便让柳大和胡虎跟着去保护他们。

双生子抬出柳大和胡虎,颜娘想了想没再拒绝。但对兄弟俩提了一个要求,两人必须紧跟着柳大他们,不能擅自跑远。

兄弟俩开心极了,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柳大和胡虎连忙跟了上去。

文氏两个儿子羡慕极了,扭头对文氏道:“娘,我们也想出去看龙舟比赛。”

儿子就是文氏的心头肉,家里又没有姜家那样得力的护卫,她哪敢让儿子去冒险。毕竟每年端午节,富成河边都有人被挤得掉入河中丧命。

另一边,满满正跟张琼枝说话,张琼枝的妹妹张琼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姐姐们说话。亨氏的目光从大女儿身上略过,最后落到了沉默寡言的小女儿身上,眉头皱成了川字。

郭夫人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心里对张琼英充满了怜惜,颜娘也是如此。在她们看来,张琼英这小姑娘实在是命不好,才投生在了亨氏的肚子里。

当初亨氏生下长女后,过了两年才开怀,原本以为第二胎是个儿子,哪里想到生下来竟又是一个女儿。亨氏的婆母张夫人当场拉下脸走了,亨氏的丈夫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也是明晃晃的失望。

从那以后,亨氏就十分讨厌这个女儿,女儿生下来后几乎从未抱过她,都是交给丫鬟和乳母照顾。张琼英跟她也不亲,母女俩一年到头很少坐在一起说话。

亨氏这个当娘也是奇葩,她忽视自己的女儿也就罢了,还不允许长女与次女多接触,虽然是一个爹妈生的,姐妹俩的关系却连陌生人也不如。

当时颜娘从郭夫人那里听来缘由后,回来跟满满提起,让她以后去找张琼枝玩时,也多照看一下张琼英。满满答应了,所以只要张琼英在,满满做什么都会拉着她一起,比张琼枝这个亲姐姐还要周全些。

在满满的调和下,张琼枝和张琼英姐妹俩的关系也没之前那么生疏了,要是有人欺负张琼英,张琼枝也会站出来替妹妹出气。

这一次出来观看龙舟比赛,亨氏原本没打算带张琼英来的,是张琼枝磨了母亲许久,亨氏才勉强答应了。

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张琼枝又跟满满打听贺长生。“满满,你表哥今日怎么没有来看比赛啊?”

满满想起贺长生之前的话,“长生表哥明年要参加春闱,所以在家用功呢。我祖母和爹娘都劝他出来走走,也被他婉拒了。”

听到心上人如此努力,张琼枝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担忧,“他这样用功,万一把身子熬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长生表哥每天早晨都要花一个时辰练拳,身子结实的很。”

听了这话,张琼枝是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练起拳来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想亲眼去看看啊。

看着好姐妹渐渐痴迷的表情,满满怕引起大人们的主意,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张琼枝这才回过神,脸上升起了一片热意。

张琼英目不转睛的盯着姐姐,她似乎知道了姐姐的小秘密。她又去看满满,满满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去乱说的。

端午节过后,亨氏的婆婆张夫人六十寿辰,作为张元清的嫡传弟子,姜裕成和妻儿早早的携寿礼给师娘拜寿了。

经常被爹娘带着来张家拜见师祖,张家对孩子们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拜见过张夫人后,颜娘和姜裕成便不再拘着他们。

张琼枝今日很忙,没有时间跟满满闲聊,满满便去找其他相熟的小姐妹说话。天气有些热,她与徐氏的小女儿于文锦一起往张家荷塘边的亭子走去,打算去那里坐一会儿。

走到半道上,同一个穿着鹅黄裙衫的清秀少女撞了一下,对方没有站稳踉跄了几步。

“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见自己撞了人,满满连忙跟她道歉。

那少女没有答话,直直的盯着满满看了好一阵。

于文锦凑到满满耳边,“她该不会被你撞傻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满满心里也十分忐忑,她再一次问道:“姑娘,你要是不舒服直接跟我说吧,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撞到你哪里了。”

这时那少女终于开口了,“姐姐,不碍事的。”

说完后笑着离开了。

满满和于文锦有些惊讶,两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儿,于文锦忽然大声道:“我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

“她就是柳椿儿那个姓凌的表妹,从小被送到宫里陪伴二皇子的凌琬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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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流言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三章流言满满惊讶的望向于文锦,“你说她是谁?”

“我说她就是柳椿儿那个姓凌的表妹,从小被送到宫里陪伴二皇子的凌琬琬。”于文锦又复述了一遍。

满满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凌琬琬。虽然这几年她们都在京城,但因为两家分属的阵营不同,再加上凌琬琬一直在宫里,所以她们从未见过。

她不知道凌琬琬长什么样,更不知她为人如何。但经过刚刚短暂的接触,凌琬琬看起来比她妹妹凌珺珺要温柔有礼一些。

心里虽然起了波澜,面上却丝毫不显。满满和于文锦在荷塘边的亭子里歇了一会儿,张府的小丫鬟过来请两人去前厅。

另一边,凌琬琬也一直在回想与满满相遇的事情。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知道当初曾外祖父原本打算将这个姐姐送进宫去的。虽然在宫里受尽了折磨,她却从未恨过满满。她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能去怪一个孩子,这全都是因为大人的贪欲在作怪。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又浮现二皇子阴郁的脸和妹妹凌珺珺跋扈的神情。原本以为回到家里就是解脱,没想到二皇子却变得越来越难缠。

在家里比在宫中更令人头疼,妹妹年龄那么小就知道争风吃醋,父母一心希望她能跟二皇子在一起,祖父母则希望她能够为凌家带来荣耀,就连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姑姑都望着她能替她撑腰。

整个凌家,除了三弟凌曜会关心自己,其余的血脉亲人与自己相处时,或多或少都带了自己的目的。她觉得很累,害怕哪一天没有精力再坚持下去。

凌琬琬非常羡慕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听凌曜说过,她的继父和祖母待她如亲生,她的母亲疼她如珠如宝,底下还有三个处处维护她的亲弟弟。自己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也许是心里藏着事,在寿宴开始后,凌琬琬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坐在她旁边的凌珺珺跟小姐妹正说着话,小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凌琬琬,随口夸道:“珺珺,我觉得你琬琬姐比你更好看一些。”

凌珺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瞥了一眼凌琬琬,“她比我大了两岁呢,我十二岁的时候说不定比她还好看。”

小姐妹知道她不开心了,连忙转移了话题。凌珺珺却因此记恨上了亲姐姐,认为都是亲姐姐抢了自己的风头。

寿宴结束后,还没走出太傅府,凌珺珺就借故对凌琬琬发了一通火,正好被满满和张琼枝、于文锦三人看到。

看着凌珺珺盛气凌人的样子,性子最直的于文锦看不下去了,“凌二姑娘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凌大姑娘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姐姐,这天下哪有妹妹吼姐姐的。”

凌珺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想也没想就回击道:“我们凌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何关系,我看你莫不是寿宴上吃撑了吧,多管闲事。”

“小小年纪嘴巴那么刁,怪不得在别人家里就敢欺负自己亲姐姐。”于文锦气得皱眉。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凌珺珺咄咄逼人道。

“你…”于文锦气极,正要跟凌珺珺理论,一旁的凌琬琬开口了,“多谢姐姐替我说话,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一时言语不当,还请姐姐见谅。”

于文锦觉得凌琬琬比凌珺珺顺眼多了,点了点头打算不再多管。这时凌珺珺却忽然推了凌琬琬一把,红着眼道:“我才不稀罕有你这样的姐姐,只会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妹妹。”

凌珺珺颠倒黑白的话让满满和张琼枝也忍不住了,两人从假山后走出来。

满满开口道:“凌二姑娘,明明是你欺负你姐姐,这会儿却颠倒是非反说你姐姐欺负你,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

看清楚来人后,凌珺珺的火气转移到了满满身上,“怎么,你想管我们家的事?”

面带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还姓凌,说这话我不会反驳。可惜啊,你已经不姓凌了,如今的你不过是一个被亲娘带着改嫁的拖油瓶,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凌珺珺的话让满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张琼枝和于文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满满不是一直都姓姜吗,为何又跟姓凌的扯上关系了?

其实她们不知道很正常,因为除了跟姜凌两家关系近的人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张家的亨氏倒是知道,但从未跟女儿提起过。徐氏是后来认识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事。

“我爹待我如亲生,从未嫌弃过我。他从小教育我,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满满平复心情后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个爹妈生的也不见得全是好人,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你姐姐就是比你好了千百倍。”

“贱人。”凌珺珺气得大声骂道:“怪不得我爹要休了你娘不要你,因为你们都是贱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凌珺珺脸上瞬间多了五道指印。打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姐姐凌琬琬。

“快道歉。”凌琬琬厉声道:“你的家教哪里去了?”

凌珺珺捂着脸颊,像看仇人一样盯着凌琬琬,“祖母说得对,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联合起外人来欺负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后就哭着跑开了。

凌琬琬充满歉意的看向满满,“我妹妹不懂事,请两位姐姐见谅。”说完也急匆匆的离开了。

假山旁边只剩下满满三人以及她们各自的丫鬟,于文锦好奇的问道:“满满,凌珺珺说的话是真的吗,凌大人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见她没有眼色,张琼枝连忙撇了她一下,她才悻悻的闭了嘴。

满满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笑了笑,“凌珺珺说得没错,我娘在嫁给我爹前,与凌大人是夫妻。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和离了,我爹和我娘是在我祖母的撮合下结为夫妻的。”

听了这话,于文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我看到凌琬琬时觉得有些眼熟,她的眼睛和鼻子跟你有些相似,原来你们竟是亲姐妹。”

满满听了笑了笑没有作声。

张琼枝怕气氛僵了,连忙道:“咱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大人们该着急了。”

于文锦还想再问,这时也只得打住,三人带着丫鬟离开假山旁,去了张夫人的院子跟自己的母亲汇合。

回去的路上,于文锦兴致勃勃的跟自己的母亲徐氏分享了这个消息。徐氏听闻后也惊讶了好一阵。

“满满那丫头厚道,不肯说她娘和凌绩鸣和离的原因,我看呐,八成是范氏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她一时口快,骂完才发现女儿正盯着自己。

她急忙道:“呸呸呸,刚刚娘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到外面去说。”

于文锦点了点头,心里那股好奇的火苗却更甚了。

张夫人寿宴过后不久,京中流出了一些传言。传言说刑部员外郎凌绩鸣凌大人,原先与翰林院侍读姜大人的妻子是夫妻,后来因范氏女插足,凌绩鸣抛弃妻女娶了范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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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机锋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四章机锋范瑾这几日因外面流言满天飞而气得心口疼,就连平日里交好的夫人太太邀她去做客,都被她一一婉拒了。她知道那些人表面同她要好,其实私底下还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她有些搞不懂了,来京城这么多年都没人提起这事,为何张夫人的寿宴过后就传出了这么不堪的流言?想到这里,她将两个女儿唤到了身边。

“张夫人寿宴那日,你们在张家可有得罪什么人?”

凌琬琬刚要说话,就被凌珺珺抢了先,“娘,我可没得罪人,肯定是姐姐无意间得罪了谁。”

凌琬琬瞥了她一眼,“我向来是见人三分笑,从未对别人说过一句重话,试问这样也会得罪人?”

范瑾知道两个女儿的性子,一个看着温和实则主意颇大,一个看着机灵其实心思简单,若说得罪人的事情,八成应该是二女儿做下的。

只是二女儿从小被她捧在手心疼宠惯了,大女儿虽然也是自己的亲骨肉,毕竟分离了那么多年,她不忍心苛责凌珺珺,反倒对凌琬琬道:“琬琬,你是长姐,珺珺还小,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当姐姐应当提醒她才是。”

凌琬琬正要争辩,又听范瑾愤愤道:“想必今日外面的流言你们也听了吧。明明当初是聂氏貌丑体胖配不上你爹,你祖父母逼着她与你爹和离,怎么反倒成了我插足了他们才让他们和离的。传出这样流言的人心思真是狠毒,成心想毁了咱们凌家的声誉。我看多半都是聂氏搞得鬼。”

“娘,我觉得一定是她们。在张夫人寿宴那一日,那个姜清芷平白无故的跑出来指责我,我气不过骂了她两句,姐姐还打了我一巴掌。”凌珺珺嘟着嘴气道。

凌珺珺那日挨了打,本想找母亲告状,谁知脸上的巴掌印消的太快,还没见到范瑾,脸上又是干干净净的。

于是就将这一巴掌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后,时不时的在爹娘和祖父母面前给凌琬琬上眼药,凌琬琬因此受了不少训斥。

“还有这事?”范瑾脸色有些难看,“琬琬,你和你妹妹才是嫡亲的姐妹,你为何要帮着外人来欺负珺珺?”

凌琬琬解释,“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妹妹与我起了争执,于大姑娘和姜姑娘过来劝说,妹妹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人家,为了维护咱们家的声誉,我才…”

“别说了。”范瑾有些生气,“那小贱人是聂氏生的,你妹妹骂得好。”

说完又狠狠的戳了戳凌琬琬的额头,“你呀你,真是白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这下不用猜了,流言肯定是聂氏和姜家放出去的。”

“娘…”凌琬琬欲言又止。

范瑾看都没看她,不耐烦道:“一会儿我带你妹妹去趟勇毅侯府,你就别去了,留在家里把《孝经》给我抄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许出门。”

凌琬琬低下头应了声“是”。

抬头时范瑾已经带着凌珺珺走了出去,凌珺珺还不忘回头对着她露了一个得意的笑脸。

凌琬琬捏着帕子嘲讽的笑了笑,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范瑾带着凌珺珺到了勇毅侯府,她与勇毅侯世子夫人说事时,凌珺珺熟门熟路的跑去春晖院找柳椿儿了。

一进门她就不停的抱怨,“椿儿姐姐,你都不知道凌琬琬有多过分,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的亲妹妹,我一点也不想有这样的姐姐。”

“你姐姐又惹你生气啦?”柳椿儿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十分鄙视凌珺珺。

凌珺珺气哼哼道:“自从她回来后,没有哪一日不惹我生气,真是讨人嫌东西。”

柳椿儿安抚了她几句,随即又装作无意提起二皇子来。

“也不知上一回凌琬琬跟二皇子殿下说了什么,他已经好几日不来我家了。”凌珺珺想起二皇子来,不由得有些怅然。

柳椿儿表情微微变了变,“那你觉得,你姐姐还会回到宫里去吗?”

“回宫?”凌琬琬嗤笑道:“她以为她是谁,皇宫又不是她家,想去就去啊。”

听了这话,柳椿儿笑容深了一些。祖母已经跟她说过她与二皇子的亲事,一开始她不愿嫁给一个废人,但祖母跟她说了日后的前程,她也有几分心动了。

再说二皇子长相俊美,虽然腿废了,却是皇上唯二的儿子之一。如果她成了二皇子的正妃,皇上一定会对侯府另眼相看。

柳椿儿已经将自己代入二皇子正妻的身份上,从那以后就格外关注二皇子的举动。每一次二皇子去凌家,她都十分揪心,害怕二皇子会不管不顾的将凌婉婉重新带回宫。好在她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跟祖母商量过,原本想让祖母出面为凌婉婉定一门亲事。但她那表姑范瑾好几次都以凌婉婉年龄太小而拒绝了。她知道,范瑾是不愿意放走二皇子这个乘龙快婿而已。

只能说祖孙俩都是一样的心思,勇毅侯世子夫人也在跟范瑾说这事。

范瑾还是原先的态度,“舅母,您也知道琬琬离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家来了,我和他爹打算多留她几年,待及笄后再替她相看。”

勇毅侯世子夫人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有些恼怒,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她笑着道:“按照咱们京中的规矩,姑娘家十二三岁正是相看婆家的时候,若真等到及笄,好男儿都被别家挑走了。别的不说,就说我那大孙女椿儿,当初她娘也是舍不得早早定下她的婚事,如今都十五岁了还没着落。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和琬琬好。”

范瑾当然知道勇毅侯府留着柳椿儿是为了宫里的二皇子,她不肯定下长女的亲事也是如此。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刚随夫进京的她,不会再被她这好舅母忽悠了。

“舅母若为椿儿的亲事烦恼,我倒是能替您解忧。”她笑着道:“前些日子,在张夫人的寿宴上,就有夫人向我打听椿儿呢。”

勇毅侯世子夫人笑容淡了,“哦,是哪家的夫人啊?”

“不是别家,是住在东育街的阳林伯家,阳林伯夫人看上了咱们家的椿儿,想要聘她回去当世子夫人呢。”

“哼,就凭他家那平庸粗俗的儿子也想娶我侯府的嫡长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见勇毅侯世子夫人动了气,范瑾连忙替她倒了杯热茶:“舅母消消气,可不要为那不值得人气坏了身子。”

接着她又道:“那阳林伯夫人向我打听椿儿的时候,我就按照舅母平日里说的,告诉她表嫂舍不得椿儿,还想多留她两年。”

勇毅侯世子夫人点了点头,“这事你做得的对,以后若还有人向你打听,你还是照这话说就是。”

范瑾应道:“我听舅母的。好女不愁嫁,尤其是我们家的姑娘,哪里是那些阿猫阿狗能配得上的。”

听她说完这一句后,勇毅侯世子夫人回过味来,不由得在心中嗤笑。原来范瑾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暗中提醒自己,她那女儿日后是有大作为的,她介绍的那些人家配不上凌琬琬。

原先还有些恼怒的世子夫人忽然一点也不气了,这人啊,若是没有自知之明,走到哪里都会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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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噩梦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噩梦姜母最近有心神不宁,晚上也总是做噩梦,好几次都被噩梦吓醒了。姜裕成请了大夫来家里,大夫看过后说她年纪大了,气血有些虚弱才导致了夜间睡不安稳,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

颜娘命人按照方子煎药,姜母服用后,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反而情况更糟了。刚开始还是睡到半夜才做噩梦,现在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在飘荡,吓得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了。

桃枝和吴嬷嬷每日都守在姜母床前,几天下来,两人也憔悴了许多。姜母睡不安稳,姜裕成这个做儿子自然担心,等到沐休那一日,他屏退了桃枝和吴嬷嬷,亲自守着母亲。

也许是因为儿子守在床前,姜母觉得心安了许多,闭上眼后竟没有看见前几天夜里的恐怖情形。她松了一口气,渐渐地睡了过去。

姜裕成见母亲呼吸平稳,轻轻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床边看起书来。到了半夜,他有些困了,准备在床边的软塌上将就一晚。

这时,正在熟睡的姜母忽然全身抖动起来,嘴里一直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姜裕成急忙跑过去,发现姜母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

姜裕成焦急道:“娘,您怎么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姜母抖动得没那么厉害了,慢慢的平复下来。可隔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又开始不停的尖叫,手和脚也在不停的胡乱挥动着。

姜裕成怕母亲出事,摇晃着将她叫醒。姜母醒来后,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神情,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

“成儿,有鬼,好多鬼,他们全部都要来吃我,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她惊慌的跟儿子说起梦境来。

姜裕成安抚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娘,世间没有那些东西,您不用害怕。”

姜母却死死捏着他的手,瑟瑟发抖道:“有的,有的,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姜裕成看着受惊的母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时睡在外间的吴嬷嬷听到动静进来了,她对姜裕成道:“大人,老夫人这模样怕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不如将佛堂里的观音大士请到屋里来镇一镇邪。”

姜裕成刚想呵斥她胡说八道,谁知姜母却十分赞同,乞求道:“成儿,就听吴嬷嬷的吧,你快去焚香净身,将观音大士请来保护娘。”

姜裕成无奈,只得回主院洗浴。

他回来后,颜娘也醒了,连忙问起姜母的情况。姜裕成叹气道:“不太好,刚刚又被吓醒了。她听了吴嬷嬷的话,让我回来洗澡焚香,然后去佛堂请观音大士。”

听了这话,颜娘道:“先将就一晚吧,明日我去慈恩寺求几枚安神符,也许戴了安神符,娘就会好转。”

姜裕成想正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了。他洗完澡焚了香,然后去小佛堂将那尊观音像搬到了姜母的屋子里。吴嬷嬷在姜母的示意下,准备了贡品和香炉。

姜母对着观音像拜了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菩萨莫怪,菩萨莫怪,信女一时梦魇,须得菩萨坐镇,待此事了结后,信女必定日日礼佛,从不怠慢。”

“娘,我觉得…”

他才说了几个字,吴嬷嬷道:“大人,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有观音大士在,任凭什么脏东西都近不了老夫人的身。”

姜裕成转头看了吴嬷嬷一眼,直直对上她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就在这里陪我娘,嬷嬷要是困了先去歇着吧。”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姜母。

吴嬷嬷见状只得退了下去。

后半夜也许是有观音像坐镇,姜母竟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早,姜裕成回到主院,第一件事就是跟颜娘说吴嬷嬷的怪异之处。

颜娘道:“吴嬷嬷来咱们家五年多了,一直老老实实的,没见她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夫君为何会突然怀疑她?”

姜裕成神色有些复杂,“这些天娘一直被噩梦困扰,昨夜在吴嬷嬷提议请观音像坐镇后,娘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或许你们相信鬼神之说,但我是绝不信的,所以才觉得这事蹊跷怪异。”

与姜母遇到的情况一样,同样的一幕也在东宫上演。

傅良娣、郭雪莹、吴承徽以及雍奉仪四人,都在同一个夜里梦到了撞柱而亡的太子妃。她们梦里的太子妃脸上依旧是那副端庄不可冒犯的神情,额头上却有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那血洞还在不停的渗着血,那血沿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看着是在可怖。

她的旁边站着董姑姑和棉蕊,两人同样满身是血,其中董姑姑的脖子上有一条黑色的印痕。东宫的人都知道,董姑姑是被显庆帝下令勒死的。

四人被同样噩梦梦吓醒了,醒来后都有些萎靡不振。郭雪莹强撑着精神准备去给傅良娣请安,谁知还没出门就听傅良娣宫里的小太监来传信,说傅良娣身子不适,今日免了东宫众人的请安。

过了一会儿,吴承徽身边的红雅面带急色的跑了过来,“郭承徽娘娘,请您帮帮我们主子吧,我们主子昨夜做了噩梦,被吓得动了胎气。”

郭雪莹看向她,“你主子动了胎气,应该去请太医啊,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红雅急道:“给咱们东宫看病的太医全都被请到了傅良娣那里,奴婢想着雪盏姐姐懂药理,所以才来请承徽娘娘帮忙。”

听了这话,郭雪莹道:“你先回去,我和雪盏准备一下就来。”

红雅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家主子的情况,怕得罪了郭雪莹,强忍着话语回了吴承徽那里。

红雅走后,雪盏问:“主子,咱们要帮吴承徽吗?”

郭雪莹道:“帮啊,怎么不帮。人家可是帮着我把昭儿要了回来,我要是不帮,未免显得太不尽人情了一些。”

说完这话,她又道:“你去准备一下,辰初三刻咱们再出门。”

“可吴承徽她…”雪盏欲言又止。

郭雪莹瞥了她一眼,“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雪盏只得退下。

辰初三刻,主仆俩才慢悠悠的朝着吴承徽的寝宫走去。而此时的吴承徽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了,她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抓着红雅,痛苦的问道:“郭承徽和雪盏怎么还没来?”

“主子,她们应该快来了,您先躺着好不好。”红雅急得满头大汗。

吴承徽慢慢躺了回去,她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忽然迸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她喃喃道:“我原以为她是不一样的,没想到还是看错了人。”说这话时,她明显感觉到下身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红雅看她有些不对劲,征询她的意见,“主子,奴婢再去沉香殿一趟吧?”

吴承徽摇了摇头,“算了吧,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得看天意。”

“主子。”红雅闻言鼻头一酸,眼泪接着落了下来。

当初吴承徽带头揭发太子妃的罪行后,太子就再也没来过她这里。她知道,太子是恨上自己了。因为太子亲口说过,若她当初老老实实的,东宫还是那个平静的东宫,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雪莹带着雪盏到的时候,吴承徽的夕颜阁安静的像一座废弃的宫殿。她们刚走进去,就与红雅打了个照面。

“红雅,你家主子如何了?”郭雪莹关切的问道。

红雅盯着她,努力按耐住心中的愤怒,“我家主子一切安好,有劳郭承徽娘娘惦记,只不过我家主子服了药正在静养,不能招待您,还请您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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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装神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装神颜娘一大早就去了慈恩寺,恰逢游历在外的汇善法师归来,慈恩寺比往日还要热闹许多。颜娘当初听姜母讲过,她与姜裕成的姻缘也是汇善法师凑成的。

也许是汇善法师名气太大,慈恩寺的香客比平时多了好几倍。颜娘与戚氏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进了正殿。

她先是对着正殿里的菩萨拜了拜,又去偏殿抽了一次签。这一次的签文倒不像上回那么不吉,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解完签后,颜娘忧心忡忡的求了几枚安神符,因担心姜母和孩子们,她没有在慈恩寺逗留,求了安神符就立刻回了家。

回到家后,还未走近姜母的院子,就听见面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接着一股刺鼻的焚烧纸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快步走了进去,见到里面的情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姜母的院子里多了六个穿着黑色法师袍的中年男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花花绿绿的类似法棍一类的东西。

他们围成一个圈,姜母闭着眼睛坐在圈内的椅子上,任由他们往她身上洒水、撒符纸灰。一边撒着还一边口齿不清的念着什么,一看就是在装神弄鬼。

“你们在干什么?”颜娘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立刻给我停下来。”

吴嬷嬷急忙上前,“夫人,法师正在给老夫人驱邪呢,您可不能中途打断。不然老夫人会被反噬的。”

颜娘看向吴嬷嬷,顿时想起丈夫昨夜的话来,这会看着这个老嬷嬷,越看越觉得可疑。

“是谁将这些人请来的?”她盯着吴嬷嬷问道。

吴嬷嬷僵了一下,“夫人,老夫人被邪物折磨了这么久,老奴实在不忍她受罪,所以在征得老夫人的同意下,请了法师过来驱邪。”

说完看了颜娘一眼,添了句:“这是南疆来的法师,比咱们京城的法师还要厉害些。”

颜娘听了十分恼怒,“你不过是个奴才,谁允许你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放进府里来的?”

