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胡宗仁 - xp1024.com
《怪道胡宗仁》


第四十六章.【案八】风水大阵

想到这里的时候,为了进一步确认,我问杨大叔,你之前两晚上捡到的死鸡,现在还能找得到吗?杨大叔说他已经扔得很远了,要去找找才知道。我说那你去找一下吧,让胡师傅跟你一块去。我又对胡宗仁喊道,你找到以后,拔了鸡毛,看看鸡翅根下有没有淤血堆积的地方。胡宗仁应声和杨大叔一起去了,我则继续在鸡窝周围寻找着。

鸡窝里的反应是很明显的,而且固定了只有那么一个点。这就是说山猫进入鸡窝之前,是瞅准了当中的一只鸡的,它只要一出手那只鸡必死无疑,这就是为什么杨大叔连续两晚上找到暴毙的鸡尸体,却始终找不到伤口的原因。我退出鸡窝,开始沿着鸡窝到杨大叔房子门口的距离寻找着,按照杨大叔说的,第一晚他把死掉的鸡扔在了门槛的一侧,但是我却没有在他扔鸡尸体的地方找到任何灵异反应,但是却在门槛上的窄面找到了两处,我比了比那两处之间的距离,就好像一个人站在门槛上,然后朝着屋里张望一样,从反应的强弱程度来看,它站的时间不算短,这么说来是它亲自站在这儿盯住杨大叔的房间大半夜,然后再把鸡的尸体放在屋里的。

如果说山猫能够穿门而入我还能理解,那死鸡怎么可能穿过来呢?既然第一天早上是在堂屋里找到了鸡的尸体,那这只鸡进屋肯定是有个途径的。于是我开始四下张望着找,在靠近大门的右上方,我找到一个小窗户,窗户很小,小到可能连一个小孩子都没办法钻进来,但是却能够透气。农村很多家庭都养猫抓老鼠,这样的小窗户既能够透气,又能够方便猫的出入。恰恰是在那个小窗户的窗口处,我找到了一些灵异反应,非常微弱,一闪而过,就好像有人抓着死鸡伸手到了窗户口那儿,然后就立刻丢手了一样。和之前的反应相同,我确定目前为止我所找到的全部灵异反应,都来自同一个家伙,就是那个山猫。

我继续寻找着,除了堂屋早前那只鸡站立的地方也有点反应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包括杨大叔的房间和旁边的杂物间。很快胡宗仁和杨大叔就回来了,胡宗仁老远就冲着我喊,说他们找到了一只鸡的尸体,拔了毛看了,果然在翅根底下有淤血堆积。胡宗仁问我怎么办,还问我以前有没有对付过山猫,我说山猫到是真没有,山魈冒险对付过一次,还差点成了替死鬼。胡宗仁说他也从没对付过连见都没见过,对应的方法也只是听说过而已,需要猫血混烈酒,照准了泼过去,然后再用符打,但是因为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我实际上知道的处理方式和胡宗仁说的差不多,如果真是要做的话,我们还得找一只猫,还要不伤它性命的时候放点血,要够“泼”起码得小半杯吧,想想还真是可怜。

胡宗仁走到我身边问我发现了什么没有,我把我之前找到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他,我们继续顺着灵动痕迹找着,找到距离杨大叔房子大约十米开外,有一条t字形的小岔路,一头是通往山下,一条是通往杨大叔的房子,另一条就是通往山上的文峰塔。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很快就到了塔身底下,之前来的时候,没有怀疑到这个塔,看样子果然如我所料,那个塔果真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来,是司徒回给我的电话。他开门见山的告诉我,你和胡宗仁这次大概是遇到山猫了。我说我们已经知道了,关于这个塔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为什么好好的在城里的小山包会出现山猫,这是个问题,如果这次我们即便只是抓住了这一个,很难保证将来会不会再出现别的类似的情况。

司徒告诉我说,你还记得去年咱们一起去的觉林寺报恩塔吧?我说我当然记得,就是那天晚上一个女鬼变了两个,还有照片呢我怎么会忘记。司徒告诉我说,除了你现在所在的塔子山文峰塔和早前咱们去过报恩塔,以及南山黄桷垭上的那个文峰塔,这三个塔在地图上看正好是一个三角形的排列方式,而我也查了些资料,民间有个说法,叫做“三塔永不见”,说的就是这三个塔。

司徒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点意思了,于是追问为什么会这样。司徒问我,你现在所在的那个文峰塔,是不是底座和塔身的颜色与新旧程度不一样?我说是的。他说你现在看到的塔身部分,是光绪年间重新在塔的基座上修建的,本身这个塔是被垮塌了的,初建于唐朝时期,但是因为三个塔原本是三足鼎立的趋势,垮了一个之后三角阵就会失衡,这就是那里出现山猫的最根本的原因。我问司徒,你的意思是,在光绪年间的时候这里就出现怪问题了?他说那到也不是,大多数地方风水上都不怎么讲究,几百年也没见出现过什么怪事情,我觉得你们这次遇到的山猫,可能是最近十几年甚至更早的时候出现的,具体原因现在谁也查不到,你要知道山猫没办法跟你说它的过去,就是个普通的恶灵,没有任何思维。

司徒说,塔子山文峰塔历史上出现过两次大事故,第一次就是光绪年间的那次,那次是塔身遭遇了雷劈,于是垮了只剩下基座,当时的重庆知府深知这座塔对于一方风水的重要性,才重新修建了塔身,第二次是蒋介石从重庆撤走的时候,曾经藏了一些财物在这个塔尖上,为了不让人拿走,于是就防火把从二层到顶层的楼梯全给烧了,不过听说那些东西最后还是被共军给找到了。司徒接着说,所以说那座塔里边全是当初的废弃物,想要到楼顶上根本不可能,除非飞着去。而刚才说的三塔永不相见,就是在唐朝的时候,道家先师吕洞宾曾经来了这里,听闻百姓说江中水妖为患,于是修建了这个塔。后来清朝的时候又修了报恩塔和南山的文峰塔,呈三角状,为的就是镇守长江嘉陵江流域,而当初修塔的时候,也是出于三座山上互相的风水呼应考虑的。

司徒说得我有点迷糊,我说这三个塔既然不是同一时期修建的,那为什么这么巧就成了一个三角阵呢。司徒说,你现在所在的那座山叫做塔子山,在塔子山的一侧靠近大佛寺大桥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山,那座山叫做人头山,山的造型看上去很像是一个骷髅头,骷髅代表着死人,虽然有宝塔为镇,但是骷髅所面相之处,也会因此遭受祸乱。所以当年明玉珍建都重庆以后,就在你现在站的位置望过去的长江对面,也就是骷髅头的正对面,修建了大佛寺的那尊巨佛。

司徒这么一说我就有点能够联系上了,我告诉司徒,我听说那尊佛的样子都是根据明玉珍的模样来修的是这样吗?司徒说,正是如此啊,本来三塔能镇邪,但突然多了个骷髅头,于是就产生了失衡,接着明玉珍又补上了一个大佛与之对望,用他九五之尊的身份和邪物对抗,如此一来就又再度平衡了,而这次山猫闹事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就出在你面前的这个大佛寺长江大桥上。

司徒这么一说我就不由得看向了这座大桥,司徒说,就是因为这座大桥把长江划为了两段,破了这个三角阵里的风水,加上前些年大佛寺拆建,又导致了这里的阴气重新聚集起来,还好这回遇到的是山猫,谁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对付。

于是我跟司徒说了杨大叔说的早前塔身里冒黑烟的事,司徒说那个情况不仅是这个文峰塔出现过,连报恩塔和南山的文峰塔也都出现过,我惊问是同一个时间吗?他说那完全是老百姓想多了,他们看到的那个黑烟,压根就不是烟,而是在塔身里长出来的山蚊子,一到傍晚就群体出动,看上去就跟黑烟一样。司徒强调说,这件事已经早就被报道过了,上了好几次新闻呢!

司徒说完我顿时轻松了不少,但随之我就又觉得事情有点紧张了,且不论那塔身里的黑烟如果是蚊子的话就和山猫没有关系,但是原本我一直在担心如果我和胡宗仁搞不定这件事的话说不定下一个死掉的就会是杨大叔,既然听司徒把这其中怪异之处形成的原理告诉了我,我也就觉得当务之急肯定是先要抓住那只山猫,再想办法在风水上做点补救,不过这个局太大了,根本不是我们能办下来的事。司徒说,抓山猫的办法你们知道吗?于是我告诉了他猫血烈酒的那个办法,他说这也是他知道的唯一办法,不过你要尽量把那个东西困在当中,用你的红绳,缩小范围,才方便抓。

挂上电话后,我把情况大致上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也表情有点凝重,他问我说,你在这个塔边上发现的灵动强不强?我说还挺强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这塔里就躲着这个山猫。胡宗仁说,那咱们是不是要进去?怎么进去法啊?

我说我不知道,但是咱们得先按司徒说的,把这家伙给困住再说。说完我就开始围着塔身把红绳围了起来,为了防止被风吹走我还压住了几块石头,我一忙活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进到塔身里,当我准备就绪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于是我默默拿起了电话。

第四十七章.【案八】男神救场

“喂,你忙什么呢?”

“啊,看漫画啊。别看漫画啦,出来跟我一起玩吧。”

“什么,你不玩,别这样啊,这次可好玩了,我们抓鬼去好不好啊?”

“不骗你啊,这次真的只有你才能办到了,这里方圆十里的百姓都指望着你呢!”

“好,我保证这回不再丢下你不管了,我保证让你这次玩爽好吗?”

“嗯,这是秘密的任务,邪恶是注定无法战胜正义的!”

“嗯…欧巴…”

“那我等你啊欧巴…别忘了你的遥控飞机!”

是的,你们猜对了,这个电话正是打给李佳的。我知道在前阵子之后,我在他心里一定变成了一个用人的时候求人不用人的时候甩人的混蛋了。但是没有办法,我也是出于他的安全才这样做的,虽然我认为李佳的脑子有点问题,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天才,天才不是都往往在某些方面更加迟钝吗。而且我想了,如果能够用李佳的飞机找到塔身里那只山猫的具体位置,我们也好有准确的下手的地方好把它给逼出来,再加上只要李佳站在红绳圈外,那么他和杨大叔一样都是非常安全的,所以这才让他来帮忙。

至于他强烈要求我以欧巴称呼他,唉,如他所愿吧,喊就喊,反正又喊不死人…

在等待李佳到来的过程中,我和胡宗仁反复做了一些试探。因为我们注意到在塔身底下有一些小圆孔,大小和空调机的孔差不多大,搞不好的话那会是这只山猫的出入口。所以我和胡宗仁找来了一些枯枝树叶,堆放在那些小孔周围点燃,胡宗仁一边烧一边念咒,目的在于刺激里头的山猫出来,而火苗的动静就成了我们能否察觉到它的动作的根据了。因为从没遇到过,所以也不敢贸然把自己暴露在它面前硬碰硬,所以先试探了一下,但是根本没有作用,塔座上还用白色的涂料写着“严禁放火烧山”的字样,如果这一幕被护林员看见了,估计我和胡宗仁将要在牢里呆上一段日子了。

反复用了不少方法试探,甚至还让胡宗仁点燃符咒拍到塔上,却依旧无果。胡宗仁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测错了这里头根本就没有东西。说实话本来我在盘上看到的动静告诉我这塔里一定有东西,但是试探了这么多次却依旧没有进展我心里也暗暗产生了怀疑,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都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等到李佳一来,我让他操纵飞机进去看看,他飞机上的摄像头曾经有过拍摄到鬼魂的经历,所以一切都只有等到他来了,才会有答案。

到了大约下午4点半的样子,李佳才赶到我们停车的那个位置,他打电话跟我说看见我的车了,问我在哪儿。我就告诉了他该怎么走上山,又等了十几分钟,他才慢悠悠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看来宅男的确比较缺少运动。不过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却吃了一惊。

胡宗仁的感觉和我一样,因为李佳来的时候除了他自己,他还带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我却怎么都没想到过会出现在我的圈子当中,至少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个人只不过和杨大叔一样,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于是我非常不解的指着这个人问到,你为什么会跟李佳一起过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我和胡宗仁在二郎对付厕所的那个红衣女鬼的时候,那家公司的第一个目击者,小吴。当我正在诧异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搞到一起的时候,小吴笑嘻嘻的跟我和胡宗仁说,你们好啊,又见面了。李佳好像也很诧异的问小吴说,原来你们认识啊。小吴说对啊,之前见过一次,这两位哥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呢。李佳对我和胡宗仁说,这是吴亦双,是我的女朋友,今天带她来也是为了让她见识见识,谁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了。李佳带着埋怨的口气问小吴,那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呢达令。

我忍不住抽了一下冷战,心想这李佳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在这荒山野岭上当着一个大叔和两个准大叔肆无忌惮的**,达令这些洋气的词都让他给说出来了。谁知道小吴的回答更让我觉得吃惊,她说我又不知道你嘴里常常提到的那两个朋友就是这两位哥哥,早知道的话,哪有你什么机会啊!言语间满是少女的挑逗。

胡宗仁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一个“够了”的姿势,然后说,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小吴笑着说,我也觉得好新奇啊,这就是缘分吧,世界可真是小。就在你们到我们公司办完事的第二天,李佳就来了我们公司,然后跟我打听了一些事情,就这么聊开了,然后互相留了电话,没几天我们就交往了。

吴亦双说话的口吻就像一个思春的少女,虽然她本来也挺年轻的。胡宗仁看着她说,那你知道李佳有一些很奇怪的癖好吗?例如他常常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之类的…话没说完我就踢了胡宗仁一脚,人家谈恋爱好好的事你干嘛泼人家冷水啊,再说了李佳能找到女朋友都已经算是苍天开眼了,你就别坏人家事了。其实我想的是李佳有女朋友了可能日子会过得正常一点,今后就不会老缠着我了。

我简单把需要李佳做的事告诉了他,其实他不需要知道得太过仔细,所以我就只是说塔里有鬼魂,我需要你进去用摄像机帮我拍下来,告诉我它在什么位置,在高处还是低处,让我记住它的样子就行了。李佳兴致勃勃的从自己的包里取出遥控飞机,飞机看上去和上次我看见的不大一样了,好像增加了防撞的贴片。李佳告诉我,上次在鞋店飞机掉下来以后,整个画面都倾斜了,没办法准确找到目标的位置,于是回去后他进行了一些改良,现在飞机的重心还是在底部,但是无论怎么撞,除非是被重物给压住了,否则飞机掉落下来就一定是正面朝上的。说完为了证明他没说假话,他把飞机丢向空中,让其自由下坠,重重摔在塔身上然后掉在地面,依然是正面朝上,李佳得意的说,发现了吧,现在还比以前更轻,更耐撞了!

我说哇哇好厉害啊你赶紧给我飞进去看看吧。作为一个对遥控类玩具天生迟钝的人,李佳吹得再厉害,也无法打动我。

李佳在飞机起飞之前依然调试了一番,他依旧还是自问自答式,分别扮演飞行员和基地。而小吴却始终微笑着柔情似水的看着李佳。我早说了人的口味千奇百怪,也许有人就喜欢李佳这种味儿大的。

飞机起飞后我们全部人都凑在一起看着李佳手上的屏幕,飞机是直接从较高的层数飞进去的,入口比较狭窄,看上去惊险但是对于李佳来说这种完全是小菜一碟。进入塔身以后,和我想想的差不多,里边可谓是一篇狼藉,断裂的楼梯还有当初打桩的印记围绕在墙体周围,塔顶是一个悬挂着的类似铃铛的东西,底层由于不透光,在飞机的角度却看不怎么清楚。我让李佳缓缓飞下去,并且让他打开飞机机翼上的小灯。当飞机下降到大约三层的时候,灯光已经能够比较清晰的找到底层地面上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指着屏幕说,你们看这是什么!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了过去,有一丝微弱的光,但是很快那个光就变得明亮了许多,我才发现那个发光的东西就是底座上的那些小圆孔,之前暗一些是被一个深色的但是却半透明的东西给挡住了。于是我让李佳维持这个高度,然后把摄像头旋转起来。李佳把飞机悬浮在当下的位置,然后缓缓移动到塔身正中央,移动摄像头的朝向寻找着。连续好几次我们都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迅速移动的黑影,虽然这个塔身也有可能被其他的动物当成临时栖息的地方,但是此刻看来,那个黑影就是山猫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转了几圈之后,我们却失去了它的踪影,我问李佳这是怎么回事。李佳说你别着急我再平移着看看。他所谓的平移,就是把摄像头的方向调正高一点,可以拍到二层三层的情况,二层比底层稍微亮一些,但是依旧看不大清。三层更亮,在摄像头旋转了接近一周的时候,我们看到墙壁上有一团黑漆漆的好像是水渍一样不规则的东西,正在仔细辨认的时候,突然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周围散发出一股子黑雾似的东西,看上去挺恶心的,我紧张的说,就是它了!

之间那团不规则的黑雾贴着墙壁,速度很慢的变换着形状,几秒钟之后,变成了一个看似人又不像人的东西,很像是一个胖乎乎的身体上有个尖尖的脑袋,而且由于毕竟是摄像机的关系,分不清正反面,就在我们还在猜测的时候,那个尖尖的看上去像脑袋的东西突然抽抽了一下,然后睁开了两只眼睛。红色的眼睛,看上去挺凶的样子。

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李佳赶紧飞出来的时候,那个黑影就以比较快的速度扑向了飞机。我只看到镜头忽闪了几下,就好像受到干扰一般,然后黑影就好像穿过了飞机一般消失不见了。我问李佳这是怎么回事?

李佳冷笑了一声说,哼,它不知道我的金属臂上也是通电的吗?

第四十八章.【案八】科技降鬼

我看到李佳得意的样子,于是问他你到底对那家伙做什么了?李佳说,自从上次胡宗仁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在边上听司徒和铁松子两位老前辈提到道家的雷符,于是求证到原来鬼是怕电的,尤其是那种突然电阻增强电压变大的方式。于是自己在改装飞机的时候,为了避免飞机再像上次在鞋店那样让鬼给碰下来,所以就加装了一个能够带电放电的装置。李佳告诉我,因为飞机是要预先充电的,所以他增加了一个蓄电的装置,能够让螺旋桨转动的过程中给这个装置充电,但是充满以后不会停止,而是需要不断的手动或是自动释放出来,这么一来,他机翼的金属臂上就带电了,他告诉我,那电压能几乎达到220伏,这也是第一次用来电鬼魂,没想到还挺管用。

虽然我不清楚山猫的黑影扑向飞机的时候突然消失是因为被电了还是别的原因,但是李佳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可是我也知道,对于山猫来说,这种连人都电不死的电压,肯定是弄不死山猫的。甚至连我和胡宗仁手指上的雷符,都不见得对那家伙管用,于是我让李佳再四处找找,看看山猫还在不在,因为我在塔身之外有绳阵,按理来说,它是出不来的,即便是出来,我也能察觉。

果然在李佳旋转了摄像头扫视一周之后,我们又在一层和二层之间以前楼梯的木桩上,看到了山猫,它似乎是蹲在上面,好像一只猫头鹰,如果不是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的话,我想我会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水渍罢了。不过这次我看到了它的双手,手臂很长若是说这像一个人的话,其实看上去更像是我曾经在动物园里见到过的长臂猿,但是体型大小却是和一个成年人相似。至于这是为什么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很多事情我们也只能按照经验来办,要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我确实没那个本事。

李佳其实算是很调皮的,当他看到山猫的时候,他哼哼一笑,把飞机俯冲了过去,山猫迅速躲开,我让李佳别再玩了,万一等会怒了没准我的绳子也拦不住,于是我让他先把飞机退出来,等我想想办法。

胡宗仁说,光是知道它在哪也没办法啊,我们始终进不去,光靠这飞机电几下根本就没有啊。我告诉胡宗仁,我知道啊,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能把这家伙给逼出塔身,况且你很难保证它出来以后碰到绳子会不会又躲回去。虽然这文峰塔的占地并没有很大,不过这塔身还是挺高的,光靠李佳的飞机找起来会很困难。正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李佳突然说,对付这个家伙光靠电击是不够的对吗?

我说是啊,你那点电最多只能吓唬吓唬它。李佳又问,那你们能对付它的办法是什么呢?胡宗仁告诉李佳,对付山猫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猫血,它被猫血打到以后就会逃出来,等出来后我们就能够用绳子抓住它然后拍死它。可是现在我们进不去塔身里边,就算把猫血倒进去,但那得杀多少只猫才够啊。杨大叔在一边插嘴说,我们这里的住户很多家里都养猫,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去买一只来杀了就是了。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是觉得猫狗的生命跟你养的鸡鸭一样是吗?我们不会杀猫的,顶多放一点血就行了。

李佳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然后说,这我能帮上忙,我和胡宗仁看着李佳得意的表情,正打算问他该怎么做的时候,他却对杨大叔说,劳驾大叔去找一只猫来,再去找一个塑料袋。杨大叔欢天喜地的跑下山去找猫去了,李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别把猫给弄死了要活的!胡宗仁问李佳说,怎么着,你是想把猫弄受伤,然后丢到塔身里和山猫搏斗让它沾上猫血吗?你趁早死心吧,山猫这家伙是怕猫的,你把猫放进去,它肯定不会现身。

李佳得意地对胡宗仁横着晃动了一下手指,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你的智商也听不懂的感觉。十多分钟后杨大叔抱着一只麻猫上山来了,他肯定一路跑着来回,出了不少汗,他把猫和塑料口袋递给李佳,李佳让吴亦双先把猫儿给抱住,自己则拿起那个塑料口袋,扬了几下,吹了吹气,接着把开口处捏紧,检查这个袋子是否漏气有孔。当它发现袋子完好无损的时候,就对吴亦双说,你把猫儿递给胡大哥吧。

胡宗仁从吴亦双手里接过猫来,虽然我们大家都还没明白李佳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胡宗仁知道肯定这猫是要被放血了。那是一只很普通常见的土麻猫,也是常常被农村养在家里抓耗子的。胡宗仁带着怜悯看着那只猫,说猫哥,对不住了,借点你的血用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李佳让胡宗仁用双手托住猫的前肢腋下,正面朝着胡宗仁并且抓紧。胡宗仁说他准备好了,李佳就一只手捏住猫的两只后爪,使劲拉直,让猫脚底下的肉垫露了出来。接着他问我借来小刀,从左到右迅速的在猫的肉爪子上割开了一道小口子。

那只猫察觉到痛了,开始哇哇大叫,并且挣扎起来,但是没有受力点所以无法逃走。李佳用手挤了几下后立刻抓起地上的塑料袋,套在猫的爪子上,让猫血流进袋子里。李佳问我,你看着这些血,够了我就不继续挤了。我告诉他还不够,还差一点,这个时候胡宗仁开始大叫起来说,你们搞快一点,这只猫力气好大呀!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他正在不断的后仰着脖子躲避猫儿扇过来的耳光,要知道我是领教过猫耳光的,小时候我跟我们邻居家的猫打架我就从没获胜过。

眼看血够了,我就告诉李佳不用继续挤了。李佳就抓着袋子的口子离开了猫儿的后爪,然后就松开了手。猫儿在李佳松手后突然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体操动作,后腿朝上一蹬,直接命中了胡宗仁的下巴,留下了两个血脚印,胡宗仁见我们松手了,也把猫丢下了,那只猫自由后一溜烟就跑掉了,我们连句感谢都没说出口。胡宗仁哎哟哎哟的揉着自己的下巴,我取笑他说,哟你看你这俩脚印多**啊,你是在给百度做广告吗?哈哈哈。

李佳也学坏了,他凑过来说,嗯,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啦。

吴亦双递给胡宗仁一张纸巾让他把脚印擦干净,接着李佳就把装了猫血的塑料口袋打了个死结,在确保里边的猫血不会泄出来之后,他又把口袋拴在了自己飞机的中间。它的飞机并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飞机造型,而是由四个金属臂组成的一个十字形,所以当飞机十字交叉的地方拴上了口袋以后,依旧能够保持平衡。胡宗仁问李佳,你难道是想让山猫自己来抓拍袋子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可没这么蠢。

李佳不屑的看了胡宗仁一眼说,你就等着看吧。接着他就操纵飞机挂着猫血袋子飞了进去,和早前一样,四下寻找了一番之后,在三层和二层之间找到了山猫,山猫和起初的姿势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两只眼睛看着飞机。李佳稍微调正了一下,就朝着山猫俯冲过去,但是飞到一半就停下了,缓缓退回。在飞机俯冲的时候,山猫做出了一个想要闪开的姿势,但是当飞机回来的时候,它就又回到原位。就这么连续俯冲了十几次,前几次还能吓唬到山猫,到后面几次它甚至都没躲闪了。于是李佳缓缓的调整了一下飞机和山猫之间的距离,接着俯冲了十几次,当确定这家伙已经不害怕飞机的时候,李佳笑着问我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他就再一次把飞机俯冲了过去,不过这次没有停下,而是直接撞上了山猫,就在摄像头上看到山猫的身体已经接触到飞机的时候,李佳突然按了边上一个按钮,我就听见塔身里传来一阵分不清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惨叫声,接着一股黑色的东西从塔身底下的小圆孔里冒了出来,李佳大叫道,快点抓住它!

来不及细想,我赶紧抓起地上的红绳朝着那团黑影扑了过去,胡宗仁也来帮忙,我连续好几次试图捆住但是度被它大力挣脱了,直到胡宗仁和我一起,我们才把这家伙给捆住,它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块大石头笼罩在黑雾当中,我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人形。我知道事情不能拖延,于是对胡宗仁说,动手吧。于是胡宗仁开始念咒,接着划指决,朝着那团黑雾最顶端的位置一边大声喝叫,一边拍打下去,十几下之后,黑雾渐渐散去,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我知道,至此为止,我们搞定了一生当中遇到的第一次山猫。

我问李佳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你飞到山猫身上,可是袋子是完好的呀,它是怎么沾上猫血的。李佳得意的指着自己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带电装置,我一按,之前积压的电流就瞬发了,猫血是液体,也是绝佳的导体,所以带电以后袋子就会破裂,带电的猫血沾在山猫身上,它不跑才怪啊。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科技就是力量的真谛。

由于看到杨大叔的家庭情况,所以我们也没好意思收多少钱,只是要了他两包烟钱就算了事了,但多少还是要收点的。下山以后我问李佳要不要送你们回家,他还沉浸在自己这次大展威风的快感下,他洋洋得意的摇了摇手说不用了,佳哥自己打车走。你们不要仰慕我,我只是个浪迹天涯的侠士…

胡宗仁叹了口气对李佳说,好吧,那就让我们目送你离开吧,英雄!

夜幕下,李佳那微胖的身躯渐渐消失在迷离昏暗的路灯下,当然,还有吴亦双。谢谢你替我们收下了李佳,别把他玩坏了,我们不退货…

第四十九章.【案九】古怪母亲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就是当你打开一档本地民生新闻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如下场景。

一个记者在访问一个大婶,你们这里怎么怎么样的时候,旁边一群大婶跟着七嘴八舌的说着内容差不多的话,以至于你在没有字幕提示的话,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尤其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大婶,明明采访的是a大婶,bcd大婶只是在边上看热闹,但是她们也好像是在采访自己似的七嘴八舌的说着。

这种现象,被我家彩姐准确的定位为:更年期。

医学研究表明,女性的身体内拥有多达400多种雌性激素,当这些激素随着年龄的关系逐渐分泌减少甚至停止的时候,会对女性的身心带来一系列的改变,造成了身体和心理情绪发生紊乱,导致她们出现变得焦躁,易怒,爱唠叨,玩命博取关注等举动。大多数和我岁数差不多的人都被自己的父母无休止的唠叨过,甚至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们的眼里都变得好像天都塌下来一般严重。

电视广告里常常吹嘘的神乎其神的某口服液我也曾给我妈用过,但是发现那根本没有什么效果。而大多数更年期的妇女出现以上情绪多半是出自于对家人和子女的关心,过于的关心。但如果这种关心已经到达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就会让人濒临疯狂。

所以今天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更年期大婶的故事。

在抓到山猫后的一个礼拜时间里,我几乎用各种夸张的口气跟我身边每一个认识的师傅说过关于这次抓捕山猫的壮举,尽管问题并没能从根子上解决,如果不动动手脚的话将来还是会有可能出现山猫这类怪异的鬼魂。不过我不懂风水,胡宗仁懂风水却也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于是我们俩琢磨着能不能借司徒师傅的人脉关系,给当地的市政和建设部门一点改进的意见,当然这个我已经无法得知了,这种隐晦的工程,我们小老百姓一般是不会知道的。

在一个礼拜后,胡宗仁打电话告诉我,新案子来了,这次的案子距离胡宗仁住的地方比较近,所以让我自己直接过去。于是那天中午我和胡宗仁在南坪步行街碰头,在享用了一个全家桶之后,我们就给事主打去电话,说十几分钟后就会赶到。

来重庆几年时间,胡宗仁已经俨然把南坪一带混得比我还熟了,在南坪那些弯弯拐拐的老路里走着,他丝毫没有迟疑和陌生感。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到了那位事主的家楼下。路上胡宗仁告诉我,事主姓王,是个年轻姑娘,肯定长得也好看,身材也棒。我问他你是不是提前和人家见面了,否则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胡宗仁说,当你家里的那个女人和外面世界上的女人有很鲜明的对比的时候,你就会练就一身听声识人的本领。胡宗仁甚至跟我吹嘘说,他现在光是看一个女人的背影,就能准确的判断出这个女人大致多少岁,甚至胸围多少之类的。

我是我个比较传统和严谨的人,所以对于胡宗仁这种充满**的无耻技能我是不可能自学得会的,于是我在请教他怎么判断的时候听得格外用心。

在楼下给王小姐打了电话,她下楼来接我们。见到她的时候我不得不说胡宗仁的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这个女孩子是那种典型的不化妆也看上去很辣的重庆妹子,身材不算高挑但是很均匀丰满,年龄大概二十四五岁,从她戴着一副眼镜的样子我觉得她可能刚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一头常常的直发,挑染了酒红色的发梢,我不会说这个姑娘在人群里回头率很高,因为重庆这样的美女实在太多。

跟着王小姐到了楼上以后,她蹲下身子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给我和胡宗仁。接着带着我们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接着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口,轻轻的关上了门,我注意到房间门口的地上,还摆放着碗筷和饭菜。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并且装修风格比较典雅,于是我判断,这家人经济条件算得上是小康,并且说不定知识文化水平也比较高。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合影,照片上是王小姐和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大婶,看样子就是她们母女俩的合影。电视柜边的装饰架上也摆放着一张相框照。相片的内容也是这母女俩,由于没有在任何照片里找到男人,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单亲家庭,王小姐的父亲或许是早年去世了或者离婚了。

从王小姐口中我得到了证实,王小姐的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和她妈妈离了婚,所以多年来一直是母亲把她给拉扯长大的。也正因为要照顾自己,所以母亲多年来就一直没有再婚。我看了照片上阿姨的模样,其实和王小姐长得非常像,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个漂亮的女人,应该不乏追求者才对。王小姐说,这次贸然找我们前来,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她说她母亲是她最在乎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而母亲最近变得非常奇怪,有时候甚至都不像是同一个人了。她告诉我们,自己的母亲虽然平日里唠叨,总是喜欢对自己说三道四的,而且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非得把自己肚子里的话说出来舒服。起初自己也觉得烦,为此和母亲吵过不少架,但是后来随着考上大学后去了外地念书,身边没了母亲的念叨,而且大学毕业后自己也比年少时更成熟了一些,于是渐渐懂得母亲的念叨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好,只不过话多了一点,并没有害心。所以每当母亲念叨的时候,自己觉得正确的就听,不正确的就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了,但即便如此,也很少会再跟母亲发生争吵。

王小姐说,一年前她在重庆本地找到一份工作,待遇福利什么的都还不错,就是经常会因公出差,呆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少,回到重庆的时间就差不多是在家里休息,然后过上一段时间就又回出差。不过自己这次回来以后,却发现母亲有点不对劲了。

胡宗仁问她怎么个不对劲法,王小姐说,母亲突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连性情都变化不少,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关心的方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例如以前是热情似火,现在却突然变得非常冷静了。而且说话和走路做事的方式都阴阳怪气的,让人看了觉得很压抑很担心,所以她怀疑自己的母亲大概是鬼上身了。

如果是鬼上身,那倒简单了。不仅判断的方式简单,连解决的方式也是如此,我和胡宗仁任意一个人都能够解决。于是胡宗仁问王小姐,那你母亲具体的症状是什么,口音什么的是不是变化了,也喜欢踮着脚轻手轻脚的走路?

这里我要解释一下,虽然提到过很多次鬼上身,也许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踮着脚走路,那是因为单纯的鬼魂走路的方式,都是踮着脚的。因为鬼魂本身非常轻,轻到很容易就会飘起了,否则为什么俗称阿飘呢?正因为过分的轻,所以它们移动的方式真的是严格意义上的“飘”,而大多数鬼魂却有着少许生前的意识,起码它们都觉得自己是双脚着地的在走路,于是就只能伸出脚尖踩在地上,这就是踮着脚的主要原因。而附身在人身上后,却难以忘记这样的规律和习惯,于是大多数鬼上身的人,也会踮着脚走路,因为此刻你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个鬼魂挤到一边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王小姐说,这些倒没有发现,主要就是母亲突然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性格,而且开始惧怕一些东西。既没有改变口音,又没有踮着脚走路,这就让我和胡宗仁犯糊涂了。于是胡宗仁问王小姐,你母亲开始惧怕什么了,王小姐说,她们家楼下有个老太太,是个孤寡老人,两家平日里关系特别好,经常串门,那位老太太是念佛的人,但是最近突然有一天,王小姐的母亲在家里非常焦躁,自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母亲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一句话,吵死了!吵死了!自己又问她说我没听见什么声音啊,怎么吵死了?母亲却说,楼下声音太大,吵死了!吵死了!

王小姐当时觉得很奇怪,于是就下楼去敲开老婆婆的门,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声音让母亲觉得很吵,但是敲开门之后发现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在家里听佛经。胡宗仁说,所以你母亲说很吵,指的是楼下唱佛机里的声音对吗。说完胡宗仁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鬼魂听见佛音,自然会觉得不舒服,但又不甘心逃走,于是出现王小姐妈妈的症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肯定是她妈妈身体里的那个鬼魂受不了佛音,才一只说吵死了吵死了。王小姐说是啊,就是这样,而且老太太声音很低,自己一个年轻人都完全听不见。

她接着说,还不止这样,她还有一次晚上上到很晚,于是出来上厕所,刚一打开门,发现母亲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门。

第五十章.【案九】灵动满屋

王小姐说,当时自己真的魂儿都吓没了,你想想啊,大半夜的,母亲也不睡觉,也不敲门,就站在门口跟个木桩似的盯着自己的门,而且走廊上的灯还没开,自己一开门就看到她,你说吓不吓人。我想了想,还真是挺吓人的,有句俗话,叫做人吓人,吓死人,就是说很多情况下人们所受到的突然的惊吓,其实大部分是来自于我们身边的人,恰好在自己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有一次藏在我家门背后,吓唬一个跟我一块玩捉迷藏的小朋友,那个小朋友刚刚走进屋里,我就突然从门后边跳出来,然后哇的大叫一声,吓得那个小朋友连屎带尿的拉了一裤子,然后哭得死去活来的跑掉了,然后他的妈妈就来兴师问罪,说为什么吓唬小孩子,为了这事,我还让我爸给揍了一顿。所以我深知人吓人会让人屁滚尿流的感觉,尽管我真的觉得有时候人比鬼还吓人。

王小姐说,当时自己被吓到了以后,就有些生气的问母亲,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吓死我了。母亲却笑嘻嘻的说,你不是也没睡觉吗?她说我是年轻人啊你一把岁数了和我怎么比啊,而且我有我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弄得晚了而已。然后王小姐就有点撒娇的挽住妈妈的手臂说,你就快去睡觉吧,你这个年纪的人,就不要熬夜了。就在挽住母亲手的时候她才发现,母亲连衣服都还是穿着白天的那一件,也就是说,从自己进房间开始到出来的这几个小时里,母亲连衣服都没换,甚至有可能是一直站在房间门口。

王小姐告诉我们说,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对母亲近期来不正常的举动暗暗留心了起来,其实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不少,就例如她有一次看到母亲开着厕所用来洗拖把的水龙头,然后也不用,就站在那儿盯着哗啦啦的水看。直到水漫出来以后,把自己的鞋袜都打湿了也依旧站着,还是王小姐自己发现了才惊慌的把母亲拉开,问她为什么这样的时候,母亲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湿漉漉的走回卧室自己关上门了。王小姐说,而且当时她母亲的那一笑特别诡异,就是那种一副“不过如此”的冷笑。还有一次,她也是和朋友聚会,结果回家比较晚,按照以往来说这个时间母亲早就已经睡了,于是自己回家后还害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连进了客厅都没敢开灯。她说那是因为母亲的卧室床比较低,能够从门缝底下看到客厅的灯光。结果自己在门厅脱了鞋后蹑手蹑脚的打算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

当时也是吓得王小姐大叫了一声,于是她赶紧开灯,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在剥橙子,而且桌上还摆放了好几个已经剥好的,只不过剥得不怎么干净,地上桌上全是橙子的汁水。当时她就问母亲你怎么一声不吭黑漆漆的还坐在这里啊,然后她突然意识到母亲没有开灯,在这种黑暗中剥橙子好像本来就不怎么正常。但是母亲依然眼睛直直的看着沙发对面的电视机,可是电视机根本就没有打开。

王小姐的母亲依旧用那种很幽幽的语气说,我不回去睡,太吵了…太吵了…

王小姐说,之前她知道楼下老太太家里念佛让母亲觉得太吵,当时自己就很纳闷,于是母亲这一说,让她一下子就开始觉得害怕了起来。但是她忍住自己的害怕,还是把母亲扶回房间去睡了,自己回房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王小姐告诉我们,在那以后的怪事还有很多,以至于到最后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先入为主的把母亲想象得很怪异,于是她无论做什么就很让她觉得很怪异了。因为原本那个爱哈哈大小,豁达自在的母亲不见了,那个爱语重心长叮嘱她,然后罗里吧嗦说一大堆她都快能背出来的大道理的母亲也不见了,剩下的这个,依然还是在把目光盯着她,但是更像是在监视她,尽管言语上还是有些关怀,却变得冷冷淡淡,根本和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我和胡宗仁都在思考,按照王小姐说的这些情况,的确是非常像鬼上身。但是鬼上身最基本的症状却没有出现,这就让我们摸不着头脑了。不死心,于是我继续问王小姐,我说你母亲除了你刚才说的这些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其实我知道我问了也是多余的,王小姐即便给了我一个新的线索,我也不见得就想得通。但是王小姐想了想说,对了,她的食欲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很弱,人也慢慢有点消瘦憔悴了。她指着母亲房间门口地上的饭菜说,有时候她关在自己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我给她热了饭菜,结果也不吃。问她她就只说自己不饿,不想吃。有时候我回家她也没有做饭,说让我自己随便吃点,她已经吃过了。王小姐说,你看我这工作的性质如此,隔三差五就要出差,一出去少说也要呆个十天半个月的,我母亲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让我怎么好安心走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看照片上的阿姨,挺乐观挺精神的,这样的大婶说什么也不会沦落到要进养老院的地步,也没有理由要求王小姐一直请假留在家里照顾,但是照顾归照顾,总不能不解决问题。我想这才是她找我们来的根本原因。

胡宗仁说,你妈妈今天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吗?王小姐皱眉说可不是吗,我一大早给你们打电话之前就隔着门喊她,说问她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她说她不去了,她忙着呢,结果我打开门后发现她就坐在床上,没脱衣服裤子,连鞋子都没脱掉,也没盖被子,坐在那儿发愣。我问她你不是说你在忙吗?结果我问完她就这么怔怔的望着我,却一句话也不说。我被她那眼神盯得有点发怵,于是就退出来了。中午给她端了饭菜,她说不想吃没胃口,我说我给你放在化妆柜上了,你要吃就吃点吧,于是就退出来了,临走前我还给她关上了门,但是刚才你们俩来的时候,我下来接你们,就看见母亲的房间门打开了,她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上,但是已经把我早前放进去的饭菜给挪到门口来了。

王小姐焦急的说,请你们二位一定要救救我母亲,我就这么一个至亲的人了,我实在不希望她有什么事。她如果是中邪了或是怎么样,拜托你们一定帮我把妈妈救回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甚至都开始带着哭腔了。胡宗仁起身坐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背对她说,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定会尽力而为的。语气虽然陈恳,但是手上的动作很难让我相信胡宗仁心里没有邪念。

我也站起身来,对王小姐说,那你请我们来,这事你妈妈知道吗?王小姐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太挂心,所以你们只要轻手轻脚一点,她也不会察觉到的。我一下子愣了我说可没办法轻手轻脚啊,我们必须要检查你们整个屋子,包括你母亲的房间呀,而且还必须看看你母亲,我们才能够确定是不是真的是鬼上身引起的。王小姐好像有些为难,她说担心如果母亲看到我们俩,觉得我这个当女儿的怎么会请了两个师傅来检查自己。胡宗仁对她说,这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母亲真的是如你所说,有鬼上身的症状的话,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你找来了什么人,我们在不在这儿,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压根现在就不是你妈了。除非是那种一开始就对我们怀有强烈的敌意的,那不用说,多半就是鬼上身了。

光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和胡宗仁就已经连续经历了好几次鬼上身的案件,所以论经验的话,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于是我们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当成个大案子,甚至还在心里嘲笑轩辕会那帮老糊涂,以为可以用这种垃圾小案子来难倒我们,真是可笑。

听胡宗仁这么说了以后,王小姐虽然还是有顾虑,但是还是答应了我们。于是我告诉王小姐我要先检查下你的屋子,你母亲那个房间,我就最后再检查吧。我拿出罗盘,从进门的地方开始找,没有。移动到饭厅,也没有,再走到我们之前谈事的沙发附近,罗盘开始快速的转动起来,我仔细对比了一下我罗盘和那些电器的距离,发现完全不会是因为电器引起的干扰后,我先是没做声,然后继续顺着客厅的方向朝着走廊走去,每走一步那种反应就更强烈一点,厨房里也有,厕所里也有,王小姐房间门口也有,不过她的房间里边却干干净净的。于是我退出来问她,你母亲是不是自从变成这样后,还没有进过你的房间?

王小姐说是的。我暂时收起罗盘,走到胡宗仁身边。胡宗仁问我,有反应吗?我点点头。他又问我,能确定是鬼事了?我又点点头。胡宗仁皱眉说,那严重么?反应大么?

我对胡宗仁说,嗯…几乎满屋子都是。

第五十一章.【案九】房内秘密

到了此时,我已经几乎百分之百确定这间屋子是闹鬼的。只不过我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是屋子闹鬼还是女主人被鬼上身,我甚至无法断定这间屋子里的鬼究竟有几个。罗盘的灵动相对比较混乱,而我却一时分辨不出这种混乱究竟是因为鬼魂本身情绪的波动,还是因为有数个不同的鬼魂。于是我笑了笑对胡宗仁说,你看吧,我还以为轩辕会给了咱们一个便宜占,没想到依然也是个难搞的事情。

王小姐看我和胡宗仁表情严峻,于是也跟着担心起来,她开始不断的追问我和胡宗仁,说是不是情况很严重。我说我们还暂时不能确定,因为这还没见着你母亲呢。光是在房间里找到灵异反应这不算什么,有时候那些路过的都有可能留下灵动,但是如果你母亲身上的反应非常剧烈的话,那我们才能进一步推测这件事的根源。胡宗仁也对王小姐说,现在外边都已经检查完了,就剩下你母亲的房间了,你看看我们能进去吗?

王小姐很是为难,但是她还是对我们说让我们先等等,她先进母亲的房间里看看了再说。隔了一会她走过来说,母亲又躺在床上了,也没盖被子没脱衣服,好像是睡着了。你们轻手轻脚一点,千万别吵醒她。我和胡宗仁点点头,就跟着王小姐走到她母亲的房间门口。

王小姐先是把门口的那些饭菜收拾走了,然后又回到我们身边,用口型问我们准备好了没有,于是我和胡宗仁都点点头没有说话,我则把之前放好的罗盘重新拿了出来,看了看发现,在王小姐母亲的房门前,这种灵动出奇的厉害,这隔着门都这样了,那打开门里边会怎么样还真是不好说。王小姐深呼吸一口,然后拧开了门栓。

房间里黑漆漆的,黑到我快没办法看清罗盘了,于是胡宗仁朝着王小姐指了指走廊上的顶灯。因为这时候开屋里的灯可能会吵醒王小姐的母亲,就借用走廊上的光线就可以了。于是王小姐打开了走廊上的灯,我才能看清房间里的轮廓。

我手里的罗盘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我看了看罗盘,然后看了看房间的摆设,接着把罗盘凑到胡宗仁跟前让他也看看,他也点点头小声说,那咱们开始检查吧。于是我们蹑手蹑脚的开始在房间里走着,从门口一直走到窗户跟前,我还轻轻撩开了窗帘一个缝隙,好让屋里稍微亮堂一点。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圈后,我对胡宗仁使个眼色,于是我们就退了出来,重新关上了门,回到了客厅中央。

王小姐迫不及待的问我们,怎么样了,屋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然后我告诉王小姐,是真的有鬼。王小姐又紧张的问,那你们能不能救?我说能是能,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没弄得特别明白,从罗盘的反应来看,这个鬼魂是知道我们前来的,不过它并没有对我们俩发起攻击,甚至还有意识的躲着我们,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们不发现它。再加上我们进屋的时候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你,发现王小姐你除了有些焦虑之外,身体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异常,这就表面这里虽然有鬼,但是它却没有想过要害你。

胡宗仁补充道,不但没害你,甚至还很关心你。我看了胡宗仁一眼后继续对王小姐说,你仔细想想,在你这次出差回来之前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王小姐被我突然这么一问,于是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说,没有啊,那段日子我一直都忙着工作,每个星期给妈妈打两次电话,打电话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胡宗仁突然插嘴说,王小姐啊,恕我冒昧了,我想要请问一下,你家里人除了你和你母亲之外,就没别的亲戚了吗?例如外公外婆,或者你母亲的兄弟姐妹什么的,甚至连你母亲的好朋友什么的。王小姐摇摇头说,外公外婆在自己还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母亲家里一共三兄妹,自己的大舅舅早年移民去了国外,只是逢年过节才打电话问候一下,或者隔几年就回国来看看自己的家人,大舅舅这移民,把他们家几乎全部人都一起移走了。

王小姐接着说,大姨前几年得癌症去世了,由于大姨夫岁数也不年轻了,他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哥也成家立业,工作繁忙,所以两家在大姨去世之后,来往变得很少,顶多也就是偶尔打电话互相问候一下,过年过节的时候出来聚聚什么的。而自己的母亲是排行最小的一个,由于几十年来一直忙着照顾自己,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兼顾得很细致,虽然偶尔会出去跟别的老太太一起跳舞,打腰鼓等等,但是那些人也算不上是很亲密的朋友,母亲早年的那些同学和好友大多都已经失去联系了,所以母亲还是很孤寂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姐突然感伤了起来,她说自己还是不懂事,知道母亲现在剩下的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但是自己却因为工作的关系难免疏于照顾和陪伴,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让母亲感觉到寂寞,于是身体变弱,这才遭受了鬼魂的侵袭。她在请我们来之前也曾侧面了解调查过一些,知道鬼上身的话,那么这个鬼和事主之间大部分情况下是有一定关联的,但是这个上身后的鬼魂说话的语调虽然和母亲不同,但是只是更像母亲换了一种相对冷静的态度跟自己说话而已,尽管再怎么努力回想,她也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身边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后来死去了,然后说话做事的方式和现在的母亲相似的,也正因为实在是搞不懂,才不得不请我们出马。

我叹了口气说,我们刚才检查你母亲房间的时候,发现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子比较强烈的灵异反应,窗户关着窗帘也没打开,你是不是这些天进出母亲的房间很少啊?她说她是进得比较少,一般只有想找母亲说话或者给母亲送饭菜的时候才会进去,她说自己这阵子也是被吓到了,因为母亲突然变得这么阴阳怪气好像另一个人,自己也害怕和她在一个幽闭的环境下呆的时间过久,每过一天自己就更担心一些。我问王小姐,你说你之前给你母亲送饭,但是她不吃你就放在梳妆柜的台子上了,但是刚才我们检查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梳妆柜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了,难道你当时放下饭菜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吗?王小姐摇摇头说,那还真是没有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精神情绪也处于紧绷状态,很难得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胡宗仁对王小姐说,那你有没有在你母亲房间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因为我们刚才检查的时候,确实是闻到了。王小姐说这到是真的有,之前进母亲房间的时候,总能闻到里边有一种燃烧过的草药的味道,也问过妈妈这是什么味儿,她却告诉我说是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用艾草烧过,那味道可能就是艾草的味道,自己也不懂,也就没有多问。王小姐突然情绪又变得有点激动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我和胡宗仁反复问了她这么多,让她觉得自己母亲这次的状况不容乐观,于是站起来说,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的母亲,虽然我可能没有办法一次性给你们很多钱,但是我能给多少就给多少,剩下的我可以再陆续给你们都行,只要把我妈妈救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走廊上传来吱嘎的一声,听上去像是门打开了。王小姐听见以后迅速对我们做了个嘘的姿势,然后侧着脑袋听了一下,接着大声问道,妈,是你起来了吗?没有人回答。我和胡宗仁对望了一眼,胡宗仁冲着我点点头,我则趁着王小姐没注意的时候,偷偷伸手到口袋里扯了一截红绳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待会真是王小姐母亲出来的话,有些必要的防备我还是要做的。

王小姐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回答。我们坐着的位置呈一个斜四十五度角能够看到走廊的通道口,就在王小姐准备起身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突然一个大婶一只手抓着走廊口的墙壁转角,然后探出了上半截脑袋出来,盯着我和胡宗仁看。那个样子,就好像是一个人偷偷在看着你,不希望你发现她,却偏偏被我发现了一般。我心跳加速,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归根结底,我是知道这间屋子里发生的所有怪事,都和王小姐的母亲有着必然的关系。

于是我伸脚轻轻碰了碰胡宗仁的脚,冲他使了个眼色,接着站起身来,对着那个大婶说了句,阿姨你好。

大婶慢慢平移着站了出来,身穿朱红色花布的衣服,一条黑色的类似女款西裤,脚上穿着肉色的袜子,却搭了一双黑色横扣的小布鞋,她的脚步轻轻的,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依然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胡宗仁,然后冷冷的冒出一句:

“女儿啊…他们是谁啊…吵死啦…吵死啦…”

第五十二章.【案九】一场搏斗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阿姨看上去只有50岁上下的话,她这种说话的腔调和语速,我会觉得是一个至少70多岁的老太太。所以此时此刻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王小姐会这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变化。

听到阿姨这么问,胡宗仁赶紧说,我们是王小姐的朋友,就来家里随便坐坐,没别的意思,阿姨你就自己歇着吧。阿姨突然把声音变得尖锐了一点,但是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语速,她看上去有点生气的说,你的朋友啊…为什么要在我房里走来走去啊…我在睡觉都让他们给吵醒了…看样子之前我从罗盘上读到的信息还是有偏差的,这阿姨虽然察觉到了我们进屋,但是未必对我们没有敌意,起码这时候说这些话让我觉得她是在生我和胡宗仁的气的。

于是我慌忙解释道,阿姨您别生气,我们也就随便走走看看而已,没有对您有什么不尊敬的地方…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突然耳朵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我能够判断那声音是王小姐母亲发出来的,但是听在耳朵里显得有点像一种混响的声音。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个高音频,一个低音频混合在一起,有重声的感觉。她这一声怪叫让我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本来抓好绳子的手准备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我和胡宗仁是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一个阿姨却用我压根就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把我们俩扑到了。

小时候曾经看过一本漫画书叫做七龙珠,书里的男主角会一种技能叫做瞬间移动,我常常羡慕他能有这样高级的技能,因为这样的话,就可以随时随地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了,包括女生澡堂,反正也没谁能够逮住我,比那个康夫君的随意门还好使。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在表达当时那位阿姨从墙角移动到我跟前的速度之快,快到让我怀疑是不是这期间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眨眼工夫我就倒在地上了。所幸的是,我们身后是之前坐着的皮沙发,沙发的背后是一个大3P的柜式空调机,连续两次的缓冲才让我们没有直接头着地。而惊恐之余我睁开眼睛看着骑在我和胡宗仁身上的大婶,她正一只手卡住我们俩的脖子,这让我出现了短暂的呼吸不畅,我开始准备拿出红绳来捆住她的时候,她的头却开始好像吃了摇头丸似的摆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根本就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也许是我念书那会生物没有学好,我竟然不知道卡住脖子还能导致听力的下降。我只记得当时我耳朵里嗡嗡乱响,就好像有人在我耳朵边狠狠的敲了一下锣鼓一般,有一种尾音很长的“嘤————”的感觉。而我也能够模糊的听到王小姐正在大声的呼喊她的妈妈,具体内容我就听不清了,但是应该是在说妈妈你别伤害他们之类的话。

被一个美女央求着放开我,这是一种奇耻大辱!于是我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伸手用红绳就朝着阿姨正在拼命晃动的脑袋上套去,刚好在我以为我要套住她的时候,脖子上的窒息感骤然消失,而那个阿姨也在我面前不见了,我迅速坐起身来,因为一般鬼片都是这么演的,当你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时候,其实鬼就在你身后。所以我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我的四周,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早前阿姨抓住的墙壁转角那儿,伸出一只手来,接着又冒出来上半截脸蛋,这一切,就好像她刚刚出来的时候那个场景一般,仿佛一切又即将重演一次。

只不过王小姐的呼喊让我觉得这一切绝对不是幻觉,我们的确是被攻击了,而躺在我身边的胡宗仁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胡宗仁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抄起自己腰上的八卦袋,大骂一声妈了个巴子,就打算朝着阿姨站着地方走过去,我知道他是气坏了准备动粗了,当我正要拦住胡宗仁让他别这么冲动的时候,那个阿姨突然又发出了一声类似先前的怪叫声,然后就不见了,接着传来一声关门并上锁的声音。

如果说在我和胡宗仁来之前,这位王小姐一直是在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鬼上身了的话,我想她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刚才那一幕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妈妈。她傻傻的站在那儿,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结束得太突然,连我和胡宗仁这种老手都猝不及防,王小姐看到的这一幕,她当然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够消化和接受。胡宗仁被我拦下了以后还挣扎了几下,但是很快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也就跟着我一起,一屁股萎靡的坐在了被我们撞的歪歪斜斜的沙发上。

很显然,那位阿姨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虽然我知道这个房间对于我来说锁不锁都没太大区别,反正一脚就能够踹开。但我仔细想了想刚才阿姨的这一系列举动,于是我得到一个结论,她知道我们是谁,甚至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当我们正打算要揭露真相的时候,她却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来阻止,目的只能有一个,就是不让我们说出来。

那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想了一会之后,我对王小姐说,我刚才看你母亲房间里,窗户边上还有一道门,那道门是通向哪儿的?王小姐惊魂未定的说,那道门连通的就是我们的阳台。母亲有养花的习惯,有时候早晨起来都不直接出门,而是先直接从房间到阳台浇花。我指了指背后那个关上的滑拉门说,这就是你们家的阳台吗?王小姐点头说是的。

我没再理她,而是站起身来,在房子的玄关处,她母亲的房门,和那个阳台外通往母亲房间的门口分别打下了绳头钉,我甚至在门上画好了敷,这是为了让王小姐的母亲困在自己的屋子里,双重保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出来。

等到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半的样子。而那天恰好是礼拜五,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事业单位都会选择在这天下午开一周的例会,因为他们周末一般是没有命苦到公务员还来上班的。例会的时间一般会选择在4点左右的样子开始,因为5点他们就会下班了,于是我对胡宗仁和王小姐说,你们俩跟我一起,我们去个地方。

王小姐惊慌的问,那…那我妈妈怎么办?我可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扬了扬手里的绳头钉,然后对她说,姑娘,我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你妈妈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了,除非是那个鬼本事很大,那么它才有可能挣脱出来,但是你想想之前这么久你妈妈都一直呆在家里,她还能去哪儿呢?王小姐犹豫了一下,然后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机问我说,那咱们要去哪儿,去多久?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担心她妈妈。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至于多久,那我就真的不好说。

下楼以后,我们三个立刻钻到了车里,3点半,还没开始进入下班高峰期,要知道南坪在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也是堵得要死。而这个时候充其量就是个出租车司机交接班的时间,他们大多会比较有秩序,所以不会对交通构成什么影响。我一边思考着从南坪到江北最近也最不堵车的道路,一边摸出电话给我朋友打去。开车打电话是陋习,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一直都改不过来而已。

我打电话的对象姓冯,是一名英姿飒爽的警官。当然英姿飒爽这个词常常是他用来自我形容的。早年警校毕业后一度在大渡口区某看守所担任看管任务,后来因为长相粗犷,不像警察像流氓的关系,被秘密分配到某刑警大队,成了一名缉毒干警。屡屡立功后获得了升迁的机会,开始转入警队后勤,专门搞一些重大要案的线索搜集和证据整理工作。我在几年前曾经被他以要拘留我为威胁,生生把我抓到警察局和他一起破了一桩比较变态的杀人碎尸案。私底下我和老冯是挺不错的朋友,他也是我所有在警力部门工作的朋友中职务最高的一位,当然他对我的职业也算是三缄其口,并不怎么公开说起,私底下,却因为知道我都是在干一些帮助别人的事,也会给我开开后门,利用职务之便提供一些我遇到瓶颈的线索。

我打给老冯以后,我问他待会开不开会,他说要开。我说你能抽空接待我们一会吗?我有急事找你帮忙。他说你有事你就说,干嘛非得接待你啊。我说嘴上说不清楚,我得到你那儿看才行。他可能是听我语气着急,于是也没有继续跟我嬉皮笑脸,他问我说,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你别慌慢慢说。

我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胡宗仁,胡宗仁对我点点头,意思是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满脸焦急坐在后座上的王小姐,然后对老冯说:

“我需要你们最近一个月联网收集到的全部认尸照片。”

第五十三章.【案九】真相大白

说完这句话后,我尽量把眼神平视向前方,倒并不是因为我要专心开车,而是我不愿意从后视镜里再看到王小姐的表情。因为车厢就只有这么大,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被她非常清晰的听见,而此刻我知道她是怀疑的,我不想面对的,只是她即将而至的崩溃罢了。

老冯听到我这么说以后,也许是意识到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先到我这儿来,你是要看电脑资料还是需要我打印给你。我算了算时间,从目前的位置到老冯单位上大概还有20分钟的路程,考虑到后边还有需要老冯帮忙的地方,于是我告诉他,不用打印了,你就把资料调取出来,待会我自己看就行了。

挂上电话后,车里一片安静。我原本以为王小姐在听到我说的这些之后,会多少有点问题想要问我,可是她却一言不发,依旧安静的坐在后座上。到了老冯单位后,我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就带着大家走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在警民接待大厅给老冯打了电话说我们已经到了,他说等他几分钟,他下来接我们。因为警察局这样的地方,尤其是他这种要员的办公室,我们是不能够想进就进去的。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小姐,她显得非常低落,和上车的时候那种焦急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是我断定她是仿佛猜到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没有说,她也就一直没问罢了。

很快老冯下来了,他看到胡宗仁的时候,还特别多留意了几眼,大概是胡宗仁长得比较像一个罪犯的关系。虽然他没有开口问我什么,但是看我的表情他也大概猜到一些。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就顺利的进入了他们层层上锁的后楼办公室里。锁上门以后,老冯就抱着自己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走到我们身边,然后递给我说,在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调取了最近一个月主城区找到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在收尸的时候法医都留存了照片,这是方便如果有家属到警局寻找尸体的话,一个个挨个翻停尸房太费时间了。我接过电脑,本来想要递给王小姐,却有点不忍心,于是就把电脑递给了胡宗仁。胡宗仁揉了揉鼻子,然后把电脑又递给了王小姐。

王小姐接过电脑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是眼神里已经满是悲伤,而且接过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开始一张一张的翻阅照片,画面上那些看上去稀奇古怪又阴森的尸体照片并没有让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感到害怕,她木然的翻阅着,直到几十张照片以后,她停了下来。

照片上,正是我们在王小姐家里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阿姨,也是后来攻击我和胡宗仁的那位,王小姐的妈妈。

事实上,我在王小姐家里开始用罗盘检查的时候,所察觉的情况和往常多少有些不同。如果说是鬼进屋或是鬼上身的话,那么这个灵动的痕迹应该是相对在某几个点或者区域集中,并且强弱不一,却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的。这就好像有人用蓝黑墨水画了一幅画,时隔多年后再有人用同样的蓝黑墨水在这幅画上加上了一笔,即便颜色是一样的,却也能够很容易区分出新旧的不同。王小姐家里的灵动反应就是如此,有鬼的形态,但却透露着人味儿。

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而是一度认为自己是遇到个怪异的案子罢了,唯一能够让案子进展下去的,就是打开王小姐母亲的房门,直接从鬼魂的宿主身上寻求答案,之前的好几次我和胡宗仁也都是这么干的。可是在打开房门的时候,胡宗仁让王小姐点亮了走廊的灯,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却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王小姐这段日子以来看到的那个变得有点奇怪的“妈妈”,还真的就是她的妈妈。只不过早已死掉,只不过能够看见妈妈的只有她自己罢了。鬼魂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存在现象,因为它的出现,能够作为判断依据的并不是它所造成的后果,例如害人了,例如附身了等等,这一切属于“后果”,而我和胡宗仁至少我个人来说,我更看重的是它们的“动机”。当时看到那空荡荡的床,身边还传来王小姐低声的说小声点别吵醒我妈妈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人就只有王小姐一个人而已。

于是这么一来一切就容易解释得通了,包括之前屋子里的灵动反应,那说明这个鬼魂对家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灵动。而我们的到来属于外人,像我们这样的外人又有什么立场在人家自己家里做出一些对她不尊重的事呢。其次就是楼下老太太唱佛机里的佛音,鬼魂应该来说不存在什么听觉,而是一种感觉。它本身是一种磁场和能量,而声音和电波也是一种磁场能量,所以当我们无法感知的时候,它们却是能够的。鬼魂对于佛音有种天生的抗拒,虽然并不是全部的佛音,例如地藏经大悲咒它们就爱听,而且还爱凑到一起听,这也是很多人认为晚上不要听地藏经的一个典故,尽管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明或依据。

再者,那位阿姨突然在我和胡宗仁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表面它是主动让我和胡宗仁在原本看不见它的情况下亲眼见到它,而这么一来就能够判断出她其实是开始对我们有所防备了,在示威了,想要让我们走,于是才在最早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们俩很吵的话。我们当然不能走,这才引发了她的突然攻击,但是正当我们要反抗的时候,它却溜走了。

按照我们作为活人的常理来说的话,假如我伤害了一个人,面临跑路的话,那么我绝不会选择跑去一个人人都找得到我的地方,例如我自己的房间。阿姨跑回自己房间后还特意关上了门,就好像认为我们没有办法进入一样,这其实是在说,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始终还是自己的家。而它之所以攻击我们,按照我之前的猜测,它是在不希望我们说破,不希望我们告诉王小姐真相,事实上在当时回到客厅坐下后,我是真的一度差点就把实情给说出来,尽管我和胡宗仁之前那么卖力的演戏,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准备好怎么来告诉她而已。

王小姐看着那张照片许久,脸上从最初的没有表情,到眉角开始微微抽动,继而再也无法抑制,在老冯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我心里叹息着,然后跟老冯说,你查一下吧,这个死者的尸体现在存放在什么地方,并且给我们个说法,是怎么死的在哪儿发现的。

胡宗仁负责安慰王小姐,对付女孩子他似乎比我有办法得多。只不过他一直在跟王小姐说,你想想,如果你母亲继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洒脱自在点好呢。虽然我知道他安慰人的方式一向比较另类,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隔了一会,老冯的同事从传真机传来一份法医鉴定报告,报告上说王小姐的母亲的尸体是被江边钓鱼的钓友发现的,身上有明显的伤口,初步判断是在江边散步或是锻炼身体的时候,不慎坠落,撞在退潮后露出来的石头上而死亡的。我们三人一边安抚着王小姐,一边按照老冯同事提供的停尸房的位置而去,路上换了老冯开车,我和胡宗仁在后座上好像哄孩子似的一直安慰王小姐。

见到尸体以后,王小姐悲痛欲绝,她含泪在领尸责任书上,划掉了原本的“无名氏”,写上了自己母亲的名字。我和胡宗仁知道王小姐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自己最在意的亲人却在没有留下一句话的情况下意外身亡,这让她在我们看来显得格外可怜。于是我们帮着她一起料理了丧事,期间来了很多人,楼道里的邻居都来了,包括那个私交很好楼下念佛的老太太,还有那些许久没有联络的亲戚朋友,甚至包括王小姐的生父。

这期间我一直锁着王小姐母亲房间的门,但却能够让它感觉到其实还是有这么多人来看你,尽管很多人你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青春洋溢,再见时已经阴阳两隔,也满脸皱纹了。在出殡之后,我们陪着王小姐回了家,我看了看发现阿姨的鬼魂已经温和了很多,在死亡之后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而扮成活人的样子,这本来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胡宗仁还是念在她对女儿的爱,网开一面,依然很正式地送走了她。临别时胡宗仁让王小姐再跟母亲说最后一句话,王小姐想了很久后对胡宗仁说,不用说了,因为母亲会看到的。我不再是个孩子,我会坚强成熟起来。

连续四天的忙活,却没赚到什么钱,还花费了我们不少精力,看上去好像是个亏本的买卖。在我送胡宗仁回家的路上他跟我说,这个姓王的小妹妹,咱们今后多照顾照顾她吧,一个人生活挺不容易的。我嘲讽他说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看人家长得好看你又色了吧?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你看吧,我就知道我认为是美女的你一定也觉得好看。笑完之后他又安静下来,似笑非笑的说,我也该常给我妈打打电话了,这都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还挺想她的。

我沉默了一会,打开车灯,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对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结婚,把老太太接过来吧。

第五十四章.【案十】厂房夜魅

大概是我还在上小学或是初中的时候,那个年代,家庭式的VCD机还没有普及,人们的脑海里甚至还没有出现“互联网”这个词,于是在那个年代,人们的娱乐活动方式有限,我奶奶那一辈的人总是喜欢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子里织毛线或者闲聊,还有的喜欢凑在一起打麻将或者下象棋。而我父母这一辈的人因为工作繁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单位,回到家顶多看看电视就想睡觉,好不容易遇到个礼拜天,那个时候却还没有双休这个说法,于是他们更希望把这一天用来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睡懒觉,什么娱乐活动,好像也没什么花样。

而我那个时候,正值青春懵懂,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异常强烈的好奇,于是有很多不被父母允许的娱乐方式开始侵害我们这一代人的身心,例如台球室,例如电子游戏厅,例如录像馆。作为我来说,算得上是被侵害得比较严重的一个个体。

我记得在我念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街上的那些小混混赌台球,几毛钱一局,因此我赢得了“江北一杆”的称号,而因为那个时候电子游戏厅里玩的人最多的就是街头霸王,而我常常能够一个币就通关,期间还能击垮无数不自量力的投币挑衅者,尽管那个时候我个子不高,打个游戏还需要踩在两块砖头上当垫脚石。而我光顾得最多的,当属五里店附近当时林立着的众多各种类型的录像馆。

那时候,还是用的录像带而不是碟片,所以当我的同学在我身边向我吹嘘他家里新买了一台松下牌录像机的时候,总是能赢得我尊敬的目光。在那几年,我在录像馆里认识了很多人,有梅艳芳,有张国荣,有午马,有林正英。虽然他们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但却给我的那段青春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而当时录像馆里放的片子大多都是港片,以及在人少的时候偷偷放电三级片,而港片的内容大多又以动作片和鬼片为主,所以其实当我人生中第一次清晰的接触到“鬼”这个概念,也正是从那个年代开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其中一部鬼片的桥段,大概讲的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香港一家公司本来没人的办公室里,突然在漆黑中出现了一道光线,光线是一台影印机发出来的黄色光芒,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响动了一会后,影印机的灯光开始反复的从左扫到右,接着不断吐纸出来,然后镜头拉近,发现那些影印出来的纸上,全都是一个可怕的鬼脸。

这个镜头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对街边的影印店都有种抗拒,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个店里有鬼。而事实上在我和胡宗仁经手的第十个案子里,却让我觉得这一切仿佛有所不同,却又似曾相识。

11月底的重庆已经渐渐开始有冬天的味道,虽然这个季节有人穿毛衣也有人穿着长袖T恤,本来有句俗话叫做二四八月乱穿衣,指的是农历的这几个月不冷不热,人们穿衣的风格会比较混乱,但是自从环境污染变得严峻,全球变暖已经不再是秘密的时候,重庆的11月,却跟我们小时候的9月或10月差不多。那天胡宗仁感冒了,但是在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我,直到我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鼻头已经因为擤鼻涕而红红的,我穿着一件长袖T恤,他却已经罩上了毛衣,而且那件毛衣还是红色的,走在街上就好像一个鞭炮似的我真像用火把他给点着。而且当他告诉我他重感冒的时候我也不免流露出了悲愤的神色,吃午饭的时候我质问他,你感冒怎么不早说,感冒了还工作什么!他说没办法,他就是闲不住。我很认真的告诉他,下次感冒了一定记得吃药打针,最起码你要提醒我戴个口罩万一我被你传染了怎么办。

他一边擤鼻涕一边抽抽的告诉我,这次的案子可能咱们之前都没有遇到过类似的,说是在重庆江北区位于某法国品牌的超级卖场附近,一条老街巷子里,有一家专门承接广告牌和印刷、包装制作的广告公司,他们的厂房出事了。老板是个易经爱好者,喜欢预测,于是他在遇到这件事后问易该如何化解,却得出了“必有贵人相助”的卦象。

我指着胡宗仁红通通的鼻子说,他说的贵人,该不会就是你吧?胡宗仁揉了揉鼻子,无精打采却又带着得意的说,嘿嘿,好像还真是我。我说那好吧反正你才是贵人那你去好了我回家睡觉去了,他赶紧拉住我说,别啊,你这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做啊?我嘲讽的说你不是贵人吗,我算老几啊。胡宗仁说,我说错了,是贵人们,有“们”,也包括你啦!胡宗仁抓着我的手傻乎乎的笑着。这时候饭馆服务员带着诧异的眼神走过来,在桌上放下两个碗:你…你们的面条…

然后直到我们吃完离开,那个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胡宗仁按照事主发给他的地址,很快我们就找到了这条老街,不过由于街道太窄,我又不熟悉里边的路况,于是选择把车子停在了那个大卖场的停车场里,接着我和胡宗仁就穿过马路步行过去。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在这条老路靠右边的一条小径下去,就看到了这家广告公司的招牌。我笑着说,这家广告公司藏得可真是隐蔽啊,把公司开在这儿,哪有人会来找他们做生意啊。胡宗仁说,公司应该不在这儿吧,这是他们的工厂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既然是工厂,那就稍微能够说得通一点了。走到工厂门外,里边传来哗啦啦机器轰鸣的声音,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在这个小巷子里还是能够听得比较清楚。胡宗仁拿出电话给事主打了过去,说我们到了,在你们单位门口,你们办公室怎么走啊这里只有工厂。挂上电话后几分钟,就从工厂大门侧面的一个小楼道里,走下来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个子不高,30多岁,结婚后男人的标准体形,他看到我和胡宗仁以后,很热情的迎上来握手打招呼,自称姓夏,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负责人。

带着我们上楼以后,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才开始介绍自己,说他是和朋友一起合开的这家公司,朋友是做美术设计的,主要负责揽活儿,他则主要负责配套的制作,主要制作一些画册啊楼书啊礼品盒什么的,逢季节还要做月饼盒粽子盒之类的,此外还要做金属字水晶字什么的,主要业务还是印刷,反正就是你能想到的广告公司的那一套。

夏先生说,这次找我们来,是因为连续两个星期以来,自己的厂里接连出现一些有迹象或是没迹象的怪事。最早发现的是他们值夜班的工人,在厂房里工作的时候,突然机器就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胡宗仁笑着说,这大晚上还工作,在你们这儿上班还真是够命苦的啊。夏先生笑了笑说,你们二位有所不知了,印刷厂都是这样,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有时候白天堆积的制作业务完不成,就只能连夜印刷了,反正现在的机器都是一体化的,简单操作一下就能制作出成品来。他接着说,他们的厂房里印刷机是选用的当下市面上比较高端的设备,据说是什么什么四个颜色套印之类的,我也听不懂。不过发生怪事的那天晚上,工人只开了其中的一台机器,那台机器在印刷的时候,个人就一边看着厂房一边自己在电脑上看看电影什么的打发时间。可是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另一台稍微老旧一点的机器突然自己启动了,并且开始把卷纸的那个轴乌拉乌拉的旋转着。

夏先生说,当时工人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厂房是在老居民区里,电路什么的难免出现老化的现象,为了避免短路造成火灾,一般只要机器稍微停歇一下的时候,他们都会人工手动断电。当时那位工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白天交接班的同事下班的时候忘记了拔掉电源,然后引起的这个问题。结果他绕到机器后边一看,发现那个电源只接上了一半,剩下一般卡在外边。

胡宗仁问,是不是就好像插头没有插稳,但是却是放在了插孔里,接触不良造成的。夏先生说,当时那个工人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拔掉了电源,继续回到电脑前打发时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下雨了。原本这下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个季节本来就比较多雨,但是这雨越下越大,那个工人说外头的雨声都已经掩盖了屋里的机器声了。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停电了。

夏先生说,因为是制作商,常常要用到很多设计软件,所以为了防止突然停电来不及保存,他们公司甚至还配备了一种称之为UPS的高档产品,为的就是在断电后还能靠这个装置给电脑供电几分钟,好让你能够及时保存。于是当那个工人保存好文件之后,就关掉了电脑,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夏先生接着说,厂房很老旧了没有应急照明灯,又是一个密闭的环境,所以这个时候从我们那个工人坐着的位置看过去,户外比屋里还亮堂些,就在他站起身来想看看这雨到底下到什么时候时,突然看到厂房的门口下方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位置是淋不到雨的,但那个人影身上看上去却是湿漉漉的。

第五十五章.【案十】怪事连连

胡宗仁打断了夏先生的话说,湿漉漉的人影?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们这个社区比较老旧了,有没有可能是附近的流浪人员之类的。夏先生苦笑一声说,是个女人的身影,但如果那是流浪人员就好了,是的话,我还犯得着找你们二位来吗?我觉得很丢脸,不明白为什么胡宗仁会突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人家找到我们肯定是因为鬼事,否则请我来干嘛,来喝茶啊?

夏先生接着说,当时我们那个工人就给吓坏了,一下子退到一边抄起我们平日里打扫卫生的扫把,然后大声问门口的那个人影说你是谁,对方始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由于太黑了,所以也看不清到底是正面朝着屋内还是背对着屋内。连续喊了几声之后,始终得不到回应,那个工人就有点着急了,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我们打印机里换下来的墨盒子,就朝着那个人影砸了过去,可能是心想如果那是个活人的话,大不了道个歉就行了。结果墨盒是直接透过了那个人影就掉到了门外的地上。

夏先生说,说来很奇怪,打从一开始我们那个工人看到这个人影的时候,就直接没觉得那是个活人,要不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而且当他看见墨盒穿过人影的时候,吓得缩到了我们厂房的角落里,奇怪的是那个人影并没有跟着追进来或者怎么样,而是一直站着。许久之后,靠近厂房门口的那台机器就突然自己又响了起来。按理说工人不久前才亲自拔掉了电源,加上现在又停电了,没有任何理由这机器会自己突然启动起来,当机器扫描灯突然亮起来,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们那个工人才看清了,是一个短头发的女人面朝着屋里站着,光线扫过的时候,还看到一双没有黑眼仁的眼睛盯着他。

夏先生说,他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觉得反正打也打不过,就开始闭着双眼一直双手合十大念阿弥陀佛,几分钟以后,闭上眼睛也察觉到周围好像光线亮了起来,鼓起勇气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电力恢复了,厂房里的灯也亮了起来,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门口那个人影也不见了,只是那台原本拔掉电源的印刷机,还在呜呜呜的做着预热。

夏先生继续说,这大半夜的,值班的就只有他一个人,我们这个社区也没有24小时巡逻的人,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也不敢继续呆在厂里了,于是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别急等我来了他再走,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还说宁可不要这份工作了也要马上离开这里,打电话给我只是要告诉我一声。而事实上当时我压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把厂房的门给关了,然后跑到路口有灯光有人的地方等着我。

观音桥也算是个不夜城了,每天夜里即便时间再晚,也总会有各种身份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所以呆在大路边路灯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夏先生说,当时他觉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工人半夜打电话情绪这么激动,但由于自己平日里是个对员工比较友善的老板,知道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做,于是立刻起身下床就开车出门了。

夏先生告诉我们说,在路灯下他才听那个工人讲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管这一切听上去觉得有些荒唐,但是夏先生自己本身是个学易经的人,所以对于玄学他多少还是有一些理解,并且懂得去尊重。于是他很人性化的先开车送了那个工人回家,然后从工人手上拿回钥匙,说让他在家里先休息几天,不扣工资,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回来,接着自己又开车回了工厂。

夏先生说,没办法啊,客户的业务单堆积着,如果不继续连夜开工的话,可就耽误工期了,于是自己接替先前那个工人继续工作。胡宗仁问夏先生说,按你检查那台奇怪的机器了吗?之前莫名其妙的通电了,你看的时候电源是插好了的吗?夏先生说怪就怪在这个地方,电源的接头是开口式的,而且有一个用于保证电压稳定的镇流器,所以一般来说插好就会比较紧,不容易扯下来,早前安全培训的时候自己也反复交代过,电源要么不接通,要么就一定要接稳,这毕竟是设备的关系,一台机器都是接近百万的价格,短路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但是自己检查那台机器的时候,却发现电源和之前那个工人形容的一样,只插上了一半,这个情况下机器一般来说属于接触不良,会自动出发机器本身的安全保护系统,无法通电并且在镇流器里对电源接头形成绝缘以防止漏电,而这插了一半的电源却非但没有绝缘,机器还乌拉乌拉的工作着,好像在印刷什么东西,但是纸筒上是空的,却在旋转,换句话说,如果上边有纸的话,可能会印刷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内容会是什么罢了。

胡宗仁想了想说,那当时你有没有换纸上去检查看看?夏先生说,那到是没有了,因为纸是很重的一卷,一个人本身有点难以放上去,加上自己听闻了这些事情以后,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于是就断掉了这台机器的电源,然后他一边用另一台机器接着完成先前那个工人的工作,一边面朝着工厂门口,随时紧张的打量着,就这么熬了一夜。

胡宗仁问他,那这一夜还发生什么事没有?夏先生说,这就完全没有了,不过由于自己精神紧张,那时候雨也停了,导致户外的任何一点小动静自己都能够清晰的听到,期间曾有过野猫追耗子的声响,但那始终都是虚惊一场。第二天自己为了不影响同事们的工作,这件事就一直瞒着,谁也没说,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引起重视,加上在工人们当中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传闻四起,也有胆子大的曾经来和他求证,这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胡宗仁问夏先生说,后来还发生什么事了。夏先生说,当天白天由于自己忘记了告诉工人,那台出了问题的印刷机暂时先不要动,于是被不知情的人打开了机器,并且套上了纸开始印刷。他说这批印刷品是重庆某建筑单位用来给市政规划科提案用的画册,当官的嘛,你知道对于印刷品的要求也比较刁钻,本来自己以为可以顺顺利利,但是在工人们装订印刷品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画册的几乎每一本的封面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形状,于是就打开源文件进行检查,却完全没有发现问题。

夏先生说,当时就有工人来汇报了这个情况,按理说如果是机器本身有套色出现问题的话,那么经过这台机器印刷出来的每一页都会有同样的印记才对,不过这次却怪在只有封面上有。胡宗仁问他那是个什么形状,他说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圆角的三角形,三角形最平的一侧不远处还有个小圆点。本来这个问题直接用肉眼检查是很难发现的,是他们在对封面包膜的时候,那个图案范围里,说什么都粘贴不上膜。于是没有办法,只能换了一台机器重新印刷了封面,为此还耽误了一天的时间,搞得人家现在都还没跟自己结算尾款。

夏先生的一番话说得我糊里糊涂的,首先因为我对印刷制品完全是一窍不通,他说的那些专业术语在我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不过我大致上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简单点说,就是封面在覆膜的时候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而且他怀疑这和头一晚那台机器莫名其妙接上电源有关,并且意思就是那个诡异的人影出现和这台机器可能有某种意义上的关联,想要我们来求证。

夏先生继续说,还不只是这样,因为那次只有一个工人目击了,但是由于没有证人所以只能是一场单方面的说法,不过在那天之后的第三天,又是一个值夜班的工人,在操作打孔机的时候,手却受伤了。夏先生说,本来印刷厂有时候也会出现切割或是操作失误的情况下,造成操作员受伤的事情,在所难免,不过在当天夜里自己接到这个工人电话说受伤了以后,就立刻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第二天去医院探望这个工人的时候,却得知了另一件奇怪的事,就是那个工人在操作打孔机的时候,明明是把印刷品固定在了有尺寸的模板里,然后再推到机器里,再才打开电源,这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是明明断电的机器却在他刚刚把板子推进去固定好的时候,突然启动,一下子就把这个工人的手从手背到手心钻了个对穿。

我摸着自己的手,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疼。夏先生说,那个受伤的工人告诉我,当时他放好板子的时候,正准备把手给抽出来,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让他挣脱不了,自己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却就是动不了,衣服也没被什么给夹住。工人还告诉夏先生,当时的感觉他自己记得非常清楚,就好像有人伸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让他动,他说肯定是有一只手,但是自己却看不见。

第五十六章.【案十】短发女人

为了息事宁人,夏先生支付了这个工人所有的医疗费,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暗暗对这件事情是真的挂在欣赏了。他说,当天他回厂里以后,就翻看了自己目前堆积的全部业务,然后给自己的那个朋友打电话说机器要检修,这段时间的业务都会被转交到别的印刷单位去,请朋友接单子的速度稍微慢一点,或者跟客户解释解释。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他一边亲自到厂里严格规范工人们的操作,一边敦促印刷进度,几天以后堆积的业务也都完成了,新来的业务都转手给了自己熟悉的别的印刷公司来代工,那几天,就在他准备到厂里跟工人们宣布大家可以放假几天,咱们的设备要检修一下的时候,一个女员工慌慌张张的跑上楼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一下子抓住他说,夏总,这下不好了,出事了,印刷机怎么都关不了,还不断的吐纸出来,那上边印了个奇怪的东西,你快下来看看吧!

夏先生这才想到之前印刷机上的纸筒还挂着,如果真如这个女员工讲的那样的话,这八成就是和第一晚出现的怪事一样了。于是他赶紧跟着女员工下楼到了厂房里,一群工人正在围着早前那台一直说出了故障的印刷机,然后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夏先生走进一看,发现正在从机器里出来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印满了同一个画面,画面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裙子和丝袜的女人,翘着二郎腿,脚上穿着一双赤红色的高跟鞋。从画面上看,好像是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之前,有人开了闪光灯照下来的一样。但是如果说那是照片,夏先生却说又不是特别像,因为自己仔细看了画面后发现更像是有人用晕墨的方式给画出来的一样。而且宽幅比较大纸张上,呈并行排列的印刷着,就跟在电脑桌面上设置一张很小的照片当墙纸看上去一样。

这个时候,有员工就说,这台机器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但是从来没看到过画面这么清楚,以前有时候会出现一个手印,或者是别的东西。既然大家都当着面说出这样的话了,于是很快就有人把这一切跟鬼怪扯上了关系,有个女员工说自己好几次夜班的时候都听见这个机器背后有女人的哭声,当时还以为是外头的野猫在叫春,没想到这里真的有问题。又有人说前几天夜班的时候顶上的日光灯总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碰到了一样,来回晃悠,还开始滋滋滋的响着忽明忽暗的。当时一起值班的还有其他一个同事也看见了,接着就看到工厂门口小径通道那儿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几条狗,冲着我们大声叫唤,却又不敢下来。这个员工说完后边上另一个也开始说,对啊,那天晚上可奇怪了。

有了旁人的佐证,大家讨论得也就越发的兴致勃勃。夏先生说那几天自己本来已经够烦,但是事情却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中发生,自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胡宗仁问夏先生说,你的那些工人说的那些怪现象,都是在第一晚有人目击到那个人影之后才发生的吗?夏先生说是啊,于是自己当天就给大家放了假,但是也不敢放的时间太长,害怕拖久了自己也担负不起这样的损失,于是通知大家三天后再来上班。

这三天时间里,他找来了不少人,有道士,有风水师,都来厂房里做过点手脚,听风水先生说这里厂房门口的朝向不好,面朝一个斜上坡,人和能够根据惯性移动的东西都有可能会聚集到这里来,所以他分析这是那一晚厂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的主要原因,于是就在进入小巷的口子上用水泥修起一个大约手掌那么宽的小坎来,说是为了挡住那些想要从这条路下来的脏东西。而自己也在这几天时间里找来了印刷机的售后单位,让他们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并更换了新的色板,毕竟还是要考虑到一些常规的故障。第三天工人们都回来工作了,自己也心惊胆战的,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我问夏先生,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夏先生说,就是上个礼拜,而让他下定决心要找到一个真正能够抓鬼打鬼的人来,还是因为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忙,耽误了挺长时间的工期,新的业务又堆积起来了。他告诉我们,你们可能注意到了,咱们现在办公室所在的这栋楼,本身是老房子了,上楼的楼梯是预制板的,所以上下楼声音会比较大,那天自己本来还在忙,到了晚上9点多都还在算账,却在那个时候,伴随着楼下厂房里印刷机的声音,他很清晰的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脚步声。但是按照我们走路的幅度来说的话,脚步声的节奏应该还会比较正常才对,但是自己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声音很重,而且速度很慢,他形容说,就好像一个人用每上一个台阶都很慢的速度,正在一步一步的跳着上来似的。

哇靠,僵尸啊!胡宗仁激动的说道,他也为他的激动付出了代价,因为突然这么大声的说话,造成他喷了一些鼻涕出来。夏先生尴尬的笑笑,还细心的递过来一张纸。僵尸我确实是没见过的,除了小时候在林正英叔叔电影里看到的那些清朝服装的跳跳们之外,就是最近这些年看的生化危机一类的僵尸片,但是那严格说算是丧尸,不算僵尸。对于我未曾见过的东西,我一向是抱有怀疑的,由于没有理论知识和依据,我也就不会多嘴去妄加猜测。夏先生说,那个脚步声越来越大,一直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停下了。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以后,夏先生早已是草木皆兵神经紧张,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道士和先生们做的手脚没用啊,这不又出现了。于是他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反锁上了门。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办公室的门,门栓是那种球形螺旋状的,那些年装修,不管新房子老房子,都挺流行这种门锁的。夏先生说他锁好门以后就背靠着门,用身体抵住门,因为他不确定门外有什么,害怕被那玩意给闯进来。就在这个时候,位于他身体一侧的门栓开始非常缓慢的扭动着,但是因为上锁的关系是扭不开的,夏先生当时非常紧张,于是伸手去抓住门内侧的门栓,和外边的那个力量对抗着。扭了一会,对方就撒手了,当夏先生正在歇气的时候,从他的后脑勺处传来一阵用指甲挠门的声音。

夏先生说,那声音本来是不大的,只是因为自己背靠着门的关系,加上又是晚上,所以才听得特别清楚。不过那声音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从方位上判断,挠门的声音从一开始靠近门栓这一侧出现,然后消失在另一侧,就好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用指甲在挖门一样,与之伴随的,还有先前那咚咚咚幅度很奇怪的脚步声。

隔了好久那声音才完全消失了,夏先生才缓过劲来回到座位上坐着压惊,好一会之后才站起身来打开门,警惕的张望着,还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心想要不明天再来忙,今天就先回家算了。于是自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夏先生当时很害怕,没有答应,直到外边喊了一声夏总你在不在里边啊,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的员工。

他打开门问什么事,原来是员工要让他确认签字,他签字以后就跟着那个员工一起下了楼,他承认说自己也开始有点害怕单独下楼了,生怕在转过楼梯的时候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到了楼下以后,他心想还是去跟夜班的工人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晚上都精神点的时候,却在路过靠近自己办公室这栋楼和厂房之间夹角处那个窗户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然后就吓坏了。

胡宗仁问他,你看到什么了。他说他在窗户里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女装的人,短头发,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她没有笑容,面朝着他。夏先生说,他很快意识到从窗户里看,人的比例是不对的,到了晚上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再透明的玻璃也会变成反光性很好的镜子,于是他察觉到那个女人并没在窗户里,而是在窗户的倒影里,他赶紧转过头去寻找,窗户正对着的就是早前他修筑了个坎的那条小径口子,那儿有路灯的灯光,他却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当他再度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个短发女人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玻璃的反光中。

夏先生看得出来说到此处的时候明显害怕了起来,他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装出镇定的暮烟揉了揉眼睛,然后双手紧紧互握在一起对我们说,不过这次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距离比先前更近了一点,而且好像是在笑。

第五十七章.【案十】下楼探秘

夏先生说他当时非常害怕,于是再次迅速回头,小径口子上依旧如最初看到的那样,空空如也。当他再转头回来看窗户的时候,发现那个短发女人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了。

夏先生长舒一口气,但是中途伴随着颤抖的感觉,他说这回看清那个女人的面貌了,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短头发,黑色职业装,很干练的样子,像个女白领。脖子上从锁骨开始到胸膛有一条斜斜的看上去像是伤口的痕迹,在微笑,如果不是知道她不是人的话,会觉得她看上去挺和善的。夏先生说他不敢再回头了,生怕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又不知道换到哪个位置上去了,于是就死死透过窗户的倒影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先是就这么站着,到后来开始身体前倾,把嘴巴凑到夏先生的耳朵边上,他下意识的微微躲开了一下,接着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挡住我啦….”

夏先生说,如果一定要说这个声音是自己听到的,其实也不怎么准确,那个声音更像是从自己心里发出来的,有一点点回音,但却清晰无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立刻吓得朝着一侧退开,接着没命地逃走了。

他接着说,当天回家以后,第二天就没来公司,而是自己在家里反复思考这件事,还卜卦给自己算了一算,算出有贵人相助,说明这件事肯定不是他自己解决的,于是就开始四处打听真正有能力的师傅,这样就找到了我们俩。听完夏先生说的一切后,胡宗仁问他说,那之前你们印刷机里印出来的那个奇怪照片,你这里有吗?夏先生说有,于是弯腰从自己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从那不整齐的边缘不难看出,这张照片根本就是从当初那些吐出来的纸上剪下来的。胡宗仁问他,那剩下的那些呢?夏先生说,当天自己是强行把整个厂都断了电,然后把纸取下来,把已经印出来的这部分都给烧掉了。胡宗仁点点头,示意他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一样东西和逝者本身有关联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烧掉,除了特意留作纪念的物品,例如生前的一些衣服,或是遗照等等。但是例如指甲、头发、血液一类的东西如果不用火烧掉的话,就很有可能形成让逝者留下的理由,前提是逝者本身如果非常在乎这些东西的话。

我从夏先生手上接过那张印刷出来的照片,内容的确和先前夏先生描述的一样,只是画面比较不清晰,就好像电视台信号不好,造成的模糊感一般。胡宗仁也看了看照片说,那咱们还是先从这间办公室开始检查吧。夏先生说那你们等我一会,我打个电话告诉工人们让他们先回避一下,这里巷子深,又是老社区,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下头值班的工人打了过去,让他们先离开,机器什么的别关。我们继续在办公室里等着,直到最后一个工人也离开以后,我们才出门。出门之后我就摸出自己的罗盘,从夏先生的办公室门开始找起,尽管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但是如果能够控制机器,能够抓住人的手让其受伤,这样的鬼魂能力应该不小才对,所以我还是有可能在门上找到一点踪迹。果然,我在门外的把手上察觉到了一些灵动,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关系,显得并不算很强,接着从门开始我们一边下楼一边检查着,发现门上有几道痕迹,就好像是被指甲抓过一样,楼梯上每个台阶上也都找到了,只不过楼梯上的很奇怪,每一阶的台阶上灵动出现的位置都差不多,按理说如果当初夏先生听到的那个脚步声来自这个短发女鬼的话,那么正常人上下楼梯都应该是一左一右才对,也就是说即便在同一个位置找到灵动,至少应该相隔一个阶梯才能说得通,而另一侧却丝毫没有反应,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满不在乎的说,刚才人家不说了吗,是僵尸啊,僵尸是用跳的嘛!

我当然不会理会胡宗仁这种白痴的说法,我甚至觉得我咨询他都是一种自取其辱的行为。于是我暗暗分析,要么就是这个女鬼是侧身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但是那姿势实在太怪异,加上又没有监控证明,很难说服我,要么就是这个女人是用跳的,一步步跳上了楼梯,这似乎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夏先生听到的那个脚步声会比较大,而我甚至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女人翘起一只脚,单脚跳着上了楼梯。

我分析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应该说更多是我的直觉。从之前夏先生给我们的那张照片上看,那个女人的脚是翘着二郎腿的,这等于说只有一只脚着地,而如果这张照片是这个女鬼在传递某种信息的话,我就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了。尽管有点牵强,但我还是把这一点暗暗记了下来,我转身问身边的夏先生,说你当时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的那个短发女人,能看到她的脚吗?夏先生仔细回忆了一下说,还真是看不到,第一眼的时候因为站在小径的入口处,隔得太远,自己又完全没有准备,有点记不清了,第二次自己则是恐惧占了大部分,也没注意看,第三次在自己身后的时候,窗户下边边缘的地方已经挡住了腿,连自己的腿都看不见,怎么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腿呢?

夏先生这么说,我也只好就此作罢。这种奇怪的灵动反应一直从办公室持续到底楼,我继续寻找着,灵动却在此刻消失了,就好像那个短发女人的出发点就是目前我所站的位置一般。夏先生指着一侧的那个窗户说,当时我就是在这面窗户的玻璃上看到那个女人的。我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厂房窗户,可以朝着户外的方向打开,里边装有铁栅栏。接着我和胡宗仁走到厂房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台贴上了一张纸,上边写着“故障”二字的印刷机,这机器比我想想的要大不少,我最初还以为是那种写真机大小的呢。机器边上我就没检查了,反正靠近就一定会乱转,到不是因为有灵动,而是因为机器会对罗盘造成干扰。

我和胡宗仁站在厂房的中央,地上铺满了各种各样堆在一起的杂志或画册等等,胡宗仁对其中一本名为《女性健康》的小杂志产生了兴趣,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街边某某医院自己私印的非法出版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厂房的环境,楼板的高度比我之前预想的要高出来许多,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吊着一个长长的日光灯,由于线比较长,所以当时那个工人描述的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灯管我觉得是不太现实的,即便是老鼠也没有办法爬到天花板上倒挂着吧。

接着我又站到了位于厂房一个角落里的电脑桌前,我猜想第一晚那个见鬼的夜班工人就是在这个地方转身看到了门口的人影。电脑桌的位置和厂房大门口呈一个斜四十五度角的对角,相距大概有接近二十米,如果要我从这个位置扔一个墨盒到门口的话,落点将会是非常准确的。但是我注意到,这个地方是看不到那台故障机器的背后的,也就是说,电源接通的位置,对于我当下站的地方来说,是一个视线的盲区。

于是我问夏先生,当时第一晚就只有一个工人对吧?他说是的。我又问他,打孔机是哪一台?夏先生指了指那台故障机器边上的一台小机器说这个就是,同样距离电脑桌的位置较远,如此一来,我得到一个结论,那个女鬼进过这个厂房,但是基于某种原因它始终没有靠近电脑桌的这一角,即便是让人察觉到它也只是远远的站着,这和之后几次工人们遇到的怪事不一样。于是我开始检查这个角落里摆放的东西,很快我就在墙上找到了一副已经掉色的年华,画上不是别人,正是捉鬼界的行业精英,形象代言人,钟馗老师。

尽管我不拜钟馗,甚至还常常和钟馗比较容貌,但我对他始终还是尊重的,尽管他的一切更多只是一种传说,但是传说传得久了,听的人多了,就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效力,例如很显然这次出现的这个短发女鬼死亡的时间距离现在不会很远,钟馗师傅早在她之前不知道多少年,所以她生前一定是听说过“钟馗抓鬼”这样的说法的,于是自然而然的畏惧。

这个时候传来一声呜的怪声,吓得我紧张地伸手摸出了红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胡宗仁打开了故障机器边的那台打孔机,然后他好像按了一个什么键,打孔机上的撞针就开始有节奏的上上下下。

胡宗仁摸了摸自己的手说,这钻在人手上那得多疼啊,我提醒他,你站远点,待会万一你也被抓住了手怎么办。胡宗仁大声说,那怎么行,我的手多珍贵啊,可以做好多事情呢!说完他很猥亵的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动作,然后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打孔机,突然哈哈大笑着说,你别说,还真是挺像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是挺像的,你也只能打打孔而已,注意,是孔。

第五十八章.【案十】招魂失败

我问胡宗仁,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胡宗仁关闭掉打孔机,想了想说,等会工人们就要回来继续开工,如果咱们要做事的话,估计得等到晚上了。我看了看手表说这才下午,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段时间你让咱们上哪儿混时间去?再说了,这晚上工厂里也要通宵施工的。夏先生赶紧说,如果晚上能够把事情解决掉,他是可以停工一个晚上的,但是下午恐怕就不行了,因为事情做到一半,再接下去就困难了。

胡宗仁思考了一会儿说,那这样吧,咱们先问问,看看这个女鬼究竟大致上是恶意的还是非恶意的,不过考虑到之前它害得一个工人手受伤了,恐怕也没怀揣着多大的好意,但是害人又没害死,这是为什么我就想不通了。我点了点头,心想恐怕现在也只能暂时先问问了。于是胡宗仁走到工厂的门口,在头一晚那个工人见到短发女鬼的地方蹲下,拿出三叠纸钱,就是那种黄色草纸的纸钱,西南地区对于祭拜死人的纸钱和北方不大一样,北方可能更多会选择那种类似铜钱的小圆片,而西南地区则分为长钱短钱。

长钱是三折叠的,短钱却只有单独的一页,这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意思。长钱意味着子孙后代附则延绵,算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而短钱则是在告诉逝者你英年早逝,短命,活的时间太少。虽然很多鬼魂死掉的时候可能并不满足这个条件,但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旧规矩了。如果要按照传承来说的话,恰恰是这中土草纸做成的纸钱和那些叠好的金锭银锭,才是烧成灰烬后逝者们可以收到的东西,而那些印着美元人民币的,则大多只是一个新奇物件,未必收得到。

由于无法得知那个短发女鬼的身份,所以胡宗仁只能连同周围所有的大鬼小鬼一起敬了,因为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以前住在这附近的很多人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个短发女鬼一样留存在人世间不肯离开,但既然没有作怪为祸,我和胡宗仁就算本事比现在大出10倍,也是找不到它们的。

胡宗仁的三叠钱纸里,有两叠是长钱一叠短钱,短钱在中间,长钱分放在两侧,三叠钱纸好像一个汉字的“川”排列着。然后胡宗仁取出一根三吊钱,与其说是三吊,其实只有三个铜钱而已,铜钱之间彼此用红色绳子拴好连接。胡宗仁把这三枚钱币分别压在三叠钱纸上,接着就点香烛,把香烛朝着钱纸的方向倾斜,是为了让滴下来的蜡油和香灰都能够落在钱纸上。胡宗仁告诉我,这么做是因为除了香烛是指定给死者的以外,钱纸和铜钱都必须借由这些东西和死者建立一种联系,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招魂了。

在第一滴蜡油滴下的时候,胡宗仁就开始闭目念咒,此刻其中一根蜡烛和那一侧的香就开始燃烧得比另一侧的更加快,通常这种情况就表明,是它来了。我手上捏着红绳,让夏先生站到钟馗像的边上别过来,另一只手还端着罗盘,由于我站的位置是在许多机器之间,所以罗盘会有一些干扰,但是很快罗盘上出现了一个明显不一样的反应,我是站在屋里的,这说明有东西进来了,而且就在我附近。

这段时间以来,接连不断的新案子,并且每一次都会出现一些我未曾预料的情况,和胡宗仁一起和轩辕会杠上以来,感觉和我之前单独办案子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同,以前会觉得这活干着轻松,就是心里会备受摧残,因为你将会不断的把自己置换到别人的种种悲惨当中去。和胡宗仁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明显弱了许多,因为说到底,这些案子都是因为胡宗仁才有的,他才是和那些事主们真正的有缘人,我说得好听点算是个帮手,说难听点那就是在多管闲事。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事情的怪异程度却是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二十四奇案,总得有个堪称“奇”的地方才对。所以当我看到手上罗盘突然晃动的时候,换成以前我可能会明显的紧张起来,而现在却相对比较平淡,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斗不过这个鬼,那么无论我准备得多充分我也始终是斗不过,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这种级别的小混混,那些厉害的猛的,也轮不到我有机会见识见识。

从罗盘上看,有一个东西在我身边游荡了几秒钟后就离开了,至于离开的方向我却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不会是夏先生站着的那个角落。很快我耳朵边传来一针呜呜的轰鸣声,声音不大,很像是以前看电影,那些科幻片里机器人伸缩手臂时候发出的声音。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察觉到原来是先前那台出过故障的印刷机自己再次启动了。

在工人们离开之前,夏先生是确保这台机器是贴上了“故障”的标签的,也就是说,肯定也是拔掉了电源。于是我立刻绕到机器背后寻找着,顺着线找到了电源,如同夏先生起初的描述一样,电源只插上了一半。其实我一直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只插了一半的电源,直到看到插孔的时候我才明白,插座是带漏电保护装置的,既然有这个装置,那就证明这样大功率的机器在使用这类电源的时候,是有可能发生漏电的现象的。我虽然不懂英文但是从插座盖板上的图案来看,是在提醒操作者要捏住线身上那一段完全绝缘的部分或是戴上电工手套之类的,只插上了一般,说明这个鬼是害怕自己触电的,既然它知道害怕,就证明它还没完全恍惚。如果没完全混沌的话,要么就是这个短发女人刚死去没多少时间,要么就是带着极强的怨念。

我当然不希望是后边一种,因为每解开一段怨念,我就已经在怨念之中了。很快印刷机开始把纸筒上的纸卷了起来,大概是自己在调正位置,然后开始左右来回滑动,纸张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吐出来,上边出现了一幅画,画的内容和先前在办公室里夏先生给我们看的那张几乎一样,但是仔细辨认却又是有区别的。这么说来,这幅画和先前的那幅应该不是照片,而是脑子里的一个片断,是那个女鬼操控了机器,把自己的这个片断给印刷了出来,它这么做就只能有一个目的,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画面只印刷出来了几排,机器就自己停止了。我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我虽然喜欢美腿但是你要我看着这么一幅只有下半身还翘着二郎腿的画面我实在是猜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厂房里突然别的机器都安静了下来,这种突然的安静让人觉得非常不安,紧接着我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在厂房里形成回声,看胡宗仁和夏先生的表情,他们也是听见了这个声响的。

夏先生慌张的说,没…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当天晚上我在办公室里听到的上楼的声音,就和这个一模一样。由于有回声,所以我分辨不出声音具体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正当我四处寻找的时候,厂房一角窗户上的玻璃突然碎掉垮了下来,正是之前夏先生在反光中看到短发女鬼的那扇窗户。

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信号,因为我和胡宗仁深知如果一个鬼魂想要让你看见它,一般来说都是有恃无恐的,那意味着它虽然斗不过我们,但是它却不见得是在害怕我们。而如果一个鬼魂既没有现身,又不断给你一些莫名其妙的讯息碎片让你来拼凑,甚至在这期间弄碎玻璃发出挺大的动静,这往往意味着它有点不高兴了,具体不爽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

我赶紧低头看罗盘,旋转的速度比先前稍微强烈了一点,这佐证了我的猜测,为了安全起见我对胡宗仁和夏先生说,我觉得咱们还是暂时不要呆在这里了,胡宗仁画道符贴在那台机器的背后吧,咱们先离开,等晚上再来。晚上,鬼魂比较容易被逼得现身,也因为大家都休息了,我们在这个角落里做事也不引人耳目。

胡宗仁大骂一句脏话后,一脚就把他跟前的香烛纸钱给踢到了一边,一副老子不伺候了的样子,然后画符贴符,接着转身跟着我们一起出了厂房,路上我告诉夏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让你的工人今天都别回来了,这也要不了多久就到下班时间了,耽误就耽误一点吧,总比让工人受伤强啊。夏先生同意了我的说法,于是一边走一边挨个跟那些工人打电话说让他们不用回来了,接着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只要点杯可乐就能坐一整天的美国快餐店,一边商议对策,一边等着天黑。

到了大约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们离开了餐厅,又找了个路边摊吃烤鱼,就这么挥霍着时间,只为了再晚一点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少,老街上的人更少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就这么一直混到了临近11点半,夏先生始终陪着我们,当然钱也都是他付的。随后我们就朝着工厂走过去。小路上晚上的灯光是白色的,这种原本最明亮的颜色此刻却显得那么昏暗。站在小径口子上我们四下张望了一会,看到几乎没什么人路过,于是就走了下去。

从小径口子到工厂大门口几乎虽然有点倾斜但几乎是个直线的距离,大约有接近50多米,在走到距离厂房一半的距离后,胡宗仁突然伸手拦住了我,眼睛盯着厂房的方向,那意思是你们俩都别动。我看他严肃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虽然厂房外墙上有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白色路灯,但距离远了依旧昏暗,我只隐隐约约看到先前夏先生看见反光时候站的那个位置上,蹲着一个黑黑的影子。窸窣窸窣,鬼鬼祟祟的。

“你挡住我啦…”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夏先生告诉我的当初那个女鬼的一句话。

第五十九章.【案十】黑衣黑影

看到那个人影,想到那句话,我开始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眼前这个黑影会不会就是夏先生口中说的那个短发女鬼?胡宗仁回头对夏先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手掌朝下按了几下,意思是你先站在这儿别动,接着对我又做了个缓缓向前的手势,于是我跟着他一起,缓步靠近,在这途中,我伸手从我的包里摸出了坟土。

这次没摸红绳,因为我觉得既然此刻我和胡宗仁都看见这家伙了,那必然会有点不好对付。红绳是用来缚灵的,一般情况下我觉得还能顶住的时候才用,而坟土不一样,它对鬼魂有伤害作用,这招一出来,就是要斗个你输我赢的阵仗了。

走到距离那个黑影不到10米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吼一声,谁在那儿!

由于他这一声喊得很突然,所以我也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把手上的一把坟土给丢了过去,但是发现眼前那个黑影在听到胡宗仁这一声大吼之后,竟然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抖动了一下身子,而我的坟土打在身上,也哗啦啦全掉在地上了,那个黑影站起身来开始朝着工厂大门一侧闪开,看样子是想要逃跑,胡宗仁大概是早就料到了,他一下子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那个黑影,当我正在奇怪他为什么会赤手空拳连麻袋符咒都不用就冲上去的时候,翻身在地上胡宗仁把那个黑影扳着反了个方向,正面朝着我,我冲上去打算帮忙,但这时候才看清,那个黑影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个短发女鬼,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卫衣的帽子,脸上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怒表情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可能和付韵妮的岁数差不多大,长得还算好看,除了她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奇怪以外。她吃惊大概是因为刚才被胡宗仁这么没来头的吓唬了一下,又扑到在地上了,她愤怒我想大概是因为胡宗仁的手,嗯…正以一个非常符合国际标准的姿势抓住了她的胸部。

看到这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帮忙却一时不知所措了,这个小巷子本来就比较幽深,房子又都是老房子,莫名其妙蹦出个年轻女孩出来,这好像不大合理,难道她刚才蹲在那儿是因为四下无人,尿急了想偷偷小便?那也不该挑个头顶就有灯的地方呀。胡宗仁看我愣着,大声冲着我喊道,你傻着干毛啊,还不快来帮我把她给抓住!我说胡宗仁这是个女孩子啊不是鬼,而且你不是正在抓吗?没等胡宗仁回答,我上去抓住这个姑娘的手腕,把她从胡宗仁怀里给扯了起来,在拉动她的过程中,我明显察觉到了胡宗仁撒手时的依依不舍。

那姑娘被我抓住手腕后起初先挣扎了几下但是她很快发现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对着我和胡宗仁怒目而视,却没有说话,胡宗仁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蹲在地上,冲着那女孩问道,你是谁啊,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干嘛?装鬼吓人啊你?当我正想斥责胡宗仁对女孩子说话客气点,别用你那拉屎便秘一样的口气的时候,这个姑娘突然伸出一只脚,朝着胡宗仁裆下踢了一脚。随着胡宗仁的一身惨叫,我也觉得有点隐隐作痛,情不自禁的把双腿微微夹紧,不过看见胡宗仁蹲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时,我忍不住对他说,你叫几声就行了啊,目标那么小,踢不准。

胡宗仁呻吟了一阵后,站起身来冲到姑娘身边,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想殴打这个姑娘似的,胡宗仁的拳头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是领教过的,我还真担心他几下子就把这姑娘给打死了。于是我没来得及多想就把姑娘往我身边一拉,然后对胡宗仁说,你别着急发火,有事咱们问清楚再说。于是我转头问那个姑娘,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那个姑娘被我这么一问,竟然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起来,她有些悲愤的跟我说,你们几个坏事的家伙,你们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我不解的问她,什么成功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她轻蔑的看着我,然后看了看最初她蹲着的那个地方,地上还有我砸向她的那些坟土,她冷笑一声说,哟,坟土都用上了,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你还有胆子跟我嚷嚷。

她这话一出口,我就更吃惊了。既然她认得坟土,也知道我为什么朝着她砸坟土,那说明她是懂行的人。于是我问她,你也是我们这行的吗?她说,废话,那要不然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胡宗仁大骂道,谁知道你是来干嘛的,鬼鬼祟祟的蹲在那儿,一看就不是好人,鬼晓得你是不是来偷窨井盖的。怎么了,盖子没偷成让我们发现了,差一点就成功了是吧。

其实胡宗仁是听到起初姑娘那句话的,他也一定想到了这个姑娘是个行里人,他这么故意歪曲事实,肯定是因为姑娘刚才那难度极大又异常精准的一脚。既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职业身份,于是我也不好意思继续无礼,我把抓住她的两只手稍微往上抬了抬,然后冲着她做了个我即将放手你可别跑的眼神,接着我就松开了手。姑娘揉着自己的手腕说,你们也是冲着姚婷来的吗?

姚婷是谁?胡宗仁问道,其实我也想这么问,但是这么没脑子的问题还是交给胡宗仁吧。胡宗仁很快醒悟过来,对那个姑娘说,是不是就是那个穿黑色职业装,短头发的女鬼?那姑娘哼了一声后说,你连人家叫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好意思来抓鬼,你们两个家伙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啊。她顿了顿说,没错,就是她,你们知不知道她的亡魂已经在这附近游荡了大半年了,最近我才接手这件事,暗中调查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也知道她为什么始终在这印刷厂附近,正当我要接近真相的时候,这倒好,你们两个蠢货冒出来了,错过了时辰,你知不知道我又要多等一天,多等一天就意味着我明天的业务就要推迟一天?

果然是个猎鬼人,我们这行里的女人原本就不多,年轻的就更少,既年轻长得还挺好看的简直就是国宝了。听这个姑娘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她肯定知道得比我和胡宗仁多,出于尊敬,于是我对她说,刚才冒犯你了真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没料到有人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们是受雇于这位夏先生的,实在不知道这也是你的业务。说完我朝着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呆呆傻傻的夏先生。

那姑娘看了我一眼,似乎眼神没先前那么生气了。她说,你受雇于谁跟我没关系,人家愿意给你多少钱那我也管不着,我来这里处理姚婷的事儿,我该赚的钱那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生意跟谁做都是做,谁有本事谁拿下。说完她朝着胡宗仁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家伙真下流,你扑鬼都照着人家胸部扑啊?你变态啊?

胡宗仁突然双手叉腰,样子很像电影里的包租婆,他自知理亏却又扬着下巴说,是啊,我就变态了,你还踢我的害羞之处呢!你下不下流?你变不变态?我的小蝌蚪要是找不到妈妈了怎么办?

姑娘摇摇头懒得理他,只是朝着胡宗仁比出了一根中指。然后转身就想要离开,那可不行,事情没说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于是我一个侧身就跑到她的面前,伸出双手摆出一个耶稣的姿势,然后对她说你别急着走啊,事情都没弄清呢。姑娘站在我跟前,歪着脑袋瞪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要害。她看我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要是硬闯的话也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她回过身去,拉下自己头上的卫衣帽子,露出一头绑了发髻的头发出来。从这个发型判断,这妹子是个道家人。

她走到之前我们发现她的地方,然后转身,双手揣在衣服兜里,问我们俩说,你们跟进这个案子多久了?我说今天才刚刚跟进。她又问我,那你们都查到了一些什么?我看了一眼胡宗仁,觉得这事情还是不要因为业务的冲突而有所隐瞒,毕竟深受其害的还是夏先生这样活生生的人。于是我挑了重点告诉了这个姑娘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包括最初那个工人在厂房门口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影,以及打孔机伤人,夏先生听见挠门和印刷机莫名其妙出现的奇怪图像等等。虽说是在挑重点说,但是这一番话说下来,还是花了我大概十多分钟。听我说完以后,那姑娘很轻蔑的笑了笑说,这么大半天时间,你们就掌握了这么点儿线索?还是两个人?

我没有回答,虽然这姑娘句句带刺,但是她确实没说假话,我和胡宗仁还真是只找到这么点线索,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头雾水。

那姑娘走到工厂门口,最初那个工人看见人影的地方,眼睛望着我和胡宗仁,然后右手从兜里伸出来,以一个非常帅非常屌的姿势朝着地上一指,然后问我们:

“你们难道就一直没发现这个东西吗?”

第六十章.【案十】一个女孩

顺着这个女人指着的方向,借助着昏暗的灯光,我却没觉得地上有什么值得发现的地方。胡宗仁也问,这地上什么都没有啊。那姑娘伸出脚朝着地上晃了晃说,你们俩是不是瞎了?这么大个下水口也看不见?