吴嬷嬷又争辩了几句,颜娘吩咐戚氏道:“将这老货给我绑了扔进柴房里,等大人回来处置。”

说完又将柳大唤了过来,指着还在装神弄鬼的法师道:“将他们给我轰出府去,若是反抗,就将他们捆了送应天府,就说他们讹诈官员家眷。”

听到颜娘的话后,那些法师立即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法师横眉怒目道:“无知妇人,中断了我们兄弟做法,邪物定会反噬到这老夫人身上。”

听到反噬二字后,颜娘怒气更甚,“哪里来的妖人,竟敢在我姜府作乱,柳大,将他们捆了。”

柳大应了声是,带着其他家丁一起,将那些法师围了起来,有人想跑,被柳大和家丁们合力抓住,然后一个一个的捆了起来。

一旁的吴嬷嬷见状,大声道:“夫人不孝,竟然欲害老夫人性命。老夫人您快醒醒,有人要害您啊。”

颜娘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嘴巴堵上。”

戚氏立即照做。

颜娘又吩咐青杨和桃枝,“你们将老夫人扶到屋里去,马上去请大夫。”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吩咐完这些,颜娘又让人去翰林院喊姜裕成回家处理那几个法师的事情。

姜裕成刚到家,正好碰上送大夫出门的戚氏,急忙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戚氏道:“老夫人身子无大碍,就是受了吴嬷嬷的蛊惑,非说说夫人要害她,这会正闹着呢。”

听了这话,姜裕成快步去了母亲那里。此时的姜母正在骂颜娘,“你这个心思狠毒的女人,原先我还没看出来,今天才识破你的真面目。你就是想害死我,我没了以后,就没人压制你了,你就可以在姜家为所欲为。”

“娘,您在说什么,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您看,这是我一早去慈恩寺为您求的安神符。”颜娘将安神符拿给姜母看。

姜母不肯信她,往后退了几步,“你做的那些事情,吴嬷嬷都告诉我了,你休想再骗我。”

颜娘此时恨不得将吴嬷嬷拉来对峙,听了她们对话的姜裕成走了进来。

“娘,你不相信自家人,反倒去信一个可疑的奴才,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见到儿子,姜母立即跑到他身边,“成儿,聂氏不是好东西,她要害我性命,你赶紧休了她。”

姜裕成拧眉,“娘,您在胡说什么,颜娘怎么会害您。这全都是那个吴嬷嬷在搞鬼。”

“是真的,是真的,就是她要害我,昨天晚上我都看到了。”姜母忽然变得惊恐起来,“聂氏她张着血盆大口要吃我,要不是我跑得快,兴许就被她吃了。”

见母亲越说越荒唐,姜裕成气不打一出来,“娘,您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了,您不肯信颜娘,反倒信那吴嬷嬷的话,您等着,儿子立即提审那奴才,看她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说完吩咐桃枝和另一个健壮的婆子,“看好老夫人,不要让她出这个门。”

姜裕成与颜娘从姜母院子里出来后,姜裕成带着歉意道:“让你受委屈了,娘她一时魔障了,先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颜娘点头,“我知道,娘定是受了吴嬷嬷的蛊惑。你回来前,我已经让青杨去搜吴嬷嬷的住处了,也许会有发现。”

姜裕成道:“你做的很对。我现在就去提审那老货,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夫妻俩分开时,姜裕成又问起几个孩子来。颜娘道:“娘将她们支走了,说是在云姨家里呢。”

“先让他们回来吧。”

“我马上让人去接。”

满满带着弟弟们回来时,姜裕成正在审问吴嬷嬷。一开始,吴嬷嬷什么都不肯说,还一直声称自己是冤枉的。

直到青杨从她房里搜出了一包还未用完的迷香后,她才停下狡辩,但依旧什么也不肯交代。

姜裕成对她用了刑,吴嬷嬷只剩下一口气时,忽然说了句:“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厄运马上就要降临,你们谁都躲不过。”

说完后嘴角渗出血丝,姜裕成在她鼻尖探了探,已经没了气息。

吴嬷嬷已经没用,姜裕成又去审问那六个法师。也许是见到吴嬷嬷被用刑后心生恐惧,一个个的都害怕极了。

“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吴嬷嬷请来做戏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姜裕成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说实话。”

“我们真的跟她不是一伙的。”之前骂过颜娘的八字胡交代:“我们六个原本是南疆卖艺的杂耍团,今年年初百来京城谋生。前些日子,吴嬷嬷找到我们兄弟,说是只要跟着她去姜府演一场戏,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的酬劳。那是我们挣一年也挣不到的数目,所以为了一百两银子,我们便答应了她。”

姜裕成听了以后,不由得沉思起来。吴嬷嬷究竟想干什么,她潜伏在姜家五年,难道就为了挑拨颜娘与他娘的婆媳关系?直觉告诉他,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姜裕成不知这几人身份真假,便将他们送到了应天府。应天府知府查阅了京城暂住人员册子后,证实了这几人确实是南疆来的杂耍团。

姜家被吴嬷嬷闹得鸡犬不宁,东宫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开始只有傅良娣几个做噩梦,后来演变为全东宫的女眷都梦到了惨死的太子妃主仆三人,每个人的梦境都是一模一样。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太子妃死后一直逃避现实的太子终于肯回东宫了。当他回到东宫的第一天夜里,吴承徽再次动了胎气流血不止,太医赶来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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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废储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废储显庆二十一年的秋天,注定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季节。很多酝酿在暗处的阴谋渐渐浮现,将朝中局势搅得翻天覆地。

“你说什么,皇上欲废太子?”郭侍郎一脸震惊的望向自己的师弟,“这怎么可能,太子是皇上唯一的继承人,皇上绝不可能废太子。”

说完这句,他焦急的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我从承晖殿出来后,一个眼生的小黄门塞到我手里的。”

姜裕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团递给他,郭侍郎赶紧接了过去,打开后只见上面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皇上欲废太子,源于巫蛊之祸。

郭侍郎看完后将小纸团撕碎,“如果这不是有人恶作剧,那事情就严重了,咱们赶紧去找老师商量。”

姜裕成点了点头,与郭侍郎心急火燎的往太傅府赶去。

等他们赶到时,张太傅却没在家,据门房说他一早就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两人不知道的是,张太傅却正在跟显庆帝争论。

承晖殿

显庆帝的桌案上摆着一封已经拟定好的废太子诏书,只是上面还未盖下玉玺印章。殿内站着一众以张元清为首的老臣,他们都是为了显庆帝废太子一事而来。

“皇上,太子乃储君,轻易废除恐会动摇国本啊,臣恳请皇上收回旨意。”

今日一早,显庆帝就将他们这些老臣叫到了宫里,原以为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商议。等他们到齐以后,梁炳芳在显庆帝的示意下,念了欲废太子的诏书。

这道诏书惊得一众老臣差点背过气,谁也没想到显庆帝会有这样的想法。二皇子双腿已废,大宴朝的帝位只能由太子继承。

就在他们打算据理力争的时候,显庆帝又让梁炳芳念了第二道诏书,诏书中写到,封太子为孝王,幽禁皇陵,立太子长子为皇太孙。

显庆帝的这一神来之笔让人难以理解,所以才有了张元清之前那那番话。

显庆帝没有说什么,这时梁炳芳端了一个盖着黄绸布的托盘上来。

“梁炳芳,将那些东西拿给各位大人看一眼,看看朕这位好太子到底都做过什么?”

梁炳芳奉命将托盘端到张元清等人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掀开黄绸布,看到托盘里的东西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年纪大的,差点晕厥过去。

“哼,都看清楚了吧。”显庆帝忽然起身道:“那团已经干枯的东西是东宫吴承徽落下的死胎,死胎身上裹着的是从朕龙袍上撕下来的布料。梁炳芳,你再把那东西翻过来,让他们看看那背后都有什么。”

梁炳芳迟疑了一下才照做。

只见那东西翻过来后,背后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一道生辰八字。张元清凑近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看到了吧,那是朕的生辰八字。”显庆帝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怒气,“朕生平最恨巫蛊,这孽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朕的身上,朕绝不会容忍不忠不孝的孽障为太子。”

就在这时,承晖殿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去看看是何人在外喧哗。”

梁炳芳去了很快就回来了,“皇上,是太子在外喊冤。”

显庆帝脸色铁青,“他还有脸喊冤,这东西是朕亲眼看着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难道还是朕冤枉了他不成?”

帝王盛怒,没有人敢出声,整个大殿静得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才听到显庆帝道:“梁炳芳,让他进来,朕倒要听听,他是如何替自己辩解的。”

太子是一路磕着头进来的,到了承晖殿,额头已经磕破了。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那东西真的不是儿臣的,儿臣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自己身上。”太子痛哭流涕道。

显庆帝眼皮都未抬,“你觉得朕会相信?”

太子有些绝望,他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那日他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先皇后曾经住过的宫殿,后来好像睡着了。醒来后就看见父皇一脸盛怒的看着自己,一旁的梁炳芳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东西。

当梁炳芳将那东西摊在他面前时,他几乎快要吐了。

他敢发誓,他从未碰触过巫蛊,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他解释了很久,父皇都不肯相信他,还将他禁足在东宫。

他在东宫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是谁在陷害自己,只能趁着父皇还未处置自己之前来承晖殿喊冤。

“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这一刻,太子已经找不到话语来为自己辩白,只能一直重复这一句话。

张元清上前一步道:“皇上,老臣以性命担保,以太子的人品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皇上能够彻查,揪出幕后操纵之人。”

他话音落下,吏部尚书也站了出来,“皇上,老臣觉得张太傅言之有理。”

在他二人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为太子求情,请求显庆帝彻查此事。

“看来你们都很看好太子啊,还没登基便如此拥护他。”显庆帝似笑非笑道:“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显庆帝一意孤行坚决要废太子,谁也拦不住。傅太后前来为太子求情,结果被显庆帝软禁在了寿安宫。

第二日早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诏书,朝臣被这个消息震傻了,反应过来后都出言劝他三思。

显庆帝不为所动,当着众朝臣的面盖下了玉玺,废太子成了定局。

废了太子之后,接着又宣读了好几则罢官的圣旨,太子太傅张元清,吏部尚书陈金来,兵部左侍郎方文清等都在此列。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官员被贬谪,几乎都是晋阳侯阵营的。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翰林院侍读姜裕成。

姜裕成被显庆帝贬到了西南边陲的一个梁吉县做知县。姜裕成被贬,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有人便猜测他是受了张元清的连累,连张元清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姜裕成却不这么想,显庆帝忽然动了这么多人,怎么看都很蹊跷怪异。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显庆帝会突然废了太子,更是半点父子情面都不留,将太子圈禁在皇陵。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跟老师和师兄道别后,听从旨意带着家人去梁吉县上任了。等他再次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三年后。

在梁吉县的这三年,姜裕成一直在关注着京中的动态。自废太子后,显庆帝忽然加大了对晋阳侯一系的打压,不断的抬举勇毅侯阵营的官员,导致勇毅侯一派气焰大涨,朝中渐渐形成了勇毅侯一家独大的局面。

年初皇太孙生了一场重病,最后没能熬过来。显庆帝痛失长孙,病了一场。大病愈后上朝,有人提出国无储君国本不稳,提议立二皇子为太子,被显庆帝以居心叵测之罪处死。

过了几日,又有人提出为二皇子选妃,日后生下皇孙可立为太孙。显庆帝沉思良久,同意了这个提议。

寿安宫

傅太后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锦玉姑姑正在伺候她喝药。喝完药后,锦玉姑姑捧了蜜饯过来,傅太后摇了摇头,“撤下去吧,哀家不想吃。”

锦玉姑姑只得将蜜饯端走。

过了一会儿,傅太后问:“去皇陵的人回来了吗?”

锦玉姑姑道:“刚回来,正等着跟您禀报呢。”

“让他进来吧。”

“是。”

锦玉姑姑出去了一趟,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跟在她身后进了傅太后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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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大选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大选甲宝是寿安宫的一个洒扫太监,锦玉姑姑觉得他机灵聪慧,禀明了傅太后后,将他调进了内殿做事。

太子被废了三年,傅太后就病了三年,尤其是看到显庆帝不留情面的打压晋阳侯府时,她的病就没彻底好过。

宫中的太医医不好傅太后,显庆帝便下旨让蒋钊进宫为傅太后诊治。蒋钊看过傅太后的脉案后,道明了傅太后的病实为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他是无能为力。

听了蒋钊的话后,显庆帝哪还有不明白的,傅太后最看重的就是废太子和晋阳侯府,恰恰两者都被他处置了。

让晋阳侯府重回往日荣光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让傅太后派人去皇陵看看废太子的情况。

所以当傅太后派人去皇陵时,显庆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默许了。

甲宝就是傅太后派去皇陵的人,他在皇陵待了三日,将废太子的生活情形记得清清楚楚后,离开皇陵回来禀报。

傅太后心急的问:“孝王可还好。”

甲宝答道:“孝王殿下一切安好,每日寅末起身沐浴焚香,抄写孝经,白日里看些志怪奇谈和山河志,戌时一到就入寝。”

傅太后听了鼻尖有些发酸,“他原先哪里像这样,做太子的时候,一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如今这般清闲,他心里必定十分难过。”

锦玉姑姑连忙劝道:“太后娘娘,奴婢觉得孝王如今过得十分安宁,也许这也是种解脱呢。”

傅太后没有说话,长叹一声后让甲宝退下,并吩咐他每个半旬就去皇陵一趟。

显庆二十四年,姜裕成在梁吉县三年任满,回京后被显庆帝任命为刑部左侍郎,也就是他师兄郭侍郎原先的职位。

三年前那场废储风波后,吏部尚书被罢官,显庆帝命身为刑部左侍郎的郭晋仪暂代了吏部尚书一职。

三年后,显庆帝觉得郭晋仪这代尚书做的不错,干脆升他做了真正的吏部尚书。刑部左侍郎一职便空缺下来,所以姜裕成回京后,就补了这一缺。

而此时任刑部右侍郎的正是从员外郎升上来的凌绩鸣。

姜裕成上任后不久,显庆帝便采纳了朝臣的提议,为二皇子选妃。

显庆帝下旨,凡十四岁至十八岁未定亲的京官千金必须参选。这样一来,满满必须去参选。

除了满满外,与姜家相熟的人家里,张琼枝和于文锦的妹妹于文瑕也在参选之列。

还有凌家,不知道凌绩鸣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两个女儿都报了上去,那凌珺珺才刚过了十四岁生日不久。

得知女儿要参选后,颜娘愁得睡不着觉。对姜裕成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梁吉县呢,满满也不会去参加那劳什子选秀。”

姜裕成知道妻子不愿女儿参选,但这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只能寄希望满满能落选。

从梁吉县回来后,他就察觉显庆帝变得越来越独断专横了,若是符合他心意的谏言他会采纳,若是违背他心意的谏言,进谏的官员轻则会被降职或罢黜,重则入狱流放。

“别担心了,参选那天,只要满满表现平庸一些,也许会被当场刷下。”他只能如此安慰妻子。

颜娘点头,“早知道当初就该听娘的,让满满与长生定亲,今天也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姜裕成道:“两个孩子彼此都无意,勉强撮合也不好。还有,长生那孩子太倔了,竟对着贺家先祖发誓,不考中进士就坚决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与满满做兄妹还好,若是做夫妻难免会委屈咱们女儿。”

满满要去参选这一事实不能更改,颜娘只好去寻求郭夫人的帮助。

郭夫人道:“若是想要选中怕是得费一些心思,至于落选嘛,这就容易多了。”

颜娘急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郭夫人朝颜娘招了招手,颜娘凑了过去,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颜娘听后有些犹豫,“若是这样做了,我担心会影响满满日后的亲事。”

郭夫人却自信的摇了摇头,“不会的。若满满日后的婆家是个和善好相处的,怎么会在乎这一点小事呢。”

颜娘还是不能认同,这当母亲的,哪里会舍得女儿受罪呢?

就在颜娘犹豫不决的时候,出孝不久的卫枳进宫了。

自恭王去世后,显庆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隔房的侄儿。他关切的询问了几句卫枳的生活状况,卫枳都一一回答了。

显庆帝叹气道:“一转眼皇叔去了三年了,他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着又问:“如果朕没记错,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三岁了吧?”

卫枳答道:“二十三岁整了。”

显庆帝道:“二十三岁该成家了。朕二十三岁时,太…孝王都已经满地跑了。”

卫枳朝金一伸了伸手,金一立即上前扶着他站起来。卫枳咬牙努力控制摇晃的身体,在金一的搀扶下,跪在了大殿上。

“枳儿,你这是……”显庆帝被他这一跪弄得一头雾水。

卫枳伏下身子,头身抢地,“臣卫枳有一事相求,望皇上答应。”

“枳儿,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卫枳摇头,“这事关乎到臣的终身,臣要虔心求得皇上的应允。”

听他如此说,显庆帝问道:“到底是何事?”

卫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臣看中了刑部左侍郎家的千金,想跟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

显庆帝闻言,转头看向梁炳芳,梁炳芳立即道:“刑部左侍郎就是姜裕成姜大人,他家的千金也在参选之列。”

“朕似乎记得他家女儿是他夫人与前夫所生?”

“正是。”

显庆帝了然,对卫枳道:“朕记得皇叔还在时,与姜家关系不错。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看上了人家的女儿,那姑娘年纪比你小了一大截吧?”

卫枳微微红了脸,“臣比姜姑娘大了七岁。”

显庆帝笑了笑,“年纪大才懂得疼人。就是大公主日后选驸马,朕也会替她找一个大几岁的。”

“皇上是同意臣的请求了吗?”卫枳满脸期望的看向上首的帝王。

显庆帝颔首:“你这小子从未求过朕,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朕若不答应,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听了这话,卫枳大喜,急忙拜谢显庆帝成全。

显庆帝笑道:“朕都答应了,这下可以起来了吧。”

卫枳在金一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上。

随后,显庆帝当着卫枳的面拟定了赐婚的圣旨,还下了一道口谕,免了姜裕成之女姜清芷参选。

卫枳离宫前,显庆帝问他:“出了这个门,就没有悔改的机会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卫枳坚定道:“臣不会后悔的。”

显庆帝笑了,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圣旨是卫枳亲自带到姜家的,姜裕成正在刑部,颜娘让柳大去刑部将他喊了回来。

等姜家所有人都到齐后,卫枳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刑部左侍郎姜裕成之女姜氏清芷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宗室博陵郡王年二十三,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氏清芷待宇闺中,与博陵郡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博陵郡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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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心意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心意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满满托着腮望着院子里的芭蕉树发呆,连雨飘到了脸上都未察觉。

梳着妇人头的木香从外面进来,见状轻声责怪连翘道:“外面下着雨呢,你怎么不劝着姑娘一些?”

连翘怒了努嘴,“我已经劝过了,可姑娘说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几分。”

木香摆了摆手,示意连翘先下去。

等连翘走后,木香拿着一件外衣轻轻披在满满身上,“姑娘,这里飘雨呢,咱们还是去里间吧。”

满满回过头,“木香你回来了啊,你家小宝好了吗?”

木香点头,“多亏了姑娘体恤,请大夫替小宝医治,如今高热已退,还有点小咳嗽,大夫说过几日就能痊愈。”

听了这话,满满道:“为何不等孩子好了再回来?”

“家里有我婆婆呢,小宝也是她的命根子,她会好好照看的。”说到这里,木香皱了皱眉,“姑娘是奴婢照看大的,连翘那丫头粗心大意的,哪里能照顾好姑娘。”

连翘在在外面听到这句话,探头进来争辩:“木香姐姐可别胡说,姑娘前几日才夸我细心呢。”

木香瞥了她一眼:“若你真你细心,还能让姑娘对着窗子吹风?”

连翘缩回头不说话了。

满满见状不由得笑了,“好啦,你也别也责怪她了,是我自己想吹吹风的。”

木香知道满满是在为婚事烦恼。原本姜家上下都以为自家姑娘要去宫里参选,没想到横空降下一道圣旨,将姑娘赐给了博陵郡王当王妃。据说,这道赐婚圣旨还是博陵郡王亲子跟皇上求来的。

“木香,你说兄妹之间能做夫妻吗?”满满仰着头问道。

木香想了想,“亲兄妹自然是不能做夫妻的,可姑娘与博陵郡王并无血缘关系,当然是可以做夫妻的。”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求赐婚圣旨,明明在这之前,他都一直拿我当妹妹的啊。”满满叹气:“我从未想过会跟他成亲,过了这多天,我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自宣读完赐婚圣旨后,满满就再也没见过卫枳。

这道圣旨在姜家掀起了轩然大波,颜娘和姜裕成震惊的同时,还有些不能接受。反倒是双生子文博文砚十分开心。

颜娘不能接受卫枳作为自己的女婿,一是因为卫枳不良于行,二则因为卫枳作为郡王,日后少不了侧妃妾室,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其他女人争夺夫君的宠爱。

姜裕成这边的理由更简单了,卫枳大了满满七岁,以前从未表露过喜欢,突然求旨赐婚,让作为父亲的姜裕成觉得很不得劲。

卫枳知道,要想娶满满,必须要过姜裕成与颜娘这两关才行。好几次上门,都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好借着双生子的门路,去求姜母替自己说情。

姜母一直都挺喜欢卫枳,得知他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婿后,开心的不得了。

这一日,文博文砚将卫枳偷偷带进了姜母的院子。姜母对卫枳道:“只要你能保证一辈子好好待我们满满,老婆子就替你在满满爹娘面前说情。”

卫枳正色道:“祖母放心,卫枳对天发誓,若让满满受了一点丝委屈,卫枳便不得好死。”

他这誓言让姜母听的心惊胆战,“你这孩子,干嘛要发这种毒誓。”

卫枳道:“祖母不用担心,若卫枳没有违背誓言,这毒誓自然不会应验。”

姜母赞许的点了点头,让人将颜娘和姜裕成唤了过来。

夫妻俩以为姜母有急事,放下手头的事情就赶了过来。到了后发现卫枳也在,两人的神色变了又变。

“卫枳拜见两位长辈。”卫枳无视他们难看的脸色,恭敬的跟他们见礼。

颜娘道:“王爷身份贵重,这礼我不敢受。”

卫枳也不恼,笑着道:“夫人为长辈,小辈之礼当然受得。”

颜娘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干脆将头偏向一边。

这时,姜裕成问:“王爷上门不知有何事?”

卫枳求助的看向姜母,姜母瞪了姜裕成一眼,“还有脸问,人孩子上门拜访,你竟不让人进门。若不是被我知道了,不出几日,这满京城都要传你看不上博陵郡王这个女婿了。”

“娘,您说什么呢,我没有看不上王爷,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成儿,娘从小就教育你,做人不能忘本,那恭王爷以前救过你的命,冲着这救命之恩也不该将郡王拒之门外。”

见姜母斥责丈夫,颜娘连忙道:“娘,夫君不是这个意思,他是……”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姜母打断,“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颜娘,今天当着郡王的面,我问你,你这个当娘的盼不盼着自个的闺女嫁个好人家?”

颜娘点头:“当然希望。”

姜母又道:“既然希望,为何不能试着接受郡王呢?”

颜娘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家世,样貌都是次要的,重要的两个人是否能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做丈夫的是否能全心全意的对待妻子,不让妻子受委屈。”

“当年我被亲爹亲娘卖给你公公,他那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我跟着一只公鸡拜了堂,被送入婚房后,我害怕极了。他拖着病体起身,对我说,让我不要害怕,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还说若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就放我走,不会留着我在家里替他守着。”

“他说完那些话后,我忽然就不害怕了。我那时被爹娘卖了,也没什么去处,于是就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后来他竟慢慢的好了,虽然身子骨还是虚弱,却不必躺在床上。他们一家都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花银子买来的而看轻我。”

“他病好后在镇上的学堂里教书,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买一些小玩意,有时是饴糖,有时是发簪,就算去朋友家吃酒席,有好吃的也会偷偷带回来给我吃。所以后来他过世后,别人都劝我改嫁,却被我拒绝了。不单单是为了三个孩子,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对我那么好了。”

姜母的脸上满是怀念的神情,“人生在世,尤其是女人,一辈子要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我呢,有幸遇到了你公公,你呢,也遇到了成儿。满满那丫头,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若有人愿意如此对她,你愿意将她交给那人吗?”

这人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颜娘看向卫枳,卫枳立即道:“若夫人愿意将满满嫁与我,我绝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卫枳的人品颜娘还是了解的,圣旨已下,她再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卫枳完全可以带着钦天监监正来商量婚期,而不是恭恭敬敬的征求他们的同意。

“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你让我女儿受委屈了,就算抗旨我也要带走我的女儿。”

卫枳拱手,“卫枳不会让夫人有这个机会的。”

颜娘看了他一眼,“如此最好。”

颜娘这边搞定了,姜裕成还没答应呢,他对卫枳道:“我们去书房谈谈。”

卫枳点头,“小侄正有此意,还请大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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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真相姜裕成与卫枳去了书房,金一和止规留在外面守着。止规看了金一一眼,笑着道:“金一大哥,你家王爷娶了我家姑娘,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金一没有看他,只轻轻的说了个“嗯”字。止规觉得无趣,索性不再跟他搭话。

这时,书房内传来一声脆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姜裕成的吼声:“你竟然…”后面说了什么两人没有听清。

金一欲推门进去,却被止规拦住了,“哎,金一大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家大人做事自有分寸。”

金一眉头紧皱,止规又道:“这是我家大人与他未来女婿的家事,你掺和进去不好吧。”

听了这话,金一想到自家王爷对姜大人的态度,只得忍了下来。

书房内的姜裕成为何要摔杯子?这还得从两人开始谈话时说起。满满虽不是姜裕成亲生,但一直被他视如己出。卫枳毫无预兆的求来圣旨娶自己女儿,姜裕成肯定是要问清楚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据卫枳所说,当初在虞城县那会,他的确拿满满当妹妹。在满满是十二岁那年,他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看着自己一直当妹妹的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少女模样,他觉得自己心里起了波澜,那时他还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

直到贺长生来了京城,他从文砚那里得知,姜家的长辈欲撮合二人,那时他的心里多了一种嫉妒的情绪。他将自己关在房里,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恍然觉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了满满,那个原本被他视作妹妹的小姑娘。

他双腿有疾,这辈子从未打算娶妻。原想着,她若是要嫁人了,他就作为她身后的后盾,永远为她撑腰。谁知有了这种想法后,他几乎没有一个晚上能睡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她穿着嫁衣与其他男子拜堂成亲的情形。

他被这种情形折磨的无法安眠,直到他知道她即将要去参加大选时,心中忽然有个声音对他说,若她被选中成了二皇子的女人,她真的会幸福吗?

不,她不会幸福的。二皇子的品性如何,他是知道的。也许是这个声音点醒了他,他在没有征得她与她家人的同意下,迫不及待的去宫里找显庆帝求了赐婚圣旨。

听完卫枳剖解心意后,姜裕成有些好奇,“我女儿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突然转变心思?”

卫枳脸上升起热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

见他这副模样,姜裕成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你对满满做了什么?”

卫枳急忙道:“没有,没有。”

姜裕成一脸不信的看着他,在他凌厉眼神的注视下,卫枳只得实话实说:“那时我不小心看到她裙摆上有血渍,以为她受伤了,便急着要让大夫替她看伤,结果被她坚决拒了。”

“后来我不放心去问了大夫,大夫告诉我,那不是伤病,而是女儿家的月事。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女儿家来了月事,就是大姑娘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渐渐发现了对她的心意。”

听了这话,姜裕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铁青着脸将杯子砸向觊觎自己女儿的卫枳,只是扔杯子的时候故意扔偏了几分。

这就是止规和金一他们在外面听到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等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后,姜裕成问:“你如何保证让我女儿一辈子都不受委屈?”

卫枳正要回答,又听他道:“你们宗室子弟,历来就有娶妻纳侧的传统,就算你祖父对你祖母那般好,除了你祖母外,也还有过两个侧妃。到了你这里,你是你家唯一的血脉,恭王去世前,还交待你要担起繁衍香火的重任,你日后必定还要纳侧妃的吧?”

“祖父纳侧妃时,还未娶我祖母,而且在娶了我祖母后,就再未碰过那两个侧妃,不然我们这一脉也不会只留我一个了。”说到这里,卫枳深吸了一口气,“姜大人,我可以跟你保证,这辈子除了满满,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姜裕成哼笑,“空口无凭,我还是不能信你。”

卫枳:“我可以写承诺书,并加盖博陵郡王印章。”

姜裕成还是摇头,“承诺和誓言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你是宗室子弟,婚配嫁娶还须得皇上同意。若皇上觉得你只娶一个王妃太不像话,到时候赐下侧妃妾室,你当如何?”

“我绝不会同意。”卫枳正色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就算不做博陵郡王,也不会任由别人主宰我的命运,哪怕那人是皇上也不行。”

“你就那么喜欢我的女儿,喜欢到连爵位不要了也要娶她?”姜裕成问道。

卫枳摇头,“其实也不光是因为满满。”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自从这双腿废掉以后,我就发过誓,绝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被动的境地。”

他对姜裕成道:“其实我之所以会从马上摔下来,卫槠的确占了一部分原因。但后来经过查证发现,我骑的那匹马被人动过手脚,而那匹马是宫里赏赐下来的,我摔下来那天是第一次骑那匹马。”

卫枳说的轻松,姜裕成却心中大惊,“王爷的意思是…”

卫枳笑了,“姜大人想必也猜到了吧,没错,我摔下马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因为我挡了别人的道,所以要废掉我的双腿。”

“现在那人已经达到了目的,所以不再防备我。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宗室,或许往后再传几代,恭王这一脉就渐渐与平民百姓无异了。”

卫枳能将这些秘密告诉自己,姜裕成知道他是真的信任自己。他重新仔细将对面这个年轻人打量了一番,发现八年前那个被伤痛折磨的瘦弱少年,已经长成一个坚定坚韧的青年。

过了许久,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满满日后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她。”

卫枳郑重的点了点头,“请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她,更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姜裕成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起身走向卫枳,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是个好孩子。”

卫枳内心涌出狂喜,未来岳父已经认同了他,是不是表明,他可以请钦天监上门商量婚期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征求姜裕成的意见,想要见满满一面。

姜裕成略微思索后答应了他,既然两人的婚事已成定局,是该培养培养感情了。他从来不是古板之人,只要不在婚前做出出格之事,其他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汀兰院里,满满正在给三弟文瑜绣笔袋,木香在一旁做绣活陪着她。连翘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姑娘,姑娘,博陵郡王来了。”

满满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你说谁来了?”

连翘急红了脸:“是咱未来姑爷来了,姑娘你还是快收拾一下吧,总不能穿成这样去见客啊。”

因在家里,满满穿得都比较随意,身上穿的都是半旧的衣裙。其实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只是在连翘看来有些旧了,与她家姑娘一点也不搭。

木香也道:“今日不同以往,姑娘还是换一件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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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商议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商议被人眼也不眨的盯着看,满满有些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还要看多久?”此时的她脸上热意滚滚,心里像是装了一只小兔子一样,砰砰的跳个不停。

卫枳用炙热的眼神包裹着心爱的姑娘,“不够,不管看多久都不够。”

满满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不让他再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卫枳轻声笑了笑,转动轮椅到她面前,“没有油嘴滑舌,都是我的真心话。”

满满狐疑的盯着他,他继续道:“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假话,因为我不愿意骗你。”

满满轻咳了一声,不自在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卫枳轻轻拉过她的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你,我不愿意有任何隐瞒,因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希望余生都能坦诚相待。”

“你都没告诉我为何要娶我呢。”满满盯着他道:“我从未想过会跟你成亲,你之前明明说过拿我当妹妹的。”

卫枳握着她的手,“以前是我不好,我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感情。当我知道你要去参选时,我害怕你被选中,害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去求皇上给我们赐婚。”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心爱的女孩,“满满,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满满从他手中挣脱,背对他道:“你都已经有赐婚圣旨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不一样的。”卫枳语气急了些,“如果你不愿意,等大选过后,我就想办法解除我们的婚约。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明日就与钦天监监正上门跟你爹娘商量婚期。”

满满觉得心里的小兔子跳的越来越快了,嘀咕道:“好坏都让你决定了,我的意思真的重要吗?”

“重要,非常重要。”

“那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满满转过身来,“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喜欢你,但我可以试着去好好做你的妻子。我从小看着我爹敬重爱慕我娘,我也希望我的夫君也可以这样对我,卫枳哥哥,你能做到吗?”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卫枳一时以为出现了幻听,直到满满轻敲了轮椅一下,他才回神,“当然,我会做的比姜大人更好。”

“吹牛。”满满轻声嘟囔。

卫枳再次拉过她的手,“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满满不敢与他直视,偏着头道:“我刚刚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卫枳狂喜,“那我明日就与你爹娘商量婚期。”

满满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卫枳果然带着钦天监监正上门了,姜裕成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接见他们。

互相客套了一番后,钦天监监正武大人进入正题,“姜大人,想必您已经知道郡王与下官今日为何事而来吧?”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我能说不知道吗?”

武大人嘿嘿笑了笑,“姜大人别跟下官开玩笑了,今日郡王与下官是专程来贵府商量郡王与令嫒的婚事的。“

姜裕成点了点头,然后问卫枳:“不知郡王觉得婚期定在何时为好?”

卫枳心想自然是越快越好,嘴上却道:“晚辈听从大人的安排。”

姜裕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武大人拿出一本红色册子,“这上面是今明两年全部吉日,还请姜大人过目。”

姜裕成接过册子翻了翻,然后递给颜娘。

“没有其他日子了吗?这些日子也太赶了些。”颜娘拧眉道。

武大人道:“姜夫人,下官也知道日子很赶,但这几个日子是钦天监结合郡王与姜大姑娘的生辰八字推算出来的,都是十全十美的好日子。若在这几个日子成亲,他二人定会夫妻恩爱,多子多福,福寿双全。”

虽然知道钦天监说的未必作准,颜娘的脸色却好看了许多。她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女儿过得幸福就够了。

她压低声音对姜裕成道:“就选最后那个日子吧,总得给咱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姜裕成也是这个意思,他合上册子,对武大人道:“就明年的三月初六吧。”

武大人看向卫枳,卫枳道:“就依姜大人的。”

姜家夫妻会选明年三月初六那个日子,在他的意料之中。自赐婚圣旨宣读后,他就专门去了一趟钦天监,给钦天监监正武大人送了一份厚礼,武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夜推算了几个日子出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年年底就能与满满成亲,但姜家的长辈绝对不会同意。好在明年三月初六很快就到了,那时他就能得偿所愿。

婚期定下后,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传了出去。

凌府

范瑾正让绣娘给两个女儿量尺寸,准备年底参选时要穿的衣裳。

听到梅枝禀报的消息后,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哼,还算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送进宫去让人笑话。”

梅枝道:“夫人说的是,那聂氏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合该配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

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感觉到周边多了一股凉意,一抬头就瞧见范瑾冷眼盯着自己。

梅枝心里一惊,急忙跪下:“夫人息怒,是奴婢胡言乱语,还望夫人饶恕奴婢。”

她在心里不停的骂自己,怎么只顾得骂人而忘记二皇子也是一个废了双腿的,凌家两个姑娘都要去参选,刚刚自己说了那些混账话,夫人一定以为自己在影射两位姑娘。

范瑾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但梅枝跟了她二十多年,她非常了解她,知道她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讨自己欢心。但她很厌恶有人提起不良于行四个字,因为她的两个女儿都要去参选,而她们要去争夺的对象就是那个不良于行的二皇子。

自从他们将两个女儿都写在参赛名单上后,外面的人都在嘲讽凌家想要权势想疯了,用两个女儿去博富贵,也不怕两个一起折了进去。就连她外祖父勇毅侯还专门上门将她和夫君斥责了一顿,但他们仍旧没改变主意。

二皇子对长女琬琬有情意,琬琬当选应该是十拿九稳。至于次女珺珺,一心恋慕二皇子,非要进宫参选,原本他们并不同意,后来她说了一番话改变了丈夫的想法,最后将她的名字添了上去。

用丈夫凌绩鸣的话来说,不管哪个女儿能选上,只要得到了二皇子的宠爱,再生下他的长子,凌家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范瑾这边陷入了沉思,梅枝战战兢兢的跪了许久得不到回应,她偷偷抬起头看向主子,只见她眼神迷离,明显是走神了。

梅枝不敢打扰她,只得继续跪着。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样子,内间忽然传来一阵争吵,接着就听到绣娘劝解的声音。

梅枝终于找到机会,“夫人,两位姑娘吵起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范瑾回过神来,果然听到两个女儿争吵的声音,她急忙起身去了内间。

“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范瑾严厉的眼神不停地在两个女儿身上扫来扫去。

凌珺珺跑到母亲身边,抢先告状,“娘,姐姐太过分了,故意抢我看中的料子。”

范瑾看了被凌琬琬捏在手中的布料,当即便知道小女儿在撒谎。她皱了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一匹布料争执,娘跟你们说过,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相互扶持。珺珺,你从来不穿橘色的衣裳,今日为何要同你姐姐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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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坏心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二章坏心听到母亲责怪自己,凌珺珺撇了撇嘴,“谁说我不喜欢橘色了,我就喜欢橘色。”

说完趁着凌琬琬不注意,一把将那块橘色的料子抢了过来,“姐姐一向大方又友爱弟妹,这次也做个好姐姐吧,这个就给了我吧。”

见次女当着自己的面抢长女的东西,范瑾眉头皱的更紧了,“珺珺,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快跟你姐姐道歉。”

“娘偏心,只疼姐姐。”凌珺珺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将头偏向另一方。

范瑾有些恼了,凌琬琬却道:“娘,既然妹妹喜欢这料子,不如给了她吧,我另选其他的就是。”

长女懂事,范瑾总算舒心了许多,“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凌琬琬点了点头,重新挑起料子来。用余光看了凌珺珺一眼,轻轻勾起了嘴角。

她原本出于好意才选走那块橘色的料子,为的是帮凌珺珺一把,没想到她自己要作死,那就由她去吧。

凌琬琬的视线在面前这堆华丽的料子上略过,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凌家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光这堆料子就犯了好些禁忌。

就拿凌珺珺抢去的那块橘色料子来说,二皇子生母祥妃最讨厌穿橘色衣裳的人,因为二皇子出事时,照看他的贴身宫女就是穿的橘色宫装。因为宫女失责,没有照看好主子,二皇子出事后,祥妃当场将那宫女杖毙后扔进了乱葬岗。

从那以后,兴庆宫再也没有人敢穿橘色的衣裳在祥妃面前晃悠,别的宫里有穿的,只要被祥妃逮到机会,必定会好好招呼一番。

凌琬琬随手拿起一块红梅映雪的料子,又想起了碧霞宫的沈贵妃。

沈贵妃长得国色天香、冰肌玉骨,却有个土到掉渣的名字——沈梅花。她最讨厌的的就是有人穿绣了梅花的衣裙,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那人是在嘲笑她。

其他的料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妥,凌琬琬不打算跟范瑾说这些,因为她压根不想被选上。至于凌珺珺,她也懒得再提醒她,一切都看她自己的运气吧。

大选的日子定在冬月二十五到腊月十五,一共二十天的时间。现在是十月初,参选的贵女们还有约四十天的准备时间。

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大选,傅太后却念着囚禁在皇陵的长孙。十月初五,甲宝奉傅太后之命去皇陵探望孝王,孝王一反往常的冷漠,问起宫中近来之事。

甲宝一五一十的说了,当说到大选时,孝王的神色变得有些深沉了。

“这才过了几年,原本属于孤的风光却要被一个废人占有,孤不服啊。”

甲宝听得战战兢兢,“孤”这个字只能储君才能用,孝王已经不是太子,却还自称孤,明摆着是对显庆帝不满。

孝王若是知道甲宝心里所想,定会毫不犹豫的承认。他就是不服,凭什么他的父皇不信他,他从未做过与巫蛊有关的事情,为何连查证都不肯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将他囚禁在这个地方。

他的妻妾死的死,囚的囚,他唯一的儿子也没了,现在他只剩下女儿这条血脉,却连女儿的面都见不着。

他的父皇还真是心狠啊!

也许因为甲宝是傅太后的人,孝王对着他说话时没有那么多顾及。等发泄完后,孝王又恢复冷清的模样。

“你回去告诉皇祖母,本王一切都好,让她老人家保重身体。”说到这里,他进屋了去了一会儿,出来时手上捧了两卷金刚经,“这是我亲笔抄写的,你将其带回去,就说是本王这个做孙儿的一点心意。”

甲宝连忙上前接过,“奴婢一定将殿下的心意带到。”

孝王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等甲宝走后,孝王呆呆的坐回椅子上,杂乱无章的桌案上摆着一幅崭新的画卷,若有人看了,定会十分骇然。那幅画上画的是东宫的全家福。

若是正常的全家福还没什么,但孝王面前这一幅就有些可怕了。

画卷上,先太子妃坐在圈椅上,维持着死时的可怖容貌;吴承徽站在她右后侧,怀里抱着一团暗红色的人形血肉团;先太子妃左侧坐着还是太子时的孝王,他怀里抱着大郡主和皇长孙。孝王的旁边是笑的十分诡异的傅良娣,她身后还有一群穿着宫装的女人,全都没有画五官。

孝王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忽然一把将它揉成一团,桌案上的东西也被扫落到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听到屋里的动静,守在门口的护卫跑了进来,孝王阴沉着脸吼道:“滚出去!”

那护卫看了他两眼又退了出去,嘱咐同伴好好守着,转身去跟皇陵的总统领李昊志汇报。

“统领,属下觉得孝王越发的奇怪了,会不会受了刺激,脑子……”

他这话还未说完,李昊志便斥道:“你小子嫌命长了,孝王也是你能议论的?”

护卫立即低头认错。

李昊志摆了摆手,让他继续回去守着,若有异常马上来汇报。

护卫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统领,刚才属下进入孝王书房时,看到了一幅跟可疑的画。”

李昊志听了,皱眉道:“你说说看。”

护卫将画中的内容描述了一遍,李昊志听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让那护卫回去后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然后立即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进宫里。

送走密信后,李昊志心绪不宁的等了两天,第三日一早,便有人来了皇陵。

来皇陵的不是别人,而是显庆帝本人。他看了李昊志送来的密信后,忧心孝王便悄悄出宫来了皇陵,与他一道来的还有蒋钊和国师。

说来也是蒋钊运气不好,刚回到京城不久,就被国师忽悠去了天极宫。这时候显庆帝又忽然要去皇陵看孝王,于是又下令让他和国师跟着。

蒋钊心里苦啊,他压根不想参与到皇室这些危险的事情中来。

显庆帝与孝王父子二人三年未见,孝王见到显庆帝的时候,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

显庆帝也不恼,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盯着孝王道:“皇儿,父皇来看你了。”

说完这句话,显庆帝感觉自己的眼睛湿了。

孝王嘲讽的看向他,“您的皇儿还在宫里待着呢,不要喊错人了。”

原本他是不敢同自己的父皇这样说话的,但在这皇陵行宫中待了三年,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显庆帝闭了闭眼,今天他来这里,就是要为三年前的事情画上句号。三年前撒下去的诱饵,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他不能让他的儿子一直误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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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收网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三章收网显庆帝将国师留了下来,命其余人退下。梁炳芳也遵从显庆帝的命令,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

“国师,烦请你给皇儿讲一讲三年前的原委吧。”显庆帝开口道。

国师颔首。

“孝王殿下,可否听老朽一言?”国师看向孝王,轻声征求他的意见。孝王当然同意,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国师先提了个问题,“不知殿下是否知道皇上为何要为殿下取‘孝’字为封号?”

“还能有何意,不就是斥责我不忠不孝,让我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呗。”孝王冷声嘲讽。

一旁的显庆帝听了有些坐不住,国师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国师摇了摇头,“非也,非也,皇上为殿下取‘孝’字为封号,其实是为了向天下人宣布,殿下是一个孝顺仁义的好储君。”

听了这话,孝王忍不住拍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然笑出了眼泪。

“这是我这三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国师,你的理解能力堪忧啊。三年前我就不是什么太子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被自己亲父囚禁的囚徒,请问,你口中那个孝顺仁义的好储君在哪里啊”

面对孝王的冷嘲热讽,国师丝毫不生气,他只是微笑着等孝王笑够了才继续道:“三年前,天极宫第二十九任推演者推算出紫微星西南方向有杀星出现。而一百年前,大宴初建国,天极宫第一任推演者天机子预言,大宴百年之后必有一劫,若劫难不解,皇权必定旁落。而针对此劫,天机子断言非流血杀嫡长不可解。”

“二十年前,逆王谋逆一案几乎折光了大宴宗室,天极宫本以为此劫已了,谁知十年前紫微星附近再次出现杀星,而杀星的方位直指恭王府。皇上仁慈,不愿恭王府血脉凋零,只夺了博陵郡王一双腿。博陵郡王断腿以后,杀星消失。”

“原本以为紫微星再也不会受到威胁,直到三年前,杀星又一次出现,与紫微星几乎并肩而立,只是这一次的杀星周边围绕了一圈模糊的星云,天极宫的推演者也不能推算出它的身份。天极宫翻遍了天机子留下的手册,最终查到了‘非流血杀嫡长不可解’八字密言。”

“在大宴皇室中,殿下既为嫡又为长,所以推演者的推算中的杀星很有可能是殿下。殿下是皇上亲子,皇上不愿殿下应劫,于是便演了一场戏,废了殿下的太子之位,并且将殿下囚在皇陵行宫,为的就是借大宴皇室祖宗阴魂之力,隐瞒天道。”

国师的话让孝王觉得十分可笑,他非常不理解,为何曾经英明神武的父皇就那么相信天极宫的推演?在他看来,天极宫都是一群领着皇粮装神弄鬼的骗子。就因为紫微星旁出现了杀星,就必须杀嫡杀长,就必须残害宗室子弟?

他不能认同,也不愿意认同。

孝王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瞬间他觉得他的父皇一点也不英明神武,反而是一个糊涂荒唐的君主。

“那国师今日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想说劫难已解,我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国师还未说话,显庆帝出声道:“现在还不行,在你避劫期间,那些不安分的全都跳了出来,朕要将他们一一解决了,再迎皇儿回宫。”

孝王问:“晋阳侯府也是其中之一吗?”

显庆帝摇头,“晋阳侯府并不是,但他们权势太大了,朕怕百年之后,你无法掌控晋阳侯府,所以便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了。”

孝王愣了一下,随即又大笑起来,笑过后问:“父皇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儿臣吗?”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喊显庆帝父皇,也是第一次对他自称儿臣。

显庆帝听了有些激动,没有留意到他眼底的那抹冰冷。

他道:“当然,父皇的江山本就是留给你来继承的,朕做这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孝王深深的看了他几眼,忽然起身走到显庆帝面前跪了下去,“儿臣多谢父皇,先前因怨恨蒙蔽了内心,误会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儿臣有愧。”

显庆帝亲自将他扶起来,“这有什么,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只要你不再记恨朕,朕就十分欣慰了。”

“父皇说的是。”孝王眼睛红了,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父子俩和解后,显庆帝便命蒋钊前来为孝王诊脉。

蒋钊诊过脉后向显庆帝禀报:“回皇上,孝王殿下只有轻微的肝气郁结,其他方面并无不适,待草民开一副疏肝解气的方子,殿下照着方子连喝三副药就能痊愈。”

听了蒋钊的话后,显庆帝非常满意,“皇儿无大碍朕就放心了。”

这时梁炳芳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已经酉时初了,该摆驾回宫了。”

显庆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叹气道:“朕怎么感觉刚来就要走了?”

其余人都不知怎么回话,孝王笑着道:“父皇,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宫吧,儿臣在皇陵等您。”

显庆帝再次叹了叹气,拍了拍孝王的肩膀,对他说了“等着朕”三个字后就回宫去了。

孝王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转为冰冷的恨意。

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原谅他呢?

显庆帝从皇陵行宫归来后,当即展开了一场雷厉风行的收网计划,首当其冲的就是气焰嚣张的勇毅侯府。

显庆二十四年十月,显庆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严厉斥责勇毅侯三大罪状。

勇毅侯倚靠祥妃与二皇子之势,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御前箕坐,无人臣礼,眼中无君,心中无国,此为第一罪,

结党营私,排斥异己,任用私人,朝廷内外朋党人数多达千人,有乱朝乱政之势,此为第二罪。

聚财敛富,勇毅侯府受贿、侵蚀钱粮,显庆十二年至显庆二十四年,累计达数千万两之多,实乃国之大蛀,此为第三罪。

显庆帝丝毫不顾君臣情谊,立即下了圣旨,将勇毅侯关入天牢,勇毅侯府男丁全部流放,女眷无罪者可得豁免,所有资产全部上缴国库。

听了圣旨的内容后,勇毅侯当场瘫软在地,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一直浮现,全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

接着显庆帝又处置了勇毅侯的朋党以及其他不安分的官员,这样一来,朝中大半官员都遭了秧。

凌绩鸣原本也属于勇毅侯阵营,显庆帝却没动他,原因在于凌家和勇毅侯府因为大选一事闹翻,就连显庆帝也有耳闻。想到凌绩鸣还算是个比较得用的人,显庆帝便没有在此时动他。

凌绩鸣得知勇毅侯被夺爵下狱后,当场软了腿脚,缓过来后得知自己没有被牵连,不由得喜极而泣。

当天回家后,他严厉警告妻子范瑾,日后与勇毅侯府的人断绝关系,不许再与他们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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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诉苦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诉苦勇毅侯倒台后,与侯府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几乎都遭了秧,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那些自认为受了勇毅侯府牵连的人,在被治罪之后,都纷纷咒骂勇毅侯给他们带来灾难,而完全忘记了他们之前靠着勇毅侯这棵大树乘凉的时候。

范珏就是这样的人。范珏与范柳氏成亲快三十年了,没少被勇毅侯训斥责骂,范柳氏仗着勇毅侯女儿的身份在范家作威作福。范珏忍了几十年,终于在这个时候忍不下去了。

范珏是勇毅侯的女婿,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但因勇毅侯之前不怎么待见他,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让他参与。他又是个胆子小的人,所犯之事都不大,所以范珏只是丢了官,家财却保住了。

没了勇毅侯府的压制,范珏渐渐对范柳氏有些厌烦起来,尤其是因此丢了官后,范柳氏在他面前说话也没有之前管用了。

范柳氏很快便察觉的丈夫的变化,原本还想像以前那样压制他,但转念一想,她如今比不得以前了,娘家败落,父亲已死,在丈夫面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好在她还有个当官夫人的女儿,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范珏虽然不会折磨范柳氏,但对她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听之任之。尤其是范珏七十八岁的老娘来到京城后,在范老娘的挑唆下,他对范柳氏的态度越来越差。

范珏出生于农家,他是长子,底下还有一连串的弟妹。当初范老娘和范老爹举全家之力送范珏上学读书,为的就是想要他有出息后帮衬底下的弟弟妹妹。

谁知范珏考中进士后被勇毅侯招为女婿,范柳氏不想与丈夫老家的亲戚扯上关系,强迫丈夫也不许多与他们联系,只偶尔寄点银子回去。

范老娘不甘心自己养大的儿子成了白眼狼,于是带着范珏的弟妹来京城找过他们,彼时范珏已经带着范柳氏去虞城县上任去了,范老娘他们扑了个空,一气之下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相安无事过了几十年,没想到勇毅侯居然在这个时候倒台了。勇毅侯的罪状被显庆帝命人刊印了无数份,张贴在各个州县的衙门处。范老娘的孙子在赶集时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即回家告诉了她,范老娘开心的多吃了一碗饭。

范老娘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和身体却好得很。她与二儿子大孙子三个来了京城后,按着打听来的地址找上了儿子家。

刚进门就与范柳氏吵了一架,范老娘中气十足的将范柳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范柳氏一阵一阵的发晕。范珏回来后,范柳氏刚想找丈夫做主,谁知三十年来丈夫头一次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范柳氏一气之下跑去了女儿家。

“瑾儿,那老虔婆太可恨了,你爹也偏帮他们,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当着女儿的面,范柳氏表达了对丈夫的强烈不满。

范瑾做了人多年的儿媳妇,知道有个不讲理的婆婆多难缠,她劝道:“娘,您先喝口茶缓缓。”

范柳氏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热茶。

“瑾儿,你说娘该怎么办,你外祖父已经没了,你爹还怨恨被他牵连丢了官。哼,他却不想想,这几十年若不是靠着你外祖父,他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吗?”抱怨起丈夫,范柳氏一时停不下来。

“你知道那老虔婆来京城干什么吗?她说你爹没有儿子,要么过继老二家的,要么让你爹纳妾,趁着还能生,早点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看着亲娘愤愤不平的表情,范瑾道:“娘,千万不能过继,过继来的孩子养不熟。”说着顿了顿,“娘不如亲自给爹纳一房妾室,等她生了儿子后抱去您那里养着,那妾室可以打发出去,日后您就好好抚养那个孩子,有了他,也算是堵了那家人的嘴。”

听了这话,范柳氏腾地一下起身,指着范瑾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女儿,怎么能劝我我去给你爹纳妾呢?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爹想要纳妾,除非我死了。”

“娘,您能不能不要任性了。”范瑾有些头疼,她叹气道:“这些年您强势惯了,我爹怕是积了一肚子怨气。今时不同往日,您还这般强硬,我爹势必会不满,加上范家人的挑唆,您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范瑾摇了摇范柳氏的胳膊,“您就听女儿一句话,往后对着我爹态度软和些,免得吃亏。”见范柳氏盯着自己,范瑾继续道:“我是您生的,难道还会来害您吗?”