是这样的,在工厂大门这一侧的墙体外边,墙根朝外延伸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和墙体并行的下水口,水平面是那种小铁网做成的,是为了防止人踩到上边把脚卡住,却又因为有缝隙的关系,能够渗水下去,宽度大约有两个手掌那么宽。说实在的,起初一直都留意这附近去了,我虽然知道这里有个长长的下水口,却一直没有留心。直到这个姑娘一说,我才认真的观察起这个设施起来。

由于从小径口子到工厂门口的这一段距离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加上顶上的老路上,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路面上有很多路面都已经破损露出了底下路基的部分,加上重庆的地形原本就是依山而建,所以上坡下坡非常寻常,这也就导致了一旦突然下雨,排水功能不够完善的话,就容易在低处产生积水。这几年重庆不少地下车库都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天天630但凡大雨过后,就一定会报道某某车库被积水淹没导致车库内的私家车损失惨重之类的新闻。于是我就立刻联想到,这个工厂门口的下水口应当也是用来排放污水的,毕竟如果一旦下雨,积水就必然会顺着小径一直往下流,这里是厂房,又是印刷厂,所以里边堆积了很多纸张还有贵重的机器,绝对无法承受被水淹的损失。

我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下水口,发现面漆还不算很旧,周围打的螺孔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安装上去的,边上还有当初敲打这个槽子时候留下的水泥斑驳的痕迹。于是我转身问站在不远处的夏先生,说这个下水口是当初你们自己做的吗?夏先生说是的,那是好多年前自己刚刚把厂房设立在这里的时候就做了,也是考虑到害怕厂房进水。尽管弄明白了这个下水口的用途,但是我却依旧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于是我有点尴尬的说,这个下水口到底怎么了。

姑娘不耐烦的说,动动你们的脑子,如果有下雨就一定会把积水冲到这里来,而这里是排水的,所以那些水一定也会顺着管子进入下水道。说完她就朝着起初她蹲着的那个地方指了指,说你们刚才不是污蔑我是来偷窨井盖的吗?你说得还真是没错,那儿的确是有个窨井盖,你们在这里耗了大半天,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我渐渐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我问她,你的意思是说,当初某场大雨之后,有一些东西被冲刷到了这里,但是却掉到了下水道是吗?姑娘摇摇头说,你只猜对了一半,不是冲到了下水口里,而是卡在了下水道的口子上,只不过这个地方是看不到的,如果要找到,就只能把这个窨井盖给撬起来。

我问她,什么养的东西能够从这么狭窄的缝隙冲下去,但有在那么宽的下水道口卡住?那姑娘哼的一声冷笑,然后说,高跟鞋。

开什么玩笑啊,这高跟鞋这么大的个子,哪有可能从这么窄的缝隙里掉下去?这缝隙连我的手掌伸进去都有些困难。我开始不相信姑娘的话。这个时候,夏先生有点试探的说,嗯…是这样的,当初其实铺设这个铁网面板的时候,只铺设了厂房门口的那一段,只是为了方便工人们进出的时候不会踩空,边上的是一个光秃秃的槽子,没有面板。他说完以后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个铁网,发现除去工厂大门口那一段以外的其他区域,颜色看上去还真是要新了不少。我问夏先生,那这些剩下的部分是什么时候补上的?夏先生说,是一年半以前。

姑娘接过夏先生的话说,没错,就是一年零七个月又十三天的时候,姚婷死了。

尽管这一切看上去好像渐渐开始变得有所关联,但是为什么是高跟鞋,这我却始终想不明白。姚婷说,既然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我想也好,省得我自己撬起那个盖子来。我想这也好,于是对胡宗仁说那咱俩一起吧。我跟胡宗仁想了很多办法才把那个盖子给撬开,接着推到一边,盖子掉在地上的时候,和面板上的铁网发生撞击,发出一声金属特有的那种哐当的声音。由于是下水道,刚刚才打开的时候没人敢下去,害怕会中毒。于是我和胡宗仁让那个盖子敞了一会后,点亮打火机,凑到井盖边上试探了一下,发现火苗没有变旺的迹象后,我们才用手机电筒的灯光照射下去。

在黑漆漆的下水道里,我看到一只红色已经褪色,上边沾满了各种各样恶心脏东西的红色高跟鞋,而那只高跟鞋很眼熟,很快我就想起来,就是起初夏先生给我们看的那幅画里,那个翘着二郎腿的女人脚上穿着的那一只。有了这个非常具象的画面后,我才猛然间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最早的时候,那个目击短发女鬼的工人,大概看到的姚婷的鬼魂是在向他求助,说自己的鞋子被冲刷到了下水道里,但是由于人鬼殊途,彼此没有一个非常合理的沟通渠道,姚婷也曾试图在当天那个雨夜里,用印刷机的画面来告诉他。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线索,最起码说明这只高跟鞋是在某个雨夜的时候,被冲刷进来的。再者工人们发现给画册贴膜粘不上,那部分组成的图案是一个圆角的三角形和一个小圆点,而此刻我才想到,那个图形,却正好是一个高跟鞋的脚印。

再接着夏先生在办公室里听到的奇怪脚步声,那想必的确是姚婷当初在上楼,步幅很慢加上我后来只在楼梯的一侧察觉到灵动反应,那则是因为姚婷可能是单脚跳着上的楼,于是速度慢,声音大。我再仔细看了看下水道里的那只高跟鞋,没有错了,那是只右脚的鞋,我在楼道里找到的反应顺着上楼的方向正是左脚。可是它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人察觉到,而且从挠门扭门的动作来看,就是去找夏先生的,为什么要找他呢?很快我也想到,大概和最初让那个工人目击到一样,它是在寻求帮助,至于是帮什么,我猜想八成就是帮自己找回这只鞋子,甚至还包括之前夏先生站在这个位置,姚婷那一句:“你挡住我了。”

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就是那个手被打孔机打穿的工人,如果说姚婷是为了求助,又为什么要伤害人?我把我的疑惑问了出来,此刻我虽然觉得眼前这个顾念太过年轻,但是毕竟她比起我们来说距离真相更近,甚至她是知道真相的。姑娘告诉我说,那是因为那天的那个夜班工人,半夜在厂房外抽烟,朝着这个下水道口子撒了一泡尿。

好吧,这下我明白了。当有人在我心爱的东西上撒尿的时候,我想我也会没收他的工具的。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又问那个姑娘,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姑娘从自己的卫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红色绳子捆住脖子和手脚的小草人来,然后伸手从草人的肚子里抠出来一个小竹牌,上边写着“姚婷”二字。这个草人我是知道的,我平日里虽然很少甬道这招,但是这也是属于替身乩童的一种,原本是用来占卜的,后来被少数坏人用来对他人进行诅咒,用的最多的情况就是这种写上名牌,让这个草人有名有姓,和死者搭桥产生联系,以此充当灵媒借助道法可以问个究竟。不过那必须得先知道这个人的姓名和八字才行,于是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她叫姚婷的?姑娘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委托人告诉我的。我又问她,那你的委托人是谁,姑娘冷哼了一声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干你屁事啊?

被她这一句呛到,我也不说话了,不过如果没料错的话,她的委托人应该和姚婷认识,说不定就是她的家人。胡宗仁问那个姑娘,那这个姚婷是怎么死的?姑娘眼神开始有点幽怨,她低声说,病死的。虽说病死算不上寿终正寝,但也不算死得其所。加上她的表情突然这么哀怨,我想她肯定已经了解过了,只不过没打算跟我们说。姑娘歇了歇继续说,本来今天就能够送她走,却被你们两个傻子坏了事,又得等到明天了。说完她再一次想要转身离开,又再一次被我拦住了,我对她说,你让我们试试。

我帮胡宗仁打电筒,胡宗仁顺着维修梯步爬到了下水道里,从那一阶梯步上取下挂在那儿的高跟鞋然后爬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妈的下面好臭啊。我当然知道下边臭,要不我早就自己下去了。胡宗仁拍了拍身上,然后就蹲下,把高跟鞋放在自己的八卦袋里,接着点香点烛,念咒送魂。这一切没什么好难的,大概是这个姑娘太过于程序化,非得在子时才动手,就凭这一点我可以判断出,这个姑娘大概刚刚出师不久,经验欠缺,顿时我就觉得底气足了起来,哼哼,姜还是老的辣啊。

果然胡宗仁这一套完全可以因为熟能生巧的送魂手法,在这个姑娘看来却觉得很厉害了,为了一出刚才的那口恶气,我和胡宗仁一直互相挖苦对方,说我们这些傻瓜,我们没办法等到明天,此时此地,就这么送了吧,唉,太难了!

尽管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叫姚婷的女人的故事,但那也是后话了。由于我们算是截了这个姑娘的胡,出于歉意,我们告诉了她我们的联系方式,说以后有需要找我们帮忙就打电话,顺便也骗到了她的电话,我才知道她叫赵婧。同时我们也知道,夏先生口中的那个贵人,竟然不是我也不是胡宗仁,而是赵婧。于是我们没收钱,把钱都给了她。

临别的时候,赵婧对我还算客气,却给了胡宗仁一个耳光,骂了一声流氓后,转身而去。

关于赵婧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慢慢再聊。

第六十一章.【案十一】深夜婆婆

我记得大概是我还在念小学的那会儿,班上流行传阅一本洗脑课外书。书的名字我忘记了,内容大概就一些小的故事,类似寓言的那种。其中有一个故事是一个长得很像英语课本里的那个李雷的平头少年,在上学路上遇到一个颤巍巍要倒要倒的老大爷想要过马路,于是他鼻孔一张,一口大气喷出,接着把爹妈给他上学路上吃的早餐放到了书包里,然后他就去扶着老大爷过马路。

过了马路以后,老大爷高兴的摸着他的头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个孩子用很标准的姿势做了一个队礼说,我叫红领巾!老大爷走了以后,这个孩子从包里拿出自己没吃完的早饭,却发现已经溢出来弄脏了自己的课本。这原本是件非常悲催的事情但是这个孩子以超级早熟的心态自我安慰的说,没关系,我帮助了别人,我很快乐。

其实这个故事对于我的童年来说,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正面引导作用的,除了我绝不可能蠢到把明知会溢出来的早餐放到书包里以外。实际上是在告诉我们帮助别人的快乐,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也会让我们整天都会因此而感到高兴。

那如果你的帮助在外人看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呢?你还会选择继续这么做吗?

再次和胡宗仁碰头前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我和他常常会互相打电话,电话里谈论的内容却因此多了一个人,就是之前那个叫做赵婧的道家女孩。虽然我们和她根本就不熟,但是透过我和胡宗仁的一些人脉,还是打听到一点关于这个姑娘的部分信息,只知道她不是重庆本地学艺出师的,师傅算是一个老前辈但是和我们的交集几乎没有,我们也只是听说过这位师傅的名字却从没见过,在师门学艺出师之后回了重庆,和我跟胡宗仁一样,由于没有去上大学,文化程度不高的关系,于是就不得已在这个年纪担当起养活自己的负担。

而且听说这个妹子从拜入山门开始就不断得到不少同辈同行的追求,但因为其本身性格骄傲,又自恃是个女孩,所以多少有点不好接近。打听到的传闻大致就是这么些内容,尽管我和胡宗仁都拿到了赵婧的电话,却谁也不敢打,因为我知道如果打过去,保不准还招来一顿臭骂,坏了自己的心情不说,也让她仅有的一点形象在我们心头破灭。

一个礼拜后胡宗仁带着付韵妮来我家串门,顺便也约了我第二天跟他一块去查案子。由于我和胡宗仁这段日子一直都厮混在一起,彩姐是理解的,付韵妮对我是感激的,却曾几何时,这样无休止的查案,却成了我们生活固有的一部分。我才突然察觉我原来已经好久没带彩姐去看过电影了,我已经好久没约朋友出去唱歌喝酒了,我也好久都没有考虑除开工作以外的其他事了。

于是等到彩姐和付韵妮一起去洗碗,我和胡宗仁趴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我对他说,那天我跟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他一脸纳闷的问我,什么事啊?我说就是赶紧找个日子结婚,接着把你家老太太接到这边来一起住的事啊。他说嗨这事儿你还想着呢,我都快忘了。我说那天跟你说了以后,我也自己考虑了一下,彩姐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岁数也不小了,好像也是该结婚了。

胡宗仁吐出一口烟说,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就是你必须适当的放下你现在所从事的一切,否则就是对家里不负责。其实我也想过,加上原本最近对这些行里的事情渐渐开始有些闪烁,有点厌倦后,早点结婚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就越发的强烈。我说我打算在今年之内先跟彩姐求婚了,然后明年挑个日子就办婚礼,你要不要先跟我一块把婚求了,好歹也给你家付韵妮吃个定心丸嘛,你看她母亲去世了,父亲又彻底断了红尘,这辈子剩下的日子还能有几次机会见到付强谁也说不准,付强的孤傲注定了只能当个头子,没办法有多少朋友,放眼望去,能真心实意对待付韵妮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等结婚后把你妈接过来,付韵妮还有个能叫妈的人。

胡宗仁想了想说,还是让我多考虑考虑吧。我说那你求婚也不跟我一起了?他说谁要跟你一起啊风头都被你抢光了!事实上我求婚是和另外一个朋友一起的,结果却恰恰相反,因为紧张而导致我忘词,所以我的风头却被我那个朋友给抢尽了。

我问胡宗仁,明天的事情你有了解吗?他说了解一点,但是不多,找我们的是一个快餐店。我摩拳擦掌的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明天的午饭晚饭咱们就找到赞助商了?他说基本上就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按照胡宗仁事先跟我约好的地方我们碰了头,这个地方位于沙坪坝。沙坪坝区历来因为有许多名校的关系,大家都把这个地方当成是一个书香满城的场所,而事实上沙坪坝的道路比较狭窄,也比较老旧,大部分改革开放初期的城市痕迹在这个区都能够找到。也正因为道路狭窄且路况复杂,沙坪坝的中心地带一直都是重庆最堵的区域之一,在江北区没变成最堵的区域之前,我一直觉得沙坪坝就是一个重庆的拉斯维加斯,堵城。

而但凡堵车的地段往往都是商业繁华的区域,这家快餐店位于沙坪坝区步行街上,是一家非常知名的快餐厅。在餐厅门口给店长打了电话后,因为店里人太多,害怕谈话的内容被别人听见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我们三个就站在外边谈。

店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姓谢,不过因为那顶专属于这家快餐店的帽子,让她在人群中也显得非常醒目。我甚至觉得我们站在路边引起路人们的眼神本身就是一个广告,我真该问她们收取广告费才对。简单的谈话间,我大致上了解了这次案子的缘由。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店里发生了一件怪事,起因是店里的一个在附近念书的学生打工妹,因为快餐店一般都是按照时薪来支付酬劳,所以到快餐店兼职是很多附近的大学生们的选择。那天夜里11点多,店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剩下些可能是要看午夜场电影的情侣们还在店里窃窃私议着。这个时候,推拉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着花布衣服黑布裤子,个子矮小还有些驼背的白发老奶奶,手里拿着一把弯钩把子的白色雨伞,并没有点餐,而是直接坐在了靠门最近的位置,把雨伞当成了拐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望着窗外。

谢店长说,当时我们那个服务生觉得大概是老人家走得累了,想要歇歇脚,出于好意,就给老太太用纸杯打了一杯热水过去,说让她歇歇再走。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默默赞许了一下,以前曾有看到过这样一个新闻,一个身上穷得只剩下一块钱的老奶奶走到某快餐店里,对营业员说孩子请给我一碗汤,我只要汤就行了,我就只有一块钱。随后店员们给老奶奶端上了丰富的餐品,并且告诉她不要您的钱,知道您是饿了,这就吃吧。

当时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我是非常感动的,心想也许很多人不经意的一个小举动一旦被大家看在了眼里,也许就成了一个榜样,成了一个值得赞赏的行为。也许当初给老奶奶端上大餐的那位营业员生活中是个泼妇,好赌酗酒,打骂孩子,但是在那一刻,她的心是最干净的。所以在听到谢店长说了她们店员的举动时,我心里很是敬佩,尽管那只是个学生小妹妹,尽管只是一杯不起眼的热开水,却温暖了我相信知道这件事所有人的心。

谢店长接着说,当时那个老太太接过了水以后就对那姑娘说了谢谢,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到了这个时候,老奶奶就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店里,每次那个姑娘都和第一次一样,给倒上一杯免费的热开水,但是她却说,每次直到老奶奶离开以后,她收拾桌子的时候却发现水一点都没动过。

其实我和胡宗仁听到这儿的时候就立刻猜到了一些,只是出于礼貌还是让谢店长先讲完吧。谢店长继续说,有好几次那个老奶奶来的时候,如果靠近门口的那个位置有人的话,她一般都会先站在门外,等到那桌的人走了自己才进来,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不希望给人家添麻烦一样。但是每次她出现的时间,几乎都是夜里11点多,而且渐渐好像是形成了一个传统,这个老奶奶每次来总是会对最早给她热水的那个学生妹笑呵呵的,而有时候那个妹妹如果没有当天上班的话,其他的同事也都会给她端上热水,她却有点失望的表情,由于时间持续得长,所以店里的员工都习惯了每天老奶奶的出现,却谁也没想过深夜11点还在外面走着的老奶奶,本身就显得有点不对劲。

果然谢店长说,直到上上个礼拜,那个学生妹店员在给其他客人服务的时候,被一个男性顾客找茬了,于是就发生了一点小的争执,当时那个老奶奶也坐在那里,但是我们那位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却端着一杯本来要上给其他客人的热牛奶,在那个男性顾客的刁难下,把牛奶给打翻了,整杯都淋在了那个老奶奶的脸上。

她是不是一点也没表现出烫着了或是惊着了的表情?胡宗仁笑了笑问。谢店长却一脸严肃又有点害怕的说,对,就是这样。

第六十二章.【案十一】餐厅二楼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后对谢店长说,这个我们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个老奶奶出现的时间不符合常理,又反反复复的出现,以上的这些举动,很容易就会让人怀疑。我补充到,尤其是当你找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为什么会找到我们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先入为主的想到了。胡宗仁问谢店长,那接下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谢店长把双手横抱在胸前,然后耸了耸肩膀,看上去好像是觉得有点冷的样子。作为这个季节来说,虽然天气已经算不上炎热,但也绝对不至于到要发冷的地步。谢店长说,当天晚上她也在店里,恰好目击了整个过程,她说热牛奶的温度通常会比热水要高很多,之前在店里曾经发生过有小孩子被热牛奶烫伤的事故,所以当时她看到那个男性顾客把牛奶打翻以后,作为店长就立刻从柜台里站了出来,想要协调这件事,却在那个时候才发现,整整一杯热牛奶都倒在了老奶奶的脸上。

谢店长说,最奇怪的是,通常大家都会喊痛,这老奶奶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斜着眼睛朝上看着那个男性顾客。而且她脸上的滴水也和常理有很大区别,就是不是顺着脸的轮廓往下流淌,而是直接透过了身体原本可以遮挡的部分,在脸上做了短暂的停留后,直接透过了身体滴到了座位上。

胡宗仁说,是不是就像在水淋在了过滤纸上边,然后透过了,这个老太婆整个人都好像是透明的对吧?谢店长说,可以这么认为,但是眼前看到的却不一样,因为如果这个老婆婆是透明的话,那么是应该能够透过她的身体看到背后的景象的,但是事实上却看不到。

我跟谢店长解释说,这当中所谓的透明与否取决于当时鬼魂出现的状态,绝大部分的鬼魂是不存在实体的,也就是说,你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实际上是它给你们店里几乎全部人所造成的一个幻觉,它的确是坐在那儿,但如果没有受到这种影响的话,你们是看不见的。我接着说,就好像咱们现在站着的这个街边,说不定那棵树下就蹲着一个鬼魂但是咱们看不见它,也说不定这来来往往的人们,当中就有其实早就死掉的人。

说完我就重复了我师傅告诉我的那句非常经典的话,你凭什么去确定你一辈子看见的都是人呢。

听我这么说,谢店长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那些过往的路人,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吓她,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谢店长接着说,由于那个老奶奶当时的情形实在很怪异,让我们这些目击一切的人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那时候店里的客人没剩下几个,而且因为这个男性顾客闹事的关系,也都在望着这边看热闹,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奶奶突然站起身来,以非常快速的脚步就冲到了我们楼上去了。谢店长伸出一根食指说,我指的是,“看”上去像是冲上了楼,那速度根本不可能是老人的速度,就好像录像带快进的画面一样,而且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她的双脚根本就没着地,而且的确是半透明的,像个薄膜口袋。

我在脑子里拼凑了一下谢店长说的老奶奶跑上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觉得挺好笑的。谢店长说,由于这一切太怪异,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被吓到了,那个男性顾客也没有再继续纠缠我们的学生妹,而是慌慌张张的跑掉了。店里还有个女顾客看到了以后,也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在开门的时候大声对着我说了一句,老板儿你们还不搞快点跑,你们这个店店儿闹鬼了!

谢店长继续说,从那以后,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再见过那个老奶奶,而这件事在我们员工的圈子里很快就传开了,期间有两三个人因为害怕的关系就辞职了,临走前还再三跟我保证说,这件事情不会外传出去,但是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在这里上班了。你说我这么一个小店,我虽然是店长但是我上边也有投资人,他们就算是相信我们店里遇到的怪事,也没办法让他们关门不做生意了吧。所以第二天我们就停业了一天,接着请来了道士,在上下二楼之间的楼梯口上放了挂了一面大铜镜,还在二楼的很多地方包括门楣和窗户上都贴了符咒,并且叮嘱我们把楼梯用警示牌或者警戒线给拦住,说那个符咒和铜镜至少要挂十四天以上才能取下。

胡宗仁插嘴问谢店长说,那你们二楼上边本来是干什么的?谢店长说,二楼本来也是餐厅,但是上边因为没有了点餐台,加上又是楼上,所以要安静一些,地方也宽敞得多,有独立的卫生间,还专门设置有小孩子的游乐区。说完她朝着身后的店一指说,现在我们生意还必须得做,大家做事也都有点恍恍惚惚的,一楼能接待的人数太少了,我们的生意比以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我还怀疑那个道士的符可能根本就没什么用,就在他来做过了手脚之后,还是很频繁的出现一些怪事。

我赶紧问她,还出现些什么事了。谢店长说,大多都是出现在晚上,有时候就是晚上11点多,大概就是之前那个老奶奶经常出现的时间,有时候更晚,甚至凌晨三四点都有可能会出现。她说完这句后,我转过头去看了看他们店门口的招牌,上边用很醒目的字写着“24小时营业”。谢店长接着说,头一次是在那个道士来做法后的第三天夜里,第二天大家都很提防着楼上的动静,却安安静静的,当时大家还在说那个道士真厉害,这么快就把这儿给弄干净了。但是后一天,是他们的厨师正在厨房给还留在店里点餐的顾客准备食物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的楼板上,传来那种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据说声音的频率很快,这就让大家很容易就联想起之前那个老奶奶跑上楼时候的样子。况且厨房的机器噪音是相对比较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还能听见这种脚步声,当时我们那个厨师就伸出头来跟外边接待的同事递了个眼色,意思是楼上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有动静,另一个同事也侧耳开始听,却听见了楼上传来那种桌子椅子被人拖着走,在地上拉拽时候发出的吱吱嘎嘎刺耳的声音。

胡宗仁问,当时你们店里还有客人吗?谢店长说,当时还好,店里就一个男人一边玩手机一边吃东西,可能是工作到很晚还没吃饭的那种。胡宗仁又问,那那个顾客察觉到声音了吗?谢店长说,当然察觉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多想,以为可能是我们员工下班后在楼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发出来的声响,而且那个顾客很快就走了。谢店长接着说,当天晚上店里的服务员都尽量凑到一起不敢分散,却又谁都没有离开。

谢店长还说,我们餐厅的唯一的厕所就在二楼,底楼是没有卫生间的,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连我们自己的员工想要上卫生间都得跑到旁边的商场里去,而且到了晚上商场是要关门的,他们想要上厕所就得跑更远,得走到步行街上的公共卫生间才行。这导致很多顾客包括白天来的时候,想要上厕所却没办法。有好几次有客人不顾我们的劝说,私自上楼去上厕所,我们都觉得心惊胆战的,还好他们走下来的时候似乎都没什么异状,看样子楼上的那个老太太,也没对一般顾客做过什么。胡宗仁问谢店长说,光是有声音虽然是很有力的证据,但是没有目击,你又怎么确定楼上的那个就是那个老奶奶?谢店长说,这就是发生在前天晚上的一件事了。

她说,那个最初给老奶奶倒开水的那个学生小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离职,也许是因为本身是个有文化的大学生,似信非信,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觉得从头到尾都不曾亏待过那个老婆婆,老婆婆应该不会害她之类的。她甚至还主动要求担当夜班,因为白天人气旺,大家吵吵闹闹的,真是有什么动静也不容易被察觉。可就在前天晚上刚好是那个小妹妹当班,到了凌晨快三点钟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了客人,厨师也在自己的工作区里打瞌睡,由于自己是前台她就一直坐在柜台底下的小凳子上玩手机,打算说如果有客人进来的话自己能够第一时间站起来服务。却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头顶上不远的地方传来当当当的声音。

她说,那个声音好像是用筷子在敲桌子,但是又不是特别像,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察觉到那一定是楼上的那个老奶奶。于是一开始不敢抬头,毕竟还是会害怕嘛。但是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一样,她才慢慢抬头,蓄着眼睛望向传出声音的地方。

谢店长说,那个小妹妹就看见我们柜台顶部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多余出来的空间,那就是二楼的地板,一个倒挂着、只从天花板转角处露出半截身子的老奶奶,一只手拿着当初那把白色挂钩伞,另一只手对着那个小妹妹招手,脸上全是笑容。

谢店长开始模仿起这个姿势来,一边模仿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小妹妹,来呀…来呀…

第六十三章.【案十一】准备清场

由于谢店长一直在刻意的模仿那个老婆婆那种诡异的腔调和语气,这让我感到一阵不舒服,于是我问她,这些你是不是也是听你们那位小妹妹说的,你自己也没亲眼看见吧。谢店长说的确是没亲眼看见,不过第二天当那个小妹妹跟自己汇报过这件事,当时她形容的语气就是这样的。谢店长接着说,而当时把我们店里的那个小妹妹给吓坏了,她就哭着对那个老奶奶说,老奶奶我对你不差,你每次来我都给你热开水喝,你别吓我了。

接着那个老奶奶就好像是受挫了一样,缓缓的缩回去了,但是是倒着缩回去的。于是当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店里就再也没有发生别的值得奇怪的事情。可是当昨天小妹妹跟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店里的几个领班都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租金这么贵,没理由让那二楼始终这样空着,先前请来的那个道士拍着胸口说有用,但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可不像是有用的感觉。由于大家都很害怕,但是还是决定几个人一起上楼去看个究竟。

谢店长说,楼上几乎全部设备的总控开关都在一楼,所以在她带着几个领班上楼之前,先打开了开关,好让二楼的灯光全都亮起来,由于是餐饮服务行业,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拒绝客人进来消费或是以别的理由让店里的客人们回避,只是她们在上楼之前,特意找了两个男服务生把上楼的楼梯给把守住,不要让人上去。

谢店长说,这可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一幕了。

听她这么说,我就知道,她们这趟上楼,肯定是看见了一些除了桌子椅子以外的其他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当然是那个奇怪的老奶奶。胡宗仁对谢店长说,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咱们现在站在户外,这光天白日的,加上我们俩还在你边上,谁都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谢店长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当时她带着三个领班一起上了楼,因为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楼上有什么,所以这种自己主动一步步靠近真相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尤其是她们明明就害怕,却有不得不去求证的时候。结果走到二楼平层的时候,她们几个人都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下子从厕所的门口窜了出来,很快就不见了。

谢店长告诉我们说,那个黑影动作很快,而且比较小,说是人倒看上去不像,说是野猫野狗也不可能这么快。说完她用手悬空迅速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下子就晃过去了,快到你根本没办法看得清。她接着说,当时在场的全部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本来有一个胆小的女领班打算退却,却还是决定继续跟着找。她们几个人紧紧凑在一起,慢慢朝着刚才那个黑影消失不见的方向找了过去。

谢店长说,消失的地方转角就是而他游乐区,有个滑梯,地上有很多彩色的塑料小球,为了防止孩子们摔到还特意在地面安装了软软的垫子,也害怕孩子们把球到处扔影响到别的客人用餐,餐厅还细心地在游乐区的外围加上了安全网。但是当她们几个人转过被墙壁转角遮挡住的地方后,立刻就看到了那个彩色的塑料滑梯。

谢店长告诉我们,当时第一眼,她却没有看到那个黑影。而是几秒钟以后,她身后的其中一个领班突然大叫了一声,她赶紧问怎么了,那个女领班一边指着滑梯说在那儿呢在那儿呢!一边仓皇的逃走了,其他人见状后,虽然没有看见到底是什么,也跟着逃掉了,谢店长在她们逃出几步之后,就顺着最早那个领班说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以谢店长站立的位置为起点,透过滑梯中间的一些几何图形的小孔,看到滑梯后边站着一个穿着花布上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是之前的那个老太太。

谢店长说,她这一辈子从来都不曾像当时那么害怕过,于是自己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逃走了,在下楼梯的时候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老太太正伸出头来侧着在墙壁的转角处看着她,其高度大约就是正常成年人膝盖的高度,也就是最初看到的那个黑影的高度。谢店长桌,自从昨天大家看到了这一幕之后,自己顶着被加盟商痛骂的风险,吩咐店员们不再接单,等店里的客人离开后,就关门大吉。

可是关门之后,她却又接到投资人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谢店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指着胡宗仁说,就是胡师傅你的号码,说这位师傅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有过老客户能够证明不是坑蒙拐骗之流,让我今天接着开店,并且把当班的不当班的员工都找回来,尽可能的配合你的问话,说如果顺利的话,你很快就能够解决这件事。谢店长说,就这么着我才给你打的电话,今天这样见你,实在是很唐突。

胡宗仁笑着谦虚了一下说你们老板实在抬举了,这件事吧我觉得可能性虽然很多,但是又很多地方并没有超出我起初的预想,要不这样吧,我们这就到你的店里去,你们现在的客人接待完了以后,也暂时关一下门,好让我们安静的检查检查,因为如果那个道士的符咒和铜镜没有作用的话,你们也无法保证那个老奶奶是不是下楼来了,顺便你也给我们俩一点时间讨论商量一下。

可能是胡宗仁提到又要关门,谢店长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的样子,胡宗仁说,你别担心,如果你的投资人再责怪你,你就说是我说的,不关门的话,我宁可不接这个单子了。这里是商业中心,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被谁看到了也不好,传出去了,你们店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生意?

胡宗仁说得其实在理,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知道一个店里确凿闹鬼的话,顶多也就是看看稀奇,内心还是会多少有一点排斥的。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问我说,什么声音?我仔细听了听,说没声音啊!胡宗仁说我听见了,咕噜咕噜的。接着他如他恍然大悟的说,啊,我知道了,是你肚子在叫啊,怎么了,没吃饭就出来了啊?

谢店长听胡宗仁这么一说赶紧对我说,那么两位就快跟我进去吧,吃点东西,先休息一下再说。

我对胡宗仁怒目而视,他则笑嘻嘻的对我比了个V的手势。他这招跟赵本山的要啥自行车有什么区别啊,明明就是自己想吃。不过这家店我和胡宗仁也算是老客户了,虽然沙坪坝的这家分店从没来过,烤翅和紫菜汤是每次必然要点的菜品。

进店之后发现点餐的人还是很多,这样也好,给了我和胡宗仁更多的时间商量对策,只不过因为二楼没有开放,所以一楼的位置都坐满了,许多在我们身后进店的顾客看到没位置了也就纷纷离开了。我和胡宗仁一人端着一份餐站着等了一会才等到了位置。谢店长也走到柜台里头跟那些店员们吩咐了一下,很快后边所有来的顾客都被告知今天已经没有餐可点了。

我和胡宗仁趁着这个时间空档就讨论起这件事来,胡宗仁说,目前事情根据从谢店长嘴里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很显然,这个老太太是个鬼魂,这是毫无疑问的。只不过它每天固定时间出现,又再被发现后躲到了二楼从此就不肯离开了,若非她本身和这家店有一些说不清的关联的话,那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再加上这个老婆婆从一开始出现到最后一次被人看见这期间,只有几个员工和几个客人被她的怪异举动所吓到,却并没有谁因此遭受到伤害,那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个老婆婆的鬼魂并不是想要害人。她出现过的几个地方,一个是进门处的那个座位,二是两层楼的楼板之间,三是厕所,因为谢店长她们上楼的时候看到的黑影是从厕所里快速闪出的,再一个,就是那个儿童区的滑梯。如此一来,这几个地方必然是我们优先要检查的地方。

但是这还仅仅只是被目击到的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能性,只不过我们现在既没有看似检查也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所以只能是猜测。渐渐的,店里的客人少了起来,胡宗仁转身对着柜台里的谢店长招了招手,让她先过来一下,谢店长走到我们身边以后,胡宗仁问她,第一个看见那个老婆婆的那个学生妹今天来了吗?谢店长悄声对我们说来了啊,就是知道你们二位今天要来,所以我们的员工都来了,本来就是快餐店,员工也不算很多啊。

胡宗仁哦了一声说,那麻烦你把那个妹妹叫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跟她单独沟通一下。谢店长应声去了,很快餐区的门打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看上去就是学生的妹子走了出来,户外虽然已经过了穿短袖的季节,但是店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挺热的,姑娘穿着一身餐厅的短袖制服走了过来,走到我和胡宗仁身边,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忽闪,她开口问,请问你们二位是谁要找我?

第六十四章.【案十一】初次现形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男人,女人,胡宗仁。所以我丝毫不会意外当胡宗仁见到美女时候露出的那种猥琐的表情。我承认我也算是个喜欢看美女的人,但是相较之下,我比起胡宗仁来说,算是内敛了许多,而且我只是停留在一个对美好的欣赏程度上,胡宗仁则更可能满脑子里都是人欲横流的画面。

果然他看到小妹妹的时候,立刻站起来坐到了边上的一个座位上,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把先前他坐的那个位子擦了擦,很殷勤的对那个小妹妹说,快请坐在这里。小姑娘坐下以后,显得有点拘谨,可能是因为岁数小,加上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又和我们不熟的关系。胡宗仁等到她坐下以后就问她,我需要你仔细的跟我描述一下那个老奶奶的长相,具体一点,因为这个店里就只有你见到她的次数最多,而且她好像还主动跟你打招呼叫你过去,所以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啊?

小姑娘说她姓田,是重大的学生,湖南人,今年下半年才刚刚升到大二。来兼职打工也并不是因为家里条件差什么的,而是自己实在不想在课余都把时间浪费在玩电脑和谈恋爱上了。胡宗仁啐了一声说,这谈恋爱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大好的青春可要把握啊!我看他有点偏题了,于是故意咳嗽了两声。

小田说,那个老奶奶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的话,她觉得和一般在街上遇到的那些老太太们看上去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头发长度大约到了脖子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发箍,把头发塞到了耳朵后边,头发满头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差不多70岁的样子。我在心里试想了一下小田说的老奶奶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直接想到了老年版的刘胡兰。说完这句话之后小田就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胡宗仁问她,这就没了?小田有点为难的说,一个老人的样子还能有什么好形容的,总之就是如果不是因为那杯热牛奶的话,我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人了,我本身就对这些事情有点难以置信,你现在要我不断来回忆这些,这不是为难我吗。胡宗仁有点无奈的看看我,嘴巴几度欲言又止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又说,那后来呢,我听你们谢店长说前天晚上你值夜班的时候也再一次看见她了。小田说,那天晚上自己看店里没什么客人,就坐在柜台地下的小板凳上玩手机。说完她朝着柜台一指说,台子比较高,一般来说客人站着是看不到我的,而且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我也能够听见声响。我当时是只听见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直到我抬头看见那个老奶奶,然后让她别吓我后,就再也没见着了。我问她说,你说的那个咚咚咚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小田想了想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老奶奶用伞的把手在敲击墙面的声音。

我顺着小田的目光看了看柜台顶上的楼板,事实上从一楼我们坐着的位置朝上看的话,是可以看到一部分二楼的桌椅的。也就是说,两层楼之间的隔断紧紧是一层楼板和栏杆,如此一来,那个老婆婆从上边倒挂着身子下来,我是能够想通的,换成一个比较瘦的或是个子小的,也许都能够做到这一点。小田接着说,由于最初是自己给老婆婆端了一杯热开水,所以我想这也是老婆婆对我比较多关注的原因吧。因为她并没有主动去吓唬其他人,而是只跟我有过那么几句话的交流。

小田看着胡宗仁说,大哥哥,我觉得那个老婆婆不是坏人,如果你们要找到她,能不能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毕竟她岁数都那么大了,而且已经死了。小田的这句话一出口,我和胡宗仁多少还是感觉到有点惊讶。如果换了别人,一开始可能也会和小田一样热心对待这样的陌生老人,但是未必能够在知道对方是鬼之后,还能够有这样的包容心和同情心,更多的可能会像谢店长那样,在得知对方是鬼以后,主要想到的还是要请人来把它给收拾掉,至于收拾掉的方式和手段,对于她们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小田这么说,我还是有些动容的,她这个岁数的姑娘大多都比较娇惯,作为独生子女政策的一代人,大多也会比较自私,甚至连我自己都是如此,能够在这种突然发生而且超出自己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能够保持冷静的分析和客观的判断,这是非常难得的。

说话间,店里的客人已经几乎全都走掉了。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以后,谢店长从工作区里走了出来,把门用钥匙给锁上,挂了个停业的牌子在门口,为了防止被别人看见,她还特地把店里用来打广告的那些X展架或是易拉宝一类的东西放到了门口,挡住不让人从透明的玻璃门看进来,随后还非常细心的关掉了一楼的灯,却打开了二楼的,接着就带着七八个店员,一起走到了我们身边。这个号称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却因为我和胡宗仁的到来,被迫关了门。

我们做的位置在进门的右侧最里边,所以如果拉下门帘后,外边是看不到我们的。一群人围在我们周围,却谁也没有先开口,或许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荒诞,谁先说话都不大对。过了好一会谢店长才对胡宗仁说,这就是咱们店里全部的员工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亲眼见到过那个老奶奶的,当然是在以往那段时间咱们还没察觉到她是鬼魂的时候,你们二位师傅如果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就问吧。

胡宗仁问了他们一点基本的情况,其实大多都是那个老奶奶进店以后是不是每天的表现都是一样,他们当中谁和老奶奶有过直接的接触例如给她端水之类的问题,其实答案之前已经在谢店长和小田的嘴里大多能够找到,所以这些店员的说法基本上只是起到一个佐证的作用。除了其中一个男性店员突然说了一句,就是在事发的第二天,也就是请来道士做法的那天,楼下的饮水机突然坏掉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出水口,一直在流水出来,但是水却一点都没溅出来,大概到了一杯左右的位置就自己停下了。

胡宗仁笑着跟我说,看样子那个老婆婆压根就没把那道士放在眼里啊,你做你的法,我自己倒水喝。胡宗仁这句话一说,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就这么轻松了不少。胡宗仁站起身来,走到靠近门口的那个位置,然后问大家说,在没发现她是鬼魂之前,她是不是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是坐在这里的?大家齐声说是。胡宗仁又问,那她是坐的哪一侧的位置?因为那个座位并排有两个,一个靠窗一个靠近柜台,大家又都说是靠近柜台的那个。胡宗仁一声不响的在那个位置坐下了,然后微微蜷缩着身子,我知道那是他在模仿当初那个老婆婆的高度,接着他四下打量,计算了从进门的地方到座位的距离和夹角,再看了看这个位置是否能够看到一些反光的东西,最后他得到一个结论,这个老奶奶之所以每次都在这里坐着,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唯一一个完全看不到任何反光的地方。

我也站起身来,四处走着看着,发现还真是胡宗仁说的那样,而且这个位置距离柜台也是一个直线的距离,任何一个在店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必然会经过和看到这个位置的。胡宗仁继续说,她选择这里,并不是一开始就扮鬼,而是根本就要让你知道她是一个鬼。

胡宗仁说完这句后,大家都哗然了。只有小田一个人闷在那里不做声,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着二楼。胡宗仁对我招招手,说你来检查检查这里的灵动,看看强弱,再根据大伙说的时间推算一下,看看能不能判断出这个鬼魂的能力大小和是善是恶。我走到胡宗仁身边摸出罗盘开始检查,座位上有很强的反应,我所谓的很强,则是相较于一个老奶奶的鬼魂而言。按理说,70岁上下的人,早已知天命,即便是再怎么怕死,也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而且会越来越快的到来,所以如果说这个鬼魂留存了什么执念的话,或许用词就不大恰恰当,这把岁数了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所以不一定是执念,而是某种记挂。

老伴儿?儿女?为什么会突然在那么一个毫无特殊的日子出现在这家店里,还刻意让大家都察觉到她,起码这个店里的店员们,和当初那个闹事的男性顾客以及最后仓皇逃走的另一个顾客是看到了她的,为什么要让大家都看见呢。

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的眼神开始盯着二楼,接着他对我招了招手,然后指向二楼的方向。我们大家顺着胡宗仁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在二楼靠近下楼楼梯的地方,双脚并拢的坐着一个老太太,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身边放着一把旧旧脏脏的白色带钩伞,就那么坐着,一直看着我和胡宗仁。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根本不知道是喜是怒。

第六十五章.【案十一】卸下装备

从大家的尖叫声中,我就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那个老婆婆了。由于他们惊慌的尖叫,搞得我也开始非常不安。胡宗仁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害怕,就躲到边上去!这句话刚说完,一群男男女女都开始争先恐后的往角落里挤了过去,那儿就是我和胡宗仁最初坐下的位置。而众多人当中,只有谢店长退后的速度缓慢了一点,毕竟是领导,即便是个女人,也要主持大局,再一个就是小田了,小田只是身体微微抗拒的向后退了一步,却站着没动了,这两人在我和胡宗仁眼里,和那一堆挤在角落里开压运会的男男女女们强得多。

胡宗仁转头继续看着那个老婆婆,她依旧还是起初的那个姿势,眼睛依然望着我和胡宗仁,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使她的状态发生任何改变,只是她看着我们的眼神让我觉得挺不舒服的。我这并不是第一次被鬼魂这么死死盯着看了,早年学艺的时候师傅告诉我,鬼魂如果死死盯着一个人看,不转移目光,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以下三种情况,一是它有话想要跟你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始,甚至是忘记了表达的方式。二是它在向你示威,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告诉你如果你再靠近的话我就要弄死你了,这种情况基本上出现在鬼魂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并且知道我们出现在它面前的根本目的,勉强算得上是在想法子自保。最后一种听上去就比较让人发冷了,那是它在分析你身体的哪个部分最脆弱,一旦有了结果,它就会攻击。

我当然不希望是第三种,虽然我一向尊老爱幼,但是如果这个老婆婆真的扑上来的话,我还是有办法制服它的。话说她的外貌看上去的确如先前我们打听到的一样,最少也是70岁上下的人,这样的鬼魂除非是有莫大的冤屈被害死了,导致怨气萦绕,我还能怕个几分,剩下的大多数劝导一番也就安安静静跟着走了。而第二种可能性也相对比较小,先前那个冒牌的道士就是个证明,如果要攻击的话,那个道士恐怕没办法用走路的方式下楼。况且我和胡宗仁算是临危受命,之前谢店长也没想过会叫上我们俩来,所以这个老婆婆不该知道我们是干嘛的更不该知道我们的意图所在,除非它还拥有根据制服来区分职业的本事,但我认为那并不可能。于是就只剩下第一个情况了,即便如此,我也没从它的脸上表情看出是想要跟我们说话,而更像是对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不开心。

但是有一点我能够确定,这个鬼魂并没有多深重的怨气,先前罗盘上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这一点,她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别的理由而非是为了害这里的某个人。我低声问胡宗仁,现在怎么办,胡宗仁没有回头,只是把手心朝下向我伸过来然后按了几下,意思是你别做声我在想之类的。于是我趁着这个空隙,再次把目光瞄向了我手上的罗盘,罗盘上的反应并不算剧烈,但是比起初我检查座位的时候稍微强了一点,那就证明,我检查座位的时候,其实这一幕是被这个老婆婆看在了眼里,它也明白我们是冲着它来的。

很快胡宗仁就转过了身子,正面朝着老奶奶的方向,接着把手伸到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八卦袋,还有他的那个难看的腰包。我正打算喝问他想要干嘛,因为以我对这厮的了解,他几乎全部的宝贝都在这腰包里,包括平日里自己准备好用来应急的符咒,这包包一取下,胡宗仁和那群店员基本上没有区别,除了个头大一点会打架一点外。胡宗仁却把东西统统都放到了餐桌上,然后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全世界的感觉,缓步地,朝着老奶奶走去。

我特别讨厌胡宗仁这种不经过商量就自己做决定的性子,来不及阻止,我也就慢慢跟在他的身后,手里端着罗盘,一边注意着胡宗仁和我之间的距离,一边注意着罗盘的动向。我刻意让胡宗仁的背影挡住我和老婆婆之间的视线,因为在那之前,老婆婆的目光反反复复在我和胡宗仁身上打量,所以我就算是站着不动,也没有可能置身事外。每靠近一步,罗盘的反应就猛烈一点,并且随着胡宗仁脚步的落地,指针就好像心跳一样突然弹得猛烈了一点,是戒备,绝对没有错,多年来练就的一身看盘的本领告诉我,这个老奶奶对胡宗仁的行为虽然感到不解,甚至是认为他没有恶意,但却私下防备着。

就在我低下头再度看罗盘的时候,耳根子后边突然传来一声非常嘶哑苍老的叫声,那叫声就好像我小时候在爱国主义电影里看到八路军大喊同志们冲啊似的,是一种呐喊,但却苍老而嘶哑了许多,我无法用一个准确的描述来形容那个叫声,在当时我只能下意识的一边转身一边伸手到包里抓红绳,却在我还没能看清背后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正在用力往下压,我身高175,那个老婆婆撑死了也才160还别说她生前年老骨骼猥琐的可能性,单凭她驼背这一点,她就没有可能能够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压低。但是那股力量很大,被鬼魂直接接触到身子的感觉大概就是突然由内而外的发出一阵寒冷,寒冷中带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你光是领教到第一次你就会死死的明白无法抗拒。

于是在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我的双膝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瓷砖地板,我这么一跪还真是挺疼的。当我终于摆正了身子想要看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距离我鼻子尖不到一寸的地方,老婆婆正面对面的看着我,我虽然是个单眼皮但我的眼睛在单眼皮界还是算大的,起码比杜海涛要大了很多,加上惊恐之余眼睛会本能的睁大,所以我这么大的眼睛里,竟然似乎看不到别的东西,除了那一张苍老的脸。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了还真是她把我按得跪了下来,接着她开始皱起眉头,张开嘴巴,眉心和鼻梁因为皱眉的关系叠得一层一层的,很像是葱油饼,而张大的嘴巴里发出了起初那种苍老的嘶吼声,但是我只听到了声音,却没从她近在咫尺的嘴中察觉到一丝气息。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一秒钟以内,很显然周围的那些店员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切,他们尖叫着惊呼着,胡宗仁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救我,我背对着胡宗仁所以我看不见他的举动,我只是听到耳边一个风声响起,随着风声老婆婆在我面前扭曲变形,接着好像烟雾粉尘一样消失不见了,我身上的压迫感也不见了,而就在此事,我的右脸突然火辣辣的疼起来,耳朵里也突然嗡了一声,我才意识到,胡宗仁刚才可能是在用手上的雷符或是九凤君符打老奶奶,为了救我,却被老奶奶给躲开了,于是他这一下子,就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

在我侧身倒下的时候,我看见门口的易拉宝和X展架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撞倒了,接着大门出现了被拉拽但是却打不开的动静,接着原本拦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那个“正在维修”的牌子也倒下了,然后在离我们不远的二楼楼梯中央,传来一声清脆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胡宗仁把我扶了起来,问我有没有打疼,我告诉他如果我说不疼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特别虚伪的人,这一巴掌等完事了我再问你讨回来。已经有一个女店员被先前那一幕给吓哭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中招挨打的又不是她。她嚷嚷着要回家,胡宗仁大声喊道,不准开门,开了门,就再也找不到了。

胡宗仁吓唬女人还真是比我厉害,他这么一吼,那姑娘竟然不哭了。胡宗仁对我说,咱们上去吧,它肯定是躲到楼上去了。说完他就要上楼我拉住他说,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还想再打我一耳光啊,你的腰包和八卦袋怎么不带上?他说我再试试吧,如果还是不行,下来取就是了。我问他你要试什么?胡宗仁看着我说,我试试能不能跟你那样,尽量不动粗,就能够把她给带走。

我愣了一下,胡宗仁已经走在了前面,我对胡宗仁说我就算不喜欢动粗但我也不至于连防身的东西也不带啊,刚才我手里还捏着绳子呢都被按住了,你这么赤手空拳的上去不是在找死吗?胡宗仁停下脚步对我说,刚才她按住你的时候,除了嘶吼,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这还真没有,于是我开始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虽然很讨厌这家伙用我来做了一次试探,但起码我们此刻是知道,这个老婆婆大不了也就是在阻止我继续向前,因为当时我心里是非常戒备的,手里的罗盘和红绳表明了我是对她不信任的。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制止我,并没有过度来伤害我,要知道,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换成真正的敌人,早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于是,我放下了我的包,红绳米粒坟土一律都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跟胡宗仁的那堆破烂摆在一起,手里只拿了个罗盘,因为我需要罗盘告诉我鬼魂的准确位置,考虑到最后老婆婆逃窜上楼的样子,我能够察觉到她是知道胡宗仁那一拍是冲着她去的,并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者她上楼的时候只有动静而没有身影,也就是说她可能不打算再让我们看见她了。

在我跟着胡宗仁准备上楼的时候,小田在我身后喊道,让我也跟着上去吧,我虽然不会你们这些东西,但是我试试跟奶奶沟通吧。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小田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案十一】再度现形

我看胡宗仁答应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毕竟按照规矩的话,这种情况下不相干的人是不该跟着一起的,怕的是出现什么危险。于是我转头对谢店长说,麻烦你照顾下大家,在事情没解决之前,谁也不能走出这个门。说完我就带着小田一起和胡宗仁走上了楼。

这是我第一次上楼来,准确的说,这家店我以前甚至从未光顾过。二楼和我想象当中别家餐厅的样子非常相似,在上楼途中我看到了一面掉在地上的铜镜,那想必是先前那个道士挂上去的,却被那个老婆婆在刚才逃窜的时候给弄掉下来了。我小心的把铜镜扶正,然后斜靠在正对二楼下楼方向的转角处,再捏了指决在铜镜上画好一个敷,虽然胡宗仁觉得这次不能动粗,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那个老婆婆就一定会听话跟咱们走,所以至少我要保证她没办法从二楼再次逃到一楼。

我手里始终端着罗盘,二楼的灵动明显要比一楼强烈了不少,确切的说,几乎整个环境里都有,看来当初封锁二楼,反倒给这个老婆婆相对自由的活动空间。此刻我也看到了悬挂在卫生间入口上方的那张符咒,仔细辨认了一下符咒的内容,是道家的五雷符,但是却有形无意,这个道士将来如果想继续骗钱,恐怕还得好好练练字才行。上楼之后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是一面墙,墙上挂了不少类如这家餐厅的企业文化一类的画儿,右手侧就是二楼的扶手,扶手的下方即是当初小田在夜班时候看到老婆婆垂下身子的地方,我把罗盘凑上去看了看,这里的反应比起周围又要强一个档次。

在我的左手侧则是一排排标准的餐厅座位,尽头的转角处就是儿童游乐区,在我当下站立的位置和游乐区之间,则是卫生间。我让胡宗仁保护好小田在卫生间门口等着我,我到里边去看看,因为根据谢店长所说的情况,那个老婆婆当时是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的,所以我理应在厕所里找到一些痕迹才对,从这些痕迹当中,运气好的话可以根据她呆的时间比较久的位置分析出为什么她会留在这里的原因,尽管非常渺茫,但是依旧值得一试。于是我在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情况下,端着罗盘进入了厕所内。

厕所是分男女的,作为我个人而言,其实我对这个地方是比较排斥的。到不是因为厕所很臭,而是因为我几乎遇到过好几个厉害的家伙,都是在厕所里,鬼虽然大部分是比较爱干净的,但是它们也都同样非常喜欢相对潮湿的环境。因为潮湿的地方比起别的地方来说更加容易聚集阴气。在这种原本就阴气较重的地方闹鬼的话,它们的力量会比起在别的地方更强,所以我进入厕所以后,每一步都迈得非常小心。

习惯问题,我还是先进了男厕所,男厕所地方很小,只有一个格子和两个小便池,臭是臭了点,但是这个范围内还是非常安静的,没有发现什么灵动的痕迹,看样子这个老婆婆还是知道男女有别。于是我退出门外后,罗盘就开始转动起来,幅度和在外边察觉到的差不多,说明洗手的区域她曾经是来过路过,但却没有在这里呆很久。我推开女厕所的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刚一进门,一阵较强的反应就出现了,在没有任何东西防身的情况下,我再继续往前走我实在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道,这女厕所里有东西,但是我不确定它在不在这儿,只是反应非常强。

胡宗仁回答我说,那你先退出来,咱们三个走到一块,一个一个地方找,找完一个排除一个,如果外边都没有,待会咱们一起进厕所。胡宗仁这是个好办法,也正合我意,于是我就出来了和他们站在一起,这个时候,小田突然问我说,哥哥,你们会不会对那个老奶奶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我告诉她,只要她不会主动伤害我们,那我们就不会。说完我用拇指掐了掐自己的中指,那上边有当初付强留下的雷符,还有黄婆婆给我按上的无字决,任何一样都算得上是能把鬼魂打得四下逃窜的,只是威力较大,我比较少用,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每每遇到一个看似荒诞离奇的鬼事,我却总能够拐弯抹角的找到根源,顶多也就浪费一点时间罢了,这雷符,又不是专程来打架的,能少用就尽量少用吧。

我们三个凑在一起,缓缓朝着尽头处那个儿童区走去,那个地方是我认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之一,可惜当我们绕过去之后,却什么也没看到。我用罗盘检查,罗盘只是告诉我这个地方曾经被老婆婆的鬼魂长时间的占据过,但是她此刻并不在这里,或者说是刻意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继续围绕着二楼的范围,我们几乎找遍了所有有可能的角落,我甚至还时不时的看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装饰,不知道会不会藏在其中,但是却依旧没有发现。

一番排除后,我们确定,老婆婆的鬼魂此刻所在的位置,只有女厕所以内。胡宗仁对我说,既然她不肯出来,那咱们还是下楼去带上东西,软硬兼施吧。我点点头,正打算转身下楼,却被小田给拦住了,她对我们说,你们别着急,让我试试吧。胡宗仁不解的问她,你想要试什么?小田说,既然一开始她到餐厅里来是我给她端的热水,而且在那之后,和一个顾客发生争执也是因为我把热牛奶不小心洒在了她的脸上才让人察觉到她是个鬼魂,再加上那天夜班的时候,她曾经对我招手,试图对我表达点什么,我想由我来喊她,可能会效果不同。我对小田说那可不行,现在这个老婆婆不知道是喜是怒,你也看到了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连我都敢直接出手,你一不会玄术二不懂自保,你来的话不是更危险吗?况且我们现在还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老婆婆究竟是为什么到你们餐厅里来。

小田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很渴求的眼神看着我们。于是我看了看胡宗仁,企图从他那儿得到点讯息,胡宗仁却告诉我说,那就试试吧,我们站在你身后保护你。如果你试了以后不行,那我们就只能按照我们方式来了。

小田点点头,站上前了几步,我和胡宗仁就退到她的身后,我们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形的排列,清一色的面朝着厕所的方向。小田沉了沉气,然后对着厕所喊道,婆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来,我来了,你出来吧,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帮你。这句话说完后,一片安静。小田等了一会后见没动静,她又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为什么要招手对我笑,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就是说的时候了,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多天了,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就统统说出来吧。说完她朝着厕所的方向走上前了一步,然后打算伸手推开女厕所的门。

我密切观察着罗盘上的动静,在小田喊话的时候和把手放到门上的时候,反应出现了起伏波动,这说明小田的这番话是被老奶奶听见了的,只是好像她依旧在犹豫一般。小田看着我,我对她点点头,示意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就开门吧。于是小田伸手推开了门。打开门后小田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我确信那个表情是在说,我看见她了。于是我和胡宗仁跟着她向前挪动了几步,直到我们能直接在门内看到老婆婆,她正背靠着墙壁和小田面对面的站着,手里拿着那把雨伞,看着小田,但是表情却和当初看向我和胡宗仁的表情大不相同,她的表情里更多的是一种慈祥,和说不出的那种笑意。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瞄了一眼罗盘,罗盘上的灵动依旧是快速的,我想那是因为老婆婆现身了的缘故。但是却相对平缓,这让我放心了不少,起码我确定此刻这个老婆婆如果不去惹她的话,她是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的。于是我把罗盘揣回了裤子包包里,和胡宗仁站在外边看着。老婆婆突然伸出手,掌心朝下对小田招了招手,那意思是要小田过去她有话要说一般。胡宗仁轻声说了句,去吧,我们就在身后。小田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害怕,但是她也明白这个婆婆不会伤害她,于是她走到婆婆跟前,把耳朵凑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见小田的表情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起伏,到了最后,她竟然张了张鼻孔,掉下了眼泪。老婆婆的脸被小田遮住了一大半,但我还是能够看出老婆婆的脸上依旧是刚才那种慈祥的表情。过了一会,小田站了回来,伸手抹去眼睛里的泪水,退出了厕所外边,并且关上了门。我正打算问她为什么要关门的时候,她对我们说,咱们下去吧,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就在我们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拍打玻璃门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案十一】一张照片

我和胡宗仁听到声音后就立刻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题型高大,穿着白色休闲装,里边搭配了一件亮绿色的V领T恤,脖子上还有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看上去大约40岁左右的寸头男人,正在奋力地拍打着起初已被锁好的餐厅大门。

不得不说的是,由于我是一个外表朴素但内心很鲜艳的人,所以我对眼前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家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我指的是他的穿衣风格。我也很喜欢亮绿色这种骚哄哄的颜色,于是我忍不住隔着门透过那些倒在地上的X展架和易拉宝多看了他几眼,胡宗仁则没理他,而是直接走到起初放下装备的桌子跟前,把腰包和八卦袋重新别在了腰上,然后一边问谢店长说,门口那个穿得像跟莴笋的家伙是谁啊。

谢店长听胡宗仁这么一说,于是侧着身子去看门口,接着跟胡宗仁说,那是我们的老板,就是这家店的加盟商。胡宗仁问谢店长说,他怎么跑来了?谢店长说,因为刚才我们在楼上的时候,老板曾经打来电话问事情解决了没有,她告诉老板正在解决中,现在已经关门歇业了,然后老板就急匆匆的跑来了。

胡宗仁冷笑一声说,怎么了,就你们店现在这样子还想开门做生意啊?现在不关门处理好,是等着别人传开了,让那些管事的部门来勒令关门吗?真是不分轻重啊。谢店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胡宗仁洗刷的始终是她的老板。胡宗仁对谢店长说,那你就赶紧给你们老板开门去吧,别愣着了。说完他继续整理自己的腰包之类的东西,很快谢店长打开了门,那个寸头男走了进来后,谢店长就立刻关上了门,并且把先前被老婆婆撞到的那些歪歪斜斜的X展架和易拉宝也都扶了起来。

那老板看上去架子不小,刚一进来,先是找到角落里的那些店员,扫视一周后,他看上去很生气的说,你说你们什么情况,白天人流量这么大你们把门给关上,你知道这地方的店租算到每天得多少钱吗?这已经是第二次关门了!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但是听上去很大模大样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寸头男接着说,请来你们两位师傅,这二楼出了问题你们直接在二楼办事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连一楼的大门都锁上了?接着他又转身指着那群店员大声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耽搁一天我的损失有多大,你们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马上给我开门去!谢店长听到老板这么生气,有些犹豫,用眼神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个寸头男。我走到那个寸头男身边跟他说,这位老板,这事情没好好解决清楚,你开门要是害到别的顾客怎么办,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不是吗?他看着我,依旧有些大声有点不可一世的说,你就是这次请来的师傅吧?把整个二楼都给你们腾空了,你还不让我做生意,听说关门这主意就是你们俩给出的对吧。我虽然开始有点不爽他,但是还是压着火跟他说,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种事如此被外人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是你这家店要名声扫地,连你们这个餐饮品牌都会因此收到影响,再说了,你凭什么要消费者到你店里来吃喝的时候,还要时不时被吓唬一下?这楼下闹哄哄的,你让我们怎么在二楼安心做事啊?

我说道后边几句的时候,也有点生气了。我和胡宗仁都算是接单做生意的人,所以我其实明白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结果那个寸头男看我大声起来了,一下子傻大款的轻蔑劲就上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说,我拿生意给你们做,你们俩还跟我这儿叽叽歪歪的,怎么了,想教我怎么做生意啊?从出了这破事到现在,也没看见有顾客投诉说我这店里闹鬼啊,怎么你们俩家伙一来就挡我生意,损失从你们酬劳里扣吗?你那点酬劳够扣吗?

这些我是真的有点怒了,我正想顶撞他几句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把我给护到了一边,然后嬉皮笑脸的对那个寸头男说,先生,您贵姓啊?我知道胡宗仁这个表情,越是这种阴阳怪气的笑,就越说明这家伙要使坏了。这样也好,这寸头男太跋扈了,他只想到他是拿钱给我们赚,却没想到我们是在帮他解决麻烦。那个寸头男说我姓什么不用你管,你们俩就只管把事情给我解决了,拿了钱就走人,罗哩罗嗦的,刚出来混是吧?

胡宗仁还是笑着跟他说,是这样的,既然你要我们来办事,那就按我们的方式来办,否则你就自己来,你这店里这么多员工,你不能只想着赚钱,连鬼都到你店里来捣乱了,你说说你都衰到什么地步了。胡宗仁还是笑嘻嘻的,但是言语中夹杂着的挖苦与讽刺的语气,我知道他是在故意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方式激怒对方。因为我们都深知一个道理,当双方立场不一,相互对立的时候,你越是表现得很开心高兴,你的对手就会越不高兴。果然,那个寸头男还是中招了,他被胡宗仁这一番话气得脸上通红,但毕竟是40多的人,生活的阅历让他显得比较沉稳,他只是气呼呼的说,那你们要是十天半个月抓不到这个鬼,我就十天半月不开门做生意?胡宗仁继续气他说,那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带衰啊,你以为穿得花花绿绿像瓶芥末就会火啊?等着吧…

寸头男气得不说话了,他大概也明白如果继续跟我们争下去,耽误的只会是自己的时间,而且我和胡宗仁既然敢这么冲的和他说话,自然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搞不好待会事情办不成还挨顿揍,那就太不划算了。胡宗仁看他也没继续嘟嚷了,于是转头问小田说,刚才你在厕所里,老婆婆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胡宗仁这么一问,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田的身上,这搞得小田有点惊慌的感觉,她说,老婆婆就是跟我说了下她第一天进店里来是为什么,然后为什么每天都来的原因。老婆婆有点神志恍惚了,说话也词不达意的,我都是听一半猜一半,但是后来我听明白了几个字,她说她老了,快要死了,想自己的孩子了。

小田说完后,又一副情有所触的样子,低下头,揉了揉鼻子,看样子又快哭出来了。我虽然觉得小田这种品德的姑娘实在很难得,但是这种不分缘由的爱心泛滥,终究也是个不妥的行为,毕竟是人鬼殊途,加上本身也是陌生人,太过于进入别人的生活,就好像不愿意相信电影终究会散场一样,直到电影院散场的灯光亮起,才会发现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只能留在心里的故事。

我本来想安慰她几句,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从她口中得知老婆婆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而且甚至糊涂,会不会是有痴呆症之类的,会不会正因为思念的时候遇到了小田,于是觉得找到了记挂的方向,就不肯离开了呢?小田告诉我,由于老婆婆跟她说的那些话多数自己听得糊里糊涂的,所以她也只是知道这么一点,她哭是因为觉得老婆婆可怜,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也走得不安生。

胡宗仁问我说,那现在到底你觉得该怎么办,总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人家还要做生意赚钱呢,不然人家可怎么吃饭啊。胡宗仁真是嘴贱,又借机挖苦了一番那个寸头男,我含着笑意看着寸头男的表情,快憋出内伤了,完事还要乖乖把钱给我们,真是好笑。我问小田,你刚才说你知道怎么办了,那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小田想了想说,我的想法很幼稚,我想要想法子找到老婆婆的家里人,她的口音是本地人,既然来了我们店里说明她生前的地方离咱们这儿不远,如果在这附近找的话,应该是有办法找到的。

胡宗仁摊手问她,你怎么去找啊,又没照片,又没姓名的。小田很委屈的低下头说,所以我才说我幼稚啊。沉默了一会,胡宗仁说,这样吧,你的手机能够照相吗?小田说可以,胡宗仁说那咱们俩再上去一次,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去靠近老婆婆,然后找机会照一张,咱们把相片打印出来,然后再找点人在附近分发一下,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因为如果能够找到她的家人,那么就能够找到她的孩子们。这样一来的话,就比较容易把老人家送走了。

胡宗仁说得对,眼下强行抓走老婆婆确实我们也不忍心,这边这个寸头男又盯着想我们尽快完事自己好接着做生意,在场就我和胡宗仁是内行人,别人也帮不了太大的忙。于是我也对小田说,你和这位婆婆算是有缘,她也不会伤害你,这件事就按照胡师傅说的办吧,这也是我们目前觉得最保险的一个办法了。

于是胡宗仁再次把腰包取下来,让小田走前边,自己跟在后边,我就没有上楼了,因为多个人就会让老婆婆多一层防备。他们上楼后不久,就听见一阵小田的声音,说的什么就听不清了,又过了一会,他们就走了下来。在胡宗仁下楼梯的时候,我问他拍到了吗?胡宗仁说拍到了。我说清楚吗?他说比你的黑头还清楚。

下楼以后小田把手机递给我,于是我开始翻看照片。是拍得很清楚,用来打印传单完全足够了。我笑着对那个寸头男说,停业期间你的损失,就找这老婆婆赔吧,她肯定有钱,家里人肯定烧了不少钱给她的。

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他丝毫不觉得我们作为受雇者这么调侃雇主有什么不妥。可是当寸头男把手机从我手上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颤抖着声音说:

“这….这是我妈!”

第六十八章.【案十一】各归尘土

寸头男的这句话一出口,大大出乎现场所有人的预料。他手里拿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像是始终无法相信一般。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说,你看仔细点,这真是你妈吗?寸头男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又看,无比确信的说,没错,这就是我妈妈。

我赶紧让寸头男把情况具体的说一下。他放下手机,颓然地坐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凳子上,对我们说他姓陈,是土生土长的沙坪坝区人,早年念书成绩不好,十几岁就出去当兵了,专业后开始跟朋友一起做生意,十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钱,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除了一些原本生意上的门市之外,他还用自己的闲钱加盟了这间快餐店,成了这个快餐品牌在这个区域的代理商。自己父亲早年也是个军人,在越战时期牺牲了,陈老板说他那个时候岁数还很小,所以对于父亲的印象基本上不怎么深刻,从小到大,都是母亲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直到自己出去当兵。

陈老板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三兄弟当中就只有自己混出了头,大哥二哥日子都没自己过得好,所以当母亲退休,三兄弟就因为母亲的赡养问题出现了很大的意见分歧。大哥说自己条件不好,身体也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母亲,二哥又说自己没钱,而且从小母亲就最偏爱老三,所以也不愿意承担赡养的义务,陈老板自己则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老人,但是他说他愿意承担老人的赡养费,但是陪伴起居等就需要两个哥哥轮流来照顾了。几兄弟争执不下,也就闹得很不愉快,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家来往就变得很少。

陈老板说,当时母亲见我们几个孩子为了这件事闹得彼此不开心,于是就说不需要我们照顾了,我们三兄弟凑钱给她请个保姆就行,我当时生意确实忙得很,这么一来我觉得也是一个非常折中的方法,于是我就答应了。不过在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大哥二哥基本上就没照顾过妈妈,连请保姆的钱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出的。陈老板说,本来这也没多少钱,只是自己想起来觉得不舒服,有好几次母亲说家里的灶坏掉了,水管生锈了,也都打电话叫儿子们去帮忙修一修,两个哥哥却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所以没办法,就也只能自己找工人去帮母亲修理。到后来母亲的房子面临拆迁,沙坪坝商圈附近的地,寸土寸金,到了这个时候,大哥二哥又跑出来了,抢着把自己的户口在拆迁前转到了母亲那里,就为了拆迁的时候能够分得一部分人头费拆迁费之类的。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三兄弟又坐下来针对老人的赡养问题研究了起来。

陈老板说,我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心想也不差那点钱,但是那房子可是我母亲一辈子的财产,我就不去跟着瓜分了。母亲也反复跟三兄弟说,以后等她死了,自己的财产还不都是他们三个的。于是那天,几兄弟又说起母亲时,陈老板说自己这些年业务能渐渐放手了,时间更多了一点,可以和兄弟几个轮番一起照顾母亲了,为了分得拆迁费,大哥二哥都同意了母亲跟着三兄弟,每家住上三个月,按长幼顺序来。谈妥以后,签了拆迁同意书,母亲就先搬到了大哥家里住了三个月,轮到二哥的时候,二哥却又开始推脱了,说自己家里房子小,人又多,本来就已经挤不下了,等他挪挪地方再说,要老三先帮忙照顾下老人。

陈老板说,当时我就生气了,我说你地方小,我给你租个大房子,你必须按照约定照顾妈妈。结果租下房子以后,第一个月二哥确实照顾母亲了,但是到第三个月自己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自己租下的大房子里,问二哥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二哥说母亲搬到老二以前的小房子去了。陈老板说,你说我当时生不生气,我花钱租房子是让二哥照顾妈妈的,结果他把妈妈赶到他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里一个人住,他们一家几口倒乐乐呵呵住在我花钱租的房子里,于是当天两兄弟打了一架,陈先生也在当天就退租了,并且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来。

陈老板说,你别看我一把岁数的人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没生孩子,所以我家里比较大,母亲也有地方住。大哥条件也不好,剩下的日子原本也不打算继续麻烦他,二哥则是自己想着就恶心,压根就没再继续来往。可是自己毕竟是个生意人,所以呆在家里的时间相对比较少,于是就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帮忙做家务,顺带陪伴老太太。而自己在一年前因为重庆风风火火的红黑运动,也因为生意上的一些往来受到一点牵连,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呆在家里,而就是这段时间,母亲脑溢血从床上摔下来,就没能救得回来了。

说完陈老板伸手抹了抹眼泪说,这些年就为了赚钱,这钱是赚着了,想要当个孝子却没机会了。母亲的丧事上三兄弟都挺后悔,说自己生前没能好好陪着老人,自己对两个弟兄也早就心灰意冷了,母亲死得急,没留下什么遗嘱,之前安置房的那些费用,我一分都没拿,都分给两个哥哥了,知道他们条件比较差,也算是母亲在临死之前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把。

陈老板起初的嚣张跋扈已经不见了,此刻颓然的坐在那儿,就只是一个懊悔不已的儿子而已。所以我和胡宗仁对他说话也客气了许多。胡宗仁问他,那你妈妈生前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因为小田说好像老太太神志不大清楚。陈老板说没有痴呆,就是性子有点着急,导致血压很高,脑溢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诱发的。我告诉胡宗仁,那小田听到老太太说话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过了49日之期了。胡宗仁又问陈老板,那你母亲生前是不是经常到你这家店里来啊,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这群店员怎么会不认得?

陈老板说,自己这家店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才接手过来的,母亲从没来过。胡宗仁说,你都这么有钱的人了,为什么你母亲看上去穿得那么朴素啊?陈先生说,这他也搞不懂,母亲跟着自己生活的时候,自己好吃好穿的,常常给妈妈买新衣服,妈妈也常常穿新衣服,但是你看这照片上的衣服这么旧了,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老板突然张着嘴愣住了,接着他再次看了看照片,顾不得边上自己的员工们诧异的眼神,嚎啕大哭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阵仗的哭了起来,他甚至还哭着哭着跪倒了地上。看他哭得这么伤心,我和胡宗仁也就没拦住他,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肯当着外人的面这种哭法,如果不是本身过于脆弱的话,就一定是心痛得无法承受了。如果劝他,可能反而没有意义。他就这么哭了一会后,才站起身来坐回到位置上,一个店员递过来一包卫生纸让他擦拭泪水。

陈老板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相片,依旧抽噎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小时候在这附近上学,我妈妈每天来接我放学时候穿的那身衣服。

我看过不少反映当时那个年代的电视剧,所以我知道虽然老太太的打扮现在看上去很土,在当时可是大家都这么打扮。陈老板说,小时候自己比较贪玩,沙坪坝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放学后自己总是不按时回家,每次都是母亲从那些小人书店或者转糖画的地方找到自己,而每次母亲来接自己的时候,总是拿着一把雨伞。他说,那是因为害怕回家的路上下雨。小田这个时候也有点哭哭啼啼的说,老婆婆说,他想孩子了,其实就是想你了,她的意识里知道你是这里的老板,所以每天都来这里找你,穿着旧衣服带着旧伞,大概也只是想要接你回家吧。可是我到这里打工这么长时间了,除了今天,你却都没来过。老婆婆等了你好多天了,不肯走。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虽然我很同情那个老奶奶,但是我们都知道她这种出现的方式是不合理的,即便是因为想念自己的儿子。于是我告诉陈老板,很多人都说,做鬼也不放过你,通常是在表达一种怨恨,你母亲现在变成了鬼,也来找你,却是对你的一种思念,你的母亲之所以没去找另外两个儿子,也是因为她知道你才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你不要太自责,既然事情清楚了,就跟我们上去,见上老婆婆最后一面,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了了她见儿子的心愿送她上路,你也要带着你妈妈的思念继续好好生活。

陈老板擦干了眼泪,就跟着我们上楼。这回不同的是,那些原本吓得鬼吼鬼叫的员工们,也都自发的跟着一起上了楼,只不过胡宗仁没让他们靠近,而是远远的呆在看不到厕所的角落里。打开门以后,老婆婆很快就出现了,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陈老板也因为再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失声痛哭。我和胡宗仁给了他们母子俩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在这以后,也许就只能从照片上来回忆了。等到陈老板打开门走了出来以后,我陪着陈老板下楼,胡宗仁钻进厕所里,送了老婆婆上路。

收钱离开快餐店以后,我和胡宗仁站在门口抽烟,他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直到丢掉烟蒂后才跟我说,兄弟,听你的,我决定和小妮子结婚了。

我说哦,恭喜你啊。他说,这样我就有理由把我妈给接到这里来,跟我一块住了。

第六十九章.【案十二】建筑工地

在重庆如今的渝北区,有一个因为机场建设而带动周边产业发展起来的一个地方,被人们命名为“工业园区”。在这个工业园区朝着机场方向出发大约几公里之外的一块正在开发的荒地上,有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工地。这个工地隶属于一个重庆本土的地产开发商,早年是生产摩托车的,后来渐渐扩大到了地产行业,成了一个在本地比较有实力的建设集团。

说这些话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表明,帮这家企业处理案子,永远不会存在着收钱很少的问题。

那天胡宗仁打电话给我,说来新案子了,在此之前的十一个案子里,有十个我们解决起来都算是非常顺利的,所以正因为前边的顺畅导致我们渐渐开始对后边即将而至的新案子并没有太多的期许,甚至开始觉得有些无聊。至少作为我来说是这样,从最早的时候胡宗仁告诉我案子情况后我的紧张和提心吊胆,到现在想开了不过就是这么点事,这个思想的转变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很消极的,但是我们却无法控制。

胡宗仁在电话里告诉了我这个单位的规模和性质,这次找我们的就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也算是这个集团的一个副总。因为机场附近一带的土地建设质量相比之下会有更多的约束,例如不能过多去搞装饰工程,那是为了防止飞机在填上分不清哪里的灯光才是跑道,例如又不能修建超过多少层楼的房子,那是为了防止飞机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撞上楼房等,总之规矩很多,所以招标单位和地产商之间的合作关系就更显得无间了,地产商希望拿下后多挣点钱,招标单位则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被自己牢牢控制的地产商,如此一来,双方都有利可赚。

胡宗仁告诉我,那个在建的工地现在还只是铲平了地面刚刚落好了地基,现在却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搞得工人们说工地上有妖怪,大家都不肯上工了。我问胡宗仁,这妖怪的事情怎么会找到你了,你会抓妖啊?胡宗仁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你也知道,这些工人大多都是农民工,本来文化程度就普遍偏低,遇到点想不明白的事总喜欢东拉西扯的联想,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我嘲笑胡宗仁说,你别这样说人家,说得好像你我问话多高似的,我虽然高中都没念完,你比我多念了几年,不照样是个大学落榜生吗。胡宗仁被我呛到了就赶紧打个哈哈转移了话题,他说总之啊,这件事情对方的老总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因为像他们这种地产商,为了防止对当地领导有贿赂行为,说不定都是被监听了的。我冷笑一声说,那他妈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再说了,苍蝇都不叮没缝的鸡蛋呢,不好好管住自己的人,却去管生意人,真他妈可笑。

胡宗仁说,这就不是咱们这种寡民该操心的事儿了,总之呢,人家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派车来接我们,你在那之前能赶到我家里来吗?我说那工地按位置来说可是离我更近呀为什么要我去你那儿?胡宗仁咳嗽了两声说,谁让人家找的是我呢…

第二天吃完午饭后,我就动身去了胡宗仁家里。由于对方承诺了派车来接送,我也就斥巨资20元打了个车去胡宗仁那儿,心想反正如果我自己开车去的话,这油费还不止20块呢,这么一想我就释怀了很多。

两点半还没到的时候,胡宗仁接到一个电话,挂上后他跟我说对方已经提前到了,咱们这就下楼去吧。说完他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我一起出了门。临出门之前付韵妮站在楼道口对胡宗仁说完事早点回来,记得打电话报平安。胡宗仁一副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怎么那么啰嗦,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很爽的。我和胡宗仁虽然都是大男人,但是我们的女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在我们每每出门之前给我们叮咛提醒,这让我们非常欣慰。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留着金正恩司令那种发型的三十多岁的瘦男人,一路上对我们非常热情,由于我和胡宗仁都不知道这趟前往,主要是要对付什么东西,当我们尝试着从这个司机口中套点话出来的时候,他却开始吞吞吐吐三缄其口了,作为老总的司机,他应该是除了老总夫人之外最熟悉老总生活的人,既然他这么遮遮掩掩的,这就表示领导特别嘱咐过他不要跟我们胡乱说话,同时也表明这趟的事情估计没那么简单。直到这个时候,我和胡宗仁才暗暗戒备了起来。

到了工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一刻,当车开进工地大门,我看到周围有不少正在休息的工人,或戴着安全帽,或端着茶杯,或正叉着腰抽烟,但他们都用那种注视的目光看着我们的车。这无疑会让我有些不安,胡宗仁就比较大条了,他下车后竟然还朝着那群工人们挥了挥手,一副粉丝们久等了的感觉。司机停好车后就一路很恭敬地指引着我们往办公室里走,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显比送我们来的路上凝重了很多。我和胡宗仁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到板房区,其中有一栋二楼的阳台上有一口卫星接收器的锅盖,房顶上还插了国旗和这个企业的旗帜,而这一路上我们都是在周围工人注视的目光下走来的。

司机带着我们走上那栋有锅盖有国旗的楼二楼,然后在其中一间房间门口敲门说,张总,人给你带来了。胡宗仁笑着轻声对我说,我靠,好大的架势啊,黑社会吗哈哈哈。我赶紧咳嗽了一声虽然胡宗仁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是当着人家老总司机的面这么说还是有点不合适。隔了一会,司机又敲了敲门,里边才传出来一个带着鼻音明显官员腔调的声音说,啊~来了啊,来了就进来吧~

语速比较慢,一般当官的都喜欢刻意放慢语速,大家都懂的嘛。胡宗仁包着嘴巴想笑,司机拧开了门栓,让我们俩进去,他自己则没跟进来,而是在我们进入后,关上了门。这是个不大的板房临时办公室,有一个书架,上边有玻璃盖板,里边装的全是类似档案夹一类的东西,书柜的里侧靠近尽头窗户的角落里摆着一个矮小的保险柜,正对书架的地方就是一个简易的办公桌,一个看上去不到50岁,有点秃顶,却骄傲而不服输地把几缕稀稀拉拉的头发盖住秃顶部分的大耳朵发福男人,正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另一只手拿着鼠标,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房间里有一张简易的沙发,但是出于礼貌,既然人家主人没让咱们请坐,我们也就不好意思坐下,可不坐着,就这么站着也挺傻的。大概是心里有点不爽,胡宗仁有点气冲冲的对着那个发福男人喊道,喂,你怎么称呼啊?

男人没搭理他,只是用撑住腮帮子的那只手指了指沙发说,你们俩先坐下,等我打完这一局再说。从电脑里传出的类似炸弹的声音,以及那一声声“过!”“不要!”我能判断他正在打QQ斗地主。本来上班玩游戏是不被任何单位所允许的,但显然人家是个老总,这些规定对他形同虚设。一进门就被这家伙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气到了,所以我和胡宗仁也就没打算待会跟他客气。

沙发跟前没有茶几,也没有任何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我看到这个老总的办公桌上没有香烟盒也没有烟灰缸,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抽烟的。于是我就摸出我的烟发给了胡宗仁,然后我俩心想反正你也不打算搭理我们,我们就在这吞云吐雾污染环境好了,并且我们还开始肆无忌惮的把烟灰弹落在地上。可能是觉得我们有点失礼,那位老总合上了电脑的盖子,然后握拳到嘴边咳嗽了几声,依旧一副官腔的说,嗯,办公室里不准抽烟。

胡宗仁开始装傻,转头问我,办公室里准不准打游戏啊?我说恐怕是不准哦!接着我俩继续吐烟雾。那位老总大概是看到我们有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脸色很难看的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接着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十指交扣放在桌上,微微仰着头,用眼睛斜下方看着我们。我看了胡宗仁一眼,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伸出脚踩了一下,站起来对那个老总说,行了老师,你跟我们摆撒子架子嘛,我们又不是你的工人,又不是你的下属,你一副臭脸是摆给哪个看的嘛。胡宗仁也接过我的话说,对头,你找我们来,有话就说话,你要是不用我们帮忙,喊你的司机把我们送回去就是,我们大老远跑来,是到你这里看你斗地主的吗?我靠你真他妈搞笑。

胡宗仁脾气没我好,全世界都知道。所以当我这么开了头,胡宗仁也就敞开了发泄了。那个老总看上去有点不爽,但是毕竟是个总嘛,于是他就问,你们以前做生意也是这么个态度吗?胡宗仁反问道,你跟谁也都是这副样子吗?你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那群工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一路把我们盯着看,那眼神就是希望我们能帮忙解决问题,到了你办公室倒好,你满不在乎的样子。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撒子也?

领导不说话了,我看气氛有点僵,说到底如果这时候要是转身离开的话,等于轩辕会发配来的这个案子我们就是没完成。眼看胡宗仁也发泄够了,我就对那位老总说,老师,你把我们找来,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跟我们摆官架子,你想解决麻烦,就别继续制造麻烦,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态度,再说了你也不见得的多大的官嘛,在我们两个抓鬼的人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呢。

直到我说完这句,那个领导才坐正了身子,对我们伸出手说,二位请坐吧。

第七十章.【案十二】频频夜袭

看到这位副总态度好转了一些,我和胡宗仁也才跟着坐下,毕竟事情还是要办的,钱也是要赚的。见我们坐下以后,副总拿起电话打给了他的司机也就是刚才送我们过来的那位,让他拿来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我们跟前,接着拿来了烟灰缸和两杯水。胡宗仁等到司机关门离开以后就问那位副总说,老师你怎么称呼啊?那位副总说他姓张,所以从那以后我们就称呼他为张总。胡宗仁对张总说,你们现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张总说,事情是从差不多大半个月之前开始的,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们夜间施工过程中被周围农村的住户门投诉了,说我们扰民,疏通了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办法拿到夜间继续施工的批文,所以被迫在晚上的时候只留下了巡逻的保安,工人们统统都休息了。胡宗仁说,这夜间施工扰民本来你们就应该叫停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张总说,就在大半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工地上抓住了一个小偷,他是白天就混到工地里来,准备呆到晚上就去偷我们堆放在一起的脚手架钢管等东西,用来卖钱。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身受重伤,人事不省。

张总说,由于从那个小偷随身的包里找到的东西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加上白天的时候也有工地的工人在我们场内看到过他,虽然是受损方但是我们毕竟没有私下责罚小偷的权利,加上他受伤非常严重,所以我们还是派人先把他送去了医院急救,再才通知了警察来调查。胡宗仁问,是你们场内的设备垮塌了造成的伤势吗?张总说,起初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工地嘛,到处比较杂乱是一定的。有时候堆放了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难免遇到这样的问题,但是奇怪的是如果是属于我们堆放的东西因为松动垮下来压倒人的话,在夜晚的环境下,我们的巡逻人员应该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动静的。能够把人伤得这么严重,想不那声音肯定不会小才对。

张总接着说,当时找到这个小偷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他躺下的地方是我们正在搭设的电梯井,那外头的确是堆放了不少废弃的钢材铁板脚手架零件等,但是却没有发生散落,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不过却有很多血迹,墙上也有。除了那一个地方之外,我们却在别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小偷作案时会留下的新鲜脚印,但是那附近却丝毫没有血迹,这就是说,这个家伙受伤的地方就在最后躺下的那儿,如果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地上不管怎样都能找到一些踪迹,这小偷却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倒地了,还流了很多血。

胡宗仁问张总敢说,你能具体说一下,这个小偷当时的伤情是什么样的吗?张总说,他的手臂上有不少一道一道的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到了还是怎么样,对应这些伤痕,衣服袖子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脸上有在水泥灰墙壁上摩擦时候出现的一大片掉皮,脸上也有写抓痕类似手臂上的那种,送医院后医生说导致他重伤失血过多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位于脖子上的一个伤痕,但是从那个伤痕来看,却是一个咬痕。所以当时我们分析,这个小偷说不定还有一个同伙,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厮打了起来,然后其中一个人咬了他的脖子。

我有些不懂的看了胡宗仁一眼后,问张总说,如果是俩毛贼打架,一人重伤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叫我们来?我们也管不了这样的事啊。张总伸出手指敲打了几下桌面后说,这只是我们最初的判断,因为警方在办案的过程当中,在现场只找到了一个脚印,就是那个小偷的,除此之外没别的脚印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当时现场又只有他一个人在。而你说一个人再怎么厉害,总没办法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给咬一口吧。

张总接着说,于是这个调查到这个地方为止的时候,基本上就卡住了无法继续下去,于是警方说要我们单位先负责这个小偷的医疗,尽量等人苏醒以后直接盘问得了,医生既然说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警方也说至于医疗所产生的费用则需要我们先进行垫付,等到小偷醒过来以后,明确了这个责任关系,再谈论赔偿的事。而警方也强调,不管这家伙是不是个小偷,终究是在我们单位的工地上出事的,所以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张总说,过了几天后那个小偷就醒过来了,但是有些语无伦次,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在警方问询的时候,他虽然承认是自己当天是来我们工地偷东西的,但是却说当天晚上自己偷了一些材料准备下楼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就翻墙逃出去,却就在底楼的时候,被一个野兽给攻击了,身上的那些几道并列的爪痕就是当时留下的,而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口,也是被那个野兽所咬到。

野兽?这虽然靠近郊区,但是已经是开发了十多年的区域了,因为有机场在附近的关系所以这边上注定不会有非常高的山和茂密的树林,哪来的野兽?况且但凡遇到这种野兽攻击,最有可能的就是野猪,但这附近除了荒地就是新修的小区,怎么可能有野猪?我向张总表达了我的疑问,张总说,当然不会是野猪,根据那个小偷自己的回忆,当时黑漆漆的他也没看清楚,就只在黑暗的环境中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而且从当时自己受伤时会听到的那些野兽嘶吼声可以判断,是一只狼,或者一只狗。

狼自然是不可能的,重庆主城区的范围内,除了动物园之外,没别的地方可以见到狼,色狼到是有不少。那么自然最可能的就是狗了。于是我问张总,那你们工地是不是养狗了?张总说,怪就怪在这个地方,我们工地上根本没养狗,而能够把一个成年人伤成这副德行的,想必也是一条大狗,我们工地起初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只养过一只小狗用来拴在进出口的地方用作看门,但是早就没继续养了。

张总说,所以那个小偷的口供其实对案件的侦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被大家觉得他是在为了给自己推脱责任而装疯卖傻,但是由于人赃并获,犯罪证据确凿,但是工地这边却说人也受伤了该惩罚的也都惩罚了,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了,于是警方只是对这个小偷在出院之后备注了案底,要求他随时要能够被警方找到,并且关押了几天后就不了了之了。

张总接着说,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件怪事虽然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但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日子还得照样过。但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一天,大约在我和胡宗仁来这个地方之前的一个礼拜,有一个工人在其余工人第二天早晨上工的时候发现倒在了头一次发现小偷的位置上,也是昏迷不醒,也是脖子上有伤口,并且嘴唇发乌浑身冒汗,除了伤势没有之前那个小偷那么严重之外,受伤的部位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从现场遗留下的东西来看,也是因为这个工人半夜潜入楼里打算进行偷窃,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野兽攻击。张总强调说,这次我们就能够非常确切的说是动物攻击了,因为那个楼道口因为之前打井的关系,留下了不少打桩的小圆坑,为了防止发生跌倒的意外,在我们开始建设楼层的时候就用水泥浇筑了,把地面给填平,出事的当天晚上,地面的水泥还没有干,而我们找到那个受伤工人的时候,发现他是整个人侧躺在水泥上,地上还有些杂乱的脚印,就好像在倒下之前出现过明显的挣扎一样,而最让我们得到这个结论的证据则是,现场未干的水泥地上,有许多凌乱的动物脚印。

张总说,从脚印的样子来看,是狗。从大小来推断的话,这只狗最起码都是狼狗的体型。他说完这些我和胡宗仁却觉得听上去越来越怪了。张总接着说,由于工地上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养了狗,况且这种体型的犬只在这个工友众多的地方根本就藏不住,一开始大家推测是外头跑进来的疯狗,于是还投放了老鼠药和陷阱,几天之后陷阱全都合拢了却没抓住任何东西,地上角落里的老鼠药倒是有用,药死了不少耗子,但没人见过狗的踪迹。

就在我们来之前的前两天,这个工地又出了事,是一个负责那栋楼的工人说自己的安全绳还是榔锤什么的在下工的时候遗忘在某一层了,于是吃完晚饭回想起来以后就打算上楼去拿。之前已经连续两人在这里受伤,所以这个工人还是非常小心,在拿了自己的东西下楼回来的时候,他就在楼道口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黑影,黑影身体轮廓的边缘散发着类似黑色烟雾的东西,从样子上看是一直大狗,但却有一双绿幽幽凶狠的眼睛,正在那个黑影扑过来的时候,那个工人就开始大声叫喊,由于时间并没有很晚,很多工人都还没有休息,听到呼救声后,就纷纷赶了过去,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看到了这个黑色的巨大的狗。大家起初没有多想,而是打算一拥而上制服这条恶狗,却在围拢过去的时候,这只狗突然凄厉的咆哮了一声,然后就好像烟雾散去一般,消失不见了。

张总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把你们二位请来的原因。

第七十一章.【案十二】三道爪痕

我和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问张总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回你们工人看见的那个狗,其实不是活生生的狗,而是一直狗的鬼魂是吗?张总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胡宗仁也对张总说,一只狗的鬼魂就能把你们这群大男人吓成这样,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张总看着胡宗仁说,这还不叫事?这可是大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工人们都在说,这地方不干净,有一只狗的鬼魂,假若只是鬼魂也就算了,这个鬼魂是能够伤害人的,是可以把人弄成重伤的,你说他们害不害怕?胡宗仁没有说话了,我其实还算能够理解张总的这番话,在此之前我是接触过几次动物灵的,相对来说只是在查找的过程中因为沟通上会存在不小的问题,毕竟那始终都是畜生,没有办法跟我们人一样用比较直接的办法表达出来。但是却屡屡让我证明,这些动物灵留下来的动机往往也都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他们的想法比人更单纯,更直接,甚至是本能。

张总对我和胡宗仁说,你们刚才进工地里头来的时候,你难道没注意到这么多工人看你们俩的眼神吗,你以为他们是在好奇吗?大家都指望着你们能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我能够给你提供的线索目前也只有这么多,毕竟我不是个工人,我无法切身体会到大家的感受,但是我明白一点,因为工人们害怕鬼魂而不肯开工,耽误了工期,我可就跟我的领导不好交代了。

说来说去,眼前的这个张总只不过是想要解决麻烦罢了。这样也好,咱们把话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相互再出现不理解对方的情况。由于有过经验,而我却不知道胡宗仁在此之前是否有过处理动物灵的经历,但是我想这个事情我一个人也应该足够了,多了胡宗仁这么一个帮手必定是事半功倍,于是我站起来对张总说,好,这件事我们接下了,谈谈酬劳吧。

张总冷冷的看着我们俩说,这事儿都还没开始做,你就想要谈酬劳,恐怕也太心急了一点吧,你们二位不妨先告诉我一下,这件事你们处理完成,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动物毕竟不比得人,它们不会主动配合的,尤其是成为了鬼魂,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戾气,正因为这样的戾气才会导致了它们伤人,要我说个具体时间,我还真是说不好。胡宗仁这时候接过话去说,时间没办法给你确切的,但是我们肯定会做完之后才问你要钱,不过为了咱们双方都不吃亏,咱们还是得把报酬谈在前头,完不成我们分文不要,完成了你也一分别少就行了。

从走进这个办公室开始,我和胡宗仁其实都对这位张总一副当了大官不可一世的样子挺看不顺眼的,所以一直我们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同样的道理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张总对我和胡宗仁也是不喜欢的,他大可以把我们打发走,换另外几个听话的行里人来继续调查,完全犯不着把这份钱拿给我和胡宗仁这种本来就比较冲的人。我甚至觉得他坚持把我们留下,为的是想要看见我们无功而返或者出糗,他则会把这个当成一个笑话。我答应接下来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不让你的想法得逞。

张总大概是心想现在咱们对于报酬只是要他的一句承诺而已,所以也就觉得无所谓,于是和胡宗仁谈了一个大家觉得都合适的价码,我和胡宗仁就打算离开办公室到外边去找那些工人们询问调查一番,在出房间之前,张总突然冷冷的说,二位都自以为是了不起的人物,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张总对我和胡宗仁的看不顺眼,丝毫不低于我们对他的看不顺眼。于是我也笑着跟张总说,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们办事有我们自己的方式,你就准备好钱等着我们吧。还有,你别说什么让你失望失望的,说得好像你对我们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似的,我们又不是你爹妈,你犯不着这样。

没等他回答,我和胡宗仁就嘻嘻哈哈的摔门而出了,虽然没看见张总的表情,但我心想他此刻肯定会特别不爽。

走到楼下后,许多工人还是会用那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我和胡宗仁,对于打听情况,我和胡宗仁都还算是好手,我们常常能在不动声色下把别人嘴里的话用另外一种方式,甚至是对方毫不察觉的方式给套出来。不过既然这件事在工地上已经早已传开,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和胡宗仁自打进来开始我想这群工人们也都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所以问问题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胡宗仁找了一片相对比较开阔的地方,伸出双手在头顶拍了拍手,然后大声说,工友们,麻烦你们都围拢一下,我们想要问你们些问题。

那样子,和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工头找临时工时候的样子非常像。果然在胡宗仁这么大声喧哗下,很多人就围拢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圆圈,把我和胡宗仁围在了中间。尽管聚集了不少人,但是我们不确定这当中的人有多少是知情人,又有多少是纯粹来看热闹的。胡宗仁拿出自己的香烟分发给大家,一包香烟很快就因此而阵亡了,所以我也明白接下来胡宗仁抽到的烟就一定是问我要的了。胡宗仁问大家说,你们大伙都知道我和这位帅哥是来干嘛的吧?

大家没有说话,胡宗仁眼看冷场了,于是就引导性的说,就是你们工地上?之前有个小偷?然后,狗?大家还是不说话,我觉得眼前这一幕看上去很好笑,看样子胡宗仁是高估了他自己的魅力,于是我就直接发问了,我说你们工地上前几天不少人看到了一个狗的鬼魂,谁知道情况的,能不能跟我说说。

我这句话一说出口,人群中就开始爆发了一阵窃窃私议,我得意的冲着胡宗仁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你那包烟可真是浪费了。这时候其中一个看上去上四十多岁穿得比较破烂的工人走过来对我们俩说,你们两个小伙子这么年轻,会不会抓鬼哦。我笑着说这你就别担心了,你们如果知道点什么情况,就尽快告诉我,我们早点完事你们工地也好早点复工,否则大家天天这样耗着,那可不是办法,对于你们张总他们来说,大不了就耽误下工期,对你们来说,这年底想拿到工资回家过年,恐怕就有点困难了哦。

我看大家好像对我这句话比较在意,心想工人嘛,还是要拿工钱要紧。于是我问他们,那你们当时都有谁在场亲眼看见了?人群中刷刷的举起手来,我说好,那举手的工友们麻烦先留下,其余的人就散开了吧。

不过却没有人散开,我咳嗽两声说好吧你们要留着也没事。我问他们,你们工地上在那天小偷来之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没有。大家都说没有,我说那先前偷东西的那个工人,现在身体恢复了吗?其中有人说已经出院了但是由于偷东西是不被原谅的,于是就被打发走了,没继续留在工地上了。我又问,那后来那个被大家救下来的工友呢?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工地上继续做啊?

这时候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很脏很乱的男人举起手来说,我就是当天晚上第一个遇到那个妖怪的人。

我和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说,之前这些情况,我都是从你们张总嘴里得知的,但他毕竟也是听来的,所以我希望你把当天晚上的情形仔细的跟我讲一遍,你能想起多少,就说多少。那个工人说,当天晚上他遗漏了东西在正在建设的那栋楼的四楼,自己只是想要回去拿,由于先前在这里放过捕兽夹,却什么也没抓到所以他当时也没觉得自己这一去竟然会遇到危险,只是心里对于这件事有印象,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了。胡宗仁问他说你为什么这么晚都还要去拿东西,他苦笑着说,因为第二天你再去找就不一定在那里了,工地上工具失窃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有时候确实是被别的工友给拿错了因为长得都差不多,有时候真的是有三只手的家伙。

考虑到先前那个偷材料的工人,他这么说我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他继续说,因为是新楼,晚上没有接电,所以楼道里非常黑,反倒是快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户外的光源还要充足许多,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迎面撞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最他还以为是边上堆的东西,但是却没想过自己上楼的时候也是这么走的,却没东西,由于看不清,于是他就伸手去摸,就在摸到那个毛茸茸东西的时候,他才惊觉那是动物身上的皮毛。

他说,摸上去毛很粗,也不顺滑,但是毛并不长。就在他还在辨认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低吼声,接着自己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扑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因为在此之前有两人在这个位置身受重伤,工地上也传言有野兽,所以自己才开始拼命呼救,大家赶到得非常及时,在那个妖怪还没伤害到他很深的时候,就被大家看见了,而这个时候,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他才注意到原来攻击自己的这个,是一个狗的形状,身上冒着黑烟,准确的说是整个身子都好像被一堆黑雾包裹着一样。

他说,看到的人很多,大家都吓坏了,也不敢上前来,就在这个时候那团黑雾就消失了,那个妖怪也跟着不见了,我就只知道这些。胡宗仁问他说,那你身上受伤了吗?他点头说有伤口。胡宗仁说你把伤口给我们看看。

那个工人于是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胸口缠住的纱布给拆了下来,我看到三道平行的爪痕,足足有十公分长。

第七十二章.【案十二】上楼诱灵

作为一个小时候曾无数次和猫狗搏斗并在身上留下惨烈伤痕的人来说,这三道爪痕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是犬类的。从三道抓痕相互间隔的距离来看,果真如起初张总描述的那样,这个狗的体形至少也是类似于金毛犬或者狼狗一类的大型犬。但同时我也知道,除了藏獒这种六亲不认的家伙之外,大多数大型犬只都只是徒有其表,性子实际上非常温和,是很好的陪伴犬,其中大部分还能够担当保姆照顾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凶狠的狗会连续几次攻击人,还把两个人都弄到重伤呢。

考虑到可能想要找到先前那个小偷和被开除的偷东西的那个工人也许会比较困难,人家也没有理由配合我做出这类的调查,于是我能够掌握更多线索的唯一途径,就只有眼前这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工人。我问他说,你说你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好像是被一团浓雾包围着,是不是好像周身都是黑漆漆的,然后在黑影的外部轮廓上吗,有好像热气散发出来一样,但是那个热气却是黑色的?那个工人点头说是。

于是我基本上确定了,这肯定是一只动物灵,动物灵不少都是类似这样的形态或者是半透明的样子,在此之前我曾给狗,牛,马等动物处理过动物灵的事件,所以我很了解它们身上所谓散发出来的黑色“热气”,是属于即将散去但是却被它们强行控制住以便维持形态的表达方式,因为动物的智力程度和人类是有差距的,它们在死后始终是知道自己的形态究竟是怎么样,即便灵魂已经开始四下飘散,却还是要努力将其聚集在一起。准确的说,他们非常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或者说之前自己死亡的过程,只不过是一个让它们觉得不舒服的事情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对那个工人说,你能不能带着我们去看看你当时被攻击的那个地方?那个工人听我这么说,似乎是有点抗拒,毕竟他自己是在那里受伤的这我也能理解,于是我对他说,有我们俩在边上护着你,你不用这么害怕。犹豫了好半天,那个工人才说,我可以带着你们到那里去,但是我不会靠近,只能给你们指个地方。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于是我对那个工人说,好吧,就这么办。

原本有不少工人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却被我一一拦下拒绝了,我说你们跟我一起我还得抽空来照顾你们,别给我们增加压力了。好说歹说那些工人才没继续跟着我们,那位工人带着我们从板房区朝着建筑工地里边走,绕过了好几堆钢架之后,到了一栋楼的底下,这栋楼只建设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高度,地基是已经回填了的,但是裸露在五层左右的钢筋还张牙舞爪的伸在半空中。我问那位工人是不是就是这栋楼,他说是的,不过这里是楼的背后,想要上楼,得绕到另一侧去。我仔细看了下地形,这个地方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板房区那边是直接看不到的,因为楼道的入口刚好隔了这栋楼,于是我也渐渐明白为什么之前两个受重伤的人都是在倒地之后才被发现,可能是因为本身是偷东西,已经是理亏了,再加上隔得远,逃跑人可肯定跑不过狗,且当时时间很晚,呼救的话等人来了,也未必能救得到。而这个工人回去拿工具的时间比较早,其他的工人很多都在那个时间段还没有休息,所以一呼救就得到了大家的应援,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受伤了。

绕过那栋楼,在距离楼道口大约几十米的距离,那个工人就不肯走了。他指着那里跟我们说,就是这里,我当时从楼上下来,刚转过来就遇到攻击了,我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对他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是要回去和大伙呆在一起还是在这里等着我们?他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是回去吧。

于是我和胡宗仁就独自走向了楼道口,途中我把红绳取了出来,在左手的手掌上反复缠绕,正因为是动物灵的关系,我才不知道具体要用到多少红绳才足够,缠好以后,我就右手摸出罗盘在手心里端着。胡宗仁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甚至来问我该用什么养的东西好,我说你不是有香灰吗,就用香灰试试吧,这大白天的咱们又是两个人,就算是打不过,咱们跑还跑不过吗。

那栋楼的楼道口大概是在那天晚上这个工人出事以后,就用警示牌给蓝了起来,地上散落着许多烟蒂,从烟蒂上积压的灰尘来看,这里已经是好几天没人敢走过来了。这也难怪,工地上本来业余生活就比较贫瘠,大家下工之后吃完饭聊天的内容无非也都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事,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这个话题就必然是工人们谈论得最热烈的一个,并且肯定有许多千奇百怪奇葩的猜测,我和胡宗仁的到来,要么是证实他们的猜测,要么就是打破他们的传言了。

在距离楼道口约十米远的地方,我和胡宗仁开始放慢脚步,并微微侧身靠近,因为人在侧身的时候被攻击的目标会比较小,相对逃生的几率也就更大。楼道口大约高两米多,宽三米多,我能够偷狗楼道口看到里边的还没有装上防火门的安全楼梯和已经挖好但却黑洞洞的电梯井,试想了一下当时这个工人遇袭时候的情景,楼梯的位置大约在两点钟方向正对着楼道的门,站在外头能够轻易的看见从一楼上二楼的大约四分之一的楼梯,这也就不难解释当初那个工人在刚刚下楼后就迎面撞上东西的可能性了。所以我断定,在楼梯口到楼道之间的距离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这个动物灵的蜘丝马迹。

地面上是新填好的水泥,水泥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我们慢慢靠近以后,眼看罗盘上开始出现一些轻微的反应,我和胡宗仁也就更加提高了警惕。但是出乎我预料的是,罗盘上的灵动反应并没有很夸张,至少不是我想像得到的那种会攻击人的灵动。于是我才有机会稍微放松一下,和胡宗仁一起蹲下,开始查看地上的脚印。正如之前张总说的那样,众多人的脚印里,偏偏夹杂着好几个梅花瓣似的狗爪印。而当我把罗盘凑到这些脚印上的时候,反应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与此同时,我耳朵边突然传来一声犬类即将发怒的那种低吼的喉音。

这个声音我是熟悉的,虽然我自己没养狗,但是我不少朋友家里都养狗,甚至连我妈都养了两只狗。而基于我从小到大都比较调皮的个性,我身边的狗大多对我没有什么好感,所以我常常因为某些举动而激怒狗儿而导致被咬。于是听到这个喉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狗在对我发出警告,如果我再有进一步的举动或是我还不赶紧离开的话,它就会对我发起攻击了。

由于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赶紧站起身来问胡宗仁,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胡宗仁说听到了。说这话的时候,胡宗仁也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以前抓鬼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所以我觉得胡宗仁这家伙没准和我一样害怕狗。我问他说,那现在怎么办?撤吗?胡宗仁说撤了你待会还不是照样得过来,咱们还是继续试探着往前走吧。我说那要是待会咱们被攻击了怎么办?胡宗仁想了想说,那就到时候再跑吧。

于是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的脚印,想象了一下那些杂乱的人脚印就是当时第二个受重伤的工人在被攻击之后,胡乱蹬腿所造成的。接着我们继续慢慢的朝前走,打算上楼去,考虑到之前遭到攻击的三个人,无论是不是偷东西,都是通过了这个楼道的,所以我们如果在上楼或者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危险,那就能够比较大程度的缩小动物灵所在的范围。

脚步刚刚踏上第一步楼梯,罗盘上的灵动就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再上一步就转动得更猛烈,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我赶紧叫住胡宗仁,我说咱们不上去了吧,这里的反应已经证明它就在周围了,直接在这里抓了好不?胡宗仁看着我说,现在抓,你是抓不到的,还差一步。我问他还差什么,他说你只知道之前受到攻击的三个人都是从这个楼道下来过,那你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人也都是从楼上拿了东西下来才遇到的攻击,否则他们上楼的时候怎么没被攻击呢?

我心想胡宗仁说得也对,小时候我叔叔家也养了一只狗,每次拜年的时候我提着东西上他们家去,那只狗总会对我摇头摆尾的,但是如果我试图从叔叔家拿一样东西走哪怕只是个桔子,也会被那只狗一阵堵门狂咬。所以我心想如果这个狗的动物灵本身是防贼的话,我们不拿点东西走,恐怕它也不会现身。趁着天色还亮堂,我对胡宗仁说,那好吧,咱们上去。

说完我就把罗盘揣回了包里,反正都这样了,看不看也无所谓了。

第七十三章.【案十二】困兽之斗

果然如胡宗仁所料,从一楼到三楼这期间,我和胡宗仁几乎耳边都一直听到那种犬类的吼叫声,尽管一次比一次好像更靠近了一点,但我们身体上却没有遭受到什么攻击。因为工程进度的关系,每一层楼几乎都是一个样,空荡荡的,我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天空,楼梯的边缘没有防护网,如果待会在这里发生了搏斗的话,还要提防着不被那股子怪力给推下楼去,尽管不算很高,但是摔下去也一样很疼。

一楼二楼显得比较赶紧,可能是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关系,三楼开始则杂乱的堆放了不少东西,有工人们遗落在现场的安全帽安全绳,地上还有锤子铲子等,胡宗仁对我说,就是这里了。等一下我去拿东西,你什么都别拿,就跟在我身后,拿着绳子就好,如果我被攻击了,我想你也能马上察觉到,总之别让我老胡掉下去摔死就行了。我点点头答应,心想既然胡宗仁想到了这一步,那么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种不靠招魂的方式把这个动物灵逼出原形的方式,而事实上用召唤的方式我们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召唤人还行,狗,实在不敢保证。

胡宗仁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好了。于是他就捡起了地上的一个榔头,他拿起来的时候,那个吼叫声再次在耳边响起,胡宗仁又捡起了地上的一个安全帽,吼叫声开始变成拖得很长,愤怒不已的那种。于是胡宗仁开始走在前面朝着下楼的方向,我则手里捏着红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从三楼到一楼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反到是刚刚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胡宗仁突然“唉哟”地叫了一声,接着就站定了脚步。我由于刹车不及时一下子撞到胡宗仁的背上,我正想问他干嘛突然停下的时候,却越过胡宗仁的身影,看到他面前大约在腰部的位置上,有一团黑色的雾气萦绕的东西。

怎么说呢,那外形,有点像之前我们在塔子山文峰塔那里遇到的那个山猫,也是浑身上下散发着黑色的东西,和我以往看到的有一点区别但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看到黑色的一大团,从形状上来看,根本就分不出那是一只狗,直到那种吼叫声再度在耳边清晰的响起,加上楼道里原本就因为狭窄而产生的回音,那个黑影突然改变了一下姿势,这下我看清楚了,一个脑袋缓缓从较远的一侧转动过来,有耳朵,有鼻子,但是看不到咧开的牙齿,有两只绿色的眼睛,颜色很像是酒精灯燃烧时候外焰的颜色,浅绿色,但从眼睛的形状来看,有点像杏仁,呈一个倒八字的样子排列,没有眼仁,但光是从这些表象来看,它非常凶狠。体形比我预想的要大,我指的是如果以一只金毛犬为参照物的话,它的耳朵是竖着的,本着小时候接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于是我深知无论是猫狗还是兔子耗子,当它们的耳朵竖起来的时候,就表示他们此刻是非常警觉的。而从这个黑影的外形和头的轮廓来看,我甚至根本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一只什么品种的狗。

我赶紧伸手去拉胡宗仁,想把他拉到梯子的上方来,他靠得太近,近得足以被分分钟秒杀的样子。却在我伸手出去的时候,突然哇的一声,那个黑影就直接咬住了我刚刚按住胡宗仁肩膀的右手。剧痛之下,我明白如果此刻我奋力缩回手的话,它一定会把我的手朝着反方向拉扯,这样我的伤口就会越撕越大,情急之下,我丢掉左手的红绳,然后伸手到包里迅速抓起一把坟土,朝着这种狗的眼睛丢了过去。听到一声呜呜受痛的哀鸣声后,我的手就从它嘴巴里给吐了出来。我赶紧看了一下伤口,还好,只是有咬痕,还没有破皮,不过皮下被咬到的部分已经迅速淤青了起来。而那家伙在松口以后竟然直接扑向了胡宗仁,胡宗仁被它的两只前爪推到了胸口,一下子没能站稳就摔到在楼梯上,“咚”的一声闷响,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了楼梯的边缘。接着那只狗的前爪在胡宗仁的手臂上抓扯着,嘴里呜呜叫唤,并且看上去好像作势要去咬胡宗仁的脖子。我心想这要是咬下去的话胡宗仁八成也得去医院了,于是顾不得多想,赶紧捡起地上的红绳,双手各捏住一段,计算好围过来的长度能够把这个狗的脑袋给拴住,接着我也一个鱼跃,扑向了正在撕咬胡宗仁的大黑狗。

我想我当时扑出的姿势一定特别帅,可惜的是观众只有胡宗仁而已,没准他还没看见。以前还在念书的时候踢足球,我曾经客串过一段时间的守门员,所以对于这个扑到的动作,我还是比较熟悉。就在我伸出红绳打算绕住黑狗脖子把它拴住的时候,它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死命挣扎,并且两只后腿开始在我的肚子上狠狠的蹬了几脚。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我看来都是灵魂和肉体相互组成的部分,灵魂的潜力是巨大的,但是肉体的能力却是有极限的,这也是为什么通常鬼魂能够比活人造成的惊吓感和伤害大许多的原因。眼前的这个大黑狗也许生前只是一条寻常的恶狗,但是死后却变得大力了很多。所以当我肚子被连续蹬踏了好几下之后,心里也有点冒火了,我和胡宗仁相比之下,我稍微冷静一些,但是那是在我没生气的前提下。这会儿我已经有点生气了,我心想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狗吗,于是就开始下狠手,把绕住狗脖子的绳子开始朝着两头拉扯以便收紧,如果是一条活狗的话,此刻也许会因为我这个动作而窒息死亡,但是这本来就是死掉的鬼魂,我这么做用处似乎不大,但能够让它很疼,这我是清楚的。

就在我觉得眼看就要制服它的时候,它突然安静了一点,接着突然把两条后腿着地以便借力,接着两只前爪加上狗头就朝着我的脸扑了过来,我原本已经躺在地上了,根本没有办法躲开,加上两只手也抓着红绳,腾不出多余的手来阻挡,就在狗头离我的脸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我的整张脸都会被它吃掉的时候,突然我眼前一阵雾茫茫的,鼻子里也闻到了一阵粉尘的味道,这个巨大的黑狗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双手的红绳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此刻绷成了一条直线,而黑狗消失的时候也正如先前那个工人描述的那样,好像烟雾散去一样,变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黑影消失了,我也看到了原本被黑影挡住的胡宗仁,他正一只脚站在台阶上,一只脚踩在我身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上却脏兮兮的,不断喘气。我知道,刚才我眼前那一片雾茫茫的感觉,是因为胡宗仁朝着大黑狗的方向撒了一把香灰,迫使它不再挣扎,而是选择了消失逃散。

我仔细听了听,四周围安安静静,只有我和胡宗仁呼呼喘气的声音,再没有先前大黑狗的那种低吼声。胡宗仁问我,你怎么样?我惊魂未定的说,没事,一点皮外伤。说完我伸手撩起自己的衣服,我肚子的左侧肋骨附近已经在刚才的厮打中,被那只大黑狗的后腿蹬出了好几道伤痕,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擦破了表皮,伤痕的边缘有点微肿。人就是这样,当你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时候,也许还察觉不到有多疼,当你看到自己的伤口的时候,哪怕并不深你也会觉得疼得要死。

胡宗仁拿开捂住自己脖子的手,看了看掌心,我看到他右侧的脖子上也有和我肚子上差不多的伤痕,不过也确实只是小伤而已。我问胡宗仁你没事吧?胡宗仁笑着说,事儿到是没事儿,就是刚才还真他妈吓人啊,我倒下的时候撞到脑袋了,没忍住,放了个屁。我其实是很佩服胡宗仁这种脑子里少根筋的人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开玩笑。他朝着我伸手,我借力站了起来,胡宗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工地的楼道里灰尘比任何地方都大了很多,我们俩如果现在戴个安全帽的话,混到工人堆里肯定找不出来了。胡宗仁笑着对我说,这死狗还挺厉害的啊,咱们先撤吧,这回抓不抓得到是一回事,我估计既然没抓到,一时半会就抓不到了。我点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于是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和胡宗仁走出了楼道。

刚走过这栋楼的转角,就发现一堆工人站在远处望着我们。这感觉还真是挺丢脸的,本来是来收拾鬼魂的,反倒被收拾了一顿,而且还是动物的鬼魂。走到工人堆当中,装作听不见大家的窃窃私议一般,我们俩就直接朝着水龙头的方向走过去打算洗一下伤口,再好好想想怎么办。当胡宗仁正在冲洗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问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那个张总跟我们说过的话?

我很纳闷,问他,什么话呀?胡宗仁没理我,而是甩了甩自己手上的水,转身朝着那些围观的工人大声喊道:

“工友们!快过来,让我问你们个问题!”

第七十四章.【案十二】土狗团团

我也胡乱把手上的水在身上擦干,这个姿势比较不雅,我知道,接着我就跟着胡宗仁一起走了过去。当下周围的工人已经没有起初我们刚刚从张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那么多了,但是也有不少人,包括了那个之前带我们到出事的楼梯口的那位年轻工人。大概是大家看到我们身上脏兮兮的,胡宗仁的脖子上还有伤痕,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于是不断的窃窃私语着。

胡宗仁问大家说,你们工地上以前是不是养过狗?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个人站出来带着不解的语气说,最早还没开建,只是在准备建筑材料的时候,工地上的确养过一条狗,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于是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张总办公室的时候,他曾提起过很早以前有人养狗用来看门,但是一直都是养在大门进出口的地方。胡宗仁赶紧追问那个工人说,这个狗现在是死了还是跑丢了?