范柳氏不说话,又坐回椅子上去,不过神情缓和了许多。

“娘,我在凌家的处境也只比您好了一点。”范瑾苦笑,“若不是我为夫君生了三个孩子,手上又有大把嫁妆,凌家那老两口可能早就变脸了。勇毅侯府没了后,那老婆子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让我日后放乖顺些,不然就要让他儿子休了我。”

“那老虔婆居然敢说这话,女婿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范柳氏将自己那点烦心事丢到了脑后,连忙关心起女儿来。

范瑾道:“夫君还好,从未表露过对我的不满。不过却严厉禁止我与柳家的人来往。前些日子,他在老婆子的挑唆下将凌元娘也接了回来,家里一时间变得乌烟瘴气的,珺珺已经发了好几回脾气了。”

听了这些,范柳氏不由得冷哼,“他也不算什么好东西,跟你爹一样都是忘本的白眼狼。勇毅侯府风光时,都凑上去借光,现在勇毅侯府没了,一个两个的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道:“当初我就不该将你嫁给他,你本是我和你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却被他家欺负了这么多年,一想到这里,娘这心窝子就疼得厉害。”

范瑾安慰亲娘道:“娘,您就别担心了。我还有三个孩子,琬琬和珺珺年底就要去参选,若是选中了,我就是贵人的母亲,到时谁敢给我脸色看。曜儿也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头脑聪明,日后若是考中进士做了官,我还能靠着儿子当个老封君呢。”

范柳氏点了点头,“你呀,还是比你娘我强了不少。我呢是不指望你爹了,如今就指望着你,指望着我的外孙外孙女们。”

说完这话,又问:“我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孩子们?”

范瑾道:“曜儿去学堂了,琬琬和珺珺姐妹俩正在跟教养嬷嬷学规矩,中午吃饭时就能见着了。”

“是该好好学学规矩,宫里是最讲规矩的地方。”范柳氏闻言后十分赞同。

母女俩正说着话,气氛也慢慢好了起来,这时温氏却带着凌元娘找上门来了。

温氏来范瑾院子,不是为别的,是听说范柳氏来后,特地来找自己的亲家要说法的。

凌元娘由范柳氏保媒嫁到了柳家,在柳家受了八年的磋磨,从一个尖酸刻薄的泼辣模样,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头脑不清的女人。

温氏心疼女儿,找范瑾闹了好多回,弄得整个凌家每日都不得安生。凌绩鸣斥责了母亲几句,温氏才忍了下来。

既然范瑾是无辜的,范柳氏可不无辜。当初若不是她保媒,元娘又怎么会嫁到柳家去。所以,今天范柳氏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们母女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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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撒泼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五章撒泼范柳氏最厌恶温氏这样的人,张口就道:“当初是你们自己说的要找一个规矩严的人家,你家凌元娘和柳十九相看过,也是她自个点头同意的,我可没逼着她嫁人。”

温氏可不管这个,指着范柳氏鼻子骂:“那柳家是你的娘家,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柳家那老婆子的为人,你明明知道还坑我女儿,不是故意的谁信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生了一个同样恶毒的女儿,跑来祸害我凌家,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待,就别想出这个门。”

范瑾有些恼了,正要开口时却被范柳氏一把拦住,“好啊,正好我也打算在我女儿女婿家住几日,就算你让我走我也不走。”

“你…”温氏气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击。来京城这么些年,当初那些村妇的行径也被逼着改了许多,这会儿竟然连骂人的话都想不起来了。

见温氏闭了嘴,范柳氏十分得意。她从来没看起过温氏,明明靠着她女儿的嫁妆过活,还好意思摆婆婆的款。

温氏狠狠的剜了她们母女一眼,气冲冲的走了。等到凌绩鸣下值回来,拉着凌元娘又哭又闹,非逼着儿子给她们做主。

凌绩鸣在衙门里受了一天的气,回来还要被老娘和姐姐烦,脑仁疼得一跳一跳的。

“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要闹得这么难看才好?”

温氏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官老爷了,就不听你娘我的话了,我看你就是偏心范氏,不想管我和你姐姐的死活。”

凌绩鸣心里很是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母家人都变成了这副德行。父母姐妹说他偏帮妻子,妻子又说他只顾父母姐妹,弄得他两边都受气。

尤其是自己才避过了一场大劫,他们不体谅他也就算了,反而成天找事情让他烦心。想到这里,他语气重了一些,“娘说这话时摸着良心想想,我若是不管你们的死活,你们还能在京城的宅子里住着,吃穿住行都有丫鬟婆子伺候?”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姓姜的那老娘不是一样跟着儿子享福,他儿子可没偏心眼只晓得对媳妇好。”温氏大声道。

提起姜裕成,凌绩鸣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人家家里婆媳和睦、家宅安宁,儿女又乖巧听话。哪像自己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这个家一刻也不想多待。

温氏的话成功的惹恼了凌绩鸣,他甩下一句:“您要闹就闹吧,我累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氏不敢相信的望着他的背影,一旁的凌元娘一边捋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温氏见她那疯傻样,气的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要不是因为你,老娘哪会受这么多气,真是头辈子欠了你的。”

范瑾跟温氏斗法这么多年,早就料到她会跟丈夫告状。她知道丈夫最近有些不顺,所以温氏是撞到枪头上了。等凌绩鸣回来时,她准备了一些他爱吃的酒菜,亲自为他斟酒夹菜,绝口不提与婆婆的矛盾。

妻子的乖顺懂事让凌绩鸣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拍了拍范瑾的手,道:“瑾儿,我娘脾气不好,还请你多担待些。”

范瑾露出微笑,“夫君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公公婆婆对夫君有生养和培养之恩,我作为夫君的妻子,自当将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样敬爱。”

听了这话,凌绩鸣心里十分舒坦,又问起范柳氏来,“听说岳母也来了,怎么没见到人呢?”

范瑾道:“我娘许久没见三个孩子了,这会儿正跟他们说话呢。”

说完后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我爹受外祖父牵连丢了官,一腔怨恨都堆在了我娘身上。我爹的娘和兄弟侄子都来了,逼着我娘过继儿子,我娘不同意,又挑唆我爹纳妾,我娘一时不忿,所以才来了我们家。”

她看向凌绩鸣,“夫君,我娘只得了我一个女儿,除了我,没人站在她那边。等你沐休的时候,能不能陪我一起送她回家,震慑我爹和那些范家人?”

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凌绩鸣当即便答应了。于是范柳氏就在凌家住了下来,等到凌绩鸣沐休的时候,范瑾与丈夫将她送了回去。

范瑾是范珏与范柳氏成婚两年后生的,活了快三十岁,却从未见过范家人,但小时候没少听范柳氏描述他们,所以在范家看到范老娘几个后,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嫌弃。

范老娘得知亲孙女嫁了个当官的丈夫,原本还想跟她亲香亲香,好让她帮衬几个孙子。当她看到范瑾脸上的嫌弃后,心里便知这个孙女是靠不住的。

她冷眼看着范柳氏,“哟,还知道回来啊,老婆子还以为你看不上我儿子,另寻他人去了。”

范柳氏气极,“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难道还等着你们这些带着土腥气的鸠占鹊巢?”

范瑾也道:“这位老婆婆,我娘是我爹三媒六聘娶回家的,你刚才那句‘另寻他人’不仅侮辱了我娘,还侮辱了我爹。”

范老娘瞪了范瑾一眼,“什么老婆婆,我是你亲祖母,真是没有教养,要是在我们乡下,你这这样的生下来就该掐死。”

一旁的范二叔也愤愤道:“娶妻娶贤,我那大哥就是因为娶了个不贤的妻子,结果活了大半辈子连个继承香火的人也没有,全都是你们母女的错。”

范柳氏将女儿拉到身后,对上范老娘和范二叔,“这些年范珏那老东西没少瞒着我给你们送银子吧,你们一家吃我的喝我的,反而还来骂我和我的女儿。今天我就要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说完,命人将范二叔和范金福按住,把他们身上的绸缎衣裳扒了,就连范老娘头上的金钗头饰也被撸了个一干二净。

范老娘三个没想到范柳氏这么泼辣粗鲁,反应过来后,范老娘一下子倒在地上,不停的干嚎,“我的天老爷呀,你快睁大眼睛看看呐,不孝的恶媳妇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儿呐,老娘把你养那么大,你就由着你媳妇作孽啊…”

范珏原先在茶楼与人喝茶,听说女儿女婿来了忙往家赶,谁知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老娘满地打滚的样子。

他连忙上前去扶范老娘,范老娘却挣脱了他的手。范珏这才发现弟弟和侄子都穿着中衣瑟瑟发抖的依偎在墙边,妻子和女儿女婿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问道。

范二叔和范金福想要告状,但又害怕范柳氏身后的那几个强壮的护卫。

范柳氏冷声道:“还能怎么回事,你娘与你弟弟正合谋要掐死我的女儿呢。你这个当爹要是心疼瑾儿,就立刻将他们送走。”

范老娘一听这话赶紧爬了起来,“儿呀,你可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和你弟弟这是被她欺负了呀。你看,你给我买的金钗都被她给撸走了,还把你弟弟和侄子的衣裳扒了,这样不贤不孝的妇人,咱家可不能要。”

“爹,当着我们的面她就挑唆你休妻,这些天我娘不在家里,怕是在你面前说了不少坏话吧。”范瑾面无表情的质问范珏。

范珏下意识的摇头,“没有,没有,瑾儿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祖母和叔叔,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范瑾嗤笑:“刚刚说要掐死我的时候,他们可没当我是孙女和侄女。”

范珏一向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他看了看老娘和弟弟,又看了看女儿和女婿,脑子渐渐混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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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六章 娘家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十一六章娘家范家这边的亲缘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姜家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冬月初,与颜娘早已断绝关系的聂家人找上门来了。

显庆帝给满满和卫枳赐婚一事,被一个来姜家打秋风的姜家族人传了回去,姜家村与聂家村只隔了两个村子,这个消息很快就被聂家人知道了。

聂老爹与聂大娘听了,心里虽然波澜顿生,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聂大郎这边,上一次去找颜娘要铺子要钱已经闹翻,听到满满要当王妃后,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聂大嫂柳氏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对丈夫道:“没想到那丫头命这么好,竟然还能当王妃。咱们是她的大舅大舅娘,她成婚我们不能不去。”

说完又表达对颜娘的不满,“颜娘也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倒是个心狠的,说断亲就断亲,一点也不念咱爹娘的养育之恩。”

“当初她做姑娘时,我们是怎么对她的,从来不要她下地干活,跟个千金小姐似的成天待在家里绣花,现在发达了,就不肯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聂大郎觉得她十分聒噪,干脆扯过被子捂着头不听。柳氏见状,一把掀开被子,“我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臭脾气了,我们对颜娘付出了那么多,没得让她忘了本。”

“她早就不是聂家人了,你别再打她的主意行吗?”聂大郎气得大吼。

聂大嫂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我打她的主意?要是你稍稍有些本事,我也不至于算计这算计那的。再说了,你以为老二两口子是傻的啊,肯定这会也在盘算如何攀上颜娘呢。”

柳氏说的没错,于氏这会儿的确在跟丈夫商量去京城的事情。用于氏的话来说,当初要烧死颜娘母子的是聂老爹和聂大郎,与聂大娘一起去镇上找颜娘要铺子要银钱的也是聂大郎,与他们二房没有关系,颜娘要记恨也应该记恨聂家爹娘与大房。

聂二郎有些犹豫,“与颜娘闹翻的时候,我们与大哥又没有分家。”

于氏没好气道:“那些让人寒心的事又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颜娘如今是官夫人,她的女儿又要当王妃了,只要讨好了她,她指缝里漏出一点都够咱们家嚼用好几年。”

说到这里,于氏提起了小儿子聂成才,“咱家老二都快二十了,这婚事还没着落,倒不如进京去让她姑姑给他寻摸个官家千金,我看谁还能嘲笑我儿子老大不小还娶不上媳妇。”

聂二郎看了她一眼,“你可别忘了,当年那支拨浪鼓是谁带回来的,要是被颜娘知道了,成才别说娶媳妇了,就连我们也要跟着遭殃。”

于氏不以为然,“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只要我们不说漏嘴,谁会知道这事?”

聂二郎想了想也是,于氏见他有所松动,继续游说他,渐渐地聂二郎也认同了妻子的说法。

夫妻俩想要进京,必须要聂老爹和聂大娘同意。谁知他们才刚开口,就被聂老爹厉声打断,“不许去,谁都不许去。”

聂大娘也是同样的态度,“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了,要是谁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往后就不是聂家人了。”

于氏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聂二郎道:“爹,娘,颜娘又不是别人,她是您二老的女儿,是儿子的妹妹啊。”

聂老爹横了他一眼,气得不停的咳嗽。聂大娘一边替丈夫顺气,一边道:“早在十几年前她就不是我聂家的人了,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缓过来的聂老爹也道:“如果你们敢去找她,就别认我和你娘。”

原本还在观望的柳氏见公婆态度如此坚决,心里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于氏和聂二郎表面答应了,却趁着家里没人时,夫妻俩带着小儿子聂成才偷偷去了京城,只留下大儿子一家看家。

见到多年未见的娘家人,颜娘的态度说不上热络也说不上冷淡,只将他们当成普通的乡亲对待。

于氏一家三口起初还有些害怕颜娘当家夫人的气势,在姜家待了几天后,见颜娘对下人和颜悦色后,慢慢的收起了害怕的心思。

夜间歇息时,于氏对丈夫道:“他爹,咱们违背了爹娘的意思,偷偷跑来京城,还不是想让颜娘给咱儿子找一门妥帖的亲事。可你也瞧见了,颜娘对我们一点也不亲热,这样下去可不成。”

聂二郎也在烦心这个,“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于氏眼睛转了转,道:“这样吧,明日我们去找颜娘直接说,若她不肯,我们就赖在姜府不走了。”

“你这都是废话,你没看见姜家还有护卫,如果她铁了心要赶我们走,你还能反抗?”

“那我就去街上哭诉,他们当官的不是最在乎名声吗,这样一来她肯定不敢赶我们走了,还得乖乖的听我们的安排。”

聂二郎觉得妻子的话说得在理,夫妻俩又暗戳戳的想了许多恶心人的法子,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早,于氏和聂二郎用过朝食后,果然去找颜娘了。

颜娘听了他们的来意,当即拒绝道:“二位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京城里的人家择婿眼光高着呢,就算是那些不入流微末小官也看不上聂成才这样的。”

听她如此贬低自己儿子,于氏有些恼了,“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成才哪里差了,长得一表人才,又有个当官的姑父,怎么就不能娶管家千金了?”

颜娘盯着她,不客气道:“我与聂家早无瓜葛,我夫君自然也不是聂成才的姑父,你要是觉得你儿子样样都好,不如去官媒处自己寻摸吧。”

说完后不想与他们继续浪费时间,对戚氏道:“送客。”

戚氏对聂二郎夫妇做了个请的手势,聂二郎先站了起来,于氏却岿然不动。“聂颜娘,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得答应我们的条件,不然咱们走着瞧。”

听了这话,颜娘似笑非笑,“我就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沉了下来,“你们还当我是原来那个任人欺负的聂颜娘吗,当初我就是太念着亲情血脉,差点连我们母女的性命都葬送了。看在你们当初没有伤害我的份上,我好心让你们住了进来,竟然也学着威胁起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手段。”

聂二郎夫妇来姜家这几日,还是第一次见颜娘发怒,两人顿时有些怂了。聂二郎讪笑道:“颜娘你别生气,你二嫂这张嘴不会说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颜娘的视线在聂二郎身上扫了一眼,没有应声。

聂二郎又道:“当初爹娘要和你断绝关系,我和你二嫂在家里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劝动他们,反而还让爹娘觉得我们胳膊肘往外拐。这么多年,我和你二嫂在家也过得十分艰难,钱财都被爹娘和大哥大嫂把持着,就连你大侄子成亲的聘礼都是你二嫂从娘家借来的,成才都这个岁数了还没娶上媳妇,都是因为爹娘不肯拿银钱置办聘礼。”

说着说着聂二郎的眼眶渐渐红了,他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戚氏看了颜娘一样,急忙出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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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赶走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七章赶走吵闹声越来越近,除了丫鬟婆子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的声音。戚氏脸色难看的回来了,凑到颜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颜娘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气冲冲往外走,“畜生,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聂二郎和于氏还以为姜家发生了什么趣事,秉着有热闹不看是傻子的原则,也跟了上去。

看到颜娘出来,满满红着眼眶扑到她怀里,“娘,聂成才他欺负我。”

颜娘先安抚了女儿几句,然后抬头看向被两个粗使婆子扭着的聂成才,大步朝他走去,一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姑姑,我没有欺负表妹,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硬着颜娘狠厉的眼神,聂成才急忙解释。

颜娘当然不信他,女儿一向大方得体,只有受了委屈才会跟自己哭诉。她指着女儿的丫鬟道:“连翘,你来说。”

连翘义愤填膺道:“回夫人,奴婢陪着姑娘在连廊下看雪呢,这登徒子一上来就亲亲热热的叫姑娘表妹,还说姑娘大冷天的手冷,硬是要去握姑娘的手,说是要给姑娘暖手,还要去抱……”

“够了。”听到他对女儿动手动脚,颜娘恨不得将聂成才痛打一顿。

这时聂二郎和于氏也过来了,看到聂成才被人押着,脸上还有五道指印,于氏当场就怒了,“聂颜娘,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颜娘冷笑,“就凭这是我家,就凭这小兔崽子敢在我家欺负我的女儿,我不仅要打他的脸,我还要废了他那双招人厌的手。”

“你欺人太甚,老娘跟你拼了。”于氏朝着颜娘奔去,戚氏见不对劲,连忙挡在颜娘身前,重重的挨了于氏一巴掌。

颜娘怒火中烧,吩咐人去唤胡虎过来,今天她不会让于是和聂成才母子好过。聂二郎见状连忙劝道:“颜娘,你二嫂护子心切,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成才不懂事怠慢了满满,我来教训他便是。”

“你来教训?”颜娘瞥了他两眼,“你要是能管住他们俩,今日也不会生这一场是非。什么都不必说了,一会儿姜家的护卫来了,他聂成才用哪只手欺负了我女儿,今天就留下哪只手。”

聂成才听了顿时脸都白了,想要挣脱钳制,无奈两婆子的手劲太大,根本挣脱不了。他大喊着:“爹,娘,你们救救我,快救救我。”

于氏也慌了,指着颜娘大骂,“他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侄子,你要伤害他不怕天打雷劈?”

颜娘充耳不闻。

聂二郎跑到颜娘面前,“颜娘,你就放过成才这一次吧,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胡虎来得很快,身后还跟了两个高大的护卫。

颜娘指着聂成才道:“把他的左手给我打折。”

“是。”胡虎应声。

聂成才见胡虎一脸凶恶相,吓得大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于氏和聂二郎连忙挡在儿子面前,不让胡虎靠近。胡虎回头看了颜娘一眼,颜娘道;“若是有人挡道,不必客气。”

于氏和聂二郎一听这话,吓得一下子躲开了,聂成才没人护住,轻而易举的被胡虎捏住了左手,只见他一使劲,咔嚓的声响传来,聂成才已经捂着胳膊满地打滚了。

于氏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去查看儿子的伤势,“成才,你给娘看看你的胳膊,快给娘看看。”

聂二郎也连忙跑上去。

颜娘用眼神询问胡虎,胡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下狠手。

第一波疼痛过去后,聂成才的左胳膊软趴趴的垂在一侧,于氏以为儿子手被废了,冲颜娘大吼道:“聂颜娘,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老娘跟你拼了。”

说完像疯牛一样朝着颜娘冲了过来,胡虎眼疾手快,一掌将她推开,于氏不慎摔了一个大跟头。

聂二郎见状,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颜娘,算我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没想到你已经变得如此不念亲情骨肉,我真是太失望了。”

颜娘不屑的看着他,“我的心善只给对我抱有善意的人,像你们这种满心算计,心思肮脏的人,我为何要对你们善良?”

说完也不想再跟他们多费口舌,直接吩咐戚氏,“你带着胡护卫几个,去客房将他们的东西整理出来,然后让他们三个立即走人。”

说完后又添了一句:“凡是属于姜家的,就连一丝灰尘也不能让他们蹭走。”

戚氏领命。

一旁的于氏和聂二郎听颜娘要赶他们走,当即不干了。于氏骂道:“聂颜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难道忘记你自己姓什么了吗?我们千里迢迢来参加你女儿的婚礼,你就这样对我们?”

颜娘没有理她。于氏又骂:“我们家成才不就是摸了那赔钱货的手一下,你有必要赶尽杀绝吗,那赔钱货难道比公主还尊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赶我们走,我就满大街的吆喝,我看你生的那赔钱货还怎么嫁给王爷。”

见于氏越来越不像话,颜娘吩咐:“给我堵了他们的嘴。”

先前押着聂成才的两个粗使婆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布团,对着聂二郎和于氏的嘴巴塞了进去。

于氏和聂二郎被护卫钳制着双手,此刻嘴巴又被堵上,只能呜呜的乱叫着。

戚氏带着人从他们住的客房里搜出来了很多姜家的东西,大到花瓶,小到茶杯茶壶,还有文瑜平日里玩的九连环等,都被于氏用一个大藤箱装着,看来都是这几日从各处搜罗来的。

“真是丢人现眼。”戚氏一脸嘲讽道:“小偷小摸的行径做的挺熟练,看来平日里没少做这事。”

随后她遵从颜娘的吩咐,将属于姜家的东西全部挑了出来,聂家三口人只有两个装着粗布衣裳的包裹。

一家三口被胡虎好好的警告了一番,然后带着他们的两个包裹滚出了姜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于氏不停的咒骂颜娘,咒骂姜家。

聂二郎横了她一眼,“你先闭嘴行不行,成才都这副模样了,你还不消停一些。”

于氏刚想反驳,看到儿子的胳膊后,“他爹,咱们还是带成才去医馆里让大夫治一治吧。”

聂二郎也是这个想法,夫妻俩带着聂成才找了一处最近的医馆,大夫看过后,“令郎这手只是脱臼了,接一下便能好。”

说完,按着聂成才的手掰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响,伴着聂成才杀猪般的吼叫,大夫松开了手,“好了,已经复位了。”

聂成才动了动胳膊,果然不疼了。

聂二郎见儿子的手没事,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他问大夫:“要付多少银钱?”

大夫道:“也没多大事,你给二十文就成。”

于氏听了尖声道:“什么?就掰了一下胳膊,就要二十文,你这是抢钱啊。”

大夫有些不高兴,“这是医馆,不是慈善堂,你若是没钱就不该进来。”

聂二郎瞪了于氏一眼,又转头跟大夫说好话,“大夫,你看这费用能不能再少点,我们身上也没几个钱了。”

那大夫哼了一声,“就给十文钱吧,剩下的那十文算是我打发叫花子了。”

“你说谁是…”于氏又要呛声,被聂二郎打断,“好好好,十文就十文,多谢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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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找上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八章找上从医馆里出来,聂二郎将于氏训斥了一顿,这要是在老家,于氏肯定又要跟聂二郎干一架,但这是在京城,她只能默默忍着。

聂成才胳膊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他问聂二郎:“爹,咱们被姑姑赶了出来,现在去哪里?”

于氏揪着他的耳朵道:“小兔崽子,要不是因为你,咱们会被赶出来吗,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赔钱货?”

“娘,痛痛痛。”聂成才龇牙咧嘴的叫道。

于氏这才松了手,聂成才说:“还不是怪表妹长得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要是她能嫁给我就好了。”

于氏又狠狠剜了一眼儿子,“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你要是有本事娶她,我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被赶出来了。”

聂成才这下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家三口总不能一直在街上晃悠,留下吧,身上的的银钱也不够住店的开销。回虞城县呢,连盘缠都没有。于氏和聂二郎夫妻俩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这时于氏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来,她撇了撇丈夫的胳膊,凑上去道:“你还记得当年给成才拨浪鼓的那个范家丫鬟不?”

聂二郎狐疑地看向她,“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提这事干嘛?”他一想起那个带有痘痂的拨浪鼓,心里就直冒寒意。

于氏满脸算计道:“要不是那丫鬟当年拿了拨浪鼓让成才带回来,你妹妹哪里会跟家里闹翻,咱们又怎么会被赶出来。不行,必须得让那丫鬟负责。”

聂二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于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怎么,我说错了吗?”她道:“听说那姓凌的也在京城当官,咱们去他府上把那丫鬟找出来,让她给咱们一笔封口费,不然就把她和她主子暗害人命的事情捅出去。看那姓凌的还要不要名声。”

“你这样能成吗?”聂二郎有些不信,“事情都过了那么久,那丫鬟要是不承认,反说我们讹诈她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难题,于氏也没先前那么激动了。

想了许久都没其他办法,于氏干脆不想了,“能不能成,咱们去试试就知道了。”

为了生存,聂二郎只好听妻子的。他们一家三口在京城里打听了好几日,身上的银钱全都花光了,才终于打听到凌家所在。

聂二郎在妻儿的注视下敲了敲紧闭的朱红大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三个叫花子啊。”门房不屑的看了他们两眼,“要讨饭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三人一连几日都露宿街头,看着确实狼狈了些,但还不至于像叫花子。

这分明是门房故意说的,于氏当场就要发飙,聂二郎拦住了她,好声好气的对门房道:“大哥,我们不是讨饭的,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门房斜睨他道:“找谁?”