那个工人说,是死了。胡宗仁又问怎么死的,那个工人看了身边的工友们一眼说,因为咬到了人,所以被打死了。胡宗仁想了想又问,那没死之前呢,是谁负责在喂食这些?这时候另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比较矮小皮肤黝黑的人举起手来说,当时工人大部分都还没有进场,工地上的事不多,我那时候就负责在门口给进出拉货的货车登记,狗也是我在喂养。我插嘴问他说,那狗是怎么来的,是你抱来的吗?那个工人摇摇头说不是,是当初张总的司机抱来的,具体的事情你就得问问他了。不过这个狗起初小时候还算乖,因为就是一只土狗,也比较会看门。

土狗?你是说那种鼻子是黑色的,毛是屎黄色的那种吗?胡宗仁问道。那个工人说是啊,就是那种一般的土狗而已。胡宗仁看了我一眼,我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土狗的个头会比较小,远远不如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那么大,最重要的是,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个是一条大黑狗啊!那个工人听到胡宗仁这么问,于是就笑着说,你们两个年轻人该不会以为那条黑色大狗就是我们工地门口养过的那条小黄狗吧,你们还真的是有点扯哟。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连周围的其他工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因为鬼魂本身就有把自己的能力放大的本事,狗也不例外,结合了之前的一些迹象,加上我本身在现场也只找到了那一个鬼魂踪迹,而这工地上恰好之前也死过一条狗,重点是那条狗是被打死的,所以这相对而言算得上是增加了这只狗鬼魂出现的可能性。只不过是颜色和大小的问题,这些作为死后的亡灵是有可能办得到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拉了拉胡宗仁的袖子说,看来咱们要搞清楚的话,最起码还得跟那个司机打听打听。

胡宗仁点了点头说,那就这么办吧,我电话里还有刚才他来接咱们的时候的来电记录,这就问问他吧。实际上我还是挺欣慰的,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胡宗仁和我在一块厮混的这么长时间里,我们彼此都在改变着对方。他让我明白了很多时候讲道理不一定有用,该强硬的时候还得强硬一下的道理,我也让他明白了凡事必有因果,与其强制性的去改变结果,不如找到根子上的原因,给活人和死人都一个合力的交代和妥帖的处理态度。一味的凭蛮力始终只是治标不治本,胡宗仁从一开始的我行我素,动不动就打,到现在能够冷静下来寻根溯源,这的确是让我非常欣慰。

胡宗仁摸出电话给那位司机打了过去,一边打电话,一边跟我一起朝着人群之外的方向走,很快胡宗仁挂了电话后说,那个司机现在就在门岗那边,在驾驶员休息室里呢,咱们这就过去找他吧。于是我和胡宗仁一起朝着门口走,然后在门岗打听了驾驶员休息室的具体位置后,就敲门进去了。休息室里除了之前接我们来的那个驾驶员以外,还有两个人,见我们进来了,那位驾驶员就把另外俩人给支开了说单独谈点事情。等那两人出去后他笑呵呵的告诉我们说,那俩人是货车司机。看样子给老总开轿车的人是比较能使唤开货车的人。关上门后胡宗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之前这工地上有一条看门狗,我听工人们说最初就是你抱来的,你能跟我说说这只狗的情况吗?

驾驶员先楞了一下,显然他没料到我们会找他来配合调查。见他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我就对他说,你们张总说了,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询问所有知道情况的人,只要能够把事情调查清楚,虽然我们不确定你说的会有用,但是既然问到了你还是说说吧。驾驶员说,那条狗的确是自己抱来的,起因是这样,因为他们家里自己没养狗,有一天他在两路某小区参加一个长辈的寿宴时捡到的这只狗。

驾驶员说,因为这种寿宴当地人喜欢摆坝坝席,就是大家一起来朝贺,所以他吃完饭后看到有只小狗儿蹲在附近,自己一时贪玩就用吃剩下的骨头和肉逗那条小狗,逗了好几次以后,那只小狗就自己跟着他走了。驾驶员笑着说,当时离席后,我打算开车回家,那条小狗就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看样子也就两个月左右的奶狗儿,只有两个巴掌的大小。我看着可爱,心想自己在这么多参与宴席的人当中,唯独给了它一口肉吃,它就自己跟着了,也算是有缘,于是就把狗带回了家。带回家养了大约半年后,自己老婆的舅舅又送给了自己一条吉娃娃狗,一条土狗,一条吉娃娃,两只狗在家里要争宠,吉娃娃又打不过土狗,于是老婆就和他商量,打算淘汰一个。驾驶员说,恰好这个时候单位的工地即将开建,心想自己也没地方送,总不能把狗就这么遗弃了,养了这么久也很有感情了,于是就带来了工地,让它帮忙看守材料。

驾驶员说,起初他们还给这只土狗起了个名字,叫团团。团团在重庆话的意思里,大概就是圆滚滚胖乎乎的意思。驾驶员继续说,抱来工地以后,因为长得比较难看,所以大家也都不怎么太喜欢这条狗,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听说团团在工地上成功的阻止了一场盗窃案,当时小偷是被我们好几个工人因为狗叫声而警觉,接着抓了个现形,也就是因为那天开始,团团第一次尝到了咬人的滋味。

原本大家也把团团当成立功的小英雄,但是时间久了以后,团团因为之前抓小偷咬过人,后来就会时不时的咬人了,有时候是因为它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去逗它,有时候是因为它被其他工人欺负了,也会咬人,但是也没有咬得很严重,不过大家都有点不喜欢了。胡宗仁问驾驶员说,那后来又具体因为什么事才被打死的?驾驶员说,还是因为咬人啊,把我们当时其中一个工人的腿给咬伤了,那个工人就把狗抓住捆住,告诉其他工友说这个狗自己人都咬,恐怕要变成疯狗了,于是当天就被那个工人给带头打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驾驶员有点黯然,我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是自己养大的狗。他说,本来我和张总都会时不时来工地,所以我以为养在这里自己还能常常看到,结果那天我来的时候,就没见到狗,还是我后来打听才知道头一晚让人给打死了。

胡宗仁想了想又问,那打死这条狗的这个工人,现在还在这儿吗?驾驶员摇摇头说,前段时间还在,这会已经被开除了,就是那个偷东西受伤的那个。说到这里,驾驶员停了下来,然后反复看着我们俩。而我和胡宗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胡宗仁站起身来,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说,看样子现在在工地反复闹事的,就是你家里的团团啊,错不了了,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依然记得自己的职责是防盗,这不,我刚才作势拿了个锤子下楼,都被抓了好几道伤痕呢。说完胡宗仁拉开自己的衣领,指着脖子上的伤口说。

驾驶员有点恍惚的说,你们的意思是,团团死了但是变成鬼了是吗?我纠正他说,不是变成鬼,是它因为是被打死的,即便是狗也会有怨念的。你当时家里来了新的小狗,把团团给淘汰了,它怨恨过你吗?每次你来的时候是不是照样也摇头摆尾的?它死后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去报复那些当初打死它的人,否则你们那个工人早就出事了,何必要等到他偷东西的时候才被咬呢?等到我说完以后,胡宗仁用非常肯定语气强调是哦,就算是条狗,也是你们这些人辜负了它,它就算死掉了,也在帮着你们看守工地,你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做得到吗?

胡宗仁一直是比较喜欢动物这我是知道的,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可以给自己家厨房里的耗子起名字的家伙,而且起的名字还巨土。我有一次跟彩姐去他们家吃饭,和他去厨房端汤的时候,就听到胡宗仁以一副训小孩的口吻望着他们家橱柜上的那堆杂乱的东西语重心长的说,小惠,你不乖,你偷东西吃…当时我简直是五雷轰顶啊真想装作不认识他。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免情绪有点激动。本来我和胡宗仁是没有立场去教训任何人的,不过驾驶员也垂下头,叹了口气说,现在我还能做点什么吗?

我看了看胡宗仁,然后对驾驶员说,团团最喜欢吃什么?驾驶员说,喜欢吃我啃剩下的排骨,当时我在寿宴上逗它的时候,就是给它吃的骨头。我看了看时间,快到饭点了,于是我对他说,那咱们今天晚上就吃排骨去。

胡宗仁让驾驶员跟张总汇报了一下,说他要跟我一起配合处理点事,让张总能不能自己开车回家。也许是之前我和胡宗仁对张总的态度比较不客气,所以他也知道此刻刁难我们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于是他也就答应了。当晚7点多,我们在距离工地附近不算很远的一家家常菜馆吃了晚饭,特别点了一份排骨汤,我告诉驾驶员,你不用刻意留下什么肉,有点骨头就行了,只是一个心意罢了。

这个季节的重庆天黑得已经比较早了,到了8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于是我们三个又提着一个塑料口袋,口袋里装着吃剩下的骨头回到了工地上。在门岗处问保卫借了几个手电,因为我们知道那边的楼道口是没有电灯的。虽然许多工人也都还没有睡觉,但是此刻户外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我们打着手电筒朝着出事的那栋楼走过去,路上我问驾驶员,你害不害怕。他说害怕。我说你放心吧,团团不会伤害你的,有我们俩在呢。

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心虚的,我并不了解狗的世界,尤其不懂死狗的世界。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我依旧一手端着罗盘,一手拿着电筒,我们三个开始缓缓走了进去。罗盘上开始出现了反应,从反应上来看,和最初我和胡宗仁单独进来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我们那次罗盘上的反应是警惕和警告,此刻却变得非常的雀跃和兴奋,这更加佐证了我和胡宗仁当初的猜测,这里的这个大黑狗,其实就是团团。

我示意驾驶员可以按照我们吃饭时候的约定,开始喊一喊了。于是他站在楼道的中间,大声喊道,团团,快来啊,来吃东西了,嘬嘬嘬。“嘬嘬嘬”一般是我们唤狗儿发出的唇音,喊了几声之后,反应更大了一些,除了兴奋之外,还有点害怕,害怕什么?可能是害怕再一次被这个驾驶员丢掉吧。驾驶员说,团团,你在哪里,这里有你最爱吃的肉骨头。

就在这个时候,在漆黑而且狭小的环境里,我耳朵里传来一阵带着楼道回音的“呜呜”声,这个声音就是狗儿闭着嘴巴,用鼻腔发出的那种轻微的声音,通常这种声音就是在撒娇了。接着胡宗仁碰了我一下,然后朝着驾驶员身后努了努嘴。我顺着方向看过去,驾驶员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色雾气环绕着的大狗。作为防范,我还是抓紧时间放好了罗盘,再摸出了红绳,电筒的光柱始终照射着那团黑影。

驾驶员转过身来,他看上去很害怕,但是还是故作镇定地摊开塑料袋里的肉骨头,微微颤抖的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你快吃吧。黑影站着不动,那呜呜声还在耳边环绕,它的眼睛依旧是绿色,却没了最初的那种凶狠。接着,那个大黑狗趴下身子伏在地上,身上的黑雾竟然开始散掉,当黑雾散尽后,我看到了一直两三个月大的小奶土狗,黄色的毛,肉乎乎的身子,傻乎乎的样子,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耳朵耷拉着,像是等着人去抚摸。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在那个时候驾驶员的肩膀有点微微抽动,我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害怕,还是在哭泣。我只看见他伸手去摸小土狗,手却透了过去,一切回到最初他们相间的时候,却是分隔在两个世界了。

我收好红绳,再次拿出罗盘,罗盘上的灵动轻微,平缓,丝毫没有任何怒气,也许动物的世界原本就这么简单,复杂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已。眼见它安静了下来,胡宗仁说你来带路吧,说完他就走出了楼道口。我试探着把红绳的一段做了个圈,绕在了小土狗的周围,然后送走了团团。当团团在驾驶员的眼前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一点踪迹,罗盘上也开始安安静静的时候,我扶起蹲在地上的驾驶员,然后和他一起走出了楼道口。

胡宗仁已经在楼道口抽了一根烟了,当然,那烟是我的。再我们三个往回走的时候,驾驶员一个人独自走在前头,我和胡宗仁走在后边,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沉重,除了发型还是金正恩司令一样喜感之外。胡宗仁就比较笨了,他问我为什么驾驶员的眼睛有点肿,难道胡宗仁不知道在黑暗的环境里瞪大眼睛是很费劲的事情吗?走到门岗以后,驾驶员给张总打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挂上电话后,驾驶员问胡宗仁要了一个银行账号,说三个工作日内佣金就会打到他的银行卡上,并且当下给了我们两百块钱现金,要我们出门到公路上,打车回家。

因为之前受伤的关系,尽管是鬼魂造成的,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于是我和胡宗仁去防疫站门口的二十四小时急诊室打了狂犬病疫苗,这才一起打车回家。路上胡宗仁问我,你是不是挺讨厌狗的啊?我说不会啊,我实际上还挺喜欢狗的。他说那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养过狗?我笑着说,你别说我,你不也没养狗吗?胡宗仁说我是因为耐心不好,懒得打理,嫌麻烦。

我想了想以后告诉胡宗仁,我则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承受分别时候它们的眼神。

第七十五章.【案十三】新的案子

你放过鞭炮吗?我想你要跟我说你放过。除非你出生在国家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之后。我还记得在我上小学的年纪,不管是不是过年,随时随地都能够在学校周围的摊贩那儿,买到几种小孩子常玩的鞭炮。其中一种我们称其为“甩炮”,一个小盒子里装了不少木屑,然后散放着许多用白纸做成的蝌蚪状的东西,朝着地上用力一扔,就能够炸响。这也一度是我的宠爱之物,因为那时候痴迷一部动画片叫做忍者神龟,里边那些忍者的招式,其中一样就是往地上砸出一阵烟雾出来。

另外还有一种,我们称其为“擦炮”,看上去像火柴,甚至在包装盒的边上还有用来摩擦的擦皮。用擦火柴的方式点燃后丢掉,会在引线燃完以后发生爆炸,声音巨大,威力也挺强的。是属于我那时候吓唬女同学最有力最炫酷的武器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是我常玩的,叫浏阳火炮,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前边要加上浏阳二字。是那种大概只比牙签粗一点的小鞭炮,用来吓唬院子里的鸡鸭鹅猫狗,绝对是一个利器,威力很小,伤不了人。

长大以后,由于禁令燃放烟花爆竹,于是玩这些的机会少了,顶多也就是在扫墓或是春节祭奠的时候,象征性的买那么几挂,意思意思算了,心情好的时候再买点小蜜蜂,或者仙女棒,感受一下少女的情怀。

所以鞭炮这个东西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有着很深的情怀的。同样也有着许多讲究,中国人一直告诉世界的四大发明,其中一项就是火药,而火药是制造鞭炮必不可少的材料。可悲的是当我们的发明到了外国人手里,人家制造了枪炮,并以此征服世界,而我们,却始终用它做了炮仗礼花。

礼仪之邦嘛,道理我也懂,谁喜欢战争啊?在古时候中国人春节的时候燃放爆竹,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一个称之为“年”的怪兽会在春节洗劫村庄,于是用爆竹的声音把它吓走,称之为“过年”,而每次上坟祭奠的时候燃放爆竹,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今天这个故事,就跟鞭炮有关。

如果说比冲动的话,胡宗仁自然比我冲动了很多,并且是属于无脑冲动的那一类型,我有时候也冲动,但绝不会不计后果。但如果说比懒的话,胡宗仁就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了。我是那种典型的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所以当一个悠闲的午后,我正懒洋洋的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到精彩之处,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最关键的是,我即便不用拿起电话来看,我也知道那是胡宗仁打来的。因为我高级的手机可以针对电话簿里的人设定专属铃声,例如彩姐的铃声就是《母老虎》,而胡宗仁的铃声则是我特意斥巨资高达人民币6元钱在移动梦网上下载的一段个性铃声,每当他打电话来,我的电话总是会传来一个类似孙悟空的声音大喊道:“爷爷!您孙子给您来电话啦!快接电话呀爷爷!我是您孙子呀爷爷!”

物有所值,这让我特别开心。

胡宗仁在电话里说,咱们这次可能要出趟远门了,起码都得一两天吧,你要不要先跟你媳妇说一声?我不耐烦的问他,去哪儿啊?他说去四川。

严格来说,四川并不属于我的活动范围,只不过偶尔踩踩线,也不会被别的师傅察觉到。所以这么些年来,许多地方的生意我都做,但主要依旧还是集中在重庆。重庆和成都之间的距离其实算不上远,按道理来说的话,四川的案子如果转到胡宗仁这儿,就一定会是轩辕会出给我们的难题。因为他们大可以派自己轩辕会的人做这件事,刻意转嫁给胡宗仁,这当中的道理一想就能明白。我问胡宗仁这次是什么事的时候,他说你先别着急问了,咱们两个小时后后碰头,路上说吧。说完他就挂上了电话。

跟彩姐报备了情况之后,我依依不舍的关上了电视。因为电视里当时正在播我最喜欢的一个大陆女演员的谍战戏,接着就开始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给祖师爷上香求保佑之后,我就开车去了胡宗仁那儿。

胡宗仁告诉我,咱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重庆合川区和四川遂宁市之间的一个小镇,叫做蓬南镇。蓬南镇也称之为蓬南场,是民国三年的时候更名的,地方虽然不大却是自打先秦时期就已经有人居住生活的地方,民风淳朴,气候舒适。胡宗仁告诉我,电话那头的委托人是听上去是个中年妇女,这次找我们去,主要是因为自己刚刚出嫁的女儿。

我问胡宗仁,她女儿怎么了,胡宗仁说现在浑身发热,冒汗,嘴里说胡话,昏迷着呢。家里人以为是她中邪了,但是我听事主的说法,好像是没这么简单,跟他们当地一些比较与众不同的习俗有关系。我让胡宗仁跟我具体的说说,他说由于口音诧异比较大,自己也没弄得非常明白,大致上就是女儿出嫁,然后正准备去夫家的前两天,就出现了怪事,好像是跟上坟没炸鞭炮有关。我很奇怪的问胡宗仁,这他妈嫁人怎么就跟上坟扯上关系了,一个是喜事一个是丧事的。胡宗仁说,都跟你说了可能他们当地农村有这样的习俗嘛,去看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咱们俩加一块儿,基本上这些问题都不算事儿。

胡宗仁说得很轻巧,这也是他一贯吊儿郎当的个性。可是他说的内容却让我想到了一种我非常惧怕的鬼魂,叫做“丧喜鬼”。

丧喜鬼,准确来说并不是一种鬼魂,而是丧鬼和喜鬼两种,它们往往出现在喜宴或者丧事的现场,而且绝大多数就发生在农村。他们两者之间的区别大概和盗路鬼与断路鬼之间的区别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丧鬼和喜鬼,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它们主要出现的方式是在喜宴上穿着丧服出现,或是在葬礼上穿着喜袍,这两种鬼魂都是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才会形成,具体的形成过程却谁也不知道,也许早年有前辈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把这个说法传承下来。这种鬼魂自古以来就有,如果按照类型来划分的话,算是百鬼里的元老了。而喜丧鬼还有一个共同性,就是他们的形成过程不会超过两百年,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不幸遇到了喜丧鬼当中的任何一个,那么这个鬼生前一定是在当下两百年之内死掉的人,由于具有过强的随机性,并非针对某一个和自己有渊源的人,这才让遇到这类鬼魂的师傅觉得头疼,基本无从查起,往往到最后只能选择最粗暴的方式打散了事。

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咱们这回该不会是遇到丧喜鬼了吧,怪不得四川境内的案子轩辕会要转到咱们手上呢。胡宗仁笑着说,哎,我也在害怕这个啊。

从重庆经过合川到达蓬南镇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这大晚上的跑到农村去对付丧喜鬼,我觉得我和胡宗仁还是没那个本事。于是我们给事主打电话说明天一早就赶过来,这会刚到蓬南镇,先找地方住着,让她别着急。接着我们在原本就不大的小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看上去干净舒适点的商务旅店,价格还死贵。没办法,总不能睡车上吧。当晚停好车开好房以后,我就和胡宗仁出来找吃的,我们俩都差不多,每到一个新鲜的地方,总是要去寻找这里好吃的东西。而那些开着门装得很华丽的小店一般是得不到我们的光顾的,也许是人比较贱的原因,我和胡宗仁都比较偏爱那种地方小,看上去脏乱差,但顾客却打拥堂的店,这样的店可能不怎么卫生,但绝对是好吃的。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一家专门油爆田螺的路边摊,点了一盘淋了辣椒油边上放了泡椒的田螺,一人拿着一根牙签,跳开田螺的盖子,一口把里边的汁水吸到嘴里,再用牙签挑出肉,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就回到酒店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没多久我就醒来了。因为我睡的一侧靠近窗户,我有个习惯就是外头光线一旦充足了,我就比较容易醒过来。但是发现胡宗仁睡着打呼噜。看了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还得赶到事主家里去,于是我就淡定的下床,走到卫生间,找出洗漱用品里的牙膏,挤了一点在手上,然后走到胡宗仁的床边,轻轻掀起他的被子,然后把牙膏涂抹在了他的脚心上。

随后我就愉快的洗脸刷牙上厕所了,大约过了几分钟,听见胡宗仁在外边呻吟着叫唤,一边拍打着厕所的门说,你还有多久啊,快出来。我说你早不起来晚不起来等我拉屎的时候起来,你他妈是故意的吧。胡宗仁说那你倒是赶紧的啊,我尿急。

尽管胡宗仁看不到,我还是比了一个V的手势,牙膏涂脚心催尿,百试不爽。

第七十六章.【案十三】盐帮后代

在旅店楼下随便找了点东西吃,这附近有一所学校,许多上学路上的学生们也都在附近买早餐吃。胡宗仁给雇主打了电话,对方说让我们在镇上找个地方等她。胡宗仁看了看附近的参照物后说了个地方,接着就挂上电话,我和胡宗仁就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等着雇主前来。

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一个身穿枣红色衣服的中年妇女就赶了过来,看样子她们家隔得还真是挺远。在和我们碰头以后,我们就一起上车朝着她家的方向开去。蓬南人民的口音算是比较独特,和胡宗仁的口音有些接近但又不完全一样。胡宗仁是仪陇人,仪陇辖属于四川南充,而蓬南却属于遂宁管辖。南充和遂宁原本是相邻,但蓬南的口音却更偏南充一些。例如他们说“回去”,发音是“肥克”,又例如“说话”,发音则为“说发”,作为我个人来说,对于这种地道的乡音是有莫大的好感的。

她们家住的还真是不近,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弯弯拐拐的走着,道路窄得撑死了也只能并行通过一辆三轮车和一辆轿车,幸好当时时间还比较早,路上没有什么车,在经过一个山神庙之后,我们就到了他们家。这是一栋典型的川东农户,看样子在农村这样的环境下还算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两层楼的砖房,房子的一侧和房子呈直角排列的地方有几个小偏房,分别是厨房和厕所。房子面前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院子的四周用齐腰高的砖砌成了围墙,院子里散放着养了一些鸡。正对着房子就是一大片开阔的农田,由于房子坐落的位置较高,所以视野非常开阔,用胡宗仁的话来说,这叫做左青龙,右白虎,背靠青山,是“有靠山”的,风水位置上来看算得上是极佳了。

中年女人从堂屋里端出两根条凳,给了我和胡宗仁一人一根,接着又从屋里拿出了香烟,分发给我和胡宗仁,自己却没有抽。我猜想她肯定是不抽烟的,这包烟要么是这家男户主的,要么就是为了我们的到来专程去买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竟然连香烟盒里的那层包装纸都没有撕掉。接着她在自己坐下,自我介绍起来。

她说她姓邓,邓小平的邓。她特别强调了这一点。胡宗仁对邓阿姨说,由于之前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很明白,所以很多情况我们在路上只能进行猜测,所以希望这会儿当面咱们把问题好好交代一下。邓阿姨说,她自己是个寡妇,男人五年前去世了。自己家里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前阵子才刚刚嫁人了,女婿是遂宁市的人,儿子比女儿小三岁,目前在外地上大学。她说,所以家里说穿了就只有她一个女人而已,有地自己也种不完,于是就分租给了附近的乡亲,人家象征性的给点租子钱。自己主要就是打理丈夫生前承包下来的那半山的樱桃园,樱桃季节性比较强,所以不会特别累,除了杀虫施肥的时候辛苦一点之外,平日里只需要经常去看看,防火防盗罢了。而这次出事的,主要是自己的女儿。

说完邓阿姨就朝着身后楼房的二楼一指,然后说,我女儿现在就在房间里,她姑母知道今天你们二位要来,特别来帮我把她给照看住,村里的端公说,这孩子是中了邪,走夜路的时候踩到了别人的墓碑,让阴人给缠住了。我对邓阿姨说,具体的症状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发现的时候前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我问问题稍微直接了一点,因为我实在很担心这次遇到的就是丧喜鬼,这跟踩不踩人家坟头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因为倒霉。

邓阿姨说,主要的症状就是身上发烫但是手心却冰凉,额头冒汗,汗水也是冷冷的但是皮肤却非常热。她说女儿本身的体质就比较容易出汗,所以这么连续好多天都这样折腾,担心孩子受不了,自己和女儿的姑母还经常给女儿擦拭身体,物理降温,甚至是强行喂水,害怕她脱水。邓阿姨告诉我们,要说这还真奇怪,她出汗这么厉害,嘴唇却一直都是干裂的,好几次都裂到肉里边了。眼睛最多只能半睁开,眼睑下的那一圈都变成了紫红色了,而且还说胡话,说的话就跟小孩子刚刚开始打话苗的时候一样,咿咿哇哇的谁也听不懂是在说什么。有时候还要抽搐,抽搐的时候就要翻白眼,手脚绷直,手指好像鸡爪一样卷曲。屎尿都是在床上解决,我们还得经常给她翻身,生怕长了褥疮什么的。

邓阿姨接着说,开始的时间大概在两个礼拜前,原本女儿只是说头晕不舒服,以为是感冒了,吃了点药也没当回事,不过隔天早上起来人就非常虚弱了,连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得出来孩子不对劲,于是赶紧让她躺倒床上去休息,结果这一躺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我问邓阿姨,我听胡师傅说,你女儿刚刚才结婚了对吧,这些情况是在结婚后才发生的吗?她说是的。我说那婚礼你们是就在家里操办的还是在镇上酒楼里办的?邓阿姨说,我们这里下山远,亲戚朋友都在这附近村里,跑那么远去大操办一次也不是我们农村人的做法,所以我们就请了一条龙的厨师,然后就在我们这院子往路口那儿这一片地,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

我又问邓阿姨,那当时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是你们女方家里的熟人对吧。她说是啊,女婿是遂宁人,家里就只有父母跟着来了,别的全都是我们村里的乡亲。我问她,那在现场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认识的人,或者穿着很奇怪的人?邓阿姨看我表情严肃,知道我在问关键的问题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是有一些,大部分都认识,少数不熟但是见到过,而且你知道农村办席,从来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来,这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问邓阿姨,当时婚礼现场,你又没有看见穿丧服的人?

邓阿姨听我这么一问,好像是有点不高兴,她嘟嚷着说,那怎么可能,都是乡里乡亲的,来给你朝贺道喜,哪会有人穿丧服来,再说了,那丧服能是活人穿的玩意吗。听到邓阿姨的回答,我突然有点茫然了,转头看着胡宗仁,胡宗仁也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分析了他们家的情况,既然是女儿结婚后才出现的状况,如果是我之前的猜测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丧喜鬼当中喜鬼,喜欢穿着丧服出席别人的喜宴,不过我也确实想不到任何邓阿姨要瞒着我的可能性,按道理说,在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参加婚宴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穿着丧服的人,的确是会比较引人注目,邓阿姨自己嫁女儿,这一点不该发现不了才对。

那么如果不是丧喜鬼,那又该是什么。于是我问邓阿姨,胡师傅来的路上跟我说,大概是和你们这里嫁人的习俗有关,你能仔细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习俗吗?邓阿姨说,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因为这村子在几百年前本身是没有村子的,第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其实是当初从贵州到四川贩盐的盐贩子,后来才慢慢发展成一个村子,这段历史,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那山神庙里还有碑刻呢。于是我立刻想到了刚才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山神庙,盐帮拜三个神明我是知道的,一个是关公,因为他们常常会遇到绿林好汉,需要反抗抢夺,所以拜关公。另一个是妈祖,这更多存在于广东福建这些沿海地方的盐帮份子,害怕出海后找不到靠岸的地方,于是就拜妈祖,另一个就是拜山神。

中国的传说中,但凡是有山的地方就有一个镇山的山神,不论山大还是山小,这山神的级别是一样的,早年间四川重庆一带的盐,主要的来源就是贵州,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贵州入川本来就要翻越很多山,四川的山更是不在少数。所以邓阿姨言下之意,她们村子里的人,很多都是盐帮的后代。邓阿姨接着说,我们这儿的婚配风俗,就是男女一旦决定结婚之后,男方要带着彩礼步行上山来给丈母娘叩头,称之为“拜山头”,而不管这对男女之前怎么如胶似漆,在丈母娘承认女婿之前,女儿就必须得一直藏在香闺里,不可开窗,也不能见人。直到丈母娘收下彩礼,小两口才能见面。而在婚礼仪式结束以后,男方和男方的亲戚需要提前离开,自己回到家里准备婚房,要用鸡毛掸子把家里的灰尘全部打扫干净,意思是除秽,等到新娘子来了就是完全崭新的生活。新娘子则需要给夫家足够多的准备时间,一般是7天到半个月,然后新娘子再由娘家人一路送到夫家去,这一去,在来年的正月初一之前是不准回娘家的,否则会被认为是不吉利,是被婆家赶出来的,而后果就是这个女人会被当成是不会生小孩的女人,这才在夫家留不住。

尽管是些封建旧俗,但是毕竟也是我们文化的一项组成部分,大多数现在的人操办婚礼也都是照章办事,走个样子,至于那些深层次的东西,恐怕没有多少人要深究。但是从邓阿姨对于当地习俗的描述中,我却没能够联想到任何有可能撞鬼的步骤,这如果不是丧喜鬼,习俗上又没错的话,这姑娘是怎么中招的呢?

这个时候,胡宗仁插嘴问邓阿姨,那夫家的人走了,这7天娘家的人又干些什么呢?邓阿姨说,娘家人就要准备嫁妆啊,还有被子褥子,土鸡土鸭土鱼不能少,还有鸡蛋鸭蛋什么的,反正大多也都是一些农副产品。这期间新娘子要去给家里的至亲例如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什么的,亲自上门道谢,意思是咱们家的孩子出嫁了,谢谢长辈们的祝福。如果家里又长辈过世了,不管是不是清明期间,都要到坟头跪拜,告慰祖灵。

坟头跪拜?这里头有点问题!

第七十七章.【案十三】一条死路

说实话,这样的习俗我的确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们国家大部分地区都习惯把丧事和喜事当成是两个极端,永不相见,顶多就是在清明或者春节扫墓的时候跟祖先说一句,爹娘,我结婚了,你们要保佑我之类的话,这结婚期间去上坟的,倒还真是挺少见。

胡宗仁肯定是和我想到了一起,于是他赶紧问邓阿姨说,那你女儿去上坟,上的都有谁的坟啊?邓阿姨说,一般来说是算三代人,但是自己死去的丈夫早年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所以祖坟并不在这里,但是死后却葬在了这里,所以他们这儿应该女儿来祭拜的,就只有她自己的父亲而已。

问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又一次卡住了。这无论怎样,自己的孩子,想必父亲是不会这么整自己的女儿的吧。胡宗仁又问,那你女儿这期间上坟祭拜,就只有她父亲的坟吗?邓阿姨说是啊,再没别人了,而且上坟的时候自己也是跟着一起去的,只是出于习俗的关系,自己不能点香烧纸,只是以未亡人的身份站在边上看着,一切都是女儿亲手办的。我插嘴问道,请问你女儿和她父亲生前的时候关系好不好?大概是邓阿姨猜到了我的意思,她依旧有点不高兴的说,怎么不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的女儿哪有不疼的。

我没话说了,因为我设想的好几种可能性此刻仿佛都被邓阿姨斩钉截铁的回答给否定了。莫非真像村里端公说的那样,是因为踩到了别人的坟头,让阴人给缠上了?被阴人缠上倒也真有可能会出现邓阿姨女儿的这些症状,最主要的就是犯迷糊,严重的还会昏迷,发热出汗。而野阴人缠人往往没有什么动机可言,兴许就是在某个恰逢其会的时间看见你了,觉得想要把你带在身边做个伴什么的,这种属于比较危险的一类,能否得救则主要取决于家里人意识到这是否属于鬼事的时间早晚,如果一开始没想到是鬼事的话,可能就会因此耽误不少时间,等到真正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许多了。

我提议说,能不能引荐一下你们村里的那位端公师傅,有些情况兴许我问问他还能明白点。邓阿姨说这到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如果想要多了解些情况,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我点点头,邓阿姨就给那位端公师傅打了电话,挂上电话后邓阿姨告诉我,人家现在还在镇上,要午饭后才能回来,到时候就直接来我们家。

眼看在邓阿姨嘴里似乎也了解不到什么新的线索,于是我告诉她说我打算在他们这附近转悠一下,用罗盘检查检查附近是否存在灵异反应。邓阿姨答应了说你尽管看吧,这家里随便什么地方你就自己进去就行了。还真是挺放心我的,屋子里我暂时不会去,因为我心里还是对最初的设想,丧喜鬼心存怀疑,但是如果当时的喜宴上丧喜鬼曾经出现的话,这种猛力的鬼魂即便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一定能察觉到蜘丝马迹。我问了邓阿姨具体的当天摆席时候席桌分布的区域,然后挨着仔细寻找着,从邓阿姨家的院子一直到我停车的路口,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却什么都没发现,偶尔有几次轻微的波动,那也是因为附近那个高压电线的配电箱影响造成的。鬼害怕电,这是任何一个学过玄学的人都知道的道理,何况是高压电?所以这一趟徒劳无功,我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回了座位上。

胡宗仁问我,发现什么了吗?我摇摇头说什么东西都没有。胡宗仁又说,那要不咱们进屋去找找?反正那个端公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过来,咱们既然来了,就先把几个地方都调查一下,逐一排除,待会人家端公来了以后问问话,加以印证,这样也许会准确点吧。嗯,胡宗仁细心了,这是好事。于是我点头答应,并告诉邓阿姨,我们要进屋去检查下屋里的情况了,邓阿姨站起身来,带着我们进了屋。

这是非常典型的农村自建房,进门是堂屋,堂屋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一般来说是给家里来亲戚的时候,亲戚们住的临时客房。正对这堂屋的中间就是饭桌,墙壁上挂了山神的画像,从底下香炉里插着的香棍子来看,邓阿姨家里的人应当是每天都在上香。神像左侧是另一间小屋子,里边堆放了不少杂物,我到里边查看的时候,虽然没察觉到什么灵动现象,却被里边的摆设给吓了一跳,刚一进去,就看到右手的方向摆放着一口掀开半边盖子的棺材。吓得我哎呀妈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邓阿姨说别害怕,那里头是空的,他们农村人都是这样,所谓年过半百后,泥土都算是掩到脖子那儿了,自己哪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所以村子里过了50岁的人,子女都要在20岁生日那天给爹妈做一口棺材,在我们很多地方看来,儿女给父母送棺材岂止是不吉利,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红果果的诅咒啊,没想到在这个偏远僻静的小山村里,这竟然是敬老为孝的一种表现,甚至爹妈还要乐呵呵的收下。

退回到堂屋,神像右侧与左侧杂物间对称的地方开了个门洞,那是上楼的楼梯。邓阿姨告诉我们说,她女儿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是自己的房间以及一个单独的厕所。于是我们先去了三楼,一番寻找后,依然没有察觉到丝毫灵动,即便是在邓阿姨亡父的灵位和遗像之前,也没有找到。退回二楼,一个看上去岁数比邓阿姨小几岁的大婶也从一个房间的门口里伸出头来张望,不用说,那一定是邓阿姨女儿的姑母了。二楼的房间比较多,且户型和一楼三楼都不一样,我和胡宗仁先是请邓阿姨带着我们到别的房间转悠了一下,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发现,最后才把范围缩小到她女儿的房间里。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冲鼻的气味,说不上来那种味道的感觉,很像是有人在这里烧过艾草,有股子草药的味道,但是却又夹杂着屎尿的味道,闻着怪难受的。进门正对着的是另一扇门,那扇门是通往二楼阳台的,房间倒是挺大,就是显得有些昏暗。姑娘的床头靠近阳台,床脚则对着我们进屋的门,虽说已经快到年底,山村里的气温也比城里要稍微低一点,但是姑娘身上那床看上去就厚得要死的被子还是让我觉得光是看看就觉得热,这么捂着,不出汗才怪呢。于是我对邓阿姨说,怎么给你女儿盖那么多啊?邓阿姨无奈的说,我也不想啊,一掀开她就发抖,捂着她倒还安静些,看样子捂着也舒服一点吧,虽然每天都出汗被子会弄湿,那也没办法啊,只能天天换被子了。

我和胡宗仁走到床跟前,我附身仔细看了看姑娘。她的容貌我说不上来,总之看上去脸有点肿,可能是这些天过度虚脱的关系。紧锁着眉头,眼睛也死死的闭着,眼下的皮肤都有点好像淤青似的紫红色,正如先前邓阿姨说的那样,她满头大汗,头发的发根处已经因为汗水的缘故都腻了,不过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通常人睡着或是昏迷的时候,大脑是属于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的,也就是说,此刻精神和身体好像相互断电一样,有联系,却又在各做各的。例如身体一动不动的在休息,只维持呼吸和新陈代谢,但是精神却也许是在做梦一样。而人类的眼球其实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圆形,而是在眼仁的地方会凸起一个小小的幅度来,以前常常看那些隐形眼镜的广告,就知道那个小幅度就是用来戴眼镜的,再加上人闭着眼睛的时候,眼仁的角度是会微微朝上扬的,也就是说睡着或昏迷的人,假如没有眼皮的遮盖的话,会看到他是在翻白眼。但即便如此,眼球的状态也会是静止的,但是眼前这个姑娘的眼仁搁着眼皮一直在微弱的左右转动,且角度好似在平视前方,这让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这个姑娘本身想要睁眼,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是鬼上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免就有点警惕起来,伸手拉着胡宗仁稍微超后边退了几步,远离床的位置。走到一边后我轻声在胡宗仁耳边跟他说了这件事,胡宗仁也觉得很奇怪,最后我们决定,在这个屋子里不露声色的检查一下,假如姑娘真的是鬼上身的话,罗盘会说明一切的。

于是我对邓阿姨和姑娘的姑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后,就慢慢蹲下趴在地上,那样子很像是一只壁虎。我这么做是因为当我趴下后,空间高度比床要低,假如姑娘真是鬼上身的话,就不该看得到的我的动作。接着我掏出罗盘,开始从进门的地方开始检查,直到最后走到了姑娘的床边,我用眼神问胡宗仁,姑娘现在有没有什么异状,他摇摇头,表示没有。于是我侧躺在姑娘的床边,身体尽量和姑娘的睡姿保持平行,接着右手端罗盘,左手撑着地面,缓缓的把身体抬高,因为罗盘再怎么牛逼,不是水平的话也测不准,而当我把罗盘凑到姑娘的脸上的时候,却什么反应也依旧没有。

谢特,这他妈简直太奇怪了。

第七十八章.【案十三】孤坟野鬼

这一切意味着,这个姑娘很有可能不是因为鬼上身。因为鬼上身的话,即便是只有一丁点的痕迹,也会展现出来,就算附身在她身上的那个鬼魂再怎么聪明,也绝不可能聪明到藏匿了全部的踪迹。这下子犯难了,我看姑娘并非鬼上身,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就站起了身来。伸手翻了翻姑娘的眼皮,果然她的眼睛是平视着的,甚至在我翻开眼皮后,她的眼仁还看了看我,只不过和正常人不同,她的瞳孔有些涣散有点放大,这种情况属于比较危险,因为一般来说瞳孔在没有理由的放大的话,那么人已经是进入到最后的阶段了。而且她的眼仁既然在我翻开眼皮的时候会主动选择性的看着我,这说明姑娘的意识其实还是清楚的,只不过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不受控制,无力挣脱罢了。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估计我们等不到那个端公赶来,就必须做出一些应急措施了。于是我把情况分析给了大家听,虽然我知道邓阿姨和姑娘的姑母不一定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胡宗仁听完后想了想对邓阿姨说,阿姨麻烦你带着我们到你丈夫的坟前去一下。下楼的时候,胡宗仁翻了翻自己的包包,然后拿出一叠纸钱来,趁着走路的功夫把钱纸拆散,变成一张一张的。

邓阿姨丈夫的坟就在屋后沿着田坎小路走,大约10分钟左右就到。胡宗仁站在坟前计算了一下方位,然后摇摇头对我说,这家人恐怕之前是有人懂风水,这住的地方和葬的地方都是风水很好的地方啊,这样的地方怎么会闹鬼,我真是想不明白。说完以后胡宗仁就蹲下身子,把坟前的那些杂草树叶清理到一边,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来,把钱纸好像堆小山一样蓬松的堆起来,这是为了待会能够一把火就烧尽。

堆好之后胡宗仁又取出香烛,帮忙点上。我和胡宗仁跟这个坟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换句话说,我们烧香烧纸,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烧的东西人家不一定收得到,但是他一定知道我们烧了,这就好比有人在你们家门口烧纸,即便不认识对方,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胡宗仁点好蜡烛以后就分别在墓碑的两端插在泥土里,接着取出一大把香大约有十多根,一起点燃后,摇晃了几下让明火熄灭,只有熄灭了明火才能冒出烟雾来。胡宗仁用好似握剑的姿势拿着一大把香在坟前比划了几下,一边比划一边嘴里振振有词。由于胡宗仁是站着完成仪式,所以不存在什么尊不尊敬了,道家本来态度就相对比较硬,对待鬼魂也往往是以上对下的姿态,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符咒上都写有“敕令”二字的原因,什么叫令,我说你做就叫令。

一段咒文念完之后,胡宗仁伸出自己的左手平摊着,右手拿着香,用香中间的一段拍打自己的左手,好让顶上烧掉的部分香灰掉落下来,剩下明晃晃的火舌子,接着胡宗仁对我说,等我点燃火堆,你就看看你的罗盘,有东西来了就告诉我,我会根据火焰的方向来判断的。我说好,于是就摸出罗盘来端在手上。

作为一个道家人来说,胡宗仁的手法算得上是已经精简了不少了,但是仪式的顺序是绝对不能乱的。道家作为中国最典型最古老的一种本土宗教来说,在其前期的时候大多数方式手法都是通过总结实践而来,也就造成了很多情况下他们按照程序走完一次做法的流程,会知道成功与否,却无法得知这当中究竟是什么地方让法事成功的。举个例子来说,这就好像是100米短跑,前边冲刺的99.9米都是为了最后0.01米的撞线而准备,这期间即便你前边的99.9米不是用跑的,而是用跳甚至是爬着过来,只要关键的一步对了,那么法事的效果就达到了。所以通常道家咒文叽里呱啦一大段,真正管用的没准就只有短短一句而已。说这些没丝毫不敬的意思,既然是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既然留下了,就必然有它的道理。

在胡宗仁点火之前我仔细看了看罗盘,有一点小的波动,我估计是因为刚才点香烛敲墓门的关系,但是我无法确定造成这个微弱波动的是不墓里邓阿姨的老公。但是这么微弱的灵动,如果说能让那位姑娘变成现在这副德行,我还真是不相信。我对胡宗仁点点头说我准备好了,胡宗仁就把手里的一把香并拢,让火舌子相互靠近,接着蹲下,鼓起腮帮子用力朝着火舌一吹,香上的明火就又燃烧了起来。胡宗仁把手里的香当作火把一般,把先前堆好的钱纸堆从底下引火,由于事先拆散了,而且堆放非常蓬松,黄草纸本身也是见火就着,很快火苗就窜得老高,而胡宗仁点着火以后,就把香一起插在火堆前面,然后后退两步,手上捏着指决,指着火堆念叨着。就在火势烧到一半的时候,火苗突然出现一个由强变弱,再由弱变强的明显变化,而且火苗开始和风向相逆,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于是我低下头来仔细看着罗盘,罗盘开始非常不规则的转动着,灵动不算小,而且我还惊异的发现,现在围绕在火堆边上因为胡宗仁的咒文而出现的鬼魂,不止一个。这一点是我怎么都没曾想到过的,因为胡宗仁的这套法事是做给邓阿姨的亡夫的,如此说来,即便是有鬼魂出现,那也应该是邓阿姨的亡夫才对,而此刻却多出好几个来,而且周围除了这一个坟以外并没有别的坟墓,那这些鬼魂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吗?如果是孤魂野鬼的话怎么会这么强,那是不是意味着最初的时候,罗盘上那微弱祥和的反应,才是邓阿姨亡夫的鬼魂呢?

钱纸烧尽之后,只剩下灰烬堆里冒出一阵浓烟,直到这个时候,那怪异的灵动也依旧没有散去,我和胡宗仁出于自我保护的角度,都纷纷朝着后边退了几步,胡宗仁更是把手伸到了腰上的八卦袋上,眼神警惕的看着灰烬堆里烟雾的走向。我把邓阿姨拉到我身后,以免出现意外。我和胡宗仁就这么警惕着,直到烟雾消失,火苗熄灭为止。我再看了看罗盘,那灵动依旧还在,只不过弱了不少,但是我确定那并非是因为它们离开了,而是因为我和胡宗仁站得比较远了的关系。于是我转头问邓阿姨,当初你们给你先生落葬后,关于这座坟,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别的事情?例如下雨被冲垮过,或是坟里长出过什么虫类类似蚯蚓这些?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问,因为这两种可能性会造成坟墓里的主人的阴气被消磨,墓因为水流等原因如果出现了豁口或是垮塌的话,原本密闭的墓穴就会透气,这样的话阴气散掉到是小事,容易让里头的亡魂跑出来。而蚯蚓等动物本身生来就会松土,土质疏松后也容易造成浸水等问题。

邓阿姨说,这都没有过啊,坟一直好好的,就是这当初修坟的时候周围有不少杂草和灌木,时间一久了之后就全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什么怪事的话,我倒是在他死后第二年看到坟里冒出过鬼火来的。鬼火倒没什么稀奇,是属于人的尸身腐烂之后和周围的环境降解下,骨骼中的钙质流失后磷就散发了出来,磷和周围的水份发生了接触后,就会燃烧,变成一朵朵的小火团在空中飘荡,以前我和胡宗仁装神弄个的时候,常常用这一招吓唬别人。而坟墓周围的植被死亡,这好像就说不通了,因为常理来说,不但不该枯死,反而该越来越茂盛才对。这个时候胡宗仁对我说,你到前边去再探探,看看那些玩意还在不在。

于是我缓步走上前,这才发现那些灵动正在渐渐消失,之所以是渐渐,是因为消散的速度很慢,我和胡宗仁和这里的任意一个鬼魂都是非亲非故的,但它们怎么走得还有点念念不舍的感觉。我对胡宗仁没事了你们可以过来了。胡宗仁和邓阿姨走过来,我就开始围绕这坟墓四周检查,很快罗盘上的反应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有一丝微弱的灵动,于是这个时候我就确定了,这微弱的反应,就是邓阿姨的亡夫。

我伸手摸了摸坟头上的土,都干了,这样的土用来当坟土都没办法,没有伤害性,整体感觉,这个墓主人就好像是被人抽空榨干了一般,不但不会害人,连自保都成问题。而造成这一切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之前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但又本不该出现的鬼魂。

胡宗仁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着周围的一切,接着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但是眼睛还是盯着地上,他问邓阿姨说,你女儿出嫁后来给父亲祭拜大约是在这之前多久的事?邓阿姨说差不多两个礼拜了。胡宗仁又说,我在坟前找到了当时烧掉的钱纸汇,还有当初插上的香烛棍棍,但是怎么没有炸掉的鞭炮的纸呢?

邓阿姨说,几年前有人在山上祭拜的时候燃放鞭炮,烧了山,后来被森林公安明令禁止了,如果不是清明和春节的话,平日里是不许放鞭炮的,所以那天只是来烧香拜了拜,没有炸鞭炮。

胡宗仁拍了拍大腿说,我知道你女儿是怎么回事了,她是遇上棒老二了。

第七十九章.【案十三】邓姓端公

棒老二,一般是西南地区如四川重庆贵州云南等地的喊法,原本的意思是拦路打劫的人,以暴力的方式抢人抢钱等,广义上来说,就是土匪山贼。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已经没有山贼土匪了,但是在鬼神的世界里,棒老二却是一直都存在的。

棒老二其实也算是孤魂野鬼的一种,而棒老二这个称呼却是行里人根据它们的行径而安上的称谓而已。它们大多都是死不得其所的人,或者是生前恶事做了很多,以至于死后无名无份,上天上不去,下地地不收,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世间,但是没人祭奠是很惨的,所以他们就去抢别人的祭品。很早以前我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去世的时候,稍微讲究一点的家庭都会在咽气的时候烧掉一堆钱纸,称之为“落气钱”,这个钱并非用于祭奠,而是要把钱纸灰收集起来,装进逝者寿衣的小荷包里边的。这个钱逝者本身是不能用的,而是用来打发路上劫财小鬼的“买路钱”,这里劫财的小鬼,即是指的棒老二。但是棒老二的存在绝非是在死者死掉的时候才出现,可以说,他们几乎是无处不在。

而我们通常上坟的时候会炸响鞭炮,这当中存在了很大的一个误解。许多人以为在上坟的时候炸响鞭炮,是在告诉逝去的亲人我们来给你扫墓了。而实际上在传统殡葬的习俗里,上坟炸鞭炮和过年的时候炸鞭炮是差不多的道理,过年的时候是为了让爆竹声吓走年兽,而上坟则是为了吓走周围劫财的棒老二。也许有很多被托梦的人有过类似的经历,某天夜里做梦梦见家里死去的亲人,说自己没钱了,没衣服了,或者是缺这缺那了,往往梦醒之后也都当成是一个普通的托梦,事实上如果当你仔细回想的话,你会察觉到,原来上一次上坟的时候,是没炸鞭炮的。当然这并非绝对,但起码我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在事后找到我后回想起来,他们都会告诉我当初没有炸鞭炮。

所以这就意味着,当你们自以为给祖先烧钱烧香,其实祖先有可能是没收到的,被路上的棒老二给劫走了。从邓阿姨女儿的症状来看,是典型的生鬼病,这里是农村,这坟边又没有别的坟,所以棒老二是附近孤魂野鬼的可能性会更大,邓阿姨女儿的情况照目前来看,还真大概是被那个端公给言中了,被阴人缠住了,这个阴人,就是棒老二。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棒老二缠人是不会跟在身边的,因为它们既不属于人世间,严格来说也不属于另一个世界,而是流窜于两者之间,东打一枪西开一炮的家伙。所以要找到具体的“它”是那个是比较费劲的,我甚至无法确定缠住姑娘的究竟是“它”还是“它们”。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对邓阿姨说,阿姨你把你女儿的生辰八字什么的都给我吧,我请人去帮忙看看。邓阿姨说这东西还能看?是要算命吗?胡宗仁说不是算命,而是拿了你女儿的八字走阴去看看。

我想可能邓阿姨一时半会比较难以理解究竟走阴是什么。胡宗仁也没有跟她细说,只是告诉她目前你女儿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俩光是靠猜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也许还会走不少弯路,现在时间可非常珍贵,越早弄明白,你女儿受的苦就会少一些。听胡宗仁说得陈恳,邓阿姨就告诉了我们她女儿的生辰八字,胡宗仁在手机上打字记录下以后,就用我的手机打给了黄婆婆。

拿起电话后胡宗仁就开始装可怜的说,干妈啊,帮个忙吧,我和老李这会儿遇到点事情,找不到原因,需要你帮忙走个阴看看啊。我给你生辰八字和姓名。胡宗仁一阵交代后,黄婆婆说现在付韵妮就在她那儿,等会有答案了就给我们回电话。挂上电话后,胡宗仁对邓阿姨说,那咱们这就先回去你们家吧,这走阴很费工夫,需要等一阵呢。邓阿姨说,那这会不会额外收费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大婶还真是实在。胡宗仁说,这就算是赠送的吧,赚钱是一回事,但是也不能编着方子来赚钱啊,主要目的还是把你女儿给救回来。

大概11点多,黄婆婆还是没有回电话过来。胡宗仁等得有点焦急了,就给付韵妮发短信问黄婆婆到底搞定了没有,结果被付韵妮在短信里一顿臭骂说你慌个毛啊吃了慌鸡屎吗?胡宗仁才只能继续等着不敢作声了。所以我说胡宗仁还真是挺贱的,不挨骂就不舒服。大约在11点半左右,邓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些菜,说家里最近出了这么些事情,自己也没心思准备什么好吃的,两位小兄弟你们就将就吃点,充个饥吧。我和胡宗仁也没客气就开始吃东西,虽然饭菜简单,但是地道的农家味还是足,吃到一半的时候邓阿姨接了个电话,挂上电话后她对我们说,那个端公从镇上回来了,等会就到,他自己骑摩托回来。

这端公吧,算起来算是本家。许多地方对于端公的职业分得并没有很清楚,他们往往把农村里用巫术求子求雨的人,用道术降妖除魔的人,用阴阳术给死者操办丧事的人都统称为端公,而实际上这三种分属三个不同的宗教门派,巫术是祝由,也就是我的本家。道术是胡宗仁的本家,而阴阳先生则大多学得很杂,会一些道术但更多在给亡灵开路带路上,还是依托于佛家的地藏经,所以更偏佛家一些。正宗的端公实际上还是在特指我的本家祝由科,也就是农村里最常见的跳大神的。端公通常会占卦,占卦的工具则往往是旱龟背壳,佛家则大多是竹签或牛角牌,道家的就更多,只不过他们一般不用牛角,因为牛鼻子嘛,总不能自相残杀才对。所以端公的形象在我眼里大多数和那些穿着法袍的师傅基本是对等的,不穿得与众不同一点,怎么能兴风作浪装神弄鬼呢,不过当邓阿姨告诉我那个端公即将自己骑摩托车回来的时候,那个画面在我脑子里浮现出来,我却觉得有点好笑。

吃完饭后刚抽了一根烟,远处就传来摩托车那种突突突类似打屁的声音,接着一辆摩托车在我的车后边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看上去50岁上下,个子矮小,头发凌乱,穿着一身米灰色的西装,西装一看就是那种地摊上的廉价货,却非常不协调的戴着一双蓝白相间小圆点的袖套。嘴里叼着一根烟朝着我们走过来,看上去高人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全然没有,如果不说这就是那位端公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他无非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他走到我们跟前,先是打量了我和胡宗仁一阵后,就直接越过我们去跟邓阿姨打招呼。邓阿姨跟那位端公介绍了我们,我们也礼貌的站起来行礼,看岁数他肯定是长辈,只是不知道这本事是徒有虚名还是真有本事。邓阿姨跟我们说,这位端公师傅也是姓邓的,邓是村子里的主要姓氏了,村子里谁家遇到事情了,一般都是找邓师傅帮忙,也不收多少钱,意思意思拿点鸡蛋什么的就行了,但是从来不肯免费的。于是我笑着问邓师傅,我说我也是巫家人,不知道邓师傅你主要在村子里都会做些什么。

因为我知道高人往往都在民间,邓阿姨家里出事后她肯定是第一时间找了邓师傅,而我想邓师傅也是遇到了和我和胡宗仁同样的问题才没有继续施救下去,这才告诉邓阿姨姑娘是被阴人缠住了,只不过理由猜错了罢了,她并没有踩到别人的坟头,而是中了棒老二的招。邓师傅告诉我们,他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要厉害多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自己出手基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例如谁家长辈死了不合眼,或是山里来了野兽,又或者长时间不下雨,庄稼没有收成什么的,自己都能够解决。我顿时肃然起敬,虽然这些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在农村,这可是积大德的事,我师傅早年在开始专门抓鬼之前,干的事情和邓师傅差不多,不过我师傅主要就是庄稼看病,或是谁家孩子打嗝了,卡鱼刺了,夜里惊着了等等这些,直到后来才慢慢开始在鬼道上越走越远,最终成了一位宗师。

我把我和胡宗仁之前调查到的情况跟邓师傅说了以后,他说他只猜到了是阴人,但是没想到是棒老二,这个小姑娘一直对家里和村里的人都非常和善,大家都喜欢她,突然遇到个这样的事,不晓得是命中该有一劫,还是真的运气不好。你们两个年轻人能来帮忙也是善事,我岁数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就多多拜托你们了。

邓师傅的牙齿好像掉了不少,说话有点豁风。本来是挺好笑的一种语调但是被这么陈恳的说出来,我却有点感动。我和胡宗仁继续跟邓师傅谈论着之前的发现和理解,言语间我也开始越来越敬重这位师傅,不在于他的身份和现在的生活条件,而是那种返璞归真与世无争的心态。聊得兴起,他甚至决定留下来跟着我们一起,多个人多个帮手,虽然咱们大家有可能什么都帮不上。

又过了一会,胡宗仁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知道是黄婆婆醒过来回话了。胡宗仁拿起电话就说,干妈啊,你看到的情况怎么样。

接着胡宗仁没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我。

第八十章.【案十三】推测身世

胡宗仁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这件事好像跟我又有关系一样。之前刹无道的时候也是如此,尽管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胡宗仁,但是也是黄婆婆告诉我可能最近是得罪人了之类的。所谓惊弓之鸟,我必须承认那段日子我的确比较怂。

胡宗仁的这通电话接了很长时间,于是这段时间里,我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邓师傅闲聊着,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我们聊天的话题上。直到胡宗仁挂上了电话,然后扯了扯裤腿坐在我身边后,我迫切的问他,黄婆婆到底是怎么说的。

胡宗仁告诉我,黄婆婆接到电话后就立刻点香喝茶入定,接着就阴了过去。拿着八字好找人,因为这姑娘现在虽然鬼病缠身,但终究还是个活人,灵魂和肉体都还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所以她就以八字为线索,去寻找姑娘的元神。元神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属于一个灰色地带,就有点类似于我们这些生命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一样。

早年看过一部名为黑客帝国的电影,我还因为模仿男主角躲子弹的姿势而把脑袋撞了一个大包,所以我至今都还记得。在电影里,每个人自以为安逸自在的生活着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假象,是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妄想。而现实则是非常残酷的,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面都有插上一根管子,好像汽车油箱那种,真实世界的人会通过这个管子控制在虚拟世界里的那个自己,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当一年多以前黄婆婆第一次跟我说起元神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就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这么认为。

元神就好像是我生命的终点,如果诚如佛家所言,有来生托世的话,那么我的元神就好比一台电脑主机,每一次生命的过程都是重新安装了一个系统一样,如此反复循环。所以对于黄婆婆来说,元神的重要性自然非常重要。胡宗仁说黄婆婆找到了姑娘的元神之后,发现她的元神身边有四个阴人,其中一个非常虚弱,根据胡宗仁早前的描述,那应该就是姑娘的父亲。而另外三个好像是一直想要争夺什么东西一样,围着姑娘的元神和她父亲的阴身不肯离开,如此说来,她的父亲即便是虚弱,但也是在分离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黄婆婆的话我基本不会怀疑,即便是有些时候她说的那些我会似懂非懂的,但是从大体上来判断,黄婆婆走阴下去看到的情况和先前我跟胡宗仁在坟墓前罗盘和火苗观察到的情况几乎都是一直的,昏迷的姑娘对应正在被围攻的元神,虚弱的灵动对应奋力保护自己女儿元神的父亲,和那些虎视眈眈强大的灵动对于那些正在围攻的阴人,两者加以印证,那就一定是事实了。

胡宗仁接着说,黄婆婆曾上千喝止那些阴人,打算将其驱散,包括她的父亲,但是对方却不听劝告。其中有两个阴人看上去都是穷苦人的模样,上半身没有穿衣服,瘦骨嶙峋,青皮獠牙,身上脏兮兮的全是灰尘泥土,黄婆婆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人生前恐怕是个乞丐或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这种人死后有可能找不到路又没有师傅有机会去带,于是很容易就变成孤魂野鬼,也就比别的鬼魂更有可能成为棒老二,因为生前受苦,死后看到别人有的东西自己没有,就有可能去抢夺。这一点,和那些妒忌心很强的人是基本一致的。胡宗仁还说,但是黄婆婆还看到另外一个阴人,这个阴人穿着油绿色丝质旗袍,上边也全是泥土灰尘,手腕脚腕都在流血,并且被人挖掉了一只眼睛,舌头也是被割掉了的。从打扮上来看更像是民国时期的人。胡宗仁说这个女人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伤口了,但是这三个阴人里,也就只有她身上才有这些伤痕。于是黄婆婆觉得这三个阴人的搭配方式很奇怪,怪就怪在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身上。要么就是一窝蜂全是乞丐,要么就是单独一个,这种富人和穷人的组合,我还从未见过。

我打断胡宗仁问,民国时期距离现在少说也有70多年了,而且那个女人的样子看上去这么惨,很明显是死的时候受过苦的。那黄婆婆有没有问过这个女阴人的来历?胡宗仁摇摇头说,舌头都割掉了怎么问得出来,而且那毕竟是阴人,黄婆婆阴下去的时候自己本身也是个阴人的身份,你还指望阴人能够跟活人一样沟通吗。我没有继续说话了,只是反复琢磨着黄婆婆看到的一切。胡宗仁继续说,黄婆婆说了,尽管那些阴人不听劝,始终要纠缠,虽然不能说但是它们是可以听到黄婆婆说的话的。所以黄婆婆就威胁说会请阴兵来打它们,并且要告阴状。

胡宗仁说,结果黄婆婆这么一说,那些阴人竟然好像想要攻击她一样,于是她就逃跑了,赶紧醒过来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要你想办法根据这些阴人的外貌确定身份,打包一块送得走就送了,送不走的话也没办法,可以让我收了回去在她的佛堂里供着听佛消戾,否则咱们就只能把那几个阴人给弄得魂飞魄散了。

胡宗仁摩拳擦掌的说,我倒是挺乐意这么做的,不过前提还是得先找到那几个阴人的真身才行。

原来胡宗仁刚才接电话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这么个意思,不过黄婆婆也算是给我出了道难题了,这穷乡僻壤的,坟包可谓数不胜数,再加上又过了这么多年,民国时期的东西要我怎么下手找?不过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我翻开姑娘眼皮的时候,她的眼神会直接看着我,我猜测如果不是她老爹的阴身在下边守护她的元神的话,她恐怕是早就死了。想到这里的时候不免有点感叹,明明结婚嫁人是个喜事,却就因为上坟祭祖的时候没有放鞭炮,却因此惹祸上身。换句话说这和姑娘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关联,而是恰好在这么个时间,遇到了这三个阴人棒老二罢了。说来说去,不管死了还是活着,即便是变成早已浑沌的鬼魂,她父亲也没忘记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些话我就不跟邓阿姨说了,一来是怕吓着她,二来说了她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但是我和胡宗仁的字字句句都让邓师傅听见了。邓师傅看上去还不到60岁,所以更早的事情他恐怕也只是听说而已,而且他出生的年份应该是解放后的事情了,再往前我想他也无从得知。于是我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三个小人。

画工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也就那么点水平,三个小人分别指代的是那两个穷苦人模样的阴人和那个旗袍女阴人,加上黄婆婆对它们外貌的描绘,我开始陷入思考。从那个女人的相貌上来说,她生前应当是富裕人家,就死相而言必然是遭受了酷刑。一个富家的女人为什么会遭受酷刑,答案就只有一个,她曾经犯下不能被家族所容忍的事情。因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大户人家有私刑那是常有的事,尤其是这种远离繁华的小山村里。按照邓阿姨说的,他们算得上是盐帮的后人,拜山神的盐帮理应是贵州的盐贩子,贵州盐入川的时间相对比较早,绝非这最近一两百年的事情,所以时间上也是能够吻合上的。而另外两个穷苦人模样的阴人,它们的身份会是什么呢。

我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三个阴人之间必然有一种联系,或是生前或是死后,否则他们三个完全不同身份不同社会层次的人,完全没理由组队当棒老二啊。赤裸上身光着脚丫,这种样子恐怕是比乞丐还不如,会不会是早年葬下了这个女人后,又有两个乞丐死在了她的坟墓旁边呢?

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这几率实在是太小。而且那个姑娘目前的状况算得上是非常危急了,因为我是领教过被阴人缠身的厉害的,人命的事再小都是大事,当前已经不允许让我有这种大胆撞运的猜测了。于是我接着想到,那这两个人会不会生前是这个女人的佣人?这个女人的打扮很有可能是某个地主家的小姐或是姨太太,姨太太的可能性更大,而姨太太通常比较得宠,有那么几个供其使唤的佣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犯了再大的错,家法总不会对自己的家小姐下这种狠手才对,她的手腕脚腕流血,割舌剜目,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还都不算是致命伤,有了前面的一些推断,尽管无法立刻求证,但是我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我断定,这个女人的死状是这样,但是造成死亡的伤害未必如此,穿得这么光鲜华丽却遭遇酷刑,而这三个阴人身上有个共同点,就是脏兮兮的,布满了泥土和灰尘,于是我认为,真正造成他们死亡的,应该是活埋。

我把我的分析告诉了胡宗仁和邓师傅,大家想了很久没说话,直到胡宗仁突然问了我一句,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富家女人,也遇到了棒老二?

我说谁是棒老二?胡宗仁说,就是那两个脏兮兮的阴人啊。

第八十一章.【案十三】刨根问底(加更谢谢xsdf1的皇冠)

虽然胡宗仁只是随口一提,但我仔细想了想以后对胡宗仁说,那不大可能,你想想啊,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了棒老二,人家还把你一阵虐待,几个人当中,要死也是你先死啊。再说了就算它们三个真是突然遇到飞机轰炸或者山体坍塌一块埋了死了,这三个人生前应当是彼此对立的仇人啊,怎么可能合伙当棒老二呢?别的不说,你这个巧合性太大了,而且太荒唐了。

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说,这不,我也就给你多个参考意见嘛。我又仔细把我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前前后后回想了一次,开始坚持自己的想法。于是我问邓师傅,你们村解放前民国的时候本地有那种比较有名大大地主吗?邓师傅想了想说,有啊,还不止一家呢。我说你也是听说的对吧,毕竟你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呀。邓师傅笑了笑说,我虽然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但是我一辈子都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每年清明的时候都外地人到山上烧香祭祖,而且他们的祖坟就在这三上。我跟邓师傅说,这人口流动,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人家回来祭祖的就是那些地主家的后人?邓师傅说,这还不容易吗?我们村子本来就比较穷,像我爷爷辈的那些穷人死了,随便找个荒坡坡,挖个坑坑就埋了,填土后再用石头垒一垒就是个坟了,穷人有个地方埋已经算不错了,墓碑这些东西,连想都不敢想。我爷爷就埋在田坎上了,没有墓碑,这么多年了都分不清哪里是坟墓哪里是真正的田坎了,也不晓得开荒的时候是不是遭人刨土给刨了哦。

邓师傅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从他的表情上还是看得出自己作为后人来说对先辈当初社会环境的无奈。邓师傅接着说,那个年代,能修个大坟的都是有钱人,这很容易区分,村里近百年的老坟都还有不少,穷死泥巴富死冢,就是这么回事咯。穷死泥巴富死冢,大致上是在说穷人死了就泥巴埋了即可,富人死了,才有本钱修个墓。邓师傅说,每年清明来的人,就有当时那些富人的后代。我问邓师傅说,那村子里那些大户人家就没后人留下来了吗?邓师傅说当然有,都是些当年没有跟着去城里的,解放后留在这里,被收缴了土地后,自己也就老老实实当了农民,每年清明的时候听到城里的亲戚要回来祭奠扫墓,就提前准备好香烛钱纸,然后备好饭菜,权当是借这个机会亲期间走动走动了。邓师傅顿了顿说,如果你们要调查那个旗袍女阴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就不敢跟你胡说具体是哪一家了,不过那些坟都还有后人在村子里,大家都是熟人,如果你要去打听,我倒是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去。

胡宗仁一听就高兴了,他赶紧跟邓师傅说,那太好了,你这死老头子怎么不早说啊哈哈哈哈。

我站起身来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邓阿姨说,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了,现在我们跟着邓师傅一起去拜访一下那些坟墓的后人,如果这都还找不到答案的话,我们就只能把你女儿接到重庆去,让我们那边的师傅强行用法子试着救一下看看了。我没说谎,这也是我目前唯一想到的一条后路。若是我和胡宗仁实在搞不定,那就只能弄去重庆让司徒帮忙打鬼了。邓阿姨大概是看我说得很严肃,于是连连答应。于是我和胡宗仁就起身跟着邓师傅一起离开了邓阿姨家的院子。

山路崎岖,我的车开着不方便,邓师傅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坐他的摩托车,于是我们三个就好像一块三明治一样叠起来,我在中间,胡宗仁个子比较大就坐在最后头,但是这家伙好像挺害怕摩托车的,于是时不时的伸手搂着我的腰,虽然恶心但是我没办法回身抽他,因为我也害怕摔下车去。于是一时间,激情四射。

颠簸了一阵后,我们在一处看似老宅院但是却已院墙垮塌借由当初的石桩子而搭建起来的几间茅屋边上停下,茅屋里传来鸡们那愉快的叫声,此外这个小院子里还有一间平房,大小和邓阿姨家的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却没有三层楼。一个正在剥玉米粒的大叔,嘴里咬着一截旱烟,乍一看还真像是抽雪茄的周润发先生。他看上去满面红光,身体应当不错,看到邓师傅带着我和胡宗仁下车后,他非常热情的喊了一声,邓端公,哪股风把你的屁股吹到我屋头来了哦,当真是稀客也。调侃之余,也显示了这个村子里村民们相互间的友善。

邓师傅带着我们走到院子里,稍微介绍了一下,说我和胡宗仁是他的同行,从重庆来的,接着就问那个大叔说,老邓,杨某某那个大女儿的事,你还记得到撒?看样子这个大叔也姓邓,这分明是不让我好好写小说,我都傻傻分不清楚了。邓大叔看上去和邓师傅岁数差不多,但要比邓师傅看着身体好一些。邓大叔把手里正在剥的玉米放到了门口的一个筲箕里,然后把双手在身上的围腰上反复擦了擦,一边给我们大家端凳子,一边说,我当然记得啊,当时还找你去看了,全村人都在帮忙想办法,怎么了他女儿好些了没得?

邓师傅扁着嘴摇摇头说,我当时就说了,是遭阴人缠到了,咋个可能好得到嘛。不但没好,现在还越来越严重了,从这两位小兄弟说的情况看来,大姑娘就看这一关了,过去了今后平平安安,过不去,那就多一座新坟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邓师傅脸上有些黯然,烟雾熏在他那布满皱纹又皮肤黝黑的眼角上,他虚着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无论怎么说,一个生命眼看着正在耗尽消逝,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于是我插嘴问邓大叔说,是这样的,我们托了我们的一个前辈,用一些方法看了看姑娘,发现她目前被三个阴人缠着,根据我们的猜测其中一个阴人有可能是解放前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女眷,多半是个姨太太,听邓师傅说了你们家是其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后代,所以就来问问,如果你们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的话,我们就换别家。

邓大叔大概是看我和胡宗仁这么年轻,有点不相信,于是眼神看着邓师傅。邓师傅点点头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来找你吗?因为我听我爹说起过,你们祖上有人败家做过烂事情,所以才第一个来找你。邓师傅转头对我们俩说,这个邓叔叔的爷爷有三兄弟,解放前就是这里的地主,大爷爷经商,那个时候我们蓬南场上唯一的烟馆就是他大爷爷开的,二爷爷参军,当时是刘湘的部下,三爷爷从小就天棒,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嘛,所以他三爷爷后来就去嗨了袍哥,也当了大爷。结果后来二爷爷剿匪的时候,把三爷爷打死求了,二爷爷觉得没得脸回家,后来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没有音讯,家里就剩下大爷爷,本来都遭变故了,解放后还让部队抄了家,一家人就这样就散了。

可能是听邓师傅说起自己家的往事,邓大叔也有点恻然。他补充说,我是我大爷爷的嫡孙,大爷爷一共三个老婆,我的嫡奶奶就是第三房。后来土地没有了,我的父亲被抓去劳改,家里的人都走散了,都是最近二十年才来寻根联系上的。胡宗仁问邓大叔,那你为什么没走,邓大叔说,我要把祖业守到起撒,我爷爷和太爷爷奋斗了一辈子才有了这点产业,结果一朝之间就变成国家的了,以前这附近山上的土地,全部都是我们邓家的!

邓师傅笑着说,我还不是姓邓,分给老百姓,也算是一件好事。邓师傅对我和胡宗仁说,你们都不晓得他们家以前的土地有好多,当时村子里穷人多,他们大爷爷又有点财主脾气,有个外乡老太婆来讨口饭吃,被他大爷爷给赶出来了。结果那个老太婆走了以后半途想要拉屎,结果一赌气说,就是一泡屎,我也不拉到你们邓家的田里当肥料!结果继续走,走了一天一夜翻过了山头,憋不住了还是拉了,结果一个路过的村民就对老太婆说,你这个死老婆婆儿,你朗格在邓财主家的田里拉屎呢!

我和胡宗仁都笑了起来,邓大叔自己也哈哈大笑着说,这其实只是大家当时说着玩的,就是说那个年份,我们邓家的地有多宽。邓大叔笑了会然后叹息道,可惜啊,家道中落,我们邓家除了这几个烂房子,就只有山上那个坟了哦。胡宗仁又问邓大叔,那你们祖上有没有一个女眷是死之前曾被砍断了手脚筋,然后割舌剜目的?

胡宗仁这句话刚一问出口,邓大叔脸上就出现了惊讶的表情。这个表情就是在跟我说,运气真好,第一户落脚的地方就找对人家了。邓大叔愣了一会后对胡宗仁说,这…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也全是兴奋,他回答邓大叔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请了一位老前辈帮忙看到的,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你们家祖上有这么一个女眷的?邓大叔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支支吾吾的说,这件事就只有我们自家人才知道,连村里的别户都没人知道,因为是个丑事,所以我们从来都没对外说过,连我儿子女儿都不知道。我对邓大叔说,叔叔,人命关天,你必须跟我们说一下了。

第八十二章.【案十三】节外生枝

邓大叔说,事情是这样,刚才你们说的这个女眷,其实就是我嫡奶奶。她是三房,当初我大爷爷娶了她以后,其实很宠爱,什么事都顾着她。结果我三爷爷上山嗨了袍哥,回家的次数就很少,每次回来都只晓得找大爷爷要钱用。之后不晓得为什么,三爷爷就把我嫡奶奶给裹起了。“裹起了”,川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勾搭上了的意思。邓大叔接着说,不仅如此,三爷爷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还说要带着我嫡奶奶私奔,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让我大爷爷请了县衙里的官兵抓回来了,三爷爷就跑掉了,从此后再没回来过,再有他的消息的时候,就是得知二爷爷剿匪把他给打死了。

邓大叔说,而后来我嫡奶奶抓回来后要死要活的,求大爷爷原谅。那个时候的人,即便是地主财主,骨子里其实是很传统的,这种自己兄弟挖墙脚的事情,说出来脏班子嘛。“脏班子”,就是丢人现眼的意思。邓大叔说,就在大爷爷打算动家法的时候,我嫡奶奶说自己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

尽管当时大家都很怀疑这个孩子的来路,大爷爷也搞不清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老三的。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邓家的骨血,忍了忍气,就把我嫡奶奶给留下来了。我嫡奶奶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父亲。嫡奶奶在产后没多久,就悄悄带着我父亲打算逃走,又被抓了回来,这次她就没再继续求饶了,而是对着我大爷爷破口大骂,她又说我父亲其实是三爷爷的骨肉,跟大爷爷没关系,但是大爷爷听她这么说,当着全家人的面觉得非常羞愤,于是这次就动了家法。挑了手筋脚筋,割了舌头,还挖了一只眼睛,连同我嫡奶奶当时嫁到邓家时候带过来的两个长工一起,就在离家里四里地的阴破上,挖了三个竖坑给活埋了。

说到这里,邓大叔指着邓师傅说,那个阴坡,就在杨某某他们家背后那面山后面。

所谓阴坡,其实就是指晒不到太阳的背阳坡,一般比较阴冷潮湿,同样的,这种做法无疑也是一个诅咒,表达了邓家大爷爷对自己三姨太的无法原谅。毕竟在那个年代,人命是不值钱的,尤其是女人和穷人。其实听完这些以后,我觉得已经足够了,在我心里已经足以证明那个缠着姑娘的三个棒老二,就是邓家三姨太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找到当初他们三个的埋骨之所,然后加以引领或是驱散了。当我正打算开口问邓大叔活埋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阻拦了我,然后对邓大叔说,大叔你接着说。

邓大叔说,后来大爷爷心里也分不清我父亲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三爷爷的孩子,因为他们三兄弟看照片本来就长得很像,我父亲偏偏长得又很像爸爸,所以想丢了又怕丢错了,嫡奶奶已经死了,想要个真答案也要不到,但是我嫡奶奶估计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孩子,她那么说,我估计只是为了气我大爷爷罢了。胡宗仁说,居然还有照片,真洋气。要知道,那个年代有条件照照片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邓大叔站起身来说,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照片。

没等我们答应他就转身进屋,接着屋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他就拿着一本皱巴巴的书出来,大小可能和我们小学时候的作文本差不多大,封皮上用毛笔写着《邓氏家谱》四个大字。邓大叔翻开家谱,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翻了几页之后,就夹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看上去皱巴巴的,褶皱的部分都已经有点脱色了,邓大叔把照片递给我们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初家业最旺的时候,我们邓家的老祖先人们的合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对年代感有独到的眼光,因为我总觉得那个年代的人长得好像都差不多。照片上背景看上去好像是祠堂,因为密密麻麻的摆放了祖宗牌位,还有香火烛台,照片上一共有八个人,六个大人两个小孩,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着典型地主装的男人,那自然是邓家的大老爷,双腿张开,双手按在自己的膝上,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个圆筒状的扳指。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不难看出那玉质的,如果留到现在应该能值不少钱才对。他披散着头发,从发梢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刚刚剪了辫子没多久。他边上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女人的边上站着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男孩。想必那就是原配夫人和长子,也就是邓大叔的大伯。大老爷的身后并排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军装,英姿飒爽,就是以前军阀官兵的那套衣服,左胸上别了不少勋章,看样子在拍照片的时候二爷已经从军,并且立过战功。另一个男人也是站得笔直,但是眉目间看上去就有股子纨绔子弟的感觉,那自然是三爷。在二爷的右手侧站着另一个有点微胖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两岁左右的模样,而照片上还有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不过分的说,看上去似乎才十几岁的模样。她则站在三爷的左手侧,邓大叔指着那个三爷边上的女人说,这个年轻的,就是我的嫡奶奶。

胡宗仁看了照片后对我说,怎么那个时候的人照相都不笑的,板着一张脸,打麻将输了哇?我笑了笑没回答他,从照片上我能感觉到这个家族长幼等级的森严,而且从站位看来,三爷和三姨太站在一起,似乎早有预料了。邓大叔说,这张照片,动荡这么多年都一直保存了下来,我大爷爷说的,这才真正是个家。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黯然了,毕竟过去是回不去的,时代造成的各种问题我和胡宗仁就算不是外人也没办法去指手画脚。听完邓大叔家族的这段充满旧时代气息的故事后,胡宗仁对邓大叔说,叔叔,麻烦你这就带我们到当初葬下你嫡奶奶的地方去吧。这厮,抢了我的台词。

由于是挖竖坑活埋的,也就是说填土的时候三姨太和那两个长工都没死,而站着死本身是非常不祥的,意在于诅咒他们来世要做牛做马,因为牛和马站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都还会躺下,这也确实够缺德了,这么一来我算是比较理解为什么这三人会变成棒老二了。邓大叔说,他只知道一个大概位置,这么多年都被家规严令不许祭拜三姨太,直到后来的人想开了想要找这座坟却找不到了。胡宗仁对邓大叔说,没关系,只要有个大概的位置就行,我这位弟兄可以找到。

于是邓大叔也骑上了自己的摩托车,我们四个人分乘两辆摩托车,我终于不用忍受胡宗仁的小动作了,这种待遇还是让给邓大叔吧。在路过邓阿姨家的时候,我对邓阿姨说,让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待会如果意识恢复了,第一时间给胡宗仁打电话,接着又是一路颠簸,到了没路可走的地方停车,邓大叔一边在前边挥舞着砍刀斩断路上的树枝荆棘,一边带我们绕到阴坡上。继续走了一阵后邓大叔远远对照了下对面的山头,然后说,大概就是这一带了,具体位置我也找不着。

胡宗仁问邓大叔借了砍刀,在我前面砍着那些荆棘,我则跟在后边端着罗盘查看。找了足足有接近两个小时才找到。如果用罗盘,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坟,完全看不出,常年雨水冲刷早已让地面变得平坦。胡宗仁问我确定是这儿了吗?我说是,除非他们邓家还活埋过别的人。其实我是开玩笑的,罗盘上的反应和起初在姑娘父亲坟前找到的一模一样。胡宗仁说那好,这就开始吧,胡宗仁把周围杂乱的枯枝全部砍掉,因为我们不想引发山火,接着他把自己的麻袋摊开放在地上,再铺上三叠同样数量的钱纸,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三个坑究竟谁是谁,所以也就一并处理了。

胡宗仁点香点烛,手里拿着刚刚引燃的钱纸在我先前告诉他的三个点上,分别隔空画了三个圆圈,意思大概是几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你们烧纸,今后再不用跟别人争夺了,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画圈实际上是“画地为牢”的意思,是给一个范围,让它们自己进来。接着胡宗仁念咒送魂,烧掉了三堆钱纸以后,胡宗仁把烧尽的纸灰统统收进了八卦袋,接着系好袋子的绳索。

就在这个时候,邓阿姨打来电话,语气里全是惊喜,说女儿醒了。胡宗仁说那好,劳烦你准备下酬金,我们收了钱就走了。

在邓阿姨家门口,他们执意要求我们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否则就不给钱,搞得胡宗仁快发脾气了,但是看在人家这么热情的份上,我们还是留下来吃了顿晚饭。在邓阿姨家和邓师傅与邓大叔辞别以后,我们就开车准备下山。邓大叔在临走前拍下车窗对胡宗仁说,今后常来玩啊,语气暧昧,不知道是不是胡宗仁坐他车的时候,对他做过些什么。胡宗仁对邓大叔说,你别忘了我教你唱的歌,你们邓家的歌你可要传遍全村啊。

事后我问胡宗仁,什么歌啊?他说就是电视里的那个歌啊。我说怎么唱的?他说邓!邓邓邓邓!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连夜赶回重庆的路上,我问胡宗仁,你八卦袋到底收过多少亡魂你算过吗?他说没仔细算,有多少死人和他有缘分,这袋子里就有它们的一分位置。我又问胡宗仁,那你在他们周天戾气消除后,又何去何从?胡宗仁笑着跟我说,你知道道家重风水嘛,这些亡魂就变成风,变成水,如此循环,四处停留,那不才是最自在的地方吗?

车开到合川准备上高速路的时候,我发现没油了。于是从胡宗仁的酬金里强行抢来了几百块钱,在路上第一个服务站加油。从加油站离开后没多久,胡宗仁突然关掉我放着的音乐,我正打算问他你哪根筋不对你不知道我开夜车不听歌会打瞌睡吗的时候,胡宗仁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臂说:

“我们好像让人给跟踪了。”

第八十三章.【案十四】深夜尾随

一开始我还以为胡宗仁是在开玩笑,这又不是在拍警匪片,哪来那么多跟踪。不过我还是下意识的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边。胡宗仁转过头去,看着车后说,这辆车从上高速公路开始就一直跟着咱们,咱们进加油站的时候,对方也在服务区边上等着,我们一走他也跟着走了。

高速路是单行道,大家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而且凭什么准我加油就不准别人在服务区休息呢。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有人跟踪,况且跟踪你我干嘛,劫色吗?胡宗仁摇摇头说,绝对没错,就是那辆白色的面包车。接着胡宗仁跟我说,你要证明也很简单,咱们把车速放慢一点,你看看它是要超车还是跟着咱们减速就知道了。

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是我和胡宗仁毕竟是相互知根知底的好哥们,所以我觉得他的直觉即便是错的,那咱们小心一点也是好事。于是我按照胡宗仁说的,渐渐放慢了车速,但没有显得很刻意,因为如果真是有人跟踪我们的话,这很容易让对方察觉到。接着我从后视镜上观察后边的车辆。虽然是晚上,但是也没有到深夜的程度,所以高速路上的车数量不算很少,只不过大多数被我挡住了去路的车辆通常会打一个左转弯灯,从我一边超车过去,我当时的车速大约只有70,在身边呼啸而过几辆车以后,我从灯光的形状看到一台类似面包车的车辆开始远远的跟在我的后边,由于是夜晚,高速路上是没有路灯的,于是我无法分辨车身的颜色。

胡宗仁说,就是那辆车,你看到了吗?我点点头,看样子胡宗仁自我防范的意识比我还更强。我问胡宗仁,咱们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会是谁来跟踪我们?胡宗仁说那我怎么知道,八成就是轩辕会的那些老猴子们,咱们这次踩到的地头毕竟是在四川省境内了,人家派人来跟踪好像也说得过去。我说说得过去个毛啊,这业务不就是被他们给带过来的吗。胡宗仁没有说话了,而是把身子微微下沉,然后用副驾驶座位的靠垫挡住了自己大半部分脸和身子,偷偷打量着。

胡宗仁说,你现在慢慢提速,看着点路啊。于是我开始微微发力踩油门,由于本身是手动档的车,所以在换挡的时候,车子因为提速的关系,微微有些颤动,但很快我就把速度提到了大约110的样子。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和几个车友迷恋过自驾游,自驾游往往好像开火车一样一台车跟着一台车,在告诉路上的时候,新手驾驶员一般是不会走到车队的末尾的。因为当头车的速度大约是在70迈的时候,尾车就必须要到差不多90迈才有可能不脱队,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所以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当我当时车速到达110的时候,后边那台面包车如果真是在跟踪我们的话,他的速度起码要到120才能不被我甩掉。当车辆转过一个弯道,接着进了一段长约2000米的隧道后,我接着隧道里的黄色灯光再次看了看后视镜,果真如胡宗仁说的那样,一台白色的面包车正在提速跟着我们,距离我车尾的位置大约有200多米,但由于高速路尤其是隧道里的参照物相对单一,我还是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轨迹,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确定了,这台车估计真的是在跟踪我们。

胡宗仁说,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当时我们从邓师傅他们村子下山后到了蓬南场,准备找路回去的时候,这台车就停在那个路口了,不知道我记错没有。我说我反正是不记得了,但你这么说好像这家伙是从蓬南就一直跟着咱们,他为什么要跟着咱们呢,是监视我们吗?胡宗仁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刚才在加油站的时候,看到那台车停在服务区,又没人下车,又没有去加油,你说如果是开车开累了在休息吧,有什么理由我们走他立刻就跟上来了。

我没有说话,继续开车。胡宗仁说,你现在换到行车道上去,然后把车速放慢一点,再试一次。我照做了,不出意料,那台面包车还是跟在我们后边,甚至连我们减速他也能及时发现。始终保持大约200多米的距离跟着我。我看了看高速路上的路牌,发现几公里之外有一个可以下道的收费站,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这样吧,等会到了这个收费站的匝道口的时候,我打个双闪灯,装作找不着路一样停在那个三角形的夹道上,那是个分岔路口,如果他不是跟踪咱们的话,起码会选择一条路,要么接着开要么就下道,不管他走那条路,咱们就换一条路走就能甩掉他了。胡宗仁点点头说你真聪明最近又吃脑白金了吧。

我没工夫跟他瞎扯,于是我继续保持这个速度,一直到了那个可以下道的匝道口,我装作好像找不着路一样,打着双闪灯,缓缓开到匝道口和高速路之间夹角的那个三角形地带,然后我就继续从后视镜里观察那台面包车,很快他发现我停下了,接着做出了一个我和胡宗仁都没想到的举动。他既没有选择从高速路上接着走,也没有选择下道,而是远远的减速,接着靠到了应急车道上,关闭了自己的灯光,停了下来。

作为一个驾驶员来说,我是知道在夜间的高速路上如果不开灯的话容易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好在从我的角度来看,那台面包车停放的位置恰好位于一个弯道的开阔处,也就是说如果后边有车开过来,会很远就能够看到这台面包车,并且面包车的颜色是白色,只要对方驾驶员是开了灯的一般来讲还是非常容易辨认。我问胡宗仁说,现在怎么办,这家伙停车了,摆明了是要跟着我们的啊。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是在跟踪,只不过为什么要跟踪我却丝毫不知道。

胡宗仁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给我一根烟。我递给了他然后问他你这时候抽什么烟啊,胡宗仁点燃以后,没有回答我,而是一下子打开了车门,一边抽着烟,一边朝着那台面包车走了过去。所以我一直说胡宗仁是个疯子,在这高速路上他竟然还能大摇大摆的走,我按下窗户大声喊了他几声,他不答应我,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后,重新打燃车子,根据弯道灯光的折射我计算了一下后边即将出现的来车位置,在确认安全以后,我挂上倒挡,直接把车倒到了那台面包车的跟前,毕竟是四个轮子,虽然惊险,但我还是比胡宗仁先赶到面包车那儿。

很显然,那个面包车的驾驶员没料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当他正打算打燃车子逃跑的时候,我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我本来就开着灯,也打着双闪,所以相对说比较安全,于是我也一下子跳下车,冲到面包车跟前就去拉那台车驾驶室的门。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我知道,因为我背后不到三尺的位置,就是行车道,开始有车子在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是个很怕死的人,所以我当时心里还是毛毛的。透过车窗我能看到驾驶员是一个带着毛线帽子的男人,大约和我们岁数差不多,他看见我拉门,于是就立刻从里边锁上了门,接着趴着身子去把另一侧的车门给锁上了,然后就在车里隔着车窗和我对望,很快他发现胡宗仁也一副流氓像的冲了过来,于是开始有点惊慌,拿出电话开始拨打。

胡宗仁走到我身边说,怎么不上车去把这家伙抓下来?我说他把车门给锁了。胡宗仁把我推到一边,然后把脸凑到车窗跟前,使劲拍打了几下,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然后做出一个麻烦你把窗户开一下的手势。大概是因为电话没有接通,那个男人把电话放到一边,然后把窗户摇下来大约三根手指的宽度,然后对趴在窗户上的胡宗仁说,你们是谁,想要干嘛。胡宗仁笑了笑说,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对吧,从一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胡宗仁问话的时候我就绕到车头的位置,记下了这辆车的车牌号,牌照号码是渝A开头的,那表示是重庆本地的车辆,并且是主城区的。那个男人继续跟胡宗仁装傻,他大声喊道,你们赶紧让开,不然我报警了!胡宗仁冲着车窗里喊道,你还要报警,你报啊我在这里看着你报!尽管胡宗仁这么说,但是那个男人却依然没有拿起电话,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是有些慌乱。

我看那个男人没有要松口或是开门的意思,这种在夜晚跟踪的行为我是无法容忍的,因为这表示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这让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可怕,既然把跟踪的人抓了个现形,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于是我打开我车子的后备箱,从工具盒里拿出当初车管所配备的那个小型灭火器,喊了胡宗仁一声后就丢给了他,让他接着。胡宗仁立刻懂了我的意思,他把灭火器拿在手里敲了几下车窗户,问里边的男人说,你到底开不开门?

男人依旧不动。胡宗仁说,很好,拔掉保险栓,先朝着面包车的前挡风玻璃一阵喷射,然后伸手一把就掰断了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为了防止这家伙突然玩命直接撞过来,所以先模糊他的视线。胡宗仁提着灭火器再次走到窗边,那个男人的表情显得有些恐慌,很明显他没料到胡宗仁根本就是个亡命之徒,他大声喊道,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胡宗仁哐当一声就用灭火器的底座朝着驾驶室一侧的玻璃上猛砸了过去。

第八十四章.【案十四】幕后主使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原本就不算结实的面包车玻璃就碎成了许多颗粒状,只是因为贴膜的关系而粘在一起,只有少许掉了下来。车内传来那个男人惊恐的叫喊声,胡宗仁依旧一下接着一下的敲打着玻璃,大概是这个家伙认为胡宗仁就快钻进来了,于是就挪着身子到了另一侧的车门,打开门就朝着车后沿着路开跑。

且不说他这个行为简直是不自量力,因为我多年来凭借逃命这一绝学可谓傲视所有行里人,论跑步他可不是我的对手,再说这样奔跑实在是很危险,我们只是想要问个水落石出,并没想过要他因此遭受什么伤害或危险。于是我也追了出去,在跑出几十米后,我一个前扑,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到在了地上,起初他还挣扎了几下,但是很快就放弃了。直到他下车我才发现他的体型是比较偏瘦的那种,所以无论比哪一样,我和胡宗仁都不可能占了下风。当我认为我已经稳住这个家伙的时候,我就把他的手扭到身后,他疼得叫了起来,我就这么把他给押着,走回了面包车的地方。

胡宗仁钻到车上,点亮了面包车的双闪灯,并打开了车身右侧的滑拉门,接着从里边把这个男人给抓了进去,我就没坐上去了,而是站在门外守着。我问那个男人,现在你说不说,到底是谁让你来跟踪的。男人还是不肯说话,但是从表情来看,他一定很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始终不肯开口。于是我对他说,你应该知道,如果今天你不把实情告诉我们的话,你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的。胡宗仁也跟着说,没错,既然你都开始跟踪我们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或者干过些什么,我老胡可是没那么多顾虑,你今天要是不说,大不了我们就多花点时间查一下而已,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你的日子恐怕不那么好过了哦。

男人的眉毛抽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动心了。我接着跟他说,你如果实在不愿意说,那也没关系,待会我们翻过栏杆把你绑了丢在乱石堆里,你死不了,但是从这里到最近的有人的地方恐怕你要慢慢走着去了。胡宗仁笑着说,绑之前先把衣服裤子扒了,原生态啊!虽然我深知胡宗仁的变态,但是此刻我也知道他是在故意吓唬这个男人。果然男人在听到这些以后,突然愁眉苦脸的对我们说,求你们放了我走吧,我也是受人之托才干这件事的。胡宗仁问他说,那你告诉我们托你来的人是谁,我们就不难为你。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她是个女的,我和她单线联系。

女人?我最讨厌女人了,玩起阴的来,比男人狠不知道多少倍。我问那个男人说,那个女的怎么找上你的?男人说,是因为我曾经欠了他大师兄一笔钱,她找到她师兄说需要找人帮忙监视你们俩,这样的话那笔账就算是抵消了。听到大师兄这个称呼,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我们行里人,因为现在的社会关系里,很少还有相互称呼为师兄师妹的。我问男人说,那他师兄是谁,你告诉我们名字,我们自己查好了。男人说,这个我不敢说,这些人我惹不起,就算你们今天真的把我杀了丢在这里,我也不敢跟你们说他的名字。

胡宗仁站起身来,由于个子高,他根本没办法站直身子,他一脚踢在那个男人的大腿上,恶狠狠的威逼道,你惹不起他,你就惹得起我们吗?那男人叫唤了两声后,也没回答胡宗仁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的求饶。我看这样子他也不会说了,于是我就打开前面的车门,找到了这个男人之前放在仪表盘上的电话,我对他说,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这电话里的人,我挨个找,总能找到。

那个男人可能早已忘记自己的电话还扔在那儿,眼看我拿到电话了,知道再也无力反抗,却依然没告诉我们那个大师兄究竟是谁,他只是弯着腰,一副痛苦模样的哭着。我把电话放在包里,然后走到我车后边,取出一截扎带,我车里常常有这些奇怪的东西,扎带可以帮我在后备箱里固定很多因为转弯的关系晃来晃去的东西,偶尔也能用来捆住别人的手脚。我取出两根后回到了面包车里,然后把这个男人的手脚都用扎带给束了起来,别小看这一根小小的塑料绳,没有剪刀的话,一般情况下根本解不开,比手铐还好使。下车后,我对那个男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继续难为你了,如果今后有人问起你,你就说你跟踪我们的时候被我们发现了,这和你没关系,这样想来你的那位大师兄朋友,也不会为难你什么。欠了钱就要还,别学着电影里一样帮人卖命,妈的又不是黑社会。

我接着对他说,等我们到了重庆,会帮你打电话找人来救你的。胡宗仁跟着我下车后,一副慈爱的模样摸着那个男人的脸,然后哈哈大笑着走掉了,在路过面包车车门的时候,他打开门,拔下了车钥匙,对那个男人说,钥匙我们就拿走了,毕竟你现在也用不着了。接着跟我一起回到车上,扬长而去。

由于知道了有人在跟踪监视,我和胡宗仁就不敢在继续走大路,而是在下一个高速路出口的地方就下了道,找老路回了重庆,在一个看上去比较僻静的地方,我先用刚才收缴来的电话给胡宗仁的手机打了一个,让他存下了号码,以便我们到时候托关系反查。随后我就把电话丢给了胡宗仁,说你看看这上边的这些号码,有没有你看着眼熟的,例如轩辕会的人。胡宗仁翻看了一遍,说这么多号码我怎么记得住,打一个不就完了吗。我说那你打算打哪个?胡宗仁指着电话上的一个号码说,你看这拨出和接电记录,这个号码光是今天这一天都相互通话了十几次,这个人应该就是幕后主使了,只是我们不清楚究竟是那个大师兄还是那个女人。

胡宗仁按照通话记录上的号码回拨了过去,接着打开了免提模式。在安静的乡镇小路上,那电话铃声显得那么刺耳。响了十多声以后,电话被接了起来,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后对方才问,他们俩现在走到哪儿了?搞定了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我听着耳熟。当我正在想到底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开口说,嗯,搞定了。对方一愣,有点惊慌的问,你是谁?胡宗仁冷笑一声说,我还能是谁,你他妈跟踪的谁我就是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赵婧同学。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早些时候我和胡宗仁在印刷厂遇到的那个神秘的女孩儿赵婧,在那天遇到她之后,我和胡宗仁曾分别找人打听了一下她的来历,只知道她的师傅是道上一个老前辈,前几年已经过世了,大概是过世之后赵婧跟着师兄或是谁再学了几年,就出师开始行走江湖。这位老前辈我们也只是有耳闻而从未谋面,师门神秘,且这位老前辈在90年代的时候曾经和司徒师傅及其他众多师傅一起,在那年重庆遭遇大旱的时期,成功灭了个大家伙而出名。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呢。本来印刷厂一见也只是让我对这个姑娘心存畏惧,因为我本来就挺讨厌跟女孩子成天交往过多,因为我觉得她们娇气,麻烦。但是这个赵婧我却始终不敢,心里始终还有点害怕,至于害怕什么我却说不上来,她在此之前出现在我和胡宗仁的世界里时间过于短暂,又非常神秘,以至于让我有一种“这个女人少去招惹”的感觉,即便她算是个美女,也那么年轻。

听胡宗仁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摸出自己的电话对照了那个号码,果真是赵婧的。赵婧在电话那头听到胡宗仁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笑呵呵的说,看样子我找的人不怎么得力呀,你把他怎么了?语气里有些轻佻,一副吃定我们的感觉。胡宗仁说,你废话少说,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跟踪我们,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人在四川的。真是没想到你这女人这么阴险,我真是小看你了。

赵婧冷笑一声说,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你以为那天晚上我在印刷厂遇到你们两个王八蛋,是一个巧合吗?你们可真蠢,连印刷厂的那个业务都是我们拐弯抹角的绕到你们身上的,为的就是要在那天晚上让你们俩看见我,只不过我失算了一步,我没料到我暗地里找人来跟踪保护你们,却找了个草包。

我注意到了赵婧此处的两个用词,一个是“我们”,一个是“保护”。谁是“我们”?难道赵婧背后还有个组织?如果说印刷厂的那个案子是她想法子嫁接到我们身上的,那么当初那个印刷厂老板所谓的占卦和贵人,可就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惹我们中计了,而且当时印刷厂的那个女鬼,让我们糊里糊涂的就给送走了,丝毫弄不清来龙去脉,这一切都是个计谋吗?这么说起来,在此之前我和胡宗仁一起经历了十三个案子,其中竟有一个是赵婧和她的人冒充轩辕会丢给我们的假案子?还有就是赵婧口中的“保护我们”,那又是什么意思。

我快速在脑子里分析了一次,尽管依然很糊涂,但我至少确定了两点,第一,赵婧是知道我们和轩辕会之间那个二十四件案子的约定的,说不定她的圈子里就有轩辕会的人,只不过分不清是敌是友罢了。第二,这个女人用心良苦制造了一次偶然的相逢,竟然能够把我和胡宗仁骗得信以为真。

厉害,真厉害。

第八十五章.【案十四】殓房怪事

说起来,我大概和很多人一样,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耍。尤其是这种让人耍得不明不白的,更不要说对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女人了。我压着火没有发作,胡宗仁接着在电话里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果需要认识我们,完全犯不着用这样的方式,你这么做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了。

胡宗仁顿了顿说,既然你知道我们目前和轩辕会有些未了的瓜葛,那你和轩辕会是什么关系。电话那头赵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说,你可以随便问,但我不愿意回答的事情我就不会回答,之所以找人来监视你们,也并不是为了害你们,我有我不能说的原因,只能告诉你们,你们的每一个动静都会影响到很多人,除了你们俩自己以外,甚至还包括我。所以对于二位,我绝不能掉以轻心。

从之前那一次短短的会面来看,赵婧是个刚刚才学成出师不久的人,所以她应该并没有积攒到多少人脉和财力,而她却能够透过自己大师兄来派人监视跟踪我们,如果说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监督我们不要走错路的话,我实在是无法相信。我和胡宗仁都算是老油条了,我们对于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是我们多年来养成的无法改变的习惯,这些是赵婧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想要模仿都模仿不来的,何来监督?所以我猜想,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高人,所谓的赵婧,只不过是那个高人的执行人,一个联络人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开始有点害怕,这个赵婧在我们生活圈子里的出现是那么突然,却又那么怀着目的,这让我非常不安,想到这里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在电话里问她,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也不强迫你了,但你无法阻止我们自己追查,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告诉我,你的大师兄,我们是否认识?

赵婧沉默了一会说,认识。我说好,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说完就挂上了电话,接着开车回重庆,一路上我和胡宗仁都很安静,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我则更多的是在把最近这一段日子以来,曾已各种方式出现在我和胡宗仁圈子里的人重新梳理了一次,既然赵婧说她的大师兄我们是认识的,那么他肯定会在这些人当中,想了很久想不通,渐渐开始心烦意乱。

回到重庆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1点多了,我把胡宗仁送回家后就自己回家,只不过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更加注意我身后的车辆和我家附近那些不熟悉的人了,以前我都是在家里接业务,所以要通过住址找到我并不困难,我只是特别讨厌那种活在别人偷偷监视的眼光之下。

于是那几天我都没出门,直到三天后,那天下着阴冷的小雨,我也开始穿上了稍微厚实一点的衣服,胡宗仁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赵婧再一次联系他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听到赵婧的名字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反感。于是我问胡宗仁,她说什么了,胡宗仁告诉我说,赵婧要我们和她一起处理一个案子,我告诉她上次已经上了她的当了,除了轩辕会的案子,我们一律不过问了。我说你说得对。胡宗仁又说,可是赵婧告诉我说,这个案子就是轩辕会的案子,只不过这次的通知人变成她而已。

我冷笑了一声说,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跟轩辕会有关系,先前还装得那么像,真是低估她了。胡宗仁问我,那咱们去还是不去?我说能不去吗,毕竟这个约定是咱们当初拍着胸口承诺的,不过既然赵婧跟着一起,自然就是那群老猴子知道监视败露了,于是明着找她来盯着我们了。胡宗仁沉默了一会说,那咱们还是去吧,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样,咱们也别给她好脸色看。

答应了胡宗仁以后,按照赵婧和胡宗仁约定的时间,我接上胡宗仁一起,赶到了位于重庆沙坪坝区的一所部队医院。其实按理说,有军队驻扎的地方,阳气和正气都相对旺盛,虽然死人也不少,但是多少相互能够克制住一些。到了医院找到车位停好车,胡宗仁就给赵婧打电话,挂上电话后,胡宗仁说,她现在正在政委办公室。

这个医院我虽然不常来,但是大名算是如雷贯耳,听说心血管治疗的水平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加上常常会诊断一些千奇百怪的疑难杂症,例如连体婴儿,例如大面积烫伤烧伤等,技术超群,只不过费用也确实不便宜。那两年我曾有几个朋友的小孩在这个医院出生,单单从那生孩子的费用来看,我就知道将来我的孩子注定不会在这里降生。这个医院有我一个中学同学,一直念书很好,之后考上了第三军医大学,属于全国211工程的重点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如果今天我和胡宗仁不是怀着忐忑来到这所医院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约我那个同学出来小聚一番。

一边问路一边找到了政委办公室,政委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行政级别到底是什么,但是听上去就是个大官,在部队这种常年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的环境里,要军人们相信鬼神的存在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当然这个我们一直以来也报以理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多年来我从不试图去说服任何人相信,找得到我们是缘分,帮得了他们是缘分到了位,即便事情是搞砸了,大不了也就拍拍屁股走人,相互也没什么好记挂的。

部队医院大楼的保安就是牛逼,甩了一张臭脸让我们写下到访登记后,我问他政委办公室在哪儿,他朝着身后通道里一指不耐烦的说,你自己去找嘛,牌牌上写得有字撒,认识字不嘛?我心想难为这么一个打工的大叔也实在没必要,于是就跟胡宗仁一起走了进去,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办公室。敲门后,开门的就是赵婧。她看见我们俩的时候,表情还是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之前跟踪我们被发现了,有点难为情。但是很快她就转过话题对我们说,情况在你们来之前我大致和梁政委聊了下,他是这件事的负责人。

梁政委站起来跟我和胡宗仁握手,虽然是个大官,但是看上去还是挺客气的。赵婧跟梁政委介绍了我们俩,然后在我们坐下后,梁政委就对我们说,刚才在你们来之前我和小赵谈了谈,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医院,属于比较奇怪,现在知情的人很少,在通过我们专门负责的医务人员否认了之前的猜测之后,我觉得我们就是时候请你们这行的人来协助一下我们了。

梁政委说话声音洪亮,但是却刻意压低了声音,为的是不让走廊外的人听见。胡宗仁却问梁政委,请问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梁政委一愣说,他并不知道我们要来,只是托人寻找我们这行的人,最后找到了赵婧。我转过头去看着赵婧,眼神里全是鄙视,然后我冲着她冷笑了一声。赵婧刻意躲开了我的眼光,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胡宗仁问梁政委说,那行,有些私事我们容后再谈,梁政委,请您接着说。

这个时候大概梁政委看出我和胡宗仁与赵婧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很融洽,而从进屋以后,胡宗仁连正眼都没看过赵婧一下,似乎是就当她不存在似的,换个姑娘也许就觉得很尴尬了。不过那是她活该,谁让她跟我们玩暗的。

梁政委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医院分了内科楼和外科楼,由于是属于野战部队的医院,所以国家要求我们对于重大情况必须做出足够的准备,所以我们的医疗力量外界也是众所周知的强,而这内外科楼,却分得比较细了,我们当初是为了把科室的设置分布均匀,于是对于一些死亡率较高的专科,我们一般都留在了同一栋楼里。而这次出事的,就是我们外科楼底下的殓房,也就是太平间。

我对这个地方是很抗拒的,虽然里头也有负责记录的活生生的工作人员,但是我特别讨厌那种死一般的安静,尽管那真是死一般的。小时候夜里和小朋友们打赌曾去夜探过厂里职工医院的太平间,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在安静的太平间里,听到尸体因为僵硬后,骨骼接缝处发出的那种类似按响指骨的清脆声响。

梁政委接着说,本来医院的太平间大家都比较忌讳,我们医护人员以此为职却是早就习惯了的,不管是哪种原因死去的病人,都会通过尸体散发一些细菌,太平间的卫生情况是必须保证的。但是我们在三天前的一个晚上,接到一个太平间医护工作人员的电话说,太平间里出了点怪事,尸体是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放在这里的一名病患的遗体,家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不肯不尸体接走。结果那天晚上,无菌的太平间里,突然有人闻到了一股子不该出现在这个屋里的味道。

我想了想,问梁政委说,是不是类似死耗子的那种?梁政委摇摇头说,不是。

第八十六章.【案十四】尸体烟味

梁政委听我这么问,大概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对我说,你是说福尔马林的味道吗?太平间里不会有那个味道的,多数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既然他这么回答,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猜错了,我还以为他们闻到的味道就是那种鬼魂出现时产生的类似臭鸡蛋的味道。梁政委接着说,我们那个医护人员闻到的味道,据他自己所说,好像是烟味。

他这么一说就轮到我不解了,这太平间里是绝对禁烟的啊,应该所医院的工作区域都是禁言的,怎么会有烟味?梁政委说,当时对方汇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很荒唐,可是那个工作人员后边说的,就让我们引起重视了。他说,那个医护人员循着味道找,察觉到这个味道就在屋里,并非外边传进来的,接着就找到了一具尸体。大家都知道太平间的尸体都是存放在那种抽屉式的冰柜里的,大多数存放在里边的都是没有办法联络到亲属或是亲属有自身原因才存放的,那个医护人员拉开放尸体的格子后,发现原本塞在尸体鼻孔和嘴巴里的棉花球都掉落到了一边,眼睛也是微微张开,就好像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其实我是知道的,病人在死亡之后,医生通常会先进行一次复苏急救,如果没办法的话就会抄录死亡时间,然后在逝者的鼻孔和嘴里填充棉花球。这据说是为了防止细菌,因为人在死的时候是只出气不进气的,体内的病菌在身体死亡后并没有随着宿主而死亡,所以才要阻挡几个出气口。梁政委接着说,我们那个医护人员已经在殓房工作了十几年了,又是个男同志,再可怕的尸体他都见过,本来以为可能没闭眼是因为当初医生忘记了处理,于是就伸手想要把尸体的眼皮给压合。

梁政委说,怪就怪在这个地方,我们冰柜的温度是很低的,为的是防止尸体腐坏,在这样的温度下,死人原本就会僵直的身体,会因为冷冻的关系变成僵硬的状态,眼皮没有骨骼,所以还能试着按回去,但是我们那个医护人员在给死者合上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尸体的身体竟然还有弹性,尽管已经是冷冻的,却依然很轻易的就把眼皮合上了。

梁政委说,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合上眼睛后又闻了闻,发现先前的烟味已经散去了,也就没当回事,重新把柜子推了回去,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再一次闻到了这个烟味,于是这次径直就走到先前那具尸体边上,打算仔细检查一下这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却发现先前那具被自己合上了双眼的尸体眼睛竟然又睁开了,但是眼仁里黑色的部分早已因为冷冻的关系变了灰白色。

梁政委接着说,当时他就觉得特别奇怪,但是依旧没往这方面去联想,而是再一次给尸体合上双眼,不过他这次稍微多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其他部位,这次却发现尸体非但脸上的肌肉还留有弹性,甚至连身上的关节,都还是松动的。梁政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换句话讲,就是除了没了心跳,没了体温,尸体竟然没有僵硬。

那个医护人员工作了十几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按理说即便是没有低温保存,尸体在死亡后也是会自然僵直的,于是他把这个问题当成是一个难题,重新把尸体推了回去,并仔细检查了一下冰柜的温度,正打算打电话问问当时这个尸体送来的科室,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他再一次闻到了烟味,并且除此之外,还听到了冰柜里发出了一阵“咔咔咔”的声音。

我伸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十指关节,发出那种咔咔咔的声音问梁政委说,是不是这样的声音。因为我从小到大常常因为锻炼的关系,喜欢揉捏自己的手指,每次响了以后就觉得筋骨非常舒坦,偶尔遇到一两个指头按不响的话,我还心里觉得不舒服,似乎是理想没能达成一般,强迫症,我知道。梁政委在听见我发出的声音后,摇摇头对我说,那他就不清楚了,因为当时他并不在现场,不能具体确认当时那个医护人员听到的是不是这样的声音。

梁政委接着说,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那个医护人员再度闻到烟味的时候,又一次打开了冰柜,把尸体给推了出来,这一次却发现尸体非但再次睁开了眼睛,而且眼仁还是看着医护人员所站的那一侧的,不仅如此,尸体原本闭上的嘴巴也张开了,嘴里和鼻孔里的棉花球又一次掉落了出来,而且嘴里还冒出阵阵白色烟雾,从嘴里冒出来,却又好像灌入了鼻孔里一样。

梁政委说完这句话后竟然停顿了下来,这办公室里突然的安静让我非常不适。胡宗仁却在这个时候特别不合时宜的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死人烟瘾还挺大啊哈哈哈!我赶紧踢了他一脚后,问梁政委说,所以那个烟味就是从尸体嘴里发出来的对吗。

梁政委点头说是,他说当时那个医护人员就吓坏了,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尽管医学是严谨的是科学的,但是人对于死尸那种惧怕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没办法改变,即便是一个心里再笃定相信世上没鬼的人,让他看到这一幕,受到的刺激恐怕是比那些一直相信的人还要大得多。我点点头,梁政委说的确实也是我想说的,有句俗话叫做无知者无畏,其实也不见得有多无谓,许多人自以为安心自在的生活的时候,幸福感爆棚,只不过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领教过世界上可怕的东西罢了。

梁政委告诉我们说,医护人员就马上从太平间里逃跑了,临走时还没忘记锁门,之后才用自己的手机给我们打电话,当时我们的人接到电话后察觉到医护人员的情绪非常激动,在医院这样的环境里,医护人员如果都崩溃了,那对那些还活着的病患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立刻就派人去找到那位医护人员,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问梁政委,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梁政委告诉我说,根据后来科室递上来的报告来看,当时是差不多是夜里两点半。我不解的问梁政委说,我小时候也去钻过太平间,那地方白天都吓死人,晚上怎么还有人在那儿。梁政委告诉我说,你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医院的规模大了,平均算下来没几个小时就有一个病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我们的太平间是24小时有人在的。

梁政委接着说,在了解了情况以后,院方就吩咐了另外几个医护人员一起到了太平间,打算求证这件事的真伪,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难保不会有崩溃的一天,我们也担心是这个医护人员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一些荒唐的幻觉。可是在根据他的描述检查了尸体以后,发现尸体的形态竟然和他说的是一模一样,除了嘴巴里没有冒出烟雾,现场也没有闻到任何烟味以外,尸体确实是柔软的没有僵硬。于是我们开始排查是不是我们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出现过什么问题,逝者为大,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而造成尸身的损坏,病患家属已经因为失去了亲人而痛苦万分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我心里暗暗赞许,这个梁政委说话谈吐得当,而且他和我认识的不少医疗系统的人不大一样,他似乎心会更慈悲一些,而我也有不少在这一系统的朋友,他们则大多因为见了太多生离死别,对于死亡,稍微麻木了一点,这是职业造成的,也不能怪他们,谁规定病人死了我也要跟着难过呢。梁政委接着说,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公开调查了,而是找了好几个科室的主任医生来会诊,给尸体会诊,大家都无法得知为什么死后尸体不僵硬,并屡屡张嘴睁眼,这样的情况是我们好几个从医几十年的老医生都没办法解答的,直到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在场的医生这么说了一句,说这个死者就是之前我科室的病人,咽气的时候一家人还在为丧葬费和赔偿的问题争吵,都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步还要糟心一次,造孽啊,这才真的是死不瞑目。梁政委说,也就是那位医生的一句死不瞑目,才让大家开始朝着这个方向思考,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这个死者真的是死得心不甘情不愿,然后诈尸了呢?

诈尸,听说过,倒是从没遇到过,如果这次这案子是诈尸的话,就算我遇到了第一次了。我问梁政委,当时说这话的那个医生是哪个科室的。梁政委说,是胸外科的,而这个病人死于肺癌。

死于肺癌,死后抽烟,这之间的关联何在?