“我们找一个叫梅枝的丫鬟。”聂二郎如是答道。

那门房听了,“叫梅枝的丫鬟没有,你们去别的地找吧。”

说完就要关门。

于氏飞快的冲到他面前,“怎么会没有,她的主子叫范瑾,她是范瑾的贴身丫鬟。”

于氏不晓得哪来那么大的手劲,门房关门受到阻碍,没好气道:“你们说的那是梅管事,是我们夫人身边得力的心腹,看你们这样也不像认识她的,识趣的赶紧给我滚。”

于氏和聂二郎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没想到梅枝混得这么好,身上一定有不少银子,这一次可赚大发了。

聂二郎道:“麻烦大哥给她带个话,就说虞城县的故人来找她了。如果她问是谁,大哥就说姓聂,来还十多年前的拨浪鼓的。”

门房见他说的有根有底,心想这三个人难道真是梅管事的旧识?想到这里,他的态度好了一些,“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就来。”

“哎,好,多谢了。”聂二郎笑着点了点头。

梅枝正在伺候范瑾,小丫鬟来报:“梅管事,府外来了三个人,说是您的旧识,文叔问您是否认识?”

梅枝很是不解,她是范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很在主子身边伺候,爹娘一直在庄子上,哪里认得府外的人。

“我不认识他们,让文叔赶他们走。”

小丫鬟又道:“文叔说那三人姓聂,好像是来还什么拨浪鼓的。”

姓聂和拨浪鼓几个字落入梅枝和范瑾耳里,往事立刻浮上心头。梅枝小心的朝着范瑾看过去,唤了一声夫人。

“你去见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范瑾皱眉吩咐。

梅枝应了,立即去了前院。

凌府门口,于氏和聂成才等得都不耐烦了,这时梅枝终于出来了。

一看到聂二郎三人,她仔细打量了好几眼才认出他们来,“你们不去姜家,跑来找我干什么?”

聂二郎正要说话,被于氏抢了先,“我们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她的眼睛瞥向站在一旁的文叔,“这事不好让别人知道,你还是另寻一处地方,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事确实不宜让人知道,梅枝带着他们去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于氏笑了笑,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拨浪鼓,拿在手上摇了摇,“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梅枝的视线紧紧盯着拨浪鼓,忽然笑了,“不晓得哪里捡的破烂货,我怎么会认识。”

于氏脸上的得意之色没了,“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抹消你当初用沾了痘痂的拨浪鼓暗害我外甥女的事实?”

梅枝沉了脸,“可没做过,你不要冤枉好人。”

于氏不甘示弱道:“我呸,你也算好人?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主子一样,心比那锅底还黑。自己做过的事实还不承认,好啊,那咱们就撕破脸。不出三日,这满大街的百姓都会知道你和你主子的德行,到时候我看姓凌的还要不要脸。”

“你敢。”梅枝怒从心起,“要是你敢出去乱说一个字,你们别想活着走出京城。”

于氏心里发怵,面上却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是奴婢,我门是良民,我不信你还敢害我们。”

见梅枝要说话,于氏又说:“不要以为姓凌的是官老娘就会怕他,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是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会有人去衙门替我们喊冤的,到时候不仅你家主子名声坏了,姜家那边也不会放过你。”

于氏这话让梅枝有了顾忌,范瑾再三交代,现在正是大选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了纰漏。她问:“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我们要五百两银子,在京城给我儿子说门好的亲事,再给我们找个住处。”于氏不客气道。

听了这话,梅枝暗骂于氏无耻,她道:“你这些条件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禀报我家夫人。”

于氏在提条件的时候就知道梅枝肯定做不成这事,她是想由梅枝给范瑾带话。

梅枝经过她的同意回去了一趟,再次出来时道:“我家夫人说了,你们的条件她可以答应,不过你们得写个保证书,保证这次拿了钱再也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并且将拨浪鼓的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当然,只要你们答应那些条件,我们绝对会保守秘密。”于氏和聂二郎保证。

梅枝笑了笑,“跟我来吧。”

于是聂家三口便跟着梅枝走了,心里正欣喜着马上就要大笔银子到账,压根没看到梅枝嘴角渗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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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谋害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九章谋害梅枝带着聂二郎三人来到了一处小院子,于氏警惕的看着她,“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主子呢?”

梅枝笑了笑,“你别急呀,我家夫人说,这事不宜让外人知道,所以让三位先在这里歇息,明日她会亲自过来见你们。”

聂成才跟着爹娘在外露宿了几天,早就想好好吃一顿睡一觉了。他对于氏道:“娘,就先答应她吧,我现在又饿又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梅枝道:“三位快进去吧,一会儿有人会给你们送酒菜过来。”

听了这话,于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望向聂二郎,只见聂二郎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跟着梅枝进了小院,梅枝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敲响了院门。

于氏和聂二郎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年轻男人,“客官,这是你们的酒菜。”

说着将一个四层的食盒递了过来,聂二郎接过食盒,“哟,还挺重的。”

年轻男人笑着说:“我们店里的酒菜分量都足得很。”

聂二郎和于氏实在太饿了,食盒里的饭菜香味又不断传出来,他们将年轻男人打发走后,迫不及待的进屋去了。

打开食盒后,只见里面全是大菜,有红烧蹄膀,酱牛肉,八宝鸭,狮子头等,另外还有一壶味浓醇香的美酒。

看到这些,聂成才两眼放光,筷子都不用,直用手抓了两片酱牛肉往嘴里塞。

于氏用筷子去敲他的手,“饿死鬼投胎啊,没看到我和你爹还没开动吗?”

聂成才缩了缩手,“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娘你就别打我行吗?”

聂二郎道:“都趁热赶紧吃吧,这些菜式,咱们这辈子还没吃过呢。”

说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嗯,这酒也太够味了,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

于氏听了也给自己倒了一点,聂成才见爹娘只顾着喝酒,忙不迭的大快朵颐起来。等于氏和聂二郎品完酒后,桌子上的菜都快少了一大半。

“诶哟,菜都被你给吃光了。”见儿子粗鲁的往嘴里塞菜,于氏心疼的直吆喝。

“他爹,别顾着喝酒啊,快吃菜。”她赶紧招呼丈夫。聂二郎点了点头,夫妻俩也开始品尝一桌的美味。

满满的一桌子菜让三人吃的嘴角流油,酒足饭饱后,三人毫无姿态的瘫在椅子上。

于氏满足道:“哎,多少年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了,今天真是好好的犒劳了我这五脏庙。”

聂二郎也道:“要是以后每日都能吃这些就好了。”

聂成才吃的最多,撑的十分难受。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爹,娘,我怎么觉得有些困呢?”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于氏骂了一句:“真是没用的东西,吃饱了就睡那是猪,哎,我怎么也想睡了呢?”

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焦急道:“他爹,这酒菜是不是有问题啊?”

回答她的只有聂二郎的响亮的呼噜声。这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头一歪睡了过去。

等到屋里没有响动后,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梅枝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如果聂二郎和于氏还醒着,肯定能认出来男人就是之前给他们送酒菜的那人。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好酒好菜白让你们给糟蹋了。”梅枝鄙视的看了三人一眼。

随后对年轻男人道:“开始吧,要做的自然些。”

年轻男人应了,将油灯提到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团棉线,三下两下揉搓成小指粗细的绳子。他将绳子浸了灯油,一头插在油灯里,用火将油灯点燃。

接着又在桌子上泼了一些油,棉线的另一头拴在桌腿上。只要油灯那头的棉线燃到另一头,整个桌子都会烧起来。

梅枝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有些不放心的问:“你那迷药管不管用,不要火还没烧起来,他们就醒了。”

年轻男人拍了拍胸脯,“梅管事放心,我这迷药可是连猛虎都能迷晕的,他们吃了我的迷药,不睡到明早是不会醒的。这根棉线差不多到半夜就能燃完。”

听了这话,梅枝放心了许多。“只要做好这桩差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年轻男人欣喜道:“多谢梅管事,多谢夫人。”

梅枝摆了摆手,“废话少说,赶紧做事,做完咱们好离开。”

年轻男人哈着腰点头,“梅管事您先出去吧,我再检查一下就好。”

梅枝看了他一眼,“我看着你检查。”

年轻男人只好当着她的面检查,见门窗关好,油灯和棉线也已经点燃,确认无误后,两人才从小院子离开。

他们离开后,一个围着灰色斗篷的年轻妇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朝紧闭的院门望了几眼后,急匆匆的进了隔壁的宅子里。

那穿灰色斗篷的年轻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勇毅侯世子夫人的嫡长孙女柳椿儿。

当初勇毅侯被处决后,勇毅侯府的男丁全被流放,女眷没了男人靠着,又没有钱财傍身,过得十分艰难。

勇毅侯府的姻亲大多遭了秧,没受到牵连的也不愿跟她们来往,更别说接济她们了。

那些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的姨娘妾室们首先熬不住了,连夜带着钱财逃了。剩下的都是正室太太和姑娘们。

勇毅侯世子夫人是所有女眷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勇毅侯府的倒台和丈夫儿孙们被流放,让她受了刺激一病不起。

这可急坏了底下的晚辈们,尤其是她平日里最疼爱的柳椿儿。眼看着祖母的病情越来越重,宫里的祥妃不管她们的死活,母亲和两个婶子毫无主见,妹妹们又小,柳椿儿做了个决定,她要代替祖母撑起这个家。

她去找了以前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情的公子哥王明涯,表示自己愿意做他的外室,只要他能帮自己养家。

那王明涯原本被家里人嘱咐过,不允许与勇毅侯府的人来往。但耐不住他色胆包天,见了柳椿儿那张芙蓉粉面就走不动路,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王明涯在槐树巷买了一处小宅子,专门在此与柳椿儿幽会。今日就是他们相约的日子,柳椿儿趁着宵禁出了门,刚到槐树下巷时就看到了梅枝。

她怕梅枝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便躲了起来。柳椿儿在宅子里等到酉时末,王明涯也没来,按照两人的约定,只要过了酉时他还没来,那就是被家里的夫人绊住了。

她又想起梅枝出入的小院子,随即找来伺候的老婆子打听,“妈妈可知隔壁住得什么人家?”

婆子道:“原先住的是京城一小官的爹娘,后来他们儿子升官了,就将他们接到一块去住了,那房子一直空到了现在。”

结合婆子的话和自己看到的情形,柳椿儿推断,隔壁就是凌家的院子。

想着想着,她有些好奇梅枝来这里做什么,于是披上斗篷打算去隔壁看看。

凌家小院院门紧闭,她推了几下没有推开,正打算回去时,忽然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正朝着她这个方向来。

她连忙躲了起来,只见那行人径直走到了她与王明涯幽会的宅子,暴虐的砸开了大门,隐约间还听到有女人咒骂的声音。

柳椿儿心跳个不停,唯一能想到就是王明涯的妻子来捉奸了,庆幸自己及时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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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救人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章救人等所有人都进去后,柳椿儿哆哆嗦嗦站了起来,思索着该怎么脱困。

现在是宵禁时间,她一个无权无势、弱不禁风的女子不能在街上乱走,王明涯的宅子也不能回去,只有隔壁凌家小院可暂时容身。

她又使劲推了推院门,院门似乎有所松动,她继续推了十来下,门栓掉落,院门能打开了。柳椿儿赶紧跑了进去。

院子里黑乎乎的,她紧紧的捏着斗篷,轻手轻脚的往唯一亮着灯的屋子靠近。从院门口到亮灯的屋子外,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她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才走完。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但里面却点着灯,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悄悄的趴到门缝上听了听,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这屋里有人,柳椿儿被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急急的往外走,就在快要到院门时,不小心将一块石子踢到了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朝身后看去,只见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是睡得太死了?她在心里暗暗猜想,紧绷的心放宽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忽然发现屋子里亮堂了不少,还有一股烧焦的味儿从门缝里渗了出来。

这是着火了,柳椿儿拔腿就要跑,却记起屋子里还有人,跑还是不跑,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迟疑了一下,咬着牙往屋子的方向跑去。门上没有上锁,她用力推了几下便推开了。

进到屋内后,看到三个人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桌腿和桌面有一部分已经烧着了,甚至有一个人的衣摆也被火星子沾到了。屋内还有一股浓浓的桐油味儿。

“喂,你们快醒醒,着火了。”她推了推其中唯一的女人于氏,于氏动都没动一下。柳椿儿又去叫聂二郎和聂成才,两人也是一副睡死了的样子。

只见火势越来越大,她从床上拿起枕头,大力的扑打着越来越猛的火。可惜她力道太小,火势不仅没有小下去,反而越来越大了。

情急之下,她将三人依次推到地上,以免火焰烧到了人身上。然后从床上抱起被子,盖在了燃烧的桌子上。

一股浓烟从被子下冒出来,呛得她眼泪鼻涕不停往外流。

“真是倒了大霉,就不该发善心救你们。”她瞪了地上三人一眼,气道:“要不是为了弄清楚梅枝在搞什么鬼,我才懒得做这事。”

火势被棉被压制了,她又去隔壁的灶房端了几盆水浇在棉被上,火虽然暂时不会燃起来,却有农浓烟不停的往外冒。

她又端了一盆凉水,朝着于氏泼了过去。冬月的凉水冰冷刺骨,于氏被凉水一泼,挣扎了几下才幽幽转醒。

隐约间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朝自己走近,她顿时清醒过来,奈何身子疲软无力,只得骂道:“贱人,你想干什么?”

背人平白无故骂,柳椿儿也来了脾气,将盆子扔了,“原来竟是个疯癫的泼妇,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好心救你。”

听到柳椿儿的声音后,于氏才看清那女子根本不是梅枝,她问:“梅枝那贱人呢,你是她什么人?”

听到于氏的对梅枝的称呼后,柳椿儿心里多了一些好奇和兴趣。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不会害你们便是。”她问:“你们究竟如何得罪了她,竟然要放火将你们烧死?”

于氏刚要骂人,忽然记起丈夫跟儿子来,急忙哭喊:“他爹,成才。”

柳椿儿不耐烦的皱眉,“别喊了,他们没事,还在打呼呢。”

于氏细听了一下,果然听到了呼噜声,她这才松了口气。

“恩人,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三口。”于氏支撑着身子对柳椿儿磕了个头。

柳椿儿道:“我想知道梅枝为何要害你们,你们跟范家或者是凌家有何恩怨?”

见于氏惊讶的望着自己,她又道:“你放心,我跟这两家也有仇,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去报信。”

听了这话,于氏心里的仇恨、愤怒全都被引了出来,“我们手里握着她主子的一个秘密,原本听将我们安排在这里歇息,就是为了等到金明日亲自来跟我们交涉,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狠毒。”

“秘密?”柳椿儿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样的秘密?”

于氏不肯说了,柳椿儿笑了笑,“你不说,我怎么能帮你们呢?”

于氏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时,便一五一十的将范瑾当年指使梅枝欲害满满得天花的事情说了出来。

柳椿儿愣了一下,“你们拿十几年前的把柄去要挟她们?”

“怎么,十几年前的把柄就不是把柄了?”

柳椿儿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不该去救这蠢笨的一家人。

“我见过姜家大姑娘,不像是得过天花的。”

于氏眼睛转了转,“那都是她一岁时的事情,长大了哪还看得出来。”

柳椿儿摇了摇头,“我敢肯定梅枝她们的毒计没有成功,所以你们都要挟压根算不上什么,她们之所以要悄无声息的处理了你们,只不过是为了不影响她家的两个女儿大选罢了。”

于氏问:“什么大选?”

柳椿儿跟她解释了一遍,于氏吐了一口口水,“我呸,就她生那个奸生女也好意思去参选,真是不要脸。”

“奸生女”三个字让柳椿儿眼睛亮了亮,“你说谁是奸生女?”

“当然是范瑾的大女儿,当初姓凌的还未跟我小姑子成亲不久,她就勾搭上了姓凌的,后来大着肚子逼着我小姑子与姓凌的和离,没过几个月就生下了那个奸生女。”

柳椿儿瞪大了眼睛,她怎么都没想到凌琬琬的出生竟然这么不堪。又想起自己因勇毅侯府倒台只能偷偷摸摸的做人外室,而她却以官家千金的身份去宫中参选,最后还有可能成为二皇子的妻妾之一,她整颗心又酸又胀。

她凌琬琬凭什么?柳椿儿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心里的不甘却疯狂滋生。

“我有办法帮你们报仇,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就算不能咬下范瑾一块肉,也要让她外全京城声名扫地。”

她对凌琬琬的憎恶源于二皇子对她的喜欢,现在自己明摆着不能进宫,那些憎恶与嫉妒也就慢慢淡了。

她真正恨的是范瑾和范柳氏母女,凌家和范家当初靠着勇毅侯府提拔走到今天这一步,却在勇毅侯府没了以后立刻与她们撇清了关系,连帮着祖母寻医问药都不肯,还命人将她们赶了出来。对付这忘恩负义之辈,何须心慈手软。

于氏此时也恨极了范瑾和梅枝,听到柳椿儿要帮自己,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天快亮时,聂家父子二人才醒了过来,当他们得知昨夜差点被火烧死时,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于氏又将自己答应柳椿儿的事情给丈夫和儿子说了,聂二郎有些怀疑的看着柳椿儿,“我们压根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梦相信你的话?”

柳椿儿道:“就凭我一己之力救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凭我与范家、凌家有仇有怨。若你们不信我,我也不勉强,就当自己做了回善事不求回报了。”

她笑了笑,“我奉劝你们一句,此地不宜久留,若你们还想活命,立刻离开这里。”

说完披上斗篷打算离开。

还未走出屋子,身后传来聂二郎的声音,“我们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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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水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一章落水柳椿儿带着聂家三口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让他们留在客栈等她的消息。天大亮后,她悄悄的回了一趟家,问了她娘以后得知,王明涯的妻子并未找到这里来。

她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看来王明涯的妻子并不知道昨夜与王明涯私会的是谁。

见女儿身上、头发上到处都是灰,钱氏心疼道“椿儿,你还是跟王家公子断了吧,娘不想你委屈自己。”

柳椿儿上前抱了抱母亲,“娘,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京城了,到时候去祖父爹爹他们流放的地方生活,咱们一家也算是团聚了。”

听了这话,钱氏充满了欣喜,却又隐约有些担心,“不管做什么,你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柳椿儿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就在柳椿儿想方设法报复范瑾时,参选的秀女们也被接到了宫里。让她们提前进宫是为了了解宫中的规矩,冬月二十五正式开始选拔。

凌琬琬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逃离了这个地方,如今又被送了回来,她没有一点开心。

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母都觉得她必定会被选中,但她却不愿意。她想了很多办法,最后选了一个对自己最狠的。

她知道有很多人包括亲妹妹凌珺珺都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她们恨不得想要毁了她,这样就能去掉一块强有力的绊脚石。那么她就如她们所愿。

一连好几日,她都要去清梧殿前的荷花池旁停留一会儿。她的贴身宫女芳禾总是不解,大冷天荷花池都结冰了,没什么好看的,为何自己主子经常过来呢。

这天她照常到了荷花池旁,站了一会儿,就有两个穿着斗篷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过来了,她们都没带伺候的人。

待两人走近,凌琬琬笑着同她们打招呼,“原来是朱三姑娘和吴大姑娘啊,我本以为这大冷天的,只有我爱到这荷花池边吹冷风,没想到二位也有这样的爱好。”

朱三姑娘面色不善的盯着她,“这荷花池又不是你家的,为何你来得我们就来不得?”

吴大姑娘也道:“我们今天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凌大姑娘日日都要来。”

凌琬琬笑而不语。

朱三姑娘皱眉:“这里还不会是你与二皇子殿下私会的地方吧?”

凌琬琬瞥了她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做什么还轮不到朱三姑娘来管吧?”

“狐媚子,不要脸。”朱三姑娘愤愤骂道。

凌琬琬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到那几个字。她身后的芳禾忍不住替主子抱不平:“朱三姑娘也太过分了些,我家主子好言好语与你们说话,你却不分青红皂白骂人,谁有理谁无理一眼就能看出。”

“你这狗奴才,本姑娘……”朱三姑娘恼了,正欲教训她却被吴大姑娘拉住了,她凑到朱三姑娘耳边:“那宫女不是你我府上的丫鬟,还是不要冲动,对付姓凌的才是正事。”

朱三姑娘这才忍住了怒火。

吴大姑娘对凌琬琬道:“凌大姑娘无事还是不要来这里了,要是惹人误会就不好了。咱们都是奉命进宫参选的,总得讲个公平公正,若都抱着走后门的心思,那又何必参加选秀呢。”

凌琬琬笑了一下,“吴大姑娘这话真有意思。”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宫里从来就不是讲究公平公正的地方,这里讲的是宠讲的是爱,我有二皇子的宠爱,参加选秀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这点,你永远也比不上我。”

吴大姑娘脸色变了,凌琬琬却轻笑了两声,准备走人。

这时,朱三姑娘却拦住了她,“你刚刚跟吴姐姐说了什么,她脸色那么难看?”

凌琬琬不理她径直往前走,朱三姑娘气急,扯住她的袖子,“不说清楚不许走。”

凌琬琬冷笑,却惹得朱三姑娘更加愤怒,她使劲推了凌琬琬一下。凌琬琬往后踉跄了一下,腰部撞到了荷花池边的护栏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被撞到的那处护栏应声而断,接着凌琬琬扑通一下掉进了荷花池里。

岸上的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芳禾,六神无主的大喊:“主子,主子。”

凌琬琬在荷花池里不停的挣扎,身上穿的是厚重的冬装,挣扎了几下几乎让她花光了所有力气。

一旁的朱三姑娘和吴大姑娘惹了祸事,一溜烟跑了。只留下芳禾一个人无助的大喊呼救:“来人呀,我家主子掉进荷花池了,来人呀,救命呀!”

有离得近的内侍听到呼救声急忙跑了过来,芳禾立即道:“快救救我家主子。”

内侍朝荷花池看了一眼,之间结了冰的水面被砸了一个洞,里面还浮着一个人。这么冷的天,要是跳下去救人,得受多大罪啊。想到这里,内侍有些迟疑了。

“你快救人啊,我家主子是凌家的大姑娘,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都活不了。”

得知凌琬琬的身份后,内侍不敢犹豫了,脱掉厚重的外袍后,扑通一下跳进了荷花池。

凌琬琬最终还是被救了上来,由于在冰水里泡得太久,不仅一直昏迷着还发起了高热。

二皇子得知她落水的消息后赶了过来,看见因高热一脸通红的凌琬琬后,阴沉着脸冲进朱三姑娘和吴大姑娘的住所,命人将她们双手捆了扔进了荷花池。等到她们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让人将她们捞起来。

另一边,凌珺珺为了让二皇子注意自己,忍着嫉妒个愤恨亲自照顾凌琬琬,没人的时候,恨不得凌琬琬就此丧命。

显庆帝和祥妃那边也知道秀女这边差点闹出了人命,原本要重罚吴大姑娘和朱三姑娘。但知道二皇子将两人弄了个半死后,只命人将她们送回家,同行的还有两道申斥两人父亲管教不严的旨意。

凌珺珺知道这个处罚后,嘲讽的看向昏迷的亲姐姐,“你也就这点本事,命都差点没了,却只扳倒了两个蠢货。”

说完又道:“还好二皇子还惦记着你,每日都要来一趟,我也能跟他多相处一会儿。”

兴庆宫

祥妃召集了给凌琬琬医治的太医,问起凌琬琬的病情。

太医迟疑了片刻后道:“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凌大姑娘的身子算是毁了,不仅于子嗣有碍,日后也会落下病根影响寿元。”

听了这话,祥妃立即变了脸色。等太医走后,她对余姚姑姑道:“凌琬琬不能进我儿后院,你去叫桦儿过来我这里,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余姚姑姑道:“娘娘,这事若是被殿下知道了定不会同意,不如先瞒着他。”

祥妃气急败坏道:“怎么瞒,这几日他连规矩都不顾了,日日往清梧殿跑,要是铁了心只要凌琬琬一个,本宫这辈子还能抱孙儿吗?”

“娘娘难道忘了,凌家有位二姑娘也在宫中,样貌与凌大姑娘有四分像,让她顶替她姐姐也是一样的。”余姚姑姑道:“凌大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枯井无波的老人,失了姑娘家的鲜活。这方面凌二姑娘比凌大姑娘更适合咱们殿下一些。”

祥妃仔细想了想余姚姑姑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就听你的,暂且不告诉桦儿,太医那边你去打点一下,让他不要乱说。”

余姚姑姑领命。出了兴庆宫后,她朝着清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暗叹:琬琬,我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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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断发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断发大选没有因凌琬琬落水一事而耽搁,在沈贵妃和祥妃的主持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凌琬琬醒过来后,就被祥妃派人送回了家,只有凌珺珺留下来参选。

二皇子那边还不知此事,因为显庆帝下了令,大选结果出来之前,不允许他再往清梧殿跑。他派去探望凌琬琬的人也被祥妃警告过,禁止他们同二皇子说实话。

回到家的凌琬琬十分虚弱,范瑾得知她是被人推攘落水,一直闹着要去找吴家和朱家要说法,却被凌绩鸣给阻止了。

“听说二皇子当场将两人扔进了荷花池,这都好些天了人还没醒呢,皇上都只是下旨申斥了吴大人和朱大人。你我现在找上门去,不是告诉其他人我们对皇上处置的结果不满吗?”

范瑾忍不下心中的怒气,“琬琬无辜被人推下水,本就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却对她们罚得如此轻,还不是因为你人微言轻。”

听了这话,凌绩鸣恼了,“我是没本事,我要是像你外祖父那般出息,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对我挑三拣四?”

“我什么时候对你挑三拣四了,明明是你自己心眼小,我一句无心之言却被你故意曲解,没想到你竟如此狭隘。”

夫妻俩因为凌琬琬的事情吵了起来,消息传到了温氏那里,温氏十分开心的拍掌,“吵得越凶越好,最好让我儿看清她的真面目,不然她还真以为凌家由她做主了。”

一旁的凌老爹皱眉,“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家和万事兴,他们要真闹到不可开交,你以为就是好事?”