第八十七章.【案十四】初探殓房

胡宗仁问梁政委,你们的太平间在什么位置,现在现场还是维持当初的模样吗?梁政委摇摇头说,现场肯定不能一直没人管啊,因为里边还有死者的尸体。不过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们的医护人员都不会单独在太平间里了,而是好几个一起上班。虽然我们院方没有把具体的情况告诉那些新去的医护人员,但是我们始终觉得既然出现了怪事,那么多几个人在一起,相互也能够有个照应。太平间就在我们外科楼的附二楼。

我问梁政委,附二楼?那不就是我们先前停车的车库吗?梁政委说是的,因为病区如果有病人逝世的话,专门会通过我们那个空间较大的电梯直接运送到车库,有时候如果病人家属在病人逝世的时候就已经联络了殡仪馆的话,也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尸体从大门搬出来吧,中国人讲究死后要避光,所以我们才用被子把死者的脸给遮住。从车库直接走的话,会方便许多,也避免了被别的病人或是家属看到,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梁政委顿了顿说,你想想啊,生病住院的人,原本心里压力就大,三天两头有病友去世,其他病人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似乎就是在看见自己的将来一样,我们这些外科专科里,有好多病患其实真正的死亡原因和病症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多数都是心里压力太大,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的。胡宗仁点点头说,是啊,要不为什么总是劝慰那些绝症患者,要保持良好心态呢。去你妈的,说的容易,生了这病就跟判了死刑似的,来个痛快的还好,从得知病情开始的每一天,都是在等死,心理压力能不大吗。

胡宗仁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我必须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我的家里也曾有人因为绝症而离开人世,所以我是知道那种等待的过程有多么煎熬。我甚至想过,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得了类似的病症,作为一个早已见惯了生死的人,我是不是也能够安然自得地等待,而心里默默承受着一切呢。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答案,我觉得我做不到,人都是在拥有健康和美好的时候,肆意挥霍,甚至不觉得这一切多么美好,当这些正在你明知道的情况下渐渐远离的时候,却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它的珍贵。

胡宗仁站起身来对梁政委说,这位长官,如果不麻烦的话,希望你能带着我们到太平间去一趟。梁政委面露难色,他有点支支吾吾的说,在医院也工作了这么多年了,很少会去太平间,虽然是个军人,但是还是对那种冷冰冰的死亡有抗拒,不过这件事既然是我在经办负责,我也没有理由让你们几位自己去。说完他站起身来,合上了坐上的电脑盖子,然后拿起帽子,就对我们说,几位请吧。

我们跟着梁政委一起走出办公室,途中我和胡宗仁路过赵婧身边的时候,我们俩依然没给她好脸色看,她一脸的尴尬让我觉得特别过瘾,这一切都怪她自己,不管以哪种方式和我们相互认识,我们唯一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欺骗,而且是这种方式的欺骗。在路过门口那个保安的时候,梁政委停下了脚步问我们,你们刚才是不是做了来访登记的?我说是啊,这位保安师傅要求做的。梁政委对保安师傅说,你把记录找出来,这次来访必须删除。

毕竟当官还是好,就因为这身军服和官衔,那保安师傅就开始变得非常恭敬,相较于先前对我和胡宗仁的态度来说,简直就不是一个人。我不免觉得好笑,而且我也明白为什么梁政委要这么做,因为这毕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自己可能也是秘密接到的任务,所以还是要避嫌的好。

从办公室到外科楼直线距离也就是几百米的样子,却因为军区医院那种四四方方的地形,我们沿着路连续拐弯好几次才走到,到了外科楼的一楼大厅后,并行的6部电梯跟前都排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穿着病号服脸上充满焦虑的,有手里抱着鲜花或是提着水果,来探望病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各自揣着心事。梁政委按了下楼的按钮,等了几分钟以后,其中一部电梯来了,里边的人鱼贯而出,而我们也跟着拥挤进了电梯。有很多担心待会上楼会没有位置的人也跟着我们坐了下去,这是轿厢内很长的电梯,所以不难想象这样的长度为的是能够让那些躺在床上的死者能够顺利进入电梯内。胡宗仁可能是因为天性二逼的关系,他竟然在密闭安静的电梯里直接问我说,这个电梯这么长,可能是因为有时候要放死人的关系吧。我咳嗽了两声轻轻嗯了一下让他别当着这么多病人这么问,但是这家伙却好像没懂我的意思,而是笑哈哈的说,那要是姚明进来了,可能还不够躺啊,哈哈哈哈。

到了附二楼以后,我们几个在众人厌恶鄙夷的目光下出了电梯。梁政委领着我们朝着转角处一个黑暗的小通道里走去,期间跺了跺脚,好让灯光亮起来。走到尽头后他指着一个双开门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太平间。

随后他敲门,里边一个穿着蓝色防菌服,带着一个类似孕妇帽子和口罩的女人来开门,那样子很像是牛奶厂的挤奶工。对方见是梁政委带着人来,虽然眼神看我们有点诧异,但是却没有多问什么,心想大概我们是某个死者的家属之类的。等我们都进了屋子以后,发现屋里有三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医护人员。梁政委对其中一个说,我们需要了解店情况,这几位是协助调查的,属于机密任务,希望他们几位能够稍微回避一下。当官就是这点好,只需要命令,不需要说明原因。几个医护人员取下手上的乳白色橡胶手套后就前后走出了太平间,最后一个离开的,还非常贴心的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的声音,太平间里就一片安静。梁政委看上去比较紧张,他张开双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后说,各位,就是这儿了,你们需要调查什么就尽管开始吧。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太平间的布局,大约能有接近100平的见方,中间是一个化验台,上边摆放着各种仪器,例如显微镜什么的,正对化验台的一侧墙壁上则是一个档案柜,里边密密麻麻的装满了许多用于夹文件的板子,另一侧则是洗手台、消毒机、和一个看上去很像是啤酒冰柜的东西。我仔细看了看,里边摆放了一些小的化验用的瓶子罐子,里头有各种各样的肉质的东西,不用细看也知道,那应该是尸体身上的一些部分。此外还有些类似烟灰缸和试管的东西放在冰柜中,里边装着一些液体,外边贴着标签,这些应该都是用来做化验用的。而房间正对着我们入口大门的另一侧,就是一整壁挂式的抽屉,都是不锈钢质地的,从外面调节温度的仪表盘和带锁的把手来看,这些柜子,就是用来存放尸体的。

除此之外,太平间里的灯光是那种联排的日光灯管,光线充足,且灯光覆盖的面积很广,我猜想那是因为这里是地下室,没有窗户的原因。房间的角落还摆放着一些窄小的推拉床,当初那些尸体运送到这里,想必就是用这样的床推着来的。我问梁政委,你们之前那个医护人员遇到的那个抽烟的尸体,是哪一具?

梁政委大概没想到我们一开始就要玩这么重口味的,于是他指着那一排冰柜抽屉说,是十号抽屉。我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去打开抽屉,而是掏出罗盘,从进门的地方开始,顺时针方向挨个查看着。胡宗仁也在四下打量,他踱步到赵婧身边的时候,眼睛没有看着赵婧,而是好像她是什么物体一样,挡住他了,于是他伸手护着她的肩膀把赵婧给撂到了一边。我看着觉得好笑,但是这个举动却让赵婧彻底忍不住了,她开始生气的对着胡宗仁说,好吧,你气也气够了,有什么不爽的,就说出来吧!

赵婧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狭小且密封的环境里,引发了阵阵回音。胡宗仁依旧冷冷的说,谁敢对你发火啊,不怕被跟踪暗杀吗,这位姑娘,麻烦你闪一边去,我老胡身上臭烘烘的,把你惹一身臭味可就不好了。虽然说这样的话,但是胡宗仁还是始终没有看赵婧一眼。梁政委看到这一切后,用眼神看着我,似乎是在说,这俩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吵上架了?我对梁政委摆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摇摇头说,这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赵婧气得像是快哭出来的样子,她对胡宗仁说,跟踪你又不是我愿意这么做的,都跟了好多天了,你没发现不也照样过吗,又没有对你怎么样。胡宗仁冷笑一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这群人是不是变态或偷窥狂,等这里的事忙完了,没准我也找人跟踪下你,你要知道,我老婆可是刹无道头子的独生女,要玩阴的,我还能怕了你吗。

赵婧不说话了,只是在一边自己生气。胡宗仁依旧眼睛没看着她说,我说姑娘,你要么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帮忙,要么就给我们出去等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干嘛,当保安吗。赵婧这才离开了之前站的地方,而是走到一个座位跟前,气鼓鼓的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爽的看着胡宗仁。

这个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检查完毕,站在十号冰柜前,罗盘上出现了不规律的跳动,这种跳动的方式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是这里的确有鬼魂痕迹,第二则是这个鬼魂正在纠结,至于纠结什么,我猜想大概是在想是走还是留吧。于是我对胡宗仁说:

“你过来一下,这里有动静。”

第八十八章.【案十四】十号冰柜

胡宗仁走到我身边,凑过来看我的罗盘,然后问我,这指针一弹一弹的是什么意思,抽羊角风了吗。我白了他一眼后说,这表示这个柜子里就有我们要找的第一个线索,因为这整间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反应,就这里才有,都缩到一起了。胡宗仁点头说,嗯,浓缩才是精华嘛。

我懒得理他,而是让他先站后边一点,接着我在几个主要的出入口,即使我们进来的那个双层双开门,和另一角的那个类似库房的小门处,在门的两侧按好了绳头钉,我甚至还用皮塞子堵住了洗手池的下水口,接着我找来一根凳子,攀在上边,在每个灯管上都画上了一个很小的敷,这样一来我就能比较放心一点,因为这个房间里但凡能被灯光所照射到的地方,都会扩散为数个较大的敷阵,且彼此重叠,能确保那个鬼魂会老老实实呆在这个范围内哪也逃不掉。

等到一切就绪后,我示意胡宗仁可以打开十号冰柜了。在此之前,我让梁政委稍微站到角落里一点,并且没好气的跟赵婧说,既然你不帮忙办事,你帮忙保护下人可不可以?如果不行的话那我自己来好了,你也可以滚蛋了。其实跟美女说出滚蛋这样的重话实在是非我所愿,不过我内心确实无法原谅赵婧,起码当时是这样。

梁政委站到一边后,赵婧护在他的深浅,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指缝里夹着一张道符。我也是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捏着一段红绳,站在胡宗仁身后大约一米的位置。胡宗仁伸手拨开柜子上的锁销,然后呼的一声就把柜子给拉了出来。十号冰柜位于从地面向上数的第二排角落,因为我们知道里边可能会有怪异现象,所以胡宗仁是站在柜子的正面的。而如果当初那个医护人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十号冰柜的话,按照地形来看,他应当是站在柜子拉开后的右侧才对。

胡宗仁拉开柜子后就迅速朝后退了几步,我也跟着退后,罗盘的反应明显的变得强烈了许多,但依然呈现纠结焦灼状。我们站在原地盯着打开的冰柜十几秒钟都没有动,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只能看到一个乌青甚至有点发白的额头,和一半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肩膀。即便是罗盘上反应强烈,但是我们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攻击的迹象,试想了一下,假如这个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十天左右之前,因为第一次出事的那天已经是第七天了,找到我们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么长的时间,加上这个逝者生前是知道自己身患绝症,而不是突然暴毙,所以他不应该存在那种认为自己还没死这样的想法,换句话说,他此刻既然在这里,那就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所面临的选择,也无非就是离开或留下而已。

眼看没动静,胡宗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点头,于是我们俩慢慢靠近拉开的冰柜,这次我们站的位置就是在冰柜的右侧了,大概是之前那个医护人员站立的位置,但是我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尸体的眼睛竟然也是睁开了,但是眼仁却望着自己头顶的方向,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判断,当时胡宗仁拉开冰柜的时候,它是知道胡宗仁当时的位置上是站了一个人的,所以是自己有选择的睁开眼睛然后盯着那个方向,加上想到之前那个医护人员说尸体的眼睛看着自己,而他所站的位置应该在冰柜的右侧,所以说,假如我此刻把冰柜退回去,然后再一次拉开的话,尸体的眼睛就会从盯着自己头顶的方向,而变换到我目前站立的这个方向。

这并不是诈尸,而是一种比诈尸还更危险的举动,因为这个死者的亡魂是占据了他自己的尸体,他的身体早已死亡,时间久了,死亡的尸身会赋予鬼魂更大的负面信息,好端端的一个新鬼魂,会很有可能因此变成一个戾气很重的恶鬼。否则一个死亡时间不长的鬼魂,是不可能有当下罗盘上反映出来这么强烈的灵动的,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这个鬼魂已经开始渐渐走入了魔道。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和先前梁政委跟我们描述的大致上一样,张着嘴巴,微微昂着头,尸体的脖子和胸膛之间的地方有三坨棉花球,棉花球上已经有晶莹结冰的感觉,这表示当初那个医护人员在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报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动过这具尸体。尸体的皮肤就是大家能想像得到经过冷冻后尸体的颜色,他的手臂很瘦,癌症患者在治疗晚期大多如此,因为不论给他们吃多好的补品,其实营养全都让癌症肿瘤给吸收了去,反而加速了它的生长,然后把健康的肌体蚕食,使得他们骨瘦如柴。尸体的右手手背和手臂内侧的上,都密密麻麻出现了很多大约五毛钱硬币大小的淤青,这紫红色的颜色在苍白的尸体上很容易被发现,每个淤青的上边都有一个颜色更深的小孔,我知道,那是输液留下的针孔,而这具尸体显然是生前已经被扎了无数针,导致手上遍布着针孔。其实想想还觉得挺可怕的,也实在可怜。

我转头看了看赵婧和梁政委,梁政委个头比较大,有点微胖,是属于那种婚后中年男人的标准体型,而赵婧这比较娇小,也很年轻漂亮,但是梁政委躲在赵婧的身后,这样的画面让我不禁觉得有点滑稽。从梁政委脸上那害怕的表情和赵婧脸上那坚毅的样子来看,很像我那段日子痴迷的一款叫做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梁政委很像是在躲在后边需要保护的向日葵,而赵婧则更像是在前边保护的那个表情严峻的坚果墙。

转过头看胡宗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死者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按了两下,我看见肌肤非常容易就被按进去,但是皮肤的表面还结着亮晶晶的好像霜一样的东西,而后胡宗仁又把手指伸到尸体右手和床板之间的缝隙里,然后轻轻往上抬,手臂竟然像活人一样轻易被抬了起来。胡宗仁又转头看了看我,但是脸上已经没了那种嬉皮笑脸的感觉,而是很严肃,我知道他此刻想的和我一样,我们已经完全确定了,这里的这个鬼魂正是占据了自己的尸身,是自己对自己已死亡的尸体的鬼上身。

这个时候,我心里一惊,对胡宗仁说,你快看他的眼睛。胡宗仁转过身去,然后吓得退后了两步,甚至撞了我一下。因为在刚才我们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尸体的右手上时,我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尸体的眼睛已经从最初盯着自己的头顶看,变成了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而我们所站立的位置位于他视线的下方,所以他就好像低着眼睛看我们一样,这样的眼神很可怕,也让人觉得不舒服,我甚至因此戒备起来,因为我察觉到罗盘的指针已经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就好像是这个鬼魂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对我们刚才摆弄他的尸体感到非常不高兴一样。

胡宗仁见状后,迅速双手合拢,站直了身子闭眼开始念咒,咒文是安魂咒,各家各派但凡跟鬼魂打交道的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段安魂咒,效果和方式都差不多,念了几遍之后,罗盘上的指针稍微安静了一点,但依然让我觉得他非常生气,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头顶的吊灯开始有些微微摇晃起来,这很容易区分,因为光线的关系让太平间这个原本就比较可怕的地方变得更加诡异,而与此同时,哗啦啦一声,洗手台上的水龙头竟然自己打开了,喷出一股子水出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对胡宗仁说,赶紧把尸体推回去,咱们再另外想办法。虽然胡宗仁不愿意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这个时候他抬头看了下我们头顶的吊灯,晃动的幅度也更加大了一点,他才知道事情好像已经超过了我们最初预想,于是他伸手去推冰柜的盖子,打算把尸体推回到格子里,就在这个时候,这具尸体的双手竟然呼啦一声抬起来,以一种好似高举过头的姿势,死死抓住了胡宗仁的双手。

在场除了胡宗仁以外的三个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坏了,在赵婧身后的梁政委甚至用他们北方的方言吓得大喊了一声俺滴个亲娘也,接着就靠在身后的墙上,慢慢站不稳的坐到了地上。我看见胡宗仁被抓住了,于是就丢掉手里的罗盘冲上去抱住了胡宗仁的腰,想要帮助他挣脱,但我却发现那双死人手却抓得死死的,我和胡宗仁两个大男人用力朝后挣脱都没有办法逃离,换成是活人的话,我和胡宗仁同时这样拉扯,恐怕对方的手臂是会脱臼的。胡宗仁大声对我说,快,我右边裤子包包里的香灰,抓出来撒他!

我来不及多想就把手伸到了胡宗仁的右边口袋里,除了抓到了香灰之外,我还察觉到这家伙没穿内裤。来不及恶心,我一把香灰就朝着抓着胡宗仁的死人手上撒了过去,加上我们一直在朝着后边挣脱,这个时候却好像突然脱力了一样,哐当一声,这个冰柜竟然被我们死死的给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尸体也因为掉落的关系,侧躺着。

我只记得我们当时非常害怕,胡宗仁好不容易挣脱以后,对着我们大家大喊了一声快跑以后,就带着我们夺路而逃。我来不及去捡地上我之前丢掉的罗盘,跟着跑了出去,我走到门边后让赵婧和梁政委先出门,然后我才跨过绳头钉,关上门以后,我吐了点口水在我手心里,混合了先前从胡宗仁那里拿到的香灰,迅速在双开门的接缝处画了一个敷,然后逃到了走廊上。

我们四个人站在走廊里惊魂未定的喘气,就在这个时候,被我画了敷的那道门咚的响了一声,门朝着我们的方向微微拱了一下。

第八十九章.【案十四】三根香烟

如果你们和我是差不多一个年代的人,那么你小时候一定看过一部名为《侏罗纪公园》的好莱坞电影,当两个小孩子在基地里躲避入侵的迅猛龙的时候,曾用不知道是桌子还是椅子的东西挡住了一扇门,而后那扇门却因为迅猛龙的冲撞而稍微拱起了一下。所以当时殓房的门这么拱起的时候,我仿佛变成了那个正在被迅猛龙追捕的小孩一样,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退了几步。

梁政委带着惊慌的语气问我和胡宗仁说,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把这个东西给消灭了?啊!我可以申请使用枪械,打脑袋可不可以?他问得急切,语气非常慌乱,想必刚才那一幕这位梁政委这一辈子也不会忘怀了,而且我断定他一定是丧尸片的发烧友,还知道打脑袋,真是不错。

胡宗仁对梁政委摆了个别说了的手势,然后对梁政委说,别麻烦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可就要造成恐慌了。我点点头,因为我深知当一个原本属于小范围的诡异事件一旦被老百姓们放大后会出现什么效果,几年前那个所谓的化工厂原料泄露,军方却因此出动坦克车,就是一个简单的例子。梁政委很是着急,他一边跺脚一边问,那到底该怎么办,弄得胡宗仁有点不耐烦了,他冲着梁政委说,你别吵,这事我们都没遇到过,你让我们想想!

胡宗仁这一嗓子暴躁的吼声,让整个走廊通道的几盏声控灯都亮了起来。梁政委我看他衣服上的军衔算得上是高官了,但是却在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无助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被胡宗仁这么一吼,他竟然乖乖的不说话了。胡宗仁对我说,你现在有什么办法没有,我摇摇头,其实鬼我虽然很害怕,但是我更害怕这种附身在死人身上的鬼,因为他在我们的眼前显得那么具体,那么清晰。于是胡宗仁跟我说,要不你给司徒老爷子打个电话,他比较老道,也许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点点头,于是掏出了我的电话,发现这负二层又是通道尽头竟然没有信号,于是我让大家在原地等着我,我就走到了车库里边,有信号后我就给司徒打了过去。

其实我虽然是一个比较开通的人,对于很多事情的接受能力也算比较强,即便是一些在人伦常理上会被道德所约束的问题,尤其是在感情上。对于司徒的感情我一向非常敬重也默默在祝福,即便我自身无法超脱到他这样的境界,但是对于他老当益壮这一点我还是非常佩服的。不过当司徒的电话接通后,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并且充满暧昧的老年男性的笑声后,还是无法免俗的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至于为什么要说是暧昧,把这俩字拆开自然就懂了。

我大致上跟司徒说了下现在的情况,顺便请他帮忙找人了解一下一个叫做赵婧的道家俗门女弟子在重庆的一些情况,她的师傅是谁谁谁之类的,考虑到先前托人打听可能只了解到了一些皮毛,我再三叮嘱司徒这件事很重要请他务必放在心上。司徒在得知我们此番遇到的怪事之后,沉吟了片刻后对我们说,你们这回遇到的,是活死人。

活死人,可不是金庸先生笔下的那种,而是特指游离在生死之间的一种状态,严格来划分的话,也是属于鬼魂,但是由于某些活人的特质尚未消失,却又明显失去了生命体征,于是称之为活死人。这个名字早期的时候常常被用来形容那些因为矿难而死去的矿工,因为矿工大多数的工作时间是在地面之下,而我们中国人认为只有死人才会在地面之下,所以称其为活死人。如果细细查找的话,我们不难在一些矿难事故的新闻中找到这样一些消息,例如某某煤矿发生矿难,死亡多少多少人,但是其中有少数人自行钻了出来或是被搭救,但是获救后没多久却因为严重内伤而死亡等等。尤其是那些自己爬出来获救但很快又死掉的,就是典型的活死人。

换句话说,当矿难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死亡了,但是鬼魂却不肯作罢。当求生的欲望大于周围的阻力时,鬼魂往往会借助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超过自身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例如徒手挖坑逃脱之类的,这样的情况相对比较少,而且被发现率并不高,这些鬼魂暂时留存的唯一目的已经不能称其为心愿了,而是一种最基本欲望,甚至是渴望。殓房里躺着的那位,按照司徒这么一提醒,我立刻就跟活死人挂上了钩,如果说他有欲望或是渴望的话,我们似乎这么长时间一来,一直忽略了最初那个医护人员提到的一个重要线索,就是莫名出现的烟味。

想抽烟的欲望已经足以造成一个鬼魂不甘愿离开吗?我自己和胡宗仁也都算是烟鬼,我断定我们死后一定不会因为想抽烟而留为祸害。司徒说,他不在现场,具体情况也很难精确的分析,但是他能够断定这是个活死人,既然人都在那儿了,不妨就试探一下吧。

我问司徒怎么试探,他说你们俩身上不是都有烟吗,点燃了丢一根进去,如果并非此原因的话,再想别的法子吧。我心想除此之外貌似也没有新的办法了,司徒忙着跟铁松子师傅愉快的嬉戏估计肯接我电话都是卖了我好大的面子了。于是挂上电话后,我就原路返回了胡宗仁他们身边。看到胡宗仁的时候,他正靠在墙上目中无人的昂着头,在他对面站着气得快哭出来的赵婧和尴尬的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劝的梁政委,不用问,看样子刚才我打电话的这期间,赵婧和胡宗仁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拌嘴,而且以胡宗仁的嘴贱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胡宗仁看我来了,于是问我司徒怎么说,我大致转述了一下司徒的意思,胡宗仁问我是不是要照办,我说是啊,你有烟吗?他从包里摸出烟来,点上了一根,接着就朝着那两扇并列的双开门走了过去。先是打开了靠近走廊的这一扇,这是一扇带玻璃的双开门,里边则是一扇防火材料的无窗门。胡宗仁靠在里侧的房门上,用力吸了两口后,突然把门推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把燃烧了一小半的烟用拇指和中指弹了进去,然后就双手紧紧拉住门。我只看见一阵哐啷啷撞门的动静后,门里就安静了下来。

我提醒胡宗仁,保险起见,再来一根。胡宗仁点点头,在我们预估到香烟即将燃尽的时候,胡宗仁再次故技重施的弹了一根进去,这次我们等到计算时间差不多第二根烟烧到一半的样子,我就跟着站到了胡宗仁的边上,悄悄把门推开了一道缝隙,我和胡宗仁一个在高处一个在矮处,朝着门内张望着。

室内有灯,亮度比起我们站着的走廊要大很多,所以我们很轻易就看清了里边的情况,并且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地上的烟头,其中一根已经燃尽了,也许是因为胡宗仁刚才的紧张,弹得有点远,快接近洗手池的位置了。而另一个则很不巧的被胡宗仁弹到了中间的化验台上,比较靠近边缘,依然还在冒着烟,但是当我们找到这个烟头的时候,却无法避免的看到了先前的那个尸体,正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头部脸的一侧贴着化验台,面朝着烟头,烟雾竟然不间断的灌入了他的鼻孔里。

所谓的不间断,就是没有呼吸频率一样,尸体的鼻孔看上去此刻更像是一个吸尘器或者抽油烟机,源源不断的把烟雾给吸了进去。还不只如此,尸体的眼睛半眯着,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胡宗仁关上门对我轻声说,看样子还真被司徒给猜对了,这世上还真有想抽烟想到死不瞑目的人啊。我说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进去吗?胡宗仁说当然进去了,你的敷阵对这种有身体且身体是自己的鬼魂好像没啥用,他既然没冲出来,那咱们为什么不进去。我转头看了看隔在门外的赵婧和梁政委说,那这两个家伙怎么办?胡宗仁想了想说,就让赵婧呆在这儿保护政委吧,咱们俩进去,她们跟着进去,不是只会拖后腿吗。

我点点头走到外边,对赵婧说,你在这儿把梁政委看着,我们得进去试试了。赵婧急忙问,你们要试什么?我回答她,关你屁事。接着我关上了外侧的那一扇门,并且从里边把锁销给扣上,接着我也点上一根烟,把烟递给胡宗仁,对他说,再来一次。

胡宗仁接过烟,再次弹了进去,等了大约半分钟,我对胡宗仁点点头,我们俩人就轻轻推开门,然后闪身入内后,立刻关上了门。可是当我刚刚锁好门打算转身看着室内的时候,刚一转过来,我的脸就撞到了胡宗仁的背,我正想问他愣着干什么的时候,却看见胡宗仁傻傻的平视着前方,必须承认他这样的表情我从未见过,有惊诧,更有一丝害怕。

我顺着胡宗仁的眼光看过去,然后,背心一凉。

第九十章.【案十四】准备搏斗

我不敢说眼前这一幕我从未见过,实际上我是见过的。但是让我觉得可怕和吃惊的是,我之前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小时候在那些不良港片里看到的。那个尸体已经改变了起初的样子,不再软绵绵的趴在化验台上,而是背靠着那一整排不锈钢冰柜,双腿大概是因为无力的关系微微内八字的弯曲着。他的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因为失重的关系,脖子也稍微有一点朝着左面情形,很像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变态狂,他喜欢把人杀死后,然后用线拴住当作人偶。只不过这个尸体的表情依旧和最初的时候我们看见的一样,半睁着双眼,张大了嘴巴,不同的是,这次嘴里出现了阵阵烟雾,烟雾并未在空气中弥散开去,而是直接从嘴里冒出形成一个弯弧形,接着钻进了鼻孔里,或者说,顺序相反。

太平间里弥漫着的烟味让原本就充斥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气味变得更加难闻,而我和胡宗仁都愣在那儿看着那个尸体,其实并不是因为被吓傻了,而是因为我们察觉到那个尸体也是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以至于我和胡宗仁不得不考虑,若是我们再靠近一步的话,它会不会直接扑上来,相对于纯粹的鬼魂来说,这种占据了自己尸体的鬼魂,反而更可怕。

先前在电话里跟司徒的谈话中,我也知道活死人和僵尸是有区别的,因为僵尸大多数还是存在于各种各样的影视作品里,人们对于它们的印象相对是既定的,由于我自己并没有见过僵尸,如果早前跟随师傅学艺的时候,去湘西见证麻师傅赶尸的那一次不算的话,但那,麻师傅当时赶的尸体,也和现在眼前这个有本质的区别啊。于是我悄悄地、悄悄地平移着我的身体,慢慢移动到了胡宗仁的身后,用他的大脑袋挡住我和那个尸体之间的视线,轻声在胡宗仁脑后说,要不,咱们再点一根烟试试?

胡宗仁微微摇头然后轻声说,没用了,你看地上那半截烟都还没烧完呢,这家伙既然站起来看着我们了,那就说明他对于我们的戒备就如果我们在戒备他一样,这种情况下,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就先死。我又轻声说,那总得有个法子啊,就这么站着对视啊?相亲吗?胡宗仁不耐烦的说,你别吵,我在想!

趁着胡宗仁在思考的时候,我也迅速在脑子里寻思了许多种应对的办法,虽然活死人这个称呼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听说过,但是大多数不用师傅动手解决,直到它的心愿了解后自然就会离开,时间很短暂,短到你还没意识到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的时候,他的鬼魂早已自行离开了。可眼前这个似乎算是个例外,他非但没有选择离开,甚至也没有操控自己的尸体去完成心愿,而是一直默默呆在这个冰柜里,从先前他抓住胡宗仁的手的力量来看,其实想要制服我们俩,然后冲破这个门,跑到户外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罗盘上的灵动也说明了这一点,可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我布满了整个屋子里的敷阵吗?很快我也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尸体从冰柜里掉落出来,到撞门,再到趴在桌子上抽烟,继而到站直了身子和我们对视,这期间他几乎是把这整个太平间的范围走了个遍,虽然灯光带了敷的效果,而且这么多灯管我每一个都画了,相互阵法的重叠只会使得那个他第一次接触到的阵更狭窄而已,他既然能自由活动,那说明这对他根本没有用。

这个时候,胡宗仁轻声对我说,老李,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说你有啥话就赶紧说不要跟我一问一答再说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我比你还小几岁。他说,你个子矮,底盘低,所以下盘比较稳,这家伙个子还没你高,等一下你先冲上去,不管用什么方式你先抓住这家伙的两只手,你看他的脚已经弯曲了,说明是没力的,等你抓住他的手以后,我就冲上来用麻袋罩他的脑袋。

我说这是个有实体的鬼魂,你的麻袋顶个屁用啊,罩脑袋,你是黑社会绑架吗?胡宗仁说,你注意到没有,他的鼻子和嘴巴之间有烟雾相互在进出,这说明至少鼻子嘴巴这两个地方是目前他鬼魂附身在自己尸体上的两个出气孔,有孔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鬼魂进出,我只要罩住了它的脑袋,他就只能进不能出了,等我拴好绳子就往他身上拍符咒,把他自己的尸体当成是一个封印的容器就行了。

胡宗仁分析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这个家伙的其他出气孔也被堵住了,例如菊花。于是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胡宗仁,不为什么,只是希望更保险一点,我可不希望等下我抓住他手的时候,他会给我的命根子一脚。胡宗仁说,你放心吧,他的下半身肯定是堵住了的,你没看他的双脚无力吗,刚才也是好像挂在化验台上。我心想也是,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我觉得好像暂时也没别的办法,我甚至没胆量转身开门逃跑。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让我害怕,倒并非他的鬼魂,而是我害怕那种死亡的样子。

我在胡宗仁身后深呼吸了几口,坟土红绳对付这玩意根本没用,他的尸体就好像一层坚硬的壳,我基本上没办法靠近他的鬼魂。于是使劲捏了几下拳头,自己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次壮胆防身咒:

“头顶佛世尊,口念观世音,胸前李老君,身后真武神,左有青龙将,右有白虎跟,弟子来到此,奉请护法神,波罗揭谛神,护住弟子身,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三教圣人法旨敕令!天无忌地无忌百无忌!”

这段咒我基本很少用,因为我本是奉巫家祖师蚩尤的。而这段咒却把各个宗教秘法的神仙都请了个遍,更适合那些没有师承,没有宗源的人使用。例如上夜班,例如赶夜路,例如在殡仪馆工作,或是跟我们一样没有天理的出现在太平间里,当你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究竟该用哪家的法子来对付更有效的时候,熟念此咒,防身壮胆。这也是因为我比较害怕的关系,若只是个鬼魂的话,我大不了就在心里过一趟三才阵后就冲上去了。

当我念完后,就侧身从胡宗仁背后闪了出来,我的方式依旧是身体平移,因为我必须面朝着那具尸体我才能够觉得安心一点。而就在我闪身出来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到,那具尸体的眼神原本盯着胡宗仁,此刻却一下子看向了我。那种死后因为氧化而变得有些灰白色的眼仁这么盯着我,这让我的小心肝儿开始飞快的咚咚了起来,而那具尸体除了眼仁随着我开始转动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是静止不动的,毕竟是死尸,动了就奇怪了。而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分外诡异。

作为试探,我幅度很小的朝前迈出了一小步,并且脸上紧绷着,试图不让那具尸体察觉到我想要干嘛,顺便试探一下他对于我靠近会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如果有的话,我转身逃跑离门也更近一点。但是他始终没动,于是我又朝前迈进了一步,这一次步子稍微大了一点,我和胡宗仁所站的门口的位置和尸体的位置恰好是这个略微有点长方形的房间较长的两侧,于是我当下的位置大概距离尸体有接近7、8米的样子,当我再大着胆子迈进一步的时候,脚尖刚刚着地,我却听到从尸体的地方传来一个很奇怪的声音,那生意很像是伸手在涂抹了腻子灰的墙壁上摩擦一样的声音,于是我迅速停下了我的动作,还是查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很快我发现那是因为尸体原本有点弯曲的脚,这个时候竟然稍微站直了一些,这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因为我不确定当我再近一步的时候,他会不会直接发力朝着我攻击过来。

一阵犹豫后,我还是把眼神投向了胡宗仁,向他求助。胡宗仁一边对我皱眉一边点头,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上呀。你大爷的你怎么不自己上,哄瞎子跳崖吗?然后他一边把手慢慢伸到自己的腰间,准备解开八卦袋。由于尸体的眼神是看着我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同时看见胡宗仁的这些小动作,不过我还是鼓起了勇气,转头继续看着尸体,然后又朝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次我看见尸体的右手手指好像微微抽了一下,就好像人平时睡觉时不自觉弹动手指一样,这次我来不及犹豫和停下脚步,没站定又继续朝前走了一步,这个时候,尸体原本歪着的脖子就立了起来,很明显,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的出现,都是因为我的一步步迈前。我心想反正都是上来跟你搏斗的,管不了这么多了,于是我不再停下脚步,剩下的几米我都直接朝着尸体一步步走了过去。

在我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他的脚突然站直,也朝着我很僵硬的走动了一步,当我正想要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突然伸直了自己的右手,手掌的角度呈45度,手肘却微微有点弯曲,另一只手依旧保持原样,这时候胡宗仁突然在我身后喊道,你等会!

我这个人,不够专心,一旦被人打乱了脚步后,剩下的我就全乱了。所以我原本打算拼命的时候胡宗仁让我等会,这让我一下子积累的气焰瞬间泄掉了。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胡宗仁说,他好像不是要攻击你,你看他的手势。

我仔细看了看,虽然他依旧是那幅死人脸,但手势却很像是要我扶住他或是握手,我不太懂,但是的确,那个姿势,并不是要攻击我。

第九十一章.【案十四】接近真相

我顿时开始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好,过去了几秒钟以后,尸体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神却是望着我。胡宗仁开始慢慢从我身后走了过来,走到我背后,他轻轻对我说,你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后说,你说的容易,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于是胡宗仁一下子按住我的左边肩膀把我推到了一侧后,他自己站到了我的位置上。我站在一边看着他,只见他眼神望着那具尸体,尸体的眼神也开始望着他,两个人一个死的一个活的就这么深情对望着,然后胡宗仁挤出一个僵硬的难看而且虚伪至极的微笑,接着伸手握住了尸体的手。

尸体的手缓缓垂下,好像是放松了很多,只不过嘴里和鼻子里还在相互进出着烟雾,我真羡慕他有这样的绝技,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每天下楼买烟了,一根烟就够我爽这么长时间了。我站在他们俩的侧面,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们俩握着手的姿势,很像多年前那些狗血的台湾偶像剧的海报,只不过那一般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而不是胡宗仁和一具尸体。胡宗仁的笑容依旧璀璨,不过他大概是有点看不顺眼尸体嘴里的烟雾,于是他轻轻的嘟着嘴,然后吹了一下,接着又回到了起初的笑容。

我问胡宗仁,然后呢,你这算是什么意思。胡宗仁皮笑肉不笑的侧过眼神看着我,然后鼓了下眼睛冲着地上瞪了几眼,我才发现他是在说我地上的罗盘,起初逃命比较匆忙,我竟然吧它掉在了地上没捡走,于是我立刻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弯腰捡起了罗盘,心里对他说小罗我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顺便观察了一下罗盘上的灵动。

灵动是有的,依然不弱,不过和先前对比起来,却显得和顺了许多。如果说起初的灵动像是一匹烈马的话,此刻却很像是被驯服后的样子。于是我跟胡宗仁说,现在灵动比较安静了,你可以问一些话,我帮你盯着灵动,出现波动了我就告诉你。

胡宗仁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该问什么。于是很快第一个问题就新鲜出炉了,他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死,是的话就激烈一点。我靠这不是废话吗谁想死啊!但是罗盘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这表示两个意思,第一是眼前这个尸体的鬼魂是愿意配合我们的,甚至是知道我们是来帮他的。第二个意思就是,他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反应很大,因为我猜想自从他因为癌症住院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胡宗仁每问完一个问题就会看着我,我会用点头摇头来回答他的问题是否问到了点上。接着胡宗仁连续发问了好几个问题,罗盘甚至没有反应,于是我提醒胡宗仁换个角度问,胡宗仁就问道,你留着不肯走,是因为你的家人和孩子吗?

罗盘开始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我赶紧告诉胡宗仁,顺着这个继续问。胡宗仁又问,是因为舍不得他们?罗盘反应不大。胡宗仁又问,是因为他们对你不好?罗盘弹了一下,又很快平静。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之前梁政委对我们说的一个情况,说这个死者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没有被家属接走,有家有儿女,却把尸体在这里一放就是这么多天,这都过了头七了,那是不是也太不尊重死者了。于是我走到胡宗仁身边,虽然没有握住尸体的手,不过开始换我发问了,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后,我逐渐把这个鬼魂想要表达的意思梳理成一段相对通顺的话。

简单的说,就是他的老婆和儿女对于他的死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哀伤,而是因为某些金钱上的关系没有达成一致,所以才没有来接走他的尸体。

这么一来,好像就简单了一些。我和胡宗仁跟眼前这个尸体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都愿意搭把手帮个忙,那他自己的老婆孩子却让他在这冰冷冷的柜子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天,这让我和胡宗仁这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有点生气,于是我对他说,此时此刻,我一定把事情给你个交代,不过你老是出来吓唬人这还是挺不对的,所以还请你回去安静躺着,我们一定尽快给你答案。

罗盘的反应告诉我,虽然这大概不是这个鬼魂所最愿意的,但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于是很快他就闭上眼睛和嘴巴,瘫软在地,一个死了且冻了许多天的人,关节竟然还如此柔软,我一定要回家告诉每天练瑜伽的彩姐,让她好好惭愧一下。

尸体倒下以后,那就成了真正的尸体,但是灵动还在,只不过没有在尸体身上了。既然知道这个鬼魂并不会伤害我和胡宗仁,于是我们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们俩好像扛土豆似的把他重新抬到了冰柜的板子上,然后把板子连同尸体一起抬起,重新塞回到了冰柜里,接着关上门。打算转身出门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双手合拢对着冰柜拜了拜,说道无疑打扰多有得罪之类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那一整排柜子里,可不止这个尸体。

看到我和胡宗仁出门后,赵婧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惊恐的张得更大,她迫不及待的问我们,怎么样,搞定了吗?大概她看我们毫发无损的走出来,应该是搞定了可以收钱了。胡宗仁依旧不理她,只是对梁政委说道,梁政委,麻烦你这就带我们到胸外科的护士站去一下,找找这个死者当初的家属信息,查查台帐。梁政委答应了,带着我们朝外走,估计他老早就想走了。我一边走一边问胡宗仁,你想要干什么?他告诉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直接在负二层搭乘电梯到了胸外科以后,梁政委带着我们找到护士长,然后很快就查到了这个死者的信息和家属的电话等等。我这才知道,这个死者姓吴,58岁,谈不上年轻,但这个岁数死,还是早了点。入院的病因是“肺部占位”,那只是骗骗患者,因为大多数患者并不知道,所谓的占位,其实和癌症几乎是一个意思。拿了电话号码后,我们就走到了病房区外边的休息区,那里有许多电影院似的椅子,从这么多数量来看,这个科室的收病率想来相当可观。胡宗仁拿着自己的电话,输入好了其中的一个号码,然后把电话递给赵婧说,你刚才不是一直想要帮忙吗?电话给你,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赵婧从胡宗仁手里接过电话后,非常不解的问他说,你要我打电话?我打过去该说什么啊?胡宗仁说随便你怎么套话,就算你撒谎都没问题,但是你一定要把电话这头的这个人给我叫到医院里来。赵婧又问,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胡宗仁突然跟个孩子似的暴怒的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问我?我看上去像是百度吗?

赵婧拿着电话气呼呼的看着胡宗仁,但却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好一会她才坐下,大概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按下了拨通键。很快她用非常女性非常温柔的声音说,您好,请问你是吴某某的家属吗?请问您是他的什么关系的人?

接着嗯嗯啊啊了一阵后,赵婧又说,是这样的,我们医院的太平间设备出了一点问题,尸体的质变程度好像有点严重,现在您父亲的尸体已经有一点不能继续放下去了,我们需要您到医院里来一趟,具体怎么处理,或是赔偿的问题,我们也需要和您当面沟通一下。看样子,电话那头是老吴的孩子,而从胡宗仁那台劣质电话不用开免提也能听到对方声音的效果来看,对方是个男性,那就是老吴的儿子了。过了一会,赵婧又说,先生您别激动,我们也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您不配合我们的工作的话,我们只能把您父亲的遗体直接移交给殡仪馆了,他们的设备恐怕比我们还要落后一些,所以逝者为大,怎么说那也是您的父亲,希望您来一趟,我们当面解决。

接着赵婧补充了一句说,至于赔偿的问题,您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吃亏的。接着赵婧很有礼貌的说了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那样子,就好像那些常常被我调戏的客服小姐。

挂上电话后,赵婧一下子把电话丢给了胡宗仁,胡宗仁差点没能接住。赵婧说,这个人是死者的儿子,也没跟我说为什么不肯来接父亲的尸体,只不过听上去这个人脾气不大好,他说他一个小时后后到医院,到了再给我们打电话问地方。我问赵婧,那你说他激动,对方在激动什么?赵婧说,要是你家里人的尸体因为存放关系发生了问题,你能不激动吗?不过我看这小子和他老爸似乎感情不深的样子,要是真当作一家人,死了这么久不接走,算个什么意思。

我也就没再继续问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我们就在负二楼我的车里等着,期间胡宗仁还是没跟赵婧说话,赵婧似乎也不讨好他了,也不理他。途中我让赵婧再一次给那老吴的儿子打电话,说让他直接到外科楼的负二楼来,我们在这里等他。

一个多小时后,随着车库转弯一声汽笛的声音,灯光照射了过来,我看到一台黑色奥迪车开了进来。是SUV,我一直喜欢的那款。

第九十二章.【案十四】不孝之子

车子在负二层转角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车窗摇下,一个看上去30岁左右的年轻人从车里伸出头来,四下张望,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找人而并不是在找车位,因为负二层的车位还剩下了不少。由于无法确认这个人是不是老吴的儿子,于是我就按了一下喇叭,然后闪了两下远光灯。我的这个举动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咔嚓一声拉了手刹,接着就走下了车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把车子停在了进出口的中央。

他的这个行为让我对他顿时全无好感,记得早前有一次我也是出车库,有两个互相认识的驾驶员堵住了进出口的位置在那儿自在得意地聊天,我在后边按了好几次喇叭,并且伸出头告诉他让他们要聊天靠边再聊,结果那俩猴子却好像欺负人似的,不但没有理我,还白了我一眼骂了一句傻逼。也许是因为我当时开的是那台被我起名为“很好开2005”的二手桑塔纳的关系,对方看我车子差劲于是就瞧不起我。这下我就火大了,于是弯腰从副驾驶的地面上拿起那个因为车子差劲而不得不用方向盘锁才能防盗的类似球棒似的铁锁,然后下车走到他们俩的车子中间,指着那台看上去更豪华的车用铁锁敲打了几下玻璃,接着笑嘻嘻的问,你们聊得真开心啊,聊什么呢,我也来加入你们的滑梯吧。

也许是我当时比较年轻,身体结实强壮,又一身匪气,那个驾驶员看我好像不怀好意,脸上不爽,嘴里嘟嚷着,但是也没敢跟我正面顶撞。只是默默的关上了自己的车窗,然后把车朝着前边挪动了几码。于是我回头看着另一个驾驶员,什么话也没说他就自己把车给开走了。

所以我很讨厌那种自以为是了不起,仗着自己有钱或是开了台豪车就耀武扬威的家伙。于是看见那个年轻人把车停在那里朝我的车走过来的时候,我也没忍住就下车对他说,哥子麻烦你把车停好了来撒,你在这里把别人的路都挡完了。那个年轻人一愣,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边走边说,是你们打电话找我来的吗,我是吴某某的家属。我没理他这句话,而是大声说,你把车先挪开!

也许是声音有点大,地下车库的回音又很强,所以他大概是也察觉到我有点不高兴。没有多说,即便是不情愿,他也转身回了车上,找了个车位停下。我带着胡宗仁和赵婧及梁政委也从车里走了出来,于是我们一行人和那个年轻人就在中间的位置碰头了。

那个年轻人对我们说,我就是吴某某的家属,我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由于在他来之前,赵婧曾简单的跟我们讲了一下当时她打电话给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语气上传递出来的一些信息。虽然并未能了解得很具体,但是如果换了我,自己家人因故去世了,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尸体存在太平间一放就是这么多天。而且我知道太平间的费用是比较高的,所以他如果没有一定的财力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天不闻不问。

于是当下我陪着笑脸跟他说,吴先生,您先跟着我们去看了再说吧。于是我们一半请一半推的,让他跟着我们朝着太平间走去。到了那个阴暗的走廊后,吴先生突然站下来说,这里面就是太平间吗?语气有点骄傲的感觉,的确如赵婧说的那样,他似乎对父亲的死亡并没有多难过。我说这里是太平间,你父亲的遗体就在里边。吴先生拒绝再往前走了,他说,既然是放死人的地方,那我就不去了,既然你们说出了问题,要谈赔偿,那就在这儿谈吧,我还有事呢。

说实话,我这十几年来,见过不少关系复杂奇葩另类的家庭,不孝子女也见识过不少,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个家伙,我却说不出的厌恶。因为一个家庭的亲情最重要的纽带就是血脉,作为儿子来说,即便是再怎么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也不至于冷漠到这样的地步吧。当我正打算骗他进屋的时候,胡宗仁突然说,吴先生,里边躺着的可是你父亲,你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该进去看一下吧。吴先生突然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几十年了。我父亲遗体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你们说就是了,这人都死了也无所谓了,关键谈谈赔偿就行。

他的语气之中流露出一种痞子无赖的味道,从他这么年轻就开豪车的情况看来,这个家伙若然不是从小父母溺爱过头的话,那他没准就是个靠不正当生意迅速发家的家伙。胡宗仁冷笑了一声说,你父亲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这个当儿子的把尸体放在这儿不管,来了也不进去看看,这恐怕是有点太无情了吧。你要晓得,雷打不孝子哦!

胡宗仁说的是真的,在我们经历过的许多鬼事里,不免都遇到过一些因为雷劈致死的例子。不过那一般都是送钱给我们赚的,我们心里都清楚,雷击之后,再大的鬼也会灰飞烟灭,连渣渣都不剩。而在中国人的思想里,一般挨雷劈的人,要么是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要么就是不孝子孙,这是连老天爷都要来惩罚你的意思了。眼前这个吴先生,嚣张跋扈,冷漠无情,如果我是老天爷的话,那他肯定是符合被雷劈的标准了。

但是当吴先生听到胡宗仁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发怒了,他开始伸手推搡胡宗仁的胸口,连续好几次把胡宗仁都推到墙边撞了几下,赵婧和梁政委似乎想要去帮忙阻止,却被我拦下了,我对他们俩摇摇头,说让他们别管这件事,因为这个吴先生和我不一样,我是知道胡宗仁的脾气的,就等着看好戏吧,这年头,能有这么勇壮的人确实不多了。胡宗仁笑嘻嘻的让他推,每次被推得撞到墙上的时候,胡宗仁还会很销魂淫荡地“噢~~~”呻吟一声,我也知道这是他故意在进一步激怒这个吴先生,这样待会他揍起人来,才会更带劲。眼下的情况,我知道一场殴打是绝对避免不了了,我就站在一边等着看戏。

直到这个吴先生一边推搡一边破口大骂,言语粗鲁,脏话竟然比我和胡宗仁还多。但是中国人骂人,不管哪个地方,总是喜欢问候别人老妈,或是辱骂别人某个器官,所以当这家伙骂道胡宗仁的老妈的时候,胡宗仁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了,而是在那个吴先生下一次双手推搡到胡宗仁胸前的时候,胡宗仁立刻一把死死抓住了吴先生的两只手腕,就好像早前吴先生的老爹抓住他那样。

吴先生挣脱了几下,终于意识到胡宗仁力气跟自己不再同一个档次上,而且他甚至察觉到胡宗仁之前一直没还手,其实就是在逗着他玩的时候,他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惊恐,他结结巴巴的问胡宗仁,你…你想干什么?我看了看胡宗仁的表情,他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杀意了,此刻恐怕任何一点细微的惊扰都会让胡宗仁变成一只暴走的野兽。于是我伸出手,抚摸着吴先生的头顶,就好像在摸一只小猫一样,我轻言细语的对他说,你别怕,他就是想揍你一顿而已。

我刚说完,胡宗仁突然松开了吴先生的手,转而用双手分别从左右两侧捧住了吴先生的脸,然后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就用自己的大脑门狠狠朝着吴先生的面门上撞了过去。妈蛋,胡宗仁这招还是跟我学的呢。

这一下子撞过去,吴先生就倒地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嗷嗷叫唤着。胡宗仁顺势骑到了吴先生的身上,一只手托起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开始狠狠的扇耳光,一边打一边骂,这些耳光是帮你老爹打的,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子。连抽了十几下之后,那个吴先生开始杀猪般的大哭了起来,双腿也开始在地上乱蹬,直到这个时候,我才一脚踢在胡宗仁的肩膀上,把他蹬到了一边对他说,好了别打了,再这么打下去就出事了,而且人家老爹还在里边,你在门外打他儿子,你不怕等会老吴来收拾你吗。

不过显然太平间的这两道门是困不住活死人的,老吴没有出来,估计也是觉得胡宗仁教训得对。胡宗仁站起身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那十几个耳光,每一个耳光都清脆响亮震耳欲聋,他的手心估计也挺疼的。我一下子把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哇哇大哭的吴先生给抓了起来,问他说,现在你打算进去看看了不?你还谈不谈赔偿?吴先生一边哭一边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部队医院就可以随便打人吗?我要去告你们!我说好啊,等解决完这件事你就去告吧,记得调取我们打你的监控录像啊,噢对了,这里没有摄像头。

说完我朝着天花板指了指,然后就卡住吴先生后边的脖子,逼着他走进了太平间。大家都跟着进来了,梁政委心里有阴影,于是走在最后,当他进门后,也回身锁上了门,但是他自己却一直站在门口那儿了,估计是方便等下逃跑。胡宗仁从我手里结果吴先生,强行把他按着跪在了冰柜的一侧,即是起初那个医护人员查看尸体的位置,接着胡宗仁一把拉开了十号冰柜。

紧接着吴先生就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屁股着地连连后退。

第九十三章.【案十四】独自上路(加更谢谢池落语的皇冠)

从吴先生惊恐的表情来看,肯定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父亲才这么做的。正常人的话,看见死去的亲人即便是不伤心难过,也不至于像他这样。于是我转过头去看拉开的十号冰柜,老吴的尸体和我们当时放进去的时候并不一样,而是朝着吴先生的方向微微侧着头,半张着嘴巴,眼睛也是如此,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叫的吴先生。

死人我是见过不少了,死不瞑目的也有好多次了,但是我却从没见过一个尸体,一具已死的躯壳,竟然能够在冷冻了这么多天后,还能用眼神表达情绪。因为死人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好像雕像一样,而此刻老吴的眼神里,尽管隔着雾蒙蒙的一层灰白色,却依旧能够清晰的读到他眼神里充满着的怜爱、愤怒、和失望。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窗户是用来感知美好的,我却在老吴的眼睛里,感觉到了深深的悲伤。这个时候,老吴的右侧肩膀开始微微的抖动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情绪的激动,还是因为想使力而使不上力。而吴先生在大叫一番后,开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脑门子撞击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声。胡宗仁走到他身边,抓起吴先生的头发,让他无法逃避自己父亲的眼神,吴先生赶紧闭眼不敢看,胡宗仁说,如果我数到三你再不睁眼的话,我就让你父亲的冤魂一辈子缠着你,你的余生将会过得极其没有质量,你信不信?一…三!话音刚落,吴先生赶紧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胡宗仁大声吼道,你这个当儿子的,你对你父亲都做过些什么,我们全都知道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好好跟你父亲道歉,要是你说的话不老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当着你老爹的面照样收拾你!胡宗仁声音本来就很洪亮,加上之前又揍了他一顿,所以吴先生一边看着自己父亲的尸体哭泣着,一边开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他说,爸爸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在你生日当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对你发脾气,让你下不了台,我也知道那个女娃儿不适合我,我只是跟她搞起耍的,我确实不该把这样的女人带到你的宴席上来。尽管说得陈恳,但却没有非常具体,我只是大致上猜到了一些,应该是这个家伙带了一个父亲认为不好的女孩子到自己的寿宴上,然后还当着大伙的面顶撞他,让老吴觉得很伤心。

胡宗仁按了一下吴先生的脑袋,问道,你接着说,别跟个癞格宝一样,夺一哈跳一哈!癞格宝,就是癞蛤蟆的意思,这句话是在说吴先生,别像癞蛤蟆一样,碰一下才跳一下,要他有话就一次性说完,别耍花样。于是吴先生接着说,爸爸,我也不该每次回家来找你的时候都找你要钱,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房子虽然你给了我,但是车子的贷款有点高啊,我自己赚的那点钱实在不够用。我插嘴道,你做什么工作的?他说他没固定工作,平日里就跟一群朋友瞎混,打牌赌博,有时候帮忙给人家收账公司凑人头什么的,每个月赚钱不多。我一听怒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他妈赚钱不多你还开这么好的车子。

吴先生哭丧着脸说,这不是因为这样跟朋友在一起有面子吗,而且我爸爸又不是没钱,从小到大我都是要什么给什么。看他说得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实在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因为在任何一个家庭关系里,怎样相处永远都是家庭里唯一的话题,而作为外人来说,我并没有立场去审判老吴和儿子这样的相处方式是否得当,我没有,胡宗仁也没有,任何人都没有。于是我开始默不作声,任由吴先生接着说下去。

吴先生继续边哭边说,说了很多内容,但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以我的逻辑来看的话,这些小事并不足以造成老吴的鬼魂在死了之后留存下来的执念,我和胡宗仁之前丢到屋里的那几根香烟,其实也只不过是给老吴过了把瘾而已,他最初也只是借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旁人的注意,真正的执念和放不下,还是因为他的家里人。

说到家里人,于是我问吴先生,你母亲呢?我们在护士站也看到了你母亲的电话,她和老吴之间关系也是像你们这样相处的吗?吴先生哼了一声说,那个女人不是我亲妈,我亲妈很早以前就和我爸离婚了,这个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爸去年刚刚查出来患病,她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头转移我爸爸的财产,直到被我爸爸发现了,当时爸爸身体已经很差劲了,说要跟我后妈离婚,但是我后妈却死活不肯,于是就一直拖到现在。胡宗仁问他,为什么你后妈不肯?吴先生非常吃惊的望着胡宗仁说,当然不肯了!离婚后没有夫妻关系我爸爸死了怎么分财产啊?我突然心里一阵冰凉,于是我问吴先生,那你这个当儿子的,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你父亲一把?吴先生愣了愣说,他没有想过这么多。

胡宗仁又一次呼啦了他一巴掌,说你恐怕不是没想过,你想的大概跟你那后妈差不多的吧?胡宗仁扬起巴掌又打算打下去,吴先生连忙对着老吴的尸体磕头,他大概是以为我们事先都知道了,其实这些也都是我们顺着猜出来的。我的余光看到了梁政委和赵婧,赵婧表情麻木又略带悲伤的站在那儿,梁政委则微微摇头,非常无奈。

胡宗仁又问,那你和你那个后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接尸体,你们想让你父亲烂在这儿啊?吴先生说,不是不接,是接了不知道该谁来办。按理说配偶还在该配偶来处理,但是后妈又不管,人都死了还埋怨我爸之前没立下遗嘱,这几天都在跑律师那儿打算多分点东西,而我也没办过丧事,家里人没一个肯站出来,我爸爸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剩下了,现在人死了,大家也现实,就不管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管。胡宗仁脸色很难看,尽管这差不多和我们之前想到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出入,过程并不重要,主要是种种讯问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所谓养儿防老,很显然老吴这一点完全没做到,他不管是夫妻还是父子,都做得太失败了。

我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看老吴的尸体,他原本就一直盯着自己儿子看的双眼渐渐闭上了,在闭上的时候,眼角竟然流出了泪水。嘴巴也跟着缓缓合上,但是头还是侧着,没有改变。那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失望透顶的老人,受够了烦扰,此刻就想图个清静了。

沉默了很久,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那冰柜时不时因为电机的关系响动一声之外,就只剩下吴先生那带着哀嚎的哭声。胡宗仁双手叉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本不该学着我一样,去进入别人的生活,去感受别人的悲喜,如果没有认识我,他可能现在是个手艺精湛百鬼不侵的瑶山猛将,可此刻却要跟着多愁善感,把这些千奇百怪各种理由交织着的人性,强行的套在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上。

胡宗仁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我也摇摇头,走到吴先生跟前,把他扶了起来。我对他说,在我说完这段话以后,你将会跟着那边的梁政委一起,去找相关的工作人员办理接尸体的手续,然后跟医院结清费用,随后你会在我们的监督下,找一个殡仪馆办丧事,我不管你要不要叫人来奔丧,包括你的后妈,你父亲已经在这里摆放了这么多天,头七已过,守灵毫无意义,所以今天治丧,明日出殡。你还会在那之后给你父亲火化后的骨灰寻一块墓地,好好安葬,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吴先生咬着嘴唇点点头,我让他说出口来,他说听明白了。我又对他说,今天晚上在灵堂我和这位胡师傅会负责给你的父亲带路,你不用给我们什么费用,管饭就行,带完路后我们就离开,但是你记住,我们会盯着你的,如果今天我的要求有任何一样你没有做到的话,下一个躺在柜子里的人就是你。

最后一句话我当然是吓唬他的,我再怎么也不会杀人灭口啊。但是这很奏效,因为有些人就是这样,嚣张了一辈子,就得找人收拾下。我对吴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程语气都很冷淡,我也知道他内心并未悔悟,我和胡宗仁这其实算是介入人家的家事,这叫多管闲事,这也是我们不该收带路钱的理由。

很快吴先生就办好了手续,期间他给他的后妈打了电话,说老吴要出殡了问她来不来,虽然没听到具体回答但吴先生很快挂了电话我猜想对方是不会来的。我没有资格去惩罚任何人,除了梁政委没有跟着一起以外,我们三个人一直和吴先生呆在一起,直到在灵堂准备就绪,由吴先生亲自供过饭菜后,晚上8点的时候,我告诉胡宗仁,你可以去给老吴带带路了。

胡宗仁摇摇头说,我不带了,还是你去吧,我太累了。

我并没有问胡宗仁为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给老吴带了路,老吴走得很安详,没有了之前的怨气,但也算不上释怀,毕竟他直到从我手上送走,也依旧怀着遗憾,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原谅了自己儿子,而至于究竟在遗憾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带完路后,我再次把我的叮嘱告诉了吴先生,他连连答应,好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我们,这期间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来奔丧,当我们离开灵堂,转头回望,只看见吴先生跪在自己父亲的灵前,一动不动。

胡宗仁给梁政委打了电话,说事情办妥了,敛房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结账了。而赵婧原本打算自己离开,胡宗仁却摇下车窗把她叫住,问她说,要不要送你回去?赵婧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于是我打算先送赵婧。

车开了几公里以后,我们期间一直没有说话,胡宗仁却突然开口:

“赵婧,说说吧,你的背景到底是谁。”

第九十四章.【案十五】层层迷雾

胡宗仁这么突然冷不丁的一问,不止是赵婧,连我都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我依旧没有说话,因为我实在也很好奇,就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们只知道赵婧必然和轩辕会是有瓜葛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关系的深浅程度,我们却不的而知。然而轩辕会虽说目前只是在对我和胡宗仁进行考验,但终究也算是正式撕破脸皮了,相互没有好感,甚至是说我们互相都在等着看对方的笑话呢。所以赵婧在这个时间段突然莫名的出现在我和胡宗仁的生活圈子里,这不得不让我们提高防备,甚至说,我们压根就没可能拿她当自己人。

赵婧听到胡宗仁这么一问之后,先是装傻,她很不自在的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胡宗仁告诉她,你就别装糊涂了,既然轩辕会的案子都经由你转接到我们手上,你还能说你们没关系吗?我们早猜到了,就是不知道你背后到底是谁而已。给胡爷一句痛快话,江湖儿女,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赵婧半晌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在继续装傻还是在做思想斗争,她应该是清楚的,我和胡宗仁早晚都会查明白,与其到时候直接和他身后的人刀锋相见,此刻主动坦白不失为一个和我们修复关系的办法。我也在此时刻意把车速放慢,然后在路边慢悠悠的走着。

“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沉默了许久之后,赵婧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没有办法继续冷静的开车,于是迅速靠边停车,转头看着赵婧,但是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错,这句话正是当初马道人丢给我们的四个句子中的最后两句,前面两句分别是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而这两个地方我们也都曾去探寻过,也的确把这件事挖得越来越深,到最后我们不得不引起重视了。本以为我和胡宗仁去成都向轩辕会的师傅们摊牌之后,大家办事情可以稍微敞亮一点,省得我还要日防夜防的,而当初马道人的这几句让我们似懂非懂的话,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在脑子里想起过,此刻被赵婧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四句话里,我们只解决了其中两个,还剩下虎头岩和江北城。

胡宗仁也很吃惊,他问赵婧说,那马道人是你的什么人?赵婧说,他是我的大师兄。

道家手法虽然细分下来各有所异,但是根子上却都是一样的,细节上的变化若非深谙道法的话,行外人很难加以区分察觉,早前已经知道那位马道人是净明派的师傅,符咒抓鬼都在道家算是上流,而在第一次遇到赵婧之后,我和胡宗仁也曾分别打听,却只打听到了她的师傅,而我此刻才相互联系起来,这位老前辈,也是净明派的。

胡宗仁问赵婧说,可是马道人之前跟我们说过,他还有一个师兄,他自己也是因为爱上了自己师兄的女人,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胡宗仁问我,我说谢冬梅。胡宗仁说,没错,既然他还有一个师兄,那他怎么会是你的大师兄呢?赵婧说,马师兄的那位师兄和我虽属同门,但非同师。那是我们的师伯的收山地址,因为师伯去世得早,所以那位师兄就一直是跟着我师傅学习,因为他自己入门的时间早,但是我马师兄在我师傅这边又是排行老大,所以才称之为师兄。赵婧说,而事实上因为自己早年是一直跟在师傅身边学习,连马师兄都见得很少,那位师兄甚至从未见过,只是听说过。

我点点头,行当里因为尊重的关系相互称呼师兄弟也算是常事。胡宗仁又问,可是你的那位马师兄,不是说十多年前就已经退出轩辕会了吗?我当年和我师傅邢崖子进入轩辕会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你马师兄这号人物了,他自己也长期自称轩辕会的弃徒,这怎么又搭上关系了?赵婧叹了口气说,马师兄的确是退出了轩辕会,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和轩辕会之间的联络却从未间断过,而我此番和你们相遇,也正是因为马师兄的引荐。我问赵婧,他引荐什么了?赵婧说,我也是轩辕会的一员。

尽管出乎意料,但是赵婧此刻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把我和胡宗仁长久以来的疑惑给解答了,之前和马道人打交道的期间,我始终都觉得有头无尾,心里总感觉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此刻赵婧说的话,让我前前后后把这几个月经历的一切加以串联,仿佛是得到了一个最为接近真相的答案,而与此同时,又一个可怕的疑问出现了,于是我思考了一下,问赵婧说,那么,马道人不亲自来找我们,却给了我们他的电话,接着又和你设下计谋走到我们的生活圈子里,他究竟是用意何在?

赵婧不再回答了,只是沉默了一会后说,这一切,等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我问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跟我们卖关子吗?赵婧说,不是卖关子,是因为她也不知道,马师兄的行踪一向比较诡秘,自己的事情也从不让师妹掺合,说来说去,自己做这一切算是在报答当初马师兄引荐的恩惠,否则自己也确实难以在行内立足。我冷笑了一声说,那你觉得你现在立足了吗?你大概是不知道轩辕会对我们兄弟俩的所作所为,要是你知道了,你还会加入吗?

赵婧又是一阵没有说话,我们大家在这句话之后也都沉默了。很快,赵婧打开了车门,然后下车了,在关上车门后,他对着窗边的胡宗仁说,轩辕会的案子,今后由我来负责通知你,你别管我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只知道,我的师兄绝不会害我。胡宗仁大骂道你他妈的傻女人,你师兄不害你难道我们俩像是要害你的人吗?你这么做是在帮着他们害我们你知道吗?赵婧不答,表情也有些复杂,这样的表情我在彩姐脸上见到过无数次,基本都是我每次出门办业务的时候,刻意叮嘱她不要担心,她嘴上说让我小心但满脸却充满了担忧的样子,所以我知道,当胡宗仁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赵婧其实是动摇了,起码是怀疑了。

但是她没有做声,只是用手把卫衣的帽子盖住了头发,然后双手揣在衣服兜里,接着转身朝着我们反方向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头。我和胡宗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胡宗仁对我说,这下完蛋,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会让对方知道得清清楚楚。我问胡宗仁,那咱们要不要下车去追她?胡宗仁苦笑着说,追到了又怎么样,这女人铁了心了,你说烂了嘴,她也不会回头的。

于是我不再追问,而是先送了胡宗仁回家后就自己返回了家中。我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客厅的灯却还亮着,因为彩姐在客厅里坐着看书。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她却笑着说这本书很好看,就多看了会。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看啊?她却说,客厅沙发上舒服。我其实知道,她是在等着我回家。许久以来,我都一直生活在身边的人那期许的目光下,尽管很温暖,但却压力很大。由于职业选择的原因,我义无反顾的走了这条生死路,原本以为家就是我最终的港湾,却发现我做的每一件事,却都是在让关心我的人更担心而已。

那一晚,我胡思乱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就是退行。

大概三四天以后,胡宗仁打来电话说赵婧找他了,第十五个案子来了。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算上这个,那就还剩下9个案子,以我和胡宗仁办案子的速度,通常三天内是能够全部搞完,期间能够休息四天左右,也就是说,大约每个案子持续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一个礼拜,而剩余的9个案子,如此推算的话,大约也就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后,我能退行吗?我能再也不跟这一切有所瓜葛了吗?

胡宗仁告诉我,以前事主直接打电话找我们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在电话里跟我们说一下事情的大致情况,但是现在自从赵婧接手联络人之后,都是让我们先赶到她那里后才会跟我们说,这就让我们很被动了,因为起码咱们在见到她之前这期间的时间里,心里是会惴惴不安的,轩辕会的案子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重口,几天前我们才经历了一次活死人,这次又会玩出什么花样,剩下的9个案子,咱们真的能挺过去吗?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还是不得不去的,于是我带上了自己的东西,就出门和胡宗仁会和。临走前我刻意没有跟彩姐说我是去办案子,而是简单的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接到胡宗仁以后就给赵婧打了电话,赵婧让我们赶到渝北区,一个叫做花卉园的公园附近。

第九十五章.【案十五】深夜警报

花卉园我是去过的,早年和彩姐谈恋爱的时候,那里曾是我钦定的约会地点之一。因为离得不算远,坐车几个站就到了,风景秀丽花香扑鼻,最重要的是,这个公园不要门票。而尤为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挨着龙溪镇,龙溪镇可是美食的天堂,每次来这里必然要光顾的,就是李米线和朱儿面,尤其是朱儿面的干溜豌杂面,面条混合了肉酱和煮烂的豌豆后,配上一碗撒了葱花的清汤,简直无与伦比。

到了那附近后我和胡宗仁并没有直接去和赵婧碰头,甚至故意不接她的电话,直到我们俩豪放的吃了两碗面之后,才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给赵婧回电话。赵婧问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我们说花卉园附近。她说那很好,你们开车朝着某某路走,那儿有一个小区,挨着一个水库的,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们。挂上电话后,我和胡宗仁向附近的群众打听了一下这个小区,接着就寻路赶了过去。

之前和赵婧见过两次面,这两次她都穿着最初那身黑色的卫衣。就好像小时候看机器猫的动画片,里边的人物就从来没有换过衣服一样。可是今天看到赵婧的时候,却觉得稍微眼前一亮,她戴了一个棒球帽,把头发扎了个香肠状的造型,然后从帽子后沿调整大小的地方给塞了出来,上身穿着有点类似针织衫一样的衣服,松垮垮的,都能看到她露出的肩膀上那根奇怪的黑色带带了。下半身却穿着一件格子的裙子,还有我和胡宗仁的致命伤,黑丝袜。

由于兴趣爱好的问题,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看看而已。这个小区的大门并不算大,赵婧说让我们先进小区找个地方停好车,然后再说。于是我们取卡进了小区,进门时候,那个保安师傅对我行了一个礼,看上去真像一个警察。下车后赵婧走到我们身边,问我们刚才为什么打电话不接,我没理她,只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胡宗仁就稍微直接了一点,他张大嘴巴,冲着赵婧打了一个响亮的夹着杂酱味的嗝。

赵婧说,这件案子也是昨天下午才和她联系上的,联系她的人是这个小区物业公司的经历,而这个小区本身也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商品小区,而是一家国有企业的职工福利房。我环顾四周的看了看,果然,房子和房子之间的距离密密麻麻的,好像猪笼城寨一样。赵婧接着说,你们俩都是老手了,问问题都能够直接问到点子上,我还需要经验,所以就没先去找那个经理,而是等你们来了再说。胡宗仁白了她一眼说,怎么,说起来你是来我们这儿偷师来了是吧,你那个牛逼的大师兄怎么没教教你啊?

赵婧听着胡宗仁酸溜溜的话,也没理他,只是对我们说,这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你们看咱们是先去找那个经理谈谈,还是先去吃饭?胡宗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要吃你自己去吃,我们可是吃过了。赵婧问,你们什么时候吃的?胡宗仁说,就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啊,吃的好好的一看是你的来电,胃口都倒了。

胡宗仁句句带刺,这显然是故意的,我虽然也不怎么喜欢赵婧这个人,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又是个漂亮的姑娘,我相信她有自己的难处,只不过我们的立场不同罢了。于是我对赵婧说,你要是饿了你就去吃点东西,我们等着你,要是不饿的话,咱们这就去拜访一下你说的那个经理。赵婧还在被胡宗仁刚才那句话气得瞪着他,听见我这么说,于是没好气的回答说,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于是我们三人朝着物管办公室走去,赵婧告诉我们说我们来之前她已经问到了办公室的位置,也事先给那位经理打过电话,说等我和胡宗仁到了之后再一起上去。我们顺着小区进门的那条小公路一直走,走到了小区范围的尽头处,有一栋大概三层楼高的小楼,占地大约两三百平的样子,走进去后直接上了二楼,然后赵婧按照那些房门上贴着的牌子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经理的办公室。

这个经理姓韩,赵婧看见韩经理的时候就介绍了一下大家,于是韩经理还是很热情的招呼我们进屋,在门边一个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接着关上了房门,还刻意上了锁。然后给我们倒水递烟,一副非常渴望我们到来的模样。我趁着这个间隙仔细看了看这个办公室,和大多数物管经理这种不大不小的领导办公室一样,一张简单的办公桌,上边摆放了电脑和各种文件夹,房间的另一侧也有个桌子,但是上边只有一台电脑和打印机,而这张桌子边上,就是一台复印机。正对着复印机的,就是此刻我们坐着的沙发。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的内容,是一个漆得五颜六色的摩天轮,在蓝天白云下,分外好看。

韩经理忙活完后坐下,人比较直爽,开门见山的说,这回请你们几位来,是因为我们小区里有点怪事,应该说是整个小区里都不同程度有所发现,只是相对集中的,就是我们物业管理这栋楼了。胡宗仁对韩经理说,你把你现在觉得比较有说服力的事情说一下吧,我们逐个分析排除。韩经理点点头,说这件事最早的时候,是在去年的年底出现的,当时临近年末我们小区的许多业主也都从厂里的老房子到这儿来过年,毕竟重庆嘛,相对要热闹方便一些,我们厂子的效益不错,上市公司,所以职工们的福利待遇也都挺好,许多家庭都买了车,往返厂里和这里也更方便,不过就在今年元旦节的时候,我们小区的保安常常夜巡的时候,就会听到一些草茏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本以为是老鼠或是野猫,因为我们这里有个水库,附近还有些没有被拆迁划分的老房子,所以有这些动物原本也是正常的,不过除了这些声音之外,小区里停在路边的车,也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出警报声,灯也不停的闪,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一样,而且好几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恰好都是我们附近有保安巡逻的时候。

韩经理说,保安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车在自己眼前奇怪的发出警报声,周围却还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的保安同志大多都是上了点岁数的人,文化程度也不高,遇到这样的事,也就是笑笑骂一句邪门了,也就没当回事,真正第一个向我们物管公司反应的,是其中一个业主,他的车在头一晚莫名其妙的响了一整夜的警报声。韩经理说,这个业主住的楼层并不高,而且车子也是停在自己家能看到的这一侧,所以当天晚上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就伸出头来看,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就用自己的钥匙关闭了警报。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那声音又出现了,如此反复了多次,每次都是自己盯着看的时候啥事没有,只要转身回屋后没多久就响起来,就这么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他非常生气就到物业公司来投诉,说小区里可能有人在故意恶作剧,他提出的理由就是当天早上自己检查车子的时候,发现驾驶室的前挡风玻璃上,有两个脏兮兮的手掌印,引擎盖上有两个赤脚的光脚印,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车子上蹦跶一样,因此才发出的警报声。于是当天我们接到这个业主投诉的时候,就承诺他一定会加强巡查,并且会调看当天夜里的监控录像,给他一个说法。

韩经理接着说,于是当天他们就安排了监控室的同事对头一晚这个停车区域的录像调取出来观看,的确如那位业主的形容一样,车子原本好好的,却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就开始鬼哭狼嚎的警报起来,这个情况几乎持续了一整夜,每隔一会就来这么一次,而且每次响起警报之前,车子都会随之微微颤动一下。胡宗仁打断韩经理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车子底下?因为我们都知道如果一台车没有安装底盘护甲的话,那些东西一旦经过碰撞后,就容易影响到传动轴,传动轴的作用原理和发动机是相互关联的,而发动机如果没有发电机的话也没有办法启动,这发电机恰恰是一台车的心脏,几乎所有的仪器,都必须有发电机的供应支持才行,例如电子锁,刹车锁,包括警报器。但是韩经理却摇了摇头说,不管是不是在车底下,关键是我们没看到东西,于是就无法分析出结论来。

胡宗仁不说话了,只是做了个手势让韩经理继续说下去,韩经理接着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看时间差不多是凌晨4点多,监控视频的画面出现了一阵干扰扭曲后,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孩子,就好像那位业主形容的那样,双脚踩在引擎盖上,双手撑在挡风玻璃上,那样子就好像小孩子跳马的时候的姿势一样。

韩经理说,我们这附近有几个比较大的社区,而且交通非常方便人口密集,所以也偶尔会有一些流浪人员在附近出没,当时我们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还以为是附近的流浪儿童,偷偷溜进小区里打算偷盗车里的东西,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画面的一角走过一个打着手电筒的人,那个人就是我们的保安,他是专门走过来检查这个莫名其妙发出警报的车子的。

韩经理说,让我们当时特别不解的一点是,保安走到车边的时候,那个孩子还站在引擎盖上,而那个保安却好像全然看不见他一样。胡宗仁问,那当时那个孩子是呆在那儿没动吗?韩经理摇摇头说,没动,只不过一直转过头看着我们那位保安师傅。

第九十六章.【案十五】怪相频频

韩经理接着说,事实上当时看到录像画面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个保安师傅故意找来了流浪儿童偷东西,于是也没有声张,只是开始默默的观察那个保安师傅的言行。不过接连好多天,都不断有业主来投诉说自己的车半夜发出警报声,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不会有同一辆车连续两天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我们开始有点重视,调看了只要不在盲区里的所有录像,于是这才察觉到不对了。

胡宗仁问,怎么个不对法。韩经理说,因为他们在全部的监控里,都发现了类似之前那个小孩子的人影,倒也不全是那个孩子,还有其他人,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却都是因为他们的触碰,才让这些车发出警报,而且有好几次画面里还有我们的保安师傅在。韩经理顿了顿说,最直接的一个证据就是,有一台车开始报警后,从车里走出来一个人,是个穿黑衣有点驼背的老头,他并不是打开车门出来的,而是直接从车里穿出来的。

我大概想想了一下韩经理描绘的场景,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是鬼事的证据已经相当充分了,除非是那些投诉的业主联合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一起恶作剧,这根本不可能。胡宗仁继续问韩经理,录像你这里都有留存吗?如果有的话可以给我们看看吗?韩经理说在我U盘里存着,如果你们要看的话这完全没问题。韩经理接着说,那个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已经请辞不干了,说自己很害怕。胡宗仁笑着说,他也知道这是见鬼了对吧?韩经理却摇摇头说,那到不是,是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夜班,到小区外去买烟的时候,自己经过一台车身边的时候,那台车也发出了警报声。作为工作人员,他出于好奇,就调看了那天晚上自己出小区时候的监控录像,却发现他在画面里走了多远,身后紧贴着他,好像甚至是他背上背着一个老头走了多远一样,这让他吓得不轻,因为他自己知道当时身边没人,那画面里出现的那个老头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吗。

胡宗仁问,工作人员的这段录像你这里也有吗?韩经理点点头。胡宗仁就说,好,那咱们这就看看。

于是韩经理拿出U盘,打开打印机边上的那台电脑,剩余的时间,我和胡宗仁以及赵婧就在一起仔细比对这些录像。和韩经理说的差不多,不过画面比我起初想象的要模糊一些,并且没有声音,所以我只能从车辆的灯光来判断是否触发了警报装置。在我们看到第一段录像的时候,也就是第一个投诉业主的那台车,胡宗仁就说,这是显然的闹鬼啊。你们当时就应该有所察觉了。

韩经理问他为什么这么说,胡宗仁按下暂停键,指着那个手脚都撑在车子上的小孩子说,你仔细看看这个孩子的姿势,正常人根本做不出来,而且这已经是元旦节的事情了,天气比较冷,当时这个业主投诉的时候说了引擎盖上是两个光脚印,你再看看这个小孩子的脚,的确是没穿鞋子,时间又这么晚,这根本就不正常嘛,你们当时就该发现了。然后胡宗仁说,你注意看这个孩子的脚,你几乎都能够透过脚看到引擎盖了,鬼物和我们身边的物体相互接触的时候,会产生一个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介质,这个介质大多数都会是这种半透明的状态,除非是那种很凶猛的鬼魂或者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称之为中阴身,这类才恰恰是不好区分的。

胡宗仁看韩经理一脸茫然,于是解释说,汽车是属于机械,也是死物,而人和鬼魂相互列于生死线的两侧,这两者若非特殊原因或者原本有所关联的话,一般情况下是互相看不见的,这就好比我们听收音机广播一样,波段频率是漫射在环境里的,我们无法直接听到,但是借助收音机作为介质我们就可以听见里边的声音,换句话说,收音机就是把一些不同频段的声音通过技术处理后,变成我们能够听到的频率。所以人和鬼之间,必然应该有一些介质存在,这些介质,大概就是我们身边的许多东西,尤其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点点头,对韩经理补充说,就例如学生中有些流行的笔仙碟仙等等,那些笔和碟子,就是人鬼之间的介质。我们说完以后,韩经理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胡宗仁也懒得再继续解释,于是我们接着看录像,到了那个工作人员半夜去买烟的时候,我们当他从画面的右下角出现开始,背上就背着一个老头,并且仔细看的话,还能察觉到这个老头的身体,也是半透明的。那就意味着说,这个老头并不是在画面范围内才出现的,在这个工作人员进入镜头的区域之前,它大概就已经挂在他的身上了。于是我问韩经理说,你们这个工作人员当时是直接从监控室里走出去的对吧?韩经理说是的。我又问,那监控室的位置在哪儿?韩经理说,就在我们这栋楼的一层啊。

胡宗仁接过我的话问,你最早说你们小区的怪事主要集中体现在你们这栋楼里是什么意思?韩经理说,是这样的,管理办公室是在二楼的,例如财务和他自己这样的管理人员都在这层楼,只是办公。一楼的面积稍微大一点,除了有监控室以外,还有保安师傅们的宿舍,因为许多都是社会上招聘的,当保安原本很辛苦,所以公司也是包吃包住。三楼是一个小的露台,平日里就是用来给保安师傅们休息的时候打打牌,晒晒太阳,或者洗了一副晾一下,地方挺小的,而且上边除了一些桌子椅子就什么都没有。所谓的怪事集中体现在这里,我们这层楼倒是影响不大,只是偶尔有几次也无法证明是不是大家的错觉,一楼的宿舍里,经常都会有保安师傅被鬼压床,有些半夜起夜或是换班回去休息的时候,睡上床后发现床上已经睡了一个人。

韩经理说,这件事说起来就有点玄乎了,是我们其中一个保安师傅当天晚上凌晨的时候和其他同事交接班,他就回到宿舍里休息,这个保安师傅稍微有一点近视,他洗漱完毕后躺下,映着窗外的光线,他看到了几个圆圆的好像脑袋一样的东西并排站在窗户外边,当时他还以为是别的同事的头盔放在那儿,也没当回事,只是心里嘟嚷了一句说东西放在床沿上被偷了怎么办,于是就自己睡了,睡了没多久,他总感觉床上很挤。韩经理解释说,他们宿舍的床铺其实本来就不宽,就有点像那些学校宿舍的上下铺一样,只能睡一个人。那个师傅当初还以为是谁把东西塞到自己的床上了,于是就坐起身来用手机的光线查看,结果这一看就给吓坏了,他看到一个双颊瘦的都已经凹陷下去了的男人蜷缩着让在自己的床铺内侧,两眼看着他,嘴边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韩经理说,当时我们那个师傅就吓得从床上摔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掉在地上的感觉,他赶紧一看才发现何止是自己的床上,几乎宿舍里所有床铺上,或是蹲着,或是趴着,或是站在一边看着,都出现了许多人,穿得很奇怪,衣服也大多是黑色或者白色。这下就吓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惊醒了宿舍里的其他人,大家赶紧开灯问他怎么了,但是却在开灯的一瞬间,那些人全都不见了。当时这位保安师傅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家,就赶紧去看起初自己觉得摆放了头盔的窗台,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在窗沿上找到几个好像站在窗外手扒在床沿上的小手印。

在大家的安慰之下他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大家听后虽然相信的人不多,但是大家从此就对于这件事多少留了个心眼,从那以后,几乎没隔几天,就会有一个在宿舍里睡觉的保安师傅因为各种原因梦魇,宿舍里的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和碗什么的,也常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掉在地上,而这一切都几乎发生在夜里。搞得那一段日子整个保安队里人心惶惶,好多人都提出要么换宿舍,要么就辞职。韩经理说,而我们二层也是,就连咱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办公室,有天早上我上班开门后,发现桌子上地上也都有一些手印脚印,窗户上还结了一层霜,不止这样,还有一次在办公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玻璃窗户传来一阵好似别人敲门的声音,转头一看只看见一个脑袋顶,一眨眼就不见了。我这里可是二层啊,你说我们害怕不害怕。

韩经理坦言说,事发之后,也曾找人来看过,但是似乎效果不大,而且那些师傅说的话大多让我们听不懂,处理之后事情有一些好转,但是此类事件还是经常会发生,只不过频率没有较早之前高了,可事情终究没有解决,我们担心再这样下去,业主们迟早会知道这些事情,到时候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胡宗仁点点头说,这样吧,你把你们监控室现在工作人员叫来一下,我们安排点事。

第九十七章.【案十五】监控画面

很快韩经理就打电话从楼下叫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并且在他到来之前,韩经理告诉我们说,这个工作人员还不知道真实情况,所以你们别吓着他了,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不要说得过于细致。于是胡宗仁在看到那个小伙子的时候,一直在夸他长得帅,很像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里的那个小头爸爸。一番令人作呕的夸赞让我都快听不下去了,但是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知道胡宗仁是在刻意的奉承,我也从那个工作人员脸上看到一丝爽到爆的表情。

胡宗仁对那个工作人员说,希望他能够帮忙调试一下监控线路,把目前小区里闲置或者比较少用的摄像头分布在目前这栋楼的周围,尤其是房子的后边。那个工作人员欢天喜地去办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胡宗仁又提出让韩经理带着我们看看小区里的一些布置,是否存在这风水上的冲突等等。

韩经理锁上门,带着我们下楼后,我注意到这栋楼的背后就是小区边缘的铁栏杆,栏杆下似乎是一个堡坎,临近湖边,杂草丛生,具体的情况看不清。于是我打趣的跟韩经理说,你们这个小区,夏天的蚊子一定很多吧,这靠近水源,又有这么多灌木。韩经理说就是,一到夏天那蚊子疯了长,靠近水边那一侧的住户如果不安装纱窗的话,夏天根本就对付不过来。这个时候胡宗仁指着面前的水库说道,你们知道这个水库的水源在哪儿吗?韩经理说,好像是地下水,具体在哪儿这恐怕就不知道了。胡宗仁捏着下巴说,这里的风水乍看上去没啥问题,而且还挺好,不过我发现一个小的细节。说完胡宗仁对着水库边缘的一个小闸口说,这里是属于下游了,水会从上而下的流走,风水上,水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流水本是好事,但是由东边朝着西边流,这是逆着天意,那就未必了。

胡宗仁接着指着水库对岸一个房顶飘着国旗的房子说,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韩经理介绍说,那里是一个消防部队,这一片区的火患都是他们在处理的。胡宗仁摇摇头说,果然我猜的没错,在这样的地方,尤其是住宅区附近有衙门官府一类的,似乎都不是太妙,但是也不一定,总体来说这里还是比较好的。韩经理不解的问,衙门?什么衙门?胡宗仁说,如果住的地方靠近公安局,部队,或者是政府,古时候这些地方都是老百姓告状的地方,所以怨气会相对集中一些,不过这个小区离得比较远,而且中间还有泽泊阻隔,问题不大。韩经理说,那就好,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这里的风水是别的小区羡慕不来的呢,就在那边水库边上,还有个观音庙呢。

观音庙?胡宗仁突然问道,也许是胡宗仁语气方式的问题,他这么一说让韩经理觉得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于是他支支吾吾的说,对啊,那对面是个度假山庄,早期开发这一带的时候,这附近都是农村,现在都还有些老房子没搬走呢,说完他朝着湖心对面一指,然后说,你看那些房子,都是农村的老房子。我一看,果然那里还有人住,我都能看见院子里的鸡鸭了。韩经理说,这附近的老百姓听说曾经在这个水库里淹死过不少人,所以就修了个观音庙,实际上就是个土庙,是附近那些善人自己捐钱修的,非常小。但是听说自从修了观音庙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淹死过了。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韩经理说,这但凡有庙子的地方边上,也是容易聚集阴气的,因为佛堂这样的地方本身气旺,可以逼得那些凶残的大鬼恶鬼无法靠近,而一些小鬼就会躲到这附近不让大鬼欺负。你们这个小区是下龙出水,又有衙门官府,还有庙,出些问题就不难说通了。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后,也没发现别的异常的现象,现在还是大白天,我也没机会把罗盘拿出来四处找寻,因为让小区里的住户们看见了,这传言可就出来了。加上韩经理说这里本来是职工的福利房,相互住户间大多数都认识,所以我还是不冒这个险了。重新回到物业楼下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差不多已经安好了设备,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于是我们等待着那位工作人员将摄像头调试好以后,就托韩经理跟他说,今天他不用值班了,今晚监控室里就让我和胡宗仁以及赵婧呆在那儿就好。

可能是听到不用加班的关系,那个工作人员喜出望外,双眼放出感激的目光看着胡宗仁,就好像胡宗仁是个活菩萨一样。在他教会了我们怎么控制摄像头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韩经理带着我们在小区附近吃了晚饭,剩下的,我们就只需要等到晚上,观察一下即可。

也许你要问我,为什么要在物业楼下安装无死角的摄像头,因为我也曾问过胡宗仁,他说是因为起初在排查那些录像的时候,他发现靠近小区入口的地方出现灵异视频的次数远远比靠近物业这栋楼的要少,鬼魂也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能量,所以它不大可能会好像瞬移一样出现在距离自己原本源头的地方很远才对,通过这样的分析,胡宗仁觉得物业管理这栋楼应该还有一些东西是我们之前未曾能够了解到的,加上那位保安师傅说的,半夜看到几乎整个宿舍里每一张床边上都有一个鬼魂,在一个封闭而且狭小的环境里如果同时出现了大量鬼魂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就非常有可能是造成这些鬼魂存在的根源,否则那些鬼魂完全没有理由如此集中,胡宗仁还跟我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里当初在开建的时候,动到了人家的坟。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胡宗仁发现,当你掌握了操控监控的技术后,许多平日里注意不到的细节都在此刻会体现出来,例如你可以在屏幕前明目张胆的欣赏一位正在摄像区域内打电话的美女,甚至还能把镜头拉近看个仔细,或者你还可以以一个非常特殊的角度,看着孩子们和小动物跑来跑去,欢笑嬉戏。但是胡宗仁就比较变态了,他喜欢看别人家阳台上晾着的女式内衣裤,并且根据颜色花纹和大小情况来与我讨论这个女主人大概多少岁,胸围有多大等等。

到了晚上8点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后,位于物业楼边上的一块较大的空地成了中老年大妈大婶们跳舞的地方。随着凤凰传奇那伴随着哟!哟!的节奏感,我和胡宗仁也跟着有点嗨,倒是一旁的赵婧露出了厌烦我们的表情,韩经理则尴尬的笑笑,他大概是没想到我和胡宗仁竟然如此不正经。

夜里10点多,跳舞的人渐渐散去,我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今天安置的那几个摄像头上,顺便也要看看别的摄像头有没有出现奇怪的现象。当有所准备和目的去观察一样东西的时候,这种东西往往就很容易被察觉,韩经理细心的到外边给我们买了咖啡和饮料,由于我不喝咖啡,所以这种装逼小资的玩意就让给赵婧吧。11点多,小区里的行人变得非常少了,只是偶尔有车辆从门口进来,我和胡宗仁盯着屏幕看了好几个小时,眼睛有点吃不消,于是我跟胡宗仁说你先盯着点我歇歇眼睛,却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惊慌的喊道,你先别忙,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立刻打起精神朝着胡宗仁指着的屏幕看去,那块屏幕是我们今天下午才安装上的位于监控物业大楼后侧的,原本那个地方只有一张石头凳子,别的什么都没有,起初没有安装监控也是因为监控这个区域毫无意义。但是此刻我们却看到,有一些比较模糊的人影开始从栏杆外穿了进来,之所以说是穿进来,因为那些栏杆直接透过了这些人的身体。画面一度出现了干扰模糊的现象,这是磁场相互影响的结果,而在那一刻我能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大概就有多达十余个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它们以活人走路的方式移动,但是每一步却都好像没有着地,而是类似滑步似的偏移了一点,然后下午安装的几个方位的摄像头,都普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也意味着,此刻我们身处的这栋楼,正在被许多鬼魂所包围着。

想到这里,我和胡宗仁对赵婧和韩经理说让他们靠近我们一点,接着我和胡宗仁都拿出了自己防身的东西,胡宗仁一只手捏着符咒,一只手半举在空中,呈雷符状,我则左手端着罗盘,右手卡住了无字决。我一边密切的看着罗盘的动静,一边警惕着身边的人和风吹草动。

好在过了一小会后,罗盘依旧非常安静,在这么多电视屏幕的环境下,本来罗盘给我的信息也不见得很准确,而我注意到电视画面已经恢复正常了,并且我看到了好几个画面里,都有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在走来走去,然后灯光一闪,车子的警报也响起了。胡宗仁指着我们当天安的一个画面问韩经理说,这个…这个地方是咱们这屋子外边吗?

韩经理一看,吓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是啊,就是那扇窗户外边。说完他朝着监控室尽头的一个窗户指着。而我也看见,在电视画面里,那个窗户外边,站着一个头发大概到肩膀那么长,穿着一身破烂连衣裙的小女孩,面朝着窗户里我们的位置,就这么怔怔的站着。

第九十八章.【案十五】开始行动

由于我直接用眼睛看着窗户的时候,是看不见那个小女孩的,而在监控画面里却能够看得非常清楚,只不过小女孩的身体略微有一些半透明之外,因为我都能够从它的身子上看到窗户的窗沿。但即便我明知看不见,眼睛却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死死盯着窗户。

胡宗仁碰了碰我说,现在罗盘什么情况了?我低头一看,罗盘有了一些细微的反应,但是是非常细微的那种,在这许多电子设备的干扰下,我也只能辨别出这么一点,尽管我无法确定是否准确,但是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东西进入到这间屋子里。但是当我再次把目光集中到监控画面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小区其他区域的画面里,不断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人影,它们丝毫并未对身边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做出什么危害的举动,而是自顾自的走着,或者说,游荡着。

韩经理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先前那幅冷静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开始喃喃自语着佛号,殊不知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是佛家人。于是我把那个请诸家神仙护身的秘诀教给了他,兴许这样能够让他稍微心安一点。一时间,整个监控室里都鸦雀无声,只有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和电子屏幕偶尔跳转时候发出那种波段声音。

隔了一会,赵婧轻声问胡宗仁,现在该怎么办?胡宗仁又看了看监控画面,发现那些鬼魂几乎都分布到了小区里,反倒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屋子周围却干干净净的。老实说,我和胡宗仁包括赵婧在内,都算是常年和这些玩意打交道的,害怕是一回事,但是我们害怕之余还能相处应对的方式方法,这就和大多数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有的人即便是心里不相信鬼神,或者说认为邪不压正,所以自己底气足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这其实是我个人比较赞许的一种方式,但是话说回来,即便你不害怕,但是你却没有一个合理合适的应对办法的话,如果遇上就是针对你而来的鬼魂,也许你能够挡住一次两次,但是天长日久后,你也一样会被消磨得斗志全无。

这并不是我危言耸听,早在我刚刚入行的时候,曾经花了不少时间来拜访本地一些知名的师傅们,其中就包括了司徒和上官两位复姓大师,司徒算得上是一个很牛逼的符师,因为他更擅长抓鬼打鬼,而上官是重庆乃至西南地区都为数不多的马家师傅,也就是说,他的主要业务还是集中在降妖上。我曾经有幸见识过一次上官师傅的手艺,尽管看不到,那过程看上去甚至和农村,尤其是苗家傩巫当中张着腿跳来跳去的滑稽模样非常相似,由于重庆仙家的案子较少,同样这类的师傅也少,所以上官师傅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是有着做不完的生意。不过幸好他跟司徒之间的业务范围并无冲突,否则这两个宗师凑在一个圈子里,那指定会拉帮结派的。而当初在拜访他们的过程中,他们俩都在不同的场合下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就是说即便我深知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但也别忘了同样是在拿钱办事。所以当一个理由和动机说出来再怎么光辉伟岸,当沾上了金钱,也就渐渐变得没有那么纯粹了,所以我们在行道途中,算得上是有缺憾的,也正因为如此,就千万别逞强,千万别干出超过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身在此行,我也依旧保持着对鬼神的畏惧,这种畏惧则是我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对它们不再害怕的话,就好像一个武士没有了敌人,很容易骄傲,很容易自满,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也差不多就是我跟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时候了。

不过纵观当下,我却从未见过同一时间,从同一个方向涌入的这么大数量的鬼魂,那感觉很像是早前玩过的一个丧尸类的电脑游戏,即便它们的目标并不是我,我也有一种身在包围中的感觉。胡宗仁看上去虽然紧张,但是越是如此,他的痞劲就越强,因为他始终信奉只要自己还没彻底挂掉,那挂掉的就该是那些鬼魂。所以当赵婧问胡宗仁怎么办的时候,胡宗仁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接着胡宗仁对韩经理说,你能不能到你们保安的休息室里拿几根手电筒给我?韩经理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他一个人去拿,他还是有些害怕。于是我就对韩经理说,我跟你一起去。

接着我就和韩经理一起走出了监控室,保安宿舍就和监控室在同一层楼,甚至是位于楼道的同一侧,出门走了不到10米就到了,韩经理先是紧张的敲了敲门,一边敲门一边环顾四周,好像他能够看见鬼魂似的,我也懒得叫他别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我越是这么说,他就会越害怕。保安室里没人,于是韩经理就拿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打开灯以后我发现这个笑笑的宿舍里竟然挤满了好几个上下铺,如果全都注满的话,能容纳十多个人。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门,那是他们存放物资用的,包括消防灭火器,锁车轮的钢锁,锥形筒等等,打开里侧的小门,韩经理问我,需要什么样的手电筒,要手提式的还是柄式的。我早在胡宗仁叫拿电梯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我说,什么光线强,电源足,就给我什么。于是韩经理很快拿了两个手提式的手电筒给我,电筒口的玻璃罩子差不多能有碗口那么大。我试了试电量,发现足够了,于是就又跟着韩经理锁上门回到了监控室里。

我问胡宗仁,你去还是我去,胡宗仁说还是你去吧,我在这里帮你指挥就行了,你的手机有耳塞吗?我说没有,我就用肩膀夹着就行。胡宗仁点点头说,那好,你就先去准备吧。我和胡宗仁的一番对话让一边的赵婧和韩经理听得云里雾里,韩经理自然就不说了,压根从头到尾都没听懂,赵婧则是本着一半向我和胡宗仁偷师学艺的目的来的,于是他问我,你们拿电筒干嘛?我说,胡宗仁的意思是要我在电筒的玻璃罩上画好敷阵,待会我就会出去,哪儿有鬼我就往哪儿钻,想法子把这些鬼给驱散回去,再想办法处理。赵婧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这一招我已经用过了不少次了,尽管成功的次数很多,但也要区分情况,如果是大鬼恶鬼,我这招绝对不管用,甚至还有可能激怒它们,对我柔弱的躯体造成伤害。而从起先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这些鬼魂的状态来看的话,我和胡宗仁发现了几个它们之间的共通点,就是它们基本上对人的兴趣不大,除了最早韩经理说的那个悬挂在工作人员身子后边的那类除外,但至少目前为止,尽管不少人察觉到了异状,却还没有人因为这些鬼魂的存在而发生体质上的改变,例如被鬼上身,例如有人直接目击被吓到等等,而保安室里的鬼压床现象,在我看来也只不过是因为距离群鬼涌现的地方很近而已才会出现的,实则上很多人都遇到过鬼压床,但是被压死压残压病的,却少到几乎没有。这一切让我觉得这些鬼魂似乎并不是冲着活人去的,但是至于为什么会集体同时出现,那我的确还没有找到原因,只能先驱散了再想法子调查。

当下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保安室的问题也早晚能找到根子。在我蹲在一边用较粗的中性笔把两个电筒的玻璃罩上都画好了敷,我还刻意把敷阵绕的螺旋状圆圈多画了几圈,因为数量的关系,还是保险一点好。准备好以后,我问胡宗仁,你手上的符够不够用,胡宗仁打开包包数了数说还是够的,起码你把它们赶回去之后,我保证今天这一整夜它们再也进不来这个小区了。说完胡宗仁指了指我们最后安装的几个摄像头,其中一个正在不断拍摄中的栏杆附近,也就是我们目前这栋楼的边缘。

我说好,我这就去了。说完我站在门口把监控室的几个主要出入口包括窗户,都结上了绳头钉,这是为了保证等会如果按照我预想的那样,能够把这群鬼魂往来的路上的赶的话,我必须保证它们不会因为四下逃散而钻进监控室里。接着我站在门口默念了几段咒文后,用手机拨打了胡宗仁的电话,接着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同时候提着两台电筒走了出去。

这栋楼和小区的入口处差不多是一个对角线,所以我决定从入口的地方开始驱散,我快步跑到了小区门口后,在电话里问胡宗仁,现在离我最近的一个在哪儿。胡宗仁说,你朝前走20米,右侧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停车坝坝,那里有两个,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望着。我开始朝前走,找到那棵树后我又问胡宗仁,是我眼前的这棵树吗?胡宗仁说是,正对你的方向,树上那个离地大约三米,你还是先抓树下的这个吧。

这让我有点纳闷,按理说该先抓住树上的那个才对呀,我问胡宗仁为什么不先抓上边那个,胡宗仁说,嗯…因为树下的这个已经注意到你了。

第九十九章.【案十五】层层包围

尽管我知道胡宗仁可能是在吓唬我,但我还是免不了突然紧张了一下。按理说,我和这个鬼魂非亲非故的,人鬼之间如果没有直接关联的话,它应该是正如我看不见它一样看不到我才对,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狗日的不要吓唬人,这个鬼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嘛。胡宗仁说,我没吓唬你啊,不信你往左边移动两三步试试看。我按照胡宗仁说的移动了几步,胡宗仁又告诉我,它肯定是看到你了,可能是你拿着电筒的缘故,它大概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这才注意到你了。我仔细一想这似乎也对,因为虽然仅仅它一个,但我毕竟是冲着它们而去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联系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稍微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依旧还是面朝着那棵树。我压低了声音问胡宗仁,现在呢,还看着我的吗?胡宗仁说,这下好玩了,不止树下的那个看到你了,连树上的那个也倒挂着在看你了。

我早前就是从监控室里出来的,所以我很清楚监控画面在夜间的显示上,原本就会显得诡异很多,所以当胡宗仁说树上那个倒挂着看我的时候,尽管这个画面我也只能靠着自己猜测,我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忧,于是我赶紧问胡宗仁,只是看着吗,没做其他动作?胡宗仁说没有,就看着你而已。我说好,那我现在慢慢打开电筒,有任何情况你就立刻跟我说。于是我把电话用箭头和脸相互夹着,接着把右手上的电筒递了一个到左手上,摸到了电筒开关,然后装作没事一般缓缓地把发光的玻璃罩子方向对准了那棵树。我又问胡宗仁,现在呢,它们在干嘛?问这句话的同时,我心跳加速非常紧张。但是我清楚如果我遭到了攻击,那也一定是我看见它们的时候了。胡宗仁说还是原样,以你站着的位置和树干的位置连一条直线,第一个站在树下的鬼魂差不多就在距离树干三寸左右的地方。

我眼睛瞄了瞄,很快就按照胡宗仁说的方位找准了位置。接着问胡宗仁,那另一个呢?胡宗仁说,以你的角度看树,树的右侧由下往上数第一个分叉上,就倒挂着它的腿,你以此推算下他身子的位置吧。于是我再一次计算了一下,并且开始悄悄的把电筒的口子对准这两个地方。胡宗仁突然在电话里说了句,开灯啊,你还在等什么。于是我咬咬牙,把心一横,迅速打开了电筒的光源。

虽然我并不会因此而感受到什么,但是印着灯光,我仿佛是看到了两团雾蒙蒙的东西好似扑腾了几下,并且当中还夹杂着我敷阵的一些轮廓,于是我就知道,这下我是弄准了,没有打偏。我赶紧问胡宗仁,现在是什么情况,胡宗仁说,抓住了,那俩家伙现在才想跑,已经晚了哈哈哈。胡宗仁的语气很肯定,这让我放心了不少。他说的话是给我传递了两个信息,其一就是我实实在在根据他的描述找准了位置,其二则是这里的这些鬼魂,我的敷阵是对它们有作用的。听到胡宗仁这么说,我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来了,于是我告诉他让他别挂电话,接着我找了一个距离我大约10米左右,与地面相互垂直的墙壁,把手里的两个电筒对准墙壁照射,并把两个光柱在墙上的区域重叠,接着我关闭了左手的电筒,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左撇子而已,如此一来,我就把左手的那个鬼魂一并困在了右手电筒的灯光里。我问胡宗仁,现在那俩个鬼魂是不是都在我开着的这个电筒里了,胡宗仁说是,于是我打算沿用这个方法,继续抓鬼。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胡宗仁就这么遥控指挥着,我沿着小区入口的地方开始挨个朝着胡宗仁的方向抓过去,很快就抓了七八个,胡宗仁提醒我,如果你再不把你右手的那些放掉的话,恐怕就要溢出来了哦。算起来敷毕竟是个小阵,于是我就回到了物业的那栋楼边上,让胡宗仁出来,当初那群鬼魂涌入的地方结阵贴符,然后我将光束朝着小区之外照射,接着才关掉了灯光。

就这么折腾了一阵后,也仅仅只抓到了少数几个而已,并且还因此弄得两个手电筒快没电了。好在手电筒是自带充电插头的,于是我和胡宗仁打算回到监控室里,把电量稍微补充一下。可是当我们走回监控室以后,却看到赵婧在前边捏符护着韩经理,韩经理则害怕的缩在房间的其中一个角落,这一幕似曾相识,貌似几天前在医院,赵婧就是这么保护那位政委同志的。我不解的问赵婧发生什么事了你在这儿摆造型,她表情紧张,只是轻轻的提醒了我们一句,小心一点。我吃了一惊问她,小心什么?赵婧就没再说话,依旧左顾右盼的张望着,然后把嘴撅起来朝着监控屏幕一努。

我顺着看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因为起初被我们发现有鬼魂的那些画面里,全都干干净净,鬼魂跑得一个不剩,反倒是我们最后安装的这几个摄像探头的画面里,围绕着我们这栋楼的四周,稀稀拉拉的站了十几个人影,不对,是鬼影。

监控室就只有两个出入口,一个是我们进出的门口,另一个就是位于门口对面的那扇双开滑拉式的窗户,也就是这个窗户,起初我们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而此刻我虽然没有认真去看小女孩到底在哪儿,但这个窗户外边,从监控画面上看起来,可算得上是热闹得很了。有好几个看上去不同年龄的鬼魂,头发长的短的,穿得好的差的,都聚集在这里,面朝着我们,隔着窗户盯着我们,并且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它们清一色的站在哪儿一动不动,有些甚至连身子都没有面对着我们,而是把头扭动一定的角度,把脸对着我们。

门口和窗户我都是结了绳头钉的,这跟许多农村巫师作法时候在地上洒鸡血差不多是一个道理,是保证绳头钉以内的范围成为一片不受骚扰的区域。除了窗户那几个之外,我觉得门口也有,只不过门口并未在监控范围内,所以我也只是猜测。而对准墙后的摄像头里,那些根木桩似的傻站着的鬼魂也都面朝着我们的方向,就好像它们能够透过墙看见我们似的。

胡宗仁挠了挠头说,这下麻烦了,本来打算悄悄的,能抓几个抓几个,这下好了,全发现咱们了。赵婧问胡宗仁,发现咱们什么了,胡宗仁说,这外边的这群乡亲父老啊,肯定知道咱们是来抓它们的了,全都知道了。

胡宗仁接着对我说,你拿你的罗盘看看,现在这里头什么动静。我拿出来一看,还刻意绕到距离电子屏幕稍远的位置,却发现指针的转动尽管微弱,却是那种明显的收到外力压迫后,不知道该怎么转合适的感觉。举个例子来说,如果说我的罗盘是一块磁铁,指针的两头分属南北极,那么此刻在我们这个房间之外施加进来的磁力,已经使得南北极都会收到一种同极相斥的反应,这同时也说明,此刻围绕在这栋楼之外的这些鬼魂们,对我们已经产生了敌意,它们之所以还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有可能是因为有绳头钉的关系进不来,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它们还在琢磨该怎么攻击我们。

此时此刻我已经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压迫感了,我把罗盘放回包里,现在反正也用不上了,接着我对胡宗仁说,咱们还是准备准备,搞不好待会就冲进来了。我其实没有开玩笑更不是危言耸听,早前不管是我单独办案子还是和胡宗仁一起,我们面对的鬼魂大多数量不会如此庞大,并且多数都会躲着我们,顶多在我们对其造成威胁的时候,会给予我们一定的警告,意思大概是让我们不要继续靠近否则将会攻击我们之类的,这实际上和人的本性没有区别,最初都还是在躲避和忍让,但这种打群架的姿态包围这栋楼,这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胡宗仁也察觉到事态有点不对劲了,于是他对我说,你现在身上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我说就平时那些啊,我怎么知道这次这么难搞。胡宗仁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把八卦袋从腰间解了下来,将袋子的口子朝外翻着卷了几下,接着胡宗仁从房间的桌子上找来一株微型盆栽的仙人掌,因为电子设备的屋里辐射相对比较大,所以大多数监控室都会有室内盆栽,他捏住盆栽的底座把仙人球在桌子的一角给敲了出来,剩下里边的泥土然后点香插烛,并且刺破了自己的左手中指,用力挤了几下让血流出来,当我正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就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捏了指决,沾上血在祝台前的桌子上,开始潦草的写着一些符文。

这下我明白了,胡宗仁这个疯子,他是要来个猛的了。

第一百章.【案十五】但求自保

从符文的含义来看,尽管不算特别明白,但是却是在请胡宗仁的祖师爷显灵了,大致的意思是在赐他法力,好让他正气傍身,使得他的法宝威力无穷之类的意思。胡宗仁的法宝,要论最神奇的,就莫过于这眼前的八卦袋,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的八卦袋,其实外观上跟普通装谷子的老麻袋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在袋子外边多了一些符文,并且符文已经随着用了很久的关系显得有些褪色了。并且胡宗仁也告诉过我,这个袋子从未洗过,难怪我上次打开打算看里边的时候,闻到一股子让我很纠结的味道。说不上是臭,但也的确挺不好闻的。就好像是有人在一个屋子里关上门窗后烧东西,还不烧起明火,只冒烟的那种。

胡宗仁告诉我,恰恰是那个味道,我们活人闻着觉得难受,但被他收入其中的鬼魂,却能够以此为食,并因此安静下来。八卦袋的内侧里有一些小口袋,每个小口袋上边都画着一个不同的咒文,分别所指不同的境界,就好像把那些鬼魂收集起来,按照顺序在每个小袋子里循序渐进,最终释然消散。

道家的法子和我们其实根子上是很接近的,不过像胡宗仁这种以术见长的,却不太多见,大部分道士都以符咒见长,我想这大概跟胡宗仁的性格和体魄有关系,如果他不当道士,去当个流氓混混,或是给别人当打手什么的,何止是好人会怕他,连坏人恐怕都会。人都害怕他了,更何况是鬼魂呢?

胡宗仁写完后,再闭目念叨了一阵,声音太小我也听不大清楚,况且这种别门的东西我们就算听见了也会刻意去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学习。随后胡宗的额头开始冒起豆大的汗珠来,这年底了,重庆的气温即便比很多地方稍微温暖一点,但绝不至于就这么站着也会出汗,连续折腾了接近10分钟,胡宗仁才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屁股颓然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我问胡宗仁,怎么样了,我怎么看你累成这副模样。胡宗仁说,算是搞定了吧,至于能不能行,那就看我老胡的魅力够不够了,能不能请到祖师爷,哈哈哈。说完他一如既往的大笑起来,那样子很像一直正在发情的驴。果然是在请祖师爷庇护,既然开始用这一招了,说明胡宗仁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已经超过了我和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了。胡宗仁把之前扎破流血的左手中指放在嘴里吮吸,那个动作相当下流而且十分不雅,我和他都是在阴阳两界的边缘求生存的人,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胡宗仁本身也算是一种媒介。而我们学术法的人,尤其是术法所指往往就是鬼魂的这部分人,我们的血比起一般人的血来说,会更有价值一点。介乎于人鬼之间,却和这两者都相距甚远。也就是说,但凡从事这一行的人,其实我们本身的灵魂并非按照正常的轨迹在运作的,我们走了歪路,并且走得很远,所以我们的血对于鬼魂来说如果运用恰当,是具有较强攻击性的,如同佛家的舍利子等等。而用血的场合毕竟是少数,一般情况下如果用到了血咒,那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就是要玩命一搏了。

我让胡宗仁歇了一会,接着他站起身来,对我说,这两个出入口,咱们从那个地方下手好一点。我知道他要动手了,于是我分析了一下,再对比了一下监控画面里的情况,由于看不到门的地方的样子,所以我决定先从门口开始,因为如果门口的数量比窗户边少,那么我们等会就会加倍细心的对付窗户边的,如果门口的数量更多,那等会对付窗户边的时候就会相对更加容易一些。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点点头说,你就跟在我身后,看着你的罗盘吧。我说好。

胡宗仁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黄裱纸,这种纸和通常烧给死人的黄纸不同,黄的更鲜艳一些,这是敬神用的黄纸,上边没有打钱孔,也没有描绘任何花纹。胡宗仁取出一张,铺开后放在桌子上,将先前请神时候掉落在桌面的香灰收集起来,全都放在了黄裱纸上,并弹了几下使得其变得均匀散开。接着胡宗仁再次右手捏着指决,这回他是睁开了眼睛甚至是瞪着眼睛看着黄裱纸,接着用手指做笔,隔空在纸上画着。

至于画的是什么就不便透露了,画完以后,胡宗仁又拿来先前韩经理给我们买回来的水,喝了小半口,然后对准纸就喷了上去,很像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个喷血的师爷。黄裱纸是比较吸水的,所以很快纸张表面的水分就渗入了进去,并且上边的香灰也都因为这些水份的关系,变得直接粘在了纸上。

胡宗仁开始小心翼翼的把纸卷起来,粗细大约跟一根手指差不多,为了防止因为触动的关系导致里边的香灰四下散落,胡宗仁在卷好之后,将两头都微微朝里折叠了一下,然后分别在折叠的部位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让这个纸筒既相对封闭,有前后能够通气。

道家人对于气是非常讲究的,即便是胡宗仁这样的疯子,平日里再怎么不正经,遇到本门手艺的时候,也依然十分严谨,不过他严谨起来的样子始终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罢了。道家人认为气是贯通的,人体里有气,是周而复始的运转着,他们还认为天地间的万事万物,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也都是各自的气,所以道家的内丹才这么有名,他们想象人体就是一个炉子,而五脏六腑就是人的精元,所谓的气,就是使得身体内息平衡,达到修炼的结果。

胡宗仁左手拿着这个卷好的纸管子,右手一把提起桌上的八卦袋,然后对我点点头,我就又拿出罗盘,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胡宗仁示意我看看罗盘的动静,我察觉到这转动的速度似乎比先前还快,也更明确了一点,如果说先前是那些鬼魂在用相互制约抗衡的方式来对抗我们的话,那么此刻它们显然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做了,破门而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于是我跟胡宗仁说,再不动手的话恐怕就晚了哦。胡宗仁点点头,站在我结好绳阵的绳子跟前,然后把纸筒一头轻轻用嘴唇叼住,另一头则用食指轻轻按着折叠过去的那个小口子,接着就是一口气吹了出去。

胡宗仁的这口气吹得并不用力,而是轻轻一吹而已,如果这个动作让赵婧这样的姑娘来做的话,一定会好看不少,毕竟如果是赵婧的话,她起码不会因为嘟起嘴巴的时候,露出那几天都没刮胡子留下的胡茬。不过施过法的东西就是不同,即便是这么轻轻的一吹,也因为进气口大出气口小的关系,里边的香灰纷纷呈粉末状扑散开去,紧接着我看到一阵微弱的火星子,就好像小时候玩的仙女棒,那燃烧到最末时候已经很微弱的火星一样,我知道,胡宗仁的这些香灰吹出去之后一定是碰到了外头的鬼魂,香灰是焚烧后的产物,本身是经过火炼的,所以在属性上就属火,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就是外头的鬼魂被烫伤的依据。

胡宗仁在看到火星子的一瞬间,一下子把自己右手的八卦袋朝着火星子给罩了过去,然后迅速把手缩回了绳阵的范围之内,接着用手在袋子的口子那儿绕了几下后,紧紧捏住。我注意看了一下他手里的八卦袋,似乎是有东西在里边滚动了几下,接着袋子就又变得悄无声息了。小时候曾经和小伙伴到农田里抓过蛇,当初也是用了一个类似的编织口袋装蛇,并且我们会专门挑选开春前的日子去抓,因为那个时候蛇大多数都在洞里冬眠,虽然还或者但是体力虚弱,比较好抓。而当初把蛇放到口袋里,它挣扎的动静,就和刚才胡宗仁的八卦袋非常相似。

八卦袋静止了,这意味着胡宗仁已经抓到了一个,他的方式就跟抓蜻蜓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我们需要先用香灰来探测鬼魂的位置罢了。胡宗仁对我说,你再测一下,给我个大致的方位,省得我一阵乱吹,待会香灰吹完了可就不好玩了。于是我用罗盘隔着线又测了一次,似乎情况并未因为胡宗仁袋子里装了一个而有所好转,反而有变得强烈起来的迹象。胡宗仁摇摇头,指着门外的一个方向问我,这个地方对不对?我说对,胡宗仁就又是一口香灰喷射了出去,这回的火星子多了点,胡宗仁抓回来以后,袋子挣扎得也更厉害一些,他得意的告诉我,这次至少抓了两个。

我和胡宗仁就这么反复一边测灵,一边喷香灰,一边撂袋子抓鬼,折腾了十几分钟后我们也都有点累,好在我罗盘的反应告诉我,这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我们抓光了,于是我大着胆子把手伸出了门外,发现罗盘依然非常平静,于是我拍拍胡宗仁的肩膀说,这下妥了,咱们换个地方吧。胡宗仁问我,你刚才数了没有,我到底抓了几个?我说大概能有四五个吧。加上早前我那些,十来个总有了。

于是我们回到监控画面前,细数了一下目前能够看到的鬼魂数量,嗯,少多了,还剩下八个。

第一百零一章.【案十五】小女孩儿

赵婧走到我们身边问,能不能让她也试试,她说她想帮忙。胡宗仁白了她一眼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有事都躲,你倒好,迎难而上是吧?赵婧不服气的说,她只是想着按照现在的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这里的鬼魂就会让我和胡宗仁给收拾干净了,所以她也想乘此机会练练手。我对赵婧说,你没看到光这破事已经把我们俩累成什么样了吗?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妹崽,跟着凑什么热闹,边上去!