被丈夫训斥了,温氏没了先前的好心情。“你还帮她说话,我们凌家就是因为娶了她才事事不顺。你瞧瞧别人家的儿媳妇,哪一个对公婆不是恭恭敬敬、晨昏定省的,只有她,借口要管家养孩子,一个月下来也见不了几面。”

“这些都不说了,当初要不是她那死鬼外祖父要送人家的女儿进宫,三娘和女婿能受那么大的罪,女婿的功名会弄丢?元娘这头,要不是她娘做媒,元娘会嫁到柳家那个火坑去,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当了十几年的婆媳,温氏对范瑾的怨念已经到了无法疏解的时候,她又提到了子嗣,“别人家的妻子,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会贤惠的为夫君纳妾添通房。她倒好,自己生不出还不许二郎纳妾,眼看着二郎就要三十五岁了,膝下只有曜儿一根独苗苗。”

凌老爹不耐烦温氏的喋喋不休,“就你话多,琬琬和珺珺不是咱凌家的孩子?琬琬先不说,就说珺珺,如果这回她被选上了,这是咱们凌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提起凌珺珺,温氏是一百个不喜欢,觉得她跟范瑾的模样和脾性一脉相传,都是讨人厌的那种。但凌老爹却十分看重小孙女,温氏怕被训斥,也就不敢在他面前说凌珺珺不好的话。

凌珺珺说不得,对凌琬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琬琬那丫头生来就是个不祥的,在她娘肚子里那会,每个大夫看了都说是男丁,结果生下来却是个丫头片子。我看呐,定是她将我的大孙子给克没了。”

“那么多人都在宫里,偏只她一个人落水被送回来,大选的事情与她就无缘了,留在家里,也不知会不会招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温氏在这抱怨了一通,她的话被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听了,转头就给凌琬琬院子里的银红说了。

银红气的跟凌琬琬的大丫鬟雪月抱怨:“老夫人也真是的,咱们姑娘这回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她不安慰也就算了,竟然还说这种诛心的话。”

雪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小声一点,姑娘还在睡呢。”

银红点了点头,“雪月姐姐,咱们去外面说。”

两个丫鬟出去后,凌琬琬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银红的话她听见了,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宫里回来后,她一直用真心去对待家人,也期待着家人能够给她同样的关爱和温情,有过几次失望后,她就再也不期待了。

祖父母对她的看重多建立她与二皇子的关系,爹娘对她的关心是出于多年前的愧疚,亲妹妹起初还是和善的,久了也就不把她当一回事。只有幼弟凌曜才是这个家里真心待她的人。

凌琬琬这辈子从未想过嫁人,进宫参选前她就为自己谋了一条后路。她就留在家里照顾幼弟,待他长大娶妻后,若妻子是个和善宽容的,她就跟着他们生活,若他的妻子不是个好相处的,她就找个清净的道观或尼姑庵,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就在她憧憬日后的生活时,坊间关于她是奸生女的传言却渐渐多了起来。有好事者在凌家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竟然还厚着脸皮去姜家找颜娘询问。

大理寺卿杨之望的夫人秦氏是一个非常喜欢打听别人家事的女人,听到关于凌琬琬是奸生女的流言后,迫不及待的给范瑾下了帖子,被范瑾用借口拒了。她还不死心,在身边人的提醒下,亲自上门来找颜娘打听。

颜娘虽然厌恶范瑾与凌绩鸣,但觉得凌琬琬是无辜的,她又不能选择谁来当她的父母,为何要为父母犯下的错事受累?

对秦氏这种非要打听的行为感到十分憎恶,但大理寺卿毕竟官职高于丈夫的官职,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

“夫人此言差矣,我与凌夫人的恩怨早已过去,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任何往来,她家的事情,我是一无所知。若夫人执意要问,我只能告诉你,凌夫人如今才是凌大人名正言顺的妻子,凌大姑娘亦是他们的嫡长女。至于外面关于凌大姑娘是奸生女的传言,想必是有人故意抹黑凌家吧,毕竟凌二姑娘还留在宫中参选呢!”

秦氏对颜娘的答案非常不满意,她不悦道:“我今日好心上门替姜夫人打抱不平,姜夫人却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颜娘实在不理解秦氏的想法,她上门来干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说的大义凛然,其实私下里还不是长舌妇的行径。

“杨夫人若是不满意我的答案,那我也没办法了。”颜娘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总不能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而胡编乱造意义的不存在的事实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氏拉下脸质问。

颜娘也沉了脸,“对于那些不知自重的人,我做不来好言好语。杨夫人若是在我家待得不痛快,那就请回吧。”

说完对着戚氏道:“你代我将杨夫人送到门口,要亲自看着她上马车。”

戚氏应了,对着秦氏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氏大怒,狠狠地瞪了颜娘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气鼓鼓的走了。

秦氏从姜家离开后,京中的传言愈演愈烈,还有人传出颜娘当着秦氏的面承认了凌琬琬的奸生女的身份,颜娘得知后,差点没气的吐血。

凌家这边,听了传言的温氏冲进凌琬琬的院子大骂:“你这个不祥的灾星,都是因为你,我们凌家的名声才被人践踏的一文不值,你为什么没被淹死,活着回来是为了祸害凌家吗。”

凌琬琬一脸平静的坐在窗边,对温氏的咒骂充耳不闻。温氏气急,咒骂的话语越来越狠毒。

“祖母是要逼我去死吗?”

凌琬琬的神情十分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温氏被她的冷静吓得后退了两步。

凌琬琬从一旁的绣筐里拿起剪刀,对着耳边的头发剪了下去,“恕我不孝,不能满足祖母的意愿,因为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没有束缚的活着。”

每说一句话,她就剪一缕头发。范瑾赶到时,看到长女的一头青丝已经被剪到了肩膀的长度,地上全是散落的长短不一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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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女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三章父女凌琬琬决绝的举动让温氏落荒而逃,范瑾抱着女儿恸哭不已,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不能打动心如死灰的少女了。

凌琬琬要出家,范瑾以死相逼都没能阻止。从凌琬琬院子里出来那一刻,她对温氏的痛恨已经达到了极致。

她领着几个腰圆臂粗的粗使婆子闯进了公婆的院子,无视凌老爹的呵斥和温氏的咒骂,亲自带头将他们房间里的东西砸了,砸不动的就用斧子砍。

“疯了,范氏疯了,他爹咱们该怎么办啊?”

温氏看着自己的东西被砸坏,心疼的直跳脚。

凌老爹横了她一眼,“谁叫你去找琬琬麻烦的?”

“我还不时怕她留在家里招来晦气。”温氏心虚的辩解。

凌老爹道:“让她砸吧,琬琬被你逼的出家,若不让她发泄一番,二郎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温氏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就怕儿子回来找自己算账。

凌绩鸣回来时,凌老爹和温氏的院子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还不知道凌琬琬要出家的事,听了温氏的添油加醋的说辞后,狠狠的打了范瑾一巴掌。

范瑾被打懵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竟然打我?”

凌绩鸣脸色铁青,“你对我爹娘做得事情,就算休了你也使得。”

范瑾眼眶红了,“你不问缘由就打我,还说要休了我,就因为我砸了你爹娘的院子?”

她突然朝着凌绩鸣嘶吼道:“你知道你娘做了什么吗?她逼得琬琬、你的亲女儿要出家。”

“你说什么?”凌绩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范瑾又哭又笑,“你那狠毒的娘,逼着自己的亲孙女无法在这个家里立足,被迫剪了头发要出家。”

凌绩鸣受了刺激,“不可能,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范瑾冷笑,“那满地的头发都还没扫呢,你可以亲眼见识见识你娘的恶毒。”

凌绩鸣立即转身往凌琬琬的院子跑去,当看到满地断发和一脸淡漠的女儿时,他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琬琬。”他轻轻唤了女儿一声。

凌琬琬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父亲请进来说话吧。”

凌绩鸣怔怔地跟着进去了。

待他坐下后,凌琬琬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长这么大,从未为您沏过茶,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请喝茶。”

凌绩鸣不接茶杯,“琬琬,不要任性,你祖母她……”

凌琬琬亮茶杯搁在桌上,认真道:“我没有任性。”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从我回到这个家里,就感觉到格格不入。您和娘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们的爱女之心全部给了凌珺珺,于我只有愧疚。”

“您知道吗,在宫里那些年,不知有多少个夜里我从梦中醒来,围绕在身边的只有绝望和无助。我日日盼望着您和娘来接我回家,没想到你们却让我好好的伺候那个废物,当时我的心就快死了。”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回到家里,却感觉到现在这个家不再是我离开时的那个家,没了我记忆中的温暖与疼爱。再后来您把祖父祖母接了过来,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血脉亲人的恶意。在宫里,我也受到过无缘无故的恶语相向,但都没有他们的话让我寒心。”

“我并不愿意去宫里参选,但我却不想违背你们的意思,所以我去了。我不想回到那令人窒息的地方,被推入荷花池都是我的谋划。因为我知道,有人想在初选前解决掉我,我顺着她的心意走了一步死棋。”

“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回来吗?并不是祥妃娘娘体恤我,而是我在冰冷的池水里泡得太久,日后再也无法孕育子嗣,所以我没有资格再参选。”

凌琬琬平静的诉说着心中藏了许久的话,仿佛在讲诉别人的故事。

凌绩鸣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不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女儿,觉得她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为何不早些跟我们说?”过了许久,他才艰难的开口。

凌琬琬盯着他,“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了就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如果回到参选前,我如实的跟你们坦白心中的想法,你们会怎么做呢?”

凌绩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凌琬琬道:“你们会斥责我不懂事,斥责我任性,你们还会觉得嫁给那个废物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我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

凌绩鸣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想让凌琬琬进宫为家里博富贵,因为他急着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范瑾在门外听了这些话,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她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吵闹着。

一个声音说她做的没错,送长女去宫里陪伴二皇子,她没有做主的权力。长女从宫里回家后,是她自己不愿与他们亲近,怪不得他们。

一个声音说她错了,应该不顾一切将女儿接回来,让她与小女儿珺珺一样在爹娘的身边娇养长大。不应该不顾及她的想法,逼着她去参选。

两个声音吵个不停,范瑾的心乱成了一团,她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掩面离开了。

凌绩鸣也待不下去了,他害怕看长女枯井无波的神情,害怕她平静冷淡的讲诉自己的苦闷,他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凌琬琬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过了许久,她将雪月和银红叫了进来。

“我明日就要去慈心庵了,我走后你们就去曜儿哪里伺候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抽出一封信,“曜儿该有半旬才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银红哭着道:“姑娘,能不能不去慈心庵,您还这么年轻,不应该去那里的。”

雪月也哽咽道:“银红说的是,姑娘若是心里难受,不如由奴婢们陪着您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就当是去散心了。”

凌琬琬摇了摇头,“你们不要伤心,很久以前我就有出家的念头了,如今我就要离开束缚我的牢笼,去过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们应该为我感到开心才是。”

听了这话,两个丫鬟忍不住痛哭起来,凌琬琬怔怔的看了她们一会儿,转身去收拾行李去了。

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两套中衣、一套外穿的袄裙、一双棉鞋,还有一支刻着她生肖的玉簪,那是余姚姑姑送她的十岁生辰贺礼。

她将玉簪握在手心,在宫里那些日子,余姚姑姑是第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怜悯她的人。这次能够顺利脱身,也都多亏了余姚姑姑暗中相助。

她会记得她的好,会在佛祖面前为她祈福,让她能够早日出宫与亲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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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归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四章回归宫内的这次大选,初选过后筛掉了一批不合格的秀女,第一次复选后又筛掉了一半人数,进入最终复选的时候,只留下了二十个秀女。

前两轮只需沈贵妃和祥妃筛选便可,最后一轮复选却要显庆帝和二皇子点头才行。

腊月十五是复选的最后一日,当天需要定下二皇子正妃、侧妃等一系列人选。辰时一到,参加复选的秀女全都被带到秋意殿等待显庆帝的召见。

凌珺珺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殿内温暖的炭火也缓解不了她的紧张。她既期待见到二皇子,又害怕见到他,为了不被人看穿,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淡漠的表情。

旁人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有跟她走得较近的秦舒怡见了她这副模样,大惊道:“凌二妹妹这样倒让我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凌大姑娘又来参选了。”

没错,凌珺珺之所以害怕见二皇子,是因为她今日的服饰与妆容都是仿照凌琬琬来的,她害怕二皇子因为她不是凌琬琬而弃选。

秦舒怡的声音将其他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大家都纷纷议论起凌珺珺的装扮来。

“哼,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有什么值得惊艳的。”

一道嘲讽的声音穿插进来,凌珺珺不由得变了脸色,其他人也都噤声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子,她是武骁侯傅云集的妻妹窦岚依,平素最看不惯有人在自己面前炫耀。

她见到凌珺珺第一眼就非常讨厌,觉得其心术不正,不及其亲姐万分之一。若今日站在这殿上的是凌琬琬,她绝不会出声嘲讽。

凌珺珺再也维持不了淡然的神情,反讥道:“我与我姐姐本就长得相像,不用刻意效仿也能看出是亲姐妹。倒是你嘛,要是想让人另眼相待,怕是得重回娘胎里养养了。”

说完还忍不住捂嘴轻笑。

一旁的其他人也有偷笑的,被窦岚依瞪了一眼后立即止住了。

窦岚依冷哼,“我是不如你长得好看,但我的心比你干净。至少我与我的姐姐关系亲密,不像有些人踩着自己的亲姐上位,还怕被别人说道。”

“我没有,你胡说。”凌珺珺下意识的反驳。

窦岚依嗤笑:“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完朝着其他人大声道:“你们心真大,离她这么近也不怕被她害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秀女都退后了几步,仿佛凌珺珺真会害了她们一样。凌珺珺气极,为了不影响复选,她强忍了这口怒气。

凌珺珺不搭腔了,窦岚依觉得无趣,索性也不说话了。先前还热闹不停的大殿,变得落针可闻。

这时有内侍来了,“请各位小主做好准备,一柱香后正式进入复选。到时候请听到名字的小主去前头觐见。”

说完后,内侍点燃了一旁的香炉。一柱香尽,有内侍拿着名册前来宣读。

“辅国大将军郑容之女郑蝉衣,兵部侍郎荀卿之女荀亦雯,光禄寺卿吴敬和之女吴雨薇,恒阳郡君之女邵婉容前去觐见。”

被念到名字的既紧张又兴奋,排成一列跟着宣读名册的内侍出去了,其余人都目送着她们离开。

过了一会儿,宣读名册的内侍又来了,这次又带了四个秀女走。凌珺珺煎熬的等待着,直到第四次才轮到她。

好巧不巧,她和窦岚依被分到了同一组。到了地方,她与另三个秀女齐齐向显庆帝等行礼。在显庆帝让她们起身时,她偷偷的抬了抬眼,发现二皇子就挨着傅太后坐着,傅太后的另一边搭了一架屏风,隐约能看到屏风后面坐了个人。

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想到今天的目的后,立即将心思收回到复选上来。

复选是要表演才艺的,为了今天,她苦练了多年琴艺,希望借此机会能在显庆帝和二皇子面前好好展示一番。

内侍念出她要弹奏的曲目后,排在她后面的窦岚依却开口了:“禀皇上,太后娘娘,臣女今日要表演的才艺是剑舞,凌二姑娘的曲目正适合臣女的剑舞,不如由臣女和凌二姑娘一同展示吧?”

显庆帝看了两人一眼,问沈贵妃:“爱妃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沈贵妃捂嘴轻笑,“皇上这话可问错了人,今日要选儿媳妇的是祥妃妹妹。”

祥妃立即道:“前面的都是单独展示,到她们这里忽然要两人合作,会不会有些不公平?”

显庆帝点了点头,“那就还是让她们分开表演吧。”

他话音刚落,傅太后开口了,“哀家觉得两个人一起表演才热闹。”

傅太后说话了,显庆帝只好道:“那就准许你二人一起表演。”

窦岚依连忙谢恩,凌珺珺慢了一步。她在心中怒骂窦岚依,竟然敢将她当做踏脚石,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一个弹琴一个舞剑,原本属于两个人的风光却被窦岚依一个人占了去,弹奏结束后,凌珺珺差点没绷住。好在两人都被留了牌子。

后头的秀女陆陆续续表演完,最终只有十一个人被留了牌子。

留牌子的十一人还需要二皇子这个主角再甄选一遍,赠牡丹者便是中选。

就在二皇子推着轮椅往前时,显庆帝道:“桦儿且慢,待你皇兄选过后你再选。”

不光是二皇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大家都知道,能被二皇子称为皇兄的,只有还在皇陵行宫的孝王。

众人的视线朝着傅太后旁边的屏风看去,只见上来两个内侍,将那屏风撤了后,孝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父皇,这是……”二皇子面色大变。

显庆帝道:“三年前的巫蛊之案朕已命人查清,孝王是无辜的,所以朕将他从皇陵行宫中接回,并打算恢复他的太子之位。”

这话一出,打了在场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祥妃更是失态大声道:“皇上,您不是说要让桦儿……”的子嗣当储君的吗?

显庆帝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祥妃顿时就不敢再问了。

二皇子恢复平日里桀骜的样子,“既然皇兄回来了,那就请你先选吧。”

太子笑了笑,“多谢二弟,本王就不客气了。”

说完从一旁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拿了三支牡丹花。他慢慢地走近站成两排的待选秀女们,沉思了片刻,将其中的一支牡丹花插在了窦岚依的头上。

窦岚依心中狂喜,面上升起了一抹红霞。

太子又继续看了看,最后将剩下的两支牡丹插在了窦岚依身后的两名秀女头上。

显庆帝看了太子选中的秀女,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就该二皇子了,他只拿了一支牡丹花,然后插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秀女的头上。

“桦儿,你还有四支牡丹花没拿。”祥妃焦急的提醒道。

二皇子笑了笑,“皇兄为长,只拿了三支,我拿一支够了。”

“这怎么能比较呢?”祥妃恨不得亲自下去挑人。

其实在场有个人比祥妃还要着急,那就是凌珺珺。她以为自己会被二皇子选中,没想到二皇子牙根就没看她。

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显庆帝道:“桦儿,你是皇子,后院中仅一个人太少了。”

二皇子道:“不是还有琬琬嘛,两个人就够了。”

“胡闹。”显庆帝皱眉:“既然你不愿意添人,那朕来帮你选。”

“传朕旨意,恒阳郡君之女邵婉容,刑部员外郎之女凌珺珺赐予二皇子卫桦为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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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谈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五章夜谈大选结束后,被选中的秀女名份也定了下来。窦岚依被册封为孝王侧妃,另外两个则是夫人的称号。

二皇子这边,正妃是光禄寺卿吴敬和之女吴雨薇,两名侧妃分别是凌珺珺和恒阳郡君之女邵婉容。

册封的旨意下来后,二皇子才知道凌琬琬早就没了参选的资格。他不不管不顾的冲进祥妃的兴庆宫,质问祥妃为何要取消凌琬琬的资格。

祥妃被她的举动气的差点吐血,将凌琬琬无法生育和寿元有碍的真相告诉了她,二皇子根本不相信,认为这是祥妃的推脱之辞。

他带着人出宫去了凌家,当他得之凌琬琬已经在慈心庵出家后,发疯一样赶到了慈心庵。

而那时候,凌琬琬已经在慈心庵主持的主持下完成了剃度仪式。二皇子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斩断万千青丝的小尼忘忧。

“为什么?”他红着双眼质问她。

忘忧双手合十,平静道:“忘忧已经忘却前尘往事,还望施主莫要执意纠缠。”

“你说忘就忘,把本皇子当什么了,玩物吗?”二皇子痛苦的吼道:“原来你都是骗我的,根本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忘忧放下双手,盯着他道:“出家前的凌琬琬从未将你放在心里,站在你面前的忘忧已经将你抛之脑后。卫施主,请你自重。”

二皇子的脸色变得凶狠起来,“来人,将她给本皇子带回宫去。”

一旁的小内侍连急忙劝道:“殿下,慈心庵一直受太后娘娘关照,您还是不要……”

小内侍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子暴躁的推开,“废物,难道还要本皇子亲自动手?”

小内侍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恕罪,奴才是真的不敢在慈心庵抓人。”

“卫施主,强扭的瓜不甜,你为何非得执意纠缠呢?放下对你我都是好事,还请卫施主高抬贵手,让忘忧平静的度过余生吧。”

二皇子朝她看去,只见她一脸慈悲的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可怜虫一般。

这一瞬间他才明白,不管是忘忧还是凌琬琬,眼里心里都没有他,这么久以来,完全是她自作多情。

他是骄傲的,既然她将自己的心意扔在地上践踏,那他又何必继续在这里受辱。

“望你余生真能获得安宁。”他嘲讽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伺候的人道:“回宫。”

二皇子走后,忘忧毫不留恋的转身进了庵里。

正月十五后,获得册封的秀女们都陆续进了宫。

正月十六开朝,显庆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宣读了复立太子的旨意,百官们虽早有准备,可真正听到太子被复立后,众人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如同儿戏般的废立太子,历朝历代也只有他一人了。

储君是国之根本,太子当了近二十年太子,虽然没有大功却也无过,有守成之君的潜质。

也有想要支持二皇子之子当太孙的,在太子被复立后,也都动摇了。比起太子来,二皇子连子嗣都没有。

太子复立后,原先被关在东宫里的女眷全都重获自由,她们的位份也发生了变化。

傅良娣荣升为太子妃,管理东宫后院;生了大郡主的郭雪莹成了良媛,皇长孙之母雍奉仪升为承徽,而新进的窦岚依为太子良娣,两位夫人分别为承徽。

太子的复立最高兴的莫过于有女儿在东宫的人家,最懊悔的当然是与二皇子结亲的三家人。

当凌绩鸣听到太子复立的消息后,顿时后悔莫及,原本是奔着储君母族的位置去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日子一晃到了三月,满满与卫枳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婚礼的前一晚,颜娘来到女儿房间陪女儿,熄灯后,母女俩并肩躺在一起。

颜娘用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叹息道:“日子过得真快,娘眼前还浮现你才出生时的模样,没想到过了今天,你就要嫁人了。”

满满翻身将她搂住,还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处,闷闷道:“娘,我舍不得您,也舍不得爹爹、祖母和弟弟们。要不您不要让我嫁人了吧。”

颜娘听了女儿孩子气的话,不由得笑了,“傻丫头,姑娘家大了就该嫁人,不然留在家里久了会变老姑娘的。”

“老姑娘就老姑娘,有您和爹在,谁敢笑话我。”

“那可不能,留来留去留成仇,真要有那一天,你肯定会埋怨我们的。”颜娘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成婚后你就是大人了,在人前要稳重一些,不然镇不住那些别有心思的人。”

听到这里,满满抬起头问:“是那些想要给卫枳哥哥做妾的人吗?”

颜娘摇头,“并不全是,还有王府中的下人,王爷母族的亲戚等,你嫁过去后,定会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娘,我不想嫁人了。”满满忽然撒娇。

颜娘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又说傻话了。”

“我害怕嘛。”

“没什么好怕的,你要记住,无论如何爹娘和弟弟们都是你的后路,如果卫枳敢对你不好,你就回家来,家里不差你这一口吃的。”

“但是,你也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他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轻言细语的商量,千万不要冷战。”

满满好奇地问:“您和我爹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颜娘笑了,“我和你爹几乎没有拌过嘴。他呀总是坚持君子之道,从不跟我吵,等我气过后,他才跟我讲道理,啰嗦的跟老太婆一样,我早就怕了他。”

“真好。”满满羡慕道。

“傻丫头,你嫁给卫枳后,他也会对你好的。”

满满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卫枳满含笑意的俊脸,心中顿时比吃了蜜糖还甜。

这时,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情来,“娘,您是不是忘了交代我什么事情?”

颜娘愣了一下,拍着自己额头懊恼道:“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快去点灯。”

满满披上外衣起起身,颜娘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本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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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嫁娶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六章嫁娶颜娘从来脸皮就薄,但为了女儿新婚之夜不出状况,她硬着头皮将册子上的内容讲了一遍。讲完后满满脸色如常,她自己倒羞得一脸通红。

满满对册子上有了兴趣,一连问了好几个尺度很大的问题,颜娘支支吾吾的回答了,见她还要再问,急忙道:“有些事情你成婚后自然会懂,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满满失望的点了点头,“好吧。”

熄灯后,母女俩再次躺下,满满抱着母亲的胳膊渐渐睡去,颜娘却怎么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她终于有了睡意。谁知才还未睡熟就听见戚氏敲门的声音,“夫人,该起了。”

颜娘从床上起身,动作很轻,想让女儿在睡一小会儿。

“夫人,妆娘已经等着了,是不是叫姑娘起来了?”

颜娘摇头,“再等半个时辰吧,先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免得一会儿手忙脚乱。”

戚氏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了。

这时候姜裕成也过来了,见颜娘一脸困顿,关切道:“昨晚没睡好吗?”

颜娘打了个呵欠,“一想到女儿今天就要离开家了,心里怪难受的。”

姜裕成搂着妻子的肩膀道:“姑娘家长大了就要嫁人,好在她还是嫁在京城,家里就他们小两口,不用看公婆的脸色。若是想她了,咱们就去王府看看,或者让他们回来住一段时间。”

听了这话,颜娘总算好受了一些。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颜娘将满满叫醒,该准备上妆了。

少女的肌肤又嫩又滑,还遗传了颜娘的莹白肤色,看起来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妆娘轻轻摸了一下,赞道:“姑娘的皮肤真好,是我经手过的新娘子里皮肤最好的一个。”

颜娘在一旁笑道:“当年我成亲时,妆娘也是这样说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成亲时,妆娘嫌弃的的眼神。后来治好脸上的红斑后,皮肤变得又白又嫩,嫁给姜裕成那天,妆娘夸了自己好久。

“夫人真是命好,年纪看着实在不像有个快要出嫁的女儿。”妆娘顺势夸了颜娘一句。

颜娘今年三十四岁,丈夫体贴、婆婆和善、儿女乖巧,姜家人口简单,少有烦心的事情,所以看着要比同龄的妇人显年轻些。

颜娘还未说话,满满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听到女儿夸张的话后,颜娘有些难为情。

妆娘跟着附和了两句后道:“接下来我要为姑娘绞面了,会有些疼,姑娘忍着点。”

满满闻言紧张起来,颜娘连忙安抚她,“别怕,不会很疼的。”

满满点了点头。

妆娘从盒子里拿出绞面的棉线,一点一点的在满满脸上绞着。满满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疼到不是很疼,酥酥麻麻的,像被蚂蚁夹似的。

绞完面后,满满的脸蛋看这更光滑细腻了,妆娘为她净了面够开始上妆。

颜娘在一旁忍不住提醒,“别把粉扑得太厚太白,胭脂也少点一些。”

主人家的要求妆娘还是要听的,按照颜娘的意思上完妆后,颜娘又指出来一处不满意的地方,“嘴唇太红了,稍微再淡一点。”

妆娘照做,果然,改了以后看着顺眼多了。

妆娘夸道:“夫人真厉害,这样看着比先前要好看多了。”

颜娘却想起自己第一次成亲时,那惨不忍睹的妆容,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重蹈覆辙。

上好妆后,姜家请的全福夫人到了。在虞城县,梳头的事情也是由妆娘来做的,京城这边有这规矩,全福夫人是颜娘托徐氏请来的,是徐氏长女于文锦婆家的姑祖母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在京城很抢手,好多人家嫁女儿都会来请她。她说话讨喜,看人更是准得很。

给满满梳完头后,她转头对颜娘道:“姜夫人,你这女儿命是真的好,以后必定有大造化。”

颜娘以为她说的是客套话,笑着跟她道谢,“借您吉言了。”

文老夫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文瑜也跑了过来,看到满满已经穿好嫁衣,撅着嘴没有笑容。

颜娘将他拉到面前,“怎么一大早就不开心了?”

文瑜问:“姐姐一定要嫁人吗?不能留在家里陪我?”

听了这话,颜娘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可不能这么说,姐姐出嫁是件喜事,你应该盼望姐姐婚后过得幸福。”

文瑜小大人似的长叹了口气,“要是能让卫枳哥哥入赘到咱们家来就好了。”

在场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满满招手将小弟唤了过去,“鱼儿,以后可别说这些话了。姐姐嫁去博陵王府了,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如果想我了,也可以来王府玩。”

文瑜却道:“算了,还是我来王府看你吧,新媳妇不能经常回娘家,不然婆家人会有意见的。”

他一本正经的话语又让其他人大笑起来。

这时候戚氏端了一碗汤圆进来,颜娘接过来后,亲自喂女儿吃了。

满满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下来了,颜娘鼻头又些发酸,“出嫁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掉金豆豆。”

听了这话满满扑哧一声笑了,待她吃完后,妆娘连忙上前为她补妆。

颜娘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陪女儿,在满满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屋子。

吉时到了后,卫枳坐着婚车来迎亲了。卫枳双腿特殊,不能骑马迎亲,显庆帝特赐了一辆十六抬的亲王规格的辇车。

有了这辆辇车,满满也不用坐喜轿了,被文博背出家门后,直接上了辇车。

辇车前面由喜乐队和仪仗队开路,后面跟着的是姜家给满满陪嫁的嫁妆。满满和卫枳坐在辇车上,宽大的袖袍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耳边全是街边百姓的赞叹、议论的声音。

辇车经过青平街上的一座茶楼时,凌绩鸣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带着纶巾的中年文士,这是前不久才来投靠凌绩鸣的门客徐闻行。

“大人为何不去博陵王府道贺?”徐闻行问道。

凌绩鸣摇了摇头,“她身上虽流着我的血脉,我却从未管过她,今日在这茶楼中目送她一程,算是全了我们这一世的父女缘分,博陵王府就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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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甜蜜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七章甜蜜满满盖着红盖头紧张的坐在婚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她偷偷地掀开盖头的一角,满目的红色印入眼帘。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车辙声,满满急忙将盖头放下,端端正正的坐着。

卫枳推着轮椅进了婚房,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他慢慢来到满满面前,用一旁的称杆挑开了盖头。

十几年来,满满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紧张和羞涩,头上没了盖头,似乎没了遮羞的东西。

“娘子。”满满的耳边传来他饱含深情的声音,又些低哑,有些撩人。

满满鼓起勇气望向卫枳,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身喜气的自己。

满满不自在的将视线移开,指着桌子上的合卺酒问道:“那个现在要喝吗?”

卫枳随着的视线望过去,笑着移动轮椅。

满满急忙起身,“我去弄吧。”

卫枳点了点头。

倒好合卺酒后,满满将其中一杯递给卫枳,自己拿起另一杯仰头就要喝下去。

卫枳连忙阻止,“不是这样喝的。”

满满疑惑的看着他,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教你。”

满满听话的走到他面前坐下,卫枳拿起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下绕过,两人手臂成交叉状。

“好了,现在可以喝了。”他笑着道。

酒还未进嘴里,满满就觉得脸上烫得很,等合卺酒一下肚,五脏六腑都感觉火辣辣的。

“好苦,好辣。”她忍不住伸了伸舌头。

卫枳轻笑出声,柔声道:“今天是例外,咱们以后都不喝酒了。”

满满点头,“嗯,以后不喝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枳也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小妻子。

满满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卫枳答非所问:“今天你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肚子饿吗?”

满满摇头,“你让丫鬟送过来的小馄饨我一个都没剩,现在都还有些撑呢。”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想起一阵轻笑声。

“我说三哥三嫂,新婚之夜你们俩是打算说一晚上的话吗?”

竟然是卫杉躲在外面偷听。

满满脸上立即布满了红云,埋怨的看了卫枳一眼,卫枳冲着门外的卫杉警告道:“你小子也有成亲的那一天,到时候三哥必定以牙还牙,好好的‘感谢’你!”

听了这话,卫杉一直没出声。卫枳与满满相视一眼后,推着轮椅走到门口。开门后外面除了守在门口的木香和王府的丫鬟碧螺外,哪里有卫杉的身影。

“算你小子识相。”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对木香两人道:“你们俩好好守着,不能让不相关的靠近。”

木香和碧螺连忙应声

后面一直很安静,直到两人磕磕绊绊做完新婚该做的事情歇下后,也没有人来打扰。

新婚的小夫妻累得昏昏沉沉睡去后,另一边的姜家正院里,姜裕成和颜娘还没有睡意。

夫妻俩并肩躺着,颜娘担忧的问丈夫:“你说满满梦习惯王府的生活吗?”

姜裕成拉过她的手,“这会儿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过几日就习惯了。别担心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歇了吧。”

丈夫的话让颜娘更睡不着了,她叹了叹气,“我去榻上睡吧,免得影响到你。”

姜裕成长臂一伸,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咱们家可不兴分床睡。”

颜娘无法,只得继续躺着。她睡不着,姜裕成也干脆不睡了,陪着她聊起天来。

“幸好咱们就这一个女儿,要是多来两个,恐怕我的娘子愁得头发都要掉光。”

颜娘轻轻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家里还有三个小子,以后还有得磨。”

姜裕成赞同:“三个小子操心的地方更多,就拿娶亲的事情来说,要是娶一个搅事的进来,咱们家就别想安宁了。”

他的话让颜娘从担心女儿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由得忧虑起三个儿子的婚事来。

小儿子不用急,双生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半大小子长得尤其快,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要想找个合心意的儿媳妇,现在也可以寻摸起来了。

“前些日子因为要忙满满的婚事,我拒了好几张帖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还得多参加一些宴请,为俩儿子寻摸适合他们的妻子。”

姜裕成忍不住笑了,“慢慢来吧,这种事情急不得。文博和文砚年纪也不大,再长几岁考虑婚事都不晚。”

颜娘:“……”

夫妻俩就双生子的婚事讨论到大半夜,最后还是颜娘没撑住先睡了,听到耳边传来妻子绵长的呼吸声,姜裕成不由得松了口气。

从那以后,只要有人给颜娘送帖子,能去的颜娘绝不会缺席,还在宴会上结识了好几位合得来的夫人。太子良娣窦岚依之母窦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窦夫人有个陪嫁的园子,园子里栽种了百来种花卉,每年四月都会举办一场花会,邀请相熟的夫人前来赏花。

都是女眷的聚会,有些夫人会带自己的女儿前来。与颜娘结识后,窦夫人也邀请了颜娘和已是博陵王妃的满满。

母女俩一同赴宴,在窦夫人的介绍下,与其他夫人相处的还不错。

同那些夫人分开后,颜娘拉着女儿到路边的亭子里坐下,“刚刚跟在李夫人身边的小姑娘看起来怎么样?”

满满顺着她娘的话回想了一下,“看着规矩不错,人也乖巧。”

“李夫人人不错,她教养出来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想为你弟弟们去李家提亲,你觉得文博和文砚哪个更适合一些?”

颜娘这话让满满大吃一惊,“娘,您也太心急了,文博文砚才多大,晚几年再考虑也来得及。”

见颜娘有些不高兴了,她又道:“人家李夫人也不会那么早就为女儿定下亲事的。”

颜娘皱眉,“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满满摇头,“娘啊,您怎么变糊涂了呢。您喜欢李姑娘,想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这是没错。反正离弟弟们娶亲的年纪还早,您可以先跟李夫人来往,有机会探探她的口风,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再说吧。”

听了女儿的规劝后,颜娘也冷静下来了,左思右想后意识到自己急迫了些,决定听从女儿的意见,先跟李夫人熟络后再提结亲的事情。

见颜娘听了劝,满满也松了口气,端起茶杯正要喝茶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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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丧钟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八章丧钟见女儿脸色变得怪异,颜娘立即关切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满满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些难受,像吃错了东西似的堵得慌。”

听了这话,颜娘心里紧张了一下,她压低声音问道:“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吗?”

满满再次摇头,“还没有,都延迟五天了。”

颜娘算了算日子,女儿与卫枳成婚一个多月了,小夫妻俩身体健康,这么快怀上也是正常的。

她对满满道:“赏花宴结束后,我陪你回王府找大夫看看。”

她没有明说,满满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女儿可能有了身孕,让颜娘顾不得两个儿子的亲事了,好不容易熬到赏花宴结束,母女俩急匆匆地离开了窦夫人的园子。

博陵王府

这一个多月有妻子的陪伴,卫枳适应了两人相处,今天她不在,卫枳还有些不习惯。

百无聊赖中,他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下到一半时,满满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岳母颜娘。

他正要跟颜娘见礼,颜娘却让他将府医找来,卫枳立即让人去叫府医。

“娘,您这是?”他很是不解,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要叫府医了?“难道是您哪里不舒服?”

颜娘真想骂他一顿,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迷糊了。她要是哪里不舒服,还会跑到王府来看大夫?

满满开口解释:“不是娘,是我要看大夫。”

听到妻子这么说,卫枳焦急的问道:“满满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外面吃错东西了?”

满满笑而不语,这可急坏了卫枳。好在这时候府医来了。

“府医,王妃身子不适,快给她看看。”卫枳命令道。

府医连忙应了。待木香将一方白色的棉巾覆在满满手腕上后,府医开始为满满把脉。

把完右手后又换到左手,府医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这让颜娘和卫枳都有些提心吊胆了。

过了好一会儿,府医终于把完脉了,“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咱们王府要添一位小主子了。”

“你说什么?”卫枳以为自己听错了。

府医道:“王妃这是有身孕了,只是日子尚浅,需得谨慎一些。”

颜娘和满满证实了各自心中的想法,大大的松了口气,卫枳初闻此消息差点从轮椅上滚了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和满满竟然有孩子了,他们成婚两个月都不到,王府就要添人了。

这个时候他本来该开心的,可不知怎么的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从祖父去世后,他就没有血脉亲人了,满满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在这世上血缘最亲的人。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见他眼眶发红,满满有些担心。

颜娘也一连探究的盯着他。

卫枳这才平复了心情,“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他移动轮椅到妻子面前,深情道:“多谢你,让我们的小家变得完整了。”

因为有颜娘在,满满有些不自在。

颜娘见状道:“我也该回去了。”

满满和卫枳留她住一晚再走,颜娘摇头,“我得回家把这件喜事告诉你爹,让他也开心开心。”

说完又嘱咐了女儿女婿几句,告诉他们自己过几日再来王府。

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家里,姜裕成好奇的问:“遇到什么好事了?”

颜娘忽然想逗逗他,“你猜猜看。”

“难不成你将文博和文砚的婚事定下了?”

颜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这事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姜裕成又猜:“难道跟满满有关?”

颜娘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满满有了身孕,你要当外祖父了。”

姜裕成愣了一下后笑道:“这的确是好事。”

说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二皇子那位凌侧妃也有了身孕,正好三月整。”

颜娘惊讶道:“正妃都未进门,侧妃就有了身孕,这不合规矩啊。”

去年年底大选结束后,二皇子的两位侧妃就先后被抬进了二皇子府。至于迎娶正妃,由钦天监看了日子,婚期定在显庆二十五年腊月初十。

姜裕成摇头,“皇室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皇上又迫切的盼望第三代的出生,凌侧妃这是刚好遇到对的时候了。”

听了这话颜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庆幸女儿嫁的不是显庆帝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夫妻俩忽然听到一道厚重的钟声传来,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是来自皇宫的丧钟。

两人面色凝重的数着钟声的次数,每增加一声就越沉重。

终于,丧钟在响到二十七声的时候停下来了,悬在他们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是傅太后薨了。

颜娘忧心道:“满满才查出有了身孕,太后又去了,她作为博陵王妃必定要去宫里哭灵,身子怎么受的住。”

姜裕成眉头皱成了川字,“这的确有些不好办,不如找蒋钊想想办法?”

颜娘点头,“那你现在就去找他,我来处理其他事情。”

姜裕成出门后,颜娘吩咐下人们将喜庆繁琐的装饰换下,在大门口挂上白绫。又让所有人都换上素色的衣裳。

姜裕成去找蒋钊的路上碰到了卫枳,一问才知他也是去找蒋钊的,翁婿俩便结伴而行。

到了蒋钊的住处,国师竟然也在,看到姜裕成合卫枳后,国师对蒋钊道:“这个赌我赢了,你这里有贵客上门,我就不打扰了,赌注我明日派人来取。”

蒋钊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赶紧走,赶紧走。”

国师哈哈大笑了两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里离去了。

“两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蒋钊对姜裕成和卫枳的态度比对国师要好得多。

翁婿俩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蒋钊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白色的瓷瓶儿。

“我已知两位的来意,这是我蒋家祖传的护身丸,有护气养血的功效,有身孕者每日两颗足矣。”

卫枳伸手接过瓷瓶儿,“多谢蒋大夫。”

蒋钊摆了摆手,“不用谢我,要不是我打赌输了,才不会管你们这些破事儿。”

蒋钊的脾气卫枳非常了解,听了他抱怨也不恼,反而再次郑重的道谢。

蒋钊道:“这药虽然有奇效,但也不是神药,还需服用之人自己注意休息才行。”

说完却在心中暗骂国师,都是那死老头的错,他又稀里糊涂的搅合到这些事情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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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哭灵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九章哭灵傅太后薨逝的第二日一早,宗室子弟、皇室外嫁女以及有诰命在身的京官夫人都进宫哭灵去了。

颜娘按照诰命等级只能跪在哭灵队伍的中间。而满满是郡王妃,她跪的地方靠近傅太后的灵柩,前前后后有几百双眼睛盯着,跪累了只能稍稍松懈一下。

若是在平日里还无所谓,现在的她是双身子,别人又不知道她有身孕,再累都只有咬牙撑着。

颜娘心疼担忧女儿,时不时的往前张望,但挡在眼前的人太多,她根本看不到女儿在哪。

就在她满心焦急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道尖厉的嗓音喊道:“凌侧妃晕倒啦,快叫太医。”

颜娘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凌珺珺的肚子都满了三个月,跪了半天就坚持不住了,她的满满该怎么办?

凌珺珺跪着的地方离满满不远,她晕过去后,满满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的吞了一颗护身丸,然后又端端正正的跪着。

凌珺珺年龄小又怀有身孕,跪了半天实在受不住才晕倒的。太医把了脉后说她必须卧床休养,不然会有滑胎的危险。

祥妃一听哪还能冷静,她再不喜欢凌珺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的孙儿。所以她向显庆帝求情,显庆帝思索了一阵,允许她每日上午来兴庆宫哭一个时辰的灵,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休养。

满满听了十分羡慕,但她也知道显庆帝为凌珺珺破例,是因为凌珺珺肚子里的孩子是显庆帝的亲孙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宗室,若让她享受了凌珺珺一样的待遇,其他宗室必定不服。

好在除了后宫妃嫔、公主以及皇子皇孙们需要守夜,他们这些宗室女眷和官员女眷要入夜后都要回去,第二日一早再来。

每天晚上回去后,卫枳都要唤府医为妻子诊脉,有护身丸在,满满的肚子还没收到影响。

一连坚持了七日,哭灵总算结束了。回到家里后,满满忽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坠痛,吓得她连忙然后木香去叫府医。

卫枳得了消息赶过来,看到妻子脸色白的吓人。

“府医,王妃怎么样了?”他焦急的问道。

府医一脸疑惑道:“真是奇怪,昨日给王妃把脉时,王妃的脉象还强健有力,今日不知为何虚弱了许多。好在王妃底子好,服了安胎药再卧床休养几日便可。”

听说问题不大,位置放心了许多,当即催促道:“那你赶紧开药。”

府医连忙应了。

在府医写药方的时候,满满同卫枳道:“蒋大夫给的护身丸昨日吃完了,会不会因为今天没吃所以才……”

卫枳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喝了安胎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满满点了点头,心里仍然有些担心。府医判断的没错,满满喝了安胎药后,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后,再把脉时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

颜娘来王府时,满满让卫枳瞒着她。见女儿气色还不错,颜娘也就没有起疑。

她在王府待了半日就回去了,因为姜母最近身子也有些不好,她还要回去照看婆母。

姜母的病都是年轻时候留下来的,这些年用药材好好养着,看着还算康健。

傅太后薨逝后,显庆帝免了七十岁以上的老夫人进宫哭灵,姜母也就没有进宫。但却因为傅太后的逝世而感伤,想得多了竟然病倒了。

姜母一病倒,急坏了姜裕成和颜娘,请了许多大夫来医治也不见好,反而还更严重了。无奈之下姜裕成只好去请蒋钊。

蒋钊看过后,摇头叹息:“老夫人有心病不说,早年留下的病根也没有养好,现在年纪大了,一生病就将病根全部诱发出来,用药吊着还行,但要想彻底治好是不可能了。”

听了这话,姜裕成大受打击,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艰难的开口:“我娘…她还有多少日子?”

蒋钊答道:“用药吊着,差不多一年左右。”

蒋钊的医术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好上几分,他说治不好就是真治不好了。姜裕成痛苦的闭上眼睛,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想相信这个结果,但他又必须要面对。

蒋钊跟姜裕成算是老熟人了,好心的劝道:“人的年龄大了总是免不了要经历那些,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好好的尽孝吧。”

姜裕成点了点头,跟他道了谢后要亲自送他出去,被蒋钊拒了。

姜裕成回到姜母屋里,低声对颜娘说了此事,颜娘当即就湿了眼眶。

这些年来婆母每一年都会病一回,病好后就没事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严重,连蒋钊都治不了。

婆媳相处的十几年来,除了三年前她被吴嬷嬷的迷药迷了心智,对自己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外,她们几乎从没红过脸。

平常人家的婆婆总会跟儿媳妇过不去,争夺府中的管家权,而姜母却从不过问家中庶务,平日里不是含饴弄孙,就是在小佛堂拜佛念经。

颜娘经常在想,若不是婆母,她也不会和丈夫成亲,更不会有现在这么幸福的家。姜母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婆母,更是一个将她看作亲女的母亲。

听到婆母时日无多,她的心情非常沉重。

颜娘跟丈夫提议:“咱们写信让表姐带着孩子们来京城吧,娘见到他们一定很开心。”

姜裕成也有这个想法,“我一会就去写信。”他叮嘱颜娘,“不要在娘面前说漏了嘴,不然她会胡思乱想的。”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颜娘道:“我打算把满满有孕的事情告诉娘,让她高兴高兴。”

姜裕成点了点头,“你去说吧,我去书房给表姐写信。”

颜娘回到姜母床边,将满满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了她,姜母一听精神好了很多,开心过后又责备颜娘:“你们当爹娘的也糊涂,她都双身子了怎么还让她去宫里哭灵。”

颜娘连忙跟她解释,“有蒋大夫给的护身丸,她一点事情也没有,昨天我去王府看过了,精神也挺好的。”

姜母这才放心下来。

随即又感叹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咱们满满也要当娘了。我要是多活几年,还能看到文博文砚和鱼儿娶媳妇呢,到时候一人得几个大胖小子,咱们姜家人丁兴旺,到了下面,也算能给姜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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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生产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章生产自从太子回到东宫后,太子原先的一众妻妾就失了宠。除了太子妃和育有大郡主的郭雪莹能够时常见到太子外,其余的女眷如同被打进了冷宫。

雍承徽仗着自己曾经给太子生过一个儿子,跑到太子回东宫的必经之路堵他,结果被太子训斥了一顿不说,还禁了她一年的足。

雍承徽被罚,让其他张望着的良媛和承徽们都失望极了,没人敢向雍承徽一样去触太子的底线。

时间久了,太子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群女人,他不记起,也没人敢提醒。除了去太子妃和郭雪莹那里坐坐,夜里只去新入宫的几个妃嫔那里,而窦良娣那里去的日子最多。

傅太后薨逝后,傅家只剩下傅良娣一个傅家女在宫里,晋阳侯曾想再送一个女儿入宫,被显庆帝严厉拒绝了。

傅良娣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显庆帝不想让傅家再度崛起。但傅家无论如何都是显庆帝和太子的母家,她去求了太后,太后用了办法让显庆帝立她为太子妃。

对她来说,太子妃只是一个跳板,她要做的是东宫储君之子的母亲,乃至以后的中宫之主。

傅良娣目前没有与其他女人争宠的心思,她要做的是管好整个东宫后院,让太子对她放下戒心。

接下来借一个低位份的女人生养一个儿子,待太子登基后,让儿子成为新一任储君,重续傅家以往的辉煌。

皇室守孝与百姓守孝不同,如同百姓家里若是祖母去世,应守满一年。在皇室,太子与二皇子、大公主等孙辈只需守满五个月就行。

所以等太子出了孝期开始宠幸后院女眷时,太子妃就主动为他安排了两个容貌昳丽的宫女,太子也给面子收下了。

郭雪莹这边打听到太子收了太子妃所赠的两名宫女后,不由得沉思起来。

“雪盏,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雪盏道有些不赞同,“奴婢觉得您不能跟太子妃用一样的方法,您现在育有大郡主,她是太子殿下目前唯一的骨肉,只要照顾好大郡主,太子殿下不会亏待咱们沉香殿的。”

郭雪莹却等不了了,三年前废太子一事让她差点认命,如今太子又回来了,凭什么她不能去争上一争?

她没有听雪盏的劝说,打算将沉香殿里自己比较看重的宫女橘芳献给太子,存着与太子妃一样借腹生子的心思。

太子明明一眼就看透了她们的计谋,却当作不知情的样子来者不拒。短短一个月时间,太子后院增添了五名侍妾。

太子广撒雨露,后院却没有一个人有孕,而二皇子只不过宠幸了凌珺珺一晚,凌珺珺就有了身孕,且马上要瓜熟蒂落了。

显庆帝头疼的很,心里不只一次想过要是两个儿子互换一下多好。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生产后,凌珺珺于显庆二十六年十月二十生下了二皇子的长子,大宴皇室再次迎来了新的一代血脉。

虽然这个孩子不是出自东宫,显庆帝也非常开心,至少他又有孙子了。他给孙子取大名为昀,小名福寿,希望他能福寿绵长,不要重蹈长孙的厄运。

卫昀生下来后就被抱离了凌珺珺身边,祥妃打算亲自抚育,因为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个还未满月的孩子身上。

凌珺珺得知孩子被抱走以后,哭了好几场,范瑾看着心疼道:“别哭了,月子里哭多了日后有你受的。”

凌珺珺眼泪不停地流着,“娘,我不甘心,明明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儿子,为什么要被她抱走。”

范瑾也替女儿不甘心,但她只能安慰她,“其实这未必是坏事,趁着她帮你带二皇孙的时候,你抓紧时间养好身体,争取早日怀上第二胎。这样一来,你手上就有两个孩子了,就算正妃进门也比不了你。”

听了这话,凌珺珺痛苦的摇了摇头,“不会再有孩子了,当初殿下喝醉了将我认成了姐姐,所以才有了福寿。他告诉我,既然想方设法入了他的后院,就要做好守活寡的准备,还说他永远也不会来我这里了。”

“你说殿下还惦记着琬琬?”范瑾有些不敢相信女儿的遭遇,“你傻呀,男人都是嘴上说得决绝,只要你努力捂热了他的心,他哪里会拒绝你。”

“殿下不是普通人,他说不会就是不会。”

范瑾还想说什么,凌珺珺道:“您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范瑾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后出去了。

回到家里后,她跟丈夫抱怨,“祥妃也太过分了,珺珺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看都没好好看一眼就被她抱走了,二皇子竟然连声都没吭一下。”

凌绩鸣叹了叹气,“皇上和二皇子都没说什么,看来也是赞同祥妃的意思。”

他安慰妻子,“算了,咱们还是往好的方面想。祥妃亲自抚养二皇孙,表明了对这个孙儿的看重。就算正妃进门生下嫡子,也比不了二皇孙的,况且二皇孙多多少少还带了一丝柳家的血脉。”

听了这话,范瑾心里舒服多了,“就盼珺珺能够想通,早日抓紧二皇子的心。”

凌绩鸣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凌珺珺产子两个月后,满满也即将临产,为了照顾女儿,颜娘提前半个月搬进了王府,家里只能托冷茹茹照看着。

满满这胎怀得轻松,孕期几乎只长肚子肚子,自己没有变胖。

颜娘看着她这副模样还有些羡慕,感叹道:“当初我怀你的时候,肉全都长我身上了,你生下来才那么大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转眼你都要做母亲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满满还是第一次听颜娘讲她出生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娘,当时您生我的时候疼吗?”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颜娘怕说了自己的生产经历吓着女儿,道:“只要你跟着稳婆的话做,很快就生下来了。等看到孩子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疼,满心都是当娘的喜悦。”

听了这话,满满安心了不少,她用手轻轻抚了抚肚子,竟然开始期待生产了。

也许肚子里的孩子与她有了心灵感应,就在她刚刚有了这个念头后,肚子传来一阵钝痛,接着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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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异象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一章异象卫枳和姜裕成焦急的在产房外等待着,产房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

卫枳感到心慌,问姜裕成:“岳父,满满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都没听她叫一声?”