说完这句话,我看着胡宗仁忍不住好笑。其实我们也就是岁数比赵婧大了一些,由于没有实在见识过她的手艺深浅,所以我们说这些话其实是心虚的。胡宗仁笑了笑对赵婧说,听见没有,你凡哥说得对,边上去!胡宗仁学着我的语气和表情,说完他自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俩倒是觉得挺开心的,但是赵婧在这样的场合下,不免觉得很没有面子。毕竟当初韩经理透过轩辕会找人,最早是联系的赵婧,我打赌那个韩经理直到目前为止,都还一直觉得我和胡宗仁只是赵婧带来的帮手而已,而我们当着客户的面自己人呛起自己人,多少还是有点不合适,于是我收起我的笑容,很虚伪的说了句,其实是为了你好,你看我们两个人都有点搞不定的样子,你就别添乱了,乖乖去那边把韩经理给守着,别让他吓着了。

说完我看了一眼韩经理,他脸色惨白,显然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作为一个男人来说,看上去岁数还比我们大一些,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神不守舍的站在那儿。

可我没料到的是,我和胡宗仁的一番调侃,竟然让赵婧突然之间大发脾气。她大声冲着我和胡宗仁说道,你们俩别以为我愿意在这儿陪着你们玩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你们不就比我多胀了几年干饭而已,说话架子还真大啊,你们那么厉害是怎么被玩得团团转的,你以为我想要跟着你们东跑西跑,跟着你们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啊?不就是因为我大师兄的关系吗,他跟你们有仇你们对着我发什么火,我本来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俩个混蛋,我才真的是遇到得到哦!

赵婧语速很快的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骂出来,搞得我和胡宗仁还有点措手不及,我愣了半天然后说,也不是针对你,但你要我们对你有多好那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我们说了,在很多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们也不会真正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就不要想着来跟我们搞好关系,那只会让你热脸贴了冷屁股。胡宗仁也嘟嚷着说,就是,你脾气还有点大也,骂人还凶也,朗格嘛?又到了排卵期吗?接着胡宗仁又低声问我说,你下回找个好点的形容词嘛,为什么要说我们俩是屁股呢?

我不大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尤其是讨论的对象是胡宗仁。于是我岔开话题对赵婧说,你不要生气,我们不让你做无非两个原因,一个就是觉得危险,害怕你出什么乱子,第二个就是我和老胡搭手惯了,别人帮忙反倒束手束脚。胡宗仁补充说,第三,主要是害怕你拖累我们。说完他得意洋洋的丢给我一根烟,然后自己就开始抽起来。

其实我觉得胡宗仁很多时候都是在故意气赵婧,大概是觉得好玩吧,他一直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有时候看他和赵婧互相辱骂其实是种很棒的享受。于是我也点了烟,就当是歇一歇。抽烟的途中,赵婧默默的捏着拳头退到了韩经理的身边,然后对着我们怒目而视。抽完烟以后,胡宗仁看了看监控,发现起初站在窗户那里的那几个依旧没有改变位置,就好像在等着咱们去抓一样。实际上我们并不能让这群鬼魂有过多的时间来做决定,从衣着上来看,尽管不是古时候或者近代的人,但是也像是死了不少时间的了,还是早点弄完早点收工的好。于是我和胡宗仁站起身来朝着窗户走过去,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电视机那种在耳朵里嗡鸣的声音,是突然传出来的,这让我开始警觉。

我一把拉住胡宗仁,我说你等会,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胡宗仁皱了皱眉说,没有啊,哪儿有什么声音?说话的时候,胡宗仁转过身来面向着我,而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的目光开始集中在我的身后,从方向判断,他应该是在看电子屏幕。果然他对我说,哥们儿,你最好是看看这个。

我转过头去,看着那些电子屏幕,起初站在墙后那些我们直接抓不到的鬼魂此刻都消失了,而且都来到了窗户外边,也就是说,就在我们抽完烟起身朝着窗户走过去的时候,那些鬼魂也相应对于我们的动作做出了反应,它们再度集中在一起,这是要发起攻击了吗?而我同时也注意到,正因为那些剩余的鬼魂突然聚集到窗前,除了导致我的罗盘开始非常不规律的旋转起来之外,还导致这个区域的摄像头受到一定程度的干扰,忽强忽弱。我不太明白这个含义到底是什么,因为目前为止我还没能够想到一个和这群鬼魂建立沟通的途径,而且还是我率先抓了几个走,我想它们对我应该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胡宗仁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这个镜头稍远一点的地方,那儿是不是还站着一个?胡宗仁这一说,我就仔细看了起来,摄像头在夜间的效果比较不好,虽然是夜视的,但是较远的地方也依旧有些看不清。不过我仔细辨认之后,还是在距离窗口这群鬼魂之外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双并脚站立的脚。上半身看不清,只能看到腰部以下的位置,依旧有点半透明,而且还非常模糊。从这个衣服来看,似乎就是最早的时候我们看到站在窗户跟前的那个小女孩。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它此刻没有和其他鬼魂一样站到窗边来?当我正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画面闪烁,整个监控室里几乎所有电子显示屏,全都失去了信号。胡宗仁大叫道,大家小心了,那些东西好像进来了!

这种电视突然没信号,我们称之为“扯拐”,不过在我小时候,家里那个时候只有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由于当时娱乐条件的匮乏,看电视成了为数不多的一种消遣,而即便每次遇到电视信号扯拐,我还是舍不得把视线从麻乎乎的屏幕上移走,我甚至还能盯着那些麻子点点看很久,我称之为,小白人和小黑人在打架,并乐此不疲。但是此刻,我却说什么的乐不起来了。

我和胡宗仁开始背靠着背,慢慢朝着赵婧的方向移动过去,这个时候分散站,完全就是一种找死的表现。韩经理开始害怕得叫了起来,几度想要逃走却被赵婧喝止住。突然在我耳后传来一声“叮!”的声音,这个声音我比较熟悉,即便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我之前锁在窗户两侧的绳头钉其中一段被外力所拔了出来。绳头钉是我从师傅哪儿学到的最早期的几个本领之一,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用得最为熟练的其中一项,我甚至还在师傅传授给我的基础之上,对绳头钉两侧的钉子头做过一些改进,从2007年以后我的绳头钉每颗钉子的盖上,都会被我画上一个咒文,钉子本身是铁器,铁器对于许多鬼魂来说虽然并没有多大的伤害,但也就好像脏水一样它们是不愿意触碰的,再说了,我的钉子和绳子还都是浸泡过桃木盐水的,对鬼魂来说,是有伤害性的。此刻竟然被连根拔起,即便早有预料,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而监控室里的灯光也在这个时候开始闪烁,这显然就是鬼魂进屋的表现了。我低头看了一眼罗盘,那转动的速度,我都几乎快分辨不出哪里才是指针。心里一横,把罗盘放到包里,抓起一把坟土,四下张望。

就在我们距离赵婧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白色的日光灯闪烁得更加厉害,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没有开灯的地铁车厢里,突然经过一片灯光明亮的区域后再钻进隧道一般,光线在我眼里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闪动的灯光里,我突然看见我和赵静之间,站着一个头发乱乱的,身上脏脏的,脸色惨白的小女孩,正站在我面前,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或者我应该说,并不算是面无表情,因为从闪烁间这个小女孩的神色里,我察觉到她对我深深的敌意,但是这种敌意中,有有一种悲哀和无奈。这个表情只持续短短几秒钟,紧接着,灯光再次一暗一明后,小女孩的脸变了。

它皱着眉,原本苍白的脸眼睛两侧的地方开始出现类似血管膨胀的细纹,鼻梁和每股之间的皮肤好像因为挤压的关系起了层层褶皱,嘴巴也开始朝着脸颊的两侧咧着嘴笑着,嘴巴还挺大。

这一下吓得我不轻,我心想这下锤子了,这是个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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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案十五】处于下风

所谓恶鬼,就是指留存下来后会以侵害其他为目的的鬼魂,这通常取决与这个鬼魂死亡时候冤屈愤恨的程度,也基本不会根据其本身的身世作为判断,而是以其动机而作为依据的一类鬼魂。说实话,近100年来,民间师傅们对于恶鬼的判断标准已经放宽了许多,即便是偶有鬼魂伤害活人牲畜的事情发生,也会通过它的一些所作所为来对其进行所谓的矫正和劝说,无果以后才会用强。而我之所以一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认定它是恶鬼,则纯粹是因为它的表情,在我过往的学习当中,曾经接触过一类鬼魂是善于用柔弱的外表去迷惑他人,造成别人的一种误解,但是当它露出其本来面目的时候,几乎不用判断,你就会知道它下一步的动机就是纯粹的伤害你,这样的情况下,就属于恶鬼。

我对待鬼魂的态度一向还算公正,甚至是有些心软。所以当我真正遇到麻烦危险的时候,往往已经有点措手不及了。在看到小女孩那狰狞的模样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朝着后边退了两步,而我和胡宗仁是背靠背的,这个时候胡宗仁也跟着被我撞得一起退后了一点,但是他侧头低声问我说,你挤我干什么,我没有说话,因为在那个场合下,我的注意力几乎全都集中在眼前这个让人光是看一眼就毛骨悚然的小女孩儿身上。而就在这个时候,韩经理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就好像被吓到了一样,于是我接着闪烁的灯光看向他,恍惚中他躲在赵婧的身后,手指着我。而赵婧则表情严峻看着我的方向,于是我就知道,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我看到了这个小女孩,连赵婧和韩经理也都看见了,既然选择了让我们看见,那就表示这个小女孩已经开始把我们在场的四个人,都列为了攻击的目标。

但是鬼往往有一个通性,不管多么生猛的鬼魂,它们的反应速度基本上要比活人缓慢很多,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我和胡宗仁连续收拾了这么多个鬼魂之后,它们依旧没有决定逃散或是抵抗,而是一直呆呆站在那儿。我眼前的小女孩并没有改变它的位置,而是在忽闪的灯光中,每一个闪烁的瞬间都好像照相机一样,把它的容貌清洗无疑的印刻在我的脑子里,并且挥之不去。我来不及多想,此刻我也必须自保,于是我扬起手里的坟土朝着它撒了过去,就在坟土即将接触到它的时候,我一个扑身朝前,捏着手里缚灵的红绳,打算把她给强行压住。但是当坟土接触到小女孩儿身子的时候,她却突然消失了,我是说那种一瞬间就消失的感觉,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这一下扑得有点猛,我总是在危急的时刻无法好好控制身体的力量,于是我重重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右手的小拇指也因为卷起不够及时,杵到了地板上,一阵剧痛袭来后,我眼冒金星,脸也撞到了地上。

这一下弄得我胸口闭气了半晌,我一边捂住自己的手指,一边打算缓缓劲,慢慢转售后,我却看见胡宗仁一边吹着香灰,一边挥舞着麻袋,纸筒里的香灰吹完了,胡宗仁就开始摸出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些老香灰,虽然功效不如请过祖师爷的大,但是也能够勉强借此探寻到身边鬼魂的踪迹,并对其造成伤害,效果大概跟我手里的坟土差不多。但是胡宗仁搏斗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吃力,很快,他刚刚扬起的左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样,悬在半空无法脱离,胡宗仁开始用右手的麻袋罩了过去,但是舞到一半的时候,就仿佛是被人反向掰着手一般。胡宗仁发出痛苦的叫声,然后麻袋就掉在了地上,胡宗仁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一样,出现那种呼吸困难的表情。

我也缓得差不多了,看到胡宗仁那涨红的脸,看上去像一只正在努力下蛋的母鸡。我知道如果我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帮他的话,可能他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于是我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红绳,冲到胡宗仁身边,用红绳绕住了他的手臂后,朝着手掌的方向一扯,胡宗仁的那只手忽然就能动弹了。而胡宗仁对着自己的右手用力挥拳,好像是要打什么东西一样,我又用同样的方法解放了他的右手,其实胡宗仁是被不止一个鬼魂抓住了手而已,而那些鬼魂同样是不怕我的,它们害怕的,只不过是我手上的红绳罢了。

我伸手到裤子里抓起一把坟土,对胡宗仁喊道,你闭眼,胡宗仁会意,我就迎面一把坟土洒在了他的脸上。在鼻子里猛然灌入一股死耗子的臭味时,我第一时间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吸入过多那样的气味,因为那个味道正是这些鬼魂散发出来的,我要是呼吸太多,搞不好自己都有可能被附身。胡宗仁总算解脱以后,迅速抓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麻袋,开始一边挥舞着雷符,一边不断用麻袋胡乱的罩着。

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我觉得我还基本没遇到过如此凶险的情况,当我正打算转过头去叫赵婧先保护韩经理离开的时候,刚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儿站在韩经理的肩膀上,面对着我,并且看着我,表情和之前狰狞的模样几乎一样,但是韩经理和赵婧却都依旧提防着眼前,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站了一个小鬼。赵婧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那种女孩子到达极限后,有些害怕的表情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如果告诉他们,韩经理身上有个小女孩儿的话,事情可能会更麻烦,而与此同时我也确认了这个小女孩一定是这群鬼的头子。

至于一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多鬼的头领,这个就可能性很多了,也许是因为死的时间更早,也许是因为死后对世间的留恋更大,甚至有些情况下,和这个孩子生前的八字都有一些关系,仅仅这么看,我是永远没有答案的。我之所以确定,是因为我们先前能够在监控里看到几乎全部的鬼魂,但却唯独没找到这个小女孩,它若是一开始就躲起来的话,此刻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让我们全部人都看不见别的鬼魂包括攻击胡宗仁的那几个,但却唯独能够看见这个小女孩。

迅速思考了一个办法,但我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对赵婧喊道,你赶紧念诵你们本门的道号,重复念!快点!赵婧此刻距离那个小女孩的鬼魂很近,我让她这么做就好像僧人重复念叨南无阿弥陀佛一样,这些都是能够让鬼魂变得不安的,而我让赵婧快一点,则是不想给她犹豫考虑的机会,赵婧听我这么说,迅速双手互握,左手在上,大拇指伸出对着自己的胸口,食指和中指指着天,右手姿势和左手一致,只不过指着的方向却是朝着底下,赵婧站立的姿势有些像丁字步一样,她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念着,先前紧张的表情也随着宣号而镇定了不少,这个时候我抬头看了看韩先生肩膀上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的脸微微抽搐着,很显然赵婧的念诵已经对它产生了影响,它只是在努力抗衡而已,很快那个小女孩受不了了一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嘴巴大大的张开着,抬头朝着天花板,看上去像是在嘶吼但是我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屋里的灯光还在不断的闪着,我觉得今天如果还能够保命活下来,我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因为今天眼睛被闪花了好多次而变成一个近视眼。

接着小女孩突然好像一只壁虎,它毫无天理地开始在墙上爬动着,到达监控视频墙上的时候,它所经过的路径上,每一个屏幕都因为它而产生强烈的干扰,其中一个还发出了那种机械濒临故障的杂音。这个杂音的出现,让韩经理和赵婧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那个地方,我看那个小女孩好像是要逃跑,于是一把拉住胡宗仁,朝着赵婧和韩经理跟前跑过去,这个时候只有大家抱团在一起我才觉得稍有安全感一点。

但是那个小女孩跑到窗边后,却停了下来。屋子里的灯光闪动的频率开始减慢,最后甚至不闪了,小女孩从墙上爬到地上,然后如果起初一般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但是先前是咧嘴在笑,此刻却嘴角向下,看上去很是生气。胡宗仁好像受了点伤,赵婧又是个女人,韩经理和草包也没多大区别,纵观之下,现在貌似还只有我能够帮忙顶一阵,即便我的小拇指痛得要死,但好在我别处还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我用身体挡住了他们三个,左手雷符,右手无字决,打算如果这个小女孩冲上来,我就不会留情了,打个魂飞魄散再说。

说来讽刺,雷符是道家的,无字决却是佛家的,而我自己本身却是巫家的,事到临头,我用来搏命的两招,竟然都不是师傅教给我的。灯光的平静让我分辨不出究竟是这个小女孩冷静下来了,还是在蓄势待发。

突然,小女孩的脑袋开始非常快速的摇头,快得我几乎都看不清它的脸。继而突然停止,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刚才那副诡异的笑脸,只不过它这次没有再继续垂着双手,而是把双手平伸出来,呈爪状,指着我们。

第一百零三章.【案十五】阴阳符印

维持了这个姿势不到两秒钟,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时候,灯光再次开始闪动,并且小女孩开始随着闪动的灯光朝着我们靠近。监控室并不算大,从窗户到我们站的位置,几乎是这个房间的一个对角,距离差不多有接近10米左右,但是小女孩移动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经几乎在我面前。

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照准了它扑过来的方向先打了一道雷符,然后就是一个无字决劈了过去。雷符是没打到的,这个我自己能够感觉到,但是无字决却很结实地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于是我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接着我的面前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击一般,我不得不因此闭上了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灯光还在闪,这意味着它并没有远离,这个时候胡宗仁大声喊道,你们谁在这个时候磨牙齿,烦不烦啊?

胡宗仁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的,在这样的场合下,他的抱怨点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他在说完之后,我还真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咔咔咔”的声音。

那是牙齿发出的声音,小时候尤其是冬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穿衣服,离开温暖被窝我总是会冷得牙齿发抖,上下排牙齿的撞击,就是发出这种咔咔咔的声音,但我很快也意识到,这声音怎么靠的如此之近,并且是从头顶的方向传来的。于是当我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小女孩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倒挂在天花板上,我分不大清楚是它把头180度扭了过来,还是把头从两腿之间倒挂着看着我们,嘴巴张开,非常快速的上下咬合着,那声音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我大声喊道,在上边!接着就又是一道雷符打了过去。

无字决是佛家的,虽然威力不小,但终究佛家是慈悲为怀,他们长期以来大多以感化为主,无字决算是少有的威力较强的手法了。正如当初黄婆婆教会我无字决的使用一样,她曾告诉我,这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保护自己用的,因为佛祖是慈悲的,他们善待六道众生,天、人、饿鬼、修罗、畜生、地狱,都能够得到佛的庇护,就好像一个放羊的牧羊人一样。不过当狼群来袭,牧羊人想要赶走狼群,不得已之下也必须拿起武器。当初黄婆婆的话说得苦口婆心,再三叮嘱我不可胡乱用,谁知道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就已经用了不下二十多次了。

我看到小女孩的左侧额头上有那种好像被烙铁烫过的痕迹,那里就是刚才我打到小女孩的位置。此刻我开始意识到,如果硬拼起来,我恐怕不是它的对手,一度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但是小女孩并没有给我挪动脚步的机会,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吸附在天花板上的手,就好像一个重物般的掉落下来,直接对准了我们几人的头顶。

韩经理吓得大叫起来,胡宗仁也在这个时候抱住了我往一边扑到,当我们摔下后,我立刻转身想要看明白情况,却看见赵婧一只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脸,小女孩还是头下脚上的半悬在空中,而赵婧的另一只手则用大拇指在小女孩的两只眼睛之间来回划动,并未直接接触到它的眼睛,而是隔了差不多有小半寸的距离,而小女孩的身子因此而微微发抖,那一幕就好像是两个人在相互对抗一般,一时之间却难分胜负。

赵婧早前我们得知属于净明派的传人,是否传承得正宗那我到是不清楚,净明派像她这样岁数的弟子,大多还跟在师傅身边打杂,或许成天就是读读书打打坐之类的,但是赵婧却已经出师了,这说明她肯定在某方面有较为过人的本领。眼下她和小女孩对峙的这种手法我从未见过,顶多在一些吹得神乎其神的武打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并且我注意到赵婧的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里却没了刚才的那种紧张和害怕,赵婧此时的眼神让我看了还觉得有点害怕,因为充满的凶狠,充满了杀意。

念完以后,赵婧突然“哈!”的一声,右手无名指卷曲并用大拇指按住,其余手指并拢伸直,一掌朝着小女孩起初被我打到无字决的额头打过去,我只听见一阵小孩子沙哑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风声,接着整个监控室里的桌子椅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哐哐作响,我们已经看不到小女孩的踪迹,只是在闪烁的灯光中看到桌子椅子莫名地改变了位置,特别是桌子脚在地面拖动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小女孩的尖叫让我感到特别受不了,几秒钟后,窗户上挂着的蓝色窗帘好像被一阵风给刮了起来,并朝着户外伸展了一下后,灯光不再闪烁了,电子显示屏的信号也都恢复了,画面里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鬼魂,除了这眼前的一片狼藉和顶上正在不断晃来晃去的灯光,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赵婧扑通一声侧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右手微微发抖,她的表情又开始变得紧张害怕,就好像刚才那些动作都是自己在情急之下无意识做出来的一样。我和胡宗仁瘫在地上对望一眼,胡宗仁轻声说了句:“牛逼,这下我可真是不敢再惹这个母夜叉了。”

我站起身来,并把胡宗仁扶了起来,走到赵婧身边。我才发现赵婧的整个右手手掌心里,有一团淤青的痕迹,和我们通常磕磕碰碰撞到的淤青不同,她的掌心有大约鸽子蛋那么大一片区域,泛起紫红色的淤青,像是皮下出血一样,但是并没有肿大起来,于是我问赵婧,你要不要紧?赵婧茫然的看着我,想要说话,却没有说话。

韩经理带着哭腔说,几位师傅,你们到底能不能搞定啊,现在可怎么办啊?胡宗仁对他说,你还真是热爱你的岗位啊,换了别人,恐怕此刻想到的是明天一早就辞职吧。调侃了几句后,胡宗仁又对韩经理说,你别担心,既然现在那些家伙被这个小妞给打走了,我们只要找到原因,就能够再打它一次。说完胡宗仁伸手从地上扶起赵婧,赵婧好像还没缓过神来一样。胡宗仁对韩经理说,你们这附近有没有那种能够24小时营业的地方,咱们今晚就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这些鬼魂都是晚上出没,白天蛰伏,这说明白天它们的能力或许要弱一些,而且它们都是从这房子后边的栏杆外涌入的,明天天亮了,我们到这外头去看看。

韩经理于是带着我们在小区外附近一家足浴城,累了大半天,我也确实疲惫了,加上我知道这里没有危险,于是很快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5点,我看到韩经理和赵婧也都分别在自己的椅子上睡着了,只有胡宗仁盘腿坐在椅子上,受伤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喃喃自语着。

我对胡宗仁说,要不你也休息会吧,我睡够了这里我看着就行了,况且咱们这些破铜烂铁的,有什么好看着的。胡宗仁对我做了一个你别吵我的姿势,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我穿上拖鞋走到他边上一看,这家伙竟然根据自己的记忆把小区周围的一些环境给画了一张平面图,我注意到他把我们先前出事的那栋楼用了个五角星标注起来,在楼外也就是胡宗仁说那群鬼魂涌入的地方,又画了一个小箭头。胡宗仁注视着这幅画许久后跟我说,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胡宗仁说,首先有鬼的话,说明这附近一定有死人,只是我们不知道死在哪里而已。再加上我们都看见那些鬼魂的穿着了,就算脏一点烂一点,但是几乎就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样子,很像是比较早期例如七八十年代的服装风格了。这一带以前是农村,这周围又有些老房子,这么多年了大多拆迁了,如果要问的话,可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胡宗仁接着说,刚才你一倒下就睡着了,知道你也累了,就没叫醒你,我之所以察觉到这些奇怪的事情,还是因为我问赵婧问出来的。我笑着跟他说,你不烦她了啊,还主动跟她说话。胡宗仁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我们收拾不了的东西人家收拾得了啊,这咱们得服气才行啊。不过我觉得她大概也是误打误撞吧,恰好她的这招比较管用而已。所以我就很奇怪,到底是怎么样的招数让那个小女孩仓皇逃窜,我和她都是道家人,虽然师门不同但是我们很多手法是相互贯通的,所以稍微一说大家也都明白。她告诉我说,当时那个小女孩掉下来,我把你拉到一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多想,直接抬手就上了,她说她当时一只手按着小女孩的脸,一只手开始画咒打鬼,是她们师门的一个手法,称之为“阴阳符印”。

第一百零四章.【案十五】两个月亮

胡宗仁接着说,赵婧说,她的这套手法,左手为阴,右手为阳,阴阳互补才能够以左手直接接触克制住鬼魂,因为鬼魂本身属阴,这就使得她能够用手抓住小女孩的脸,而右手属阳,阳气可以克制,所以用右手打鬼。胡宗仁接着说,要是换了你使用这招,估计就是右手阴,左手阳了,不过我不知道这种能不能行。

胡宗仁继续说,不过真正让我察觉到端倪的,还并不是因为她打鬼的手法,而是她所谓的阴阳之说。不知道你注意观察没有,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天空中最亮的地方是在那栋物管大楼的左侧,那个时候恰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所以那个方向就是西面,如此算来,这栋楼的方位就是坐北朝南,而到了晚上,那些鬼魂涌入的地方,按照方位来说,恰好是那个时间段月光能够直射的地方。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于是我问他,你的意思是,这些鬼魂每天定时出现,是因为吸收了月光之阴气?胡宗仁点点头说,我估计八成就是如此了,太阳和月亮,在古时候,太阳是称之为“金乌”,而月亮则是称之为“玉兔”,这期间当然有一些神话的含义在,但是俗话说,金乌玉兔各西东,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太阳和月亮出现的方位,你我都知道,太阳和月亮分属白天和夜晚,月亮即便在夜晚能够被我们看见,却并非是它自身会发光,而是折射了太阳的光芒,所以太阳和月亮,一个是日,一个是月,组合起来就成了“明”字。胡宗仁说话的口气开始像一个哲学家,如果不看脸的话。胡宗仁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跟刹无道之间闹矛盾的那段日子,魏家兄弟想要拿咱们的姓名,选了个日子是什么日子。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们定下换命的日子,恰好就是一场日食的日子,还偏偏就在新年前后新旧交替的日子里。而所谓日食,就是月亮遮住了太阳,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这就是每每遇到日食这样的天文现象时,各代君王都会做法祭祀是一个道理。而日食现象也能够改变地面上的潮汐,它之所以能够影响地面的这些现象,其实根子在于影响了地面的磁场范围。胡宗仁说,你也知道,鬼魂本身是一种能量,一种磁场,要不然你的罗盘怎么可能检测得到呢。

胡宗仁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我听得懵懵懂懂,我知道他在试图跟我解释一下这次事件中最关键的一个要素,但是他似乎没有表达得特别清楚。胡宗仁接着说,咱们之前了解过这里有老房子,还知道这附近有观音庙,甚至知道这附近还有军队衙门,这一切本身也是聚集阴气的一个主要原因,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胡宗仁一直在等我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样他就可以得意的跟我解释下去。所以我就偏不说。胡宗仁看我没反应,于是说,好吧,我们忽略了这里的这个水库。

我问胡宗仁,这水库有什么不对劲吗?我看是活水啊,又不是死水。胡宗仁说,你小时候听说过一个叫做“猴子捞月亮”的寓言故事吗?我惊讶的对胡宗仁说,原来你捞月亮这件事都成为寓言了啊?胡宗仁没理我,接着说,猴子为什么会捞月亮,那是因为它们认为月亮在水里。而为什么认为月亮在水里,是因为天空中的月亮折射到水面,形成了倒影。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你是说,这里群鬼涌现,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月亮的倒影打在了水库的水面上,从而形成了两个月亮,于是原本就很重的阴气所以加倍了是吗?胡宗仁点点头说,我计算过时间了,不管是韩经理早前说的还是我们自己在监控室看见的,鬼魂出现有一个大致上相对固定的时间,我算过那个时间段月亮在天上的方位,正好就能够直射那栋物管大楼的背后,也就是那群鬼魂涌入的缺口那儿。

我对胡宗仁说,可是重庆的天气,晚上看见月亮还是有点困难哦!的确是如此,重庆本身是重工业城市,打从解放初期开始这里的第一批工厂几乎全是兵工厂,炼钢厂之类的,污染比较严重。再加上地处四川盆地的东部,刚好在盆地的边缘,所以这里的废气在排放到空中之后,会因为山脉的阻隔而产生一定范围的回卷,这也是重庆被称之为雾都山城的其中一个原因。胡宗仁笑着说,只要是晚上,就一定有月亮,看不看得见是一回事,但是月亮始终都在那里。这阴气并非是因为光照的关系才加倍,而是因为月亮本身的关系。

胡宗仁解释说,你知道我们道家对于八卦和太极研究比较深对吧?我说是啊,何止你们道家,我没事都还得钻研下呢。胡宗仁说,那太极的两极,也恰恰是阴阳互相融合的表现,但却又有一个各自的中心点,这个中心点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发生本质的改变。我说就是那两个太极的极点对吧?胡宗仁说是的,两个极点,其实可以对照到当下的日月,太极呈现一个旋转的感觉,可以对照到当下日月的交替,只有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空中的时候,才可以称之为日月同辉,而那个时间段,恰好就是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大概五六点钟。

胡宗仁很是得意的说,所以我又计算了一下,找到了两条必然的线索,只要咱们加以分析,就能够准确的找出这群鬼魂的老窝在哪儿。我也笑着说,你能不能有话就一次性说完,不要说一半让我来猜一半,你这是在教书呢还是干嘛。胡宗仁看我丝毫没有分享他的喜悦,于是有点沮丧的对我说,第一条线索,在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日月开始更替,这群鬼魂老窝的位置,应当在这个时间段是可以同时目测到太阳和月亮的,假设这就是导致鬼魂出现的一个“起点”。第二条线索,鬼魂出现的时间,月亮大概在这个方向。说完胡宗仁用笔在图上点了一下,那个位置,大概在大楼背面垂直对过去的那条直线与那个部队驻扎的区域之间。胡宗仁接着说,这个时间段,这群鬼魂应当是能够看到两个月亮的,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面上,而这个时候鬼魂已经出现在监控里了,就算作是终点。

胡宗仁说,有了起点和终点,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这个时间段月亮在天空中运行的一个轨迹,如果要看到月亮的倒影,就必然要能看见水面,所以这里暂时把水库的水面作为一个折射的中间点,把月亮的轨迹透过这个中心点,从而折射到物业大楼这边的一个范围,我们就能够得到一个扇形的区域,我们要找的鬼魂老窝,肯定就在这片区域之内。

胡宗仁说得有理有据,这让我还是有点佩服的,因为我一直认为他的智商跟鸡差不多高,却能够在一整天不休息,还受了点伤的情况下,因为赵婧的一句关于阴阳的话,推断出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偷偷吃过脑白金。我问胡宗仁,你把这片区域大致上画给我看看,胡宗仁指着图画上那栋物业大楼后方一个半弧形的区域说,大概有两三里地的样子吧,那些鬼魂一定是在岸上的不可能在水里,从小区外边进来就说明老窝并不在小区里头。咱们天亮以后沿着这个水库边上走一遍,再用你的罗盘测一测,保准能找到它们的老窝,大白天的,也比较好收拾。

说完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这一番推理显然觉得非常得意。他对我说,从现在起,请你称呼我为“拥有聪明大脑的胡宗仁”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引来了足浴城夜班的按摩小妹,那个小妹隔着房间门口的布帘子,看到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畅聊得如此尽兴,还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小妹露出一个喜闻乐见的微笑,非常贴心的关上了房间门。

我问胡宗仁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一整晚都没睡了。胡宗仁说不用了,现在他整个人都很兴奋。我说不就是找到了鬼魂的老窝嘛,有什么好让你高兴成这样的,反正早晚这些家伙都得收拾,你睡一下也好恢复点体力啊。胡宗仁说,是早晚得收拾,对于赵婧和韩经理来说,咱们无非就是帮助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但是对于你我来说,咱们这可是在报仇啊。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手肘,我看到那里有一片被擦破皮的痕迹,于是我也下意识的揉捏了一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小拇指,然后对胡宗仁说:

没错,那个小女孩是个恶灵,它必须被消灭掉。

第一百零五章.【案十五】扇形区域(加更谢米米果007的皇冠)

既然胡宗仁不睡觉,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在这个包房的另外一角里一边抽烟,一边让服务员拿来了一些啤酒和瓜子零食,我们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直到天亮。随后大概是我们的声音比较大,韩经理被我们吵醒了。他看上去比头一晚要镇定许多了,不过我和胡宗仁都猜想昨天的一切,可能这个韩经理直到自己生命尽头的那一天为止,大概也无法忘怀吧,这就好像我和胡宗仁第一次接触鬼事是一样的,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终生难忘,尽管并非什么好的记忆,但却能够像是烙印一般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时间大概也才6点多,重庆的交通一向在早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压力巨大,而且重庆再怎么说也是个国际大城市,许多人住的地方距离上班工作的地方较远,于是许多人出门的时间就比较早一点。尽管天还没亮,我们几个坐在窗边,我都能看到不少从我们楼下经过正在跑步晨练的人。胡宗仁问韩经理要不要来一个啤酒,起初韩经理说不用了,但是可能是释怀了吧,毕竟经过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切,他好像开始觉得早上喝啤酒竟然成了一件幸福的事,于是和我们一起干杯喝起来。

途中有好几次,赵婧在睡梦中发出那种惊慌的呻吟。听到赵婧叫唤的时候,胡宗仁笑着看看我说,这小妹崽,经过这一次,可能要长大不少。我问胡宗仁,那净明派的手法可真够厉害,而且一招见效,你以前见识过这类似的手法吗?胡宗仁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道门分支虽多,但是玄术这一领域相互之间交流比较少,能拿出来交流的,往往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只需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能融会贯通的手法,这类手法虽然常用,但往往都不会是杀手锏,而且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有些厉害的招式一般是不会使出来的。胡宗仁说,就好比我自己,邢崖子师傅当初也教过我救命的办法,但是这类法子通常比较复杂,而且缺乏练习的对象,所以常常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里不会立刻想到这一招,久而久之,也就生疏。胡宗仁看着躺在椅子上睡着的赵婧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能够在危险面前不加考虑的用到这么狠辣的招数,是个厉害角色啊。道法能够救人,但同样也能害人,这姑娘如果误入歧途,将后患无穷。

胡宗仁说到后患无穷的时候,表情凝重的看着我,似乎是在寻求我的赞同。我点点头,其实这一点我也早已想到过,所以这么长时间一来,我对待赵婧的态度相对比较温和,但却不糊阿谀谄媚,只是因为我害怕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的关系彻底决裂,她第一个想到要灭掉的人不会是我而已。胡宗仁就不一样了,打从我们在印刷厂第一次见到赵婧开始,他就始终不怎么待见她,甚至初次见面就胸袭人家,如果赵婧此人不是特别贱的话,我想她对胡宗仁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感的,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走到了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么我和胡宗仁两个,我肯定会活得比较久一点。

胡宗仁看着赵婧,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了,他说,不过这女人还真是糙啊,竟然在我们三个大男人之间还能这么豪迈的睡觉,她是觉得自己长得难看还是觉得我们都是性无能啊,你看你看,她穿的还是黑丝袜,这屁股,可真圆…胡宗仁开始展露出他猥琐的一面了,于是我白了他一眼,不想继续理他,不过我也顺便看了看赵婧的大腿。

又过了一阵,赵婧醒了过来,惺忪着眼睛,嘟着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看我们都坐在角落里,于是问我们说,你们都没睡吗?我没理她,胡宗仁接过话说,当然没睡,谁还想和你一起睡觉么?你这种存钱罐一样的身材。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为自己给赵婧新的一天来了个不愉快的开头而感到很爽的样子。实话说赵婧的身材还是不错的,如果不在意她道姑的身份的话,她的市场应该是比较良好的。我站起身来对赵婧说,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洗漱一下,待会我们就要出发了。

赵婧问我们,出发?去哪儿?我说,去那个水库边。

大概在早上8点左右,我们在足浴城结账离开了,令人费解的是,这次的消费竟然是我请客。韩经理大概看出了我的不爽,于是对我说等事情办完以后这次消费的钱会一起连同佣金支付给我们,才让我平复了不少。足浴中心的位置在韩经理他们小区大门马路对面大约300米左右的位置,当我们三男一女走出大堂的时候,我明显听到背后有个服务员在窃窃私语,希望她不会以为昨天晚上我们四个发生了什么淫乱的行为。我问韩经理如果我们要去水库边,有没有比较近一点的路,韩经理告诉我,以前有,以前小区有个侧门,可以直接从侧门走到水库边上,但是后来那条路也随之而拆迁了,到处都是危房,这小区的业主如果经过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受伤,想找个负责的人都没有,于是小区业主委员会就关闭了那道侧门,不但顾全了业主们的安全,还防止了小偷从这里进出。

韩经理告诉我们,自从那道门封了以后,如果小区的居民要到水库边去钓鱼或者锻炼的话,就只能顺着门口这条路走大约500米,然后再掉头朝着坡下走几百米才能到。说完韩经理做了一个回转的手势。胡宗仁让他打住说,你别说这么详细了,你就告诉我们,你找得到路吗?韩经理说找得到,胡宗仁说那咱们这就走吧。

有韩经理带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水库边上。途中经过一个烤全羊的农家乐,由于重庆的天气开始渐渐转冷,所以烤全羊的生意也逐渐的好了起来。我和胡宗仁发誓,如果今天咱们能够顺利办完事的话,那么收工以后一定要来这里美餐一顿。说完胡宗仁还转头对赵婧说,也算上你一份,就当请你吃饭了。赵婧微微一笑,气氛有所缓和。

韩经理带着我们走的这一侧,实则是水库的另一侧。所以韩经理小区外围的一些设施,我们基本上能够隔着水库看个明白,但是由于是个荒坡,就水库边上有一条狭窄的健身步道,三三两两有几个正在钓鱼的老头。胡宗仁问韩经理,这要怎么才能过去?韩经理说他也不知道,虽然在这里上班很久了,但是这下边还是头一次来。胡宗仁说既然那边有人钓鱼,就应该有路可以过去啊。当我们正在不知道从哪儿过去的时候,赵婧突然冲着水库对面那些钓鱼的老头大声喊道:喂!老师傅,你那边怎么过去啊?那个老师傅朝着我们右手侧的一个地方一指,赵婧就对他大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对我们摊开双手,一副事情原本就这么简单的样子。

我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有时候在面临困难的时刻,我们往往容易把很多简单的问题想得非常复杂,随着成长我们好像拼命在织着一张巨大的网,每织一下我们都在想办法努力让这个网更加坚固完善,却常常让自己掉进我们精心编织的网里。胡宗仁不服气的对着赵婧拍了拍巴掌,意思是你牛逼你厉害总行了吧的意思。接着我们就朝着那个老大爷指的方向走过去。

哪里是一座预制板铺设的建议的桥,桥的一侧是水库,另一侧就是一个出水的水闸。早前胡宗仁说龙下水就是指的这里。我们小心的过桥,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健身步道。从地面上积攒的枯枝落叶来看,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打扫了,边上原本一些老房子被拆得只剩下了根基,剩余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和杂草。我们顺着健身步道走着,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韩经理小区的位置,胡宗仁不时对比着天上,我知道他是在计算早上跟我说过的月亮和湖心之间形成夹角的那个扇形区域,然后胡宗仁突然说,大家别走了,就是这里开始。我抬头一看,在我们头顶斜着几十米的地方,就能够看到小区的栏杆,而透过栏杆的缝隙,我们就能够看到那栋外墙漆成黄色的物管大楼。

我四下观望了一下,这周围并没有钓鱼的老头,地上也满是灰尘,早前下雨的时候这里还形成了一些水洼,那些泥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胡宗仁对我说,该你上场了,我点点头,摸出罗盘,起了开盘咒后,以健身步道为起点,小区边缘外的半坡为终点,呈Z字形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在罗盘上寻找着灵动的踪迹。

在转过一个小弯以后,罗盘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这说明这附近不止一个能够影响罗盘的灵动,才会在短短时间里这么没有规律。于是我对坡下的胡宗仁喊道,快上来,这里有动静了。胡宗仁开始在灌木里穿行,他高举着双手,那样子实在很像一只猴子。他走到我身边后我让他看了看罗盘,他说,肯定就在这附近,咱们找仔细点,于是我放回罗盘,和胡宗仁一起分头寻找,很快胡宗仁冲着我挥手喊道,老李,你快来看看这里。

我蹒跚的走到他身边,他拨开灌木,我一看,傻眼了。

第一百零六章.【案十五】一排墓穴

胡宗仁看着我发傻的表情,于是笑了笑说,这下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这就是开发商愚昧造成的啊。我没有说话,依旧有些惊呆了。眼前这一幕,我的确是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或者说我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罢了。

眼前的半壁上,密密麻麻是一些壁墓,类似格子间的那种,许多都已经破碎了,有些保存还较好,还有青石板的墓碑。墓碑上的字大部分清晰可见,其中一个写着某某某之墓,生于多少多少年,卒于1975年。原本这样的壁墓是比较常见的,但是大多都在正规的公墓或者骨灰集中安放点,在市区里尤其是小区的堡坎底下出现这么一大排,还的确非常少见。而且我还注意到,因为这里有个高度很大的堡坎,所以当初开发商在打地基的时候,相当于是从我们所在的这个步道的位置,往上眼神了接近10米左右,作为承重,或许那下边是化粪池也说不定,但是这其中的一根承重梁,不偏不倚的就在这排壁墓边上,而且还毁掉了好几个。我再抬头一看,恰好,这根承重梁,就是那栋物业大楼的。

胡宗仁跟我说,看样子这些情况并不是最近才开始发生,而是最近突然规模变得很大,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罢了,这搞建筑破坏了人家阴宅的事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是个恶鬼,这我还真是有点想不通。我打断胡宗仁的话,对他说,你看看这些还相对健全的壁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胡宗仁耸了耸肩膀说,这不就是坟墓吗?有什么特殊的,杂草丛生,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祭拜了,这一群都是。我摇摇头说,你看看现在这些还能分辨文字的墓碑,墓碑的颜色材质和款式字体都差不多是一致的,这说明这一批墓应该是同一个时期设下的。

我指着那些墓碑上只有名字和生卒的字说,一般来说,只有穷苦人才会选择壁墓这种很便宜的墓葬,但是即便如此,每家每户的条件情况不同,说什么也该在墓碑上有些差异才对,但是你看这些字体,统统都是一样的,并且没有一个墓碑有碑文,墓穴连个数字编号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些死者的家属,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自主选择墓碑样式或者碑文的权利,那就是说,这里的这个壁墓群,应该是当初政府来统一修建统一安置的。

我又对胡宗仁说,而且这个地方以前是农村,农村人对于祭祀的习俗其实比我们城里人传承得要好得多,既然选择安葬,那个年代的交通也不算很方便,所以如果哪家哪户有人死了,老百姓应该不会跑很远的地方下葬才对,再说当时农村还比较流行土葬,这里的壁墓都很小,无法放进去一个棺木,所以这里的死者应该都是火化的。而这么多年没人祭拜,甚至连当初修建这个小区的时候,破坏了人家的墓穴也没有人来追究责任,这意味着这里死者的家属应当是和他们没有多大来往,甚至更有可能,家属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葬在这里。

胡宗仁听我说了这么多,似懂非懂的。他问我,那现在怎么办,是直接动手还是先查清楚了来?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成为恶鬼。难道它生前的墓穴就是被这开发商破坏掉的几个之一?我摇摇头,我说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女孩好像是这群鬼魂的一个领袖一样,是发号施令的。而且昨天晚上我们也大致数了数那些鬼魂的数量,无非也就那么几十个而已,但是你看看这里的墓穴,何止几十个?我接着跟胡宗仁说,现在动手,还操之过急,如果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群,只是这里这么多壁墓里的其中一小部分,那么后边的想要收拾,就非常困难了,搞不好还会出什么乱子,要是伤害到这附近的老百姓,那咱们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胡宗仁不说话了,于是我扯着嗓子冲着韩经理喊到,你们这个小区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韩经理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进入公司,但是他知道开建的时间是2002年,正式有业主入驻,则是从2006年才开始的。我又对韩经理说,这里有一排壁墓,你们当初开建的时候,有没有这一方面的档案记录?韩经理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壁墓,这他完全就不知情了。我就没再问了,而是仔细观察着这些壁墓,那些还残存着生卒时间的墓碑上,我又很快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死者,大多死亡的时间是在1974年到1978年之间,于是我看了看水库对面的一个老房子,房子的院子里晒了衣服,还养了鸡鸭,如果这户人家是这里的老居民的话,也许他能够知道点情况。于是我就跟胡宗仁说,走,咱们先下去,问问对面那家农户再说。

胡宗仁则摇摇头对我说,你先别忙着走,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于是我停下脚步又走到胡宗仁身边,只见他在一个已经坏掉了小半边的墓碑边上,看着那个缺掉一个小口子的墓碑,他对我说,这里头好像有点东西。尽管是在早晨光线充足,但是我们本身处于一个明亮的环境下,想要看看那墓碑后边黑洞洞的地方里到底有什么,明暗差别太大我根本看不清,只看到里边有一个半弧形的轮廓。于是我就摸出打火机,点亮照明。

从墓碑口子上的缝隙里吹出来一阵风,我的打火机很快就被熄灭了。我开始意识到这种墓穴里倒灌风好像意味着点什么,因为坟墓里是不该有这样的气流的。当我正紧张的打算拿出罗盘来一探究竟的时候,胡宗仁已经伸手到墓碑上,用力一扒,就把墓碑给扒下来不小一块,掉在地上。我看了看罗盘,依旧有些轻微的搅动,和当初罗盘上的反应差不多,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胡宗仁扒掉了墓碑的关系。不过我看胡宗仁和我都没事,也就放心了许多。

这下我们看清楚了,墓穴里的范围非常小,就跟一个普通尺寸的收纳盒大小差不多,而里边只有一个泡菜坛子大小的瓦罐,棕色的,我想那应该是骨灰盒,除此之外,里边什么都没有。胡宗仁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我说,你看这罐子上,有裂纹,底部的地面上还有些灰白色的坟墓。胡宗仁对我说,这装骨灰的罐子都是裂了的。说完他伸手想要去把那罐子给拿出来,就在胡宗仁的手碰到那个骨灰罐子的时候,一股子猛烈的风从墓穴里吹了出来,我和胡宗仁都站在墓穴的正面,风力还夹杂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不知道是骨灰还是一般灰尘,我们来不及防备,我和胡宗仁就摔到在地,然后好像两根木头一样,从半坡上滚了下来。

赵婧和梁经理看我们摔了下来,急忙跑过来扶我们并问我们有没有怎么样。我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帅到时候有点刮着疼之外,仿佛还没受到什么别的伤害。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对胡宗仁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事动人家骨灰干什么。胡宗仁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哪知道这大白天的这些家伙也这么不友好啊,还好没追击咱们啊,失策了失策了。

我和胡宗仁把我们先前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上跟赵婧了韩经理说了一下,并且我指着水库对面那个在众多高房子之间的矮小平房说,不知道那家人是不是这里的老居民,但是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过去看看。胡宗仁还告诉韩经理,当初你们修建小区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堡坎太高的缘故,打基桩都把人家坟给打坏了不少个,可能是当时施工队找不到责任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你不知道这也正常,搞不好咱们要是今天不来钻这些灌木丛的话,这些坟再过多少年都不会被人发现呢。

虽然我们已经都知道了这次这个小区闹鬼的原因,那必然是因为这片壁墓的关系。但弄清楚这些墓穴的来龙去脉也许能够推断出那个小女孩变成恶鬼的原因。于是我们四个人有顺着原路返回,走到了水库的对面,路上胡宗仁对赵婧说,你不是想要跟着学经验吗?你记住,我们这行不能够过分的和人说实话,必须有一些善意的欺骗,但是这种欺骗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害人,所以等下你就仔细看一看,当有人可提供咨询的时候,我们是怎么从人家嘴里套话的吧。

赵婧一脸不信的样子,不过却没有说话。我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到了半山坡上,才走到一半的时候,那户人家养的一条小黄狗就开始老远的叫唤起来,走到院子里,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婆婆坐在院子里织鞋垫,当我正打算去问话的时候,胡宗仁似乎想要露一手,他走到那个老婆婆跟前说,大妈,跟你聊几句要得不?

第一百零七章.【案十五】道人之血(加更谢谢池落语的皇冠)

不知是不是因为胡宗仁急切的想要表现,所以他问话的声音有点大。老婆婆应该是早前在狗叫的时候就察觉到我们是要到她们家的院子里来。她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但是抬头的时候却没有从眼镜里看我们,而是直接扬着眉毛越过镜片看着我们大家。胡宗仁走到她跟前蹲下说,大妈,我们是对面这个小区的工作人员。说完胡宗仁朝着韩经理的小区方向一指,接着说,我们这边有些情况想要跟您了解一下,闲聊几句好吗。

老婆婆好像并不怎么有兴趣,只是低头继续绣着自己的鞋垫,一边说,我认都认不到你们那个小区里的人,你们要找我问撒子嘛。说话有点漏风,看样子牙齿的情况不怎么良好。胡宗仁接着对老婆婆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随便聊聊,想知道大妈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老婆婆说,她打小就在这里了,已经快70年了。胡宗仁问她说,那您今年高寿啊?老婆婆说,翻年就70岁了。

70岁,又是一直住在这里,那么想必对这一带的变迁是非常了解的。胡宗仁得意的看看我,我对他点点头,胡宗仁就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身子骨还真是仙健啊,这附近好多像您这样岁数的人,都已经老得快卷起来了,您还能够做针线活,那可真不容易啊。

胡宗仁这就是在拍马屁了,现在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平均寿命已经有所提高,只要保重身体那么活到70岁80岁那是常有的事。但是很多这个年纪的人,也都不见得有眼前这个老婆婆这么苍老,说她70岁,但是看上去却像快80的人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是农村人的缘故吧,平日更劳累,也就显老一些。但是正所谓马屁是不穿的,即便老婆婆心里明知胡宗仁是在拍马屁,但是还是觉得喜上眉梢,她乐呵呵的说,我们哪算仙健哦,比我们厉害的老头儿老婆婆儿多得很!不过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高兴的神采。

胡宗仁知道自己的马屁奏效了,于是他对老婆婆说,是这样的大妈,您知道这儿在70年代的时候是不是有个集体公墓之类的地方啊?老婆婆听胡宗仁这么一问,先是有点诧异,然后把针插在了鞋垫上,看着胡宗仁说,这地方以前是有个政府集中埋人的地方,我们本地人叫万人坑。胡宗仁惊呼说,万人坑?有那么多人吗?老婆婆摇头说,倒也没那么多,就是那段时间常常有政府的人拖着一车一车的死人,本来是在这堰塘边上准备挖深坑埋的,但是没老百姓阻止了,才修了一排墓地。说完老婆婆朝着我们刚才找到的那排壁墓说,就在那里,以前没修房子的时候,那基本上一个山头全都是。

我忍不住了,于是插嘴问老婆婆,我说这里以前是个小山头吗?老婆婆说是啊,以前山上全是松树,不止是这里,这一整片区域以前都是乱山岗,山上密密麻麻全是松树。说完老婆婆还对我说,这边走过去没好远就是松树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以前松树坡坡多,才起的这个名字。老婆婆接着说,那些坟墓,就在对面那片山上,以前还不少,恐怕埋了好几百上千个人。

胡宗仁问老婆婆说,那这些人都是这附近的人吗?老婆婆说不是,都是政府从外头拉来的,每次来都是用那种大货车拉,有时候村子里的人还要帮忙去搬死人,但是后来因为埋了些死人在堰塘边上,于是每年都有人死在这个堰塘头,村子里的人觉得这个是因为死人把水源坏了,所以政府再来埋的时候,就不准了。而那以后,就在堰塘边边修了个观音庙。

堰塘,就是水库的意思。看来这个水库早前频频淹死人并非传闻,而当地人为了改善这个现象,特别修庙,也算是一大善举了。老婆婆接着说,政府看村民不准埋了,于是隔了段时间就在这里来修了一排排的墓,人还是送到这里来,只不过不是用埋了,而是烧成灰灰以后就下葬了。胡宗仁问老婆婆说,那怎么会长期是政府送死人来呢?这些死人都是什么人啊?

老婆婆看着胡宗仁,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这个就是造孽哦。那几年,年辰不好,灾荒过了没多久,到处就又乱起来了,武斗杀人,成天在街上拿着广播吼得凶,一会又说这家人屋头成分不好,一会儿又说那家人以前是资本家,乱成一团,那些袖子上有个袖章的穿得像解放军的人,最恶的就是他们,他们说谁有罪,谁就是有罪了,跟官老爷告状都没得法。

老婆婆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难怪那上边的死亡日期,大多都是在1974年到1978年之间呢,原来她说的是文化大革命。我的父母都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所以在我渐渐长大以后,我父亲曾跟我描绘过当初的一些场面,例如每个人都学着那些洗脑主义宣传画上的样子,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本本,另一只手振臂高呼,而且手上的袖子还都是卷起来的,他们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审判别人,拿鸡毛当令箭,一场持续10年的斗争中,无数人因此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囚犯,甚至大量人因为盲目的参与斗争而成为牺牲者。烧掉学校,毁坏庙宇佛堂,而据说当年那些所谓的红卫兵,要么暴毙,要么死于非命,总之到了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当老婆婆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墓穴里的死者,大概就是当年那场运动造成的死者。但是很快我又想不通了,早前在小区的监控视频里,我们看到了一些小孩子,甚至连那个带头的恶鬼,本身就是一个小女孩,你说这种岁数的小孩子,就算是不懂事参加了运动,也总不至于被处罚到死吧?于是我问老婆婆,可是我们刚才看了下墓碑,还有些死者都是小孩子啊。

老婆婆叹气说,所以我才说造孽啊,修好墓以后,政府总是会三天两头拉一些罐子来,村子里有人去帮忙,当时每个罐子外头都贴了张纸,写着生卒年岁,村子里就有人发现了这当中有些小孩子,于是就问了当初运这些东西来的政府的人,说是有些是孤儿,没有家人认领的,有些则是在当初那场浩劫中失去生命的孩子,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参与斗争的人家属或是被批斗的人家属。胡宗仁大骂道,这和古时候诛连有什么区别啊,太可恶了。老婆婆虽然叹息,但语气依然镇定的说,那也是没办法,时局如此,人命轻贱啊。

短短八个字,却说得如此沉重。胡宗仁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住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就没遇到过什么怪事吗?老婆婆问,什么怪事?胡宗仁说,就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觉得古怪的事,例如闹点邪门什么的之类。老婆婆的眼神开始警觉起来,我赶紧解释说,别误会,我们是那个小区当初的开发商,有些问题只是问问而已,不会拿出去乱说的。

老婆婆疑惑的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继续绣自己的鞋垫,一边绣一边说,以前是有几个时间闹过邪门的,就是在当初你们这个小区开始修建的时候,那个时候堰塘的水比现在还要深,你们修房子打地基,成天放炮炸得轰隆隆的,从那以后,我们这里就开始不太平了。老婆婆说,你们当时修那几根大柱子,把人家坟给坏掉了,村里的人那时候都走得差不多了,有些好心人还帮你们去给那些死者烧香,但是那么多坟哪里烧得过来,所以那段时间,一到晚上就不太平,基本上天天晚上如此,我们家的狗,一到那个时候就乱叫,经常看见一些白花花的人影在山坡上晃来晃去的。胡宗仁赶紧问道,是不是大概在晚上10点左右开始的?

老婆婆想了想说,具体几点,自己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每次看到那些影子,都是在这旁边的部队吹了熄灯号以后的事了。胡宗仁一拍大腿站起来,这个动作吓了人家老太太一跳,胡宗仁说,熄灯号的时间,就是昨天晚上咱们发现的那个时间。胡宗仁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看到的那些邪门事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得很脏,大概只有这么高一点的小女孩?说完胡宗仁比了比那个小女孩的高度。老婆婆看了一眼说,不记得了,她岁数大了,看到什么东西也都是早晚的事了。这里埋的小孩子,大多比较可怜,这么小就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的,要有个怨气什么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老婆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那些线头,接着问胡宗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了,我就去忙了。胡宗仁说没有了,我们谢谢老婆婆后,就离开了。

胡宗仁说,部队阳气重,晚上熄灯号吹了以后,军人们都休息了,所以只有这个时候它们才敢出来活动,至于那个小女孩,估计就是当初被承重梁压碎的几个坟墓之一,搞不好坟墓都已经不存在了,生前蒙冤而死,死后又不得安宁,换成我,我估计也得变恶鬼吧。

我叹了口气,安慰胡宗仁说,你不用变,就你这德行,活着也是恶鬼。赵婧插嘴问,现在事情基本清楚了,这么多坟墓如果你要一个一个挨个找,恐怕也有点不现实,万一又被攻击受伤了,那可怎么办。胡宗仁想了想说,走,咱们先去拜拜那个观音庙。韩经理说,你们不是道士吗,怎么会去拜观音菩萨?

胡宗仁鄙夷的说,所以说鬼就爱缠着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懂。这观音啊,我们不称为观音菩萨,我们称之为慈航道人,在我们道教是属于十二金仙之一,中国本土的佛教吸纳了许多别派宗教的东西,例如佛教中伽蓝尊者,在我们道教也称之为关圣帝君,其实就是关二哥,但是在三国那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佛教,但是远远不如道教昌盛。我们几个道士去拜拜观音,说起来也不算不正宗。接着他对着我笑笑说,你就不用拜了,你不算,哈哈哈。

于是我跟着大家一起沿着水库边上,找到了那个观音庙,非常小的一个土庙,建立在一个凸出的断崖底下,也算是能够遮风避雨了,周围的石壁上全是被香火熏烤的印记,说明这里香火旺盛,而边上有一个立于1988年功德碑,那上边密密麻麻刻上了当初捐庙的那些善人们的姓名。胡宗仁自带香烛,还分给了赵婧和韩经理,三人拜神敬香,胡宗仁还在观音面前单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词,我知道他提出来拜观音是有一定缘由的,只不过他暂时还没说罢了。

叩拜完毕后,胡宗仁在边上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居士婆婆那儿买了伏包,以及一些纸衣服,接着就又原路返回,过桥来到了水库对面。壁墓周围很多灌木,如果烧香的话,会引起火灾,虽然消防队就在一边但是还是别惹麻烦的好。胡宗仁在让我测算出来的最能够聚集引起的位置,用纸钱做扫把,把地上的枯枝败叶扫尽,点香点烛,接着将钱纸撕成Z字形,扬于空中,然后把那些纸做的一副均匀那围绕着香烛,接着又取出自己身上的宣纸,几次对折之后,他把那些纸撕成了一个个手拉着手的小人模样,依然平放在地上。

接着胡宗仁手持黄裱纸,用右手捏指决做笔,写了一份牒文,说是要发配到此地城隍,请城隍出面带走这些冤魂小鬼,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小女孩。我看胡宗仁这招来得有点猛,于是问他说你要不要考虑下,再怎么可恶,终究是个小孩儿啊。胡宗仁说,你别着急,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他说,这些没人认领,没人祭拜的鬼魂,走到哪里下场都是一样,与其让它们被城隍捉拿,受苦受难,还不如让我帮它们一把,少受点苦。说完,胡宗仁又把自己昨天手指上的伤口给抠破,在每个小纸人的身上,分别点上一点鲜血。

胡宗仁说,他们离人道已远,以我道家人的血,助其修炼吧。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上午,直到我再度走到壁墓边上,尽可能挨个用罗盘检查那些壁墓,却发现此刻却没有了丝毫鬼魂的踪迹。

事后我再次慷慨解囊,兑现了我的承诺,我请大家吃了烤羊,当然,这个费用最终还是让韩经理给我们连同佣金一道支付了。韩经理从头到尾都跟在我们身边,知道我们不会骗人,所以付钱的时候也特别爽快。

忙完一切,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们告诉韩经理,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异状的话,就说明没问题了,否则就给我们打电话。然后我们去了下诊所,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口和我扭伤的手指。在送大家回家的路上,大家很久都没有说话,赵婧让我们把她送到一个地方好打车就行,于是我把她扔到了红旗河沟的车站附近,她下车后正想离去,胡宗仁摇下车窗,叫住了赵婧,然后对她说: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胡宗仁,瑶山派的。

第一百零八章.【案十六】外企高管

你可曾有过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特别惧怕一种东西?甚至你并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长什么样,但是却因为从未见过而畏惧?

我有过。

我记得在我大约几岁大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单独睡一个房间里了。那个年代,居住环境不如现在这么好,买房子还得看户型有选择,当初我爹妈作为厂子里的工人,只能住在筒子楼的职工宿舍里。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的房间是非常小的,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小床,以及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小衣柜。

我的房间靠近窗边,窗子外头就能够直接看到厂里的职工医院。在当时那个年代,像我爹妈这样的兵工厂性质的单位,通常都会给职工的配套设施做得比较完善,例如我们上学有子弟校,我们有专门的职工电影院,还有职工医院,甚至还有殡仪馆。所以当我开窗后能够直接看到殡仪馆,在小时候还不是特别懂得。不过总听见那院子里有人哭哭啼啼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死了人。

所以我从小就害怕死亡,害怕那种因为死亡带来的悲伤和诡异的安静。

有时候晚上睡觉,如果没能够刚上床就睡着的话,我往往会睁着眼睛自己在床上玩很久,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必须承认,小时候我最害怕的地方,就是我的床底下,和衣柜里。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觉得我的衣柜里和床底下有怪物,它们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来到我的床边,悄悄的伤害我。尤其是我的衣柜,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听到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但是我至今也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错觉。不过我始终没有忘记当时那种自己吓唬自己的感觉,好几次,我都仿佛能看到衣柜即将打开,然后从里边爬出来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青面獠牙。为什么是古装,我得解释一下,因为那段日子,电视机开始流行,于是我特别痴迷当时选择余地不多的一部电视剧,叫做《西游记》,里边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女人。而终于有一次我吓得自己受不了了,于是大半夜在床上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装作一副我做了噩梦的样子,把我爸爸给叫到了我的房间里。我说我的衣柜里有鬼,我说我害怕。但是我爸爸却让我从床上下来,然后逼着我走到衣柜跟前,要我打开衣柜。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我爸爸的做法,我甚至还以为他故意为难我是因为我闹了他睡觉,百般不情愿之下,我鼓起勇气打开了我的衣柜。爸爸问我,里边有鬼吗?我说没有。我爸爸说那你现在还害怕吗?我说不怕了,都知道里边没东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爸爸跟我说,记住,当你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面对它。

那是我爸爸跟我说的最早的一系列让我记忆深刻的话,从那以后,我甚至还用这招在半夜检查了我的床底,发现除了有一窝耗子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于是基本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断用这个方式提醒自己要勇敢,直到长大成人。

谈恋爱以后,我把我的这个故事告诉了彩姐,因为她也会害怕一些东西,例如有一段时间她始终认为我们家那个大得没有天理的衣柜里有个在哭泣的女人,直到我让她打开衣柜,她才从此不怕了。而我今天要说的这个,还真就跟衣柜有关,不过这次衣柜里不再只有衣服,还有了些别的东西。

那天晚上送了赵婧打车以后,我顺便也把胡宗仁丢在了一个好坐车的地方,因为要我驱车那么远从江北送他会南岸,我认为那是对93号汽油的一种不尊重,于是任凭胡宗仁下车后怎么拍打窗户或是比出中指,我始终没有停下踩油门的那只脚,扬长而去时,我还故意赛车式地连续轰了脚空油,好让他感受下我“棒极了2010”那强劲的发动机。回家休息了两三天后,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电话并不是胡宗仁打来的,而是赵婧。虽然我知道赵婧肯定是有我的电话号码的,但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胡宗仁惹出来的,我充其量算是好哥们帮一把,这有事再怎么也不该直接找到我才对。于是我在电话里问赵婧有何贵干的时候,她说胡宗仁不接她电话了。我笑着说他当然不接你电话了,可能是害怕被他老婆揍吧。因为那几天胡宗仁曾给我发信息说他已经开始抽时间去看酒店了,准备尽快把婚礼给办了,好让自己踏实下来。付韵妮的脾气我们是很了解的,安静的时候像个少女,发飙的时候就是更年期了。所以肯定胡宗仁是跟付韵妮说过不少关于赵婧的事,并且付韵妮因此对赵婧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不准胡宗仁接电话。

赵婧说,可是不接电话那可不行啊,这案子都是奔着他去的。我对赵婧说,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我看起来像胡宗仁吗?赵婧说,时间紧迫,我只能先把事情跟你交代一下,你们关系好,你打电话给他,他就一定会接的。我故意逗她说,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帮你转达这句话?赵婧愣了,没有说话,显然她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于是我接着对她说,行了,你有事就说事吧。

赵婧说,新的委托是这样的,雇主是一个外资企业的海归高管,岁数不大,独居。最近家里有点不干净,找了师傅来看过也没找到具体问题。之前一个月出现几次,最近这段时间一个礼拜都出现好几次,他已经用睡袋在车里睡了一个多星期了,不敢回家。我问赵婧,是租的房子还是买的房子?赵婧说这她就不知道了,家里闹鬼,那属于阳宅的事,我寻思着好像不怎么难搞,于是就马上联系胡宗仁,谁知道他不接我电话。我哼了一声说,你别跟我说什么好搞了,事实证明,之前的十几个案子,都是一个比一个更难搞,这才刚过一半的数量我和胡宗仁都受伤好几次了,谁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谁知道你们轩辕会的那帮老家伙是不是一个比一个变态啊。

说起轩辕会,我就突然心情不好了。

赵婧没有正面回应我这句话,只是跟我说,她跟事主约定的时间是今天晚上6点半一起边吃边说这件事,我问她为什么要拖到那个时候,吃完就是晚上了,晚上可没白天好调查。赵婧说她也问了,对方的回答是,因为白天要上班。我说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还要上班,我们就活该伺候他的时间了对吧。赵婧说,那也没办法,这些事情找到总会,总会找到了我,躲不掉,也没法躲掉。

虽然赵婧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她的确说的是实话,就算胡宗仁打死不接电话,这件事终究需要他来解决,还剩余了九个案子,想躲基本是没门的。于是我对赵婧说我知道了,我这就给胡宗仁打电话。挂上电话后我就打给了胡宗仁,他接了电话第一句就是,你总算是打电话来了,怎么样,新的案子是什么?我问他你怎么知道赵婧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这不废话吗,我的电话都快让她给打爆了,我当然知道她会找你。我骂他说你知道你他妈还不接电话。胡宗仁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轻声说,我不敢啊…那语气,就好像想要传递情报的地下党员一样。

我不免觉得好笑,于是我把赵婧跟我说的情况转述给了胡宗仁,并且告诉了他晚饭的时间和地点,让他自己想办法跟付韵妮请假。

尽管我不知道挂上电话之后胡宗仁和付韵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胡宗仁终究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地点里。只不过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瘀痕,然后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满脸飞红。所以我猜测,那个瘀痕,大概是付韵妮专门留下的。赵婧看到胡宗仁脖子上的痕迹后,也是故意忍住不笑。胡宗仁和赵婧之间本来就互相没有多大好感,此番见面,两人更是连话都不说一句。在等到赵婧说的那个海归高管后,他一脸倦容,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样子,尽管看上去很疲惫,我猜测那是因为在车里睡了一个礼拜造成的,但是依旧非常客气的邀请我们入座,排场讲究,这让我有点不自在。

赵婧对那位先生介绍了我和胡宗仁,然后说我们都是这边比较有名气的师傅,所以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再荒诞都无妨。那位先生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起来很惭愧,我接受了接近二十年的科学教育,学业事业都非常顺利,到头来,居然栽在了这样的事情上边。胡宗仁问他,先生你怎么称呼啊?他说他姓杜,本地人,英国名牌大学留学归来,目前在一家非常有名的跨国物流公司担任中方管理总监。

杜先生喝了一口茶以后说,找各位来是希望请各位待会饭后到我那个房子去看看,这一到晚上,各种怪声从衣柜和床头传出来,起初我以为是墙壁里的管道发出的声音,可是自从这声音出现后,我就整晚睡不踏实,做恶梦那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确实亲眼看到了那些东西。

我们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于是胡宗仁直接问,男的女的?

第一百零九章.【案十六】奇怪声响

听见胡宗仁这么直切主题,杜先生好像有点诧异。于是他下意识的看了赵婧一眼,意思是果真是内行人。然后他对胡宗仁说,是个穿白衣服,只有脸,没有五官,卷发的女人。

我和胡宗仁一听这杜先生描绘得如此具体,说明这次撞鬼的经理对于他来说不但是匪夷所思,甚至是刻骨铭心的,否则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但是他提到没有脸,这我倒是真没有料到。通常我们遇到的鬼魂或多或少都和生前的状态有一定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如果有影像资料或者照片的话,认识这个这个鬼魂生前活人的人,是基本能够一眼就认出来的。不过也有个别鬼魂会因为躲避或是自己本身不愿意,而不肯以真实面貌示人,就好像前段时间,我和胡宗仁帮助那个私人侦探在解放碑办理的那个案子一样,那个女鬼,就是把自己捏造为一个美貌的女人以达到迷惑活人的效果。但是这种没有脸的,又是为了表达什么呢。

许多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我给忘记了,其中有一个大反派的角色,就是一个没有脸的男人。而在我们民间的传说里,也对于这种没有脸的人有过一定的记载。例如《临安府志》里曾经记载过一些清代以前各地的奇闻轶事,其中就包括一些鬼怪之说,这本书我阅读的是一个清朝文人的修订本,大量的古文弄得我这个高中辍学的小青年那段日子真像一爪就把这书给撕掉。但是那书是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我要是撕了,估计师傅就得把我给撕了,而这本书当中,除了对民间传说中的各种大类别下的鬼怪有所记载之外,例如饿死鬼,吊死鬼,缢鬼等大类别,还对一些介乎于鬼魂与妖魔之间的物种有一定说明,这当中就有一个,称之为“无颜鬼”。

颜面颜面嘛,所以没有脸,在那本书里就称之为“无颜”。这种物种形成据说非常特殊,它本身是一些负面情绪的综合体,例如惭愧,自卑,寂寞等等。《临安志府》里曾这样描绘这类鬼魂,如果翻译成现在的白话大致上是这个意思: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各种不同的情绪左右着人的表情,而人恰好又是生命中表情和情感最为丰富的一个族群,例如大怒和生气,都是属于“愤怒”的范畴,但是在脸上表情的体现却不大相同,微笑和大笑也同属“笑”,但是表达的方式和激烈程度也大不一样,所以说当一些过度负面的情绪集中聚集到一个鬼魂的身上的时候,那么它会渐渐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只有脸型和轮廓,却没有五官的样子。

此外对于这类鬼魂还有一些描述,但大多数都是后人们的臆想猜测,没有实际考证过。而早前有号称遭遇过这类鬼魂的师傅们,也都纷纷留下手记,但却对它的描述大不一样,因为没有五官,所以区分男女只能从发型或者体形来区分,因为没有表情,所以我们无法猜测它是喜是怒,并且根据死者生前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在外表上也很难达成一致,但是我看到的几乎所有对于无颜鬼的描绘,大家纷纷都会提到这样几个共同点,一是它们会想法子主动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它的负面情绪中,其中有一样是寂寞,寂寞就分很多种了,有人寂寞是想要找乐子,有人寂寞却是只希望找个人陪着,哪怕不说话。二是它们通常不会主动去伤害人,这又来自于它负面情绪中的自卑,想要和人接触,却害怕和人接触,而矛盾本身也是一种负面的信息。第三,这类鬼魂没有固定的脾性,基本上算是疯子,但是一旦触怒,那就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但是即便如此,有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作为依据,我依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鬼魂,甚至连我的师傅都没有见过。

胡宗仁请杜先生把事情的经过讲得尽可能仔细一点,因为他说得越仔细,我们也就少绕些弯子。杜先生告诉我们说,事情的起初大概是从一年之前开始的,当时自己也是刚刚接了房子,小区是新小区,于是风风火火的委托了一个装修公司来装修,自己由于工作繁忙,所以没办法一直盯着施工进度,所以那几个月的时间里,自己一直都住在别处。胡宗仁打断他问,你当时住在哪里?杜先生说,回国后很快就应聘了这个工作,收入还不错,所以早些年的时候,自己也按揭了另一套房子,由于觉得年纪已经开始慢慢大了,所以也想换个大房子,看看是不是该结婚了。

胡宗仁点点头,示意杜先生继续说。杜先生说,自己的新房子装修了好几个月,装修完毕后自己也非常满意,于是结算了工钱,又在新房里放上柚子皮白醋之类的除味,窗户也都打开透气,就这么又搁置了两个月,自己才请了搬家公司搬过去住了,刚住进去的时候,距离现在差不多刚好一年。

杜先生说,可是住进去之后没有多久,他老觉得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头的方向总传来一阵怪声,持续短短几秒钟,就那一下,然后一整晚都会安安静静的。我问他那声音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形容一下。杜先生说他的床是那种实木床,床头是木料的,贴齐墙壁,那种声音就很像是有人用五个手指甲呈爪状在抓挠木料一样的声音。说完,杜先生伸出自己的手,在我们吃饭的餐桌上轻轻的匀速挠了一下,发出一个连贯的但清晰的声音。

杜先生接着说,由于是新小区,自己这么拖拖拉拉的装修也都赶上成了第一批入驻的业主,而与此同时,同楼的很多家也都在装修。杜先生说,由于自己卧室朝向大小的原因,当吃在装修的时候,特别把床头的这面墙朝里侧多挖了9公分,原本18公分的墙只剩下了一半,所以当前面几次他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别家装修的时候传来的声音,或者是墙后管道里发出的声音,也没在意,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以后,那声音突然消失了,有时候一个月只出现了一次,但是那一次还偏偏就让他听见了。不过越到后来,那声音出现的次数也就越频繁了。

杜先生说,自己搬新家,许多东西都换了新的,所以一开始屋里还比较空,这么大半年下来,一些该添置的东西也差不多齐了,所以只有更多的时间来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动静,最奇怪的是,他渐渐发现那声音出现是有规律的,不管自己多晚睡觉,那声音总是会在自己躺到床上,玩玩手机看看书,取下眼镜闭上眼睛正打算酝酿睡意的几分钟之后出现,而那个时候自己通常并没有睡着,但是心却非常安静,所以对于这种声音的出现,自己一下子就可以察觉到。

他接着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声音渐渐开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从最初的一个月一次,变成半个月一次,接着变成每周一次,到上个月的时候,竟然每个礼拜都出现好几次,有时候一天都三四次。胡宗仁笑着说,挠木板挠上瘾了是吧?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看没人附和他,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继续问杜先生,后来怎么样了。杜先生说,那段时间有时候自己还专门等着那个声音出现,想找出具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结果好不容易让自己听到了一次,声音就是从自己床头的木料上传出来的。胡宗仁问他你为什么确定是那儿。杜先生说,因为他在听到声音后,自己用手挠了一下木板,发现声音其实是一样的。

杜先生说,但是当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分的蹊跷,因为那声音毕竟很小,还不足以影响自己休息,心想大概是新家具,木料膨胀之类的情况。但是渐渐的,不止是床头,有时候自己床边另一侧的衣柜里,也会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木板上一样,不过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和床头的声音一起出现过,都是相互隔开的。

胡宗仁问他,那你当时就没打开衣柜检查检查吗?杜先生说,当然检查过了,他们家衣柜分上下两层,上层高度稍微小一点,用来放自己夏天的衣服和一些能够折叠起来的衣服,下层的孔教较高,有一根横向的不锈钢棍子,是用来挂那些羽绒服西装什么的,而在底下那层的地面木板上,自己还摆放了床单,睡衣等东西。衣柜的门是滑拉式的,从这个方面来看的话,能够发出那一声闷响,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木板上才对,而现在衣柜里能够直接接触到木板的,就只有门,背壁和上下层的隔板了。

杜先生说,如果是撞门,我听到的声音不会是闷响。如果是撞背壁,那背后就是实心墙,声音也不会像这样,只有那层隔板了,但是会有什么东西能够违反地心引力,从下往上撞呢。

杜先生告诉我们,自从他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些害怕了。

第一百一十章.【案十六】夜半惊魂

杜先生接着说,在那以后的时间里,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出现后,他的感觉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从最初的毫不在意,变成了胡思乱想。

胡宗仁问杜先生说,你的家里或是身边的好友或者在乎的人当中,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最近这几年去世了?我知道胡宗仁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考虑到杜先生的房子是一个新修的小区,假如是因为小区开建的时候动到了人家的坟墓的话,那不该只有他一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才对。我们一直都坚信事出有因,既然单单只找到了杜先生,那么我们优先要考虑的,就是认识杜先生的人。

杜先生想了想说,年前自己的爷爷和外公都相继去世了,生前和自己关系确实很亲密,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个老人都不可能变成鬼来吓唬自己才对。况且之后自己亲眼看见的那个,是个女人。胡宗仁问杜先生,那情况开始变严重,就是在这之后的时间才开始的对吧?杜先生说是的,到了最近这几个月,变得特别严重,加上自己心里又胡思乱想,所以导致压力特别大,晚上睡觉根本睡不踏实。于是他就把这个情况跟自己的母亲说了。

杜先生告诉我们说,他的母亲是学佛很多年的人,心地慈悲,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于是就再三叮嘱让儿子一定要找人来破除这件事。加上这一年,恰好又是杜先生的本命年,不管是学佛的还是学道的,对于本命年的太岁之说都是特别在意的。在加上杜先生自己也觉得蹊跷,反正找人来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于是他就托人打听了一个较场口一带的师傅,结果那个师傅挑了个日子来家里看了以后,就立刻告诉他,你们家里有亡人,这个亡人就是对着你来的,如果你不加以制止的话,会慢慢蚕食你的精气,最后让你耗尽而亡。那个师傅还说了,这个亡人,是个女人。

我问杜先生说,在那个师傅跟你说这些话之前,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那个女人了?杜先生摇摇头说不是,在那之前虽然声音出现得特别频繁,但是只有声音而已,自己从未见过那些东西,所以这个师傅当初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坦言自己也是将信将疑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因为玩弄一些常人不懂的手艺而行骗的人太多,名声早就被搞臭了,于是他自己觉得反正也没花多少钱,既然这个师傅这么说,那么自己还是就这么信吧,对于这些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自己多个防备总也是好事。

于是当天他就让那个师傅在自己家里做法,据说那个师傅在自己的窗前摆了一个罩上了黄布的小桌子,上边摆放了水果和米,还有些装了水的碗,师傅一只手拿铃铛一只手拿木剑,在房间里折腾了老半天。我侧过身子悄悄跟胡宗仁说,这师傅是你们道家的,你们道门该是时候清理下这些坑蒙拐骗的家伙了。胡宗仁没有说话,自觉理亏。杜先生接着说,然后当天做法完成以后,那个师傅一身大汗,说这个亡人很顽固,自己用了好多法子,才借了天兵之力把它给压制了下去,如今汗如雨下,才总算是大功告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事到如今我已经基本能确定他请来的这个师傅如果不是个彻底的骗子的话,那么充其量也就是个学过点小把戏的三脚猫而已。真正的师傅是绝不会说出这种标榜自己的话的,这些东西都唯恐不让人知道,怎么会说出来?于是我对杜先生说,你上当了,不过我想你自己很快也发现了。杜先生说,可不就是这样嘛,当时看那个师傅说得诚恳,自己也就把钱给支付了,本来也没多少钱,也就千把块,心想总算是自己花钱买了个平安,结果当天晚上还真就没出现那些怪声,不过从第二天晚上开始,那声音又再次出现了,不仅如此,还越发严重。

杜先生说,然后他就立刻给那个师傅打电话,说情况好像没有得到解决啊,那个师傅先是说天兵提犯人需要时间,让他再等等,于是杜先生还真就老老实实多等了几天,但是情况依旧如此,于是又给那个师傅打电话,起初还要忽悠几句,到后来,直接就不接杜先生的电话了。本来花点小钱这不算什么,但是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杜先生说,恰好那段时间开始,他们单位开始发展一些在国内的专线业务,自己变得有点忙,也就没多余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晚上总是睡不好,直到有一天,他彻底失眠了,于是就在半夜里睁眼,看到了一些让他无法忘怀的事情。

杜先生告诉我们说,大概就是两三个礼拜之前吧,那天晚上自己在单位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回家后又继续在电脑前做事,为了保持清醒,于是就冲了杯比较浓的咖啡,结果忙到了夜里两三点钟,才洗澡上床,发现这个时候自己的睡意早已过去了,根本睡不着。即便是闭着眼睛在床上努力了很长时间,却依旧没办法。杜先生告诉我们,大概闭着眼在床上躺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心里胡乱想了很多事情,有公司的事情也有生活的,但是那天晚上却偏偏没想到自己家里那奇怪声响的事。杜先生说,说来也怪,一般情况下,我闭眼躺在床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在床头或者柜子里传来那种声音,但是那天晚上却没有,以至于自己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睡不着,才突然想到今天晚上好像那个声音没出现,正感觉到奇怪,于是睁开眼睛,反正也睡不着了。但是这刚把眼睛睁开,就映着夜里窗户外那昏暗的灯光,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床边靠近床头这一侧,它站在地面上,但却弯下腰俯身到杜先生的脑袋上方,那个姿势,就好像在近距离观察杜先生的脸一样。

杜先生当时就吓坏了,立马一声大叫一个翻身到床边,迅速打开了卧室里的床头灯,但是随着灯光亮起的瞬间,那个女人的人影就不见了。

杜先生用自己的手掌揉了揉眼睛,仿佛现在要他回想这一幕对他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一般。他说,我本来是一个高学历的人,要我先前请了个师傅到家里来消灾,还让人骗了钱,这本来已经挺可笑了,所以当时自己即便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在纠结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会不会是自己压力太大了造成的。在床边傻站了一阵,发现没有别的动静,于是就又躺回了床上,不过这次他就没敢再关灯了,而是任凭灯亮着,闭上了眼。

杜先生坦言说,即便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但经过这么一次惊吓之后,他更加睡不着了。继续躺了很长时间,突然就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胡宗仁问他,你不是闭着眼睛吗,怎么还能感觉到?杜先生是说,因为开着灯的,就算是闭着眼睛,还是能够透过眼皮感受到一点灯光的。但是那灯光却忽然暗了下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的嘴角边的皮肤,开始感觉到一种被毛发撩动,轻微的痒的感觉。

杜先生说,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发现距离自己的鼻尖不到一尺的距离,有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正在近距离看着自己,那姿势,就和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杜先生看清了它的脸了。杜先生告诉我们说,它的身子有点透明,因为隔得近,我都能透过它看到顶上的灯光。它看上去整张脸都是白色的,没有五官,连眉毛都没有,整张脸就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膜一样,却看得到鼻子和眼窝的轮廓。杜先生形容说,它的脸很尖,双颊有点微微凹陷的感觉,头发是卷发,但是长度挺长。它的双手始终放在自己身体的两侧,而当自己睁开眼睛和它对视的这几秒时间里,它的姿势基本没有发生改变。只是在当杜先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回头看着它的时候,发现它身体的姿势依旧维持原样,但是脸却随着杜先生的运动方向,而转过来面向他,即便那是一个看上去很诡异的姿势。

向日葵,就好像向日葵一样。杜先生这么形容道。而杜先生想要夺路而逃,却发现自己的房门怎么都打不开了。杜先生说,自己卧室的格局,刚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衣柜的一侧,也就是说站在卧室门口朝里张望的话,会看不到床头,视线会被衣柜挡住一点。而当时正当自己在拼命拉门的时候,耳朵里却传来一阵“咔咔咔”的声音。

杜先生长舒一口气,出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他说,那声音,就是自己衣柜门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朝着衣柜一侧看去,很亏,两只苍白细长的手,好像攀爬一样,抓住了衣柜的边缘,此刻他距离那双手,不到一米。

第一百一十一章.【案十六】卧室黑影

杜先生说,先是看到了一双手抓住了衣柜边缘的侧面,接着就是一个卷发的脑袋慢慢从侧面探了出来,大约到了鼻子的位置,就停住了。尽管看不见眼睛,但是从那个姿态来看,这个女人是在看着他的。

杜先生告诉我们,当时他想要拼命逃走,扭了几下门,却发现门又能够打开了,来不及多想,抓起门口的车钥匙,穿着睡衣就跑出了门。自己当晚就在车里开着暖气傻坐了一晚。杜先生说,好在自己的车上有车载通话系统,于是他在天亮以后打电话给了自己的同事,等到同事来了,才敢跟着同事一起回到家里,他带了些必要的东西,以及一些衣服,打算暂时不回家住了。当时同事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很奇怪,不过他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胡宗仁对杜先生说,我们听说你已经连续在车里睡觉一个多星期了,你条件不差啊,为什么不去住酒店啊,就算星级酒店比较贵,那么一般的快捷酒店住个几天我想咱们老百姓一般都还是能消费得起的吧。杜先生摇摇头,沮丧的说,你以为我想睡在车里啊,搬出来的头一天我就去了酒店,但是在酒店那个清幽的环境里,我根本就睡不着,而且酒店人来人往的,稍微一点动静我就能疑神疑鬼半天,住了一个晚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心一横,就去买了个睡袋,干脆睡车里得了。车子空间也不小,这种密闭的环境里,我觉得更安全一点。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觉得这个杜先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挺可怜的。不过好在他在出事后立刻找到了我们,起码这回他不会上当受骗了,因为如果我和胡宗仁不能解决好的话,我们是分文不取的。虽然我们并没有跟杜先生保证这件事我们一定能够完美无缺的办好,但是我们对他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解决,并把来龙去脉给他一个详细的说法。杜先生似乎是对我们办事的风格方式比较满意,于是对我们说,至于佣金多少,事前已经跟这位小姐谈过了。说完他指着赵婧,然后接着说,但是这位小姐说钱的事情需要和你们二位商量,不知道你们二位觉得这金额在多少合适?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胡宗仁和杜先生之间陷入了一阵讨价还价中,这个杜先生看上去条件丰厚,我们也是实在办事,所以彼此也就敞亮了。在讨论了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价格后,我们便打算吃完晚饭后,就去杜先生家里看看。

这一顿很是丰盛,结账的时候,杜先生从他那个厚实的A字头名牌钱包里支付的张数,已经说明了这一顿价值不菲。我们吃饭的地方位于南坪的万达广场,这是一个新修的步行街,也是整个南岸区比较高档的区域。所以有时候我常常羡慕胡宗仁住在南岸区,因为这一带的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像江北步行街,相对较小人又多,出去觅个食还不免遇到熟人,从而无法避免被迫请客的命运。到了步行街楼下后,杜先生告诉我们,他住的小区离这里并不远,靠近江边,还比较安静。

于是我的车跟着杜先生的车,胡宗仁坐了杜先生的车,而赵婧却跟着我一起,以确保无论怎样都能够联络上对方。路上赵婧问我,胡宗仁家里人是不是挺不喜欢我的啊?我说何止他家里人,我也不见得多喜欢你啊。赵婧又说,你们喜不喜欢反正都这样,剩余的几个案子,做完了咱们就各走各道,今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当我稀罕你们俩还是怎样呢。我说原本你如果只是一个寻常道姑咱们说不定还能做朋友,但是你一旦跟我们的对手扯上关系,又是同门师兄妹,我们也确实没办法拿你当自己人,除非这件事彻底了结,并且结果大家都满意。赵婧于是不再说话了,她似乎是对于我和胡宗仁把对马道人和轩辕会的不满转嫁到她身上感到不快,但她自己也应该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的大师兄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们,这会儿她自己也成了大师兄的帮手了。于是我跟赵婧说,我跟胡宗仁和你之间,咱们纯粹只是个合作关系,我们需要你来完成我们二十四案的承诺,你需要跟着我们来监督我们顺便学点东西,这其实没什么,小妹妹,你还太年轻,这条路比你想的要困难许多,今天你遇到了我们的不解,总是碰我们的钉子,但我们也仅此而已了。倘若有一天一个真正想要把你置之死地的人出现了,以你这点脑子,你根本就玩不过,只能等着被收拾。

我接着说,所以吃点亏受点气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今后如果有人像我和胡宗仁这么对你冷嘲热讽,你也能泰然对待了。我这人没办法,看人郁闷的时候就喜欢宽慰人,不过当天我对赵婧说的话,并没有吓唬她,虽然不那么好听,但却是在告诉她,把自己看得过高,摔得就会越疼,干我们这行被人排斥那是常有的事,凡世铸人,红尘炼心,实则是一番好意。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杜先生家住的小区,在进停车场的时候,杜先生摇下窗户跟门口的保安说了几句,然后朝着我的车一指,然后到我进入的时候,那位保安兄弟就非常恭敬的敬礼,好像我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一般,对比一下我自己小区的那些保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小区我是听说过的,早前在开始销售的时候我还在我们小区电梯广告里看到过。复式结构售价在当时开盘之初已经逼近万元,算得上是重庆房价里比较高的小区之一了,难怪连保安都这么有礼貌。停好车以后杜先生带着我们坐电梯上楼,但是走到自己家门口后,他却有点犹豫,似乎是在害怕一样。

胡宗仁对他说,别怕,这么多人在这儿,都是行里人,如果我们三个加一起都收拾不了这个房子里的东西,那么我劝你还是搬走吧。胡宗仁说话总是这么直接,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打击人。于是杜先生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自己却站在门口对我们说,灯的开关就在你们右手侧。我转头问他你不进来吗?他说你们走在我前头我放心一些。我没再说话,看样子真是被吓坏了。

由于职业习惯,我从一进门开始,手里就端着罗盘,但是我却在整个客厅里都没有发现什么灵动现象。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问题,进门后我就在门口结上了绳头钉,接着挨个巡查厨房,书房,卫生间,阳台,却什么都没发现。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考虑到之前杜先生对于这个鬼魂的形容,我发现它和当初临安志府里描绘的无颜鬼极其相似,杜先生之所以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触怒到它罢了。于是我问杜先生,你的房间是在二楼对吧?杜先生点点头说,二楼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闲置的,自己用来堆放一些平日里不用的东西,剩下的一个就是自己的卧室,卧室里还有个单独的卫生间。

于是我让赵婧在楼下陪着杜先生,并且保护一下她,对于赵婧,虽然前几天露了一手,但是似乎并不熟练,缺乏经验,此番贸然带着她一起,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她的本领保护人绰绰有余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朝着二楼走,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我叫住胡宗仁,因为我开始察觉到罗盘上出现了微弱的动静,这说明这个房子里此刻有鬼,并且这鬼就在二楼的范围里。于是我和胡宗仁退后了几步,确保罗盘重新安静以后,我又在楼梯之间结上了绳头钉,即便如果那个鬼要逃跑,并不一定走楼梯,但是保险点比较好。

到了二楼后,灵动明显开始变得频繁,我提醒胡宗仁小心,接着我俩的脚步都随之而变得缓慢。由于杜先生目击鬼魂的位置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我们打算把他的房间留到最后,先推开了那个杂物间的门,进屋后立刻开灯,却发现和卧室仅仅只隔了一个走道的杂物间里却安安静静,丝毫异动也没有,那就可以假设出一个情况,这个鬼魂活动的范围,除了杜先生的卧室里之外,它还曾经到过这二楼的走道上,并且下过几步楼梯。

我和胡宗仁准备打开卧室的门了,我光是把罗盘凑到门口都能够感受到门内传来的强烈的灵动,于是我就在破门而入之前,在门口再次结上了绳头钉,然后对胡宗仁点点头,胡宗仁会意后,右手举着雷符,左手轻轻扭开了门。

刚一打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就是那种死耗子的味儿。我赶紧闭气,然后让胡宗仁打开了屋里的灯。灯光打开后,我站在门外的确看到了那个挡住了一般床头的衣柜侧面,并且我还看到了,白色木地板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那个影子应当是有东西遮住了灯光造成的影子,并且在我们打开灯以后,那个影子开始不快不慢的,缓缓朝着我们视线的盲区移动。

那样子,就好像是不愿意被我们发现一般。

第一百一十二章.【案十六】初次对决

看到影子的时候,我其实心里突然紧张了一把。越是这种面对我们遮遮掩掩的鬼魂,往往攻击起人来,伤害就会越严重,就好像乌龟一样,平日里温顺,但是一旦咬人,那就死不松口了。

胡宗仁的右手依旧捏着雷符,左手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伸手到了自己包里,抓出一些米,然后深呼吸一口,一个闪身进入屋里,接着把那把米朝着空中扬起,再举起雷符,看哪儿不对就准备拍向哪儿。我也跟着进了屋,卧室里的灯光由于灯刚刚才打开,还并没有非常明亮,随着耳朵里响起一阵米粒掉落在床上地上发出的细微响声,我却看到这个卧室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把胡宗仁拉到我身边,让他和我站在一起,我则把看着罗盘。罗盘上指针转动的幅度非常快,并且十分均匀,快速是表示这个鬼魂力量的强大,匀速则是因为它大概目前为止还没有意识到我和胡宗仁是来抓它的,不怎么害怕,或者说,它甚至就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胡宗仁在我耳边悄悄说,你先检查下床头,衣柜毕竟是被遮住的部分,我们最后才来弄那里。我点点头,蹑手蹑脚的朝着床头走过去,这个房间对于卧室的尺寸来说,还是算非常大了,看得出杜先生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因为他的卧室里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个组合音响的电视机,没有放电脑,说明他不愿意在自己的卧室里上网,一般来说,那些成功人士常常会有这样的格调,相比于我,我就显得屌丝了许多,因为我的电脑就摆在距离我床边不远的地方,有时候甚至因为不想起身,直接把电脑抱到床上来玩。

走到床头之后,我把罗盘凑近那木质的床头栏杆上,但是我却只在这上边发现了短短的一小片区域有灵动,我是指那种一靠近就转动得十分明显的那种。从那片区域来看,应当就是杜先生平常睡觉听见指甲挠木板的声音的位置。于是我在床头上画了一个敷,因为尽管目前我们眼睛看不见那个鬼魂,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如果画好敷以后罗盘发生了变化,则说明它此刻就在我们周围,并且受到了敷的影响。作为一个没有阴阳眼的人来说,我也只能靠着这样的排除的办法来测试身边鬼魂的存在。不过当我画好以后,罗盘却始终没有发生改变。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家伙躲到衣柜里了,我确定!

于是胡宗仁侧身试探性的走到了衣柜边上,然后呼啦一声拉开衣柜的门,接着就是一雷符给拍了下去。

这时候我耳朵里传来一阵噼啪的声音,那声音并不算大,就跟平日里我们把插头插到插座上的时候,因为接触不良而产生电火花的声音差不多,不过却要比那种声音略大一下,至少我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是能够听见的。那声音出现后,接着就是胡宗仁的一声闷哼,接着他整个人好像一个被丢出来的沙包一样,横飞着撞到了墙上,因为撞击的关系,窗户也开始跟着有点摇晃。我急忙把胡宗仁扶起来,朝着卧室门外逃走,一边逃我一边大声喊道,赵婧,快来帮忙!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感觉胡宗仁的身子突然变沉。我低头看胡宗仁的表情,他一脸痛苦,好像有点呼吸困难。虽然胡宗仁块头较大,但绝不会是我扛不动的地步,于是我顺势看到了胡宗仁的脚,发现被衣柜侧面挡住的部分,胡宗仁的脚就在那儿,而他的右脚,正被一直苍白而且骨瘦嶙峋的手给抓着。那只手手指细长,而且指甲也是乌白色的,我知道,那就是那个鬼魂。不过我依旧没能看见它的样子,此刻胡宗仁的上半身已经在房门之外,下半身却因为这只鬼手的拖拽,而始终扯不动。

赵婧很快冲了上来,见状后就立刻帮着我一起想把胡宗仁给拉出来,但是试了许多次,那只鬼手抓得死死的,但是它也并没有把胡宗仁朝着它的方向拖动,而只是就像在拔河一样,以胡宗仁为拔河绳,跟我们较劲。于是赵婧没在继续拉,而是冲到胡宗仁的脚边,看着我看不到的地方愣神了几秒钟后,就以一个拍打苍蝇的手势,双手垂直合拢,打在了那只抓住胡宗仁脚的鬼手上。

我只记得我听见了一声惨叫,那种叫声有点类似风从一个小缝隙里灌入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接着鬼手上好似触电一般闪起了蓝色的火花,接着它就撒手了。而这个时候我一把就把胡宗仁拉到了门外,赵婧也一个箭步退了出来。我在等赵婧出来以后,迅速把因为拖动胡宗仁而拉断的绳头钉重新钉好,就继续把胡宗仁朝着楼梯下边拉,就在这个时候,那声持续了很长的惨叫声突然停止了。

这让我莫名的紧张起来,于是我一手拿坟土,一手捏红绳,眼睛看着卧室门。叫声停顿了几秒钟以后,卧室门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被人从里边关上了。我来不及多想,和赵婧一起慌忙把胡宗仁抬到了楼下,期间胡宗仁的脑袋不小心撞了几下楼梯,他发出哼哼的呻吟,也不知道是爽到了还是痛到了。抬到楼下后,杜先生惊恐的看着我们,说发生什么事了,我说胡师傅中招了。杜先生说,他有没有什么事啊,会不会死啊。

我白了杜先生一眼说,死不了,但是我得急救一下,他这种祸害一般会千年万年的活下去的。杜先生没说话了,而是屡屡后退,接着跑到了房子的门边,抓起车钥匙就对我们说,你们就在这儿忙着吧,我去给你们买点水!没等我回答,他就关上门逃走了。买个屁水啊,害怕就直说嘛,又没人笑话你。

胡宗仁开始有点翻白眼,并且好像呼吸非常不畅。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又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瘀痕,和起初付韵妮给他留在身上的那个差不多大小,但是颜色却深了许多。我凑近一看才发现,新增的这个瘀痕竟然还破皮了,上边有些烧灼的痕迹,我还能隐隐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于是我心里琢磨,是不是刚才胡宗仁那一个雷符又拍到什么不该拍的地方了,杜先生说他们家衣柜里有不锈钢的杆子用来挂衣服的,这傻逼不会是打到金属棍子上了吧,金属可也是导电的啊。不过很快我就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胡宗仁目前的伤口就这一处而已。看着胡宗仁越来越呼吸困难,我也有点着急,我开始双手半握拳合在一起,使劲在胡宗仁的胸腔和胃之间的位置按压,这还是小时候上学时老师教的急救法,但是试了很多下胡宗仁依旧没有好转,于是我扇了他几个耳光企图把他给打清醒点,这时候赵婧竟然把我朝着边上一推,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赵婧就以一个骑摩托车的姿势跨坐在胡宗仁的肚子上,然后嘴对嘴给胡宗仁嘴里吹气。

医学上,这一招叫做人工呼吸。是用来帮助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失去自主呼吸功能的人急救用的。而在我的脑子里,人工呼吸和亲嘴其实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个俗人,本来起初急救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帮胡宗仁人工呼吸,但是我觉得我无法客服自己内心的这个障碍,尤其是当对象是胡宗仁的时候。赵婧这么人工呼吸了几次以后,她也开始跟我一样扇胡宗仁的耳光,扇完继续人工呼吸,持续了一小会之后,胡宗仁突然咳嗽了几声,然后哎哟哎哟的呻吟着,既然开始咳嗽了,那就是已经好了。

赵婧双手叉腰,舒了一口气,我问胡宗仁,你感觉好些了没有,胡宗仁骂道,妈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然后他很快注意到赵婧正骑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问赵婧说,你在我身上干嘛,你是想要污辱我吗?说完他顺势把双手抓住了赵婧的屁股。

随着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以及赵婧的一声尖叫,赵婧一下子从胡宗仁身上站了起来,还顺便蹬了胡宗仁的肚子一脚,接着赵婧就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脸红得像个苹果一样。

我把胡宗仁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扶着他坐好,问他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胡宗仁说,他也不大清楚,就记得打开衣柜门以后没多想就拍了雷符,结果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触电了一下,然后就没记忆了。我问他你是不是打到什么金属上了?胡宗仁说这绝对没有,那一下子绝对是结结实实打到了那个鬼魂的,因为我还看见它身上炸起来的电火花了,不过时间太短,我根本没看见那家伙的样子,但是我确定是打到了它的。我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后来被弹出来,是那个鬼魂对你攻击造成的吗?胡宗仁说,那不然还能怎样,你当我老胡这么不禁打吗。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赵婧突然说,我看见了。胡宗仁说你看见什么了?赵婧说,我进来救你的时候,我看见那个鬼魂的样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案十六】再测善恶

赵婧这一说我们都愣住了,于是我问她,你看见那东西了?赵婧点头。我说它长什么样儿?赵婧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害怕,并且手也开始微微发抖,她说,刚才我上楼帮你想把胡宗仁给拉出来,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那只抓住胡宗仁脚踝的鬼手了,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就想冲进去把那只手给掰开,但是当我走到脚跟前的时候,我却看见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穿着白衣服,卷发头发大概跟我差不多长,它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胡宗仁,但是它的脸却好像是在盯着我看一样。

赵婧说,那个鬼魂整个身子几乎都在衣柜里头,好像是顺着衣柜的方向躺着一样,但是它看着我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于是我当时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就想办法把它的手给打掉。赵婧说,那一招也是自己师门学来的办法,原理同样是左手和右手分属阴阳,阴阳相济后则产生威力。我当时并没有细想过这招究竟管用不管用,而是情况危急,我直接就使出来了。没想到歪打正着它好像挺害怕的,在我打到它的手以后,我看见它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捂住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手还好像触电了一样,接着就开始面朝着我尖叫起来。

听赵婧说到这里,我突然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声惨叫,小时候我曾经玩过一个游戏,就是用一张白纸蒙在嘴巴上,然后我说话的声音就因为纸的隔绝加上它自身的共鸣,而变得非常炫酷。所以我甚至觉得当时我听到的那声尖叫,就是一个人用厚厚的纸蒙着嘴巴叫喊出来的,区别只在于,它的声音非常尖锐,但是却又十分沙哑。

赵婧接着说,我听见它的叫声后觉得很害怕,于是就退了出来然后把胡宗仁给帮忙搬下来了。一般来说,如果遇到攻击大多数鬼魂会选择反击,但是这个却没有追出来,只是狠狠关上了房间门。赵婧问我说,你觉得这是不是它无法冲破里门口绳头钉的关系呢?

我摇摇头,并非是说不是,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以我们看到的这个鬼魂的力量,我估计我的绳头钉是困不住它的,但是却没有追出来,是想放我们一马吗?胡宗仁问赵婧说,那你刚才骑在我身上是什么情况,我又不是马。赵婧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她说,不然有什么办法,我看你都快死了,情急之下才跟你做人工呼吸的,你以为我想碰到你吗,一身臭哄哄的。我也对胡宗仁补充道说,还真是这样,你的确得好好感谢下人家赵姑娘,刚才那人工呼吸的姿势之专业啊,你小子肯定爽死了。

胡宗仁坐起身子来,有点不服气的对赵婧说,那…那就谢谢了。没想到我对你态度这么恶劣,你还来救我,谢谢了。胡宗仁不大善于言辞这我一直都知道,要他这么一个高傲的人跟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说谢谢,这绝对是一个壮举。

赵婧并没有回答胡宗仁,而胡宗仁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没再继续说话,于是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气氛有点尴尬。我才突然意识到,赵婧对胡宗仁的情感似乎在这个时候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在我和胡宗仁看来都一定是危险的,因为熟知付韵妮嫉恶如仇的个性,所以如果今天的事情让付韵妮知道了的话,估计赵婧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于是我哈哈大笑的说,好了既然没事那就行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楼上那个家伙吧。

胡宗仁站起身来,依旧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他走到我在楼梯上结好的绳头钉跟前,对我说,你这点小东西估计是管不住,咱们得保险一点,我上去把卧室门口的和楼梯这里的都给你补上一张符咒,最起码咱们不会这么脆弱,被冲破之前,咱们还能有点反应时间。他言下之意好像我的绳头钉根本就没用似的,这让我觉得有点不爽,不过我心里也承认,事到如今,一方面我自己渐渐出现了对于这些事情的疲态,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这些案子的难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

胡宗仁挂好符咒后重新回到楼下,问我说对了那个杜先生哪去了?我哼了一声说,他找了个借口说去买水,然后溜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胡宗仁笑着说,还真是胆小啊。于是他坐下,对赵婧说,刚才不小心抓了你的屁股,不好意思啊,我是习惯性动作。他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好像一个调戏妇女的流氓。赵婧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胡宗仁转头对我说,我刚才贴符的时候想了下,如果这个鬼魂本身就想要害我们或者那个杜先生的话,此刻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它完全可以冲破这些东西出来伤害我们,但是它并没有这么做,在你们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鬼魂并没有那么可恶呢?我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也的确很少遇到,有时候我甚至还挺羡慕胡宗仁那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不过我下不了手罢了。

胡宗仁接着说,起初我们上楼的时候,大概你也注意到了,这个屋子里只有二楼的走廊和卧室里有鬼魂的痕迹,那么它是怎么出现的,怎么凭空直接出现在二楼的。我继续摇头,我现在连这个鬼到底是不是恶鬼都没区分清楚,如果真是如之前的前辈手札里描述的无颜鬼的话,那它的性质未必就一定是恶鬼,刚才胡宗仁和赵婧连续两次对它发起攻击,依旧没能激怒它,那则说明刚才的两次攻击,并没有让它真的恼怒起来。

胡宗仁问我说,除了罗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测到这个鬼魂的属性,是善是恶?我想了想说,有是有,但是那些东西我又不怎么常用,也没有带在身上。胡宗仁问我,需要些什么东西,我说需要红绳,筷子,馒头,和铜钱。赵婧说,我身上有铜钱,不过不是五帝钱,而是我们道家打鬼的圆孔钱。胡宗仁也补充敢说,筷子和碗谁家里没有啊,倒是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馒头。赵婧站起身来说,让我先看看这个杜先生家里的冰箱吧。

于是赵婧直接进了厨房寻找起来,胡宗仁在赵婧离开后,双手对我做了个抓捏的姿势,然后脸上满是淫邪的笑容。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进他的这个话题。很快赵婧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对我说,没馒头,只有面包,可不可以用?我说试试吧,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我问赵婧要了一枚铜钱,然后剪了一段自己的红绳,从厨房找来了两根筷子,一个碗,然后在碗里盛了大半碗水。我们三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带到了二楼的走廊上,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是非常避风的,几乎没有风。于是我就把两个面包放在地上,在两个面包的中间摆上那个装了水的碗,让这三样东西呈一条直线。接着我取出红绳,穿过钱孔,然后打了一个结,再分别把红绳的两端拴在了两根筷子头上,再把两根筷子分别插在了两个面包上,调正距离让筷子之间的红绳垂下,红绳中间吊着的那个铜钱边缘,刚刚好接触到水面。

准备完毕后,我用手把铜钱稍微拨弄了一下,好让它相对静止下来。接着我问胡宗仁要来了三张钱纸,在碗边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叨:

“天地各一边,善恶一线间,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

等到钱纸烧尽,那铜钱开始好像陀螺一样,在碗里的水面上转圈,由于有线拴着,所以转动了一阵后线已经呈麻花状了,继而开始反方向旋转,铜钱的边缘始终在水面上,碗里的水也因此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胡宗仁问我,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解释说,这是祝由术当中一个比较建议的测鬼方法,如果谁家里并没有罗盘或者不懂怎么看罗盘,这将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必须在避开神像的范围,并且无风的范围里才能够使用,烧钱纸是在烧给这片土地,也就是这套房子的范围里,那是私人的地盘。而那句口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祝由术的口诀大多比较白话,且因为各地的方言不同而有些微变化,所谓“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这是活人对鬼魂的一种问话,人和鬼之间必须因为这一问一答而建立起联系,并且当鬼魂听到这段口诀时,不管它愿不愿意,它都必须回答,并且一定是诚实的回答。

赵婧拍着巴巴掌说这么神奇,好厉害的样子。我继续解释说,所谓“低头”,就是指铜钱开始好像蜻蜓点水一样一下一下撞击水面,“转圈”就是咱们看到的这个样子,就不用解释了。赵婧问我,那为什么要说,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这里有神吗?这不明摆着是鬼吗?我笑着跟赵婧说,这就是话术上的区别了,中国自古以来人都比较含蓄,所谓的文绉绉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例如你要大便,非得说个出恭,你要跟女人摸摸搞搞,非得说成鱼水之欢,反正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这里的鬼,是指的是那些恶鬼,害人的,这里的神虽然我们都知道也是鬼,但是因为本意不是害人,所以对它是一个敬称。

赵婧哦了一声说,那么,这里这个就不是害人的咯?

第一百一十四章.【案十六】冒险招魂

我点点头,因为这一招测善恶的法子,历来就很准,实践过多次,从未出错过。不过考虑到毕竟胡宗仁也因此而受伤,我心里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线,万一真的错了,那就再说错了的事。

赵婧问我,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着胡宗仁说,等这家伙再歇歇气,咱们再进屋试试,这次稍微温和一点,看看能不能唤出来。胡宗仁听到以后说,我没什么好歇气的啊,好着呢,一点小伤不碍事。说完他把捂着脖子的手也拿了下来。我转头问赵婧说,你们净明派里,有没有招魂比较准确的法门?然后又相对耗费不那么大的。因为我在想如果想要直截了当的话,没有任何方式比直接招魂来得简单了,但是相应的,这会对施法者本身构成一定的损耗,所以很少有人遇到鬼事就用这招。赵婧告诉我,有是有,不过她还没学得很熟练,害怕出乱子。净明派的符咒和茅山派可谓不上上下,于是我又问赵婧,那你们门派有没有什么比较别致的符咒能够把鬼魂制住,却有不会激怒它的吗?赵婧想了想说是有的,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这就画几道。

于是赵婧到楼下光线好的地方画符去了,胡宗仁则小声对我说,你怎么突然对这蠢女人态度变了?好像很熟,还想法子带着她办事一样。我说这也是早晚的事,咱们就事论事,如果刚才不是赵婧帮了我们一把的话,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变成鬼了。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就是太急躁,也有点紧张,当时没曾细想就一巴掌下去了,哪顾得了这么多。我却笑不出来,我对胡宗仁说,刚才问过善恶了,这个法子一向以准确著称,估计这个鬼魂还真不是害人的玩意,既然这样的话,缠上杜先生这样的人,那就有别的可能性了。胡宗仁问我说,你是说这个杜先生可能和这个鬼魂的死亡有关系吗?我说只是有可能,否则一个并非以害人为目的鬼魂出现,只是为了缠住一个人吓唬一个人,这样的几率有多小你自己想想看,别忘了有时候鬼魂可比我们简单得多。

胡宗仁点点头说,是啊,跟你认识后的这么长时间里,我算是领教了。鬼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吓唬人的时候可怕一点,但是比这更可怕的,还是咱们人啊。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也许就藏着一个惊人城府的内心,例如魏成刚魏成健两兄弟,表面上是合法商人,衣冠楚楚,暗地里干的事,还真不是人事儿。我笑了笑说,他们俩兄弟只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缩影,这个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可太多了,许多甚至身在高位,面子上对着你笑,没准笑里就藏着刀啊。胡宗仁叹气说,没错啊,这都说日久才见人心,这人心啊,还隔着肚皮呢。

隔了一会,赵婧带着五张画好的符咒上楼来,一边上楼一边摇晃着手里的符咒,好让朱砂墨快些干掉。接着她分了两张分别交给我和胡宗仁,说这个是以防万一用的,如果被鬼魂攻击的话,咱们首先要自保。然后她拿出另外两张说,这两张一张进门后我就贴在门上,另一张备用,说完她把剩余的最后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说,这一张就留给自己了,我虽然没你们俩厉害,但是我还是要保护自己的。

赵婧的语气开始有点坚定,和刚才那种害怕的模样不大相同。我猜测也许是因为我测灵测了善恶以后,她给了自己一些宽慰的原因。于是我们并没有收拾先前测灵时候留下的那堆东西,而是我和胡宗仁分站左右,赵婧站在我们身后,以一个三角形的队形站到了卧室房门外。

这次是我伸手打开了门,原本我还以为先前那个鬼魂一次狠狠的关门,会让这道门打不开,我甚至都做好了如果打不开我就暴力踹门而入的打算。谁知道门轻轻就打开了,可能是因为先前那个鬼魂关门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门上的合页有一点松动,于是在门打开后,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就好像鬼片里那些门惯用的声音一样。

房间里依旧有臭味,并且比起先前的浓烈度丝毫不减。进门后,赵婧还是反手关上了门,接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符咒贴在了门上。净明派的符咒看上去和我们通常写得很规整的符咒有点不同,他们的符咒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草书体,说到效果,应该比我们都厉害才对。赵婧贴好以后,就拿了另一张符,轻轻用上下嘴唇咬住,紧随我们身后。我们的目光实则都聚集在衣柜之上,因为在场的三个人里,除了我以外,胡宗仁和赵婧都是在衣柜里找到那个鬼魂的,赵婧甚至还亲眼看见了。所以当我站在胡宗仁身后,关注着罗盘动静的时候,胡宗仁手里却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轻轻的用一根手指,把衣柜的滑拉门给拨弄开,在衣柜门打开的时候,罗盘上的反应明显强烈了不少,于是我下意识的把胡宗仁朝着我的防线拉得退后了两步。胡宗仁沉住气,他看着打开的门,我也看着,但是里边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见。胡宗仁举起自己的双手,把胸膛完全暴露给敌人,这算是他在对那个鬼魂表示诚意,意思是说,只要你不是一个害人的恶鬼,我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想帮你一把而已。

几秒钟以后,我不清楚是不是那个鬼魂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罗盘上的灵动反应竟然弱了许多。胡宗仁开始缓缓靠近衣柜的门,姿势依旧维持着高举双手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是在投降。走到门边后,他先是试探性的朝着里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回头用口型对我们说,里边真的有东西。我也开始越过胡宗仁的身子朝着里边张望,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还真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好像是什么纱巾一类的东西,轻轻蠕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胡宗仁放下双手,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把米,均匀的洒在了衣柜门口,然后点燃了几张钱纸,拿在手里直到烧尽。因为帮人归帮人,咱们不能因此把人家房子给放火烧了。接着胡宗仁又取出一把香点燃,并成一捆,在衣柜门口反复画着一个平躺着的“8”的形状,然后又念咒,做法,足足折腾了接近10分钟后,胡宗仁突然退了两步,对着衣柜的方向说了句,出来吧。

我一惊,难不成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招魂了?我再看胡宗仁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额头和太阳穴之间冒起了一股青筋,眼圈也有点红肿好像刚哭过一样,看样子这趟胡宗仁是把自己消耗得够呛才请出来。一般来说,招魂的损耗大小和被召唤的鬼魂善程度和能力强弱有直接的关系,越是大的猛的,召唤起来就越费劲。所谓的召唤,就是用自己门派的办法,一次一次对其说教,劝导,甚至威胁,以达到让它出来直接与你对话,或者谈判的目的。

果然胡宗仁说完这句话以后,咔嚓一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就突然抓在了拉开的门上,接着是另一只手,这样子很像我曾经看过的一部日本变态级的恐怖片里的一个场景,于是我也不由自主的朝后略微退了一点。赵婧一直躲在我们身后,此刻我都能感觉到她在我脖子后边呼吸的声音。两只手出来以后,我看到了一个头,准确的说,是只有头发。头发是那种末端卷曲,但别的发丝还比较直的那种发型,看上去很是时髦,估计这个鬼魂也没死多久,早几年还没这种洋气的发型呢。它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个头,接着它开始调整姿势,渐渐从衣柜黑暗角落里,整个身子爬到了能够被卧室灯光照亮的区域,接着背靠着衣柜内壁坐着,双脚弯曲,双膝并拢,然后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低着头,那样子就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的戒备心就减低了很多,因为我开始相信这个鬼魂的确不是害人的恶鬼。不过它的身躯略微有点透明,还有点烟雾状,就是当你看到它身体边缘和那些真实存在的衣物相互对比的时候,你会觉得它的身子明显呈现一个虚幻的状态,这就是大多数鬼魂在死后都会展现的一种表象,生而为人,死后自然是在极力维持自己生前的样子了。它穿着一件好像是丝质睡衣的衣服,连身的,有肩带。由于过度的苍白,以至于它呆在黑暗里也会看上去比较显眼,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一眼就能够判断它是鬼魂。它起初调正姿势的动作看上去就很僵硬,就好像一个跳街舞的人,似乎是关节不怎么灵活一般。此刻就这么安静坐着,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从外表分析这个鬼魂,她的体型比较苗条,除了看不见脸,我还是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不满30岁的女人。

胡宗仁问它,你是谁?那个鬼魂没有回答,只是机械的伸出了一只手,然后把手指朝着床头的方向指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案十六】床头柜里(加更谢谢小QQ8的皇冠)

短短的一问一答,却让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开始集中在这个鬼魂手指着的方向。那是一个床头柜,上边放着几本书,有个小台灯,还有一些类似药片一样的东西。于是我拍了拍胡宗仁的肩膀,越过床边走到了床头柜跟前。

这个床头柜的位置在床与卫生间之间的这个夹缝里,我走过去打开了床头台灯,拿起那寄本书,翻了一下,内容我基本上看不到,都是一些类似管理啊,什么成功之类的话,另外还有一本满满全是英文的书。从配图来看也是不怎么好看的,我顿时开始不解为什么发明英语的家伙能够把26个字母翻来覆去的整,还整出一本书来了。

书里面有书签,但是书签只是用这本书的腰封来替代的而已,除了对书本的介绍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写。书页里看过的内容,有一些被杜先生用红色的笔标注过。除此之外书里并没有夹着什么别的东西。我又看了看那些药丸,其实都是一些帮助睡眠或是维生素一类的常备药品,没什么稀奇的。我又把那个台灯稍微端起来了一点,想看看是不是底下压着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发现,我甚至把床头柜朝外移动了一点,心想大概有可能这个鬼魂指着的东西是掉落到背后之类的,但是在那背后,我除了看见一张因为不小心掉落到里边的药品说明书以外,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我开始有点不解,转头看着那个鬼魂,它依旧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手依旧指着我的方向。于是我开始猜测,是不是在说这床头柜里有能够表明它身份的东西?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里,现在雇主又逃…买水去了,我们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翻他的床头柜吧,因为按照大多数人的习惯,包括我在内,床头柜里都放的是一些私密的东西,要不干嘛要个柜子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觉得这是职业操守的问题。于是我退回到胡宗仁身边,大致上跟他说了一下,估计这个鬼魂是要我们打开床头柜,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说什么也应该先跟那位杜先生知会一声才是。胡宗仁点点头,即便是他这样的浑人,也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于是胡宗仁对赵婧说让他给那个杜先生打电话,说我们大概要翻找一下他的床头柜,看他是同意我们直接开始找呢,还是等他回来后亲自找给我们看。胡宗仁这句话说得就有点搞笑了,杜先生当然不会回来。

赵婧打电话按了免提,她非常不爽的问了杜先生一句,你去什么地方买水了,这么久,香港吗?杜先生却跳过了这个问题,说有什么事吗?于是赵婧向他转述了胡宗仁的话,当然我们略去了之前测灵和招魂的步骤,反正他知不知道也都无所谓。杜先生先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说里头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弄乱了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要弄丢了。完事后还补充了一句,你们会对你们工作保密吧?我抢着回答说一定会的,不会外传,也不会写成小说。

挂上电话以后,我就再次走到床头柜跟前,把上下三层柜子都一股脑的抽出来铺在了床上,我猜想这个杜先生一定是一个平日里非常整洁的人,因为连床头柜这种只有自己才能有机会看到的地方,他也依旧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里边有面膜,有香水,还有一些保险套。男人嘛,又是单身,这个我倒是完全理解。除此之外,还有手机充电器,平板电脑,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信件之类的东西。而当我把柜子抽出来的时候,那个鬼魂本来一直僵硬指着的手指却垂放了下来,于是我判断,我找的地方找对了,这三个柜子里头,一定有能够说明这个鬼魂身份的东西。

我首先排除了一些,例如保险套和面膜,这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无关的,不过我注意到保险套的盒子是打开过的,也就是说曾经被使用过,我对于我这种窥探他人隐私的变态心理感到沾沾自喜。剩下的两个柜子里,装的多是一些内衣裤,鉴于杜先生是个男人,翻找他的内裤我觉得还是有点恶心的,于是我把那个柜子递给了胡宗仁,说两个人找起来更快,你就找这个柜子吧。胡宗仁很老实的开始找起来,不过他很快在那堆内裤里,找到了一条女人的内裤。

在跟轩辕会约定的二十四个案子里,第一个案子我们也在吉他的共鸣箱里找到了一条脏脏的内裤,而胡宗仁此刻的表情竟然和第一次一样,他双手拉着内裤的弹力松紧,一边对我露出那种变态的笑容。我没理他,继续翻找第三个箱子。那个箱子里就比较空了,除了有几瓶高档香水之外,还有一个用精美盒子装起来的名牌手表和戒指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是一种赠品,所以我觉得是有可能和这个鬼魂有关的,因为直至此刻我已经基本上确定这个鬼魂留下来的原因肯定是和这个杜先生有关的,我们只不过还没能够找到一个确切的关联点罢了。于是我把那些东西先收拾到了一边,以便待会进一步排查。除此之外,这个柜子里还有几副眼罩,一张杜先穿着学士服和几个老外伸出大拇指合影的照片,过塑的,以及一个长条形硅胶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张照片我想来对于杜先生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把照片放在了最底层,并且用了个纸口袋给装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他在国外念大学毕业时候和老师的照片,因为照片上的杜先生看上去比现在青涩了许多,那厚厚的眼镜镜片应该和他的学识是成正比的。基于以前曾经有过照片闹鬼的先例,所以我还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几个人都是男人,背景里也没有任何女人,所以我很快也排除了是照片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杜先生的床上就被我分成了两堆东西,一堆就是那些完全没可能的例如手机充电器之类的,另一堆则是香水、手表、戒指、一堆信件,以及一条被胡宗仁丢过来的女式内裤。

我示意胡宗仁,你可以继续对这个鬼魂提问了,于是胡宗仁问道,你的身份在这堆东西里吗?鬼魂点点头,但是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只是让我们看到了它点头的动作。胡宗仁又问,在其中的哪一堆里。鬼魂的手指再次机械的一指,这一次精确无误的指向了被我单独分出来认为有可能的那一堆。

于是胡宗仁走到我身边,对那个鬼魂说,我现在一样一样的拿起来,拿到你所说的东西后,你的手就放下来。鬼魂不动,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我们的意思,只能碰一下运气了。接着胡宗仁就开始挨个拿起了那堆东西,先是香水,因为如果女人送男人东西,一般来说,香水,领带,打火机是比较常见的。但是鬼魂的手依旧死死的指着,接着是那些手表,还是没有反应,直到胡宗仁拿起了那堆信件,鬼魂的手虽然依旧直直地指着,但是却开始有些微微颤抖,伸出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的关系,变得有些不成形的扭曲。

于是我对胡宗仁点点头,心想这堆信件里也是特别有可能的,那叠信件大概有二三十封,其中大部分是一些国外寄来的信函和信用卡账单或者保险单一类的东西,其中有几封信是用最寻常的牛皮纸信封包装的,但是上边却没有贴邮票,甚至没有写上收件人。

在选到这几封信的时候,那个鬼魂的手终于垂放了下来,于是我们就锁定了范围,这些信封里信件的内容,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些信封都是封好的,而且信件这种东西,我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偷看别人的信件是违法犯罪的事情。所以当我正想要跟赵婧说,要不然你再打电话问问那个杜先生的时候,胡宗仁突然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信?

胡宗仁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作为杜先生这样一个商务金领男来说,他可以选择的通讯方式可以有很多,打电话,发电邮,甚至是随便上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聊天软件,就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对方,自从网络开始变得发达以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开始逐渐缩短,在如今这样一个科技环境下,我才意识到我忽略了最基本的问题,就是杜先生这样身份地位和经济实力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用寄信的方式,并且还是封好的,未署名的信件。

胡宗仁说,衣柜里的这位,一看就是才死了没多长时间,并且穿着打扮也都是咱们当下这个年代的人,它自己又确认了这些信件和它是有关的,甚至能够说明身份,那么这些信如果不是它写给杜先生的,那么就一定是杜先生写给它的。

我用手指捏了捏这些信的厚度,大部分只有大概两三页的信纸,但是其中一个比较厚,而且有点硬,好像是照片。于是我问胡宗仁,那不打电话了?直接撕开看吗?

胡宗仁说,打个屁啊,撕!担心个球!

第一百一十六章.【案十六】私阅信件

于是我哗啦一声撕开了信封,而就在我撕开信封的同事,那个鬼魂开始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腿之间。我把撕下来的信封封口丢到一边后,吹了几下让信封的口子蓬开,接着把里边的东西都倒到了手上。

果然如我想的那样,里边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着好像大学生的女孩子,齐头帘的刘海,微卷的发梢,如果没错的话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应该是此刻衣柜里的那个鬼魂,只不过照片上的头发似乎没有现在这么长,并且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非常腼腆。不过尽管有些伤人,但是我还是必须得说,这个姑娘长得真是不好看。

我觉得我还算是一个客观的人,所以我通常对于别人的长相一般不会纳入我对此人的评价当中,但是人毕竟是有审美的,而对于男人和女人的审美又并不相同。例如男人,顶多只有帅与不帅的区别,而女人,除了漂亮与不漂亮以外,还多了一个丑。不过分的说,照片上的这个女孩虽然身材看上去还不错,但是脸长得还真是不好看。从左脸的额头开始,应该就有一块颜色较深的黑色胎记,不过由于刘海遮住的关系,所以对于额头的部分实际上是我的猜测。而这块胎记面积很大,几乎遍布了她的整张左脸,除了嘴巴以下的位置是光滑的。而右脸上还有一道疤,那道疤从眉骨开始,划过眼角,到达颧骨的位置。说到颧骨,女孩儿的颧骨也好像挺高的,原本这并不是什么确定,甚至很多我们行里的人颧骨都不算低。不过这整张脸搭配起来,显得和她的发型体型非常不符,并且她的嘴巴有点大,即便是在微笑,我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她有点豁出来的门牙。

幸好这张照片是我先看到,如果是胡宗仁的话,他大概会用一些很恶毒的语言来形容。因为我是领教过他的那张贱嘴的,早前曾经和他一起经手过一个案子,雇主家的女儿深度昏迷,原本就长得不好看,昏迷后的样子就更加让人觉得奇特。于是胡宗仁说人家的牙齿长得像挖土机,或者说人家从石器时代就已经停止了进化等等。我继续看照片,照片上女孩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部,手里好像是拧着包,但是由于相片尺寸的问题我就没看见她的包包了。背景有些虚化,但是依稀能看得出是个篮球场,因为即便是模糊我也能看到后边正在投篮的人。而这种虚化的程度,显然就是这几年才开始流行起来的单反相机的效果。天气似乎不错,阳光明媚,虽然姑娘长得不好看,但也掩不住那种青春的气息。

于是我猜测,这个衣柜里的女鬼,生前是个大学生。不仅是因为那篮球场的关系,还有她那傲人的胸围。于是我把照片递给了胡宗仁和赵婧,顺便提醒他人家就在这儿呢,积点口德。胡宗仁拿着照片脸色痛苦的看了很久,然后对我说,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无颜鬼了。

我明白胡宗仁的意思,他大概是在说,这个姑娘太丑,而她自己也深知自己长得不好看,于是因为某种原因死掉了以后,刻意去回避自己的面容,变成了无颜鬼。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就是稍微有点牵强。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个学期和班级里,基本上都有一个这种类似的女同学,她们或是因为长得矮,或是因为长得丑,或是因为长得胖,甚至有些是因为头比较大的关系,在班上都会收到别的同学的排挤,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儿是农村来的,皮肤很黑,满脸雀斑,又是属于那种死读书爱告状的班干部,所以班上的同学大多都不爱和她玩,只有一个女孩子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做朋友,而那个女孩儿长得也算不上很漂亮,但也不差了,到我辍学之前没多久,我才知道,那个她们俩玩得好,其实只是因为长得比较漂亮的那个女孩想找个衬托,做个对比罢了。

所以我对于这类的人群向来不会有歧视,甚至是充满同情。除非她是属于玉凤姑娘那种本身其貌不扬,却又胡话连篇的大炮嘴。这类人群,通常会比较自卑,比较孤僻,如果硬要因此和无颜鬼扯上关系的话,这种自卑孤独的心理,大概更加能够说得过去。

胡宗仁问我,那信里写的是什么?这儿有照片的话,大概是这个鬼魂寄给杜先生的吧。我却不以为然,因为如果是这个女鬼生前寄来的信件的话,那为什么信封却是崭新的?如果杜先生看过这些信件的话,又为什么要重新找个信封来封好?于是我打开那叠起来的信纸开始阅读这封信,结果却让我有点出其不意。

信的开头是称谓,称谓则叫做“张虹”。这显然是个女人的名字,所以我以此判断这封信并非是这个女人写给杜先生的,反而是杜先生或者其他人写给她的,而且我也知道了,此刻正在衣柜里靠着内壁蜷缩坐着的那个女鬼,它的名字叫张虹。继续往下看,信的内容开始出现了一些激昂的话,但是这些话大多比较正面,也都是鼓励的话,内容大概就是给张虹加油打气,说什么要考试了,记得注意自己的营养健康,不要熬夜学习什么的。又或者说是别人说的话你不要在意,你要做好你自己之类的。我打赌如果早年我念书的时候有个女人成天这么写信给我鼓励的话,我大概也不会辍学,更加不会阴差阳错的走上猎鬼人的道路。通篇下来,语句流畅,字迹苍劲,末尾还非常装逼的写了一大段我看不懂的英文,但我估计那意思大概是某个遭遇和张虹类似,但后来因为战胜困难而成为名人的人说的一段话,例如海伦或霍金之类的。

于是我把信递给了胡宗仁,开始陷入疑惑中。假设这封信是杜先生写的,那么这满满的正能量,再白眼狼的女人也不至于因此而缠着一个如此鼓励自己的人吧?趁着胡宗仁他们在阅读的时候,我又撕开了另一封信开始阅读起来,信的内容也是差不多的,通常都是开篇来一段肉麻的问候,然后简单说一下自己最近的情况,接下来的内容都是在给张虹加油打气。从这一封信的内容来看,在介绍自己最近情况的时候,提到了国外的大学,所以我这时候才确定这些信件的收寄双方,正是杜先生和张虹。接连读了好几封,内容也都差不多一致,我没读完一封就递给胡宗仁一封,并且让他把信件按照落款的时间顺序排列起来,在我读到最末一封,也就是杜先生这堆写给张虹的信件里的最早一封的时候,却突然读到了一点不对味的感觉。

杜先生在这封信里,并没有先肉麻一阵,而是说自己已经很累了,非常疲倦。信中间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写道:“渐渐开始不习惯这种扮演两种身份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已经开始影响到我该过的日子。我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人,我只是一个习惯撒谎,却又不肯承认撒谎所造成的恶果的人。如果有一天可以回到从前再选择一次,那我会选择做个冷漠的路人,或许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这句话非常文艺,且装逼的意味十足,我想杜先生一定认为他自己很小清新。不过在这段后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张虹劝慰,鼓励,语气上似乎是在得知了一些张虹的事情后,知道她有所抱怨,于是想方设法的开导她一样。不过这封信的末尾用括号写了另一排字,内容是:“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否会寄,也许写完之后,我才发现这只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罢了。”听上去有点自嘲,好像是在说,我知道我是个傻逼,我就是喜欢一傻到底一样。

胡宗仁对我说,这杜先生心思好细腻啊,而且哄女孩子真是一套一套的,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我哼了一声说,你的口味还真是变得快啊,最早认识你的时候你觉得女人很麻烦,认识付韵妮以后你又开始喜欢那种被她蹂躏的感觉,这会儿倒好,开始对男人也有兴趣了。我故意说付韵妮,完全是因为赵婧在场的关系,我必须提醒胡宗仁,不要做什么愚蠢的事情。谁知道胡宗仁根本就没察觉到我的重点,而是哈哈大笑着说,也对哈,我口味真独特,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想到杜先生写信时那温柔的模样,就让我莫名的兴奋…

我白了胡宗仁一眼,然后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开头字母是SB的词。

看完全部信件,思路也渐渐开始有点清晰起来,虽然疑问重重,而这些疑问估计全世界目前也只有杜先生或者张虹的鬼魂来解答了。从这些信的内容来看,杜先生的语气比较暧昧,似乎是在把张虹当成一个和自己相隔很远的恋人,而两人之所欲选择了用书信的方式来往,并不是打不起电话或发不了邮件,因为从杜先生的信内容里能够读到他之所以宽慰张虹是因为张虹曾跟他说过某些事情,而这些事是近期发生的,所以极有可能两人除了书信以外,还有电话往来。

所以他们之间最初的关系,应当是笔友。

第一百一十七章.【案十六】笔友关系(加更谢谢池落语的皇冠)

笔友,目前听来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名词,可是早在我念书的那会儿,最先进的通讯工具只是那种可以别在腰上的BB机,而如果谁的BB机还是中文显示屏的,那一定是个土豪,光凭那从腰上取下机器会心阅读的姿势,就足以倾倒校园里的女生们。而由于在青春期,许多同学也都会去结交外校甚至是外地的异性笔友,明明现在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当时却非要耗尽文采洋洋洒洒的写一封信,并且一定还会选择那种很漂亮的信纸,这才能说明你的品味。

作为一个俗人来说,我自然也无法免俗地结交过笔友。而我的笔友和我的交往过程,相对来说比较惨烈一点。因为她是别校的学生,而那个学校又以盛产美女著称,所以我从第一封信开始,就充满了期待。而在她会给我的第一封信里,她就反复强调了多次,就是她身边的亲戚朋友老师同学,都送给了她一个昵称,叫做“小金铭”,因为她长得很像金铭。

婉君啊,那是多少少男心中的女神啊!所以我满怀期待的给她回信,并且尽可能含蓄的让她寄给我一张照片,理由我写的是,在我心里我认为你比金铭还漂亮,虽然你百般降低身份说自己只是她的影子,但是,我不信!

没办法,作为一个天生就不大会哄女孩子的人来说,我已经尽力了。从那以后,她的每一封回信里,我都会在收信后先捏捏信的厚度,感觉下是不是有照片。不过接连好多封回信,我都依然没有收到她的照片,而她的说辞则是,先保留一点神秘感,这样彼此的感觉会很美好。我美好你个球,让我对着一张破纸写着歪歪斜斜的字有什么好美好的,于是我那天坚定的回信给她说,如果下封回信里,没有你的照片的话,我就会直接到你们学校,你的班级里来找你了。

我想我一定是吓着她了,所以她再给我回信里,果真是寄来了一张照片。我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偷偷在上班主任课的时候撕开了信,拿出了里头的照片,却在那一瞬间,全身都凉透了。信里的内容我已经没心思细看了,我只记得她在信的末尾留下了自己的BB机号码,并且说了句,想我的时候才准打,不想的时候不准打,哼!

……

冒着被请家长的危险,我举手跟老师说我要上厕所,然后以比刘翔还快的速度冲到学校的小卖店,那儿有公用电话,给我的笔友打了传呼。很快她回电话了,声音听上去还不错,我告诉了她我是谁,并且我说我已经收到你的照片了。

照片其实是一张合照,应该是和她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但是无论我从哪个角度看,都未能找到一丝金铭的影子,并且这四个姑娘,长得一个比一个凶残。于是我一只手颤抖着拿着照片,一只手拿着电话对她说,请问照片上最左边的这个同学是你吗?因为那个姑娘长得算相比之下稍微好看一点的。结果她呵呵呵的笑着说,你再猜?我的心下坠了100米后,我又问她,那左数第二个是你吗?她依旧说再猜。

那第三个呢?你再猜猜。

啊!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第四个对吧?此时此刻我的心已经绝望了,第四个姑娘,恰好是这张照片里最不好看的一个。她却呵呵呵的笑着说,你猜对了,我笑起来是不是很像金铭啊?由于已经心如死灰,我装出一副电话信号不好的样子,连续喂了几声之后,就挂了电话。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给她回信,也再也没有结交过别的笔友,并且我开始相信再美丽的字句也都只是表象,除非你能一眼看到破绽,并且从破绽里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我身边的同学很多都已经和自己的笔友发展为男女朋友了,那些天杀的好事之徒却常常问我,你和你的笔友发展成男女朋友了吗?她漂亮吗?我一般都会痛苦的摇头,然后说,人鬼殊途,怎么可能。

说这么多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简单分享一下我那段不堪回首的笔友交往岁月。所以在看到杜先生这些充满正能量的信的时候,我心里深有感触,并且也察觉到我和杜先生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因为他一直在用文字鼓励别人,而我一直都在催促照片,最终受伤的还是我自己。

我来回在这些信件和照片中寻找着任何可以让我迎刃而解的线索,但却越来越让我读不懂。就好像CCAV的一些节目一样,当你满头问号的时候,主持人一般会给你一个求助场外观众的机会,所以此刻赵婧看我和胡宗仁都陷入苦思后,她对我说,要不,咱们问问杜先生吧。胡宗仁说你怎么问啊,你说我们看了你的信件,现在有点不明白请你解答一下吗?赵婧说,那能有什么办法,否则就等着闹鬼闹死他得了,自己家的事,他必须解决呀。再说了,这信又不是一开始咱们就打算看的,是这个女鬼…张虹的指引下我们才看的,这就是一个关键啊,否则如果它不愿意我们看的话,老早就会警告我们了。

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是我还是觉得赵婧说得挺对的,于是我对她说,那就打电话吧,说我们已经解决了,让他回来验收。因为我害怕说要让他直接和鬼魂面对面的解决,这杜先生恐怕是没那个胆气。赵婧冷笑着说,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骗你们的客户的吗?我斥责道,这怎么能叫做骗呢?这明明是为了他着想,怕他被吓着!

于是赵婧打了电话,她甚至还加油添醋的说我们已经帮你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保证你住的舒服。这女人,举一反三,骗起人来比我还厉害。挂上电话后,胡宗仁对张虹的鬼魂低声说了几句,大概是在说让它不要着急,一定会给它一个安置。说完以后,张虹伸出手来,关上了衣柜门,把自己关在了柜子里。

我们三人在楼下等着杜先生回来,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他才打开门进来。赵婧笑着问他说,您手上空空的,您买的水在哪儿呢?杜先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却难掩自己房子被驱邪干净后的喜悦,他急忙问我们,都已经办好了吗?而此刻,胡宗仁已经缓缓移动到了门口,那姿势好像一个鬼,接着锁上了门,堵住了门口。

杜先生看我们眼神不大对劲,于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想要冲破胡宗仁的封堵夺门而逃,但是他怎么可能是胡宗仁这种江湖术士的对手,不过胡宗仁对他非常客气,只是一把从身后抱住了杜先生,双臂环扣锁得死死的,然后轻言细语的对杜先生说,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把你骗回来,只是这件事如果没有你的话,恐怕我们也单独解决不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啊。胡宗仁虽然语气温和,但是想到刚才他说对杜先生有兴奋感的时候,我还是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有点难以入目。

挣扎了一阵后杜先生总算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也就放弃了挣扎。胡宗仁也因此松开了他,我叫杜先生到我身边坐下,然后把我们刚才遇到的情况尽量详细的跟他说明了,并且说了我们翻床头柜找到一堆信件,并且擅自做主的阅读了这些信件的事情。杜先生听到以后对我们无礼的行为感到非常震怒,他指着我们的鼻子大声说,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犯法!我可以去告你们侵犯他人隐私。胡宗仁说侵犯你什么隐私了,又没有偷拍你尿尿。

杜先生还在愤愤不平,他没有冲上来打我们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们。于是我对杜先生说,那个鬼魂已经找到了,它一直都在你的衣柜里,它就是张虹。

我这句话刚一出口,杜先生看着我楞了很长时间,表情里,似乎充满了不敢相信。隔了好一会他才颤抖着声音跟我说,张…张虹?怎么会是她?你是说,她已经死了?胡宗仁回答杜先生说,当然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否则怎么会变鬼。杜先生突然显得有点激动,他一巴掌拍在沙发的扶手上站起身来,大声说,怎么会这样?她…她怎么就死了。

从杜先生的反应来看,张虹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许是恋人,这才让他对张虹的死难以接受。不过因为看过照片,我知道张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这个世界上口味独特的人很多,也许杜先生也就喜欢这一款。我站起身来把杜先生拉得坐下来,然后对他说,请你接受现实,我读了你们的信,我觉得你们大概是恋人关系,但是你当中有些句子我实在不懂,看到你并不知道她的死讯,想来你们也一定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也许是前女友吧,不过我更不懂的是,为什么你当初写好了信,却完整的保存下来了。

杜先生双手捂着脸,似乎冷静了一点,然后他说,你们误会了,我们从来就不是恋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案十六】一段往事

不是恋人?不是恋人你们还说这么肉麻的话,换成谁来看也会觉得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啊。胡宗仁这么对杜先生说道。杜先生叹息一声后,身子沉重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仰着头看着顶上的吊灯,缓缓的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我对杜先生说,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就把这件事仔细跟我们说一下,当然,有些太过于私密的东西你可以忽略,如果你愿意的话。杜先生看着我说,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你们会相信吗?我回答他说,除了我们,你现在还有别的人可说吗?

杜先生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年的时候,自己在国外念书,虽然好几年前已经回国了,但是一直在学校并没有领取毕业证,所以前几年的时候,自己专门跟单位请假,回了学校进行毕业答辩,然后毕业。杜先生说,你们想必在抽屉里看到了一张我毕业时候的照片了吧,那就是我最后一次呆在国外的照片。

杜先生接着说,但是在那之前,他当时已经在国内了,偶然间在网上闲逛,就进入了一个同城交友的网站,在当中他和很多素不相识的男男女女无需负责的闲聊着,但是这期间就遇到了一个女大学生,也就是张虹。杜先生说,张虹给我的感觉比较不一样,她似乎很内向,话也并不算很多,在聊天室里跟大家聊天的时候,她总是会成为被大家自动忽略的那一位,总感觉她酝酿了很久才说出一段话,却没人搭理她。

胡宗仁问杜先生,那你们是怎么开始联系上的。杜先生说,那就是因为那天聊天室里有一个女的一直在吹嘘自己的美貌,并且不断的发照片出来,于是张虹就搭腔了一句说,真漂亮,本来也是一句很简单的夸赞,但是却被那个女的怂恿让张虹也发照片。对于大多数男性网友来说,有女孩子自曝照片这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一直催促张虹发照片,甚至包括杜先生自己,但是张虹却一再推迟,这让很多其他网友觉得不满,说她架子大,说她交友不真诚。只有杜先生没这么说,而是偷偷私下里跟张虹聊了起来。

杜先生说,我承认当时我也是有私心的,心想觉得可能张虹是因为聊天室人太多,发照片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打算私下里聊聊,看看能不能骗到照片。其实我也常常干这种事,只不过我从不跟别人说罢了。杜先生接着说,由于自己的层次相对比较高一点,所以很快就博得了张虹的信任,而在这个过程中,杜先生也开始觉得张虹是一个思想独立而且非常细腻的女孩儿,心里多少对于这样知性的女孩子是有好感的。杜先生提出约个时间见见面,但是却被张虹拒绝了,而张虹则要求,我们的友谊可以先从笔友的书信交往开始。

于是他们俩互相开始通信,从信件来往中,杜先生得知了关于张虹的一些信息,她是从重庆一个区县考到主城来的大学生,平常不怎么回家,只有放假才会回去。就读的大学是重庆一所名牌大学,这说明她念书是不错的。由于杜先生自己是一个学历较高的人,自然对这样喜欢学习的女孩子好感倍增。而他还得知,张虹的家境其实一般,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是家里也不算差。但是从字里行间,他渐渐察觉到张虹有一颗非常淡定的心,她对于身边很多不好的言语似乎并不在意,但那仅仅是表面上,而在内心深处,她是自卑的,并且非常孤僻,没有朋友。

胡宗仁问杜先生说,在你知道这些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看到过她的照片了?杜先生摇摇头说那时候还没有。和张虹书信来往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的方式挺怀念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张虹谈吐很得体,和自己的思维圈子是一致的,所以有亲近感。杜先生苦笑着说,有时候真的是只凭想象的东西才会是最美好的,如果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会问她要照片。

我懂他的意思,想必他也一样跟我当初结交笔友一样,问对方要照片,然后就见光死了。杜先生说,书信来往到了一定程度以后,他觉得张虹是一个和自己频率相当的老朋友一般,并且非常喜欢张虹这个人,于是字里行间渐渐开始有些暧昧,开始表达思念。而同样的情况在张虹那边也是如此,两人就因为一些信件的关系,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但是这样的情感是虚妄的,所以杜先生提出,咱们要么还是见个面,但是在见面之前,我们需要有照片互相认识下对方。那封信里,杜先生率先把自己的照片邮寄给了张虹,而收到的回信里,就有之前我们在信封里找到的那张照片。

杜先生苦笑着说,实话实说,我也是个普通人,所以情操并没有多高尚,在我看到张虹的照片的时候,我确实是觉得非常失望。但是我也明白,一个人的相貌和品行其实丝毫无关,只不过因为有了照片的关系,在想到张虹这个人的时候,样子就变得特别具体,并且自己就因此再也找不到曾经在脑子里幻想过的那个张虹的模样,甚至完全想不起来了。这样的感觉让杜先生开始有点丧气,并且产生了一些退缩的念头。

杜先生说,你们也看到我写的第一封信了,那一封信,我的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我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另一方面我觉得我若是因此而和张虹断绝了来往,这会很伤别人的心。所以我根据自己的习惯给张虹写信,但却从未把信再寄出去过了。我问杜先生,那我看你之后的那些信件里,好像还是在继续开导鼓励张虹,既然你没寄出去,那你又怎么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问题呢。杜先生叹气说,其实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回信,张虹于是给自己打电话问了下是否是因为没有收到来信。而杜先生当时却撒谎回答张虹说,自己其实收到了,只不过由于最近的工作太繁忙,没有时间回信。杜先生说,其实每次她给我打电话都装作没事一样,但是我明白,她其实知道我没回信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照片,这么多年她已经无数次因为自己的长相问题而遭到歧视和另眼,我根本瞒不住她。杜先生接着说,不过我们在电话里还是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但是那种感觉终究是变了。

杜先生接着说,由于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所以他还是在每次挂掉电话后,把一些没在电话里说,但是却又觉得应该说出来的话,用信件的方式写了下来,但是他自己明白,如果自己继续回信的话,那么就会给张虹一种希望,这种希望是很奢侈的,自己却根本无法给她。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发生了改变,他还谎称自己从国外托人给她带回来一件漂亮衣服,打算找机会就寄给他。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随便找个时间去买一件衣服搪塞过去就行了。我问杜先生,那你买了吗?杜先生反问我,买什么了。我说衣服。杜先生摇摇头说,没买,至今都没买。

我也叹气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张虹的鬼魂会在你家的衣柜里了。

说完这句话后,大家都安静了。

隔了一会后,杜先生继续说,但是后来我们就大多数时间是电话往来,偶尔发个短信。而张虹也曾经主动邀约自己出来见面吃饭,但是自己却选择了用各种方法搪塞过去,并没有赴约。杜先生说,在给她写完最后一封信以后,我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但是又不能过分伤害她,于是他把写好的信封好,连通那张张虹寄来的照片,从此开始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了,他以为自己这样做,时间稍长张虹也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即便伤心难过,那也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日子还是要接着往下过。在一年多以前,张虹最后一次发了信息给自己,信息的内容是,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杜先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那条信息给我们看。但是我们只看到那一条而已,他解释说,除了这条之外,其余的都被自己给删掉了。当作是纪念吧,毕竟相识一场。

听完杜先生的话以后,我才开始意识到,其实他本身是一个好人,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给一个内心自卑的姑娘一点鼓励,但是却无奈把感情发展得有些超过了自己的控制,原本简单的友情一旦开始变得暧昧后,许多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纯粹了。而这并非只是杜先生一个人的问题,作为张虹来说,长期以来被别人另眼相看,杜先生的出现无疑就好像一个救星一般,能体谅自己,懂得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杜先生算是张虹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精神上的一个很重要的寄托方式,不管最终是否成为恋人或者朋友,杜先生的存在对于张虹来说都是很特别的。加上张虹最后一句看似告别的短信,尽管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很明显,他对杜先生其实是有失望和责怪的。

于是我对杜先生说,既然如此,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由于张虹的死你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们也都在事前不认识这个人,所以我们需要了解下她的死因,希望她并不是因为你的辜负而自杀。

杜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有点自责的垂下了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案十六】死亡原因(加更谢谢小QQ8的皇冠)

时间已经差不多临近晚上10点,这个时候许多人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了。于是我问杜先生要来了张虹的电话,尝试着打了一个过去,发现是处于号码办停的状态。这也难怪,这人都死了,还给电话缴费干嘛。于是我又问杜先生说,你们以前通信的地址是学校对吧?杜先生说是的,我又问,那你从对张虹的了解来看,她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是否已经毕业了?

杜先生摇摇头说,那倒是没有,我们跟她断了书信联系的那一年,她刚好要考研究生,而时候也是考上了的。所以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也要明年才会毕业了。我想了想说,那好,那咱们今天就暂时这样,明天一早我们去张虹的学校看看能不能从她同学嘴里得到些什么消息。杜先生纳闷的说,那它现在还在我房间里,你要我怎么睡觉啊?胡宗仁笑着说,今晚你就再在车里将就一晚上吧,反正也都睡了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天。不过我们今天放你走了,明天你最好是请假跟我们一起,早点完工,你也好早点睡得踏实一点。

杜先生答应了,于是当晚我们就各自回去。由于胡宗仁的家就住在南坪,所以他没要我送,自己单独回家了,而我就需要把赵婧送回去。我问赵婧说,你是要我直接送你到你们家,还是找个地方好坐车就把你给扔了?赵婧说随便都没关系于是我说那还是送你回家吧。

赵婧的家距离我并不远,我和她之间话不多,不过在她家楼下的时候,我对她说,可能这段日子咱们几个之间走得有点近,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别发生,因为往往咱们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有可能毁了别人原本的生活。赵婧装傻的问我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懂我在说什么。赵婧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我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角色是什么,不会给谁造成困扰的。说完她就下车了,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各自直接去了张虹生前大学的校门口,在找到地方停车以后,我们在学校里头碰了头。因为杜先生在前一晚告诉了我们张虹具体的科系后,剩下的时间无非就是问问路找到那个科系就好。这一切非常顺利,大学生素质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给我们指路的时候还生怕我们找不着于是有一个女同学还特别细心的给我们画了张简易的地图。我们找到那个科系后,杜先生非常熟练的从某某专业几点到几点之间在某某教室上课的黑板上很快就找到了张虹的班级,于是我们就赶到那个教室外边,等着学生们下课。

下课以后许多大学生从教室里出来,我挑了一个看上去比较面善不会武功的姑娘,上前跟人家打了招呼后,就开始询问起张虹的情况。当我问到张虹这个人的时候,对方显得有点惊讶,那种惊讶的样子好像是在说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张虹这个名字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表情,我断定这个女生一定是认识张虹。

当我问起的时候,她跟我说张虹以前就在她们同一层的宿舍,虽然不算很熟但是毕竟是同学大家相互都认识,张虹在早前一度没有来上课,说是生病了,而那个时候恰好就是学习最忙碌的时候。但是很快大家都没再见到过她了,不过后来有一次被辅导员无意间提起,说张虹已经生病去世了。于是我追问道是什么病,那个女生说,好像是因为抑郁症,还尝试过自杀,但是具体是怎么死的这个大家都不清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开始觉得有点麻烦了。我最害怕的,就是自杀的鬼魂。因为这类鬼魂怨气极重,自杀也是杀生,是大恶,所以自杀而死的人,通常如果没有好心的师傅肯点化带路的话,那么是上天下地都不收的,并且要受苦受难以此赎罪。抑郁症我也是这些年常常都听说的一个词语,大致上说的是因为思想压力很大,导致人产生了一些消极的情绪,这些情绪过于负面而导致了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甚至感到绝望。据统计每年因为抑郁症而自杀的人还不算少数,而这种症状严格说起来并非病理性的,而是心理上有难以跨越的障碍导致的。但是因为心理的不健康而会似的生活质量开始下降,因此而诱发的一些病理性的急病,也容易导致人的死亡。

所以抑郁症在我看来是非常可怕的,现在的人承受的压力比以往要大了很多,这个病也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不过好在我天生虽然比较感性但是还算比较乐观,胡宗仁大大咧咧的如果有一天他抑郁症了我只会当成一个笑话,所以我们俩暂时和这个病应当是不会有什么瓜葛的。于是我接着问那个同学,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一下你的辅导员,我们也想从他那里了解点情况。那位同学有点犹豫,杜先生赶紧对她说,就拜托你了,张虹是我的一位故友。

也许是听杜先生说得诚恳,那位同学还是带着我们去找了辅导员。辅导员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大概岁数和我们差不多,杜先生告诉我,这种辅导员一般都是当初的学生干部,后来毕业了就选择了留校,就当是在增加工作经验。于是我们把那位辅导员叫到了办公室外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张虹的情况,主要是想要了解最终让张虹死去的是病还是自杀。

那位辅导员说,张虹的死讯他们也是最后才知道,因为当时张虹的家里人到学校里来要求调取学籍档案,说派出所如果要注销户口的话,需要这些档案资料。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张虹已经死掉的事情。不过当我问起是不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时候,辅导员却否认了,她说张虹这孩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学习一直很上进,也很积极,年年的奖学金都有她的份,也许是因为压力太大的关系吧,身体就垮了。死亡的原因是急性肠梗阻。

急性肠梗阻,听上去就很严重。一般跟内脏扯上关系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病。不过辅导员的一些话,也算是打消了我的疑虑。辅导员继续说,张虹这位同学,可能是因为个人的一些关系吧,导致产生了抑郁症。同学们不少人都不怎么待见她,有时候还会嘲笑她,加上学习的压力大,或许还有自己家庭和情感的原因,可惜了,挺好的一个孩子。

我没再继续和辅导员聊下去,因为既然是死于病症,只要不是自杀,一切都比较好说。不过我认为张虹的例子属于比较特殊的,因为她是先产生了抑郁才出现了肠梗阻这样的病症,而产生抑郁的原因也正如那位辅导员说的一样,和身边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压抑,自卑,孤独。这几个条件却都恰好满足了无颜鬼产生的条件,所以这才应该是造成最后张虹没有五官的真正原因,并非它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而是因为它不知道自己应当以什么模样出现在杜先生面前。杜先生是在搬家之前就和张虹断了来往,而张虹一定是因为知道杜先生的地址,从而一早就缠上了杜先生,只不过被杜先生察觉到只是这最近的事罢了,意味着在搬家之前,张虹就已经跟在杜先生身边了。

我不禁有点叹息,作为张虹的角度来说,也许杜先生的每一封来信,每一句鼓励,都是她在这个冰冷社会里,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但是杜先生最后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和自己断了联系,在她看来,她是失去了这种温暖了。尽管这两人素未谋面,但杜先生却对于张虹来说很特别,于是死后来找到他,看似也说得通。张虹一直藏在杜先生的衣柜里,反复以一些动静引起他的注意,之所以藏在衣柜中,在我看来,是因为杜先生那一句敷衍之辞,说给她买了衣服,这对张虹来说虽然不是买不起衣服,但是杜先生买的意义却又不同,一旦有了记挂,就容易形成执念,而每个留存于世的鬼魂,都必然有一段不曾解开的执念。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我把我的分析和看法和大家仔细的说了一下,杜先生对于自己当初的做法很是自责,反倒是我们在安慰他,这件事实际上和你没有关系,虽然你和张虹的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造成她死亡的虽然是病症,但是引发这个病症的却是因为抑郁,而你则成了她生前抑郁的一个部分而已。

杜先生问我们,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胡宗仁说,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我们要给它带路了,就在你家里。但是我们不敢保证它一定会跟着我们走。杜先生咬着嘴唇问,那需要我帮忙些什么吗?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虽然是受害者,但是成了这当中非常关键的一个人。

胡宗仁对他说,需要你帮忙解开她的执念。

第一百二十章.【案十六】解开执念

杜先生略微有点迟疑,我相信他的迟疑来自于他自身的本性,和是否是张虹无关。张虹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她对于杜先生来讲,尽管一开始是一个出于好心的谎言,但无论如何她的存在比我和胡宗仁甚至赵婧在杜先生生命中的意义要大了很多。如果有一天杜先生忘记了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各取所需后分道扬镳,原本天经地义,但是他却肯定无法忘记张虹这个人,尤其是变成鬼魂后的张虹。

但是他很快还是答应了,只不过在路上一直在试探性的问我们,时间会不会耗费很长之类无聊的问题。到了他家以后,我问杜先生准备好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杜先生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双手抱拳,其中一只手不断在搓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显得非常紧张。他是在海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虽然见过世面,但是对于我们这种江湖术士的领域,恐怕一辈子接触这么一次也就足够了。他一声不吭的坐着,我们也没有催促他,因为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即将要直面鬼魂,尤其是一个和自己有过故交的鬼魂的时候,内心的纠结其实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大。

就这么坐了大约有10分钟吧,大家都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里除了胡宗仁那来回踱步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墙壁上了个挂钟的滴答声。这种氛围容易让人安静下来,但也会更加不安。我无法得知这十多分钟里杜先生的脑子里究竟回想过些什么,但他一定在反复和自己斗争着。接着他终于决定了,站起身来,双手环抱在胸前,把两只手掌都夹在了自己的腋下,他平静的对我和胡宗仁说,我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出现了一丝钦佩。于是我们全部上楼,并且打开了卧室的房间门。我依旧嘱咐赵婧保护好杜先生,这人鬼之间的事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并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只是在任何一个案子当中,让客户受到伤害都是不对的。胡宗仁让杜先生站在刚刚进门的位置,因为我们知道张虹的鬼魂是在柜子里,而此刻杜先生站的位置恰好就隔着衣柜,隔着一张木板,却相互见不到对方。

我站到床边,拿起那堆杜先生写给张虹的信件,按照时间顺序重新整理了一次,一只手拿着信件,一只手则拿着那张张虹的照片,然后走到杜先生身边,把这些东西都递给了他。胡宗仁则再一次重复了昨天招魂的仪式,不过由于昨天仪式的现场都还有留存,胡宗仁此刻需要的,仅仅只是把张虹的鬼魂给唤出来罢了。我甚至没有使用罗盘,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的举动不过分,张虹的鬼魂是不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伤害性的攻击的。在递给了杜先生信以后,我就站到了衣柜对面的床边,我背后就是卫生间,我则背靠着卫生间外边的墙,面朝着杜先生。此刻在我的角度看来,杜先生呆在衣柜的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关上了门的衣柜。

胡宗仁的招魂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从他不吭声不喘气的模样来看,这一次几乎是对他没有造成什么损耗的。不过和先前的招魂方式不同,这一侧胡宗仁甚至点上了蜡烛,而且是一根红色的蜡烛。

蜡烛在古时候是被我们用于照明的,但是因为蜡烛的颜色不同,所应用的环境也就不同。例如古时候所谓的洞房花烛,这里的花烛,则特指裱上了喜字的红蜡烛。而灵堂之上,则往往习惯用白蜡烛。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个习俗也渐渐被人所忽略,尽管病没有实质上的差别,但是对于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来说,我们更注重的是一些细节上的讲究,就例如死人了就不该点红蜡烛之类的。不过张虹是死人,胡宗仁此刻却点了红蜡烛,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在点好蜡烛以后,我好心提醒胡宗仁,你是不是选错颜色了,这是在招魂你干嘛点红蜡烛。胡宗仁说,人死了,是悲事,但是久别重逢,虽然生死相隔,但说到底,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里的红蜡烛,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希望待会张虹不管是选择了走或留,都不会因为悲哀而不解执念。这胡宗仁,平日里虽然五大三粗,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却开始变得感谢,我曾一度以为那是跟付韵妮呆在一起时间久了,被虐得没有脾气了。细致一点也好,因为我们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能陪伴守护对方一辈子,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要过。

蜡烛点到一半的时候,胡宗仁张口把火苗给吹灭了,灭掉的火星子开始冒出袅袅的白色烟雾,而那烟雾的走向,却恰好是对着衣柜的门而且的。瑶山派对于鬼魂的研究比起我们来说相对更精进一些,胡宗仁虽然看得懂罗盘但是却不会使用罗盘,他们曾经探寻鬼魂踪迹,往往凭着一盏油灯,火苗或者烟雾的走势就能够知道鬼魂的所在。而在他看到烟雾飘向衣柜门的时候,他赶紧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还没有凝固、适才在火焰附近的蜡油,然后涂在了杜先生的眉心之间。

于是这下我明白了,这是在通灵,是让杜先生能够直接和张虹通灵。

这个时候,衣柜的门开始打开,一如既往的我看到那双苍白的手,正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打开了衣柜门。虽然知道那是无害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害怕了一把。而当衣柜门打开以后,我却看到衣柜的下层背对着我们蹲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和昨天的姿势不一样,它此刻似乎是知道杜先生来了,于是把脸朝着里侧,有点害羞的模样。按照招魂的惯例,当胡宗仁看到它出现后,还是必须要完成后边的问话,于是胡宗仁问道,你是谁,就和昨天一样。

这是一道必须的工序,不可缺少。这是为了防止有别的鬼魂冒名顶替。招魂仪式中的问话是神圣的,召唤者视为判官,就好像古时候县太爷拍了惊堂木后问道“堂上所跪何人”是同样的道理,昨天在问张虹是谁的时候,张虹指向了床头柜,继而有了后边的这些线索,而此刻当胡宗仁问它的时候,它却没有回答,而是在迟疑了数秒钟以后,缓缓把手伸到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从后边朝着左右两侧撩开了自己的头发,而在头发下面,我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眼角有一块巨大的黑斑胎记,眼睛是逼着的,嘴角的形状也分不出息怒,那就是张虹。

说实话它的这个举动吓了我一跳,胡宗仁也是。于是我听见胡宗仁喃喃的骂了一句狗日的吓老子一跳之后,然后又对张虹的鬼魂说,你的心结今天就了了吧,人我们已经给你带来了。张虹缓缓合拢自己的头发,于是又让我们看到那个背影和后脑勺,还是蹲在那儿一动不动。胡宗仁对杜先生示意说,你可以开始了。

杜先生一脸茫然,但是表情中惊恐占的比重更大。他不解的对胡宗仁摊开双手,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要我怎么开始?胡宗仁白了他一眼后,朝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叠信件指了指,让他把信念给张虹听。

于是杜先生开始按照我给他分好的顺序开始读自己写给张虹的信。也许信件这种东西当众读出来,会有点让人难为情,但是那也仅仅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杜先生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很快在自己当初写下的信里,读到了当初的心绪,他甚至在读着读着,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接着他好像更加放松,直接坐到了地上,背靠着衣柜的隔板继续念信。

在读到第三封信的时候,杜先生的语气一度出现了有点激动的感觉,或许是他知道这些信件即将要念完了,在这次生命旅程里,他跟张虹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尽管我们都知道杜先生其实并不喜欢照片上的张虹,他只是喜欢和张虹一起交流时那种纯粹美好的感觉,以及出于对张虹的鼓励。而就在这个时候,张虹的鬼魂突然改变了位置,它也背靠着隔板坐着,它跟杜先生,背靠着背,仅仅相隔一层木板。张虹的姿势开始变得和昨晚一样,双膝卷曲并拢,然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了膝盖之间。在杜先生念到自己那一句抱怨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自责,而张虹却微微耸动着肩膀,好像在哭泣。

胡宗仁这个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而赵婧站在杜先生的边上,我看到她的鼻子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含着打转。虽然我和胡宗仁还算忍得住,毕竟那信我们是看过的。不过对于眼前这一幕,我还是非常感慨,张虹这样的大学生,和杜先生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原本从相识开始就因为一种缘分默默牵引着,这种缘分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选择成为朋友那是双方的事。而这一路下来,他们曾有过非常开心的时刻,也曾有过温暖和感动,张虹因为杜先生的不吝鼓励而面对生活,杜先生则在张虹身上找到了那种简单质朴的情感,可事到如今,阴阳相隔,即便此刻身处同一个环境里,他们也始终隔着一块木板,从未相见。

我想张虹更希望杜先生记住的是自己照片上那个不怎么好看的模样,也并非自己变成无颜鬼的样子。

在念完信以后,杜先生把手里的信纸叠了起来,拿起张虹的照片,然后隔着木板对张虹说,张虹,你就好好走吧。不管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记住咱们之间快乐的日子吧。虽然张虹没有说话回答,但是我却清楚的看到,它点了点头。

于是胡宗仁收回了杜先生手里的信纸和照片,让杜先生先离开这个房间,并且让赵婧跟着杜先生下楼去拿一个金属质地的盆子上来。很快赵婧拿来了,胡宗仁一边念咒,一边把那些信件,照片,连同一些钱纸,统统在盆子里烧成了灰烬,接着把灰烬收集到了自己的八卦袋中,而与此同时,张虹也被带走,我生命中唯一一个直面的无颜鬼案子,就此告终。

杜先生好像心情不太好,于是留下我们一起吃饭,席间他喝了很多酒,没人灌他,只是他一个劲的自己灌自己。原本这个时间段不是吃饭的时间,他却点了一大桌子菜,却几乎没用筷子夹过,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喝掉了一瓶58度的白酒后,双手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无法抑制的痛哭起来。

老实说,喝醉酒的样子很丑,但我们却没有谁因为这个而嘲笑杜先生。所以那一顿饭就由胡宗仁请客了,谁让他收了人家佣金呢。接着我们把杜先生送回了家里,但却没有把他丢在记得房间里,而是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接着关上窗帘锁上门以后,我们才离开。

下楼的时候,胡宗仁问赵婧,这是第几个案子了?赵婧说,第十六个,如果算上我早前和你们在印刷厂遇见的那个的话。胡宗仁点上一根烟然后说,还有八个案子。赵婧啊,麻烦你转告下你的师兄,老胡这次赢定了,让他们等着瞧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案十七】离奇车祸

最近这几年,有一个社会性的问题一直被大家所提及,就是在公共场合下,应当如何对待老年人的问题。有人说,搭乘公交车的时候,应当主动给老人让座,又有人说,看到老人过马路的时候,应当主动伸手去帮上一把。诸如此类。

我实则是非常赞美这样的方式的,因为这说到底是中国人传统的一些美德,它们应当被传承和发扬,并且是每个有良知的人本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可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当越来越多我们身边以前的中年人渐渐变成老年人以后,情况却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

例如在公交车上,大家虽然也会主动让座,但却因此多了一分不情愿,当扶着老人过马路的时候,大家也会对自己的做法有些顾虑,不少老年人也有着倚老卖老的性格,比如他们做公交车就觉得他人应当给自己让座一般,否则的话,就是大逆不道,不尊老的行为了。甚至在前段时间的新闻里,我还看到有老人因为小女孩给自己让座的时候嘟嚷了几句,还动手打人的事件。又例如许多老人摔到在地后,有好心的市民伸手去扶,却因此被赖上了,于是这个老人的余生将会一直纠缠着这个市民。

什么时候我们的社会开始变成了这样,道德的准则被歪曲,做好事的定义被毁灭,遇上这些事的时候,想得开一点的人就摇摇头喊一声自己倒霉,或者用手机拍照录像,以证自己的清白,可是当一些原本理所应当的善举渐渐变味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那我们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问题从来都不会是单方面的,不光那些见死不救的人有问题,那些品行不好的老人同样也有问题,所以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当你不幸被一个老人莫名栽赃,莫名冤枉,这并不是因为老人们变坏了,而是坏人们变老了而已。

而今天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是一个老人的故事,一个摔到在地上的老人的故事。

在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胡宗仁其实是有一点犹豫的,因为我们在此之前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事情大致上是因为一个家住二楼的老太太在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起不来,一个在这栋楼四楼租房住的大学生路过看见了,就好心把老奶奶给扶了起来,据说当时也没想过这么多,心想左邻右舍的,总不会讹自己吧。他把老奶奶给送回家后,老奶奶连连感谢,随后他也就自己回家了。但是没过多久就被人气势汹汹的敲开门,一看是老奶奶的儿子找上门来了,硬说自己把老奶奶给撞到了然后就跑了。当时这个大学生很冤枉,就要求和老奶奶对质,但是老奶奶这个时候却一改先前连连感谢的样子,并且一口咬定是这个大学生撞倒了自己,开始漫天要价的索取赔偿。

这个大学生是农村来城里学习的,家境本来不怎么好,自己的学费都是勤工俭学出来的。大学生的父母得知这件事后,也没有办法,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钱给赔了都还差很多,于是大学生的妈妈气不过,一病不起,医疗费和赔偿金压得大学生的爸爸喘不过气,最后选择走了绝路。留下负债累累的儿子和重病在床的妻子,撒手人寰。

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件,2009年曾经有过新闻报道,而之所以报道则是我和胡宗仁从中搞鬼。那个案子是免费做的,不光免费还设计了媒体的曝光,胡宗仁更是对这个老奶奶一家人施加了惩罚。这是个悲剧,但是这个悲剧却是因为一个善举而产生的,所以我们也开始有点分不清,究竟是不该做好事,还是咱们做的不是好事。所以当赵婧给胡宗仁打电话吩咐案子的时候,胡宗仁就立刻转告了我,并且在挂上电话之前还丢下狠狠的一句:如果这回这老人又跟上次一样,看我不甩他几个嘴巴子才怪。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轩辕会的案子这也由不得我和胡宗仁不愿意。跟赵婧在约好的时间碰头后,她直接带着我们去了位于重庆袁家岗附近的一家医院。这所医院是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由于医疗力量还不错,且价格相对于军区医院来说,要实惠一些。所以这家医院成为了不少重庆老百姓生病后的选择。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这个时候通常病区里是不少人排队在微波炉前准备给病患加热饭菜,消毒水混合了饭菜的味道是我受不了的,而且也不大方便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去打扰,于是我提议要不咱们吃点东西再去吧,一致通过后,我们就找到了附近一所大学校门外,那一排小餐馆。

做生意的人都精明,他们一般都会对自己的客户群有非常详细的认识。例如这些在校门外经营各类餐馆和超市的老板就是如此。在我看来,这个世上有两种人的钱最好赚,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学生。综合起来,就是女学生,所以这里的那些精品店,文具店,各种漂亮的头绳和丝袜等杂货,里边总是挤满了女学生。我们选择在一家新疆大盘鸡的餐馆坐下,点了一份48块的大盘鸡,土豆烧得粉粉的,鸡肉也鲜美多汁,在吃完以后就着盘子里的佐料再点上一份拉面,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午饭后我们就按照赵婧得到的病房号找到了那间病房,这个科室是外科,里头差不多都是一些手上头上缠着纱布的人,有些还杵着拐棍,所以这里大多是一些因为各种意外而受伤,例如骨折这一类的病人。这间病房是一个三人间,是这家医院算得上单间里床位最多的一种,也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只比那些住在过道里的病人好一点罢了。在那间病房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躺在床上,伸出被子外的一只脚打着石膏绑着纱布,一边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赵婧走上前打了招呼,看样子是那个男人找的她,所以她开始直接和那个男人说话。由于毕竟算是看望老人,所以我们还是很礼貌的问候了老奶奶几句,但是在老人床边那个看上去40岁上下的女人似乎表情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厌恶我们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样的表情我们早就习惯了,也没搭理她,而是简单问候过老奶奶后,我们就站在一边等着赵婧。

这个时候,起初和赵婧说话的那个男人对我们说,这里是病房,几位要是不麻烦的话,咱们到外边大厅里去说,有些情况,我需要跟你们说明白。于是他带着我们朝外边走,走了两步却有倒回来,把夹在自己腋下的一个手包递给了那个女人,再才转身继续走。

我和胡宗仁一言不发的跟出去,到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那里和病区隔着一道防火门,地上有许多烟头,想必很多探望病人又有烟瘾的人都在这里解决了。那个男人递给我们一根烟,然后说,先介绍一下,我是姓冷,这次请你们来,是因为我身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胡宗仁点燃烟后坐在楼梯上,问冷先生说,我们来就是帮你解决问题的,你就把你遇到的事情说一下就行了,再怪都没关系。冷先生也坐到胡宗仁旁边说,事情大约发生在两个礼拜之前,由于工作的关系,自己回家的时间会比较晚,而且自己家住的地方位于重庆市白市驿,但是工作的地方却在主城区。也就是说每天回家的时候,必然会走一小段高速公路,那都是一些没有人烟的地方。原本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但是从两个礼拜之前开始,自己每次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就会不同程度的出现一些怪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眼花的关系,他会在路上看到一个身穿灰色小马家,个子矮小,穿着布鞋的老太婆横穿马路,连续几天都在同样的地方遇到过,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撞上了。

冷先生说,按理说,在那个时间段,上了岁数的老人一般都休息了,况且那一段路虽然不是严格意义的高速路,但是由于之前道路改造,原本是高速路最后开始不收费了,改成了内环公路,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是高速路的设施,周围都有防护网,一个老人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还每天都挑自己路过那一段路的时候出来横穿公路呢。

冷先生说,最初看到的时候,他自己也没在意,只是在心里骂道这个老人不珍惜生命,不过连续好几天,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并且在后边一天特别放慢了车速,留意了一下那个老人。结果当他的车速放慢后,他却意识到这个老人压根就是直奔他的车而来,而且最后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个老人直接朝着车撞过来,在引擎盖上发出哐当一声,自己心里害怕,于是下车查看,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老太太了。

胡宗仁皱眉问道,你是说那老太太是鬼魂吗?我看你对老人外貌的描述,似乎和你母亲差不多啊。冷先生一愣说,我母亲?胡宗仁说对啊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不就是吗?冷先生说,你误会了,那并不是我妈妈。

第一百二十二章.【案十七】两个老人

自从2008年的那一版交规颁布以后,我实际上对于开车的时候遇到老人是觉得非常畏惧的,因为从那一年开始,人车事故中,即便你是个死车,但是车上有人的话,司机也要相应承担责任。这样的霸王条款让我非常不满,我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和我爸爸进行过一次讨论。所以自打我认识胡宗仁以后,并且知道他暂时还没有买车,而我们出去办案子通常都是我开车,于是我就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幸因为各种情况导致车子碰到了人,那么我一定会拔下钥匙交给胡宗仁,并且亲切的叮嘱他,从现在开始,这辆车就是你的了。

冷先生的话不止让胡宗仁,包括我和赵婧也都感觉有点惊讶。因为从我们一走进病房开始,我们就一直觉得病房里的那对男女和病床上的老太太一定是母子母女关系,在冷先生把自己的手包交给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又开始觉得他们俩也许是夫妻关系,谁知道这会儿竟然说他们之间其实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于是胡宗仁问冷先生说,那不是你妈妈,那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认识这个老太太?

冷先生沮丧的摇摇头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是自己倒霉,也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冷先生告诉我们,床上的那个老太太和那个女人是母女关系,自己在此之前压根就不认识她们。胡宗仁问说你不认识你跑到人家病床边去干什么,学雷锋送温暖吗?冷先生说,是因为两个礼拜以前,自己开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由于在打电话,并且当时是绿灯,所以一下子没控制车速,撞到了人,被撞的那个就是那位老太太。

冷先生说,我说这件事倒霉是因为那位老太太明明是拧着菜篮子在红灯的情况下横穿马路,而他自己则错在的确不该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不过好在老太太伤势并不严重,但是当时腿好像已经被撞骨折了,当时是白天,自己也不可能丢下人就这么跑了,于是连同周围的群众一起,把老太太扶上车,赶紧送她来了医院。说完他朝着病房的方向指了指说,就是这里了。

冷先生接着说,当时自己身上现金不多,只是先把老太太安顿好以后,就打算出门去取钱,在垫付了全部医药费以后,老太太很快得到了救治,并且冷先生还主动询问了老太太家里人的电话,于是就给她女儿打了电话。冷先生说,房间里那个女人就是老太太的小女儿,大女儿我没能联系上,他们之间好像关系也不怎么亲密。

冷先生叹气说,本来自己犯了错,理应受罚,自己也并没有想过要逃避责任,在等待家属前来的时候,他也多次询问过医生,医生也说只是骨折,老年人骨质比较松脆,容易出现骨折的情况,病不严重,等打好了石膏就可以回家调养了。医生的话让冷先生安心了不少,心想总算是没酿成大错,剩下的,无非就是和家属达成一定的赔偿协议罢了。

冷先生告诉我们说,他自己在主城区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汽车快修店,论经济能力他还是能够负担起的。只不过当老太太女儿赶到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她女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在医院走廊里撒泼,故意在其他病人跟前夸大自己母亲的伤情,这理由不是很简单吗,就是想以此为条件,要挟我多给点赔偿罢了。冷先生苦笑着说,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讨论赔偿金的时候,她女儿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我根本无法接受的价格,不光是这个价格过高,她还非常过分的提出,要我豢养她的母亲,直到腿脚完全恢复到被撞之前的样子。

胡宗仁骂道,这好像也太过分了点吧。冷先生摇摇头说,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就会上法院去告我,这种人车事故,毕竟是因为我自己作为驾驶员对环境没有观察细致造成的,法院也一样会这么裁定,到头来耽误了时间,我还落个败诉,赔偿的问题更是不好解决,再说了,这一旦上了法院,剩下的事情可真就不好说,她女儿一到医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谁知道就算法院裁定后,这个女人会不会再次撒泼呢。

其实我和胡宗仁都还不怕这样的女人,因为对付这种人,只需要做出一件让她害怕的事情就好,而我和胡宗仁一辈子都在干着让别人害怕的事情,所以我也从来不怕被人讹住。冷先生继续说,当时我也很生气,于是拜托了朋友找到这家医院里的熟人,说要尽全力把老太太尽快治好,出院以后再谈这些事情的话,会比现在有利得多。我点点头,这个冷先生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比较理智,而且顾全大局。

冷先生叹息说,可是在那之后的一两天里,我每天都要来探望这个老太太,并且希望老太太跟自己的家人说明一下,这次事故的错在于双方,而严格来说大部分甚至是这个老太太自己的错,是她自己在红灯的情况下横穿马路才造成的,如果要因此死赖着自己的话,这对于驾驶员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你不能因为别人有车就赖着别人啊。而老太太连连答应,甚至还当面跟自己的女儿替冷先生说情,说是自己有错在先,治好了大家就和解吧。可是她女儿不答应啊,每次老人一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女儿总是一副非常不耐烦的样子斥责老太太说,叫你别多嘴,我这是在帮你你这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我惊呼道,那女人当真这么说,我靠这可是在招雷劈啊!这当女儿的怎么能对母亲说这样的话呢。冷先生苦笑着说,可不是吗,不过这家庭关系终究是人家的,自己作为外人,就算再看不顺眼也不方便去多说什么,况且自己都还身在其中呢。所以每次当老太太跟女儿说的时候,话还没说完就会被打断,从那样子看,这个女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我赔偿高额费用,否则就一定会死赖着我。

不自夸的说,我和胡宗仁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还算是正义感挺强的人。听冷先生说完这些,我都有些想要抽那个女人几巴掌了。胡宗仁问冷先生,这些社会问题你要解决其实也很容易,不过你叫我们来是处理鬼事的,怎么又扯上你撞人的事情了?冷先生叹气说,那就是自己犯下的第二个错了,因为和老太太的女儿始终无法达成一致,于是问题就这么僵持着。在第三天自己去医院探望老太太,并且在老太太的枕头底下塞了两万块钱,然后就离开了。冷先生解释说,我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我的车是新车,并没有上牌照,所以就算当时我撞人后跑了,要查起来其实也比较困难,但自己始终没这么做。第二则是因为骨折的手术费其实并不高,而且自己在入院的时候就已经支付了,这两万当作赔偿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按照医生的建议也丝毫没有亏待老人。但是由于实在无法和老太太的女儿沟通,于是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打算就此不再来了。

胡宗仁纳闷的说,我觉得你做得没错呀,换我的话我也这么干。胡宗仁说的是气话,其实这么做还真不对。冷先生说,自己离开医院以后,心想最多也就是自己内心不安一阵子,但是确实自己也是无奈之举,如果那个女人不这么咄咄逼人的话,自己也是个好商量的人,自己要是这次软弱了,谁知道后边会不会继续讹诈自己。冷先生说,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开车回家,心里事儿多,有点心不在焉的,在下道的时候就差点撞到那个老人。

冷先生说,连续几天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在高速路上遇到的这个横穿公路的老太太,竟然似乎就是前几天被自己撞到,躺在病床上的这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把自己迷惑了,他总是觉得,越想就越像是同一个人。

冷先生告诉我们,于是他开始有点害怕,他心想是不是自己早前撞到的那个老太太死掉了?否则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看见一个和她很像的人,连续好几天都来撞自己的车?冷先生说,自己是做生意的人,有些信奉这些,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他告诉我们,还不止这样,在那天晚上好像撞到了,但是自己下车检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又恍恍惚惚开车回家,半夜睡不着,就趴在阳台上抽烟,于是从阳台上往下望的时候,发现了那个高速路上的老太太,正坐在自己车的车顶上,抬着头望着他。冷先生说,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确信自己是撞鬼了。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解,我的感觉和他也一样,这老太太活生生的,我们刚才还打招呼问候呢,怎么会有个和老婆婆一样的鬼魂?就算是中阴身,也不会分身一个在身体里一个在外边啊。于是胡宗仁问冷先生,那你后来再来医院,就是为了确认这个老太太是不是已经死亡了对吗?

冷先生点点头说,是的,但是自己来的时候,不但被她女儿抓住不放,还发现这老太太根本就活得好好的,而且确定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鬼魂,和这个病床上的老太太一模一样,连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当天撞到她时候的那一身。

第一百二十三章.【案十七】准备调查

听到这里,我觉得这件事已经不能算作是奇怪了,简直就是诡异。

在我曾经的案子中,的确有那种身体已经死亡但是灵魂却不自知的例子,那往往是因为死亡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灵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或者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亡,但是却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于是刻意让自己遗忘这件事。但是根据冷先生说的情况来看,这个老太太,似乎都不符合这两种情况,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是已经死亡的话,那么我和胡宗仁先前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我们没理由不发现。

那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呢,就是魂儿掉了,还暂时找不到回到身体的路?但是我很快也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如果一个人掉魂,那么肉体虽然没有死亡,但是肉体在我们看来一定会呈现一个昏迷或是植物人的状态,想老太太这种意识情形,却有魂离肉身的情况,从未见过。

于是我不得不开始假设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就是这个老太太是严重的双重人格,这类人其实也只有一个灵魂,但是由于个性过于分裂,以至于一个灵魂分成了对立的两派,这倒是有可能,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老太太的灵魂应当是不完整的,也就是说,另外一部分在高速路上撞到冷先生车的那个,就是脱离了自己的肉体单独行动的一部分。

虽然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但是照目前冷先生的描述看来,这却成了最大的一个可能性。由于没有得到任何佐证,所以我也不便于把这个假设说给大家听,并不是害怕被大家取笑,而是我认为其太过于荒诞,只能在进一步求证后,我才能得到结论。于是我赶紧问冷先生,那后来呢,又发生什么了没有。

冷先生说,后来自己担心影响到家人,于是就跟家里打电话说自己这两天可能有点事不能回家了。因为毕竟他在自己家楼下也看到了那个老太太,所以不敢大意。然后自己这几天都一直在医院里,守着这个老太太之后,也就没再见到那个撞自己车的鬼魂了。我问他,那这些怪事你除了我们以外还跟谁说过吗?包括跟那个老太太自己。冷先生摇摇头说,正式的说倒是没有,老太太对自己也算客气,就是她的那个女儿有些不友善,说白了就是想要敲诈我的钱,我还没有别的办法。

冷先生顿了顿说,自己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这个老太太有个孪生姐妹,但是已经过世了这之类的情况,也曾侧面去打听了一下,老太太说自己就一个人,兄弟都死了,但是没有姐妹。除了这个以外,冷先生还打电话给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因为那些朋友大多都比较相信这些事,做生意的嘛,能够理解。于是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他的其中一个朋友就说自己熟识一个阴阳先生,就帮忙打听了一下,谁知道那个阴阳先生不接这种来路不明的鬼事,于是就又转交给了别人,这么辗转了几次,也有不少师傅亲自打电话问冷先生情况,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转到了赵婧的头上。

我问冷先生说,你说这期间有师傅跟你打电话,他们都说了什么了?说完这句话,我迅速的对胡宗仁递了个眼色。胡宗仁立马会意,因为我们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奇怪的案子在一开始没经处理的时候就会转达到胡宗仁的身上,如果光是说有人会测算我实在不觉得有人能够算得如此精准,所以之前这十六个案子一定都是有人得知了事情的一个详情后,才会经过轩辕会的关系转到我们身上。也就是说,我们每办的一个案子,就好像轩辕会在众多题库里选择了一道具有代表性的题,然后考验我们一样。

冷先生说,那些师傅也就大多是询问了一下事情的具体经过,因为像我们这种遇到怪事不知所措的人,有人肯询问肯帮忙我们当然就是实话实说了,但是那些师傅问完以后,就说需要考虑一下,如果可以帮忙做下来的话,就会找人主动联系冷先生。冷先生说完这句话后,胡宗仁看着赵婧哼的冷笑了一声,然后对赵婧说,所以其实不是冷先生打电话找的你,而是你接到这个情况后,你主动打电话找的冷先生对吧。赵婧没有说话,脸色尴尬。胡宗仁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那之前的那些案子想必也都是如此吧,你才跟我们几个案子呀,之前的十多个,我们俩也都是让你们这么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对吧?

胡宗仁的语气里充满了那种被利用的不爽。赵婧瞪着胡宗仁说,我只能告诉你,你们的头几个案子跟我没关系,我是半途才跟进你们俩的。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不就是觉得我把你们骗了吗,骗就骗了,你想怎么样。

赵婧之前的态度虽然对我和胡宗仁也不算友善,但是这么直接嚣张的叫板还是第一次。难道是那天晚上我跟她说的话让她想通了?我们和她此刻看来尽管是一个合作关系,但是根子上还是始终对立的。于是我见气氛有点不对劲了,冷先生也正纳闷我们一群来帮忙的人怎么还自己跟自己干上了的感觉。我就对胡宗仁说,有事咱们办完事之后再慢慢解决,当着客户的面儿,你们这算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们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有点气鼓鼓的看着对方。

我岔开话题问冷先生,所以直到我们找到你以后,这中途就完全没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了对吗?冷先生点点头。我问他说,那那个老太太的女儿呢?我看刚才她看我们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啊,你是不是跟她说过我们是干什么的?冷先生摇摇头说,怎么可能,我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这次总的来说是我撞到了她的妈妈,无论拿到哪儿,我都是理亏,我干嘛还要跟她说我找了道士先生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说得没错,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老太太的女儿一直在场,我们也确实很难不引人注意的办事,病房也就那么大一点,而且还是个三人间,要怎么才能躲避别人的眼神?思考了一会后,胡宗仁对冷先生说,你最早意识到自己撞鬼,就是在高速路上碰到那个横穿公路的老太太对吧?冷先生点头说是。胡宗仁又说,你除了那个地方以外,再次见到鬼魂的位置是在你家阳台,看到那个老太太在你的车上对不对?冷先生又点头说是的。胡宗仁说,那就是说,如果此刻我们去你的车上检查的话,那么应该是能够在车上找到那个鬼魂的一点痕迹的,即便只有一点对吗?冷先生没说话了,因为胡宗仁这句话是对着我问的,于是我学着冷先生的样子猛点头,麻雀飞过都有个影子,所以如果冷先生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并非自己的幻觉的话,那么车上是肯定能够找到的,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天,变得很微弱,但是始终都找得到的。

胡宗仁说,那好,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先去你车上找找去,迟点再来想办法检查这老太太的事。冷先生面露难色的说,可是现在有个问题,我的车钥匙不在我这儿啊,在那个女人手里。胡宗仁问他说,是不是刚才我们进病房的时候,你给她的那个手包里头?冷先生摇摇头说,那到不是,手包里是自己的驾驶证身份证和现金这些东西,那个女人极度不信任他,总认为他要逃跑,于是每次冷先生离开房间,就一定要拿到他的包再说。而自己的车钥匙,早在那天自己回来求证老太太是否死亡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女人藏了起来了,不知道藏在哪里。冷先生苦笑着说,你们看,可笑吧?这现在的人啊,就这样,比做生意的人还冷漠,还没有信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冷先生的遭遇后,尽管我知道是单方面的说辞,但我却忍不住有点生气,就是气那个老太太的女儿。原本她讹诈人这已经让我非常不爽了,还把冷先生当成自己的囚犯一样,这让我觉得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于是我摸出我的车钥匙递给赵婧说,你现在去我的车里,后备箱里有个带暗扣的小纸箱子,里边放了灭火器和急救包,在那层下边我自己私下隔了一层,下边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去那箱子里帮我找几样东西,一个就是那个军官证和一个警察证,上边都有我的照片,你顺便帮我把那里头的扎带拿几根来。

那些扎带,早在我们从蓬南回重庆的路上,就对付过一个赵婧请来的小跟班。果然当我说扎带的时候,赵婧脸色一变。而那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则是我过去十多年间不断收集的假证件,有军官证,有警察证,有学生证,还有残疾证和结扎证等等,有时候身在此行,不得不给自己变换身份。好在我是个天生的演员,装什么都比较像,所以如果早年我如果失足进入了娱乐圈的话,恐怕刘德华梁朝伟这些,就要与影帝擦身而过了。

赵婧拿了钥匙就去了,冷先生不解的问我,军官证和警察证?我还以为你们是道士。我笑着对他说,我不是道士,至于为什么拿这些东西,待会你就会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案十七】假冒身份

很快赵婧就拿着我说的那些东西上来了。我检查了一下我的两个假证件,心想这回还是我来装警察好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于是我把军官证丢给胡宗仁说,待会我先亮证,没让你拿你就不拿,就算拿也晃一眼就行了知道吗?胡宗仁看着证件上我的照片说你当时看上去好青春啊。我白了他一眼说我现在依旧很青春。

由于没有手铐,所以暂时只用扎带代替,真希望我待会用不上它,想到这里,我害怕自己一冲动就把那女人给捆了,于是把扎带递给了胡宗仁,让他揣着。接着我对冷先生说,等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始终给我板着一张脸,谁问你话你也别回答。冷先生大概知道我们要干嘛了,于是连连点头,尽管眼神里全是疑惑,或许他认为我们不该这样干。我也知道不该,但是拿不到冷先生的车钥匙我们就没办法把车检查仔细,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含有我不少报复的心理在。

于是我们四个一起走回了病房,那个女人看我们走进来后依然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走到老太太身边说,老太太,当时撞你的时候就伤了脚对吗?老太太颤巍巍的点点头,那眼神看上去似乎是没搞清楚状况。我双手揣在裤兜里,看着坐在一边的老太太的女儿说,你就是她女儿是不?

我语气轻蔑,这是发自内心的。那女人没好气的指着冷先生说,人家肯定跟你说了的撒,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说麻烦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要记录在案。这句话一说,那个女人开始仔细的打量我,隔了好久才问了一句,记录在案,你是做什么的?我说这个你不需要管,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我的语气很冷淡,甚至有点故意气这个女人的感觉。谁知道她一下子竟然发起火来,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一副泼妇的模样就冲着我大声喊道,你算老几,你问我我就要回答哇?我卖给你了哇?她的声音很大,引起了另外两个床上的病人的注意。

于是我对她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我说我现在是在执行公务,你最好是回答我的问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就只有把你带回派出所去问了。我也提高了声音,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我这么大声说话还是很有气势的。于是她从我的话里边似乎察觉到我是一个警察,于是她问我,你是警察所?然后看着冷先生问,这些私事私下解决,你为撒子要把警察喊起来?接着又转头对我说,你说你是警察,我需要查看你的证件。

我就等她这一句呢,因为我众多假证里,这个警官证除了没有镭射码以外,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是我早年在丰都办案子的时候,斥巨资高达人民币200元从电线杆上找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去办理的,除非是内部的人,一般人很难察觉到是假证。于是我从包里摸出我的警官证,拿在手里伸到女人面前要她看,她试图伸手来抓我的证件,但是我缩回来了,我说这是警官证,你伸手做撒子?于是她凑近了看,仔细辨认了照片上的样子,这才一脸不开心的说,我就是她女儿。说完朝着床上的老太太一指。

这时候旁边病床的家属凑过来看热闹,胡宗仁一边阻拦他们一边说,这里在办案子,群众请配合一下不要围观,回避回避!他果然也很有天分,学得有模有样的。于是我对那个女人说,麻烦你坐下不要站着,你是在给我施加压力吗?女人不情愿的一屁股坐下后,对着冷先生怒目而视,显然他对于冷先生“报警”这件事感到出乎意料,也非常不爽。

我接着对那个女人说,我听说你扣押了这位先生的车钥匙,身份证和钱包对不对。那个女人说,他把我妈妈撞了,我是要有点保障才行撒,不然他要是转头跑了,我该找谁去?又不是没跑过,只不过被我抓住了而已。冷先生急忙辩解说,我当时是实在被你逼得没法了,你狮子大开口,我还算仁至义尽了,给你留了几万块,本来一点小事,你妈妈的情况加上后期的营养费也完全够了,绰绰有余。我瞪了冷先生一眼说,我喊你说话的吗?我又没问你你搭撒子腔?于是冷先生不说话了。

我对那个女人说,事情我也大致上了解了,我说你这位同志也真的是有点过分,你就算找别个赔钱,你也要适可而止撒,你啷个能亡起命的喊价嘛,别人的钱就不是钱了吗?那女人依旧猖狂的说,那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撞了人点点钱就打发了哦?又不是叫花子!我对她说,你跟我说话态度客气一点!你快点把你扣押的别人的车钥匙给我。那女人不依不饶的说,我给你了,这个人转头跑了怎么办?我说他的身份证还在你这里的,你怕撒子嘛,我们警察又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我需要他的钥匙我们要检查下车子当时撞到你妈妈的位置,这件事已经进入立案程序了,还不是你们自找的,好好沟通不行,非要闹到警察这里来。

那女人虽然很不情愿,并且我打赌此刻她对我的憎恨应该是这个屋里最强的一个。虽然冷先生撞了她妈妈,但我看她那样子似乎对她妈妈也没多少在意的。她恐怕这么些天最在意的,还是能从冷先生手里挖来多少钱。不过她最后还是把钥匙递给了我,我拿到钥匙后对胡宗仁说,你就在这里把这两个当事人看好,不要随意走动。我和小赵到楼下去检查车子。胡宗仁装模作样的对我行了一个非常不标准的警礼,然后大声说,是!李色儿!

这傻逼,国内的警察是不这么喊的,TVB剧看多了。对于胡宗仁,一向不能要求太高,因为他的智力在我看来和要啥自行车几乎是一个水平的。趁着没露出过多的破绽,我和赵婧匆匆下楼,根据冷先生说的位置,很快就通过遥控钥匙找到了他的车。

这是一台V字头的豪华轿车,起码在我看来是很豪华的,这个牌子的车我开过几次,最大的感受就是操控好,安全性好,并且隔音相当好。由于是车库,本身光线不好,并且也没有多少人会在车库里停留很长时间,所以这个时候检查车子是比较方便的。我先看了看车子的外观,并没有出现什么破损,偶尔有几道划痕,那都能看出是很久以前造成的了。于是我让赵婧帮我盯梢,我开始拿出罗盘车里车外的检查起来。

十几分钟后,我果真在几个地方找到了灵动反应,一个是车的天窗上边,那里分布的区域较小,大约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反应也最弱。其次是在车子的副驾驶上,几乎整个椅子上都是,这表面那个鬼魂曾经在这个位置上坐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搞不好从冷先生第一次在高速路上看见那个老太太开始,它就每天搭冷先生的顺风车回家了。这里的反应相对比较强,而且有怨气,这种怨气很容易区分出来是因为愤怒,至于在愤怒什么,此刻我还不得而知。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在车子的前保险杠的正中央一直到引擎盖上顺延到前挡风玻璃,这一带的反应最为强烈,但是却非常不规则,如果说前面两个我还能根据经验判断出当时鬼魂出现在这两个位置的时候是什么姿势,例如在天窗上,就应当是冷先生看见的那个老太太站在自己的车上,所以才只有巴掌大小的两块,而座位上那自然不说,绝对是坐过。但是第三处却让我觉得很难准确猜测,由于分布不均,我根本没办法通过简单的灵动来推算当初鬼魂和车辆接触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于是我打开了冷先生车子的后备箱,找到了一张抹布,通常许多驾驶员都有这样的习惯,包括我在内,喜欢在车里放一张抹布用于下雨天或者雾天擦掉镜子和玻璃上的水珠。我用力把从引擎盖到挡风玻璃的位置仔细擦了擦,而且还打开喷水雨刮器,把玻璃尽量洗干净,然后擦干后,我从包里抓出一把香灰,捧在手心里,朝着适才观察到灵动的区域吹去,很快香灰就沾在了上边,我打着灯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了端倪。

保险杠上的区域,大概在车牌的区域上边一点,如果说正常和人的撞击的话,按照前后顺序,车牌上应该也有才对,可是这里的车牌却没有,那就是说这个鬼魂根本不是被撞的,而是直接跳到了车上,伪造了一个被撞的感觉,从车牌标志的附近那两个沾了香灰的脚印就能够说明。不过那个脚印却显得有些奇怪,好像只有拇指,剩余的指头却都看不见。引擎盖上的香灰聚集成了一个侧躺的卷曲的身子,从大小来看,应该和一些寻常老太太的体形差不多。而挡风玻璃上那个就有点吓人了,直接拼凑成了一个人脸的形状,于是我不难想象出,那个鬼魂是直接扑到了挡风玻璃上,并且隔着玻璃和正在开车的冷先生对望。

那个香灰沾着的脸,有点瘦,眼窝很深,乍一看,还真是和那个床上的老太太很像。

第一百二十五章.【案十七】车内鬼影

赵婧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比我还要觉得惊讶。她问我为什么香灰可以显出人形,是因为香灰具有灵性吗。我告诉她,香灰是焚烧后的产物,而焚烧的载体却是香,香除了可以敬神之外,也用于拜鬼,所以意有所指的东西即便是化为灰烬也会和灵魂产生关联。鬼魂原本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就好比冬天脱毛衣的时候会炸出火花,或者是经过摩擦后的塑料笔筒能够吸起小纸片一样,本身两者都不是具有磁性的东西,但是经过一定方式的处理后,就会发生这样的现象。我接着告诉赵婧,香灰比一般的灰尘还要轻,并且遇到和周围环境不一样的磁场的时候,就非常容易聚集。车上曾经有那个鬼魂的踪迹,所以吹香灰的时候才会沾上,例如有一个鬼魂用手在镜子上按了一下,吹香灰的话,就能够准确的在镜子上留下一个沾满香灰的手印,如果说罗盘和火焰是用于测算鬼魂的方位和凶悍程度的话,吹香灰则是一个非常简易的使得鬼魂停留的痕迹更为具象的方式,也是测灵的方式之一。

赵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接着问我,那这香灰是供奉过的香灰吗?我对她说,寻常人不会有事没事就烧香,香对于鬼神来说,是一种食物,道理和米粒与净水是相同的。香相对来说更特殊一些,它往往有一定的预示作用,许多门派都有烧香的习惯,而大部分礼仪中的香数量都是三支,三支香同时点燃后,根据燃烧的快慢,木棍卷曲的方向,烟雾是打旋还是被吹散等等,都是有一些说明含义的。这种方法,称之为“照香头”,也是最古老的一种问凶吉的办法。我接着告诉赵婧,这里使用的香灰,其实都是我平日里祭拜祖师爷的时候烧剩下的,即便如此,就算是寻常香灰,也能有同样的功效,因为当我们烧香的时候,我们根本无从得知自己到底是拜到了神,还是拜到了鬼。

很显然,以前绝少有人这么跟赵婧说这些道理,所以直到我看来,赵婧在我们面前耍过的一些招数,尽管威力很大,尽管耍起来很帅,但是赵婧并未得到其根子上的精髓,十等分的话,她至少有七分都是只学了个把式,依样画葫芦,其原理作用自己却了解得很少。而由于我也预感到我们和赵婧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到与轩辕会划清界限以后就会终止,与其到时候互相不爽满肚子糟心,还不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提拔一点算一点,将来兴许还能替那些老百姓办点好事。

跟赵婧解释完这一切后,我又继续在车里车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下什么,我甚至还钻到车身底下检查轮毂和传动轴,由于这款车的底盘比较低,所以我也只能尽可能长的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却依然没有发现其余的动静。于是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然后开始思考。思考的内容,则是刚才在罗盘上察觉到的这种灵动,含有愤怒的灵动。

从床上那个老太太对冷先生的态度来看,她虽然觉得自己倒霉被撞车了,但是由于冷先生处理得及时,所以她对于冷先生非但没有愤怒的意思,甚至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则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咄咄逼人的想要诈冷先生的钱,而且从冷先生的交代和我们亲眼剪刀那个女人的态度来看,她们母女间的关系似乎算不上很好的那种,否则的话,谁会拿自己的爹妈当成赚钱的工具呢?而老太太对女儿的做法却有心阻止但无能为力,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的话,这个女人平日里是不怎么听老太太的话的。

其实在我的角度来看,事情摆在面前,就是这个女人贪图钱财,这本身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无力阻拦,大不了就是在道德上谴责一下她而已,但是谴责能有个屁用,如果冷先生这次真的如愿赔偿了,保不准这女人将来还要唆使自己的妈妈去故意碰瓷呢。当我正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冷先生的车突然呜呜呜的叫唤了起来。

这一下把我给吓到了,因为地下车库本身比较昏暗,加上又几乎没人,所以当车的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声音很大,并且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于是当我正打算摸摸车钥匙看看是不是让我给碰到了的时候,却发现钥匙并不在我身上,而是被我放在了车上。虽然我知道这款车是遥感的,不用插钥匙只要在车内的范围里车子一样可以启动,但是我和赵婧都站在外边,谁会去碰这个钥匙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紧张了,于是对赵婧做了个小心的姿势,我自己则一下子闪到了驾驶室的这一侧,迅速在自己的左手手心画上了当初黄婆婆给我的一个无字决,然后把手掌按在了玻璃上。

所谓无字决,并非真的没有字,而是只有一个“無”字,这个字对于佛家来说是很常用的一个字,加之此字本身的写法与含义,几乎可以包罗万象。而黄婆婆当初在给我拍下无字决的时候,在“無”字的最后一点上将笔画延伸了出来,形成了许多螺纹圈,圈住了这个字,配以咒语和手势,就是一种克制鬼魂,逼迫鬼魂现形的法宝。而当我把手按在玻璃上,一边念咒一边密切注意车子周围的时候,随着报警时候车子那一闪一闪的灯光,经过墙壁和别的车辆反射光芒后透入了冷先生的车内,我突然看见副驾驶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她的背并未靠着座椅,而是好像小学生静坐一样,挺得笔直,双腿剪刀型交叉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而且它只有在灯光闪烁的时候才会被我看到,期间尽管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但是人的眼睛是很奇怪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把这整个画面深刻的印在脑子里,而且我也发现,它虽然穿着打扮和病床上的老太太非常相似,但是长相却有点不同,或许我不能确定是同一个人,因为眼前的这个特别瘦,而且皮肤很白,相似是很相似,但是却更像是我能够想象到的这个老太太死掉后尸体的模样。

它随着灯光的闪烁隔着车窗看着我,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而我虽然害怕但是我知道在无字决的作用下,这个密封的车身就好像一个容器一样,轻易它是逃不出来的,起码它如果要逃走的话,我会提前发现才对。于是我强作镇定的反复念咒,直到警报声停止后,那个鬼魂也随之不见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打开车门,而是在几扇窗户上都用香灰沾了口水画上了敷,甚至包括那个大得有些没有天理的天窗。接着我绕到了副驾驶的门外,试探着用罗盘测量了一下,发现病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我让赵婧站远一点,鼓起勇气打开车门,拿了钥匙后迅速锁门,接着再在车子周围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多余的鬼魂跑出来以后,我才和赵婧一起回到了楼上病房。

但是回到病房以后,我却惊呆了,因为胡宗仁拉上了老太太这边的布帘子,然后我走进去一看才发现,他竟然把那个女人的两只手并拢,然后捆在了她自己坐的那个凳子的脚上,这就导致她的样子显得很滑稽,就好像在弯腰抠脚一般,但却对着胡宗仁敢怒不敢言的瞪视着。

于是我赶紧问胡宗仁,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就把人给捆上了。你这不是乱来吗咱们现在什么都没弄明白你就把人给得罪了,你还要不要继续办事了?胡宗仁气呼呼的说,我也没办法,这女人太呱噪了,烦死我了,还不听招呼,一副自己多了不起的样子,我气不过。我对胡宗仁说,你再气不过也不能这么随便绑人啊,万一她待会撒泼起来怎么办。当然我这句话是小声跟胡宗仁说的。胡宗仁气鼓鼓的说,绑了就绑了,又不是头一次绑人,上次那个小贼不听话,我不但绑了,我还打断了他的手,挑了他的手指甲盖呢!说完他指着那个女人说,你要是再跟我横,我照样这么对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胡宗仁的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他是故意虚构了一个自己虐待别人的故事来吓唬这个女人,加上他本来就不面善,而且这么恶狠狠的一说,果然,那个女人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垂头丧气,要哭要哭的感觉。

于是我走到她身边对女人说,你就老实给我呆着,别捣乱,我们把事情问清楚了,你要死表现好就不带你回警察局。那女人赶紧点点头,看样子是真的怕了胡宗仁了。我白了胡宗仁一眼,对他装模作样的大声说,今后你要是再这么对群众,我就枪毙了你!

是!李色儿!胡宗仁也装模作样的喊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案十七】新的猜测

我转头看着一旁尴尬无比的冷先生,他表情复杂,不知道该对胡宗仁说什么。很显然刚才胡宗仁和这个女人发生争执开始直到胡宗仁用扎带绑住了她,这个全过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一边是自己找来帮忙的师傅,一边是自己撞到的老太太的女儿,他则作为一个中间关系,实则我们和那个老太太的女儿可以完全不用认识,更不用在如此的场合下认识。

于是我请冷先生和赵婧一起呆在这里,接着我就拉着胡宗仁走到了病房外。胡宗仁问我你刚才在车库发现了些什么,于是我把我刚才才车库找到的那些线索尽可能仔细的跟胡宗仁说了,胡宗仁思索了一下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我摇摇头,说想法还真没多少,不过我注意到一点,我觉得是不可忽略的,于是胡宗仁要我跟他说明一下。

我告诉胡宗仁,首先我们现在都能够确认,这个病床上的老太太是活生生的,这个无论是从医生的角度还是我们自己观察的情况来说,这个老太太都是如此。胡宗仁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最早冷先生说那些情况的时候,我就一度怀疑这个老太太处于一个中阴身的状态,也不排除是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身体已经死了的可能性。说完胡宗仁用手肘碰了我一下说,前阵子咱们去那个医院遇到的活死人,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只不过那个死者死得更彻底一些。胡宗仁接着跟我说,刚才你和赵婧去车库的时候,我曾经试着去检查了一下那个老太太,也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才跟那个女人争执起来。

胡宗仁说,当时他把手掌伸到老太太的额头,谎称检查一下老人家是否发烧,结果那个女人就不干了,还骂我说不要碰他妈妈,谁知道我这双手干不干净。胡宗仁气呼呼的说,妈的,这死女人说话那口气那意思,好像我已经饥不择食到要对她妈妈下手的地步了似的。我忍不住觉得好笑,于是问他,那你就真的没有一点邪念吗。胡宗仁瞪了我一眼说,当然!我胡宗仁可是个好人!我告诉他,你什么人都可以做,但是就是算不上好人。

胡宗仁没理我,继续说,就这么着就跟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接着自己就没控制住,一怒之下把她给锁了。锁她的时候她还吐了我一脸口水,这样我可不可以告她袭警啊?我说你还真把自己当警察了?再说了你那个证是军官证你这个白痴。胡宗仁接着说,总之我检查老太太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发现她活得好好的,不可能是咱们之前预料的那个样子。

我点点头,接过胡宗仁的话说,我的想法也是如此,而我刚才在检查车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情况,就是最后那个鬼魂曾经短暂的出现过,我也仔细看了看它的模样,的确如冷先生起初说的那样,衣服,发型,体形其实都跟床上那个老太太差不多,但是细看之下,却不那么像是同一个人。看上去脸色更惨白,也不那么友善,长得的确很像,但我始终不觉得是同一个人。胡宗仁问我说,早前也问过那个老太太了,她自己确实没有别的姐妹啊,那是怎么回事?我摇摇头说,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我们以往遇到过这么多鬼魂,千奇百怪的,却从来没有那种既没有姐妹,也并非人格分裂的情况,却出现了另一个和现实世界相折射的鬼魂出来。

说完这句,我和胡宗仁就相互沉默了。隔了一会胡宗仁问我,你要不要抽根烟?我点点头跟他一起走到了最初那个消防通道口。点上烟以后,胡宗仁突然对我说,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这个老太太岁数毕竟也不小了,估计阳寿也没有多少年了,而人到垂暮之年的时候,往往和鬼魂的世界会更接近一些。所以她们这种岁数的人很有可能在还活着的时候有一些无法释怀的遗憾,而这种遗憾进而演化为一个相对特殊又独立的鬼魂呢?

我说是有可能的,但是你这个说不通啊,如果单独分离出来,那么现在她体内的这个又是什么,再说了,灵肉分离你以为好像撕纸那么容易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车里的那个鬼魂它离开肉体的途径又是什么?胡宗仁想了想,抽了几口烟,然后说,镜子。

我立刻就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镜子作为我们日常生活中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却很少有人察觉到它除了能够反射人的样子之外,其实还反射了我们真实世界里的一切,只不过我们从镜子里看到的东西,都变成颠倒相反的了。正因为镜子相反的这个特性,所以才能够折射出一些我们自己无法察觉,但却被镜子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一切。

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假设,就是在镜像世界里,有一个和我们相互同步,却有互不干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人们做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事,只不过动作刚好相反,而众多恐怖片里,镜子也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素材。例如我就看过一部林心如和谢霆锋的电影,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大概讲的是林心如对着镜子晃动脖子,但是镜子中的那个人脖子突然断掉了,然后没几天她自己也死掉了。小时候听过一个国外的童话,是说一个女人常常对着镜子问,镜子镜子,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那就意味着,无论是哪里的人,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都只有在四下无人照镜子的时候,才会跟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出最真实的话。恰好是因为如此,镜子恐怕就成了这个世界上容纳了最多丑恶的一样东西。

我问胡宗仁,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老太太本身是温顺善良的,但是镜子里出来的那个她,却恰好相反,变得愤怒,变得有攻击性?胡宗仁说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都是这个老太太常常会用到的镜子,并且能够看到她的全身,那就一定是一面大镜子。我点点头,虽然觉得有点难以相信,但确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我们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对于我们来说是虚幻的,但是对于镜中的那个自己来说,其实我们也是虚幻的,有时候甚至有鬼魂会刻意的模仿镜子中的人,来达到欺瞒的效果。例如在两面平行的镜子里会形成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如果有人在这里做出一些动作,按照光的速度应该所有影子都是同步的,起码人眼区分不出来延迟,但是如果区分出来了,那么就一定在某一个镜子里,有个并非自己的鬼魂。

于是我扔掉烟头,对胡宗仁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倒也简单了,咱们直接去问问那个老太太,看看她家里是不是有一面自己常常会照的大镜子。她们这个岁数的人,大多家具都有些像我爷爷奶奶他们那种,喜欢镶一面大镜子在衣柜上。胡宗仁也扔掉烟头说,这也算现在咱们想得到的唯一办法了,虽然我无法跟你保证一定准确,但是咱们多设想一个可能性,总是没错的。

于是我和胡宗仁回到病房里,先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此刻已经垂头丧气了,反倒是那个老太太在一边宽慰她,说什么要适可而止,不要欺负老实人。而女人则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频频摇头。我心里呸了一声,这傻女人似乎好像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似的,实在是可恶。胡宗仁走到赵婧身边问,刚才我们离开了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赵婧耸了下肩膀说没事,就是耳朵快被念出老茧了。然后她坏坏的一笑,冲着床上的老太太看了一眼。

我没理她,只是让胡宗仁想法子问问老太太。于是胡宗仁走到床边蹲下,然后温和的对老太太说,阿姨啊,我们今天有点鲁莽了,跟您道歉了,没针对您女儿,就是确实我们也需要你们配合调查情况。老太太点点头但是没说话,胡宗仁接着问,那我现在问你一些问题,问完了以后如果对我们的案子有帮助的话,我就放了你女儿好不好。老太太又连连点头,这次频率显然快了不少。胡宗仁问她说,你家里住在什么地方啊?老太太说某某区某某路,胡宗仁又说,那你们家是老房子还是新房子?老太太说是新房子,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农村,后来有了孙子就来城里帮忙照顾孙子,农村的房子就一直荒着,后来政府征地占了去,然后分了新房子,还赔钱给了她,这就到城里来住了。胡宗仁问,那你们家的家具都是新买的,还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啊?老太太说都是带过来的,有些东西都在她们家传了几代人了,丢了实在可惜了。

我看有点戏了,胡宗仁也得意的对着我一笑,然后接着问老太太说,阿姨啊,请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一面挺大的镜子,或者任何能够当镜子用的东西?例如穿衣镜,例如你镶嵌在你们老衣柜上的那个镜子?

老太太想了想却说,镜子?我们家就一面小圆镜子啊,而且我上了岁数了也用得少了,没有什么大镜子啊。

老太太说话的语速虽然迟缓,但是却非常肯定。于是乎,我和胡宗仁又傻眼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案十七】再临现场

胡宗仁似乎不死心的问,阿姨,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确定你们家真的没有大镜子这些东西吗?老太太依旧摇摇头,态度坚定。胡宗仁又问,那会不会你带孙子的时候住在你女儿家里,她们家有大镜子?老太太说,自从福利房分给自己了以后,孙子就跟着自己在新房子住了,没去女儿家。

胡宗仁不在继续问了,只是非常不解的把目光投向了我。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尽管早有预料剩下的案子将会越来越难,但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连刚开头就让我们无从下手,没有调查的方向我们就无法找到准确的根源,如此一来,这件事又何必找我和胡宗仁,直接随便找个师傅不就处理了吗。

这个时候,老太太突然呻吟了几声,好像是那只受伤的脚痛了起来。我站在床边的,于是伸手去帮她把脚挪了挪位置,也把另外一只脚稍微露出了铺盖一点,否则躺久了不动容易生出褥疮。

接着我把赵婧和胡宗仁都叫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并且诚实的告诉他们这次我真的是束手无策了。赵婧提议,要不然你再打电话问问你的那些老前辈?司徒和铁松子吗?其实我早就想过,但是上次活死人的时候打电话给司徒,虽然他并没有觉得我的问题很无知,甚至很耐心的给我解答,但是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传出来的快乐的感觉,于是我开始觉得自己常常因为解决不了麻烦而去打扰他,这始终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司徒年事已高,隔不了多久就会退行,与其让他操心挂念我们,还不如让他在这行的最后一点日子,过得更自在一些。

我对赵婧摇摇头,以表达我不愿意这么做。胡宗仁突然对我说,那个冷先生连续好几晚都在高速路上遇到那个横穿公路的老太太,他当时跟我们说的时候,是不是说过都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

胡宗仁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起初冷先生的话,他的确好像说的是几乎每天晚上在不同的时间但是却差不多的位置,遇到那个鬼魂。于是我双眼发光的看着胡宗仁说,为什么那个鬼魂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胡宗仁接过话说,在那附近一定有点踪迹可循才对。

跟胡宗仁在一起的好处在于,我说许多话的时候几乎可以不动脑筋,因为他未必能听懂,但正是这么一个脑子简单的人,往往能在我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给我一句简单的话,让我醍醐灌顶。从开始调查起,我就一直纠结于那个车里的鬼魂和为什么那个鬼魂和这个老太太如此相似,我甚至完全没想到过冷先生每天晚上都会撞鬼的这么一段经历,显然我是把自己给逼得有点太死了,以至于那些明明很简单的东西却被我想得非常复杂。胡宗仁对我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再问问冷先生,看看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遇到,并且要他跟我们说下具体的位置,这样咱们趁着现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就过去查查看。

我点点头,于是让赵婧进屋把冷先生给叫了出来,站在门口再仔细盘问了他一次,当我问他当时在高速路上看到鬼魂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时,他告诉我,就在距离白市驿下道的匝道口大约500米的位置,具体是哪儿实在记不清了,就只记得那一段路是以前挖山挖出来的,以至于公路的左右两侧都有一个较高的缓坡,能够透过小山丘看到一片竹林。

眼看冷先生也只能跟我们说得如此详细了,于是我就跟她说,等会我们就开你的车去那个地方看看,附近找找。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就找个时间把那个女人给放了,尽量稳定她的情绪,别让她真的报警了。冷先生点点头,我又对他说,如果那个女人问起来说我们是哪个派出所的话,你就装得神秘一点,顺便装出一副问题很严重的样子,这样她也不敢再继续讹诈你了。我这倒是没骗冷先生,刚才胡宗仁和我的那一番演戏,肯定还是吓到那个女人了的。在冷先生答应以后,我让赵婧和胡宗仁在门口等我,我走进去对那个女人说,你先在这里呆一下,我需要去现场了解下情况,调查一下当时路口的监控录像,这样你母亲伤得重不重,需要赔多少钱,很快就有结果了。她低下头不说话,想必她自己也是知道的,自己母亲其实并无大碍。

走到门口后赵婧跟我说,要不然她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在这里跟冷先生呆在一起。我想想觉得也行,因为车上那个鬼魂看上去和床上的老太太很像,起码我能知道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关联的,在病房里留下一个我们的人也好,于是我答应了赵婧,接着下楼到车库,把钥匙丢给了胡宗仁,让他来开车,我则坐到后排座的右侧,把副驾驶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我觉得胡宗仁可能跟我差不多,都是贱命,这样的豪车开着还有点不习惯。加上胡宗仁并不是本地人,对路也不大熟悉,所以这一路上他的速度可谓相当之慢,完全没能体现出这款车贴地飞行的快感,于是等我们赶到老成渝高速路的入口处,过了中梁山隧道后,时间已经磨磨蹭蹭到了下午四点多。

我提醒胡宗仁放慢速度,打着双闪灯靠近右边的应急车道慢慢行驶。我则一只手端着罗盘,注意着车内是否有灵动,一边打量着窗外,并不是为了看景色,而是为了寻找冷先生说的那一片竹林。果然在提示还有800米左右就可以在白市驿下道的指示牌下,我看到了那片竹林。

我让胡宗仁靠边停车,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一带。在我们左手侧对面公路的尽头,是一个大约有几十米高的小山丘,从坡璧上的防滑坡处理来看,这里果然以前是一整片山,但是为了修路把中间挖出来的。山顶上的内容看不见,只能依稀看见一些高压电线的桩子。而我的右手侧则是高速公路的护栏,护栏外边还有绿色铁丝网搭建的内网,大概是用于防止附近的老百姓跑到高速路上来。而护栏背后则是一个大约十几米高的小山丘,小山丘的背后距离我们大约几百米开外,有一些看上去像厂房的建筑,建筑跟前,就是一大片竹林。

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大概他说的就是这里了。我看了看手上的罗盘,竟然开始轻微的跳动起来,这大大增加了我的信心,于是我让胡宗仁把车缓缓朝前开,大约行进了几十米后,恰好只能够看到竹林的一个角落,而这个时候,罗盘的转动开始明显起来,和早前在车库检查的时候一样,有愤怒,但却没有先前那么强烈。

胡宗仁问我,要不要下车去查看一下?我说这里是高速路,如果要查看的话咱们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车上,但是现在这事情这么不明朗,如果单独去的话有可能遇到危险。胡宗仁问我那该怎么办,我告诉他,这样吧,反正还有几百米就下道了,咱们先下道,找个地方停车咱们走过来,反正也没有很远。

胡宗仁答应了,于是我暗暗记下了这个地方的位置,接着我们就直接在白市驿下道了。说来很巧,下道后没多远,就有一个加油站,加油站这样的地方往往是过往驾驶员暂停休息或是上厕所的地方,所以即便是把车放在那儿,这来来往往的车这么多,只要不挡住别人,一般是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于是我和胡宗仁停好车以后,先装模作样的去上了个厕所,接着就锁好车门朝着起初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小路,弯弯拐拐的,我们先是找到了那排厂房,那是一个比较大型的模具厂,里边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我问了问厂区里的人,那个竹林该怎么走,因为我觉得只要找到竹林了,我就应该能够从竹林看得到最早我们停车的地方,只要找到了,我们就能够走过去。厂里的工人很热心的跟我们说了位置,还说这段时间天还冷,如果要挖笋子的话,还得等一段时间。看样子这家伙经常到那里挖笋子。谢过他以后,我们就继续沿着弯弯拐拐的小路,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那片竹林。我校对了一下位置,很快就找到了我们当时停车的地方。

我对胡宗仁说,你在前边带路吧,我跟在后边,看看罗盘。于是胡宗仁开始在小径上走着,我的罗盘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个地方距离高速路还有那么几百米,接着我们开始爬山,眼看那高速公路的防护网已经不到100米的时候,我的罗盘开始跳动起来,反应和最初的时候一模一样,愤怒,却比最早的时候还更加强烈。

我对胡宗仁说,别走了,这里已经有反应了。胡宗仁转过身来,我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对准了南北方向,这样指针跳动的时候我就能够准确的找到灵动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结果我很快察觉到,指针指向了小山头,就是当时我们右手侧的那个。

我问胡宗仁,上去看看?胡宗仁说,当然要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案十七】惊险一刻

当下的时间已经超过了5点,对于这个季节的重庆来说,5点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渐渐下山了,何况是阴天,所以当天色渐渐有点开始变暗的时候,我和胡宗仁还必须抓紧时间。小山头上除了靠近公路的那一侧是荒秃秃的以外,别的地方还有小树林和农田,远远看过去还有一些不大的砖房子,并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给那些在附近种地的农户中途休息的地方,只是一个建议的小棚子而已。地已经荒了很久了,从满地的杂草可以看出来,这里已经快要分不清哪里是田坎了。

我和胡宗仁顺着罗盘的指引找过去,罗盘上的灵动变得越来越强,很快我们在背山的一侧,公路的另一侧,巨鹿公路大约四五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两个靠得很近的土坟。

找到坟墓后,我觉得事情可能渐渐开始明朗起来了,于是我端着罗盘走进,但是另一只手还是抓着红绳戒备着。两个坟墓都是那种老土坟,其中一个是纯粹的石头垒起来的,另一个则有墓碑,墓碑上写着“縣考赵满廷老大人之墓”,墓碑不算很久,立碑的时间我仔细看了下,是1990年。但是从坟体的新旧程度来看,这两个坟墓修建的时间其实相隔不会很远。而坟前有不少杂草,而且有过祭拜的痕迹,但是看样子也是至少一两年前留下的了。我在两个坟墓之间探寻着,发现这灵动反映是出自那个没有墓碑的坟墓,但是说来奇怪,当我凑到坟墓跟前的时候,那种带有愤怒的灵动却不见了,虽然依旧很明显,但是却没了戾气,就好像一直对你叫的很凶的狗,当你大着胆子冲到它身边的时候,它却突然胆怯了,反而不叫了。

从“縣考”这两个字不难看出,墓主人是一个男性,否则不会用“考”字。而冷先生遇到的是一个老年女性的鬼魂,这显然不是同一个,那也许就是另外一个,但是没有墓碑我们也无法确认墓主人是谁,和医院的老太太有什么关系。我对胡宗仁说,这个鬼看上去不算很凶,要不咱们乘着现在把它关在阵里,然后再问问医院那个老太太再说?胡宗仁却摇摇头说,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等到晚上,然后再开车经过一次这里,看看是否还能够把那个鬼给引出来,如果没有现行,那咱们有什么理由去对付它呢。

胡宗仁说得也的确是个道理,而毕竟这是他自己的案子,他从头到尾如果连鬼魂都没能看见的话,这就不能完全算是他的了。于是我们沿着原路下山,在下山前我只是在坟前洒下了一些米粒,这表面一方面是算作我的祭拜,二则是我已经找到你了,请不要继续作怪。

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于是我和胡宗仁在白市驿镇上找了点吃的。重庆自来就是个不缺乏美食的地方,越是小的地方东西往往反而越好吃。吃完饭后我和胡宗仁又找了个台球室打了几局台球,消磨时间。中途赵婧曾打电话给我们,胡宗仁告诉她我们已经找到根源了,只是现在还没有看到鬼魂现形,所以要再等等。让她务必在医院里等着我们,包括冷先生。顺便我也问了问她那个女人有没有闹事之类的,赵婧则告诉我,那倒是没有,乖着呢。

以赵婧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说人家一个中年妇女乖着呢,这听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挺好笑。挂上电话后,我们俩慢吞吞的走到车子跟前,在加油站上了厕所以后,就开车离去。

天已经黑了,由于我们这个地方无法直接走到最初停车的位置,所以我和胡宗仁还必须把车反方向行驶,接着再掉头走过来,这当中耽误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当中梁山隧道原本就是一个车祸多发地加历史悠久的堵点。在钻过隧道的时候我跟胡宗仁说,你待会就按照正常的速度朝着白市驿的方向开,就算真有人冲到马路上来,只要你看着是一个老年妇女的模样,就不要停车,直接开过去。然后出了隧道口后,我再一次检查了我画在几扇窗户上的敷,然后把前挡风玻璃上的那个给擦掉后,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再画上了一个。

随着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后,我的心也难免开始有点紧张,打开了车内的灯,以便我在黑暗中观察罗盘。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可是当路过那个地方的时候,车子却呼啸而过,我不但连那个企图横穿马路的老太太都没看见,我的罗盘上甚至连一丝灵动都没有出现。我当时很纳闷,一直到了下道口上,胡宗仁问我,怎么办,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说我也没看见啊,是我们掌握的时机不对吗?还是必须是冷先生开车才行?胡宗仁说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说掉头,再来一次!

于是我们如此反复了许多次,里程足足几十公里,不过还好,这不是我的车,所以我不用担心油费的问题,而且能买得起这种车的冷先生,想必这点油费对于他来说也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多次,我和胡宗仁都有点累了,到了晚上大约11点半的时候,那个鬼魂却依旧没有出现。胡宗仁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他自顾自的发火咆哮道,从来都只有我老胡把鬼耍得团团转,现在我们俩都被这死老太婆耍来耍去几个小时了,抓到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其实我的心情和胡宗仁差不大多,我也是满心的郁闷,但是我比胡宗仁稍微能沉住气一点,但是一直这么循环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因为我们甚至连是否我们方式不对都还没弄明白,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这样,咱们再最后试一次,如果还是不出现的话,咱们就回医院,然后再想办法。

胡宗仁满心不情愿的答应了,他嘴里嘟嚷着,我们都这么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也不活动活动腿脚,将来要是落下个腰椎间盘突出症,或是前列腺炎,我们找谁负责去。我没理他,而是在车子掉头准备再重来一次的狮吼功,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们这案子稍微有点棘手,可能要晚一点回家了。听到我说棘手后,彩姐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于是我赶紧跟她解释说,也不是棘手,而是我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向去下手。好说歹说哄了一阵后,才说服彩姐不担心自己早点睡。而我和胡宗仁再度掉头后,胡宗仁对我说,就这最后一次,要是再不出来,我可真要罢工了!