姜裕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生孩子哪有那么快,你就给我安安静静的等着。”

其实姜裕成心里也没底,他当爹时,颜娘已经是第二胎了,生的还比较顺利。到老四文瑜的时候,几乎是刚进产房孩子就落地了,所以头胎要生多久他压根不知道。

产房外翁婿俩心乱如麻,产房里却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慌乱。

为满满接生的产婆是京城里口碑、能力最好的产婆祁姨婆,就连吴王妃生产都是她接的生。

在祁姨婆的指挥下,伺候满满生产的丫鬟婆子们各就其位,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颜娘在产床边陪女儿,有她在,满满安心了不少。

“娘,又来了。”一阵强有力的钝痛传来,满满忍不住大喊。

祁姨婆闻声过来,走到床尾处低头看了下,“快了,宫口再开两指就可以生了。王妃现在要做的是保持体力。”

听了这话,颜娘安慰女儿:“最后将两指开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着孩子了。”

满满点了点头,咬牙忍受着是不是传来的阵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祁姨婆又过来检查了一遍,发现宫口已经开全了。

“王妃,现在我要为您接生了,您一定要跟着我的话来做。”

满满点了点头。

在祁姨婆的引导下,满满一会用力一会停,在这样反复四次以后,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还顾不得发出疼痛地喊叫,就听见祁姨婆的声音:“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王妃先不要使劲。”

听到这个消息,满满瞬间觉得不疼了,按照祁姨婆教的平静的喘气。

颜娘心疼的握着女儿的手,眼睛又忍不住往床尾处看去。

这时祁姨婆开口了:“这下王妃可以慢慢的用力了。”

满满按着她的话做了,听到祁姨婆说:“胳膊已经出来了,再最后用力一次。”

满满再次照做。

最后一次用力后,她明显的感觉到孩子从自己肚子里滑出去了,接着传来一阵婴孩洪亮的啼哭声。

“恭喜王妃,恭喜夫人,是个男孩儿。”祁姨婆笑着报喜。

听到孩子的哭声后,满满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有很多脏污,被祁姨婆抱去一旁的热水盆里洗干净了。

“咦,真是奇怪。”祁姨婆疑惑的声音传来。满满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颜娘按住了。

“祁姨婆,孩子怎么……”颜娘刚问出口,祁姨婆道:“夫人,小公子手里好像有东西。”

颜娘立即上前,只见孩子的的右手紧紧握着,能从他的指缝间看到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没事,可能是有脏污没洗干净。把孩子交给我吧,你去找金管家领赏钱吧。”

祁姨婆往来的都是达官贵族人家的后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于是顺着颜娘的话道:“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连小公子指缝间的脏污也没瞧见,真是该打。”

说完后将孩子递给了颜娘,“老婆子就先告退了。”

等祁姨婆出去后,颜娘避着其他丫鬟婆子,将外孙抱到了女儿身边。

满满低声问:“娘,孩子手上……”

颜娘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让她自己看。

满满低头朝儿子右手看去,看到了颜娘先前见到的金色光芒。

“这是……”她的心提了起来。

颜娘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别急,我去喊卫枳进来。”

说完颜娘出去了,还将收拾产房的丫鬟婆子屏退了。

卫枳进去时,满满正犹豫要不要掰开儿子的右手,谁知她还没有碰到儿子,儿子的右手自己就打开了。

红红的手心里有一个类似骰子一样的金色印记,她凑近看了看,上面一共九个红点。

就在这时,他手心里的金光变得越来越耀眼,而那九个红点竟然慢慢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个大红点。金光散去后,骰子印记不见了,孩子的手心处只剩下那个融合了的红点。怎么看都像一颗从娘胎里带来的掌心痣。

“夫君,这异象会不会给孩子带来不详?”满满担忧极了。

卫枳摇头,“不会的,金色是吉利的预兆,说明我们的孩子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

这时颜娘推门进来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瞧见屋子突然变得亮堂堂的?”

卫枳简单的叙述了当时的情形,颜娘抚了抚心口,“先前我一见到这孩子就觉得不简单,怕人看出端倪来,所以才打发走了祁姨婆和丫鬟婆子们。现在倒觉得这孩子日后必定有大出息。”

说完后又道:“我得赶紧出去给你爹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颜娘将发生在外孙身上的奇异事情跟丈夫讲了一遍,姜裕成也大感惊奇,“真是前所未闻,这都是在志怪和神话传说中听过。”

颜娘道:“刚才那屋子亮堂堂的时候你也瞧见了,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

姜裕成摇头,“我并不是怀疑此事的真假,而是担心被有心人乱传,毕竟这孩子也是皇族中人。”

听了这话,颜娘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产房里祁姨婆看见过孩子异样,产房外还不知有哪些人看见过,这可怎么办?”

见她慌了神,姜裕成道:“这事还得跟女婿商量,你先不要自乱阵脚。”

话虽这么说着,颜娘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若她还是当初那个村女,不会考虑这事会给女儿和自家带来什么危险,但嫁给姜裕成后,她见过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和权力争夺中的残酷和冷血。

她知道,若今日博陵王府的小公子天生异象被传了出去,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绝对会生疑心,那时候博陵王府必然会受到威胁。

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姜裕成和卫枳关在书房内商量了半个时辰,出来后两人的眉头都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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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探子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探子祁姨婆在博陵王府得了丰厚的赏银,回家途中经过福寿楼时,闻到了里面飘来的饭菜香味。她寻思着这次的赏银能够一年的嚼用了,不如去酒楼里买些好酒好菜,与家里人好生庆祝一番。

她去福寿楼里买了一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蹄膀和烧鸡等,又去隔壁的酒肆买了一壶好酒。

等她回到家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常在院子里嬉闹的小孙子个小孙女都不见踪影,家里也静悄悄的,仿佛没人似的。

“咦,人都到哪里去了?”她疑惑的喊了一声,“英娘,小九,快出来,祖母买了你们爱吃的桂花糖。”

没有人应答,她提着酒菜往屋里走去。刚一推开门酒杯里面的一幕吓到了。

只见儿子儿媳以及一对孙子孙女缩在堂屋的角落里,旁边守着几个腰上挎刀的护卫,而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她被吓到了,手里的酒壶一下子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祁姨婆惊惧的问道。

坐着的男人开口了:“祁姨婆?”

祁姨婆看着他,“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本统领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平安无事。”

“我只是一个替人接生的稳婆,我哪有什么其他的本事,大爷莫不是找错人了?”

“本统领找的就是你。”男人看了她一眼,扔了一个荷包给她,“这里面有五张面额百两的银票并十两碎银,我要你带着你的家人离开京城,这些银钱算是给你们的安家费用。”

祁姨婆捡起荷包,心里有了猜测,“你们是博陵王府的人?”

男人冷声道:“你不必知道本统领是谁派来的,只需记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便可。”

听了这话,祁姨婆总算明白了,这是接生惹来的祸事。她们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哪里能跟博陵王府做对呢,只好答应了这个要求。

她还在想到底要去哪里的时候,就听男人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就动身去博陵。”

祁姨婆知道王府还是不放心她,所以才安排他们去博陵,博陵是博陵郡王的封地。

见祁姨婆没有反抗,男人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只要你们守口如瓶,没人会伤害你们。”

祁姨婆点了点头作了保证。

男人很满意,他示意手下将祁姨婆的家人放开。

“祖母,祖母。”祁姨婆的孙子孙女朝着她扑过来,“我怕,我怕。”

祁姨婆安抚的拍了拍孙子孙女,“别怕,祖母在呢。”

安抚好孙子孙女,祁姨婆对儿子儿媳道:“你们赶紧去收拾行李,捡贵重的拿。”

祁姨婆的儿媳还有些不舍,“娘,我想回娘家一趟。”

祁姨婆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回娘家,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祁姨婆的儿媳抽泣着离开了堂屋。

半夜,祁姨婆一家人坐着一辆青蓬马车出了京城,在护卫的护送下去了博陵。

解决完祁姨婆的事情后,接下来该处理府中的下人了。

白日看到产房金光的下人不多,木香和戚氏都是信得过的人,可以暂且不管。碧螺是从府外买进来,还有两个婆子是王府的家生子。

两个婆子的丈夫儿女都在王府当差,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卫枳手上,被警告后自是不敢乱说。

只有碧螺,从满满生产完后就没看到她,卫枳命金一带着人在王府搜了一圈,结果在厨房里找到了她。

此时她正在跟厨娘悄悄说什么,看到金一后,两人都有些紧张。金一觉得不对劲,将她们一起带到了卫枳面前。

卫枳命纪统领审问两人,一开始两人都咬定她们只聊了几句家常,后来纪统领恐吓厨娘要用刑,厨娘害怕就全招了。

厨娘并不是哪家的探子,而是贪财收了碧螺的好处,帮她将满满产子时的异象传出去,自有人来接应。

见厨娘招了,碧螺狠狠的瞪了她两眼,不屑的看着卫枳道:“我运气不好,被你们逮到了,要杀要剐随便来。”

卫枳问:“你是谁派来的?”

碧螺不肯说。

卫枳冷笑了一声,命人将碧螺架上刑架,“她不肯说,就用刑吧,若用刑后也不肯说,那就不必留着了。”

他命纪统领留在刑房审问,又让金一带着厨娘去街上与碧螺的同伙接头,抓到了一个以卖菜为幌子的矮胖男人。

经过审讯后,那矮胖男人交代自己是吴王府的下人,碧螺则是吴王妃心腹丫鬟碧霄的妹妹。他们都是奉了吴王的命令,只要博陵王府有异样的动静,立即将消息传回吴王府。

听了矮胖男人的供词后,卫枳这才察觉一向以草包著称的吴王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他命王府暗卫盯着吴王府,想要看看吴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连盯了好几日,吴王府都没什么动静,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三日后,是博陵王府的小公子洗三的日子,姜家,张家以及郭家都来了人,显庆帝、太子以及二皇子也命人送了洗三礼来。随贺礼一同到的,还有敕封小公子卫照为博陵王世子的圣旨。

听了圣旨的内容后,颜娘笑着跟女儿道:“照儿真有福气,生下来才三天就被封卫世子,这可是其他人羡慕不来的殊荣。”

满满看了儿子一眼,“其实不管他当不当世子我都不在意,当了娘后才知道,只要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郭夫人点头,“的确,我以前还想着雪莹能有大造化,现在就盼着她在宫里安稳度日。”

亨氏却不赞同她们的话,“你们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道理都不懂吗?”

张家自张元清被罢官后,只剩下他的两个儿子在朝为官,但两人官职不高,若不是郭晋仪拉扯,这会都还在被人打压呢。

亨氏在公公被罢官后尝尽了人情冷暖,想方设法与婆婆一起将大女儿张琼枝嫁进了高门,如今又打算用次女攀一门好亲。

亨氏这些话没有得到郭夫人几个的回应,她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与女人们相处不同,男人们这边得气氛却有些严肃。

卫枳将王府混进了吴王府的探子一事告知了张元清父子、姜裕成与郭晋仪几个,还提议他们回府后查一查府中是否有吴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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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吴王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三章吴王丁字街吴王府

吴王刚从爱妾秦侧妃屋里起身,便有吴王妃的人来报出大事了,吴王一听立即推开攀在自己身上的秦侧妃,急匆匆的朝正院赶去。

吴王一走,秦侧妃收起先前那副柔若无骨的模样,冷着脸怒道:“大清早能有什么事,一把年纪了还恶心人,王爷真是,那张枯树皮子脸也看得下去。”

秦侧妃的丫鬟金松劝道:“娘娘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自个不值得,王爷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娘娘,这回怕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金松的话让秦侧妃拉回了理智,“你让咱们的人盯紧一些,我倒要看看那老树皮子在搞什么鬼。”

“是,奴婢立刻照办。”金松应了后退了下去。

吴王府正院

吴王气急败坏的闯进吴王妃的屋子,“你是怎么办事的,那么多人怎么就轻易折了呢?”

吴王妃见吴王一进门就责问自己,气道:“王爷这是怪妾身了?您一天天的不是在这个女人肚皮上,就是在那个女人的香闺里,现在倒怨起妾身来了,妾身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王妃,你别生气嘛,本王若是不装作沉迷女色的样子,龙椅上那位怕是早就对我……”吴王则是能屈能伸,见吴王妃生气了,立即认错。

听了这话,吴王妃也懒得跟他计较。拿起桌上的册子递给吴王,“喏,王爷自己看吧,上面划了红线的都是被发现了的。”

吴王接过册子一看,只见短短几日,自己安排在别家的暗探人数就少了三分之一。

“啪”的一声将册子拍在桌上,“真是气煞本王也。”

吴王妃替他倒了杯热茶,“王爷莫要气恼,刚才妾身已经看过,折了的那些人都是浅钉子,藏在深处的人都没被发现。”

吴王又拿起册子看了一遍,怒火用权消散了一些。

他道:“除了博陵王府,还有姜家、郭家以及张家都有人被发现。这几家一向同气连枝,本王估计一定是其中哪一家发现了暗探,然后几家一通气所以才折了那么一些人。”

吴王妃也是这个意思,她担忧的是被发现的那些探子已经供出了吴王府。

吴王听了她的担忧后不由得笑了,“王妃不必担心,当初选探子的时候,都是选的那些家人在王府里的,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们是不会说的。”

听了吴王的劝说后吴王妃不仅没放下心,反而更担心了,只不过没跟吴王提起。

为了不打草惊蛇,夫妻俩商量后决定不再安排暗探了,就利用现有的来打探各府的消息。

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吴王妃名下的净颜楼,吴王问:“净颜楼近来生意如何?”

吴王妃道:“王爷放心吧,月底就能凑齐五百万两。”

吴王点了点头,“能凑齐就好,不然荆州那边就要停工了。”

“王爷,琪儿已经在荆州待了三年,妾身想让他在妾身五十岁生辰时回来一趟。”吴王世子卫琪自打三年前去了荆州后,已经有三年不曾回京了。吴王妃思子心切,向丈夫提了这个要求。

吴王皱了皱眉,“荆州那里不能轻易离人,况且琪儿离京时打着陪母妃休养的旗号,母妃病体未愈,琪儿撇开生病的祖母回京,不是让人说道嘛。要是有心人多事,让荆州暴露了,咱们一家都完了。”

吴王妃不满,“您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嘛,怎么不让他们去?”

“琪儿是本王的嫡子,本王的基业只会交到他手上,玧儿和琳儿是庶子,日后还需他们辅佐琪儿,你平日里对他们不要太严苛了。”

吴王的话让吴王妃很欣喜,这是吴王第一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点了点头,“妾身答应便是,王爷可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吴王应了,从正院出来后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忽然起身走到一副山水画后,在画轴旁边的空处敲了两下,山水画后的墙壁裂开了一道缝,墙壁自动分开,中间留出一道可容一人通行的通道来。

吴王进去后,那墙壁又自动合拢,细看之下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吴王的书房里面有一间密室,里面供奉着一排排整齐的牌位。

若是有外人在场,定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这里供奉的逆王一家二十七口的牌位。

他拿过一旁的香点燃,然后插在了面前的香炉里。

“祁王兄,当初你替我挡刀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不敢忘。这几十年我装作沉迷酒色的样子,为的就是麻痹卫郇那个伪君子。当年若不是他假传消息,你也不会被皇伯父逼反,祁王府也不会沦为刀下亡魂。待时机一到,我定会亲手杀了那个伪君子为你报仇。”吴王表情冷凝,与平日里萎靡不振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眯了眯眼,继续道:“还望祁王兄保佑我能成功扳倒卫郇,到时候小弟必然会重新恢复祁王府的门庭,找到流落在外的王府后人,给予祁王府应有的殊荣。”

回答他的除了寂静还有越来越浓的烟雾。

从密室里出来后,吴王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手下,命他快马加鞭送到荆州。

吴王不知道的是,他的手下刚出府就被博陵王府的金一盯住了,一路被他尾随到了荆州。

荆州是吴王的封地,吴王之母金太妃由嫡孙陪同来荆州休养,至今已有三年之久。京城里提起吴王世子,都称他至善至孝,比他父王的名声不知好了多少。

金一在荆州待了半月,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就在他打算回去复命时,却偶然发现吴王府运了几口红木大箱子来了荆州。

对外声称是吴王和吴王妃孝敬金太妃的布匹和药材之类的东西,但金一观察了车辙的印记发现,箱子里装的是重物。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金一去了荆州吴王府夜探了一番,却发现荆州吴王府里只住金太妃一个主子,陪着她在荆州休养的吴王世子卫琪却不住在王府里。

金一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正常,本还想再刺探一次,又怕吴王世子发现,只得先回京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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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父子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四章父子吴王府究竟要干什么?卫枳听了金一的禀报后不禁起了疑心。他忍不住回忆起当年的九溪的谋逆案,难不成吴王府与逆王余孽也有关系?

“你带着人继续去荆州顶着吴王世子,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要打扰,回来禀报与我再说。”

金一领命,临走时卫枳又交代:“注意自身安全,万不可擅自行动。”

“是,属下遵命。”金一保证。

等金一走后,卫枳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去正院看妻儿。

卫照已经快满月了,原先紧闭的眼睛也已经睁开,他遗传了满满的大眼睛,一双眸子如黑玉葡萄般乌黑发亮。

除了眼睛,脸上其他地方长都得像卫枳,用见过卫枳幼时模样的金总管的话来说,卫照这模样就跟卫枳幼时几乎一模一样。

不管儿子像谁,卫枳都爱得不得了,每日睁眼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先来看儿子。有时候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可以相互看很久。

与卫枳卫照这对父子相处融洽不同,皇宫里的显庆帝与太子再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二皇子大婚后获封齐王,宫中流言四起,说太子无子,早晚会过继二皇孙为子,齐王的封号也算是名副其实。

除了流言,太子不赞成二皇子获封齐王还有另一个原因。当初还未继承大宝的显庆帝封号也是齐,显庆帝这样做知道的是他心疼二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不合他心。

太子自从重新复立后,对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看得越来越重,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利益,哪怕是父亲和弟弟也不可以。

显庆帝对太子本就愧疚,可对二皇子也是一副慈父心肠,两个都是他的儿子,还是唯二的两个儿子,他哪一个也不想薄待。

且太子用词激愤,让他觉得他侵犯了自己的威严,所以不顾太子的反对执意要封二皇子为齐王,还当着太子的面盖下了二皇子获封的圣旨。

这可刺激到了太子,他质问显庆帝,“父皇,您将我从皇陵行宫放出来,是不是为了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铺路?”

显庆帝为帝二十几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顿时怒火冲天,“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胡乱猜测朕的心思。”

太子丝毫不惧,“父皇承认了吧。当初二弟若是没有摔坏双腿,又怎么轮得到我来做这个太子?”

“你……”显庆帝被他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张元清来,还未被罢官的张元清曾经对他提起过,孩子大了就会有逆反心理,若与他争执,他会钻进牛角尖里变得十分偏执。

想到这里,显庆帝忽然不想生太子的气了,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太子闻言,头也不回的走了。

显庆帝的怒火又上来了,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

他对梁炳芳道:“磨墨,朕要重新拟旨。”

梁炳芳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是要改二皇子的封号?”

显庆帝叹了叹气,“你也听到了,太子对这个封号多不满意,朕要是继续坚持,他怕是要与朕断绝父子关系了。”

梁炳芳听了没说什么,他可不敢当着显庆帝的面议论太子,只敢在心里偷偷感叹两句,皇上对太子也太纵容了些。

显庆帝重新拟了册封二皇子为景王的圣旨,封地也由齐地改为了景州。

梁炳芳看着玉玺红章盖下去后,心想太子的言行对显庆帝的影响太大了,若无意外,二皇子这辈子只能当一个亲王了。

太子在东宫听说显庆帝改了圣旨,不由得冷笑,“别以为你妥协了我就能原谅你。”

他永远不能忘记皇陵行宫里三年走尸般的生活,永远不能忘记幼小的长子孤零零的死在寝宫里,更不能忘记皇祖母因此伤了身子薨逝。

太子对显庆帝有怨,二皇子则是生了恨。

显庆帝改圣旨的消息在宫内外传遍了,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景王虽然也是亲王,可怎么能跟齐王相比,景州又怎么能跟齐地相同?

他没有太子的无畏无惧,不敢去找显庆帝问个明白,只能对自己身边的人发火。而一心想要得到他恩宠的凌珺珺首当其冲。

他似乎又回到了幼时刚摔伤腿时,命人在花园里挖了一罐蚯蚓,唤凌珺珺前来,然后让人全部将蚯蚓倒在凌珺珺身上。

凌珺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她被吓傻的样子,二皇子忍不住嘲讽,“想要代替你姐姐,就该承受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凌珺珺忍不住痛哭,二皇子对她生了厌恶,命人将她弄下去。

没了幼时发泄的痛快感,二皇子觉得心里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

太子,一切都是太子造成的,他不会放过他的。

与二皇子的暴躁不一样,祥妃听闻圣旨的内容后病了。沈贵妃来兴庆宫看她,装作无意提起太子去承徽殿后,显庆帝就改弦更张了。

祥妃听了差点从病床上爬起来,“竖子,竟敢跑到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沈贵妃连忙按住她,“妹妹别冲动,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跟二皇子。”

祥妃胸口不停地起伏,“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我儿获封于他有何干系,他就这么见不得自己亲弟弟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贵妃看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东宫没有继承人闹的。也不知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东宫后继无人,日后只能过继二皇孙,所以太子才不同意二皇子获封齐王。”

听了这话,祥妃有些心虚,东宫过继二皇孙的流言虽不是她兴庆宫传出去的,但却在她的授意下越传越凶。

沈贵妃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哎,原本咱们这宫里风平浪静的,自从显庆二十五年大选后,又变得不太平了。”

祥妃非常赞同她的话,自从太子回来后,前前后后发生了多少风波,皇上偏宠太子,使得他越发放纵起来。

不行,她必须得想办法,不能让太子再这么放肆下去,不然她的桦儿再也无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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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遗三十五章 遗言

改嫁后我成了人生赢家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五章遗言显庆二十七年二月二十六这一天是吴王妃五十岁生辰,吴王一改过去的低调,打算为妻子办一场体面的生辰宴,并且邀请了京中半数的有头有脸的人家。

姜家和博陵王府也收到了请帖,请帖上注明了让他们带着孩子去赴宴。卫照太小,根本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满满留在家里照顾他,只能卫枳一个人去赴宴。

吴王妃生辰这日,颜娘和姜裕成带着三个孩子去吴王府,只是刚去没多久就有下人来报信,说是姜母突然晕厥,情况看着不大好。

颜娘和姜裕成跟吴王夫妻致歉后,立即带着孩子们赶了回去。

他们到的时候,姜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姜裕成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冷茹茹在一旁抹泪道:“你们走后,舅母都还好好的,过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大夫看过了,说是…说是让我们准备后事。”

听了这话,姜裕成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我去请蒋钊。”他转头就忘外跑。

颜娘连忙拉住他,“你别去,让止规去吧,娘一会醒了肯定想见你。”

姜裕成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回觉后窗前,再也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蒋钊过来了。他替姜母把了把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做完这些后摇了摇头,“老夫人大限已到,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姜裕成没有作声,眼眶却红的吓人。

冷茹茹一直不停的抽泣,颜娘也觉得悲从心来。文博文砚和文瑜三兄弟现在姜裕成身后,默默流着眼泪。

一家人都在等姜母醒过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卫枳和满满匆匆赶来,看到床上躺着的面如金纸的祖母,满满不由得大哭起来。

姜母似乎被这哭声吵醒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见儿孙们全都围着自己,不由得笑了。

她朝冷茹茹和颜娘招了招手,两人赶紧凑上去,姜母吃力:道“你们扶我起来。”

颜娘和冷茹茹照做,将姜母扶着靠在床头,又再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做支撑。

姜母坐好后,吐了一口浊气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裕成连忙答道:“辰时末了。”

姜母道:“你们不是去吴王府参加生辰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裕成不知道怎么回答,姜母的视线依次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当她看到他们都带着悲伤的情绪后,心里顿时明白了。

看来阎王爷要收她这条老命了。

她紧紧的抓着被子,很快又松开,“有什么好伤心的,老婆子我也活了快七十岁,吃过苦,享过福,还当过诰命夫人,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娘。”

“舅母。”

姜裕成与冷茹茹齐声喊道。

姜母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时候不多了,让我把该说的先说完。”

她先看向姜裕成与颜娘,“我不在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管好这个家。”

说着说着,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三个孙子的婚事一定要慎重,不能将乱家、多事的女人娶了回来,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说完看向三兄弟,“你们要听爹娘的话,不能违背爹娘的的意思。”

“祖母真舍不得你们啊,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日后娶妻生子壮大姜家,让姜家的祖宗们以你们为荣。”

三兄弟连连点头。

姜母的目光又回到姜裕成身上,“成儿,娘这辈子最骄傲的是生了你这么个儿子,让娘跟姜家村的其他妇人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娘真的很开心。官场危险,你要谨慎做事,不要被人害了。”

“我知道的。”姜裕成哽咽点头。

说完了姜裕成,她又看向冷茹茹,“茹茹啊,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冷茹茹急忙上前。

“你一向脾气急躁,这么多年也没见改过,都是当祖母的人了,遇事平和一些,不要还像年轻时性子那么急。”

“长生媳妇是个好的,你也别太严苛了,吓得人孩子胆子越来越小。还有长安娶媳妇的事情,一定要打听清楚了再去提亲,女方的人品一定不能出差错。”

冷茹茹含泪点头。

姜母笑了笑,眼神移到满满身上,满满连忙上前。

姜母摸了摸她的头,慈爱道:“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女,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成亲生的了。看到你嫁的好,又有了儿子傍身,祖母也替你开心。你爹娘就只有你们四个孩子,日后你们姐弟四个一定不能生分了,要相互扶持知道吗?”

“祖母,您放心吧。”满满红着眼应道。

姜母点了点头,“好孩子。”她又对卫枳道:“你可不能欺负我孙女,答应了要对她好一辈子就必须做到,如果你辜负了她,老婆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卫枳立即保证:“祖母放心,卫枳不会违背誓言。”

姜母依次交代完每个人,最后视线落在跪在一旁抽泣的桃枝身上。

她对姜裕成道:“成儿,桃枝这丫头跟了我十几年,对我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等我走后,就让她家的两个孩子做个良民吧,日后也好有个前程,就算是了了我们这一世的主仆缘分。”

姜裕成答应了。

桃枝听到姜母临终了该记着自己,哭得更伤心了。她不停地磕头,“多谢老夫人,多谢大人,奴婢一辈子也忘不了老夫人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姜母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了,整个人疲惫极了。

恍惚间,她的思绪回到了刚刚嫁到姜家的时候,她胆怯害怕的缩在床尾,床头睡着她那随时都有可能归天的新婚丈夫。

接着画面一变,丈夫姜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正站在门口笑望着自己。

姜母伸出手,喃喃道:“成儿,我看见你爹了,你爹他来接我了。”

姜裕成急忙喊了一声娘,姜母脸上露出欣慰、解脱的笑容,“成儿,娘要走了。”

说完,双手慢慢垂了下去,人也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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