我点点头,于是胡宗仁开始踩着油门继续前进,胡宗仁显得有点急躁,加上熟悉了车况,于是这一路开得有点快。当他冲过事发路段的时候,速度几乎都在80码左右了,但是依旧一冲而过,一点怪事都没发生。胡宗仁发火了,他狠狠一脚踩下了刹车,由于这个车的刹车并非是前刹车制动,而是整体下沉的制动方式,所以尽管我并没有因为他这个老刹车而受到撞击,但猛烈的停顿感还是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车停下以后,我们都非常沮丧,我把罗盘随手丢到了一边,靠在座位上生闷气。

胡宗仁沉默了一会后,突然打开车门,反方向走到距离我们车子大约十几米之外的小山丘跟前,对着山头上大声骂道!我靠!你是不是要耍我们!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这个喜欢横穿公路的死老太婆!光是骂完胡宗仁似乎还不过瘾,他还解开裤子对着山头开始撒尿,一边撒尿一边继续骂,你这死老太婆,憋了我几个小时连尿都没撒,这会儿存够了,全他妈送给你!说完一边左右扭动着身子,把尿尽可能远的尿出去。

我知道胡宗仁其实只在发火,凭他的实力想要在马路边尿到山头上,那显然是不自量力。首先硬件设施已经有缺陷了。于是我也下车朝着他走过去,不过在我刚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一边开始穿裤子,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就好像有什么动物从山丘上的草堆里快速跑了下来一样,在我还没来得及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防护网的边上扬起一阵灰尘,病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而我刚看到灰尘的时候,我看到从灰尘当中扑出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太婆,双手呈爪状,直接朝着胡宗仁扑了过去。

说是狰狞,一点也不夸张。这个鬼魂原本脸色苍白,并且很瘦,而此刻更是超过我理解的程度长大了自己的嘴巴,如果说一个人的嘴巴最多能张大到塞进一个拳头的大小的话,那么此刻这个老太婆的嘴巴却几乎张到了脖子上,似乎是没有骨骼一般,它眉目紧锁,原本满是皱纹的脸因为这个表情变得更加皱巴巴的。

一瞬间,胡宗仁就被扑到在地,并且在地上滑了一段,直接朝着高速路中间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案十七】当面求证

虽然我能够看见那个鬼老太,但是它的攻击目标毕竟不是我,因为是胡宗仁一边高喊着它一边不敬的撒尿,当然也不排除胡宗仁真的是尿急了的关系。但是眼看胡宗仁在地上朝后拖着往马路中间去,这还是让我大吃一惊。这个时间段虽然已经很晚,但是这条路上的车流量依旧比较大,因为大部分货车都是从这条路把材料运往成都方向。而大货车我就不说了,开得往往很快,想要刹车也常常刹不住。

于是来不及多想,我一下子挣脱了那种压迫感以后,一个扑身上前抓住了胡宗仁的脚腕,鬼老太此刻并非骑在胡宗仁的身上,而是整个人呈匍匐状趴在胡宗仁的身上,伸手卡住了胡宗仁的脖子,胡宗仁因为脖子被卡的关系痛苦地伸长了舌头,并且双脚开始乱蹬,双手也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蹬腿的过程中我好几次都被胡宗仁的脚踢中。眼看胡宗仁已经距离行车道越来越近了,再往前走几米,脑袋可能就直接在车轮底下了,于是我转了个身,头朝着护栏的方向,试图反方向把胡宗仁往路边拉,但是那鬼老太的力气很大,加上胡宗仁刚才的羞辱刺激,此刻恐怕是有点失去理智了,我察觉到我的力气比不过它,于是立刻一个翻身,左手雷符右手无字决,双手合掌朝着鬼老太的头上打去。

随着一声尖厉的惨叫,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胸口一下,导致我短时间闭气了,接着跌倒在地,胡宗仁也因此得以挣脱,而此刻,他的上半身已经位于行车道内了。我沙哑着嗓子对胡宗仁喊道,你赶紧退回来,待会被撞死了就划不来了。胡宗仁虽然虚弱,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听我这么说,于是挣扎着朝着路边爬了一段后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我身边,然后把我扶起来。这个时候有一辆大货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那速度快得我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车辆快速开动产生的气流差点卷了进去。我和胡宗仁互相扶着走到路边,我四下打量,寻找那个鬼老太的踪迹,胡宗仁说,咱们快跑,这家伙怒了,收拾不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他妈还知道怒了,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冲动了。胡宗仁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拉起来,朝着车走去。

我受到的伤害较小,只是被撞到了一下,以至于我现在胸膛有股子闭塞感,就好像吃了劲大的生摈榔一样。胡宗仁的肩膀好像在刚才到底的时候受伤了,他一直用手捂着,我问他怎了,他说好像是跌倒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关节,有点脱臼。我没学过接骨,也无法像那些电影里一样,一拉一扯就能把脱臼的地方接上。我说你坐副驾驶去,我来开车,咱们先回去。

幸好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医院,所以胡宗仁坚持一阵还是可以的。我上车后迅速关闭了所有的车门车窗,然后在窗户上补上了敷,接着才以我最快但保证安全的速度冲回了医院。

我停车的时候给赵婧打了电话,让她下楼来带胡宗仁去急诊的地方先把脱臼的地方处理一下,我则直接回了那个老太太的病房。赵婧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后,很是吃惊,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了,我摇摇头没回答她,说这些事待会再说。但是当我回到病房以后,我却发现冷先生一个人坐在窗前,有些疲倦的揉着自己的眉头,那个女人早已不知去向,我问冷先生那个女人哪去了,他告诉我她去护士站要陪伴床去了,估计今天晚上我就要在这里守着了。

我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老太太,心里有些疑惑始终无法得到答案,于是趁着现在没旁人在,我偷偷拿出了罗盘,在老太太身边周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个老太太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她是一个好好的,完整的人。

于是我颓废地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再一次苦思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回来了,他看到我坐在一边,有点吃惊的样子,不过可能是我那个时候脸色看上去不好看,所以她也没问我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后,胡宗仁和赵婧也跟着回来了。胡宗仁一脸狼狈相,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才吃了苦头。我看他回来后,就把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叫到了门外。

我问那个女人,你们家族里,是否有一个叫做“赵满廷”的人?这也是我此刻唯一能够想到问这个女人的了,因为那座有问题的坟边上就是这个有墓碑的坟,如果说这两个死者互相不认识的话,一般不会埋在一起才对。那女人想了想说,名字听上去熟,但是自己实在不记得了。我又问她,那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人是葬在白市驿附近的?那女人说,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老家是白市驿一带的,但是我们很小就已经到城里来了,那些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你可能要问一下我妈妈才知道,你们不是去查现场去了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没回答女人的这个问题。时候已经不早了,老太太早就睡了,加上她岁数大,又受了伤,这个时候如果把她叫醒的话,好像不大合适。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决定今晚在车里将就睡一晚,明天等老太太醒了以后再问问清楚。

于是当天晚上赵婧自己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我和胡宗仁则回到我自己的车里横七竖八的睡着。即便很不舒服,但终归自己的车要安全一些。不过我必须忍受胡宗仁半夜的鼾声和偶尔放的屁。

第二天很早我们就醒来,因为在车里睡觉的确不怎么舒服。给赵婧打了电话,然后我们三个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点东西以后就去了病房里。却不知道头一晚发生了什么冷先生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好转,他们在一边谈笑风生,就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一样。冷先生看我们来了,于是走到我们边上说,昨天晚上我跟这个大姐说清楚了,老太太的医疗费用我全包,包括后期的调理费用,这些都是我应当承担的,随后我再象征性把这些天耽误大家时间的费用算一算,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看到他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我们也挺高兴的,胡宗仁甚至还跟那个女人赔礼道歉,说自己头一天有些冲动,把她给扣了。女人虽然感觉还是有些怕我们,但是也算是接受了胡宗仁的道歉。

老太太的精神看上去不错,于是我随便和她闲聊了几句以后,就很快把话题扯到了她的家族身上,我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赵满廷的人,她起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有些吃惊,她告诉我,那是她的大舅舅。

我又问她,那你大舅舅去世后下葬在什么位置你还记得吗?老太太说,她和大舅舅家走得并不近,早年她的外祖父在重庆做生意,那个时候还是清朝末期了。而且母亲身边一共四个孩子,大舅舅跟着外祖父做生意,母亲是老三,老二是个姨母,但是年幼的时候就夭折了,老四也是舅舅,但是自己从未见过。我问她你为什么没见过自己的舅舅?老太太告诉我说,小舅舅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别人家寄养去了,而那个时候我母亲也嫁人了,所以她的几兄妹之间关系并不亲密,只是在我母亲临死前的几年,才和大舅舅恢复联系,而母亲死后没几年,大舅舅就也跟着去世了,从此我们就没有来往了。我问她,你大舅舅是1990年去世的对吧?老太太说好像是的。我说那你只是知道你大舅舅已经死了,却不知道葬在哪里对吗?老太太点点头说是的,因为自己母亲死后,家乡就面临拆迁了,她们农村人没多少顾及,自己母亲的坟都好几十年没回去看过了,只是在家里立了牌位供奉。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大半了。于是我问她说,你的母亲是不是葬在白市驿现在靠近公路这边的某个山头上?老太太吃惊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我是猜的,我并不确定那是你的母亲,不过我在那个墓边上找到了另一个墓,那个墓就是你大舅舅赵满廷的。

其实我真是大半靠的猜测,起因则是因为当时在车库检查冷先生车子的时候,因为吹了香灰之后,发察觉到那个鬼魂的脚有些奇怪,似乎只有大拇指而没有别的脚趾。再加上后来帮老太太把脚伸出来透气的时候我也观察了一下,老太太的脚指头是完整的,在这个情况下,我就基本上确定不会是同一人,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无法直接排除这个猜测。而我也不免开始想象。是什么样的人可能跟这个老太太长得很像,但是脚却不完整?想了很久我才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老太太的母亲,而所谓的脚没有脚趾,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而是因为考虑到老太太母亲的那个年代,女人是要缠脚的,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那些裹脚老太太的脚,形状其实是和我在车子上找到的痕迹很相似的。

所以当我和胡宗仁找到那两座坟墓的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我确定了这两个坟墓里的其中一个如果和老太太有一些关系的话,那么另一个就极有可能葬的是她母亲。

目前看来,我是猜对了。

第一百三十章.【案十七】一块墓碑

可是为什么老太太母亲的鬼魂会缠上毫无关联的冷先生呢?但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我把胡宗仁和冷先生叫到一边跟他说,事情我基本上搞清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太太由于家乡拆迁以后到了城里,于是很多年都未曾回去祭拜母亲的坟墓,这一点从我们当初看到坟前那冷清的模样就可以证明。而后人健在,却没有后人祭拜的坟墓是非常不祥的,甚至说这对生者死者来说都不是好事。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后人会被冠以不肖子孙的名号,而死者因为断了香火的祭拜,从而横生戾气,化而为鬼,这就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虽然这种鬼未必会因为没有被祭拜而去害人,尤其是不会害自己的家人。不过通常我们都曾经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如果子女过于忙碌而没办法去看望老人的话,通常老人会坐不住,自己跑到孩子家里来看自己的儿女。想必这个鬼老太就是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说,早在老太太被冷先生撞到,甚至更早的时候,这个鬼老太的鬼魂就已经跟在老太太身边了,只不过它没表露出来,也没人知道罢了。

而后来当冷先生撞到了老太太,此刻对于鬼老太来说,不管是不是因为老太太自己横穿马路造成的,她的愤怒心情和屋里那个女人完全是一样的,就是那种反正我不管你就是撞人了,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让你跑的心理。这就造成了为什么冷先生在那之后的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在路过那个山头的时候,出现一个横穿马路的老太太的鬼魂。

胡宗仁问我,那它出现在那个地方纯粹是个巧合吗?如果冷先生不是住在白市驿的话,那岂不是就不会出现了?我点点头说,我也是猜测,这大半就是巧合了。因为我考虑到冷先生每天晚上在不同的时间却在同样的地点遇到,这需要一定的契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附近有关于这个鬼魂存在的东西。而鬼通常是不被人看见的,鬼要现形的话本身是一种不符合规则的冒险,就好像男人出现在女厕所或女澡堂一样,是会被周围的人群起而攻之的,这就是为什么咱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不断的把闯入我们世界我们身边的鬼魂带走的原因。我接着说,坟墓就在附近,这就好比是给了这个鬼老太一种勇气,使得它能够在这附近的区域里变成一个强大的鬼魂,强大到甚至能卡住你的脖子把你推到马路中间去。

说完我指了指胡宗仁。

我解释说,这就好比小孩子受了委屈会往家里跑,而到家以后即便外边的危险再大,自己也会觉得安心,勇气也会增加一样。当时我们检查那两个坟墓的时候,另一个有墓碑的也就是老太太大舅舅的坟墓里安安静静的,一点灵动都没有出现,这表示她的大舅舅恐怕是早年就已经安然离去了,如今要寻找,却只有它的元神可循。而这个老太太不一样,从墓的形状来看,几乎是匆忙下葬的,连墓碑都没有立。胡宗仁打断我说,但是有些人家如果比较穷困的话,不立墓碑也是正常的呀,在那个年代的话,有些人死了丢到路边就算了,能够挖坑埋下去,这已经很到位了啊。我摇摇头说,你是没注意到这样一点,就是旁边那个赵满廷的坟墓。

我说,老太太大舅舅的坟墓是立了碑的,而刚才那个老太太自己也说,大舅舅和她的母亲恢复联系也是她母亲去世之前几年间的事情,而你注意到了吗,两个坟墓虽然一个有碑一个却没有,但是从风化的程度来看,埋下的时间应该不会相距很远,也就是不到十年间的事。我对胡宗仁说,如果说赵满廷是1990年去世的,那么再往前推10年,也就是1980年,你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在那个年代的重庆,又是白市驿这样的堂口式的小镇,怎么可能有钱修坟,却没钱立碑?

胡宗仁不说话了,我接着对他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初下葬老太太母亲的时候,他们曾经认为这一带不会被其他人占据,只有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没有立碑,进而证明,昨天我们找过来的那条路,也就是从竹林到那个小山头之间,很有可能这个老太太的娘家就住在那里,而且那一带也是当初修高速路的时候,拆迁的范围。事实上极有可能是老太太他们认为政府要拆迁,赔了钱,这些钱也包括了山头上自己母亲的坟墓。而没想到恰好那一块地方给保留了下来,不但如此,还新修了一座坟墓,以至于老太太自己多年都没有回去祭拜自己的母亲。

胡宗仁说,所以说,这是一场误会?那缠上冷先生,就是一种简单的亲情,觉得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了,想要替孩子出气?我说虽然这听上去有些荒诞,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但是我顿了顿说,当然这还是停留在我的猜测上,如果要真正证明,则需要我们把老太太带到事发的地方,让老太太给自己的母亲认错谢罪,如果现场的那个鬼魂释然了,那么就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咱们这个时候去送魂,想必也比来硬的强得多,再说了,昨天咱们俩才吃了苦头,来硬的,未必奏效啊。

这个时候冷先生竟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胡宗仁不爽的问他,你在笑什么。老太太说,没事,只是觉得人人都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还以为我撞鬼是因为我撞到了别人,遭了报应,结果没想到,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因为我自己倒霉,撞到了一个身边跟着自己母亲鬼魂的老太太罢了。

尽管我们知道冷先生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依旧要为自己失误撞人负责,这各是一码事。于是商量了一下怎么跟老太太开口后,胡宗仁决定让冷先生先把那个女人叫到外边回避一下,好让我们直接跟老太太沟通这件事,毕竟她的脚受伤了,虽然医生说了早就可以回家调养了,但考虑到她岁数也这么大了,我们言语上还是得稍微温和一点。

于是我尽量在不刺激老太太的条件下,非常含蓄的告诉她,虽然你这次受伤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是却因为这件事,导致冷先生被你的母亲的鬼魂给缠上了,而你母亲之所以鬼魂会出现,则是因为你们早年就断了供奉香火。

即便如此,老太太还是很吃惊。她是上了岁数的人,对于我的职业她还是没有怀疑,毕竟人老了也就知天命了。只是她一直在跟我强调说,就是因为当初占了地,自己没办法回去祭拜,所以才在家里给母亲安设灵堂啊。我摇摇头对她说,那其实作用不大,因为你母亲是土葬的,整个身体都在土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到坟前叩拜才能够体现出自己后人的孝心,不过你是因为误解了政府当初会连同你母亲的坟墓一起占了,所以也算是情有可原。老太太说正是如此啊,因为当初征地的时候自己的情况也是跟政府报告过,政府说,拆迁范围内的所有坟墓都会被统一迁至另外一个公墓,那个公墓还在新修当中,我这些年也一直在等着它们修好,谁知道,竟然没有拆到那儿!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神里满是悔恨,她说要是早知道如此,自己这些年肯定每年都会回去祭拜的啊。说完就呜咽的哭了起来。我握着老太太的手说,现在还来得及,我就是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走一趟,给你母亲陪个罪,我们也好把你母亲的亡魂送走,否则游离在世界上,早晚都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老太太点点头,丝毫没有迟疑,并未因为她即将要去面对自己母亲的亡魂而感到不安。

于是我把情况简单的跟她女儿说了一下,当然并没有告诉她我们的真实职业和即将去哪儿,她似乎也没反对,当天下午,我和冷先生前后两部车,朝着那个地方开去。

这回我们就没有去停在加油站了,因为走过来路太远,老太太腿脚也不方便。于是我们就在靠近护栏这一侧,在我测到了灵动以后,就请老太太给鬼老太道歉,说自己并不是不来祭拜,而是以为无处可拜了。我心里有点恻然,因为修建开挖的关系,多少老坟毁于一旦,等到后人想要祭拜的时候,却发现连个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事实上正如我的猜测一样,或许细节上有些变动,但是大方向还是正确的,在我和胡宗仁翻越护栏,留下冷先生和赵婧以及老太太在路边看着车的时候,我们再一次爬上山头,走到了两个坟墓边上。我测量到灵动已经非常温和了,甚至没有了对胡宗仁和我的那种敌意,我知道,这就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胡宗仁拦住我说别急,让我给老人家上柱香。于是我站到一边,胡宗仁蹲在了坟前,拔掉了那些杂草,并且用蜡烛的木棍把底下的土壤松动了一点,接着点香点烛,嘴里念念有词,至于他说的什么我也就无从得知,多半也是在为自己头一晚那无礼的举动道歉吧。等到一炷香烧尽,钱纸也烧了不少后,胡宗仁对我说,现在可以动手了,你来还是我来?我想了想说,还是我来吧。你们毕竟有过节。

于是在很顺畅很安然的情况下,我送走了这个鬼老太的灵魂,送得干干净净,和边上她的大哥一样。

回到路边后,我们决定还是先送老太太回医院,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剩下的赔偿的事情怎么解决这我就管不着了。但是我和胡宗仁在回到医院后收了佣金,我对老太太的女儿说,你的外祖母,坟前是个没有墓碑的,这样的坟墓对你们后人不好,祖先都无名无姓了,后人能好到哪去?

言下之意,要她给自己的外祖母,立一块墓碑。

在我们离开医院病房的时候,我回头看到老太太正在对我们挥手道别,眼角还有一丝泪花。

第一百三十一章.【案十八】天才疯子(加更谢马歇尔计划TT皇冠

在四川有一个男神,男神的名字叫做李伯清,他的英文名叫“贝烈马列斯?李?贝金”,因为他的口头禅是“背你妈的时”,这句话直译过来,和“老子撞了你的邪”差不多的意思。而李老师多年来一直是我的偶像,除了他佛家人的身份之外,我更喜欢他作为一个评书艺术家独创的“散打评书”。

李伯清老师曾经有一个很经典的笑话,关于精神病人的。说他去慰问精神病院,然后在雪白的墙壁上画了一道门,接着对那些精神病患说,门后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们快去啊!结果一群人开始争先恐后的撞向那道假门,但是却只有一个病员呆在那儿没动。于是他很好奇就走过去问那个人,他们都去抢门去了,你为什么不去?那个病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说,他们这群神经病,钥匙都在我手头的,他们还要去开门。

说这个笑话没有歧视精神病人的意思,而是在表达一种他们和我们完全不同逻辑的思考方式,即便他们是病人,却也有很多情况下,他们会用一种我们完全不曾使用过的逻辑,让你觉得除了荒诞以外,甚至还挺有道理。

我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大概的意思是在说,许多天才和疯子之间的区别,就在于谁更加理智,是被身体指挥了思想,还是思想在指挥身体。霍金,毫无疑问的天才,他提出的许多假设,至今被全世界的科学家想破了脑子,却始终无法得到证实,而霍金自己却对于自己的论调非常笃定,他是这么说的,有些人无法想象我所能想到的情况,只是因为他并未像我一样,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罢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极端,但是却是个实在的道理。在我很年幼的时候,因为我爷爷是军人的关系,我曾经问过他,你杀过人吗?爷爷告诉我,杀过。我问他你杀的是敌人吗?爷爷回答我,杀过日本人,也杀过中国人。杀过敌人,也杀过自己人,造反的时候,我连我们的长官都杀了。事实上在那以后我才知道我爷爷曾经是国民党,继而叛变起义,加入了解放军。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估计他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但是当我当年问我爷爷,你上战场打仗的时候,难道就不害怕吗?我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

“从扛上枪走出壕沟的时候开始,我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因为这样我才不害怕。”

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很容易就能够感觉到,当人在一个绝境或是把自己逼到一个绝境的时候,往往极端的方式才能为你打开另一扇逃生的窗户,而因为这扇窗户,你除了能够活下来,你还能活在别人关切的眼光里。

而对于疯子这个词来说,大部分人认为那是一种贬义词,就好比我常常用这个词说胡宗仁一样,他的疯狂是相对于我而言的,而我这种和胡宗仁相比之下稍显正常的人,也许在别的普通老百姓眼里,我也照样是个疯子。所以对于疯子的界定出发点始终是个人,这个人会把你冠上疯子的头衔后,还会想方设法的让身边的人相信,你就是个疯子。

而我今天要说的这个,也是许多人眼里的疯子。

在结束了医院的行程以后,足足一个礼拜,我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期间胡宗仁曾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终于确定了婚宴的酒席和时间,定在明年的1月,然后滔滔不绝的跟我说那家酒店的菜有多么好吃,我很怀疑之前那段时间他反复选酒店只是为了试吃人家的菜肴罢了。我算了算时间,距离胡宗仁婚宴的日子,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我们还剩下了六个案子,算起来,时间算是充裕的。胡宗仁这么一个人,向来都吊儿郎当的,但是这次在结婚这件事上,却显得非常认真。其实作为挚友,我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咱们的工作危险重重,就算是那一天自己嗝屁了,也不能让付韵妮落下个无名无份才对。顺便胡宗仁问我你跟嫂子求婚了吗?我说我还没有,没想到什么方式。他问我,那你定下来在什么时候了吗,到时候我来给你凑个热闹。

我说求你别来,每次你来了都搞得一团糟,你还是饶了我吧。

所以直到我2010年圣诞节跟彩姐求婚,胡宗仁事先都始终不知道这个时间。

在胡宗仁那通电话后的两天,胡宗仁再次来电,说新的案子来了,这次咱们要去拜访一个医生了。我说怎么又是医院了,这轩辕会挑案子干嘛老挑医院呢。胡宗仁说,并不是我们想的那种医院的医生,对方是一个心理咨询所的心理医生。

我和胡宗仁,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因为我们的心太阴暗了。

和胡宗仁碰头以后我却没看到赵婧,通常情况下她是比我们先到当事人的那里的。但是胡宗仁却告诉我,赵婧说今天她已经去成都了,不知道在搞什么,说让我们自己办这件事,只需要告诉她结果就行。我哼了一声说,还能搞什么,肯定是去成都轩辕会的总坛了,保不准这会儿正在商量当案子完成以后,还继续怎么折腾我们俩呢。胡宗仁摇摇头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跟他们玩命了。

根据赵婧提供的地址,我和胡宗仁一边打听一边寻找着。路上我问胡宗仁知道这次是什么事不?胡宗仁说,只知道是那个医生遇到点事,觉得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了,于是找到我们。别的就不怎么清楚了。我笑着说,心理医生面对的群体大多都是心理有问题的人,他应该见过的阴暗面比咱们俩还多吧,还有他搞不定的?

确实,因为当代人的压力过大,导致每100个人当中就有几个精神病,几个自闭症,几个失眠健忘等等,也就是说,在人口密度里,我们的内心其实都不见得多健康,也正因为如此,心理医生才成为现在如此高薪的职业。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坐在这个咨询师前台的那个小妹妹,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到这里来看医生的话,有一半的理由是冲着这个小美女来的。当然胡宗仁也是,我们俩在等待那个医生接待完手里的病人后就接待我们,在此期间,我在观察打量着这个咨询所的文化墙,胡宗仁却在和那个小美女搭讪,聊着一些低俗的话题。从企业文化墙的内容来看,这里的所长也就是这次我们要找的客户,姓安,所以我得称呼他为安医生。这个心理咨询所位于沙坪坝区一座很高的写字楼的二十二层楼,即便是我们等候的接待区,也依然感觉很安静舒服,除了胡宗仁的叽叽喳喳和那个小美女不时捂着嘴呵呵笑着的声音外。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和我想象的其实差不太多,而我的想象则来自于那些电影电视剧。例如早年的《无间道》,梁朝伟每次干了坏事以后都要去找陈慧琳,陈慧琳就是个心理医生。但是每次他去陈慧琳那儿,竟然都直接睡觉了。我一直觉得那个编剧一定是个粗鲁的男人,否则怎么会写梁朝伟睡觉的时候,陈慧琳却淡定的在一边翻纸牌呢!简直太暴殄天物了!换了别的姑娘,估计早就扑上去了。所以心理咨询所的环境一直给我的感觉就是让人安静,舒服,甚至能够听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大约等候了半个小时,我有点坐不住了出去抽了根烟,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胡宗仁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个小美女看到我走过来了,就对我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跟着安医生一起进去了,说是要等你,我这就带你进去吧。我点点头让她带路,她走在我前边穿着紧身的医护人员的服装,走得很是妖娆。

进了安医生的办公室后,我开始明显对于这样的装修格局感到不开心,医生的办公室竟然比三个接待区还大,房间是一个长方形的,有两道小门,其中一道是我走进办公室的那道,另一道则大概是休息室或者更衣室之类的。长方形房间的一头是一个整面墙的书柜,书柜跟前就是一个很大的办公桌,上边摆放着电脑,电话,还有一个我常常在电影里看到的用于催眠的那种可以左右摆动的仪器。

而房间的另一头则是几个随意摆放的小沙发,有茶几,地上还有盆栽,屋子的一角还摆着一个高档的现磨咖啡机。而在我进门的正对一侧,这是一面巨大的无缝落地窗,撩开窗帘,似乎这个城市就在脚下一般,我想这个地方的房租一定很贵,如果不是职业需要或是刻意装逼的话,是绝不会这么奢华的。

安医生看我进来了,于是招呼我过去坐下,他们早已坐在了会客区的那些沙发上,我坐下前安医生跟我握手,表情轻松自然,丝毫不像是撞鬼的人。等到我坐下后,他又吩咐那个小美女倒水给我们,并且大概是因为闻到了我刚刚抽完的烟味,知道我是个抽烟的人,于是他还细心的让小美女拿了一个烟灰缸进来。

当小美女弄好这一切再关上门的时候,顿时整个房间就非常安静了。安医生说,二位的名字我都听说了,冒昧请你们来,是想要让你们帮我分析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案十八】精神病人

我们当然是来分析事的,否则我们无缘无故跑来干嘛。于是我理了理自己的裤脚,稍微坐得端正了一些。毕竟在这样一个地方,对于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来说略显高级。安医生说,在你们二位来之前,我曾经对你们这个行业稍微做了一点了解,二位都是有所信仰的人,这一点我非常敬佩,我自己也是同样如此,也许是教义上的不同,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可能跟二位也有所诧异,加上我自己本身职业的关系,任何已经出现的东西被我视之为有理由的,所以才冒昧的请你们两位来,一方面帮我解决一下这件事,另一方面,也算是为我的职业工作增加一种新的考虑方式。

安医生这番话说得我有点没明白。胡宗仁问他说,你也有信仰,你是医生啊,你信什么的?安医生很文雅的笑了笑,然后从自己衣服的领子口里摸出一个银链子,链子的底端,是一个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天主教的,我是从那个十字架区分出来的。因为如果十字架上有受难中的耶稣基督的话,那么就是天主教的。由于在玄学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结交了不少各个宗派的朋友,除了一些极其小众或是教义本宗和我的想法有所相悖的之外,大部分我都有认识的人。天主教也是一样,我在重庆的几个教会都多少有熟人,但是即便如此,我对于这个宗教了解得其实并不多,我甚至常常把天主教和基督教搞混淆,至今也没弄得非常明白。我曾经有一年就联同一位天主教的先生,远赴南川收服了一个遗留在教堂很多年的外国传教士的鬼魂。所以当我自己能力办不到的时候,我往往都会请办得到的人来办。天主教和我们的文化有些差别,所以我的那些破招式对这个教派的鬼魂来说往往并不管用。如果说我和胡宗仁是猎鬼人,那么天主教则称之为“驱魔人”。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多年前我跟着师傅学艺的时候曾经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我说外国也有鬼吗?师傅说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死亡。有群体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复杂的交际关系,这些关系很容易造成一些在生前无法解开的执念,所以不管是在哪儿,只要有生死,就会有鬼魂。我又问师傅,那我们的招数对付外国的鬼魂有用吗?师傅说有用,但是我们通常不会这么做,因为当语言和文化背景不曾相同的情况下,双方实际上是无法沟通的,所以如果用我们的招式去对付外国的鬼魂,一般来说只能来硬的,就是省略了沟通这一步,直接下杀手,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这么做。

而“驱魔人”这个名号,则是当时我师傅告诉我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号。师傅告诉我,就算文化背景和宗教教义不同,但是人在生前死后的状态其实是完全一致的,只不过换了不同的地方,就有了不同的释义罢了。例如在天主教基督教信奉的耶稣基督,在佛教徒的世界里,其实和释迦牟尼是可以相互对照的,而和道教的黄帝,也是同样的道理,而这些被称之为神的人,在历史上都是真实存在的。又例如天主教里的大反派撒旦,其实和我们文化中的罗刹鬼王也是如出一辙,天主教里的恶魔,在我们看来,其实就是有所司职的鬼魂,例如判官,例如牛头马面,例如黑白无常。又说天主教里的幽灵,其实也恰恰是最多的一种,也就是我们打交道最多的鬼魂。师傅还笑了笑告诉我,在西方文化中的那些吸血鬼,易形怪,和我们文化中那些经过修炼的妖怪,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师傅还告诉我,其实说穿了,在各个教义中,无非就是三种形态,一个是活着的人,一个是死掉的人,一个是成了神仙的人。而事实上师傅的这番话在今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反复被我所证实,其中以我们国家和日本之间的例子最多,例如我们的精童和日本的座敷童子,我们的水鬼和日本的河童,我们的山魈和日本的山童,其实只是被人描绘的方式不同,而本质是几乎一样的。

我当时还问了师傅,说那就是说咱们的那些法宝对付外国的鬼魂也是有效的?师傅摇摇头说,这他就从来没有机会去试过了,不过想来还是和鬼魂生前所信奉的宗教或身处的文化环境有关,但是不难看出,许多方式也都大多相同,例如那些驱魔人往往是念诵经文,而我们恰好也是,只不过是咒文罢了。天主教浸泡过十字架的清水被称之为圣水,据说是对恶魔有灼伤的作用,而在我们的文化中,我们巫家日日采集供养的无根水,和佛家宣过大悲咒的大悲水,其实效果不也和那圣水一模一样吗?

师傅也没念过多少书,所以同样没念多少书的我理解他的话,就显得容易了许多,而师傅也总是这样,用我最熟悉的方法,来了解一些我本来无法懂得的道理。

安医生看我若有所思,于是慢慢把十字架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手里摩挲着。他对我们说,不知道二位对于自称能够看见鬼的人,有什么见解?胡宗仁不假思索的说,阴阳眼啊,这有什么好见解的,有的是因为天生体质特殊,有人则是因为有师承开过眼,不过那些天生阴阳眼的人,大多比较体质虚弱。安医生点点头说,我这次请你们来,恰好就是因为一个自称能够看见鬼魂的病人,我原本把他当成是再寻常不过的妄想症案例,谁知道在我替他治疗的过程中,我不但没能治好他,我自己还接连遭遇了一些怪事。

安医生说,那个病人是自己半年前收治的,因为心理疾病往往治疗的时间比较长,需要反复从侧面去引导,去劝慰。我点点头心想这工作虽然收入很高,但也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下来的,例如我就不行,我恐怕在他那个椅子上坐下不到1个小时,就会失去耐性。安医生接着说,起初这个病人是他的老婆送来的,我在和这个病人沟通之前,其实是先和他老婆进行了一些了解,以便我能够更快和病人无障碍的沟通。而他的老婆则告诉我,这个病人在送到我这里来几个星期以前,开始变得神情恍惚,好像对身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连家里的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去打扫,并且比较易怒,原本一个脾气挺好的大好青年,陡然间性情大变,最离谱的,还是他的口音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并不是自己听不懂的胡乱呢喃,但是一个地道的重庆人,却时不时开始说一些外乡话。安医生说,我当时就问了他老婆,是不是曾经在外地待过,学过那些话?他老婆说,这件事自己也跟他家里人打听过,才发现他这辈子就从未去过外地,所以根本不可能。

安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很得意的打断了他的话,说,这有什么难的呀,这不就是个简单的鬼上身吗?安医生依旧很文雅的笑笑,他和胡宗仁同时坐在我的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使一个恶魔的区别。安医生接着说,作为医疗工作者来说,尤其是当我身为一个心理咨询医生的角度,我当然不会优先考虑是这个可能性,而且胡先生说的这个情况,在我看来,称之为附身。天主教里认为任何一个出现在人世间的鬼魂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附身,而一旦附身,就只能寻找驱魔人了。

胡宗仁竟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一脸痴汉相的说,还驱魔人,你怎么不去找圣斗士啊。我狠狠的咳嗽了两声,并用眼神提醒胡宗仁这样做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安医生依然淡淡的一笑说,总之,当时我并未朝着这个方向考虑过。

安医生接着说,但是他的老婆告诉我,这还只是最初的现象,慢慢开始,他的情况开始变得有些让人觉得危险了。他开始经常莫名的抽搐,继而说胡话,有时候还会发热昏迷。每当昏迷醒过来以后,有时候就会恢复先前那种对身边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有时候又会变成自己老公原本的样子。安医生说,每当变成那个漠不关心的样子的时候,他却似乎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昏迷抽搐这件事,但是变成他先生本人的时候,却会很惊慌的告诉她,说自己见鬼了,能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一直跟着他,无论他怎么逃跑,都死死跟着。

安医生说,直到她带着自己老公来找我的时候,其实他老公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了,起码我认为是这样的。因为当我在了解了基本情况以后,我尝试着跟那个病人沟通,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收到刺激的人,虽然有些话说出口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并非是那种毫无逻辑的话,这一点也是我最为想不明白的一点。

我问安医生,你具体说说,他到底说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感觉。安医生出现了我们见到他以后的第一次皱眉,他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直接用那种很畏缩,连眼神都不敢看着我,指着我穿在身上的衣服说,你的口袋里有现金两千三,好多钱啊,你老婆长得可真漂亮,嘿嘿…嘿嘿…

听安医生面无表情的模仿那种笑声,这让我浑身不舒服。

第一百三十三章.【案十八】催眠治疗(加更谢谢池落语的皇冠)

我问安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安医生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了衣服的内包里,摸出一个皮夹子来,打开后对着我。我注意到里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的确很漂亮。于是我对安医生说,所以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当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能够说出你皮夹子里的内容对吗?安医生点点头,胡宗仁说这可真好,这是特异功能吧。

我知道他是在搞笑,鬼魂能够知道的秘密,比我们多得多,我们常说做人做事要无愧于天地,也常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实际上,当你自以为做的事情再隐秘,说不定身边也有双眼睛在看着你。

安医生说,当时那个病人这么说的时候,我相当惊讶,因为我收治过不少罹患妄想症的病患,比这个严重得多的都有,而通常他们并不会在一开始就急于证明自己多么与众不同,因为这种证明对于他来说,和暴露身份是没有区别的。安医生说,当时他就对这个病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于是开始与之攀谈起来。

安医生说,由于心理疾病的咨询途中,作为医生来讲的话,需要对病患的所有事情进行保密,即便是病患的家属也不能够在边上旁听。在初次了解的途中,医生询问了这个病人的基本信息,看看是否和先前家属的交待符合,不过他老婆告诉我的他是重庆大渡口区人士,生于1976年,但是从病人自己口里得知,他却是四川眉山人,生于1955年,他说话的口气和腔调很奇怪,虽然我并未去过眉山,不知道当地的口音是怎样,但是我能够很明显的区分出,他的口音并非我们本地的,而且也不是可以装出来的外地口音。

安医生说,于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个病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对他进行了一次催眠治疗。说完安医生站起身来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拿来了那个好似钟摆可以晃来晃去的仪器,然后放在桌上对我们说,当我试图对他进行催眠的时候,他开始产生了非常不配合的情绪,并且没有耐性,当我叫他盯着这个摆锤的时候,他先是盯着看一会,接着就出现了非常抗拒的表情。

胡宗仁说,当然要抗拒了,否则你要是让我坐在这里一直盯着这玩意,我也受不了。安医生接着说,不过当他开始抗拒的时候,他显得非常暴躁,而这种暴躁却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他自己的身体,他好像在开始和自己的身体说话,说到不耐烦的时候,还会动手扇自己耳光,这一点是我并未想到的。安医生顿了顿说,不过最后我请他喝了杯水,然后稍微让他安静了一点。胡宗仁问,是什么水这么好用?安医生笑笑说,就是寻常的助眠药粉,会帮助人平静下来,变得慵懒,这就比较符合我做催眠的条件。

安医生接着说,在他安静下来后,我又让他看着这个摆锤,接着开始和他的内心说话,其实就是一些闲聊,用非常温和让人觉得舒服的口吻,很快他就被我催眠了,然后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表情很是享受,开始我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安医生说,催眠一直以来对外界来说显得很是神秘,事实上,我们只是在用声音和问话技巧,直接和这个患者的内心做交流,因为人往往不加防备脱口而出的话才是最真实的,我问那个患者,你明明是重庆本地人,为什么你要说你是四川眉山人?而且你的岁数看上去也绝对不是50年代出生的人,这个时候,他回答我说,他只是借用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种感觉很好很舒服。

安医生告诉我们,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有点警觉了,但是他依旧不确定是这个患者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实情况如此,于是为了不造成反效果,他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追问,问了那个“他”的一些身世,得知这个“他”住在眉山某某路某某号,他有一个儿子,儿子当兵去了,妻子是个小贩,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兄弟也在外地定居了,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安医生问他你们家附近的邻居和你关系好不好,他却说,不记得有哪些邻居了,就知道自己的家门靠近一条窄窄的马路边,有一颗很高的梧桐树,透过梧桐树,还能够看到另一头的一条小溪。

坦白讲,安医生的这番话,不知为何说得我很是不舒服。可能是我对于这种问话的方式相当不习惯的原因,就他之前所说的这些情况来看,这个病人毫无疑问是鬼上身,只是透过催眠这样的方式来窥探鬼魂的身世,这一来是有点不敬,就好像套话一般,毕竟是在催眠的情况下,其本身并不一定是自愿的。二来则是助长了这个鬼魂停留在病人体内的那种情感,使得它产生一种留恋,这种留恋不仅仅是对患者的身体而言,而是作为一个死掉的鬼魂,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这在我看来是绝对不应该的,于是我非常没有礼貌的打断了安医生的话说,你问他这些有什么用,而且你怎么确定他说的就是实话,要知道许多鬼魂在我们看来为了达到目的,是会有一定欺瞒行为的。

安医生说,他当时并没有办法确定,进行催眠也是为了从根子上找到这个病人的病根子在哪儿,因为在当时他还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妄想症,并不是我们所谓的鬼上身。安医生说,听那个患者说得头头是道,对答如流,于是他也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这些话的真伪,但是心里觉得可能是假的比较多,但是由于之前这个病人刚坐下就猜到了自己皮包里的内容,这让他无法搞懂,于是他就问那个病人,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皮包里有2300块钱,又是怎么知道我太太的相片也在里边的?那个病人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因为我看见了。安医生追问他,你是怎么看见的?病人回答他,你刚才在里边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了。说完他的手朝着角落里的那扇门一指。

安医生也转了下身子,指着背后的那道门,对我们说,那个地方是我平时累了休息的小房间,里边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挂衣服的架子而已。而当那个病人说他看见了的时候,我才突然醒悟到,在他进来之前,我刚好在那里头换了衣服,于是言下之意仿佛就是,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看见了我的皮包了。

安医生说,我的这个办公室门,由于存放了不少病人的档案,所以对于外界来说是需要相互隔离的,我的门锁你们大概也注意到了,是电子锁,没有密码外人除了爆破根本就进不来,而我非常确定当时我换衣服的时候,我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安医生开始互相搓着双手说,当时我又问那个病人,你是怎么进来我的屋子的,那个病人却笑了笑说,我想进来就进来,如果我愿意,我还可以进入你的身体。

安医生继续问他,进入我的身体,你是指就好像进入他的身体一样吗?安医生指的就是那个病人,结果他点点头,说他走了太远的路,已经走不动了。安医生继续对他说,那你准备在他的身体里停留多久?他的回答则是,永远。并且斩钉截铁。

安医生告诉我们,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所谓的附身,只不过自己没有办法驱除而已。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他还是非常镇定的继续问问题,他说你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说自己常常看见身穿黑衣的人,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啊?他回答说,就是我啊,这是我唯一的一套衣服,你难道看不见吗?突然被反问,安医生说他此刻不能有丝毫的迟疑,否则就会在这场奇怪的对谈中立刻落于下风,于是他赶紧回答说,我看不见你的衣服,请你把你的衣服样子形容给我听一下好吗?安医生说,他特意在这句话后边加上一句“好吗”,目的就是为了把问题丢给对方,不让他的思想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或者去怀疑,而当安医生问出这句话后,那个病人却说,我里头穿的是白布,外头穿的是黑布袍子,腰上是白色布腰带,穿了布鞋,带了黑帽子,但是我的帽子不见了,找不到了。

寿衣。胡宗仁突然说道。老百姓的寿衣大多都是这个样子,除非是那些大官或是特别高寿的人,想必当时那个男人清醒的时候看到的鬼,就是这个穿寿衣的男人。安医生点点头,看样子他也早在我们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问我们,一个人如果真的被鬼上身,就会看见鬼吗?

胡宗仁回答他说,那也不一定,因为不少人在上身后有一天被救或者自己醒来,压根就不记得这期间的事。但是少数人还会有些零星的记忆,而你们所谓的精神病人,其实挺大的一个群体并不是因为自己本身的疾病造成的,而更多是被吓出了问题的。这些号称自己见鬼的精神病人,你即便不相信他,但也不要轻易去质疑他,例如我们国家很多本质并非抓鬼打鬼,但是却是和鬼魂打交道的玄学中人,例如北方的冥婚师,他们在寻找冥婚双方需要的鬼魂的时候,自己其实也是看不见的。而他们这群人身边往往都跟着一个傻乎乎有点智障或精神病的人,为的就是要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的眼睛,恰好就能看见鬼。

胡宗仁的解释大概是恰好解答了安医生的疑惑,于是他叹了口气说,当天我问了这些后,觉得有些害怕有些不舒服,于是就让他从催眠中醒了过来,他又变成了先前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通知他老婆让他下个星期再来接受一次治疗,他老婆带着他离开的时候,那个病人竟然突然转头对我露出一个很怪异的笑容,对我说:

“你会帮我找帽子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案十八】录像资料

胡宗仁哈哈笑道说,看来吧,他还没忘了这件事呢。我有些不懂,于是问安医生说,为什么你催眠了他说的话,他醒过来以后还会记得呢?安医生说他自己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根据以前的一些经验,通常被催眠的人在醒来后被问起先前的事,记忆一般会非常模糊甚至是不记得,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自从安医生确定这就是鬼上身也就是他所谓的附身之后,他得到的理论和我们是同样的,也就是当他催眠问话,被问道的那个人,其实和这个病人本身毫无关系,他只不过问到了一个占据了这具身体的鬼魂罢了。

安医生苦笑着说,当时他回头对我说让我帮他找回帽子的时候,我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了。胡宗仁沉默了一会后问安医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病人的其他症状,例如口气很重,有明显的臭味,或者踮着脚走路之类的。安医生摇摇头说,这就真是没注意了,因为他进屋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都是被自己的老婆扶着走的,所以自己也没在意,坐下后距离自己也比较远,就好像此刻我们的距离一样,即便是有口气,我也闻不到呀。

安医生接着说,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了,由于这个病患的例子过于奇怪,以至于让他在众多患者中,唯独对这个记忆犹新,甚至是有些害怕,于是他透过他的一些渠道,例如从实景地图上,找到了那个男人口中的家乡,眉山市某某路某某号,但是看到的情况却和他的描述有点不同,例如他找到了那户人家,看上去像是一个一楼一底的农村房子,而这个地方也是在郊区。门前的确有条小路,小路的另一侧也的确是一个小水沟,但是门前却没有看到那颗梧桐树,而是找到了一些树桩子,整条路几乎都是如此,这么说来,在这个人死后到目前为止,这里起码是砍伐过一次树木的。这也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鬼上身的情况,因为一个和那个城市毫不相干的人,是绝不可能把地址和附近特征说得如此详细的,除非是来治疗之前就已经事先做过功课,故意欺瞒,但是这样的可能性此刻看来反而是微乎其微。

安医生说,一个礼拜后,那个病人的老婆如约带着他来第二次治疗,而这一次我提醒他说,为了更好的帮助到他,我希望他能够允许我进行录像,我保证录像带不会外传,仅仅作为病例研究。但是他表现的似乎漫不经心,对于我的要求他也不置可否,于是我就大着胆子当作他同意了一样,就架设好了摄影机。而这一次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对他进行催眠,而是放了点音乐试图让他放松下来,顺便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阵,也学是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一次没有冲突的对谈,他似乎对我并没有多大的敌意,于是我问什么他往往也会回答,只是偶尔会答非所问,觉得思想是飘忽的,没准什么时候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我也只能一次次顺着他说,再想法子把话题给拉回来,而这一次,我却问出了更多的原因。

说完案一审站起身来,再次走到自己的办工桌前,打开抽屉拿来了一个手持的DV机,带屏幕的那种高级货,打开后就摆在了我和胡宗仁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这是一段大约20分钟左右的录像,录像中的那个男人岁数大概在30多岁,但是大概是由于鬼上身的关系,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表情也显得很悠然自得,很显然,这个男人的身体对于他来说是很合适而且很舒服的,而这个治疗室也是一样,否则鬼魂天生的戒备心理不会有这种舒适的样子。问话的内容比较混乱,但是安医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专业的人,所以他的问题往往都能够迂回着不让人察觉,接着一针见血,这跟我平常办案子的时候想法子诈人家的话有点类似,例如一个问题的核心是什么,其实并不需要直接跟对方要一个正面的回答,只需要把这个核心周围的一些必然现象加以证明后,就能够得到答案。而其中安医生问了一个非常巧妙的问题。

他先是和我惯用的套路一样,做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假设,他问那个病人说,你占据了他的身体,我觉得并不是因为觉得舒服,而是因为你喜欢上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你是一个喜欢同性的人。但是这个假设立刻被他驳斥了,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的说,我占据他的身体,只是因为他和我长得很像,体质也差不多,跟喜欢没关系。如此一来,久久未能直接问出的“为什么附身”这个问题,就不露声色的得到了答案。

按照以往我和胡宗仁办理这类鬼上身的案子的时候,我们往往并没有一个很好的途径去了解这个鬼魂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也大多是从一些现象上加以判断,得到证明以后剩下的就是送走即可。但是安医生和这个人的对话,一步步把一些关于这个人的身世和动机盘问了清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值得学习的地方。但是我们深知,几乎任何一个游荡在世间的鬼魂留存下来都是有理由的,所以我们更加愿意知道这个鬼魂所谓的“执念”究竟是什么。而遗憾的是,安医生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这个人的死因,这也是比较正确的处理方式,以他这样一个非玄学的人,如果贸然去打听一个人是怎么死的,这就好比你去问一个傻子你为什么这么傻,去问一个长得不好看的人你为什么这么丑一样,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刺激到对方。

录像放完以后,我只察觉到几点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这个人的状态,和那种刚刚吸完毒的人很类似,神情恍惚,但却逻辑清晰。当鬼魂占据了人的身体以后,原本阴阳的两部分得以结合,于是似的它比纯鬼魂的状态下要意识情形许多,甚至连行动力都会有所增强,否则它又有什么理由来附身别人呢。第二个地方,就是这个人的眼神虽然清晰,但却非常不明朗,他的眼仁似乎是不能够自由转动一样,所当他要移动视线的时候,采用的方式只能是转动脖子,让正脸朝着想要看的地方,除了那偶尔眨巴一下的眼睛之外,基本上和一个假人没多大区别。第三就是这个人的下眼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录像机成像的原因,显得有点紫红色,并且这种紫红色是区别于他的脸色而言,他的脸色比较蜡黄,就有点像得了肝炎的人一样。而胡宗仁也告诉我,口音的确是很像眉山那边的,因为胡宗仁是四川人,和他的口音有些接近,除此之外,假若没人跟我说这个人是被鬼上身的话,那么我一定很难察觉。

安医生关上录像机后对我们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病患,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不断的遇到一些奇怪的现象,导致我受不了了于是跟他的老婆打电话说你丈夫的情况我实在医治不了,希望她能够尽快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去,虽然没人想那么做,但是那却是对他而言最好的一个方法了。在那里能够得到比较系统的治疗,我甚至还可以帮你打介绍信。

安医生告诉我们,其实当时他已经被折磨得够呛了,这么说只是为了尽快拜托这个麻烦罢了。我和胡宗仁都知道,鬼上身的人,通常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力气会突然变大,大得在挣扎的时候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够制服得了,不过由于灵体和肉体的结合,肉体对灵体产生了一定的保护作用,同样的,原本那些属于鬼魂的能力也就从此被抑制住,直到这个灵体再次离开肉体的时候才能恢复。从这个角度来说,收拾起来比收拾纯粹的鬼魂要容易许多。于是胡宗仁问安医生,你说了好几次自己遇到怪事,到底是什么样的怪事?

安医生说,先是自己有天晚上回家,在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进门刷卡的地方是一个岁数比较大的老人在职守,由于本来自己每天都要从车库里进出,所以几乎每天都能够看见这个老头,而那天进车库的时候,他习惯性的跟那个老头打招呼,闲扯几句例如还没回家啊,还没下班啊之类的废话,但是那个老头那天却没有和他搭腔,而是一直很暧昧的微笑着看着他,在打开栏杆后,老头竟然对他说了一句,你记得找找我的帽子啊。

安医生接着说,这还不算什么,第二天自己出车库的时候,看到那个老头又变得正常无比,就和往常一样,而自己在开车上班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一台车的车窗突然摇下,里边一个看上去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也用几乎和那个老头同样的表情对他说,你要记得我的帽子啊,连坐在一边的那个驾驶员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似笑非笑。

安先生说,从那天开始,几乎都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边上有认识或不认识他的人,都会提醒他找帽子,几天下来,他吃不消了,甚至觉得自己都有点精神分裂了。不过他还是给那个病患的老婆打了电话,算了算每次被路人提醒找帽子的时间,问那个时间那个病人在干嘛,他老婆回答他说,恰恰好是那个时间,病人回到自己原本的样子。

安医生说,于是他知道这下惨了,这个鬼算是缠上自己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案十八】惊魂一夜

对于安医生遇到的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其实并不鲜见。安医生原本是在帮助这个病人,但是同样的,他的最终目的是将其治疗痊愈,而代价则是那个鬼魂会因此离开病人的身体。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鬼魂和安医生即便聊得热火朝天,其本质上还是对立的。这也是为什么以往当我和胡宗仁处理鬼上身案子的时候,常常会因此而受到鬼魂的攻击一样。

我对安医生说,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不再继续收治这个病人了对吗?安医生却摇摇头说,也并不是,虽然自己已经确信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但是这样的事对于他本身职业生涯里,却从未出现过一次,至少是在这么明显让他所察觉到的情况下。所以在那一刻安医生实际上除了害怕以外,还产生了一股浓烈的求知感,在挂了电话之后。他开始反复查阅一些他们心理治疗领域关于这种情况的一些案例。

安医生说,通过查阅,他了解到他其实并不是唯一的一个遇到这样的事情的心理医生,而是大多数医生都曾经或多或少的接触过有此类说法的病人,例如号称自己见到鬼,甚至确信自己见到鬼,但是能查阅到的病患本身处于一个鬼上身状态的,却非常少。安医生说,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怪事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安医生告诉我们说,第二天的时候,他按照往常一样去上班,途中还好,没遇到过之前那种陌生人来提醒自己找帽子的情况,不过那一天他几乎都没有安排别的预约,一直在办公室里查阅资料,他甚至觉得这个案例如果自己解决了,将会使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一次很大的飞跃。所以那一天,他几乎都没有出过办公室的门。

不过安医生说,那天只有两个人进过我的办公室,一个是进来给我磨咖啡的小谢,就是外边前台那个小女生。另一个就是下午的时候到我办公室里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但是这两个人却都也用那种诡异的表情对自己说,记得帮我找帽子。由于有过前几次的经历,尽管觉得很诡异,但是安医生却并非是特别害怕的那种,他甚至开始对经过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了预判,认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走过来跟自己说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真的当这些发生的时候,自己因为提前有了准备,受到惊吓的程度也稍微少了一点。

但是真正让他觉得决定放弃这个病人的理由,却是在那天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走了以后,自己因为一直查不到关键所在,一时间陷入瓶颈,所以自己心烦意乱,于是跟家里的老婆打电话说自己可能今天要加班,如果时间太晚的话,也许就不回家了就在公司睡了。当天晚上一直到大约11点多的时候,他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就钻到自己的休息室里打算休息片刻,再接着查阅。

安医生站起身来,并且请我和胡宗仁也站起来,他说,二位请跟我来,到我的休息室看看。说完他就带着我们朝着角落里的那个小门走过去。由于门比较小,所以我猜测这套写字楼原本的格局,这个小屋子里本来应该是一个杂物间才对。房间里没有窗户,即便是大白天看上去也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一个铁床的架子。安医生走到床边,伸手在墙上摸着,很快就打开了一盏灯。

安医生说,这盏灯是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有时候我在里边休息的时候,因为担心看不见,所以就装了这么一盏,但是由于过亮的灯光实在没法帮助我在黑暗中思考,所以我就选了这个颜色。

那是一盏暗红色并不明亮的灯,也就是说,这盏灯根本就无法起到照明的作用,即便是在漆黑的环境下,也仅仅只能让人眼看到四周物体的轮廓,好让人不会因为看不见而撞墙或是撞到别的东西而已。如果一定要我形容一个亮度的话,连儿童房常常用的夜间床头灯的亮度都比不上,更像是以前的老实胶片冲晒暗房里,那种让人压抑的暗红色。

于是我问安医生,这样的灯光让人多不舒服啊,跟淤血似的,你在这么小的环境里装这种颜色的灯,你们心理医生还真该给自己看看病了。安医生笑了笑说,这是个人习惯的问题罢了,如果眼前一片漆黑的话,心里思考的方向会比较阴暗,但是如果有一盏这种亮度的灯的话,会让他睁开眼睛后不会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并不刺眼,所以比较能够帮助他的思考。安医生顿了顿说,总之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罢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累了就在床上休息,我为了不让自己放松下来,这种休息的方式我一般是把眼镜挂在耳朵上,然后把镜框放在我的下巴和喉结之间,这样如果我不小心睡着了,稍微一动,我就能很快因为眼镜的异物感醒过来。而那天我就是如此,睡下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梳理自己脑子里那些复杂的问题。

安医生说,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也区分不出到底是我身边还是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像是有人快速的哈气,又有点像某种蛾子之类的东西在耳边扑扇翅膀一样,总之我形容不出来那种声音,而与此同时我鼻子里闻到一股有些像咸菜发霉的味道。接着我的脸就开始变得有种诡异的紧绷感,那种感觉很像是刚刚用冷水洗了脸以后,迎面吹来一阵风的感觉。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因为听到安医生这么说,我就知道那就是鬼魂靠近的一个最容易被察觉到的感觉,安医生口中所谓的咸菜发霉的味道,其实就是我们常常说的臭鸡蛋或死耗子的味道,因为这几种味道比较容易被混淆,加上个体的不同找到的表达方式也自然不一样。而那种在人体皮肤上骤然出现的紧绷收缩感,这就是环境突然发生改变后,皮肤第一时间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传递给大脑的一种感知能力,而所谓的环境发生改变,说简单点,就是此刻从你身边经过的,不是属于我们这个环境里的东西,例如鬼魂。

诸如此类的感觉还有很多并非只有这种紧绷感而已,包括突然很猛的冷了一下,或是突然没有理由的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甚至是烧灼感,这些都有可能是鬼魂出现在身边的证据,所以当我们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从自保的角度来说,应当引起注意才对。

安医生接着说,当那种奇怪的声音和感觉出现之后,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第一时间里并没有和鬼魂联想起来,只是对于异感的一个本能反应,不过当他睁开眼睛以后,却发现在靠近灯泡的位置,有一团好像正在缓缓搅动的东西。安医生形容说,就有些像我们冲了一杯咖啡,咖啡上的泡沫会慢慢转动的感觉,由于当时没戴眼镜,所以自己赶紧把眼镜戴上打算看个仔细,但是就在戴上的一刻,那团东西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房间门发出了一声吱嘎的声响。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伸手抓住门,适度的开合着,发出那种因为时间较长后合页板发出的吱嘎声。安医生接着说,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就又把眼镜稍微拨了一下,让自己越过镜片再看灯泡附近的时候,起初那团模糊的影子也依旧不见了。安医生强调说,因为本身没有睡着,作为心理医生来说又是一个相对理智的人,所以他特别确信自己是真的看到那个影子了,并且觉得那个影子在那一瞬间的出现和先前自己察觉到的异感是有关联的。于是有点害怕,就起身关灯出了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安医生身子靠在门边,接着对我们说,于是他继续坐回办公桌上去查阅资料,这期间一直都相安无事,到了凌晨两点左右,开始有点起夜风了。说完安医生指着刚才我们坐着的那个区域背后的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子的一人高的地方有个小的窗户,斜面的,是用来透气又不至于在下雨的时候被雨水淋到。他告诉我们之所以察觉到起风了,是因为窗帘被吹得哗啦啦的晃动,于是自己走到窗子边去关窗户。

安医生笑着说,因为我的个子并不高,所以关窗户的时候视线是朝着上边的,而就在刚刚关好准备拉上窗帘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的上半身,几乎是以倒吊着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落地窗顶端和天花板夹角的外边。

胡宗仁问,是在户外?安医生说是的。胡宗仁说大多数鬼魂会有不同程度的半透明,你为什么确定是户外,因为先前其实已经出现在你的休息室里了。安医生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不过自己之所以确定是户外,是因为那个人的两只手好像壁虎一样,趴在玻璃的外边,脑袋却以一个不太正常的角度尽可能的想要扭正,脸上挂着笑容。

安医生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臂摩挲着,好像有点害怕,他说,那个笑容我认得,就和那几天所有跟我说让我找帽子的人,表情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案十八】新的地址

安医生接着说,当时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由于我就站在窗户边上,当时的位置只和那个鬼魂仅仅隔着一面玻璃,作为正常人来说一般遇到了这种情况都会选择跑掉,实际上我也很希望能够跑掉,但是由于吓坏了,所以我的脚开始有点不听使唤。

安医生无奈的笑笑说,说来很丢人,我没办法挪动我的脚,不仅如此,我甚至还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板上。他接着说,在那个鬼魂的头扭转到一定程度以后,似乎是转不动,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下半身慢慢从楼板上边的位置转动了下来,应该说是慢悠悠的飘了下来,以他的头为轴心似的,然后隔着玻璃,它整个人的身子就好像吸附在玻璃外边一样,笑容还是那个笑容,不过它却好像是故意要吓唬我一样,开始用自己的额头咯噔咯噔有节奏的撞击着玻璃。每撞一下,它的身体就好像是被什么波浪状的东西给荡漾了一下似的,总之它看上去轻飘飘的,而且就好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有一点透明,不过我透过它的身子看到背后楼上的灯光,却觉得那些灯光好像是在蒸汽下的感觉一样,有些雾蒙蒙的。

老实说,安医生的这番话确实还是有点吓到我。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所谓鬼吓人的一些情况,其实鬼在人面前是有种强烈的自卑,换句话说,它更加羡慕我们作为人的时候这样的状态。而当鬼魂出现在人面前的时候,往往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吓坏别人,但是其实如果大家能够仔细想一下的话就不难发现,他们正是在展示自己觉得最舒服的一个状态,没有伪装,没有遮掩,这种过于的真实,反而在我们看来就成了恐怖。如果我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我想要从玻璃外边进屋大概有很多中办法,但是谁又能阻止我用撞开的方式进来呢?没准那个方式就是我觉得最舒服的。

胡宗仁走到窗户跟前,转身问安医生说,当时他出现的位置就是大概这个区域对吗?说完他朝着窗户的顶部一指。安医生说是的,他这里楼层这么高,就算是活人出现在外边也会吓人一跳,更何况是那种自己都确定是鬼的玩意呢?胡宗仁又问他,那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安医生说,由于自己瘫软在地上,又看见那个鬼魂一下一下的撞击玻璃,好像下一秒就会因此破窗而入一样,人在最害怕的时候最容易做的一件事就是祈祷,而这种祈祷往往自己并不清楚到底有用没用。安医生说,当时他就摸出了自己的十字架,心里祈祷着保护自己一类的话,眼睛也跟着闭上了,打算听天由命了,可是在隔了一会儿之后,他察觉到并没有别的动静,于是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身边的情况,但是环顾四周之后,却什么也没发现。

安医生对我招招手,让我走到窗户跟前,指着玻璃外一个看上去并不很明显的印记说道,你看这个,就是当时那个鬼魂吸附在窗户上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我问他这是个什么痕迹,安医生并没有回答,而是伸出自己的手掌,隔着玻璃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贴了上去,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并不完整的手掌印,那个手掌印没有小指外侧的掌肚的区域。安医生告诉我,并非这个鬼魂身体有残缺,而大概是因为当时那个姿势的限制,所以只留下了这么些印记。

安医生带着我们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继续跟我们说,在那次以后,我才发现我纵然有强大的理论知识,也有无数先辈留下的案例万千,但真正当我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无力对抗。很快他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纠正一下,不是我无力对抗,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勇气,早前打算一查究竟的雄心经过这一次惊吓以后,消失的荡然无存。

我们都没有说话了,我其实是很理解安医生的,作为一个原本高薪的职业,他其实只需要安分守己的过好每一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即可,生活得平平淡淡,但却可以衣食无忧。而他们心理医生这样的职业大概和我与胡宗仁一样,需要不断地进入到别人的生活当中,也许时间一长,开始会出现我近期一样的压抑,甚至觉得我们一直活在别人的生活里,自己的生活却过得非常没有质量。隔了好一会,安医生说,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觉得我没勇气继续在办公室里待下去了,于是我大半夜离开了公司,叫醒了楼下的保安,再三道歉下人家才这么晚给我开了门,我不敢回家,因为家里有老婆,我很怕我老婆突然又变成那副诡异的样子。所以那一整晚,我都几乎在有灯光但是却没有人的地方游荡,如果远远看见有人,我就会提前躲开。想了很久,我才决定不再插手这个病人的治疗,我必须为我自己多考虑一点,因为我不能因为个把个病人的关系,毁了我自己的生活。

安医生说,第二天我就给那个病人的老婆打了电话,建议她送去精神病医院,考虑到送这类医院需要有上一级的治疗单位出具一份精神状态的鉴定书,所以我算是违规给她开具了介绍信,病叮嘱她如果送去医院了,记得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说我在这个医疗系统里有比较广泛的人脉,可以帮她找个好点的大夫。安医生苦笑着说,其实我是骗她的,我只是希望她真的把人送进去以后,我可以过得稍微安稳一点。

胡宗仁问安医生,那你现在呢,这么些天都过去了,你觉得你过得安稳吗?安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并没有,虽然身边不再有人无休止的来提醒自己找帽子,但是那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它会不断的好像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一样,压着自己的胸口。本以为人送到了医院关着之后,自己会放松一点,但是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当老婆一个翻身面朝着自己的时候,他就会因此自己把自己吓得再也睡不着,因为他害怕他老婆突然睁开眼,然后一脸似曾相识的对于他说,记得帮我找帽子。

胡宗仁说,精神病医院我们虽然没去过,但是有过一些了解,不过为什么那个病人送去了医院就不来缠着你了,这我就不大明白了,鉴于之前的情况来看,它好像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才对。我告诉胡宗仁,因为精神病医院通常伴随着治疗还会有一些内服和注射的药物,这些药物可以让病人的情绪得以缓解,同样的,也有安抚和麻痹的作用。我猜测的话,应该是这个病人入院以后,使用了什么药物之类的,肉体和灵魂都被束缚住了吧。

安医生说,总之当时我得知已经入院之后,特别请我一个在那所医院工作的好朋友,帮我特别留意一些这个病人的情况,而理由我只告诉他因为这是我以往的病人我需要监控他们的治疗情况之类的。我问安医生,所以你这次找我们来,其实抓不抓鬼倒不是主要的,你是希望我们能够借由抓鬼这件事,解开你自己的心结对吗?

安医生低下头,然后点点头。

胡宗仁对安医生说,那好吧,你把那个病人的医院名字和地址告诉我们一下,我们会尽力把这件事查个清楚的。我点点头,虽然安医生归根结底的理由有那么一点显得自私,但是我却不知为何对他充满了理解,因为我想像得到,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于是安医生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桌子跟前找来一张长方形的白纸,大概是以往记录病理的。写上了地址和电话,递给我以后对我说,这个电话就是我那个朋友的电话,你们到了那儿以后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带着你们去找那个病人的。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实在没办法再面对一次那个容貌了。

我接过字条放在包里,然后问安医生,我有最后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当时你在窗口看见的那个鬼影,你还能够想得起他的样子吗?安医生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有些痛苦的对我说,不是想不起来,而是那个感觉太过奇特,总觉得这张脸非常深刻的在脑子里,但是要细致的去想,却很难想得起来。不过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个笑容,每个人的五官生得不同,基本上是很难出现同样的笑容的。我问他,是不是先前录像里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安医生说是的。

我没问题要问了,只是在临走之前,按照惯例对现场做了一个布局,我先是在房间里寻找了一阵,在不少处地方都找到了鬼魂的痕迹,这个鬼魂给我的感觉是有点糊涂,但是即便再糊涂也无法放下自己的执念,而他的执念,我认为是那顶帽子,但是却还没有办法确认。

直到在窗户上画了敷,地毯下埋了香灰,胡宗仁还在这个房间范围内几扇门的门方顶端贴上了几张各不相同的符咒,然后叮嘱安医生不要关上窗帘,随时打开房间里的灯,要让这几张朝着一个方向的符咒透过落地窗玻璃的反光可以互相管制住对方。

胡宗仁说,对于现场,我们只能做这么多,在我们没弄完之前,你就万事小心一点吧,祝你平安。

第一百三十七章.【案十八】精神病院

本来祝你平安是一句非常寻常的祝福,但是这样的话在我和胡宗仁口中说出来,往往就多了一层恐吓的意味在。我还好一点,起码我长得还比较慈祥,胡宗仁的这句祝你平安,一下子让安医生有点着急起来,他略微慌张地问胡宗仁说,是不是我这个情况很严重啊,你都在祝我平安了。胡宗仁白了他一眼说,我是真的纯粹祝你平安而已。

我忍不住好笑,然后我提醒大家,差不多到点了,该吃饭了,吃了再动身吧,于是安医生很懂事的带着我们到附近一家鱼庄吃了一顿,然后还细心地替我们付了停车费后,我们才离开。

安医生提供的那个医院地址,实际上和他公司是在同一个区,但是这个区却出奇的大,除去问路找路的时间,以及红绿灯和堵车,我们在路上整整耗了两个小时才到。我虽然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医院,但是对于这个医院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医院修建在半山腰上,虽然是医院但是风貌和早期的集中营有些类似,高高的围墙,围墙的顶部有绞成圈的铁丝网和碎玻璃渣子,甚至在这面墙的外侧,还有一层电网作为护栏。在医院门口的导视图上看到,这个医院一共两个大门,正大门也就是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这个,是专门提供给家属或者别的医院交流学习时进出的通道,而另一个通道是沿着一条小路直接通往病区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送病人去的一个专用通道,当然是说那些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病人,而从图上一看就能得知,那个地方甚至还是发生骚乱或是火灾的时候,用于逃生的紧急通道。

由于坐落在半山腰上,加上层层设防,那么自然是为了防止有病人随意走出医院,因为精神病人往往做出一件事的随机性较强,并且法律上来说,是比较宽容的。我和胡宗仁把车停在一个空旷的小坝子上,这里是专业的医院,所以人流量当然不如那些三甲医院那么火爆,相反的,显得冷清,也适合病人的康复。

下车之后我让胡宗仁按照安医生提供的电话打过去,在外边等了十来分钟后,一个身穿白大褂,岁数看上去和安医生差不多大,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瘦男人走了出来,我们自我介绍了一下,当然是在这位医生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我们说我们是受到安医生的委托,来看看这个病人,顺便了解下情况。那位医生自称姓杨,他很快带着我们到了病区的接待处,从内部系统里查到了那个病人的所在病区,然后有些为难的跟我们说,这个病人一个小时前才刚有人来探望过,所以如果我们要探望的话,可能要多等等,要给病人留足够的休息时间。

胡宗仁和我都是一惊,说还会有谁来探望?杨医生看了看来访记录后说,和病人的关系写的是夫妻。于是我知道是那个病人的老婆来看望来了,胡宗仁赶紧跟杨医生说,请你告诉我们一下他太太的电话号码,反正都要等,如果要等很久的话,我们也希望跟他的家属聊聊。

由于是受人之托,所以杨医生也并没有拒绝,加上胡宗仁的这个要求其实也是合情合理。于是我们很快拿到了电话,杨医生告诉我们,他手里头还有点事,等待的时候就不陪我们了,等会大约在2个小时后,我们再给他打电话就行。于是我们答应了,我和胡宗仁就又回到了车上坐着抽烟,顺便给那个女人打电话。

在电话里表明了来意之后,她听说我们是安医生特别安排过来探望她老公顺便了解病情的时候,她很是高兴。于是我们说能否见面聊聊的时候,她非常乐意的答应了,甚至不要我们下山去找她,而是自己立刻打个车上山来。她说自己反正也没有走很远,不麻烦。于是我和胡宗仁在车上等她,半个小时以后,她到了医院门口。我去门口把她给接了进来后,到了车里,可能是我们长得没有医生那种知识分子的模样,她还是有点诧异。胡宗仁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说谎话的话,可能换来的也是谎话,毕竟一家人还是要袒护一下的,于是胡宗仁直接告诉了她我们的真实身份和职业,并且为了向她证明我们没有说话,胡宗仁甚至还让那个女人看了看我们随身带着的一些玄学上的东西,由于医生和患者之间有不成文的保密协定,所以我料想这个女人对于自己丈夫的具体情况恐怕也所知不多。为了不造成她过度的惊慌,我略去重点的跟她说明了一下她丈夫的情况,只是让她了解到,她老公其实并未是真正的精神病,这是为了让她对丈夫健康情况放心,其次是她丈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鬼上身的关系,而这并非无法可解,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同样也是在给她希望。

虽然她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但是我这么温和的表达显然让她接受起来容易得多。她开始向我和胡宗仁询问一些她自己比较关切的问题,例如会不会对她丈夫产生什么伤害之类的。我和胡宗仁都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在没做完之前,我们不敢给任何人一个肯定确凿的答复,这样的希望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原本就行走在边缘的人,不要再以任何方式让别人抓到把柄了。

很快我和胡宗仁从这个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连安医生都不知道的具体情况,例如这个病人本身体质偏弱,出生的时期又恰好是那一年的闰月,如此一来他的体质就可能因为父母属相的关系而变成比较独特的体质。而这类人相对于那些健壮无病的人来说,就更加容易成为被鬼附身的目标人群。因为中国人尤其是中医和玄学的人来说,我们习惯于把一个人的身体看作是一个有完美循环系统的容器,这这里所谓的循环,正如同玄学上一直认为的天地万物是阴阳相济的关系一样。如果阴气重,那么就有可能体质不好,容易磕磕绊绊生些小病,所以古时候才称其为“邪祟”,因为那个时候的大夫,会把这些病症认为是不祥的东西所招致的,例如死人和鬼魂。而同样的道理,所谓的阳气则特指正气,这里的正气就包含了一些积极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非常讲究“精气神”的道理。而阴阳二气在人体这个容器里相互制约,相互维持平衡,就好像一个跷跷板,决定这这个人会离那一边更近一些。

而我和胡宗仁显然就是属于阳气较旺的那一类,我想这也是冥冥之中我们走上这条道路的一个原因吧。所以在得知了那个男人的一些具体情况后,我渐渐发现那个鬼魂缠上他并非是一个偶然,而大概是盯梢盯了好久之后,觉得四周围再没有比这个男人更适合我的躯壳了,于是才选择了上身。但是为什么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鬼魂会附身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我们只有进一步了解了那个病人,看了他的具体情况后才能够得知。

一边了解情况一边等待,有人说话的时候时间过得的确比较快,于是我看差不多了,就提醒胡宗仁给那个杨医生打电话。然后我们就一起走到楼内等他。杨医生看到那个病人的老婆的时候还是楞了一下,胡宗仁赶紧介绍说这是病人的老婆也就是刚才你给我电话的那位,既然我们来了,还是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杨医生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给我们安排探视。送我们到了病区的门口,他就不再继续往里边走了,而是隔着病区的铁门跟另一个看上去像是铁笼子里的穿白大褂的人说,这是探视病人的,某某床某某某,你带他们进去吧,这是我熟人。

那个笼子里的白大褂其实大概是这层楼负责的医务人员,由于精神病属于一种广义上的病,并非特指某种病症,而是许多种难解的病症结合。通常有点小毛病的,也就在家里休息治疗了,稍微有点钱的,或许请个心理医生,但是真正能到达住院的地步,而且是住在这种类似监狱的医院里的,通常都是比较严重的。所以走进去后我不断听到耳边传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有笑声有哭声,还有那种神神秘秘自言自语的声音。我尽量不把眼神朝着病房里看,因为我竟然开始有点害怕起来。

那个带路的医务人员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慌张,于是他略带嘲讽的问我,第一次来啊?我说是的,第一次。那个人笑着说,没事,第一次都这样,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我没有说话,倒是胡宗仁凑到我耳边跟我说,没错,第一次嘛,都有点痛…

如果不是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的话,我想我就跟他打起来了。显然胡宗仁的笑话没有得到大家的迎合,走到病房门口后,那个医护人员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对我们说你们进去吧,等会有事或者要出来的话,就按墙上那个黄色的按钮。

我们走进病房,漆成天蓝色的墙壁并未让我感到一丝轻松,在深蓝色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些蜡笔和揉成团的纸,转过墙角,我看到一个面朝着墙,弓着背,穿着蓝白间条衫的人坐在床上,脑袋却好像在点头一样,有节奏的,一点一点。

第一百三十八章.【案十八】结下米阵

类似的场景事实上我在不少地方曾经见到过,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因为鬼上身的关系,或者是被鬼给吓得有些恍惚,那可就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也许是受到环境的影响,眼前的一幕在我看来竟然比我在许多家庭里见到的场景来说,显得更加诡异。

只见那个女人绕到了床边,然后侧着头看了下自己丈夫的脸,接着满脸担忧的伸出手搭在病人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了几下说,老公,我又来了,带了两个朋友来看你,你回头看看他们啊。男人不为所动,而也并没有拒绝这个女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依旧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好像眼前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我对那个女人招了招手,她走到我身边后我问她,在没住院之前,他也是这个样子的吗?女人焦虑的点点头,但是却说,样子是差不多,但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现在这个人的脾气好像是温和了一些,但是对周围的漠不关心的程度,却似乎加重了一些。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这想必是医院使用的药物产生了作用。我又问那个女人,所以在你看来,现在你老公的情况比起以前来说,算得上是安静了许多了是吧?女人点点头说,是这样的,前一段日子虽然很冷漠,但却并非那种不高兴的冷漠,只是对周围表现出兴趣不大的样子,但是人却非常敏感,稍微一点不如意的时候,就会怒发冲冠,也就是说可能惹到他的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却可以发火发得很厉害。我又问他,那在这期间,他是否动手打过你?女人有点不高兴的翻了翻眼睛说,是打过,这又没什么,夫妻间偶尔打一打,都是正常的。我看她有点不高兴了,也就没继续问,不知道当她得知当时打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中年男人,会不会还这么想得开。

我让那个女人稍微靠后站一点,然后让胡宗仁到门口把风,我则先是把装了铁丝网的窗户关好以后,开始拿着罗盘在屋里探寻着。这间屋子原本就不大,房间里除了一张病床和一张塑料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连电视机也没有,我注意到,这个病床竟然还是通体树胶板做的,大概是因为金属或木料的容易被病人弄坏,并危害到自己或其他病人。顶上是一个风扇,从扇叶上生锈的痕迹来看,估计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被使用了。而我们进门的地方左手侧,则是一个很小的卫生间,卫生间里是蹲便器,蹲便器的位置要稍微比地面高出来一截。有一个水泥浇筑的洗手池,水龙头一大半都埋在墙体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洗漱的杯子。这个病区的设计,出发点一定是为了防止精神病人伤人,否则为什么里里外外保护得如此彻底。

我探寻的时候把男人和那张床刻意留到了最后,因为那是我觉得最危险的一个地方。可是奇怪的是,如果把这个屋子分成两部分,分界线则是那张病床的话,那么从门口到床的区域里,零星分布着一些微弱的灵动,就好像有人在这里走过几次,但也仅此而已。而从床到房间尽头的窗户那里,却干干净净的,一点灵动都没找到。

房间的窗户是滑拉式的窗户,但是在窗户的外边,是牢牢装订了铁丝网的。铁丝网缝隙较大,成年人连一只手都没办法从缝隙里伸出去,但是对于鬼魂来说,这样的护栏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在这里未能找到灵动反应,则说明这个地方鬼魂并不曾来过,或者说,它压根就没想过要逃走或者离开。

在基本掌握了这个鬼魂的活动轨迹后,我开始在几个关键的地方画好了敷,病房门口和窗户玻璃上自然是要画的,我还在墙上那个小按钮上也画了一个,这是为了防止这个鬼上身的人自己去按按钮逃走,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最终目的是把它逼得离开这个人的身体。等我全部弄完以后,我告诉胡宗仁你可以开始你要做的事了。于是换我在门口把风,但是即便如此,我也非常机智地伸长我的脖子,一方面想要看个究竟,一方面也是怕胡宗仁搞不定,到时候我还得去帮他。

胡宗仁走到床跟前,脚步比较慢,显然他对于眼前这个鬼上身的人也有一定的防备心。考虑到先前安医生跟我们说的那些话,这个鬼魂尽管到目前位置除了上了这个人的身以外,并没有出现直接迫害人的倾向。即便是三番五次的找不同的宿主来提醒安医生要给他找帽子,这期间也并未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从这个角度来说,胡宗仁肯定不会对它用强。于是我提醒胡宗仁,问问帽子的事。

胡宗仁点点头,半蹲在床边,微微仰着头看着那个男人,那样子很像是一只正在乞求食物的小猫,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他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小把米粒来,然后另一只手捻起一粒,轻轻丢向了那个男人的身子,起初的幅度很慢,也是丢到了衣服上,所以那个男人并没有出现什么抗拒的感觉。随后胡宗仁开始朝着他的脖子和衣领之间丢米,这下这个男人就开始出现了那种因为受到触动而微微颤抖的样子,不过除此之外,他的脑袋还是一直有节奏的上下点头。胡宗仁把目光转向我,然后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分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指了指那个男人对面床头的墙壁。那意思是在说,他即便头会上下摆动,但是目光一直是锁定在墙壁上的。

这是我和胡宗仁之间的一种默契,因为职业的关系,我们虽然谈不上是特别危险,但终归是在跟那些未知世界的东西打交道,鬼上身的案例我们已经经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会有不一样的理由,因此而导致了不一样的处理方式和顺序。所以在每当我们觉得这个时候不大适合出声时,我们往往会用一些简单的手势进行沟通。而胡宗仁传达给我的这个讯息却和我们之前从安医生那里听到的版本不一样。鬼上身的人大部分有一个显性特征,就是不管头怎么扭动摆动,目光只要是在睁开眼睛的前提下,就一般是直视着前方的,眼仁并不会因为视线的关系而转动。而人的眼睛在转动的过程中,并不会好像我们的手脚一样,可以完全受控制的匀速运动,而是比较像鸡头一样,动起来很迅速,但是停下来就锁定到了一点,正因为人类眼镜的这个特征,才使得鬼上身后的躯体,无法完全自如地操纵到每一个器官上。

而既然胡宗仁这么提醒我,他的意思则是说,那面墙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们不曾看见的。我起初在检查屋子的时候,床的周围是没有检查的,因为不用检查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我对胡宗仁摇摇头,意思是我不知道,你继续你的,待会有问题再想法子解决。于是胡宗仁开始继续一粒一粒的朝着那个男人丢米粒,不过却越丢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但是即便如此,男人的反应始终如刚才一样,轻微的,并未反抗。

我需要解释一下这个理由,在许多门派里,米粒都是比较常用的一样东西,这我之前已经说过是为什么。道家会使米符,会摆米阵,米粒可以作为猎鬼人和灵体之间的一个介质,去触碰一些我们在未知状况之下不敢轻易直接触碰的东西,而米粒和鬼魂接触后的反应,以及米粒掉落在周围后,会自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米阵,这个米阵因为在掉落在地上之前是经过胡宗仁的手继而接触到灵体,所以此刻床上散落的米粒对于这个鬼魂来说,就好像是我们逐渐的给他修造了一个牢房,一个笼子,而这个过程它却浑然不觉。也许你要问为什么会浑然不觉,这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说得简单点,就是一个煮青蛙的道理,胡宗仁丢米粒的动作由弱而强,由下至上,由慢变快,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要一开始直接接触到鬼魂的时候它没有抗拒的话,除非是胡宗仁动作过快,或者是力量过大,那么这个鬼魂就察觉不到。

所以直到这只青蛙意识到哇靠原来这是沸水的时候,它已经被煮熟了。这个鬼魂也是一样,当他察觉到胡宗仁其实在把它关进笼子的时候,它已经在笼子里了。

胡宗仁在其中一侧丢了半天之后,又轻手轻脚的绕到了背后,再丢一次。继而有绕到了另一个侧面,又重复了一次,如此三次,就让米粒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而今如果这个鬼魂想要逃脱的话,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蛮力惊人,挣脱了米阵,这并非没有可能,谁说有阵就必然关得住的?如果是这个逻辑的话,那好人打架就一定会赢咯?第二种可能性则是从这个人的身体里出来,然后从米阵未封合的那唯一一个出口出来。

胡宗仁依旧没有惊动这个鬼魂,而是默默的取出一张符咒,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墙壁的位置,吐了一点口水在手心,接着一巴掌把符咒拍在了墙壁上,那个位置,大概正好就是这个男人眼睛死死盯着的位置。

如此一来,米阵的唯一一个出口也封死了,而与此同时,这个男人也好像是惊觉了一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胡宗仁,愣了几秒后,发出了一阵非常悠长,非常尖厉的叫声。

“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案十八】驱逐之法

我并不能很明确的说出这种叫声的含义,鬼上身的人,声音往往也会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在此之前,我唯一一次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还是在安医生的那卷录像带里。但是那声音非常平静,而眼下这声惨叫,却更带着一种绝望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它终于发现到自己被胡宗仁关在了米阵里,而从它眼睛看到那张符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所以这是一种知道自己末日将近的叫喊声。

由于这一声太过于悠长,胡宗仁又站在他的跟前,男人冲着胡宗仁这么大吼大叫胡宗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于是他一瞪眼睛,竟然凑到那个男人的脸跟前,学着那个男人的叫声,跟他对叫了起来。胡宗仁这么做其实是对的,因为他无法得知那个男人对着他叫唤的真实目的何在,而如果此刻胡宗仁因为慌神或者害怕的话,鬼魂的阴气就有可能会占据上风,胡宗仁大吼大叫的道理其实跟我们撞鬼了会胡乱骂脏话是一个道理,用这样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正气,以达到压制阴气的目的。

两人叫了一会后都停了下来,我耳朵里因为他们俩的叫唤而嗡嗡作响,不过区别在于,胡宗仁叫喊了之后开始有点微微喘气,而那个男人却没有。看他不喊了,胡宗仁走到他的身后,从包里拿出早前在我车里偷来的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在嘴里包着,然后用一个很快速的动作一下子撩起了这个男人的病服,让他的整个后背裸露在我们面前,接着胡宗仁用自己的朱砂笔在男人的背心上快速的画下了一道符,那道符的内容和墙上那个是一样的,不过井符的绕圈方向却是一正一反,我虽然不是很懂道家的符但我想那可能是要和墙上的符咒相互呼应,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的关系。每当朱砂笔接触到男人皮肤的时候,他就好像有点痛一般扭动着身子,但是由于被禁锢在了一个几乎和他的坐姿同样大小的米阵里,他摆动的幅度也是有限的。胡宗仁画完符咒后,趁着朱砂墨还没有干,他就把嘴里包着的水,用喷的方式,喷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时下已经是冬季,尽管病房里有空调,但是我们穿着厚衣服也并不会觉得很热。重庆的冬天就是这样,在屋里比屋外还冷,但是胡宗仁的那个动作却看得我后背一激灵,这冰冷的水洒在皮肤上,那得多刺激呀。而当水喷到男人的背上的时候,竟然冒起了一阵蒸汽式的烟雾。接着那原本就没干的朱砂墨,在墨汁较多的地方,开始因为水份的稀释,而流了下来,看上去很像是在流血。男人的老婆开始忍不住大叫起来,但是却不敢靠前,只是一个劲跺脚并伴随着哭声喊道,你在干嘛,快停手。胡宗仁没有理她,他等到朱砂墨流淌到了男人大约在尾椎的位置后,迅速抓出了一把米,整把都洒向了男人的后背。

男人又一次开始仰着头惨叫起来,这种叫声除了绝望之外,还有痛苦的感觉。朱砂原本具有粘性,否则也无法成为墨汁了。胡宗仁的朱砂墨是用黄酒化开的,许多靠打鬼维生的道家人都习惯用黄酒化朱砂墨,胡宗仁刚才的一把米,使得其中的不少都沾在了男人的背上,甚至多数都粘在了先前胡宗仁用朱砂墨画好的那个符上边。

这个时候胡宗仁一只手撩着男人的衣服,好让衣服不会粘到墨汁和米粒,另一只手则把男人昂着的头按得垂了下来,男人的叫声随之而低沉了下来,接着胡宗仁开始从男人头顶的百会穴开始,一直顺着脑袋的中央,手里捏着剑诀,划动到了男人颈椎上第一个凸起的骨节处。

如此反复划动了多次,男人的叫声从一开始的低沉,渐渐变小,最后甚至不叫了。不叫的时候,胡宗仁也就停止了划动的动作,背上的米粒也粘牢了,他放下了衣服,然后拍了拍手走到一边,呼呼喘气后,捡起先前放在地上的矿泉水瓶子,咕嘟咕嘟的猛喝了几口。看样子他对矿泉水的瓶子是很有感情的。

胡宗仁冲着我不耐烦的喊道,你过来吧,不用在那儿守着了,刚才叫这么大声都没人来,咱们把门从里头锁上,应该没人察觉得到。我看了看门上的锁,根本就没有可以从里边反锁的功能,于是胡宗仁把小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倾倒在了地上,然后把桌子搬到了门边,斜着靠在门上,桌子的边缘刚刚好把开门的地方抵住。然后他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子,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不动脑子。我竟然被一个没脑子的人说我不动脑子,但是办正事要紧我也没功夫跟他做口舌之争。我跟着胡宗仁走到床边,胡宗仁好像是因为刚才的一套法事把自己弄得有点累,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胡宗仁,那个体力似乎用不完的人。于是我正打算调侃他几句,说你昨晚干什么坏事了体力这么不支,却在话就要问出口的时候,我看到了胡宗仁正在微微颤抖的左手。

胡宗仁大概是察觉到我注意到了他的手,于是他下意识的把手揣进了裤兜里,然后对我说,现在这家伙已经制住了,安静下来了,咱们接下来要不要问问话?胡宗仁从进了病房开始,就变得有点不正常,脾气开始有点火爆起来。这让我不得不有些紧张,但是我看他这么不耐烦,于是回答他说,当然要问问话,问问他关于帽子的事。

胡宗仁又站到床边,开始重复先前反复划动的姿势,一边划,一边对那个男人问道,你脚什么名字?那个人起初不回答,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并且翻白眼。这是鬼魂在和胡宗仁对抗的表现了,于是胡宗仁把划动的速度加快后,男人开始出现那种非常痛苦狰狞的表情,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那个女人又在边上着急的问我们在干什么,我赶紧跟她解释说,你丈夫身体里的那个鬼魂,现在我们要先问清楚它的身份来历后,再把它赶出你丈夫的身体,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我说话竟然也开始变得有点不耐烦,不过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胡宗仁的速度越来越快,看上去划动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很快那个男人变得有些受不了了,用那种有重叠的嗓音说道,我是某某某!我是某某某!胡宗仁又继续问,你为什么缠住人?鬼魂依旧在起初不肯回答,但是胡宗仁这种近乎于变态的虐待后,它还是回答说,我要找我的帽子,我的帽子不见了!胡宗仁问他,你找帽子你为什么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它回答说,是因为自己的帽子,就是这个男人卖给了自己!快放了我!放了我!

听到他这么说,胡宗仁停下了动作,那个男人也回复了先前垂头的姿势,只不过肩膀在开始颤抖,嘴巴里发出那种不断呻吟的喉音,我分不出它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胡宗仁背靠在墙上,有些喘气的问那个女人说,他说是你丈夫卖给他的,你丈夫早前是不是做过一段时间的买卖?你知道是卖什么的吗?女人有些惊魂未定的说,他丈夫几年前跟几个朋友合伙,在重庆大足县开了一间厂,厂里的主要业务就是做一些寿被,寿衣,寿袍之类的东西。胡宗仁指了指我说,那就是了,这家伙当初死后穿的寿衣,就一定是你丈夫他们生产的。

女人说,可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己丈夫没干多久就和几个朋友分开了,也没因为这个赚到什么钱。我提醒胡宗仁说,她说得对,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了,没理由是卖了东西给人家,人家东西不见了还来找我吧。说完这句话后,我看胡宗仁好像累得很,于是我对他说你先坐下,不要着急,剩下的我来,你先歇会。

胡宗仁点点头,一边坐下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这里头空气不好,搞得我好不舒服。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借口,我只是没有戳穿他,为了让他稍微安静一下,我找了个话题问他,顺便也让他冷静冷静。我问胡宗仁那个背上的朱砂符是怎么回事,胡宗仁跟我说,鬼上身的人通常体表会发热,朱砂本来又是属火的,自己画符的确是为了和墙壁上的那道符阴阳相调,呈两个极端锁住鬼魂。朱砂符画在男人原本就滚烫的身体上,这种接触的过程对于它来说,笔锋反而是冰凉的。鬼魂本属阴,阴气在某种角度来说和寒气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鬼魂出现在周围的时候,会阴冷阴冷的。而这两者只是一个开头,自己喷水只是为了把整个后背打湿,冒起的蒸汽完全是因为水温和体温相差太大造成的,正常人如果体表热到这种程度,恐怕也是离死不远了。而把米打在背上的用意和起初布下米阵是差不多的,人有七窍,七窍中又分上窍和下窍,所谓的下窍,就指的是肛门。胡宗仁告诉我,这就是为什么他要等到朱砂墨流淌到男人的尾椎后再撒米的原因,这一层覆盖在皮肤和水份上面的米粒,好像是一种封印一样,封住男人的下窍。

我问胡宗仁,那上窍怎么办,鼻子嘴巴这些你也没封啊,胡宗仁指了指墙上的符说,这道符管着呢,我的目的就是要把鬼魂逼得如果离开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只能从上窍出来,而他刚才的那声大叫,有出声的时候,就表示鬼魂还在体内,它一直在顽抗。我点点头,问胡宗仁那你摸他脑袋是什么意思?

胡宗仁说,你看到我当时捏了剑诀吗?那是在剖开它的脑袋,让它有个缝好出来。胡宗仁依旧喘着气,甚至开始冒起了汗珠。我看了一眼他的左手,然后很认真的问他,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章.【案十八】鬼魂身世

胡宗仁大概是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问,所以当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他非常不耐烦的对我说,不关你的事。我和胡宗仁之间虽然常常发生争执,甚至常常打架,但是每次都会有一定理由,或许理由听上去一般会比较蠢或者搞笑,但起码一定会有。但是这次胡宗仁却显得有些反常了,他似乎是很反感我问出这个问题,而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是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的,只是不愿意和我说。

我知道如果此刻我硬逼他说的话,效果肯定是适得其反,加上手里还有案子没有办完,所以我放平了语气对胡宗仁说,那好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问你。胡宗仁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他开始问我,刚才他的那些对话你都听到了吧,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咱们赶紧驱逐了,赶紧收工吧。我摇摇头说,那还不行,我们现在只是知道鬼魂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一个非常勉强的联系,如果因为这样就要被鬼上身,那咱们谁都不是安全的。我笃定的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于是我让胡宗仁坐在一边,告诉他剩下的就交给我行了,反正最困难的部分你已经做了,鬼魂都给关住了,套话我可比你在行。胡宗仁点点头,背靠着墙坐在地板上,好像很累的看着我们。我又对那个女人说,请你理解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为了帮助你的丈夫,所以待会如果有什么超过你的理解范围的事情的话,请你不要惊慌,更不要来阻拦,你看看你男人现在这个样子,最差也不过如此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也许是我的一番破罐子破摔的言论,女人似乎觉得我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我坐到床边,试探着头去看了看这个男人的表情。他深深的低着头,但是眼仁却开始尽量朝着上翻起,这让我从我的角度去看他,就好像是在瞪我一样,看样子这个鬼魂在人体里经历过刚才胡宗仁的一番摧残后,还是懂得控制眼珠的。于是我坐正了身子,对着他念了一段安魂咒,这段安魂咒是我最早开始学艺的时候,师傅教给我的最早的一批手艺。而安魂咒其实是各家各派都有的,改变的只是话语的方式,而并非本质。在我念完安魂咒之后,我察觉到男人的眼睛开始微微的闭合,到达了一个半眯着眼的状态,若不是那依然还在上翻的眼仁,我会觉得它此刻非常放松。

我开始用温和的方式问话,我和这个男人之间在接下来的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都是一问一答的方式,不过有些问题我问出来他却没有回答。和他对谈完了以后,虽然还有一些我不能明白的疑惑,但是我基本弄清楚了这个鬼魂的身世。

他生于50年代,在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大多刚刚赶上了解放后一派热火朝天的岁月,不过因为种种天灾人祸的关系,他从小就过得不算太好。家里有兄弟,但是自己父母对兄弟的喜爱远远多过自己,这也让他从小就在别的孩子面前觉得自卑。小学念完后,就不在念书了,帮着父母在家里种地,这是说得好听一点,实际上是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兄弟。到了80年代的时候,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但是由于家里条件不好,能够愿意和他一起结婚过日子的女人,要么是长得不好看的,要么就是家境比他还差的,这件事让从小就自卑的他变得更是介怀,于是离开了家,去了省城打工,几年下来,积攒了一些钱,高高兴兴的回了老家,修房子,也娶到了一个老婆。老婆是自己在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他觉得最可贵的是,老婆并非他的老家人,而是因为得知自己要回老家的时候,义不容辞的放下了城里的工作,跟他一起回了农村。

随着孩子的出生,两人的经济压力变大,于是夫妻俩把自己家的一楼改装成了一个商业门面,进了一些副食和杂货,做起了小生意。他们家的位置恰好又比较临街,所以他家的小店对于很多过上过下以及附近的村民来说,算是很受欢迎的。于是他们夫妻俩白天的时候就其中一个人到自家的地里种地,另一个人开店做生意,日子虽然算不上是特别富裕,几年下来,很快也算是当地村子里日子过得比较好的一家了。而且在我问话的时候,它一度出现了得意的口吻,说自己还是那条街上第一个买得起三轮摩托车的人。

不过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由于从小父母就不怎么偏爱自己,自己长大后虽然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还是有点不快,但是随着人的成熟,觉得不管怎么样毕竟是父母,农村人对于尊老养老是非常注重的,所以当时他回到老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管小时候父母对自己怎么样,以后他们老了,自己还是会尽心尽力的去照顾。不过在他们夫妻俩孩子不到5岁的时候,自己的父母却相继因病去世了。

原本家里父母是有房子,也有土地的,他心想人早晚都得死,这既然人死了,那么就把父母的房产和土地,自己和兄弟一起分开经营吧,也算作是父母留给子女的一份财产,可是当他去找自己兄弟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他兄弟却拿出一张揉的有些旧的纸,上边按着几个手印,自己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其实是父母早就已经写好的遗嘱。

他告诉我说,虽然不知道这份遗嘱是在什么时候写的,是不是父母自己自愿写的,他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父母在自己的遗嘱上,把所有的财产,包括土地,和当时这个男人已经修好了房子的地,都统统指定继承给了这个男人的兄弟。男人说,其实给不给自己真的无所谓,自己一辈子勤勤恳恳的打拼,其实并不是为了图父母什么,只不过当父母的遗嘱上丝毫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东西,甚至连提都没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跟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很心酸的。

由于自己修的房子是早年按照人头划分的土地,而自己的户口又是和爹妈在一起的,如今爹妈把全部财产都给了自己兄弟,那就意味着自己现在的房子也属于兄弟的私人财产了。他告诉我,两兄弟从小就似乎尊卑有别,毕竟父母更加疼爱的是他,所以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也不算很好,甚至还比不上那些邻居。兄弟有些游手好闲,没有正当职业,父母的遗产就成了他今后唯一的资本。男人说,自己家里还有些积蓄,夫妻俩靠做点小生意还能够过日子,所以自己也不愿意去跟兄弟争夺财产,于是他跟自己兄弟说,爹妈的东西既然都是你的了,但是那栋房子是我自己修的,你能不能让我继续住下去。

他的兄弟也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他也知道父母的不公,也知道如果哥哥离开了这个房子,日子肯定是一落千丈,所以弟弟就把属于哥哥房子的那一部分给划了出来,分给了哥哥,接着没过多久,他就变卖了父母的老屋和土地,带着换来的钱,去了外地,谁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在那以后就从此没再联系过。

男人心想这人走了吧,那就算了,自己还好留下了房子和小店,虽然没有土地可种了,但是小店的生意还是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日子慢慢就到了儿子长大,念完了高中,考试落榜了,于是碰巧那个时候部队开始征兵,自己还花了点钱把儿子送到了湖北省一个并不算特别严苛的部队里,而恰逢那个时候,村子里面临开发,近郊的农村要被纳入城市范围,他所在的位置,也在拆迁范围内。

原本拆迁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并非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政府承诺会赔钱还赔房子,不光如此,从签字开始每个月还能够领到一笔安置费,用来在外边租房子,按理说还是不算亏待人了,不过却在开发商带着人来找他们签字的时候,发生了争执。

男人告诉我,争执的起因,就是因为他家门前的那颗梧桐树。他说他从小到大,快乐的回忆并不多,自己小时候每当心烦,就会爬到这棵树上坐着发呆,自己有心事,没朋友,无法去倾诉的时候,也会对着树上的树洞讲,所以他几乎是把这棵树当成自己唯一的伙伴。本来那天他得知开发商要来签字的时候,还专门走到树边,把嘴凑到树洞里跟树说,我今天就签字了,很快就要搬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看你了。但是就在签字的当天,开发商的人却在树上用白色的石膏,画了一个圆圈一个×。

男人就问来要签字的人说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说这棵树马上就要被砍掉了。虽然有点不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男人心想既然地都被别人给征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当要准备签字的时候,他放下笔,说让那些人等自己一下,于是他又走到树跟前,跟树说最后几句话。

我问他,你跟树说了什么了,他摇摇头不回答,说那是他的秘密。我也就没再追问,但是自己跟树说话的动作让开发商的人看见了,于是就有人略微的嘲讽了他几句。作为一个从小就自卑的人来说,对于别人的嘲讽是非常敏感的,很快双方就发生了争执,他一赌气,把笔一摔,把签字本一撕,说到,老子不签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案十八】一场丧事

我还记得当时这个男人说出是因为一棵树的时候,胡宗仁竟然冷笑了一声。而实际上我也觉得非常讶异,我见过许多种感情,人与人的,人与动物的,甚至包括人和鬼之间的,但是却从未听说过人和一棵树之间存在这么浓厚的感情,以至于当有人出言不逊,他甚至可以挺身而出,替树说话。

他告诉我,后来他才明白,在树上画的那一个圆,圆内一个×,那表示着这棵树需要砍掉,但是并不是用来丢弃,而是用来卖。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梧桐树本来长得很快,而且经济价值并不大,所以它之所以不被摧毁,唯一的理由可能就是因为太大颗,可以卖钱。这件事我在这个男人口中得到了证实。他告诉我,这也是激化矛盾的主要原因。

男人说,在争执当中,自己负气不肯签字,于是开发商带着人只有离开了。随后的几天里,开发商换了好几拨人来和他商量条件,而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拆房子拆路都可以,但是不能拆掉这棵树。开发商自然不会听从他所谓的那树上有自己的秘密,有童年的回忆这样无聊的话,见他态度坚决,也就答应了他。不过这种答应只不过是为了骗他签字而已。

男人说,自己签字后一个月,就从老家搬去了县城,拆迁办的安置费如数给了他,半年给一次。所以在县城里,他们也租了一间房子,不过由于没有了门市,他不得不在新房子修好之前,出去打工维持生计。大概就这么过了一年多,有一天他闲着,于是就跟老婆说,好久没回老家去看看,趁着今天有空咱们回去看看吧,看下现在修成什么样了。那天他老婆看他难得这么好的兴致,于是就陪着他一起回了趟老家。

自己的房子还在,还没被拆掉,但是已经被卸掉了门,画上了拆字。不过那颗梧桐树,早已经被砍掉了,只留下了一个树桩,从树桩断口的痕迹来看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没准就是他搬走后没几天,就被砍掉了。

当时这个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开始有些发抖,我猜想尽管隔了这么久,他依然对这件事非常介怀,既然会介怀,那就一定能形成执念。于是我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发问,省得继续刺激他。鬼魂的情感比我们人的表达要稍微直接一些,所以此刻我如果接着问的话,可能会让它变得暴躁激动起来。

随后,他说当时自己气得不行,觉得自己被人耍了,老婆尽管一直劝自己别这么生气要冷静,但是还是控制不住,他直接冲到了附近的工地办公室,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签字的时候,在场的一个人。对方在还没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的时候,就被这个男人给揍了一顿,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一边把他给拉开,一边报警。警察来了以后才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也许对于没有这个男人的生活经历的人来说,他们很难理解一个人突然发狂的揍人会是因为一颗没有多大经济价值的树。所以警方以寻衅滋事的理由,将他带回了警局拘留了几天,还要求他给开发商单位那个被他打的人当面道歉。

他说本来是自己冲动了,道歉也应该,但是自己在道歉的时候,却被周围围观的其他开发商的人冷嘲热讽,他自己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本身又是个老实人,自己规规矩矩站在那儿被一群人批斗嘲讽了很久后,回到家,心里郁闷,就一病不起,加上上了年纪后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于是很快就拖成了重病,从此就再也没能救回来。

我当时问那个男人,我说既然如此,你心里再有苦闷,也应该去找那些开发商才对啊,你缠上一个和你非亲非故的普通人,就因为当时你的寿衣是他的工厂生产的?你这迁怒可真是够远的啊。被困住后,念过安魂咒,被问话的鬼魂其实用不着怎么套话,只要开了个头,它其实是愿意告诉你实话的,因为除了此刻的我和胡宗仁,估计它自己也清楚没人再能够帮它了。男人告诉我,当他死掉以后,妻子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而且儿子也从部队赶回来了,在儿子得知了父亲的死因之后,就跑到工地上去和开发商理论。开发商其实完全不需要理会,但是眼看既然已经因此闹出了人命,这对于后续建设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于是为了息事宁人,答应赔偿一部分钱,并且负责葬礼的所有开销。这些钱对于开发商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这个家庭来讲,却是有莫大的帮助。

于是我问那个男人,所以当时办丧事的时候,他们给你穿上的寿衣,就是从这个人的工厂买来的对吗?他说是的。我又问他,可是他们是工厂啊,又不是直接的经销商,难道买一件寿衣还专门跑这么远,就为了买一件吗?他说他没想过那么多,而且当时自己还并没有打算上身在这个男人身上,直到自己丢了帽子。

这也恰恰是我最奇怪的一点,我问他,你是火化的吗?他说是在眉山火化的。我说那你的帽子怎么会丢。男人出现了那种意识朦胧的语态,他说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自己进了火炉以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走了很远的路,只能对着有光线的地方走,这路上出现过一些人,但是那些人是谁他就完全不清楚了,好像只是一堆影子,那些影子能够发出那种很奇怪的笑声,并且抢走了他身上的东西,除了寿袋里的钱纸灰,还有自己的帽子。他告诉我,他也在能看清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反复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去找开发商报仇。我知道他所谓的那几天时间,肯定是在头七之内。

中国人说死后四十九,指的是从咽气的那一天开始算起,往后推四十九天,按照传说,这是阴司规定死后灵魂能够留在人世间的最长时间,而这四十九天会按照七天为一个单位进行划分,从头七到尾七,头七天,则是意识最清楚的时间,是留给亡人留恋世间,看望那些还没来得及道别的人,看看自己的亲人朋友是如何在灵前悼念自己,也走走自己生前走过的那些地方。按理说七天之期到了以后,自觉点的人就会选择自行离开,这是唯一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而往生的时间。七天之后到尾七的那一天,它的意识会越来越模糊,身上人的性子逐渐消失,直到没有,而从头七到尾七的这四十二天时间里,它们是无法自行离开的,而是交给阴司的人来带路,即我们常常说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这类专门有司职的鬼神。通常这部分的灵魂会比较多,因为没人想死,死后即便时间再多,也会留恋,也会觉得不够用。而四十九天之后,就彻底从灵魂变成了鬼魂,意识也混沌模糊,除了那些个别带着极强怨念的鬼魂,否则一般都处于一个固定重复出现,或者在某种诱因下出现的状态,但是更多的,却是游荡在外,越来越弱,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我曾问过黄婆婆一些关于她口中阴间的事,虽是佛家人,除了对死后是否转世轮回的看法和我不同以外,于四十九日之期的认识其实和我们差不多。在黄婆婆看来,死后七日内自己离开的,多是豁达之人,能成佛前弟子。头七至尾七之间离开的,由于是被阴司带走,但是并未超过最后时限,所以会被阎罗王问话,阎罗王会根据你的生前所为,决定你是否要下地狱受苦受难。而那种四十九日后还被阴司带走的,等于是逃犯被抓,其下场可想而知。黄婆婆当时还告诉我,所以你知道你们存在的重要性,游荡在外的,多是超过了时间但却还没被抓走的,你们能送它们一程,这是功德一件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都要问个仔细的原因,因为知道原因后,我才能知道我该选择那种方式来送魂。

男人说,他也想去找开发商,但是没法靠近,他们的地方附近有别的东西,不让我进,说我没有帽子,衣冠不整。我一惊,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于是我赶紧问他,那个拦住你的东西是长什么样的。他告诉我说,穿着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和人差不多除了皮肤很白以外,它们的数量有好几个,我一靠近就拦在我身前,手里做着用扫帚扫地的姿势,但是却没拿着扫帚。

我迅速回想了一下这种鬼魂,首先我肯定那是开发商供养的某个东西,类似门丁一类的,是专门用来阻挡上门的讨债鬼,喊冤鬼的,许多开发商都会供养这个东西,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征地的过程中,难免会破坏别人的坟墓,所以才养这样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称谓是什么,但是应该是某种小鬼的一类。于是我问那个男人,所以你才要不断找帽子是吗?

他说是的,但是不知道怎么找,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这身寿衣是这个男人的工厂生产的,这才莫名其妙的上了他的身。

我问他,那你说你要缠着他一辈子,那是什么意思。他不回答了,原本一直木讷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开始咧开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咬牙切齿,他说,有身体,真舒服…真舒服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案十八】殊途同归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不止是鬼魂,换做任何一个人,当从一个不舒服的状态换而为一个舒服的状态的时候,即便自己知道不应该,也会内心不大情愿去改变。包括我也是如此,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我去帮一个客户处理案子,但是他们家因为害怕而不敢回家,所以那几天的时间里,都是我一个人呆在他们家。他们家是那种装修得非常豪华的那种,连浴缸都是带按摩功能的,所以那三天时间里,我其实只花了半天时间来处理案子,剩余的时间,就假装自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般,享受去了。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表明我是一个俗人罢了。作为一个俗人来说,我当然懂得这个鬼魂不肯离开的原因,鬼的重量很轻,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被戏谑的称之为“阿飘”。而肉体是有重量的,当二者合二为一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缺失的圆圈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角,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我告诉那个男人,你已经死了,死了就该有死后该去的地方,你占据别人的身体这本身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你已经错了很久了,不要一错再错。我始终是要先用这种劝慰的方式来改变鬼魂,但是我并不能次次都保证它们会听我的。鬼魂一直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是一直用那些很让我不解的表情,来让我感觉到它其实也在纠结矛盾。于是我就跟他商量,我说这样吧,我给你找一套同样的寿衣烧给你,你也不用去复仇了,这就送你安心上路好不好?它依旧不回答我,仿佛相比之下,呆在这个男人身体里比复仇还舒服,而起初反复念叨的帮他找帽子这件事,只不过是心里的一个结,可有可无的结罢了。

如此这般的劝慰了很久,但是他依然没有流露出自愿要离开的样子。于是我一时没了办法,就对胡宗仁说,要不咱们先给他烧个衣服,然后再想一下怎么办?胡宗仁摇摇头说,衣服自然是要烧的,但是不能如他所愿烧一套完整的寿衣,他已经错了这么久,必须要扭转过来,给它烧的衣服,咱们得动动手脚。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胡宗仁的意思是让黄婆婆给这个鬼魂制作一套纸衣服。黄婆婆每年都会给很多信徒制作衣服,他们大多都是失去了亲人的人,通常都是做梦梦见自己逝去的亲人给自己托梦了,说冷了,衣服脏了之类的,于是她制作的衣服,基本上可以确保一段时间之内,逝者不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来和活人产生交流。同样的道理,烧了这样衣服的逝者,也都会在余下的日子过得非常安稳。

我对胡宗仁,那好,那你就在这儿把这个人守着,我这就到老太婆那儿去拿衣服。胡宗仁点点头。接着我就按下了墙上的按钮,让人来给我开门,我说我待会还要回来,我的同伴还在这里,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顺利的放了我出去,然后我以几乎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黄婆婆家里,途中给她打了电话,说了这个男人的生辰年月,以保证我到了她那儿,立刻就能够拿到衣服。

可是当我马不停蹄的跑去拿了又赶回医院之后,打开门却发现胡宗仁身边除了那个女人以外,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安医生。于是我问他们说,不是说安医生都不愿意在看见这个病人了吗?怎么又来了。安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没有说话。胡宗仁告诉我说,因为我告诉他,目前这个鬼魂已经被咱们牢牢给制住了,没有办法再吓人了。并且我告诉他许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我们给这个鬼魂烧了衣服后,既然你也曾经试图为他解决疑惑,那么这件事还是让给你来做吧。

我相信安医生也是经过考虑后才赶过来的,所以我对他点点头,虽然我并不确定安医生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鬼魂的执念,但是试试也终归叫做努力过了,实在搞不定,还有我和胡宗仁呢。

于是胡宗仁和就一起坐在一边,让安医生去和病人谈话。安医生说话的口吻依旧和最初我们在录像里看到的一样,平和温柔。而他说话的内容来看,很明显在我回来之前,胡宗仁都已经把情况告诉了他,在我们看来需要了解的是这个人的死因和执念,而在安医生看来,重点则在于怎么让他释怀。

这大概也是这两个行业唯一一个相同的地方。安医生对这个男人心里铺垫了很长时间,如果说我们和鬼魂的沟通是为了弄清楚情况而一问一答的话,那么安医生的方式,则带有很强的暗示性,他往往会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并且诱导对方按照他的选项来。例如当安医生问道,如果说现在你能够自由活动的话,你是愿意安安静静,心中无怨无恨的存在,还是带着满腹的戾气,去寻仇报仇?这样的选择对于鬼魂来说其实原本就是自己面临的选择,不过当安医生用这样的话术说出来以后,他们往往会停下来思考,思考的同时却是相对平静的,所以他的选择是,我要安安静静的。

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心理医生催眠的可怕,可以在你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去窥探你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安医生说,在我们天主教里,附身在他人身上的,我们称其为恶魔,魔是一回事,重点在于这个恶字,所以当你第一次附身在这个病人身上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注定要为你的所为付出代价了。而他们是宽容的,他们能够容纳你犯下的所有罪行,只要你诚心忏悔,并就此悔过。安医生说话的方式,是先以聊天的方式放松对方,使其对自己不产生抗拒,不出现对立情绪,继而再以这种诱导性的方式,让对方反思自己的做法,说穿了,说服对方打败对方的人,其实就是这个鬼魂自己而已。

我们静静的听着他们聊天,到了最后,这个男人坐在床上,开始掩面哭了起来,安医生伸手摸住了他的头顶对他说,累了吧,那就离开吧。说完他对着我点点头。

于是我走到了男人的身边,摸出罗盘在周围悄悄测了一下,有一种即将冲破牢笼般大力的灵动,但是这种大力,却并非带着怨恨,而是带着自责和释怀,让我明显的察觉到,它其实已经想通了。

我对胡宗仁示意现在是时候把这个鬼魂送走了,于是胡宗仁开始念咒起灵,然后按照这个男人的姓名和生辰,给眉山当地的城隍发了牒文,提醒城隍这个亡魂由我胡宗仁带走,你的阴司就不要来干预了,接着我们非常没道德的在医院的病床边悄悄把黄婆婆糊好的纸衣服烧掉,胡宗仁将灰烬收进了自己的八卦袋。

我问胡宗仁,最后一段路你来还是我来?胡宗仁想了想说,还是他自己来吧。于是我们围在床边,看着胡宗仁用手掌开始反方向把先前他“斩”开的那道口子封合,然后去除了墙上和背上的符咒,只剩下米阵还包围着这个男人。胡宗仁开始用比较缓慢的速度撤掉了米阵,但是还是把收集回来的米粒都丢尽了自己的八卦袋里,其实现在这个鬼魂是完全可以自己移动了,但是它并没有逃走,反而是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安医生告诉我,这个笑容和早前自己看到的那种不一样,那种看上去非常诡异,而这次,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心里高兴。

送魂一如既往的顺利,而当鬼魂送走的一刹那,原本坐着的男人突然好像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这一下却把男人的老婆给吓坏了,尽管我们一直告诉她,那只是鬼魂离开了身体后,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相互还没能适应造成的,不用担心。于是我们继续等了十多分钟后,男人醒过来了,在干呕了几声之后,恍恍惚惚的看着我们,当他老婆开始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看到他恢复正常后,我们也知道,我们的事情办完了。于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请这个男人夫妻保重身体,我们就和安医生一起离开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安医生有些感叹的说,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来看待我和胡宗仁这样的职业,也会从此刻开始,重新换一个角度和眼光来看待他自己心理医生的这个职业,最后他说谢谢我们,不止是因为我们帮他解决了这样一件事情。

安医生说酬金过两天就会入账,我们心想反正他是座摊生意,也不担心他赖账了。在安医生离开以后,我也开车带着胡宗仁一起下山了。这一路下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欣赏下这里的风景,这座山算是主城区里少有的未开发地区,植被茂密,除了偶尔路过会有一些农户之外。当时也是临近傍晚,能够一边下山一边看着太阳消失在山林间,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胡宗仁从一上车开始,就脱了自己的鞋,把脚伸到了窗户上。对于他的一些陋习,我实在是连去纠正都懒得做了,不过他一直没说话,只是有点发愣的看着窗外,而从他的那个角度,其实是看不到窗外的。

于是我摸出两根烟,一起在我嘴里点燃,接着递了一根给胡宗仁。胡宗仁接过之后,我问他,你是时候告诉我了,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案十九】手腕黑印

胡宗仁起初是没有说话,于是我又再一次追问。胡宗仁才把脚从窗户上拿了下来,然后伸出右手卷起了左手的袖子口,接着把里边衬衣的手腕处的扣子解开,把手伸到了我跟前。由于我是在开车,而且是在下山的路上,所以当胡宗仁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用眼镜的余光扫了一眼,这下,却让我大吃一惊。

于是我顾不得我们俩都没扣上安全带,也顾不上这条路本身就很狭窄,慌忙死死踩下了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我必须承认,我很少停车停得如此难看。我拉好手刹以后,一把抓起胡宗仁的手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在胡宗仁的左手手腕上,靠近两个螺帽骨的附近,分别出现了三根细长,顶部有点尖锐的黑色印记。那黑色和早前出现在他身上的八极印非常相似,但比八极印的黑中带红来说,更加黑一些。胡宗仁的手腕内侧,则是大约三指宽的黑印,连成一片,很像是一整块胎记,而手腕背面那左右各三道印记,和多年前我曾经遇到过的一次鬼挠身是一样的,所以我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被鬼给抓出来的手印。

从手印的大小来看,似乎是个小孩子的手,但是人有5个手指,如果抓握的时候除去大拇指的话,至少应该还有四根,但是胡宗仁手腕上的,却只有三根。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只有三根手指头的小孩,分别从左右两侧抓住了胡宗仁的手腕,抓出了印记一般。胡宗仁苦笑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就知道那群王八蛋不会这么轻易饶了我。

我问胡宗仁,你这个情况出现了多长时间了,你为什么都没说过?胡宗仁说,从上次咱们办完案子的第三天早上醒来自己就发现了,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把赵婧在电话里臭骂了一顿,什么脏话都骂尽了,说他们轩辕会不守信用,临近最后几个案子的时候,还来下黑手,不是江湖儿女的作为。胡宗仁对我说,你以为赵婧为什么回他们轩辕会总坛去了?还不是被我骂了,不敢和咱们见面了。

我骂胡宗仁说,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自己都有些什么症状?胡宗仁又开始不耐烦的说,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你懂的东西我差不多也都懂,如果咱们能防得住,也就不必此刻伤脑筋了。他告诉我,那天早上醒来自己一开始还没发现,而是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出了情况。不过他看付韵妮的态度似乎对这件事好像还没察觉,于是那几天他一直隐瞒了这件事。胡宗仁说,起初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毕竟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很明显就是鬼抓出来的痕迹,而自己头一晚睡觉的时候手上都还好好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些印记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也就意味着那一夜当他自以为是的熟睡时,有个鬼魂在自己身边,抓住了自己的手。

胡宗仁还告诉我说,起初的那两天,身上没什么异常,而是到了出现印记的第二天晚上,自己让付韵妮先睡了,打算把这个印记藏好以后再去睡觉,就在这个时候,手腕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告诉我,也不是很痛的那种,而是一种酸胀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肉里头不断往外膨胀一般,而且还并非持续性的,而是一阵一阵的,每阵痛一次,自己手上的那股筋,就跟着抽动一次。胡宗仁苦笑着说,你也知道左手的筋和血管都是可以连通心脏的,这每一下疼痛,自己的心就跟着抽痛一次。而且这情况还越来越严重,没几天的时间,每次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自己心情就难免跟着紧张,但是却又不希望被身边的人发现,于是一直自己强忍着。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的手开始发抖。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手会发抖的人,但他们要么是做了坏事被抓了现行,要么就是罹患了帕金森综合症一类的病症,鬼挠人的情况虽然我们也遇到过不少次,但那大多只是淤青或是红肿,人本身并不会出现这一类的胀痛感,甚至包括我几年前遇到的那次一样,仅仅只是个印记,并没有什么非常痛苦的感觉。

胡宗仁告诉我,那天他臭骂赵婧的时候,听上去赵婧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件事,并且赵婧告诉胡宗仁,她自己会回去轩辕会里边把这件事了解一下,看看是不是他们的人干的。但是胡宗仁这爆脾气,几句话说得不对路就要胡乱骂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胡宗仁才懒得管那么多,他一口咬定是轩辕会的人干的,至于赵婧是否知情似乎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胡宗仁还告诉我,你以为咱们这次的案子真的是赵婧转给咱们的吗?自从赵婧去了成都以后,没几天这次的案子就交到我手里了,是事主直接打电话到我这里来的。我问胡宗仁,你是说从那天以后开始,你和赵婧就没了联系了对吗?胡宗仁点点头,并且他跟我说,你还记得今天早些时候咱们碰头,你问我赵婧为什么没来,我说她去了成都,你说八成又是在合计怎么对付我们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心里好悲哀啊。胡宗仁顿了顿说,所以我才告诉你,如果真是要继续对付咱们的话,我也只能跟他们拼命了。

我问胡宗仁,那你的手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管吧,万一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胡宗仁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我和胡宗仁认识了很长时间了,这期间他成天疯疯癫癫的,似乎很多事情都不用记挂在心上一样,所以我看到他叹气的次数,可谓少之又少。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要不这样吧,你这印记具体怎么回事估计咱们谁也说不清楚,先想个法子把你手腕里的那股子胀痛感抑制住吧。胡宗仁问我,怎么抑制?我说,咱们没办法,就得求助那些有办法的人。胡宗仁说,你说去找黄婆婆,不行,她是付韵妮的干妈,这件事早晚也会被付韵妮给知道的。我说,咱们去找司徒。

于是当天我们赶到司徒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徒见多识广,但是对于胡宗仁手腕上的这个东西,却看上去表情有些纠结。他问了胡宗仁几乎和我一样的问题,于是简单的跟司徒说了说情况之后,司徒告诉我们,要彻底拔除这个东西,恐怕暂时还没办法找准根源,但是我能够传你一道法子,你可以配合你自己的道术修为,每天进行压制,至于这具体是什么,你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来了解调查才行。眼下看来,这貌似是最可行的方法了。于是司徒师傅传授了胡宗仁一道口诀,要求他每天早晚各三次的念诵,以压制体内的东西。因为很显然,现在看来那个鬼魂留下的东西,根本就已经在胡宗仁的身体内了。司徒还告诉胡宗仁,每隔三天时间,就自己在黑色印记的地方扎破一个小针眼,放几滴血出来,仔细观察血是黑色还是红色,司徒断言,如果哪一天你的黑血不止,则说明你就还被人制着。

在胡宗仁熟记以后,他苦笑着对司徒说,老爷子,这回我可真是衰到了家了,你这一辈子走南闯北,树敌可比我多啊,我就恨自己没有你这么高深的本事,才会次次都被人欺负。在一边久不做声的铁松子师傅这时候走到胡宗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你不要怕,你们俩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一年前咱们就是战友,现在依然还是。

铁松子师傅的话让胡宗仁很感动,再三道谢下,我们离开了司徒家,临走前司徒叮嘱我们,这段日子,你们该干什么就还干什么,千万别躲躲藏藏的,你们越是迎难而上,越会给要害你们的人施加压力,也能够给咱们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当晚我送了胡宗仁回家,在下车前他告诉我,这件事不要让彩姐知道,她和付韵妮是闺蜜,保不准那天一哧溜就说出来了。我答应了他,并告诉他一定要按照司徒的法子加以克制。

随后的几天时间,我常常给胡宗仁发信息了解情况,胡宗仁说司徒的法子很有效,自己似乎是抑制住了,但是并未根除。而过了几天后,他又给我打来电话,说新的案子找来了,依然不是赵婧通知我的,我就说了她有猫腻了吧。我问胡宗仁是什么案子,胡宗仁说,那地方离我不远,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是了,过个桥就到了。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出于对雇主的隐私保护,这里我就不公开说是哪儿了,甚至不会说是哪个区。

我问胡宗仁对方电话里都没跟你说咱们是要去干什么对付什么吗?胡宗仁又开始一如既往二逼的大笑起来说,具体事情到时候当面和人聊得了,我只知道,这回咱们可以看免费电影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案十九】午夜电影

免费电影?你不是要办案子吗?看什么电影啊,再说了,我看电影我干嘛要跟你一块儿去看啊?我在电话里这么告诉胡宗仁,胡宗仁却笑了笑说,这次的案子,是一个电影院的负责人打来的,说他们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开门迎客了,对外宣称是在装修观影厅,其实里边什么都没有,说是闹鬼,请咱们去调查调查。我问胡宗仁,价钱谈好了吗?胡宗仁说当然谈好了,这些人有钱,够咱们花一阵子了。我说好吧,你约个时间吧。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和胡宗仁在那个步行街碰了头,由于以前曾经在这一带卧底过一个学生,所以我对这附近的好吃的可谓是随口就来,于是我和胡宗仁并没有赶早跟雇主联系,而是在那之前,偷偷跑到那边的地下商场里,美滋滋的来了一碗酸菜肉丝米线。这家店没有店名,却生意爆好,除了那些凑热闹的人以外,大多都是以前来这里吃过的回头客。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她们家的酸菜据说是自己买的新鲜菜来腌制的,肉丝也是用高压锅压过,入口即融,却肉香满口,配上大骨汤熬制的佐料,米线煮得大约7分硬,淋上耗油,撒上葱花,刚端到面前就能够赚我一地的口水。

这个地方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的地下商场,大多集中在贩卖一些比较廉价的服装,因为在地下的关系,所以店租要稍微比临街门面要便宜不少,这个地方很有90年代时期朝天门的热闹场景,除了那手扶电梯从来都让人当成楼梯使用了以外。如果说闹鬼,这里倒更像是个闹鬼的地方。不过这里却应该不会,因为在最底下的一层,有一个大池塘,池塘里养了几只绿毛龟,是很老的乌龟了,大概这个商场当初在修建的时候,选择在这里养乌龟,本身也是出于了一定风水上的考虑的。

吃碗米线我们走到平街层,一边抽烟一边消化消化,丢掉烟头后,胡宗仁才给这次的雇主打了电话。我们告诉了他们位置之后,等了十多分钟,就有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我们身边,一脸笑容的跟我们握手,然后说你们二位就是这次请来的师傅吧,这边请这边请。

男人走在前头我和胡宗仁跟在后边,胡宗仁跟我嘟嚷着,这家伙真小气,来接人都不派个车。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是步行街啊,哪他妈准你开车。大概是我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那个男人转身对我们说,不用开车不用开车,这里离我们办公的地方很近的,走几分钟就到了。于是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顺便对胡宗仁这种二逼逻辑稍微鄙视了一下。

很快我们就到了他的办公室,也是位于步行街上的一栋楼,但是这栋楼相对来说显得有点老旧,底楼是个商场,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拆掉新修吧。坐下以后,这个男人关上了门,把烟灰缸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挪到了我们面前的小茶几上,然后给我和胡宗仁递烟。我一看那烟,不便宜哦,要卖到50多一包呢,于是此刻我更加深信了这个单位有钱的说法。

点上烟以后,那个男人开始介绍起自己来,说他姓李,和我一个姓,大概是希望我能够对他有个好印象。他说他是这家电影院的营业部经理。胡宗仁问李先生什么叫做营业部经理的时候,他就说,就是去购买放映权,谈版权费,以及一些外语片引进的渠道疏通工作,说白了,就是电影从上档到下档,在这个电影院的范围内,都需要自己来决定。

李先生说,他们电影院早期其实是职工电影院,规模并不大,但是最近十几年来,这个区的发展速度非常迅猛,很快这里就形成了重庆人气最高的几个商业步行街之一,由于商业机会的关系,许多大型的商家和知名品牌都入驻了这里,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名号响当当的大型电影院。李先生告诉我们,就是因为这么一挤,电影院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通常来看电影的都是附近学校的一些学生和退休的大爷大妈等,即便是我们的票价比别人便宜一倍,依然也客流量不大。李先生强调说,但是即便如此,咱们多年来还是没有做垮,完全就是因为这些人流量的关系。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我们早就关门大吉了。

我问李先生,你说是职工电影院,是那个厂呢?李先生说,就是以前的某某厂,那个年代,这家职工电影院算是重庆那么多职工电影院里设备最好的,放映厅最多的,也最豪华的一家了,不过由于这家企业最后开始市场化经营,而且成为了股份制的有限公司,所以许多厂里的配套设施都当作上市和股权的资本转让出来了,我们就是因此而接手了这家电影院。李先生说,他们原本属于中国南方地区一个较大的影业集团,这个集团的业务除了拍摄电影电视剧以外,还有不少下属的放映机构,其中有一部分就和他们一样,是从别的地方承接过来的,但是被纳入到那个影业集团的编织内,统一营业,然后业务分成。

胡宗仁对李先生说,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说你们只是这个影业集团的承包商之一嘛,对不对?李先生笑笑说,大致上可以这么理解,应该算是分销商,利润大部分是自己的,只需要缴纳管理费就行了。胡宗仁说,那你们这一带人流量这么大,阳气够足啊,而且据我们所知道,就连当初修建这个步行街的地产商,都是在国内出名的注重风水呀,这电影院又不是主流的消费对象,怎么会闹鬼呢。

李先生说,这不请你们二位来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吗,你想想,我们的管理费是按季度缴纳的,这都一个多月,季度都过了一半了,没有营业额,我们拿什么来缴费。而且我们总不能把这件事跟上头直接说,到头来他们觉得我们不是一个良好的合作伙伴,取消了这层关系,咱们损失可就大了。胡宗仁没说话了,大概也是这个李先生说得够诚恳,烟也抽的挺好的。于是胡宗仁对他说,那这样吧,你先大致上跟我们说一下你们遇到的具体情况吧。

李先生说,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一个月以前,他们影院推出了一个优惠套餐,除了赠送爆米花和可乐之外,还能够以一场电影的票价,连续看三部电影,期间还是无缝连接的。只不过时间定在了午夜,于是称之为“午夜场”,为的是吸引那些谈恋爱的情侣,让他们能够来感受下我们电影院的实惠。

午夜场,在我小时候那个年代,和放小黄片儿基本上是一个意思。李先生还说,而且他们的午夜场电影,还根据放映厅的不同而不一样,更增加了客户的选择权利,这个活动吸引了比平时更多的看电影的人,通常白天一整天加起来的人数,还不如晚上一个午夜场的人数多,如此说来,公司对于这件事的促销策略,其实是非常成功的。

李先生说,可是就在大家为这件事觉得高兴的时候,第二天的我们就遭遇了投诉,有些客人显得非常激动,说我们是不是为了赚钱什么人都给放进来,看电影一点素质都没有之类的。当时还和我们值班的一个经理发生了冲突。后来我们在了解情况的时候才知道,这群客人之所以要投诉,是因为他们在看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人很不礼貌的在一边大笑或者大哭,大声说话,甚至还有人跑到荧幕跟前从一头跑到另一头。当时影院内的观众都很气愤,于是就骂了几句说谁这么没素质之类的话,但是那个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还常常会有人在荧幕前走来走去,弄得许多看电影的人都非常生气,于是找到放映厅的小弟投诉,才出现了之后的冲突。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你们电影院难道就没事先在电影开始之前,放个什么观影须知之类的片子吗?例如把手机调成振动,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抽烟和挡住别人之类的。李先生说,这是国家电影院严格要求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放,但是放归放,总有人不听,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啊。胡宗仁问李先生,那这件事最后是怎么收场的,李先生摇摇头说,还能怎么收场,问了全部看电影的人,没有一个人承认是自己,电影院又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所以根本查不到是谁啊。

我突然打断了李先生说的话,我说你们的放映机是背投式的,还是原先那种播放机式的?李先生说,是放映式的,只不过机器设备都比较新,应付现在大部分电影,根本就不在话下。我又问他,那你说当时在银幕跟前有人跑来跑去,那些人看到的是个人影,还是具体的人?李先生说,这个当时他并不在场,所以无法确凿的回答,不过在那之后还发生过几件事,这让他们员工开始怀疑,那天因此而引发冲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或者说,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案十九】放映厅内

我记得在我上中学那会儿,刚好算是普及了彩色电视机。而随之而产生的,就是一些录像机设备。例如早期的那种录影带,我就是在这种带子里见识了我人生中第一个裸体的女人。而到后来,出现了VCD,那时候谁家要是有这样一台机器的话,那绝对算得上是土豪了,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售价却非常高。而到我上了高中以后,开始流行DVD,并且在我家附近很多小门面里,都出现了租售光碟的小店,我算是比较喜欢光顾这些小店的人,一张碟,一块钱,租一天,那时候网络还不如现在这么发达,所以当你知道某部片子正在上演,但是却有不愿意去电影院看的话,选择租个碟回家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但是当时我却常常因为轻信了碟片封面上的那些宣传画,导致我租回家的,竟然是一张盗版碟。所谓的盗版,还并非只是复刻版这种画质的,而是真的有人拿了摄像机或是其他东西,在电影院里偷偷拍摄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看过的第一张盗版光碟,就是张艺谋导演当年拍摄的《英雄》,整部片子里,我伴随着电影院里那浓重的回音当作混响,以及歪歪斜斜有重影的画面,还时不时因为焦距的关系模糊一下,周围传来人们看到某个精彩的地方发出的笑声,以及突然有人站起来,从屏幕面前走过的样子。

所以当李先生说起的他们电影院的时候,我想我是能够想象到当时的那种场景的。而我之所以要问他,我比较在意的点是,那些看电影的人看见的,究竟是一个人走了过去,还是仅仅只看到了一个影子。

但是李先生说他们后来甚至他们投诉的那个人甚至不曾存在,于是我就问他,后来还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李先生告诉我说,当初接到投诉后,由于找不到人,也没人主动承认,作为院线方也只能给那些看电影的观众赔礼道歉,极个别实在小气,要计较的就退了票钱,这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为了这件事,他们还专门把员工聚拢开了一个会,说要怎么才能够尽可能的避免这样的情况。于是就有人提出,每个放映厅在电影播放的时候,配备一个专业的工作人员,以便维持现场的秩序,并且对一些不当的行为提出纠正,就算是纠正不了,咱们至少能知道是谁干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试行了几天之后,觉得效果还不错,但是正当他们觉得应该就此维持下去的时候,那天晚上,同样是午夜场电影,同样是那个放映厅,又出现了问题。

李先生告诉我们说,这次在厅内是有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的,是个女孩儿,他就一直守在放映结束后大家要离开的通道边上,可能这些电影她都看过无数回了,但是反正也不累就在那儿玩手机。李先生说,三部电影,到了第二部快结尾的时候,观众里发出了一阵嘘声,有人在说:“搞撒子哦,晃来晃去的。”又有人再说,那个放映员在打瞌睡吗?总之有人开了头,大家就开始跟着起哄。于是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就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才发现,大银幕上的画面,已经发生了大约30度左右的倾斜,以至于有一侧根本就不在银幕布的范围之内。

我笑着跟李先生说,我觉得观众们的抱怨非常正常啊,换了是我的话,可能什么难听的话这个时候就说出来了。李先生点点头,象征性的附和了我一下,接着说,可是问题就出在,那一场午夜场的电影,根本就没有放映员啊!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没有放映员,那你们电影是怎么播出来的。李先生说,是这样的,因为午夜场的电影算是电影院面向那些夜猫子们开设的一个优惠福利,也算是一个促销策略,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在大晚上的。你说要我们本来一个厅留下一个工作人员就已经算是在让人家加班了,还留下放映员的话,恐怕是没这么命苦吧。李先生告诉我们说,放映机这回事,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繁琐的操作,程序都是设定好了的,而且现在早就已经过了胶片的年代了,电脑屏幕上双击一下片子的播放这谁不会呀,所以他们电影院的放映员,顶多就是对放映机透过窗口时候的距离做出最佳调整就行了。

李先生跟我们解释说,现在有些电影片子,制式有些不同。例如印度的片子和美国的就不同,中国韩国的和俄罗斯的又不同,但是银幕的大小是固定的,这个时候,就需要进行一些距离上的调正。而那天晚上放映厅里都是在放映员调正好以后就回家了,只需要到了电影开始的时间,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去播放一下就行了。那天晚上,放映室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我以前跟人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总是喜欢挑选到最后一排,因为最后一排往往位置比较高,而且人比较少。我特别偏爱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因为那个地方恰好能够最佳角度看电影,而同时我也能够看到我头顶的电影放映机透过那个小窗口射出的光芒。小时候调皮不懂事,如果电影院人少的话,我就会装作不小心似的把手伸到那些光幕上,继而在银幕上留下一个我巨大的手印。而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也总是会从那个小孔里听到一个人骂我的声音。

所以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那个小房间里是有人的,并且必须有人。

李先生接着说,当时那个工作人员看到荧幕歪了以后,正在想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巨大的人脑袋的样子,一晃而过,几乎霸占了整个银幕。胡宗仁问他说,会不会是最后那几排的观众一时悲愤站了起来呀?李先生却摇摇头说,肯定不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头是倒着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为了掩盖我的惊慌我赶紧对李先生说,那么多人在影院里,这种怪异的样子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你们又被投诉了是吧?李先生说,说来很奇怪,大家当时肯定是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个人脑袋的黑影,但是似乎却没几个注意到那个人头是倒着的,或许也有注意到的,大概也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吧。李先生接着说,就连我们当时的那个工作人员也没有细致的去想这些,而是立刻跑到了放映室,打算检查一下机器是不是歪了,跑到后边一看,果真是歪了一点。

李先生说,我们的放映机是用脚架固定的,并且拧好了螺帽的,除非是很激烈的碰撞,或许能够歪一下。当我们那个工作人员看到歪了以后,还以为是有老鼠之类的,结果手忙脚乱的打算把机器重新固定一下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观影厅里的观众开始大声喧哗起来,有人在骂道:“搞撒子哦!整个现在黑屏了所!”“黑黢黢的,还是开个灯撒!”于是我们那个工作人员想透过那个口子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当她从那个小口子张望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胡宗仁说,电影院里原本就是黑漆漆的啊,这又什么好奇怪的。李先生说,就算再黑,墙上的应急出口的指示牌还是会发出微弱灯光的。而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她试着凑近一点看。说完这句,李先生大概是为了让我们身临其境一点,于是把身子微微凑向了我和胡宗仁一点。接着他说,结果她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黑漆漆的,而是被黑色的东西给挡住了。那黑色的东西,就是一个女人的长头发。

我试想了一下当时那个画面,要是换成我的话,估计也要吓个半死才对。李先生说,而那些头发就是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的背,当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刚刚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之后,那个身子突然就转了过来,并且下降了几寸,于是整个小方孔里,就是一张女人的脸。

李先生说,这些话我也是听那个工作人员事后自己说的,我并没有亲见,她就告诉我们手,那张脸看上去很白,白的有点病态。双颊很瘦,有些微微的凹陷。嘴巴是半张着的,但却是嘴角朝下,看上去有些苦恼,眼睛也很空洞,眼圈很黑,有刘海所以看不见头发,那个表情在当时的情况下看上去非常吓人,由于那个女人半张着嘴巴,嘴唇还微微动着,不知道是想要说什么一样。

李先生说,那个工作人员一下子被吓得摔到在了地上,双手捂住眼睛开始尖叫起来,企图用尖叫声引来别的同事,但是本来晚上就人少,放映厅里电影的声音又很大,谁也没听见,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自己捂住眼睛的手指,好像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了一下,然后那个东西开始用力地掰开了自己的指缝。

李先生说,那个工作人员形容,当时那个冰凉的东西的触感,很像是死掉而且放到户外很久的鸡皮一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案十九】行家道场

我告诉李先生,那不是鸡皮,那只是死人的触感而已。因为人死之后和是之前的接缝处,就是死亡的一瞬间,死亡的同时有些身体机能并未丧失,所以当时隔很久后鬼魂重现的时候,它能够把自己具象化的其中一种手段,就是让自己具有触感,而这种触感,就是你说的那种冰凉的类似鸡皮的感觉。冰凉是因为死亡,而且鬼魂本身就是阴气聚集而成的,而之所以是鸡皮,只不过是因为多少和人皮有点差异罢了。

李先生问我,你说死后时隔很久,那是说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意思了吗?我说是的,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如果出现了这种具体的触感,且触感就如同你形容的那样的话,那就是死了挺长时间了。我补充道说,不过前提是,这真的是闹鬼的话,目前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我其实还算说得够委婉了,我并没有直接告诉李先生,那个冰凉的东西,其实就是鬼魂的手指而已。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例,一个租房子住的姑娘被一个小女孩的鬼魂在被窝里伸手拨开眼皮,就是问了让姑娘能够看到自己,所以按照李先生的说法的话,那个鬼魂既然出现在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甚至让人看见了,必然是有一定的目的,那个目的到并不一定只是为了让对方看见然后吓一跳。

李先生点了点头,但是我注意到他已经皱起了眉。显然我的这一番话几乎就是肯定了闹鬼的事情,而又是个死了多年的鬼。李先生喝了口水之后,继续对我们说,当时那个工作人员被拨开了手指之后,从指缝中看到一只瞪得巨大的眼睛,眼睛的水平面比自己的眼睛要高一些,所以那个鬼魂就把眼仁使劲朝下的看着她,距离大概就贴着自己的手,近在咫尺。于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呼天抢地的一阵扑腾,蹬腿挥拳,反正怎么乱就怎么来,打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打到什么东西,于是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除了刚才被自己蹬翻的凳子和垃圾篓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工作人员不敢继续待下去了,于是心里一边念叨这阿弥陀佛,一边拔腿就跑,丢下那一整个放映厅的人,离开了影院。李先生说,这件事自己还是第二天才知道,因为第二天上班后发现这个放映厅的门大大开着,机器音箱都开着,放映室里地上一片狼藉,废纸垃圾散落一地,还以为是遭贼了,但是却又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李先生做出一个神秘的姿势对我们说,最奇怪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就是那地上乱七八糟的,固定放映机的那个脚架,却放得整整齐齐的。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不是说头一晚就是因为歪了那工作人员才去检查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放正了。李先生说,当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嘛,于是就问别的工作人员说昨晚这个厅是谁在负责,那个工作人员说是谁谁谁,但是却没来上班。因为夜班的人一般都不会在白天来上班,但是李先生认为那个工作人员这是对工作不负责的态度,于是就打电话给那个姑娘,这才在电话里听那个姑娘哭哭啼啼地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也就是刚刚我们听到的那一切。

李先生说当时他也觉得奇怪,因为这事情工作人员没有结尾就自己先离开了,那剩下的一部电影是谁给继续放下去的?如果说真如这个姑娘说的那样,自己离开的时候放映机是歪着的,放映厅里的观众一个个又在骂娘,那为什么她逃走之后,公司却没有接到任何投诉?自己也在挂了电话之后询问了当天晚上一起当班的另外几个厅的工作人员,都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下班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姑娘而已。胡宗仁说,嗯,我知道,是那个鬼魂觉得这样对客户不好,所以帮你们当了一晚的放映员,把电影放完了。

胡宗仁的话虽然听上去有点不正经,但是除此之外我也确实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我问李先生,那在那天以后,你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李先生说,当然觉得不对劲了,他们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相信这些的,于是并没有把这个消息跟其他工作人员说,害怕引起恐慌,只是自己私下跟领导汇报了一下。领导也是相信这些的人,于是就说那你就花点钱让懂这个的人来看看吧。胡宗仁接嘴说道,于是你就找到我们了是吗?

李先生摇摇头说,那其实并不是,而是自己当时托人打听了一下可以做道场的师傅,秘密的请来了放映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次。那位师傅说,这里有怨气,是女人,而且是个年轻女人,结怨未了,冤魂不散啊。李先生说,在这个师傅说这些话之前,自己其实只是简单的请人来看看,并没有把情况据实相告,也以此可以试探一下这个师傅究竟是骗子还是真有本身,谁知道那师傅一语道出天机,还说得斩钉截铁的,这让他一下子就视为救命稻草了,赶紧问那个师傅应该怎么办。那个师傅在电影院的两个入口和一个安全通道的顶上都贴上了符咒,并且把通往放映室的那个门给贴上了封条,在此之前还在那个放映机的小口子上用银色的纸画了符文,并把放映机拆了下来,在脚架上固定了一个八卦镜,并且把镜口,朝向了那个小口子,直接面对着电影院里的银幕。还在八卦镜的前边一点的地方,安装了一个长明灯,灯光其实并不算很亮,但是师傅叮嘱说要照足整整七天七夜才能够放人进来。李先生补充说,对了,在装上那面八卦镜之前,师傅还用小字在镜子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些小字,大多是些不认识的字,但是从字形上来看,却是相反的。我接过李先生的话说,当然要写反字,这样的话,八卦镜折射的灯光投射在银幕上,银幕上才会有那段正体的咒文。

李先生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我请来的师傅不是骗子是吗?

我不由得暗暗点头,心想这一处理方式,看上去绝对是个行家啊,正打算问问李先生那个师傅姓什么的时候,李先生却抢在前头说,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那位师傅在我们的银幕跟前铺设了道场,又是舞剑又是烧香的,折腾了很久后,才拿了钱走人,临走前再一次跟我强调说,七天之内,可能会听到一些动静,但是不要放人进来,切记切记。

李先生告诉我们说,于是当天在师傅走了以后,他亲自锁上了放映厅的门,放映室要经过放映厅才能够到达,所以他临走前还特别检查了门上的封条。由于少了一个厅,这件事需要跟别的同事找个理由说一下才行,于是他说,那个厅设备坏了,送去修去了,过几天机器送回来后再开放。原本大家都被当回事,但是对李先生来说,感觉却又不一样。每天经过那个放映厅门口的时候,他总是有点提心吊胆的,但是他告诉我们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是有几次听见了里边传来那种有人把椅子按下来又弹回去的声音。

李先生笑着说,因为电影院毕竟是从别的单位手里接来的,换的设备也都基本上是放映用的,所以椅子这种东西就暂时没换,加上本来也新崭崭,是那种人一坐下就是椅子,一起身就弹回去的那种。李先生还说,还有一次,自己大着胆子把耳朵贴在锁好的门上,想听听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从一门之隔的门内,就在自己耳朵的位置,传来一身吸东西的声音。

胡宗仁皱了皱眉毛问他,什么叫吸东西的声音。李先生一拍大腿说,胡师傅你喝过可乐吧?胡宗仁说当然喝过怎么了我看上去像一个没喝过可乐的人吗?李先生说,那你知道电影院的可乐大多都加了冰块的吧?胡宗仁我当然知道怎么了我看上去像一个没喝过加冰的可乐的人吗?李先生说,那种吸东西的声音,就很像是可乐喝完了,剩下冰块,然后在里边吸的声音。

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了,李先生接着说,别的都还可以说是自己想多了,但是那个声音太真切了,印象太清晰了,所以他非常确定那个时候,里头有人,或者说并不是人。

胡宗仁对李先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恰恰你耳朵贴上去的时候,那声音就响了起来?而且就在门背后你耳朵的位置?李先生摇摇头,说不知道。胡宗仁笑了笑说,因为那是对方想让你听见,它想要让你知道,尽管你隔着一道门,但是我也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你了。

我皱了皱眉,胡宗仁说得有点偏激了。但是转头看李先生的时候,他一脸惊恐,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案十九】深夜情侣

隔了好一会儿,李先生才从刚才胡宗仁刻意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接着说,后来他就再也不敢好奇靠近那扇门了,原本打算过几天等那个道场先生说的时间到了,再进去看看,可是这一切,却被一个毫不知情的同事给破坏了。

李先生说,那个毫不知情的同事,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放映员。在封好门大约三四天后,一天夜里,其他厅的工作人员因为放完了午夜场电影,相安无事,也就各自回家了,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那个放映员却回到了电影院里,擅自打开了放映厅的门。我问李先生,不是你自己亲自锁好的吗?为什么那个人还能够回去?李先生说,放映员相当于电影院的技术员,有时候设备的日常维护也都是他在做,所以他是有钥匙的,也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我又问李先生,那他大半夜回到电影院里去干什么。李先生摇摇头有点无奈的说,这就是我们管理上出现的问题了,这个放映员知道晚上到了那个时间电影院是没人的,就带了自己女朋友回来电影院,打算放电影给她看,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硬是鬼使神差的就偏偏选了被我们封掉的那个放映厅。

胡宗仁接过话去说,大概是因为知道那个厅这几天是没人的,所以为了不让你们发现,也是最安全的吧。李先生点点头说,大概是这样,不过他进了放映室以后,还特别把之前那位师傅做好的东西给挪到了一边,开始给自己的女朋友放电影,接着自己也回到放映厅里和女朋友一起看。

李先生说,后来的这些内容,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因为在那天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来上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放映厅的锁被人打开了,于是我当时很着急,就冲到里边看,起初我还以为是头一晚有小偷之类的,但是我走到里边却发现,放映厅中间稍靠后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男的就是我们的放映员,屏幕的灯光还开着,只是电影播放完了而已,边上围了好几个我们另外的同事。而这个时候我们那个放映员和他的女朋友就张着嘴巴翻着白眼,仰着头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我问李先生,所以人是死掉了对吗?李先生摇摇头说,人是好好的,没有死,只是好像是抽风了一样,类似于昏迷吧。

他告诉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只有自己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什么,但是当下还是救人要紧,于是就立刻跟同事一起打了120把两个人送到了医院,经过急救以后,两人都苏醒了过来,只不过我们那个放映员好像精神有点恍惚了,而他的那个女朋友,更是有些崩溃,胡言乱语,但又不像是精神病。

胡宗仁说,那大概是被吓到了,如果精神没有问题的话,过段日子就自然会好的。李先生点点头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个男的毕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而且他这种半夜回去电影院因为私事的关系占用公家的器材,这个我们还是需要调查清楚的,加上我本来也知道他会变成那个样子根本就是被吓的。于是那天我去医院探望他,他起初见到我的时候还有点尴尬,知道毕竟是自己自找的这一切。而我也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跟他说那放映厅闹鬼之类的,而是很关心的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俩会变成那个样子。

最早的时候这个放映员还有点支支吾吾,好像记忆断层一样,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一切连自己都感到很吃惊,不可思议吧。后来我才再三劝慰他,并且答应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追究他的时候,他才慢慢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讲给了我听。

他说他当时放好电影以后就坐到了女朋友身边,俩人本来甜甜蜜蜜的看电影的时候,却在电影里一个比较感人的桥段出现时候,自己身后左侧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女人好似呜咽的哭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电影里的声音,因为电影院本身音量比较大,通常这种声音是不会被听到的,所以也没在意,但没过多久,他就又听到了一阵类似小孩子的哭声,他说并不是那种婴儿般的啼哭声,而是好像一两岁左右的小孩,比较清晰的哭声。那种声音一开始的时候非常小,但是越来越大,却也并没有大到超过影院音响的地步,只是这个时候,他和自己的女朋友都察觉到那个声音和剧情严重错位,根本就不是电影里的声音。

那个放映员说,当时他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半夜偷偷他回来看电影的事情被同事或领导给知道了,但是他很快也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了,就算是有人来,怎么会把孩子也带来?而且自己在进入放映厅以后,明明就是关好了门的,如果门被人打开的话,自己坐的位置是能够看到打开门后外边透进来的光线才对。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因为声音传来的位置是在自己的后侧,而那个地方是并没有通道的,也就是说如果若非发出那个声音的人一早就在那里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去到那个地方。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转头过去看,却发现身后的范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电影在银幕上的光线反射到观影区,其实就算依旧是黑漆漆的也能够看清四周的轮廓,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正在觉得奇怪,于是问自己的女朋友,刚才是自己幻听吗,怎么会听见一个小孩子在哭喊的声音。结果女朋友的回答更是让他觉得害怕,她说是有哭喊的声音啊,我还以为是电影里的声音呢。于是他开始恐惧起来了,站起身来再次看向自己的身后,这回他却看到一个女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俩身后的那个位置上,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儿,大概两岁左右,头发凌乱,正在看电影。

这一下就把他给吓坏了,他直觉判断出这个女人和小孩根本就不是人,于是大叫一声拉起自己的女朋友就打算跑,但是却无论朝着哪个方向,那个女鬼就牵着那个小孩出现在他的面前,女朋友也看到那个女鬼了,吓得尖叫起来,而几次都没办法逃走后,他就被那个女鬼给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劲的念着阿弥陀佛。

胡宗仁打断李先生说,先前那个道场先生不是说的是个女鬼吗?怎么这会儿又多出一个小孩儿来了。李先生摇摇头说这个他就不知道了,然后他接着说,后来那个放映员和他女朋友一直闭着眼睛在念经,和先前那个女工作人员一样,他们闭着的眼睛皮上,被什么东西拂过了一般,然后自己睁开了眼一看,后边的事情就再也不记得了,印象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个女人和小孩儿都在距离自己鼻尖很近的位置,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并且非常用力的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很痛苦,但是却不出声,而且嘴巴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先生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于是就给了我和胡宗仁足够的时间去设身处地的想象当时的场景,这让我觉得非常可怕。我知道鬼通常会吓到人,不过那是因为人本身就害怕鬼而已。像李先生说的那个放映员遇到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显得有点不正常,因为若说那个鬼魂本身并不是为了吓人的话,这显然不是,种种方式是连我这样的人都感到害怕的。但是如果说就是为了吓人的话,那动机也太单纯了,甚至还有点无聊,加上我考虑到在未够7天的时间里被人闯入,挪开了之前那位先生的阵法,而且还没关上门,会不会导致这个鬼魂从此逃掉了呢。

于是我赶紧问李先生,这件事之后,你们电影院还发生过别的怪事没有?因为我害怕那个鬼魂跑了出来。李先生摇摇头说,那倒是没有了,不过这件事发生以后,许多同事都来医院探望了这个放映员,有些我忘记叮嘱他的话,他就口无遮拦的跟其他同事说了,于是这件事在很短的时间里,不但我们的工作人员人人皆知,就连这栋楼的其他商家,也都有不少知道了。每次我路过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别人在背后的窃窃私议,这让我们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李先生说,作为危急处理的方式,我们公司先是对于这件事进行了一次辟谣,并且解释说是房屋设备的老化,造成了一些非人为的情况,这才在外边竖立了牌子,说我们在装修,打算过一阵子大家把这件事稍微淡忘一点,并且我们也彻底处理好了这件事以后,再重新开张营业。这期间,除了几个管理人员外,别的同事都回家先休息去了。

胡宗仁说,怪不得我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见,我想要个爆米花吃都没办法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案十九】二号大厅

李先生摊开手对我们说,你们看,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自打那天以后,我们再次锁上了那个放映厅的门,从此就再也没人进去过了,而我也不怎么敢经常到公司,但是这件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本来生意就比别的电影院差很多,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是要把咱们自己给拖垮了。所以这才找你们二位来帮忙办办。

胡宗仁问李先生说,那这件事出了以后,你们就没去找找当初那个道场先生吗?他的阵法被人为破坏了,他应该有办法补救才对啊。李先生说,找过了,但是那个师傅说,这个阵法只管7天,7日内如果遭到改变破坏,那则是命中注定,说明这件事不该他来管,即便是强行管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只是答应会推荐人过来,他自己就不会来了。胡宗仁问他说,所以他给了你一个电话,你打过去是一个成都口音的人接的,接着就找到了我们是吗?

李先生说是的,起初听见成都口音还挺奇怪的,心想这事情怎么会拜托外地的师傅来办了。胡宗仁苦笑着说,对,那些外地的师傅就是我的联络人,我这段日子办的所有案子,都是他们转过来的。李先生赶紧奉承说,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就该这样嘛,业务共享,资源共享嘛!

胡宗仁就没再理他了,和我开始商量起来。结合这个李先生口述的三次事件,加上他自己遇到的那一次,我们察觉到第一次是由于观影的人比较多,而且现场并没有工作人员,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也不能够完全确定就一定是闹鬼,我们把这次分析为,是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准备,所以是在全凭猜测。而第二次是有了直接的目击者,但是观影的客人们除了抱怨了几句以后,也没有过多去追究,甚至还毫不知情的继续看电影,一切顺利,唯一的目击者,就是当时那个工作人员小妹。李先生自己凑到门边去听那个时间是随机的,而这么随机的情况下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则表明起码在那个时候,那位道场先生的阵法对于这个鬼魂来说是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所以不纳入考虑的范围内。而最后一次有目击的见鬼,却是同时有两个人,并且也是目击者遭受的打击最大的一次,两人都吓得晕了过去。

而我和胡宗仁一合计,发现了其中的几个共同点。首先被目击的两次,第一次只看到了一个女鬼,而第二次却看到了除了女鬼之外的一个小孩子。加上先前那个道场先生也铁口直断说这里有一个女鬼,看样子,女鬼是肯定错不了了。第二个,这几个怪事都发生在午夜的时候,并且是电影院里在播放电影的时候,这就是说,这个女鬼或那个小鬼,在某些地方和电影是有关联的,至于是什么关联,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查实。这个时候胡宗仁提醒我,你别忘了,最后一次目击鬼魂的时间,其实已经不是他们电影院午夜场的正式时间,而是在散场之后,那个放映员自己带人回来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显得随机性很高了,所以借此我们判断,这个鬼魂出现让人目击的时间,必然是在电影院内有电影在播放的时间。

不过胡宗仁问我,那之前第一次又怎么解释呢,没有目击者啊。我摇摇头说,当时在场的观众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跑过,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是鬼魂,但是也算是目击了吧。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对李先生说,你能不能把那段时间内你们的电影排片表给我们看看?

李先生说那到没问题,于是很快他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当初的排片表。拿到以后,我发现一共是三部电影,《梅兰芳》,《海角七号》,《超速绯闻》。其实这三部电影我都是看过的,而且是好几年前的电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放。李先生解释说,因为他们电影院的片子资源比较少,而这几部电影也都算是挺好看的,所以当初决定推出午夜场的时候,就打算用这三部电影来吸引观众。可能很多观众都看过,但是一张票价买三部电影,这还是非常诱人的。我问李先生说,第二次第三次目击,时间上是不是都在同一部电影上?李先生想了想说是的,不止是有目击的两次,连第一次遭到投诉的时候,也是在那部电影的地方,就是海角七号。

《海角七号》是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台湾电影之一,由魏德胜导演制作的,是一部让人非常舒服的爱情电影,同样也非常励志,尤其是当我看到田中千绘小姐那修长的大腿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默默的激动了一把。而魏德胜导演在后来的几年里拍摄了一部名为《赛德克巴莱》的电影,也是我目前见到过华语片里,最能够让我动容的史诗片了。于是我很快就联想到《海角七号》这部电影里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桥段,其中似乎是没有多少让人能够呜咽哭泣的,除了最后的时候男女主角在沙滩上相拥,然后男主角说了句,你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第三个目击者,也就是电影院的放映员,曾经提到过这样一点,就是当电影进行到某个桥段的时候,传来了呜咽的声音。

线索是有了,但是并不完整。我们需要亲临一次现场,一方面是全面的检查一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推断我们要的真相。于是我跟胡宗仁商量了一下后对李先生说,这样吧李先生,我们今晚在你们午夜场的时候,我们也来看这场电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李先生犹豫了一下,我想他的犹豫是因为他可能不大愿意在大半夜陪着我们呆在一个闹鬼的电影院里,我还是算善解人意,于是我补充对他说,没关系,如果你不能留下来一起的话,到时候你教一下我们怎么放映电影就行了。

显然我的话让李先生觉得对了路子,于是他说,那二位请这边来,我先带你们去放映厅看看吧。于是我们起身跟着李先生一起走了出去。

李先生带着我们七弯八拐的,走到一整片有数字编号的放映厅跟前,这里的放映厅其实并不多,就那么几个而已。李先生打开了其中一个放映厅的锁,带着我们从入场通道走了进去,然后在总控的位置打开了放映厅里的灯,灯光是黄色的,虽然能够照明但是并不十分明亮,坐在这样的灯光下,我觉得我是会打瞌睡的。银幕看上去也没有很大,勉强满足了所谓“电影院”的需求。作为分为上中下三个区,而每个区又被上下的走道隔开,把这些座位总共形成了九个部分。椅子是棕红色的,料子有点像是抓绒布的感觉,扶手上有专门用来放置可乐的小口子。

我抬头看了看最末的一排,因为我个人是最喜欢那一排的,距离地面大概两米的地方,有三个小口子,其中两个是被黑色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窗户给封住了。我问李先生,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口子吗,这里怎么有三个。李先生笑着说,你们见笑了,这个厅是我们电影院唯一一个可以播放3D电影的厅,因为对设备要求更高,那两个口子只在放3D电影的时候才会使用。我又问李先生,你们当时找到那个放映员和他女朋友的时候,他们坐在什么地方?

李先生带着我走到大约中间比较靠后的位置,说就是差不多这附近,具体哪儿也实在记不清楚了。我和胡宗仁走到那个位置,找了个中间正对银幕的地方坐下,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们是从我坐下后左侧的入口处进来的,而入口处和我们走下去的地方中间有护栏,护栏是包了木料板的,所以如果我坐着,有人走进来的话,在他走到转角之前,我是看不到这个人的。而右手侧,靠近银幕看台下方大约几米的地方,则是一个消防通道,消防门是关闭的,门上有个绿色的小人在逃生的样子。于是我问李先生,这个通道如果打开的话通向什么地方,李先生说,这外边就是这个厅的外墙,在每两个放映厅之间有一个小走道,就是那里。我又问他,那几次事发的时候,这个门其实都是关闭了的对吗?因为我从我的角度来看的话,如果当时门是打开的,有人猫着身子走进来,借助椅子的遮挡,我其实是看不到这个人的。李先生说,那当然是关闭了的,否则大家都从消防通道走的话,我们才真的要担心呢。我又问他,那什么人能够打开这个消防门?李先生告诉我们,除了当班的工作人员以外,就没别人了,钥匙是需要每次轮班的时候根据不同的厅来轮换的。

我又站起来,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指着我身后的几排位置说,当时你们那个放映员说的,他看到第一眼看到女鬼,其实就是在他的身后对吗?也就是这一带对吗?李先生点点头说应该是的。于是我摸出罗盘来测,转来转去转了很久,却始终什么都没发现。

胡宗仁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告诉他,这里干干净净的,别说有鬼了,连有鬼来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个时候李先生说,你们误会了,闹鬼不是这个厅,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几个厅的布局都差不多,做个参考嘛。说完他摸出一把钥匙丢给我说,这才是那个厅的钥匙,二号厅。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忙活。李先生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害怕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案十九】二人一鬼

说完我看了看时间,还挺早。不过对于电影院这样本身无光的环境来说,早与晚其实几乎是没有差别的。于是我对李先生说,既然你害怕,那我也不让你跟着掺合了,你这就教教我们怎么才能放影片吧,待会我们就去二号厅,然后你就觉得哪儿安全就呆哪儿等我们吧。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李先生带着我们在放映室内熟悉机器。其实没什么好熟悉的,无非就是一台电脑,有个专用的授权文件,然后把电影拖放进去后按个播放即可,最困难的,就是调整放映机的位置和角度,以确保它的光线能够透过那个小孔布满整个银幕。

作为一个数码达人来说,我还算很快就学会了。胡宗仁大概似懂非懂的,不过他觉得那也无所谓,我和他俩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会了就行了。接着我还问明白了每个放映厅里灯光总控的位置,以及在什么情况下消防通道的门会打开之类的。接着我们就一起走出了这个放映厅。

其实二号大厅距离我们目前呆着的这个厅来说,仅仅只相隔了一个通道而已,但是李先生把我们送到门口后,说什么都不肯继续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我们说,自己胆小,别看岁数也不小了。就不陪我们过去了。我说好吧那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呆着,等会咱们有什么问题的话自然会给你打电话的。胡宗仁也点点头说,如果你觉得在办公室都很危险的话,就出去到外边人多的地方坐坐,反正这里也是步行街,来来往往的人多,到晚上都有不少人,阳气旺。如果我们待会遇到搞不明白的问题,例如机器故障什么的,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先生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一把拉住他,然后神神秘秘故意吓唬他一般的说,我是说如果打电话给你哦,要是我们俩死了,也就不…打…了…

胡宗仁故意把尾音拖长,声音放缓,虽然他的乌鸦嘴让我觉得挺晦气的,但是看到李先生那因为惊吓而显得怪异的表情,还是挺过瘾的。随后李先生就绕着道离开了,我和胡宗仁则一起走到了被封锁的二号厅大门前。

为了确保安全,我先是在未经测灵的前提下,把锁上的大门和另一侧消防通道的门口都结上了绳头钉。可能是我心理变态的原因,我还故意把钉子钉到了那包漆的门上和看上去很昂贵的地摊上,这是我仇富的心理,这个我一直都深深的知道。除了结上绳头钉以外,我还在进门的地毯下边各画了一个敷,接着再用地毯盖上,这是为了保证不会有东西逃出来,而且即便逃出来,也不会因为看到敷而不踏上去,这样就能够始终把它关在里头了。如果它还不算特别猛烈的话。

由于先前已经有道场先生在里边挂上了符,所以胡宗仁说他的符就暂时不挂了,先进去看看那个先生的符再说。在我做好准备工作以后,胡宗仁打开了那扇挂了锁的门,接着我立刻闪身入内打开了灯,也就是那种昏黄的灯。胡宗仁在关上门以后,在距离门合缝处大约半米的地方,点上了一根长长的蜡烛。一方面是为了不引起火灾,二则是如果有鬼魂想要逃走的话,蜡烛的烛光会熄灭。胡宗仁用火测灵的本事我见识过许多次,不过这家伙很懒,只要是跟我在一块的话,他很少自己测灵,因为他觉得我的罗盘更方便,只不过师学不同,所以我们都彼此没有互相学习。在胡宗仁点好蜡烛以后,我察觉到蜡烛的火苗虽然没有很猛烈的摇晃,但是火苗的顶端却是朝着室内的方向微微倾斜着。

这其实在某种程度来说,已经证明了这个地方闹鬼了,而且鬼就在我们身边。因为蜡烛距离门很近,而门是有门缝的,常理下会因为空气从狭窄地方通过时造成的流动,使得蜡烛的火苗朝着门才对,也就是说,如果这里没有鬼的话,蜡烛的火苗应当是对准了门缝的方向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摸出了罗盘,毫无疑问,一阵乱跳。

这种凌乱的盘相跟我传达了两个意思,一个就是这里的鬼能量稍大,也许是电影院密闭环境的关系,造成这个空间的范围里就好像一个高压锅,有东西关在里头始终未能出去,或是自己不愿意出去,而产生的一种灵动的积压。因为在以往的案子里,大多数闹鬼的屋子或房间,或多或少都有窗户,那是通风的地方,而放映厅里却根本没有。另一个意思,就是这里的鬼魂是察觉到我和胡宗仁的到来了,并且目前处于一个比较亢奋的状态,似乎是有人来了它挺高兴的感觉。但是我并未从盘面上读到目前有几个鬼魂在周围,只是察觉到它的躁动,而这种躁动对于我来说,是会因此而感到不安的。

我尽量靠近胡宗仁,因为此刻我们的位置距离门还比较近,如果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的话,我们想要逃走还来得及。而胡宗仁却开始用手机的电筒查看先前那位道场先生挂在门楣上的符咒。接着胡宗仁对我说,其实原本当时要是这个放映厅封闭了7天的话,那么也许真的就把这个鬼给收服了,大概真如那个先生说的那样,自己设下了阵却阴差阳错的被破掉了,那也许这就是命吧。我问胡宗仁,所以说你看了这道符觉得是有用的对吗?胡宗仁说是的,这次请来的道场先生重缘分,下符又准确,一定是个高人,如果有机会,咱们可得拜访一下,因为他没用特别厉害的符,不至于打得这个鬼魂灰飞烟灭,但也没有用那种纯制约的符,只是将其关在里头,配以先前八卦铜镜上的咒文,想要感化这个鬼魂,从这个方式手法来看,应该也不是坏人,所以跟咱们应当是有些对路子的。

我点点头,对胡宗仁说,那咱们现在慢慢找过去吧,我盯着盘,你盯着我。胡宗仁笑了笑说,盯着你干嘛,看你那迷人的臀线吗?也许是因为得意,我在听到胡宗仁这句话以后还刻意地翘了翘屁股,后来发现我这个行为有些下贱,于是很快恢复了原状。

我们慢慢沿着入场的小通道朝着里面走,越是走到开阔处,罗盘的反应也就越具体。这么说吧,如果说我们刚刚进场的时候,那个鬼魂觉得兴奋是因为有人来,因为鬼魂大多很寂寞,或者说有一肚子委屈的话想要说,但是始终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形成有效的沟通,所以每一个到来的人对于它们而言都算的上是一个初期的希望。不过因为我们都算行家,而且在进门前后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渐渐的它开始察觉到我们并非一般人,于是大概也猜到了我们此行到底所为何物,对我们产生了一定的戒备。

罗盘依旧旋转,但是比起之前规律了很多,我的罗盘和一般的风水罗盘有点区别,虽然同样是天圆地方的格局,但是却没有子午线,因为那个对于我来说意义不大,而我甚至不知道我罗盘上没有子午线是不是因为当初师傅给我这副罗盘的时候刻意去掉的。我只需要确定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后,再根据指针南北的转动而定位鬼魂即可。简单的说,例如我此刻面朝的位置是正北的话,那么在没有灵动骚扰的情况下,指针的南北方向应当是和我面朝的方向一致的。假如在我的东北方有灵动的话,指针会转向那个地方,但是由于惯性的关系,并不会直指那个方向,而是在经过那个方向的时候指针会弹动一下,这一次小小的弹动,就成了我判定方向继而精确寻找的方式。

而当我和胡宗仁走到开阔处,此刻我们站立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绝大部分放映厅内的格局,除了在护栏这一侧的少数几排座位之外,指针已经开始朝着某个方向非常具体的跳动了,我停下了脚步,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在我看来除了一排排座位之外什么都没有,也的确如李先生说的那样,如果不区分号码的话,这些厅看上去几乎都是一样的,除了这个厅的最末一排墙壁上,只有一个口子。而由于放映室里的灯并没有打开,所以此刻以我的角度看来,那个小口子里边黑洞洞的,正因为我知道这里闹鬼,所以这样的环境才显得格外可怕。

我用手肘碰了碰胡宗仁,然后我们又继续挪动脚步,缓缓朝着出现灵动的方向走过去。如果我没有计算错的话,那个地方就是最早的时候李先生说的,那个放映员看见自己后排座上的女鬼的位置,因为方位几乎是在同一条直线上。在距离那个位置大约两米左右,罗盘又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这种不规律有种较强的抗拒,就好像是对方知道我们近在眼前,于是对我们发出了警告一般。我告诉胡宗仁,咱们可能不能继续朝前走了,那家伙大概就在这里。胡宗仁转过身子,从包里摸出一把香灰,朝着我说的方向撒了过去。

一如我的猜测,在出现了一阵噼里啪啦类似静电的火花之后,罗盘上的灵动弱了,那说明它从我们眼前的位置逃走了,挂在墙上的布幔帘子好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有一个明显的物体运动的痕迹,最后远在十几米以外的大银幕的幕布上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了几下了一样,发出啪啪的声音,接着一切都安静了。

我和胡宗仁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沉默了十几秒钟,胡宗仁问我,现在哪去了,能看到吗?我摇摇头盯着罗盘,罗盘几乎趋于平静,当我政要埋怨胡宗仁下手太急躁的时候,罗盘开始疯狂的转动起来,速度极快以至于我根本分不清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这种没有弹动的转发,只说明一种情况,它就在我的周围。我是指,身贴身的那种。

果然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后脖子上,出现了一种好像被尖尖的指甲抓挠的感觉。痒痒的,但却差点吓死了我。

第一百五十章.【案十九】三部电影

我迅速一缩脖子,然后朝着离我最近的那张椅子坐下,坐下的同时也猛的回头看了一眼。但是除了一团好似散去的灰尘之外,我却什么都没看见,并且那团灰尘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非常不明显,若非我刻意去看,很难发现。

胡宗仁看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座位上,想必也是意识到情况有变,于是他也迅速的一个俯身蹲下,一边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一边戒备起来。我对胡宗仁说刚才那个鬼就在咱们身后,还伸手挠了我的脖子一把,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胡宗仁对我说,你赶紧看看你的罗盘,看下现在还在不在周围。

于是我掏出罗盘仔细看了起来,罗盘上的动静和几分钟前那种清晰而趋于平稳的状态有一点差别,就是我更能够感觉到这个鬼魂此刻虽然在我们身边,但是它对我们并没有想要直接发生联系的感觉,虽然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起码我知道它此刻对于我和胡宗仁产生了兴趣,就好像一只小猫看到了一个毛线球一样,区别只在于,我和胡宗仁此刻才是那个球。

我有点害怕的对胡宗仁说,咱们要不先退到一侧去,这里四周开阔,你很难区分它到底从什么地方出现。胡宗仁点点头,于是朝着靠近消防通道那一侧的墙壁说,咱们到那个地方去,背靠着墙,这就不用担心了。接着我们俩相互掩护,尽可能快的跑到了墙根。我和胡宗仁并肩站立,但是都背贴着墙,借助放映厅里的灯光打量着四周,我还不时的查看罗盘。

由于已经进入这个环境有那么点时间了,所以对于周围的光线我和胡宗仁都已经渐渐习惯。人有时候就是如此,例如当我半夜里醒来,睁开眼睛后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睁着眼睛呆一会之后,就会发现周围的东西其实我因为眼镜对光线的习惯也能渐渐看见了。所以此刻我看罗盘的清晰度,甚至比我刚刚走进这个放映厅的时候清楚了很多。罗盘上的指针依旧一如既往的跳动着,并且强弱程度和之前我摔到在座位上的时候几乎一致,所以我判断此刻鬼魂依旧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周围,很有可能的是刚才胡宗仁和我一起靠到墙边的时候,它也跟着我们发生了移动。

胡宗仁低声问我,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我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原本还以为我们要至少把放映机打开后才能引出这个鬼魂来,因为照李先生先前的描述来看的话,几次撞鬼被目击的时候,起码都是电影在放映的时候,这算是我们的失策,我怎么知道一进来才几分钟的时间,我就能够和鬼魂发生直接的接触。胡宗仁想了想说,这样子,咱们先装作没事一样的绕着这个放映厅走一阵儿,你随时都盯着你的罗盘,这么大的范围,如果它一直跟着,咱们如果受到攻击的话就来硬的,如果罗盘在某个地方的反应突然发生了改变的话,那么那个地方一定是它不愿意去,或者害怕去的,咱们再想一下别的办法。

我思索了一下,觉得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如果此刻我们贸然去打开放映机的话,这期间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到。于是我答应了胡宗仁,并且主动要求我走在前面,胡宗仁跟在身后保护我,我也懒得抽出多余的精力再来看罗盘了。顺着墙根的方向,我们开始朝着大银幕的位置走去,那儿有几个小的台阶,大概这个放映厅早前的时候也曾经用来当作舞台过。我的步幅刻意放得比较慢,因为走得太快速的话,也会对罗盘造成不稳定。但是当我们绕了大概半圈,回到进口处那个护栏的位置的时候,灵异反应突然开始变得猛烈了起来,我知道,它又一次靠近了我们身边。

我对胡宗仁说咱们停下,那家伙现在就在咱们俩不知道谁的身边呢。胡宗仁站定了脚步,嘴里开始呢喃着咒文,虽然是轻声念叨的,但是在安静而且密封的放映厅里,那声音还是能够传得很远。胡宗仁的这段咒文也是安魂咒的一种,目的是为了让那些躁动的鬼魂安静下来,起码你先听我说完的意思。瑶山咒果然比较管用,一段咒念完之后,罗盘上的反应开始恢复平静,即便存在,也让我察觉到安静了不少。

于是我们接着又继续走,足足绕了这个放映厅一整圈之后,罗盘还是和之前一样。所以我们觉得这个时候在这里的鬼魂基本上是安静下来了,起码暂时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于是胡宗仁对我说,你这就上去开放映机吧,然后把那几部电影连着放,那放映室的门楣上贴了符咒,小口子上也有,所以应该没事。我点点头去了,对于机械的操作我算是很有天赋,很快我就架设好了那个歪歪斜斜的三脚架,并且此刻我看到了那面之前被那个放映员摆放在桌上电脑边的八卦镜。

这是一个铜面的八卦镜,而且八卦是先天卦,在市面上的八卦镜当中,算不上是常用的一类。先天卦虽然有缺陷,但是却是最原始的一种,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利用先天卦的师傅,往往都是比较厉害的师傅。八卦镜的中心是一个凹陷的圆弧面,和大多数八卦镜一样,那是为了聚光,把八卦之力利用类似太阳灶的原理集中到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鬼魂会惧怕被八卦镜直射的原因。我把八卦镜放到身上,因为说不定待会还用得着,而且反正也没人要了我就做个好人给收了吧。镜面上的咒文我是认得的,也以此判断了那位道场先生的门派,非佛非道非阴阳,人数很少,门派的名字是山川门,发源自秦岭,光大于唐宋,清朝开始没落,全国分散弟子不足百人,而在重庆,我所知道的人当中,也仅仅只有一个师傅是出自此门,姓王,行里人称王老幺,听说人是个奇人,穿上法袍后就是个高人,脱下后就是个喜欢听川剧的暴躁老头,个性刚烈爱憎分明,而且不大喜欢和道上的师傅们结交,救过人也曾因为他而死过人,他在行里的名声算得上是亦正亦邪,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他,自然也不敢轻易去接触他。

所以多年以来,我屡屡耳闻,却从未见过,更谈不上接触了,估计我和胡宗仁这种小角色人家也不屑和咱们结交。甚至连司徒这样常年在重庆做生意的人,也对他敬而远之。用司徒自己的话来说,有些人不知道底细,与其认识之后受其所累,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认识。所以虽然我不知道这家电影院的李先生是透过什么渠道找到了这个王师傅,但是联想到这个师傅后来介绍他去找的人竟然是轩辕会,如此一来,我更是打消了想要认识他的念头。

我开始对机器的角度进行调整,然后按照李先生先前教我的那样,打开了机器,透过小口子看了看放映机投射到银幕上的边距,接着开始播放那三部电影。而当我回到放映厅里的时候,胡宗仁竟然已经坐下了,而且那姿势还是非常舒服的那种,好像真的是请他来看电影的一样。看我走过去后,胡宗仁笑着说,包场的感觉还真是不赖嘛,要不要让那个李先生送点可乐和爆米花来?我瞪了他一眼,虽然我心里有些警惕,但是看了看罗盘,此刻竟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几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把心一横,管他那么多,坐了下来。

电影持续的时间比较长,由于不知道触发那个鬼魂现出原形的那个点在什么位置,于是我也不敢贸然的快进或者直接跳到《海角七号》那部电影,只能默默的等着,这期间我们并没有关上电影院的灯,毕竟也不是真的来看电影的。胡宗仁算是个大咧咧的人这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好像把戒备的工作完全都交给了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津津有味的看电影,如果此刻我是一个有害心的鬼魂的话,胡宗仁绝对就是我的猎物了。

我一边不时观察罗盘,一边不时环顾四周,有灯光的条件下我能够看得比较清楚,但是由于音响的声音过大,我根本就听不清周围环境里发出的声音,这也让我因此而更加紧张,于是明明是用来放松的电影院,在我看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梅兰芳》放映完了以后,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连播的电影就是《海角七号》,咳嗽这部电影播到一半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胡宗仁睡着了。看着他那难看的睡相,我一时恶作剧心起,悄悄点上一支烟,然后把烟灰弹在了他那半张着的嘴巴里。胡宗仁砸吧了几下嘴以后,却依然没有醒来,于是我中指和拇指紧扣,用力在胡宗仁的鼻头上弹了一下。

随着哎哟的一声叫喊,胡宗仁痛得跳了起来。不过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另外的声音,我很难形容那个声音,像是一种重音,而如果要分辨的话,那是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呵呵呵。”

第一百五十一章.【案十九】海角七号

我想胡宗仁也是被这个笑声吓了一跳,估计瞌睡都给吓没了。于是我们俩几乎同时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椅子的坐垫突然翻了起来,但是并未看到任何人影。那个椅子是有人坐的时候才会被翻下来,这种反弹上去,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刚刚有人离座了一样。最可怕的是,那个翻起来的椅子,其实就在我们身后的那一排,而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和胡宗仁坐着的位置,恰好就差不多是之前那个放映员和他女朋友被吓晕过去的座位。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并未感觉到有任何对我们身体的扰动,即便是罗盘,也仅仅是弹动了一下,继续回到平静。这下胡宗仁可不敢继续睡了,于是他跟我一起,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偷偷瞄一眼电影,但是我们俩在演到精彩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转过头来哈哈笑几声,然后继续观察,跟做贼似的。

当电影演到这样一个桥段,就是田中千绘在一场乡里间的聚会上,喝醉了酒,然后歪歪倒倒地睡在草地上,指着天上的月牙弯弯一边哭一边用日语骂道,连你也笑我的时候,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在我小时候,父母曾骗我月亮不能指,否则会被割耳朵,我也不知道这个愚蠢的谎言最初是谁发明的,不过就在我笑出声的同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呜咽的哭声。

我下意识的转头朝着我身后的座位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这时候我才分辨出那个声音是从我左后方传出来的,也就是我们进门后,恰好被护栏给挡住的那少数几排座位。而那个位置恰好也被护栏挡住了灯光,在原本不算明亮的环境里,那一带就更加看不清楚。而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最里侧,好像是用头靠着护栏一般,从影子的轮廓来看,肯定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长头发的女人,这就跟之前听说的描述非常吻合了。

胡宗仁也看到了,我们俩同时看到,要么就是这个鬼魂主动让我们看到,要么就是刚才电影里的那一幕,恰好就是触发了它出现的一个关键。胡宗仁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后对着那个地方大声喊道,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女人接着哭,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伤心,但是却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胡宗仁又高声问了一次,也是依旧如此。胡宗仁开始缓缓朝着它靠近,但是却用手势告诉我呆在原地别动,不过当胡宗仁越来越靠近这个女鬼的时候,女鬼的哭声就渐渐变得小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没了那种伤心的感觉,就好像是它开始对眼前胡宗仁靠近的这个举动,更加在意。在大概胡宗仁距离它大约三米左右的时候,胡宗仁站定了脚步,开始试探着身子想要把那个女鬼看仔细,而此刻女鬼也完全停止了哭泣,只是姿势还是和先前一样,好像是头靠着墙壁一般。我看到胡宗仁把手伸到了包包里,我知道他是打算拿出米粒或者香灰一类的东西进行一下试探,但是当他的手还没伸出来的时候,那个女鬼突然用一种很怪异的方式,好像一股黑烟一般,非常快速的移动到了胡宗仁的跟前,在胡宗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那个女鬼重重的一推,胡宗仁朝着身后跌跌撞撞了几米后,一下子摔倒在地,还朝后倒滚翻了一个跟头。

看到胡宗仁受到攻击了,而此刻虽然我没看见女鬼的样子但是毕竟也算是现形了,因为它其实大可以用我们看不到的方式攻击我们,而此刻却让我们看见,这说明它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或者情绪,无法把自己藏起来。我把罗盘迅速放回包里,反正此刻也用不上了,跑到胡宗仁的身前挡住他,此刻我站的位置距离那个站在走道上的女鬼也差不多是三米左右,我深呼吸一口,心里快速念诵了几次口诀以后,手里抓起无字决,就打算朝着它的脑袋上打过去,可是在我冲到距离它不到两米的位置的时候,一股抓拽感把我硬生生的拉住了,由于我是左手拿决,此刻我的右手因为惯性的关系,是垂在我身体的一侧的。抓扯我的那股力量,也恰好就是从右手的袖子上传来,我本能的低头一看,地上站着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看年纪大概也就两岁大小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它是个鬼魂的话,我会觉得它长得很可爱,甚至很想捏捏他的脸。不过它眼神里全是悲伤,但是面上却没有表情,它的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好像是在阻止我把无字决拍到那个女鬼身上一般。

所以我一下子犹豫了,其实我大可以先给这个小孩一决,然后再去收拾女鬼,相比于那个女鬼,这个小孩儿的样子就显得具体了许多。他穿着那种小孩子很可爱的圆领衬衫,外头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毛衣的外头是一件白色的棉质马甲,下半身由于孩子太矮的关系我其实是没看清楚的,但是我注意到它并没有穿鞋,在看到它的脚丫子的时候,我才惊讶的发现,在它站立的地方,地上有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因为小孩儿并没有直接抓到我的皮肤,而是抓住了我的袖子,所以我并没有感觉到它的触感,而是在发现那滩水渍之后,继而察觉到了这个小孩儿身上的那件毛衣,毛衣也是湿漉漉的,好像还在滴水,头发也是如此。所以我基本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个小孩的死因一定是和水有关,多半就是淹死的。

可是正当我在短短几秒内想到这么多的时候,身边那个女鬼的位置又传来了一声尖叫,那种尖叫就像是一个声音本来很大的人,喊哑了嗓子似的,听上去粗犷又急促,我赶紧转过头来,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了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正在犹豫这一决到底该不该打下去,或者说该打这个小孩还是该打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鬼突然伸手撩起了自己原本散乱垂着的头发,那个动作似乎是要我看清她的脸,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吓了一跳,就跟那个女工作人员形容的差不多,只不过近在咫尺的感觉和想象上还是有不小的差别,心中的恐惧感远胜于我早前的想象。而它的手指细长苍白,指甲也是尖尖的,指甲盖上丝毫没有红润的血色,而且当它撩起自己的头发的时候,我注意到它的头发也在滴水,宽大略有些扁平的额头上,也湿漉漉的沾满了水珠,头发很长我看不清她衣服的具体颜色,总之是浅色。在看到它面容的时候,我出于自保,几乎是本能的强行抬起了我的左手,打算先不管那么多打了再说,就在我的手还没能够挥出去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撩起头发的手,双手伸平,手指呈现爪状,一下子重重的击打在了我的胸口。

所以下场是和胡宗仁一样的,我也直直地被撞得连滚带翻的后退了一段距离,而那个死小孩竟然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我的手,以至于我的脑袋不偏不倚的装在了走到一侧其中一个座位的扶手上,好在作为的外边是包了一层泡沫,否则这一下我绝对就是脑震荡。而当女鬼伸手抓向我的时候,我甚至注意到它的手是好像穿透了我的衣服一样,直接击打在了我的是胸膛肌肤上。

其实挨揍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算是揍我的人是个鬼魂,那也正常得很。我虽然没办法直接用我精湛的格斗技艺和鬼魂搏斗,但多年来练就了一身经得住打的本领,就是这连续几个翻滚的动作,加上脑袋被撞,让我有点头晕眼花。我挣扎着站起身来,顺便拉了一把胡宗仁,再朝着女鬼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站在离我们稍高的几步台阶之上,那个小孩也不再刚才站着的位置,而是换到了那个女鬼的身边,伸手牵着女鬼,那样子若非本身知道是个鬼魂的话,我会觉得只是一个带着宝宝来看电影的妈妈。

于是我们就这么站着对峙,它们也并未进一步朝着我和胡宗仁发起攻击,我猜测最初攻击胡宗仁,都是因为胡宗仁靠得太近,让它产生了危机感,就早前的几次目击情况来说,这个女鬼似乎并没有主动去攻击他人,而只是让他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吓唬人这是另外一回事,谁知道它自己是否认为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人呢。

两个鬼魂,两个湿漉漉的鬼魂,从眼前的样子来看,这一大一小的两人,应该是母子关系,或者有一定的亲属关系。而从他们身上的水份来看的话,死因肯定是水了,说不定是跳河死的,谁让重庆的两条河都那么大呢。很显然胡宗仁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在我的耳边轻轻说,咱们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商量商量再进来。

胡宗仁的是语气略微有些颤抖,好像他此刻很冷一样。我点点头对他说,好吧,先撤。

而我才发现,我的声音竟然也是一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案十九】独家新闻

于是我跟胡宗仁一起,面朝着那两个鬼魂的方向,然后后退着挪动到护栏的边缘,接着再慢慢朝着出口的地方移动过去。移动的途中那两个鬼魂被护栏渐渐的遮挡,所以当我们看不见它们的时候,实际上我们距离出口的位置也不过就是几米之遥。而走到出口跟前的时候,我才惊讶的发现,早前点在地上的蜡烛,已经倒下并且熄灭了。蜡烛原本的长度我们是知道的,所以从长度上来判断的话,应该是我们刚刚进入内厅后没多久,很可能就是在我被鬼魂挠了脖子的时候,蜡烛熄灭并倒下了。

胡宗仁捡起蜡烛,并没有细看,就推开了门。在我们俩走出门以后,胡宗仁迅速把大门关上,锁不锁其实意义不大,接着胡宗仁就把刚才那段蜡烛,又重新点燃粘在我早前结下的绳头钉外边。

我问胡宗仁,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没有,胡宗仁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两个鬼魂身上的水?我说当然注意到了这么明显,这两个家伙可能是淹死的。出现在这个电影院里,很可能是在死亡的当天来这里看过一场电影,而照咱们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部电影很有可能就是《海角七号》。

胡宗仁说,可这部电影不是好几年前的电影了吗?我说是啊,所以这两个鬼魂应该死了至少两年了吧,因为这部电影是2008年的。胡宗仁说,但是有个小孩子啊,你说哪个爹妈会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来看电影,还看爱情电影。我点点头对胡宗仁说,这也是我最没能够想通的一件事。胡宗仁也不说话,于是我接着讲我的分析,我告诉胡宗仁,你也知道,水里头死的人常常会因为水本身禁锢的作用而得不到超脱,所以这种伴随着死亡环境的鬼魂,例如它们身上的滴水,则比较不容易沟通,执念往往都很深。

我看胡宗仁有点似懂非懂,于是解释道说,如果说是去游泳溺水了,那么有大约一半的可能是遇到水鬼找替身,剩下一半就是运气实在不好了。而它们既然能够以鬼魂的形态出现,则表示它们并不是水鬼弄死的,加上这两人都穿了衣服,但是却没穿鞋,那个小孩儿的衣服甚至是有些接近这个季节的穿着,试问这种天气,到水里去游泳的人能有多少?更不用说是穿着衣服游泳了。没穿鞋估计是因为在水里死的时候扑腾把鞋给弄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孩子先溺水,而后这个女人去救孩子,结果俩人都给淹死了。

胡宗仁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摇头对我说,那好像也不对啊,就是如果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死掉的话,没理由隔了这么久又回来看电影吧。我想了想也对,但是我实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照我目前的推测来看的话,我也最多只能想到这个程度了。

胡宗仁说,要不这样吧,因为现在咱们能够肯定的,就只有这个鬼魂和那部电影是必然有联系的,那么我们就去找找那个李先生,请他查阅一下在他们电影院开始增设午夜场之前,所有排片场次里有过这部电影的时间吧。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他是想说因为这是一部早已下档的电影,通常电影院为了赚钱都不会播放那种下档的电影而会选择正在上映中的新片,而且刚才李先生说的,它们开设午夜场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的事,虽然不可能一直都是这几部电影,但是正是因为排到了这部片子的时候开始,电影院才闹鬼。如果我们能够查阅到这家电影院在早些时候《海角七号》本身在正式上映期间的班次表的话,我们就能够根据那个时间,去了解一些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于是给李先生打了电话,他果然胆小到不敢一个人呆在办公室,于是我们还得专门到外边去找他,然后再跟他一起回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他很快通过搜索的方式,找到了当初的场次表,并且他告诉我们,除了正在上映的那段时间之外,也只有最近开设了午夜场后,这部电影又才重新得到播放,这期间别的时间并没有放映过这部电影。

所以这就几乎算是确定了这两个鬼魂的死亡时间,在此之前,这家电影院放映这部电影的时间是2009年的2月14日,20天之后下档,那就是说这两个鬼魂的死亡时间,是在2009年2月14号到三月初这二十天以内。于是我对李先生说,你让我一下,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李先生站起身来,我开始用他的电脑试着结合几个关键字,例如“2009、淹死、重庆”或者是“2009、二月、溺水”等字眼,查了很久却也没查到。人命的事,再小都是大事,而且这种这么小的孩子都淹死了,这种一定会被媒体记载的,可是我不懂为什么始终查不到,这个时候胡宗仁对我说,这个地方最靠近能淹死人的水源在哪儿?我突然一下醒悟了过来,于是把关键字稍微改了一下,明确的写上了地名后再搜索,还真的弹出了几条民生新闻。

我对照了一下时间,发现和这个案子非常吻合,而且被打捞起来的死者,也恰好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只是新闻稿里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加上网民们也不见得能够接受死人的照片,所以尸体其实是被打上了马赛克,只不过我注意到那个小孩子的尸体,尽管肚子上的衣服被微微撩起,皮肤也因为被冷水浸泡过久的关系,显得有些乌青。但是我能明显的区分出,照片上小孩死者的穿着,和刚才在放映厅里抓住我手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我对胡宗仁说,找到了,肯定是这两人。于是我们开始阅读起新闻的内容,果然和我的猜测相差很远,并非孩子不慎落水,而根本就是自杀的。而且让我觉得特别无法接受的,是因为这次离奇的自杀,竟然是母亲抱着孩子一起跳水而死。

看了新闻报道,我觉得我有些难以接受,但很快我们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带着孩子一起寻死的原因,新闻稿的最下方,有一个正在哭喊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很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大概40岁左右,从那凌乱的胡渣看得出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虽然看上去非常憔悴,但是却穿着很讲究,不难看出,他是一个事业上有点成绩的人。而新闻稿的内容写的是,情侣吵架,情人节当天看完电影后,这个女人就回家抱着自己的孩子投河自尽。女性死者的年龄还不到三十岁,既然是情侣,那就说明两人是没结婚的,但是却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不是女人之前结婚生的孩子?新闻稿上并没有说。

我早前多次提过,自杀的人本身是一种大罪,而自杀若不是有很强烈的执念的话,也基本不会走到那一步,所以很多人说气话,说什么自杀死了一了百了之类的,那是不可能的,自杀而亡的人,一定会比别的死法受到的罪责更大。我和胡宗仁都不怎么喜欢接触自杀类的鬼魂,因为想要送走它们,如果没有从根子上化解它的执念的话,那一般都会很困难。但是那个孩子并不是自杀的呀,甚至说他是被自己的母亲害死的,尽管这个年纪的孩子未必会有什么执念,但为什么他却也一直都没离开呢?

我很快就想通了为什么,我问胡宗仁,你还记得刚才在放映厅里,孩子抓着母亲的手吗?胡宗仁点点头说记得啊怎么了?我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死掉的妈妈过分想念自己的孩子,所以把孩子一直留在了身边,这种看似关怀的做法,对于孩子来说却是一种无形的约束,让他找不到自己该走的路,导致如今想留的留不下,想走的却走不掉。于是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孩子给送走,至于它的母亲,那个女鬼,毕竟死于自杀,情况就比较难说了。

我把得到的这些线索梳理了一下,和胡宗仁一商量,我们觉得那个照片上眼睛被打上马赛克的悲伤男人,也许是事到如今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我们需要找到他,而化解这段执念,也只能让他亲自来,因为我也实在不愿意对这两个可怜的鬼魂动粗。不过由于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新闻了,即便当时派出所调查死因的时候对这个男人留下过联系方式,毕竟时间有那么久了,能否找到的确是个难题。于是我想了想,打算直接致电这条新闻的媒体方,赌赌运气,如果落款处的那个记者还依旧在这家媒体工作的话,那么或许他还能够回忆起当初写下这篇新闻通稿的时候那些情况。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查到了这个媒体的24小时新闻热线,一般正规的报纸都会有专门给百姓提供新闻线索的号码。打过去,随着一阵彩铃般的音乐后,一个话务员接起了电话。

“您好,我们是某某报新闻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想要立刻联系一下你们的冉某某记者,我有独家新闻只告诉他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案十九】复杂关系

也许是因为这个话务员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很多类似我一样的所谓爆料者,所以她一直在跟我坚持,说新闻需要经过筛选,如果人人都直接想找记者的话,那她们话务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其实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但是我这种想要找到当事人的调查的情况,我不能直接跟这个话务员说,这种肯定就算是骚扰了。于是我告诉那个话务员姑娘,我说我是一年多以前你们新闻曾经报道过的那个投河自杀母子的家属,我的电话改了,需要通知一下冉记者,而且我是真的有重要新闻需要直接跟他说,这是我们很早之前就约定好了的。

话务员妹妹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正在犹豫我这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这个时候的人内心是最容易动摇的,所以我需要给她来个猛的。我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她,事情当时发生了以后,冉记者是最早一批到现场的记者,他有我的电话,但是我没他的。接着我就把刚才从新闻里看到的那些内容,几乎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这个话务员妹妹,到最后我甚至还强调了一句,你如果不信的话你就自己打电话问问冉记者,看他要不要联系我吧。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成功的从这个话务员妹妹手里套取了那位冉姓记者的电话。真希望这件事后来不会给她扣发工资。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贸然的打电话给一个记者,讨论一年多以前的一桩新闻,这样的情况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像是骚扰。不过我相信如果那个冉记者真的秉承新闻工作者的信条的话,那他应该是会帮助我的。不过我感到更幸运的,就是一年多了,他竟然还呆在这个报社,这说明他的工作是认真负责的,由此看来,这个记者相对比较可信。

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我就按照话务员妹妹提供的号码给冉记者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声音略微有些疲态,好像是已经睡下了。我先是问他是不是冉记者,他说是的。我说我是一年多以前你报道过的一个新闻里的当事人家属,我现在有些新的调查情况,我需要和另外一个当事人联系一下,请问你还能不能回想起当初那个新闻发生的时候,你们是从什么途径得知的。

我其实压根就没打算从冉记者手里要到那个男人的照片,他们相互之间基本算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出了新闻现场,那么就一定有人打电话通知他,基于那个男人和死掉的那个女人之间是情侣的关系,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自己打电话让报社来跟进新闻的。难道是当时路过水边的一个人?这大江大河里天天都有人淹死,换成我的话,在河里看到死尸,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才对。而我这辈子报警的次数还挺多,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我是报假警或者是为了套取警方的内部线索。根据经验来说的话,110接线员通常会在记录了报案原因后会告诉你尽快派遣警察前往现场,在此之前希望市民能够保护现场,也尽量不要引起骚动,这里的引起骚动,大部分是在说先不要给媒体通风报信之类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立刻联想到,如果当初真是这个男人因为找不到女人和孩子而报警的话,那么警方一定留了他的报警电话才对。

冉记者在电话里有点搞不懂似的问我,你说的是那个新闻呀,我一年跟进的新闻那么多,我怎么会记得住。我对冉记者说,你应该还记得,当时你去现场拍了照片,新闻稿也是你写的,当初找到尸体的地方是在某某地,一大一小两个人,是母子关系,现场还有个男人是这个女人的男朋友,就是去年情人节那段日子,你还有印象吗?冉记者并没有思考很久,就很笃定的告诉我这件事他记得,那么小的孩子,太可怜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因为从看他的新闻稿上,措辞比较强烈,代表着他对于这件事也是感到愤愤不平的,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记者的关系,只有报道的权利,并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但我也因此而觉得起码作为记者这个职业来说,这个冉记者还算是比较有正义感的。

我告诉冉记者,我是女方的家属,当初找到了尸体以后,由于对于责任的划分一直都还有争议,所以办完丧事以后这么长时间,我们一直都在寻求司法解决的方式。但是现在我们突然没办法直接找到那个男的了,所以我想请您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冉记者说,这件事是我们领导当时直接叫我去的现场,说是警方打来电话说,有两具尸体被打捞出来了,年年淹死的人那么多,但是这两个却是母子,需要我报道一下,能够唤起读者们的同情心之类的。我问冉记者,所以你们的消息渠道其实就是警方对吧?冉记者说是的。我说那好,那打扰您休息了。当我正打算挂上电话的时候,冉记者却突然对我说,你们家属这段日子肯定很辛苦,请你们也要节哀。

我想我得说,虽然我并不是家属,虽然我只是以欺骗的方式套取我想要的信息而已,但是冉记者这番对陌生人的安慰,却让我觉得心里挺温暖的。于是我又跟他多说了几句,我问他,当时在现场的时候,你曾经给那个男人拍过照片,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那个男人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冉记者回想了一下后告诉我,他是挺崩溃的,看得出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而且似乎是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情人节当天和女朋友吵架,但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你的悔意究竟还能不能找到你需要忏悔的人呢。冉记者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叹了口气说,这种关系的情侣,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感情本身虽然是真挚的,没什么不对,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能负责的时候选择了逃避,到后来却变相害死了两个人,甚至还有一个小孩,他自己的小孩。

我很庆幸我跟冉记者多聊了几句,从他最后这句话来看,似乎信息量还有点大。因为我冒充的是死者家属,家属对于这些事情应当是了解的,我如果发问的话就等于是露馅了。于是在谢谢了冉记者的关心之后,我挂上了电话。开始琢磨他的这句话。

此刻如果我要找到那个男人的话其实是很容易的,我只需要明天一早老冯上班以后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忙调取一下我目前所在的这个区,精确到某一天的报警电话,再筛查下报警的内容记录,很快就能够找到那个男人的电话。因为在警局有人命案子的相关人,是被警方要求三年内随时要配合调查的,就算是换了号码,也必须要告诉警方。所以掌握了号码,怎么把那个男人约出来,方式大概就有一万多种了。

不过我分析冉记者的那番话,他说“这种关系的情侣,本身是个错误”,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他们的情侣关系其实不是常态的,于是我推测大概是这对男女某一方是有家庭的。目前看来应该是那个男人有家才对。女人抱着孩子一起死,本来不关孩子什么事,她大可以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或者哪儿都行,完全不必拉着孩子一起送死,冉记者说那个孩子是那个男人的,这才让我解开了疑惑,女人决定自杀的时候一定是满怀愤恨,她能够想到的任何一种让这个男人痛苦的方式都不会放过,其中肯定就包括了夺走他的孩子。

我在想大概愤怒真的会让一个人丧失理智,简单梳理了一下,得到一个基本的关系图:男人在外边偷腥,这个女人却爱上了这个男人,若非如此的话,不会为了他生孩子,为了他去自杀的。两人有一个孩子,男人大概对女人也是有爱的,不过没那么深罢了。

正如冉记者说的那样,这样的感情原本是一段畸形的感情,但是我们无论谁都没有资格去以道德的角度审判别人,即便我自己本身很鄙视这样的人。看了看时间,我决定还是现在就给老冯打电话,他们当警察的,有时候日夜颠倒,而且老冯一向也没有睡觉关手机的习惯。打给老冯后,他果然已经准备睡觉了,我把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的帮助简略的给他说了一下,让他明天一早就帮我查查,老冯却说不用了,这就可以马上查,只要登录它们自己的内网即可。如果现在查当然是最好,不过查了我今天也干不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后老冯发来了信息,信息上有两个电话号码,老冯说其中一个是当初报警的时候打的,后来换过,你都打打试试就知道了。给老冯回了谢谢的信息后,我和胡宗仁就站起身来带着李先生一起走了出去,临走前我们吹灭了放映厅门口的蜡烛,并且由胡宗仁亲自贴上一张符作为封条,以确保这一夜屋里的两个鬼魂不会跑出来。

我们告诉李先生,明天一早先去找到那个男人后再过来。胡宗仁安慰他说反正你们也关门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一天两天。李先生有些尴尬的笑笑,于是当晚,我们各自回去休息。胡宗仁隔得近,我也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汽油,于是独自开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竟然是冉记者给我回拨的电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案十九】突击审讯

我正纳闷都这么晚了,他干嘛还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并且我也得到我想要得到的结果了。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接听了电话,电话里省去了一些无谓的问候,冉记者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我,现在我要找那个男人,是不是因为我得到了什么新的证据,并且他问我,有没有机会让他继续做一个追踪报道之类的。

虽然这是他的工作,我也深知任何一条新闻线索的背后,其实都是一个冷冰冰的真相。原本不该给自己惹麻烦的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回答冉记者说,如果你想要跟进的话,请你等我明天把事情确凿掌握后,给你来电话,至于你的报道方式,我想你到时候也会有个结论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自己都不大明白为什么我要主动邀约他前来跟进报道。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里,早就判定了这件事当中的善恶,说善恶似乎是大了一点,不过我也希望透过这样的媒体,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做了错事的人,是理应受到惩罚的。

挂了电话后我就直接关机了,一路回家简单洗洗后就睡觉了,彩姐看我好像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于是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摇摇头,然后告诉她,明天我和胡宗仁还得继续忙,至少还有明天一天,有可能我们会很性情的去做一些事,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这么做。彩姐对于我工作上的事一向只知道个大概,毕竟我们在这方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对我的工作给予了最大程度上的理解和支持,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当我这么跟她说的时候,她并没有去深究我到底在说什么事,而只是淡淡的告诉我,只要你觉得这么做是对的,那你就放开手脚去做吧,我相信的是你这个人,而非你做事的方式。我知道你是有你自己的态度的,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变过。

说完彩姐就关上了灯,然后侧身抱着我,好像没事一样自己睡觉了。而我反倒因为她这番话,弄得有些感怀,在床上呆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我打开了电话,发现胡宗仁给我发了条信息,信息的内容一百来字至少有一大半是脏话在骂我,估计是因为我关机后他打给我找不着人才这么做的。我给胡宗仁回了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过去,因为老冯是把那个男人的电话给我的,胡宗仁并不知道。我对胡宗仁说,要不这样吧,我先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再说,看看他目前在什么位置,如果在你那边儿的话我就过来接你,在我这边儿的话你就打车到我这儿来。我住在江北,胡宗仁住在南岸,我们俩之间隔着两条江,所以一般我们都会这么约。

吃完早饭后我走到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我之前想过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够确保把这个男人给约出来。发生了之前的那些事,我相信他会变得谨慎一些,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冒充警察才能够做到了。这早已不是我们第一次冒充警察,虽然我也知道这是违法的行为,但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还是得这么做。

给男人打电话,说我是某某区支队的警员,之前你的那个案子,我们这边有了点新的线索,需要你再来说明一下情况。虽然从电话里听得出他并不是很情愿,但是没办法啊,他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敢跟官府对着干吧。他问我,是不是到队里来,我说不用了,为了不让你有那种紧张的感觉,我们还是约在茶楼吧。我问他,你最近是否有搬家?他说是的,你们在监视我吗?其实我只是用这样问话的方式,诈出他目前所在的位置罢了,而如此一来,我甚至还知道他因为当初的那件事,选择了搬家。于是我哼哼一声说,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的电话住址发生改变的话,必须要让我们知道,三年以后你才不用跟我们汇报。

男人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儿才告诉我,他住在江北区鲤鱼池附近,目前是租的房子。我说好,既然隔得不远,那咱们就约到上午10点半,在鲤鱼池附近的茶楼见吧,我说我会先去订个座位,然后给你打电话。挂上电话后我看了下时间,距离10点半大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所以我给胡宗仁打去电话,说了让他赶到鲤鱼池来,我在那儿找个茶馆等他们。

鲤鱼池离我家非常近,近到我甚至不用开车。不过我也没有招摇到穿上我那身假的警服,而是慢吞吞的收拾了一下,我就出了门。这一带我太熟了,从小就在这里长大,道路变宽了不少,街边的那些街坊散的散死的死,早年认识的,现在也都成了退休的老大爷老太太。这附近的茶馆我也是常常光顾的人,作为以前的老厂区来说,在这里谈事情,简直太合我意了。找了一家我算是常客的茶馆,老板和我认识,也知道我是干嘛的。我告诉老板我们待会要谈点业务上的事,不方便让其他人听到,所以你给我们找一个角落点的包房吧。老板立马会意,很快就把我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包房里,里头有一张机麻桌子,关上门后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他问我喝什么茶,我说你先给我弄杯水,等待会人到了以后,我再点。

随后我就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鲤鱼池一带是属于我爹妈早年工作的那个厂子的厂区范围,都是些老房子居多,既然这个男人说他是在这里租的房子,那想必当初因为赔偿的问题,把他弄得有点吃不消了,或许待会见到,就没昨晚新闻照片里那么光鲜亮丽了吧。等了十几分钟后,男人来了,推开门一看见我是个年轻人,头发还挺长,于是开始流露出怀疑的眼神,他果真不如那张照片上看着那么光鲜了,整个人看上去又黑又瘦,这一年的岁月估计对他来讲过得不那么好。我请他坐下,然后问他喝什么茶,我说待会我还有个同事正在赶过来,让咱们先聊聊。

说完我就给胡宗仁打了电话,问他走到什么位置了,他说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能到,如果不塞车的话。于是我就跟男人一起点了茶,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警察”的身份给他造成了一些压力,他看上去有点紧张。我告诉他,先前给你当初那个案子做笔录的时候,我还没有调到这个支队里来,所以既然你的案子交到我手里了,我需要你再根据当初的描述重新说明一下情况,这样我们也能对比一下当初你是否有瞒报的情况。

然后我笑着对他说,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你不要紧张,放松点。男人有点如坐针毡的问我,那你想要我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我说,你就先说一下你和那两个死者之间的关系。说完我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打开了录音机。他犹豫了一阵说,我们是情人关系,交往三年,那个孩子是我和她的私生子。看来我猜对了,我接着问她,你告诉我一下女人的姓名和孩子的姓名。我这么做是为了迟点反正都要送魂,有名字会容易很多,起码能喊答应。于是男人又告诉了我女人和孩子的名字,女人姓张,孩子却是也姓张。

于是这就让我有点不懂了,虽然现在不少家庭是很开通的,孩子随母姓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问题就出在我是知道这个孩子是个私生子的,这种跟母亲一个姓,就让我不解了。于是我问男人,为什么孩子没跟你姓?他有些惭愧的说,警官,你就不要为难我了,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很严肃的对他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他摇摇头,一脸苦恼的说,因为我是有老婆的人,为了避免一些问题,所以当初就让孩子跟了母亲姓。我迟疑了一会儿后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是有老婆的,但是你在外边和这个姓张的女人混在一起了对吗?男人点点头,然后低下了自己的头。

通常大家都会觉得,小三是破坏别人家庭,是可恨的人,但是这位张女士出现在别人的婚姻里,同样是个小三的角色,甚至还怀了对方的孩子,到头来却母子落下个悲惨下场,到底谁才是真正可怜的人?谁才是真正可恨的人?我看这那个男人,越看越觉得恶心。于是我压住火问他,你报警的当天,你是怎么发现她失踪了的?男人说他本来没发现,而是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就是张女士发来的,短信的内容就写了句“我恨你,既然你不肯留下来,那么我走。”接着打电话就打不通了,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太决绝,有些担心才报警的,但是警方却也没能够找到人,连孩子也没找到,再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两句尸体了。

“既然你不肯留下来,那么我走。”这句话很像是海角七号里那句“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只不过方向却完全相反,所以张女士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非常绝望的。于是我问那个男人,在此之前,你们俩发生了什么?

男人有些懊悔的样子,又一次低下了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案十九】包房之内(加更谢谢小QQ8的皇冠)

男人接着告诉我说,当天是情人节,而且那天恰好还是个周末,所以自己跟家里老婆撒谎说要加个班,专程陪着张女士一起去看电影,孩子在那个时候是交给了张女士的母亲在照顾。我插嘴问道,你们俩的这种关系,张女士的母亲知道吗?他摇摇头说当时并不知道,因为小张一直跟自己母亲说的,她已经和我领了结婚证了,为了这件事能瞒住她母亲,我们还特别去拍摄了一组结婚照。男人接着说,当时我的条件还不错,有车有房的,并且我让孩子随母亲姓,这也让小张的妈妈非常信任我,对于我们的关系,在那之前,她根本就从来没怀疑过。

我问男人,那后来当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争执。男人告诉我说,那天原本没打算去看电影,是小张硬要说看电影我才去的,但是步行街上其他的几个电影院,都已经满座了,没办法我们就选了个不怎么大,但是相对安静很多的电影院。我问他,是某某电影院对吧?男人点点头,然后对我说,这些情况当初做笔录的时候我都已经跟警方交代过了。男人接着说,但是当天看电影的时候,因为我老婆打了一个电话来,所以我就暂时离开了一下,到外边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去了,这途中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张接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连我老婆都听到了有电话进来的声音。就是因为这样,小张还专门跑到外边来,看着我打电话打了很长时间,这弄得我心里怪不舒服的。所以我挂了电话后,就稍微说了她几句,她就不高兴了。

我对男人说,你情人节当天把情人说一顿,换成你也不高兴啊。不过这个小张也似乎太小气了点吧,就这么几句话,就去干傻事去了?男人摇摇头说,那倒也不是,我当时也想到当天是情人节,本来这天也该高高兴兴的,就哄了她几句后,我们就又继续回去看电影了,但是小张这个人吧,比较容易情绪化,由于她自己的一些原因,始终没办法多替我想想,所以看电影看到后边的时候,她就开始不断的找我茬。我问他,找你什么茬了。他说,本来电影院里就有不少人,身边身后都是人,她偏偏挑了那个时间,来跟我说小孩儿的户口问题。因为是非婚生子,孩子也两岁多了,该上幼儿园了,但是现在的幼儿园稍微正规一点的就需要提供孩子的户口,这孩子是私生子,哪来的户口?当初去医院生产的时候,都还是去的县城里的小医院,否则准生证就是个问题。这情人节当天跟我扯孩子户口的问题,我一直跟小张说,这个咱们等会出去再谈,现在先看电影。

男人接着说,但是她始终不肯答应,不但一直追着我问,到后来还声音越来越大,小张自己也开始有点激动了,就在电影院里哭了起来。我当时觉得挺丢人的,于是就打算把她带走咱们这电影不看了,但是她又不肯走,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冲着她发火了。但是我发火她却还是不依不挠的,不但不肯走,还一直要我给个说法,说要我和我老婆离婚,要我和她在一起。

男人摇了摇头,一脸很无奈痛苦地跟我说,本来我和小张之间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这种事本来就不怎么光彩,但是她却当着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的面儿,在电影院这样的地方一直纠扯这个问题,这让我非常生气,当时就没忍得住,我扇了她一巴掌,然后我就自己走了。到了晚一点的时候,我就接到了她的那条短信,起初我还以为是在说气话,但是后来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自己还接到小张母亲的电话,说小张气冲冲的回家把孩子抱着就走了,现在谁也找不到人了,就这么着我才开始害怕起来,才给你们报案的。

我虽然很难说清楚这中间的关系到底谁对谁错,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这对男女似乎都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却闹得生死相隔,实在是很划不来。于是我问那个男人,我说这里没别人,你跟我说句心里话,如果当时小张没死,孩子也没死,让你回到从前,你最希望跟她说一句什么话?男人思考了很久后告诉我,如果可以回到当初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她,我们俩之间是不可能看得到将来的,还是早点分手的好,我会担负起作为父亲的责任的。我皱了皱眉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你们没将来了对吗?男人点点头。我一下子就怒了,我说你知道没将来,那你还他妈生孩子,你还他妈的过情人节?

我承认,我是个容易被某个点触发后突然暴怒的人,但是我并没有偏见,也不针对任何一个人。眼前的这个男人和电影院里的那个女鬼,其实都不算作风正派,但相比之下,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反倒是敢爱敢恨,而男人却是明知自己和对方没有将来的情况下,还偏偏一错再错,这就有点太恶劣了吧。男人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之间暴怒,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我说,警…警官,你没事吧,这些都是以前就交待过的情况啊。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和你的老婆离婚,那你在搞大人家肚子之前你怎么没想过这些?你还说你会担负起父亲的责任,我去你妈的,骗鬼是吧!你以为人死了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吗?我今天告诉你,你犯下的错,你就必须要出来接受惩罚,这惩罚不是任何人能够给你的,除了那个张女士。如果你直到今天心里对她和你们的孩子真有悔意,你也绝不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出来。

我块头比较大,这么突然暴怒的站起身来,显然是这个男人先前从未想到的,或许他真的以为我今天约他出来真是为了要把案件重新整理一下。于是他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包房门后退,然后一边伸出手对我一阵摆手,一边吓得吞吞吐吐的说,警官…你要冷静,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犯不着再生气了…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我也并没想过今天要揍人,毕竟错也不是男人一个人的。但是此刻男人想要转身开门逃跑,刚一冲出去,就听见哎哟一声闷响,男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而那个人,就是刚刚赶到这里的胡宗仁。

很明显胡宗仁之前已经在包间门口听我们说了许久了,他大声对男人说,干嘛,瘾大啊,撞我咪咪干啥啊,你非礼啊还是怎么的?说完一步步朝着包间里走,男人也被逼得退了回来。胡宗仁恶狠狠地哐当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双手叉腰,面带凶光的看着那个男人。如此一来,原本就不大的包间里,胡宗仁背靠着门,我背靠着胡宗仁对面的那堵墙,而那个男人则靠在了麻将桌上,两只眼睛来回在我和胡宗仁脸上打量着,满是惊恐。

胡宗仁开口问我,就是这个家伙对吧?我点点头说是,然后顺便关掉了手机的录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并且双手插在裤子包包里盯着他。我其实是在生气这家伙的态度,虽说我没有资格去审判别人,但是我有资格发飙吧?发飙后干了什么事,这跟道不道德,审不审判根本没关系。胡宗仁哼了一声说,你跟这种人废话干什么,还请他喝茶,你钱很多啊?我说不忙,有些事必须他自己说出来,咱们再带他走。

男人一听说我要带他走,赶紧摸出电话来大概是想要求援,却被胡宗仁一把给抢了过来,抠开了电池盖,然后拔出电话卡,粗鲁地折弯,接着丢到了男人的跟前。男人直到那个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胡宗仁这个刚进屋的男人会对他这么不友善,他开始对胡宗仁说,这位兄弟,请问你是张某某的什么人啊,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付出了我所有能够给她们家的了,我老婆孩子家里人也都因为这件事的关系,和我闹得心里不舒服,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啊?胡宗仁哼了一声说,谁告诉你我是她的熟人了,我就是个拿钱办事,替人消灾的人,你说你受到了惩罚,你说我就信啊?有些事情你必须得去面对,否则我还赚不到这钱呢!

胡宗仁依旧说得恶狠狠的,于是男人把目光看着我。我说你看着我也没用,今天你运气算好了,换做以往,这家伙早就把你给揍趴下了。说完我指了指胡宗仁,接着说,这位师傅穷凶极恶了一辈子,今天是他最冷静的日子了。

胡宗仁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男人听我这么说,突然若有所悟的说,其实你不是警察对不对?

第一百五十六章.【案十九】再回影院

我笑了笑说,我的确不是警察,如果不冒充警察的话,你也根本就不会跟我见面对吗?那男人看上去有些生气的说,你冒充警察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既然你不是警察,那我也没什么好跟你们说的了。我当然知道这是犯法的,不过你得有办法去举报我才行。于是我告诉那个男人,你如果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们今天把你给约出来,你最好是乖乖跟我们配合,否则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来承担,别人做得再多,也都只是辅助罢了,而你,如果今天不跟我们走的话,将会害了别人,害了那些跟你这件破事丝毫没有关系的人。

男人疑惑的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没理他,胡宗仁却告诉他说,我们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这回打交道的死人,就是先前因为你而死的那个女人和孩子。男人好像是没听懂胡宗仁的话,面露疑惑。胡宗仁说,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那个某某电影院对不对?男人说是的。胡宗仁又说,那你们最后在一起看的那场电影,就是《海角七号》那部台湾电影对不对?男人点点头说是的。胡宗仁说,现在那个电影院闹鬼了,闹鬼的时间就是放映这部电影的时候,你说这人吧算是因为你而死的,你该不该负责。

显然胡宗仁的一番话在这个男人耳朵里听来显得非常的荒诞,他满脸不相信的摇摇头说,你们疯了,你们全都发疯了,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胡宗仁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相信我,许多年以前,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样。接着胡宗仁一下子用臂弯锁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然后对他说,反正你今天愿意不愿意都得跟咱们走,我脾气可不怎么好,你不想身体吃亏的话,你就听话点,解决了麻烦,对你对别人,都是有好处的。说完胡宗仁就把他拉着,打算朝着门外走。

我也跟着出了门,由于这个茶馆的老板知道我一贯办事都比较粗暴,尤其是当胡宗仁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也就没说什么,我去柜台结了账,就让胡宗仁现在楼道口等我一下,我下去拦个出租车。为了不让这个家伙在路上胡言乱语,以至于导致这个出租车司机把我们拉到派出所。所以我在拦车的时候就首先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待会上车的两个人是酒疯子,你别理他们,直接把我拉到某某步行街某电影院的地下车库就行了。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了,但至少这一路上不管那个男人怎么呼救,他都没有把我们拉去派出所,而因为几次打算逃走,那个男人还是被胡宗仁狠狠揍了几拳。在路上的时候我曾给李先生打了电话,要他尽快赶到电影院去等我们,所以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恰好他也赶到了。

我和胡宗仁好像两个押解犯人的捕快,尽量避人耳目的把这个男人给带到了电影院里,李先生锁上了大门后,我们才放了他,因为他现在没地方可逃了。李先生问我们,这就是昨天新闻照片上那个人吗?我说是的,这次之所以要叫他来,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之间的恩怨了解了,我们才能安心带着那两个鬼魂上路。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要等我一下。

于是我走到办公室外边,给那个冉记者打了电话,我说现在当事人的几方都已经到齐了,今天很多事情就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你还有兴趣跟进这个案子吗?如果有的话,你就到某某电影院来吧。冉记者说他马上就赶过来最多半小时,于是在等待的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我试图用稍微温和的方式让这个男人理解我们的做法,虽然他未必真的能够理解。总归不能让他糊里糊涂的就来了,所以我和胡宗仁轮番给他说了一下头一晚我们遇到的事,而李先生也给男人讲了这段日子电影院闹鬼的情况。我们甚至还翻出昨天的那条新闻,告诉他我们就是因为这条新闻的线索,才找到的你。

想必是因为之前的几十年这个男人从未真的去相信过这些事情真的存在,所以直到今天他听到以后,显得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我知道他其实非常不愿意相信我们所说的,可是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来反驳,所以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我们没有说谎的。不过当我们形容起头一天和鬼魂直面的时候的那个场景,这个男人还是流露出非常害怕的神色,当他得知我们一会要带着他和那两个鬼魂面对面的交流的时候,他非常抗拒。

但是抗拒是没用的,他自己也知道。胡宗仁叼着一根烟好像一个流氓似的堵住了门,今天他不愿意做的事,估计也由不得他了。很快我就接到了冉记者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到门口了但是门是锁上的,问我怎么进来。于是我问李先生拿了钥匙后,就走到门口给冉记者开了门。

打开门后我看到一个光头的男人,有点微胖,戴着眼镜,下巴上留着那种很时髦的胡子。看岁数大概跟我差不多。只不过不止他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手里提着摄影机的男人。于是我把他给挡在了门口,很认真的对他说,如果你要进来跟进报道这我愿意,不过拒绝拍摄,而且只能让你一个人进来。冉记者有些面露难色的说,你怎样怎么行啊,你看我们人都来了。我坚决的摇摇头对冉记者说,必须如此,否则的话二位就请回吧。我并没有跟冉记者留下什么商量的余地,无奈之下,他也只有答应我了,于是他让他的同事就在附近等着我们,自己一个人跟着我走进了电影院。在从门口到办公室的途中,我告诉冉记者,请他不要见怪,因为今天你接下来要看到的一切,可能你会非常难以理解,甚至会很抵制。不过我需要的不是你关注这个过程,而是关注当初那个案件的结果。

我对冉记者说,想必你也因为当初的那件事觉得不平,我也能读出当时你写下那篇稿子时候的心情,我得跟你道歉我对你撒谎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当事人的家属,我只是一个专门抓鬼的人罢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冉记者突然用非常疑惑的样子看着我,他大概也在想我是不是疯了。我说,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等会自己看吧。如果你坚持要把这件事回头写进报道里,那我也拦不住你。其实我是在试探他,虽然我是真的无法确保这一点,因为看过他的新闻,觉得他是有正义感的人,所以单方面的相信他罢了。冉记者并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而是告诉我,让他先看看再说,他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到了办公室以后,我和胡宗仁还是押着那个男人朝着放映厅的方向走。李先生因为害怕也没有跟过去了。走到放映厅门口,胡宗仁还是和昨天一样,先在门口点燃了蜡烛,但是蜡烛的火苗一会旺一会又微弱,东摇西摆的,非常不稳定,但却始终没有熄灭,胡宗仁告诉我,这是里边的鬼魂开始察觉到外头有人的反应了,不过我觉得它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到底带来了谁。由于之前并没有锁门,所以胡宗仁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个男人在门边不肯走,结果被我一下子给推了进去,冉记者是最后进入的一个人,等到他进来以后,我才关上了门,并在短暂的时间里,先用手机电筒的灯光找到了总控的开关。

又一次回到这个放映厅了,我从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开始,就一直忍不住朝着那个护栏附近的地方偷瞄着。那里就是我和胡宗仁分分明明真真切切看见那对母子鬼魂的地方。可是当我走到开阔处,却什么都没看见,从我的罗盘上来看,现在这个放映厅的里鬼魂情绪有些激动,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不肯现身。于是我问那个男人,当时你们看电影的时候,坐的是哪个位置?男人朝着中区的指了指,那地方,也恰好就是先前那个放映员和我们看见鬼魂的地方。于是我让胡宗仁把他给带到那个位置坐着,胡宗仁和冉记者则坐在了男人身后的几排,我就跑到放映室里打算直接播放那部电影。由于之前走掉了也没来得及关闭机器,好在总控关闭之后,这里也就自然断电了。当我放好电影重新回到放映厅里的时候,从小口子里射出来的光柱,越过了胡宗仁和冉记者的头顶,在经过那个男人坐着的那一排身后的一排时,我却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好像头顶的影子,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注意到。

于是我对那个男人说,你现在别回头,待会如果听见什么声音,要是害怕就闭眼睛,但是如果有人问你问题,和你说话,千万不要不回答。那个男人的身体已经看上去有些发抖,他现在还没逃走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走罢了。我则折返回放映室里,稍微把放映机上的脚架拧得松动了一点,然后猛然一下,把光柱透过小口子,射到了那个男人身后的一排。

我听见一声哎呀妈呀的大叫,那声叫喊是冉记者发出来的,由于机器的遮挡我的角度看不见他和胡宗仁,但是有胡宗仁在身边我却完全不用担心。而我也注意到,当光柱集中在那一排的时候,两个分明的人影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这么怔怔的坐在男人的身后。

第一百五十七章.【案十九】跪地道歉

我想如果当时是我坐在冉记者的那个位置的话,我也会忍不住叫唤出声来的。但是我却看到那两个鬼魂并没有对坐在跟前的那个男人做出任何事,这点倒是让我很意外。从进来之前的蜡烛火苗来看,屋里的鬼魂情绪激动亢奋,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胡宗仁才跟着进来的,因为我们担心这个男人自己进来的话,估计熬不过几分钟就会挂掉。这俗话说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把这个小孩儿忽略不计,我相信他本来就死得糊里糊涂的,还不会歹到想要害死这个自己的父亲,前提是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父亲的话。而这个姓张的女人虽然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关系才选择了了解自己的生命,但终究还是爱大于恨吧,要不这么久以来,干嘛还呆在这电影院里,为什么不去复仇呢。所以此刻我猜想,这个女鬼只是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说服它自己释怀的答案,即便真相是丑陋的,就如同这个男人说的那样,他虽然对她有感情,但是他知道那是没有未来的。

于是我冲着那个男人喊道,张女士的鬼魂和孩子的鬼魂,现在都在你身后了,你不要回头,它们留在这里不肯走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你就把你没来得及跟它说的话,包括道歉也好,感激也好,统统都趁现在说出来吧,我能帮你看着它,目前还没想过要害你。

我心想这个世界上,再道义凛然的人,真正面对自己的缺点时,也会想办法把为自己稍微挽回一点错误。至少我自己是这样的,所以此刻我虽然明白那个男人已经害怕得要死了,但是我依然不肯相信他会完全的实话实说。

我调正好放映机的角度后,再把音箱的声音调小,好让他们之间彼此说话不用喊出来。接着我就又一次回到了放映厅里。光柱呈现一个畸形的角度直接照射在男人背后的那几排椅子上,全亏了这点光柱,我才能够如此真切的看到那个鬼影,以备万一。而电影里的画面还依旧继续播放着,在它们的背后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画面,正如这两人扭曲的关系一般。如果要我说的话,这件事当中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孩子,他的诞生是因为父母的爱,而他的死亡同样也是因为一样的爱,只不过在后者中,他已经成了一种可以用来伤害他人的武器了。如果当初张女士不是想要借由孩子的死来给这个男人造成伤害的话,她大可以不害死孩子的。人间悲剧啊,不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道不道德,只是任何一个生命的逝去,都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转头看了看胡宗仁和冉记者,冉记者正侧着身子,两眼睁得大大的,几乎都快从他那无框的眼镜里蹦出来了。而他的双手分别抓着胡宗仁的两只袖子,胡宗仁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那一幕显得有点幽默,就好像情侣在看恐怖电影,演到最吓人的时候,女朋友一把抓住了男朋友一样。我慢慢尽可能近的走到那个男人身后,老远就能看到他猛烈颤抖的双肩。而直到走到侧面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个女鬼和小鬼,其实并没有把目光集中在男人的身上,女鬼却是微微的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一般,小鬼则根本就对眼前的男人毫不在意,一只手抓住妈妈的手,然后头斜斜的仰着,看着自己的妈妈,大概它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们母子会死去,而妈妈为什么此刻却在黯然神伤。

走到一个我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后,我开始捏了指决以防万一,毕竟昨天是吃过苦头的,第一次算是我猝不及防,第二次还来那就是我傻逼了。不过我却没打算真的要对这两个鬼魂做什么,而是站定脚步,开始念诵安魂咒。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段咒对于那个小鬼来说管不管用,因为这段咒起初我学习的时候,师傅就告诉我是来自佛家,经过本门的改进后才有了这么一段,这一段是专门念给那些自杀而死的人听的,大致上就是在讲道理,告诉它们自杀已经是一种大罪,你已然犯下大错,就不要在一错再错,趁着现在走得还不远,及早回头是岸这一类的话语,不过语气温和,更像是在劝告而非谈判。但是这个小鬼按理说并不是自己自愿去死的,如果他想要离开的话,会得到一个更好的归宿。不过同样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小鬼究竟能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它的姿势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仿佛现在这个环境里的所有人,它谁都不在意,只是担心自己的妈妈而已,不知道妈妈为何而悲伤。

不过我那段咒对于女人来说显然是管用的,廷尉她听着听着,身子开始一上一下的起伏,我知道这就是它自己在挣扎的结果,如果想通了,就是天堂,想不通,那就只能是地狱了。而念叨第三遍的时候,它竟然肩膀开始一耸一耸的,好像是在哭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动容的,我虽然是个痞子,但是我是一个非常容易受到影响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我虽然没看到女鬼那张可怕的脸,但是我知道它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悲伤,或许它这么久以来一直不肯离开,并且也没有去找男人复仇的原因,是因为它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生前的作为,其实也并不光彩,不知道是自卑还是什么,它哪儿也不去,一直留连在自己生前和爱人看的最后一场电影的地方,久久不肯离去。

我念完第三遍之后,我发现那个男人还是愣在那儿不做声,这反倒让我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我冲他喊道,你有话快说,待会要是真的不受控制了,那谁都救不了你知道吗?我说话的语气很强硬,那个男人本来就害怕,被我这么一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的同时仅仅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并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隔着自己先前坐的那排凳子,他其实看不到女鬼和小鬼的。他一边咚咚咚的磕头,那声音撞在地板上很是清脆,然后一边哭喊着道歉,说小张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也不该辜负你和孩子,我错了!我错了!说完继续咚咚咚的磕头。

虽然他撞得挺卖力的,但是这样的致歉在我看来却显得非常没有诚意,同样的话谁都可以说,也可以套用到任何一场道歉当中。于是我提醒他,你稍微认真一点,你不要以为可以敷衍了事的,你欠张女士的是一个责任,毕竟你也算是明知故犯了,但是你欠了这个孩子的,可是一条命啊!

听到我这么说,男人开始趴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停止了磕头的动作。或许这个张女士和孩子两个人之间,这个男人更在意的还是孩子,毕竟那是骨肉。可是就当他开始哭泣的时候,那个女鬼却站起了身来,这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没捏指决的那只手,甚至伸到包里摸出了一把坟土,打算见事不对就丢过去,即便我不怎么喜欢眼前的这一幕相逢,但是如果鬼魂想要伤害人的话,我还是必须要管管的。可是那个女鬼站起来以后,小鬼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它站着还没坐着高,但是却放开了女鬼的手,开始隔着椅子好像能够透视一般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女鬼俯身下去,身体透过了椅子的靠背,然后它伸手托起了男人的下巴,把他的头给抬了起来,和自己面对面,手上还滴答滴答的流着水,但是男人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也死死咬住,说什么都不肯看它一眼。我这个时候从侧面的位置注意到了女鬼的表情,从起初有些哀伤,到变得麻木,然后变得有些愤怒,当我正觉得快要大事不妙的时候,她突然用那种非常尖锐且悠长的声音长啸了一声,虽然此刻我电影的音响印量很小,但是我确定即便我开足了音量,也能够听到这非常刺耳的一声咆哮。

男人因为这近在咫尺的一声叫喊给吓到了,完全出于本能的睁开了眼睛,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女鬼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好像吓得快要呼吸不畅的样子,接着就一番白眼,晕了过去,我猜想,他晕倒的这个样子,就和早前那个放映员晕倒的样子一样。

我看见那个女鬼开始朝着男人倒下的身体上趴上去,我不明白它这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俯身还是要掐死这个男人,我都不知道,我只看见那个小孩儿的鬼魂,一个劲的在边上往后拉着自己妈妈的手,那动作就和早前我想要打它妈妈的时候,它拉住我的手的姿势一样。鬼的世界里相互的互通性总归是强于人鬼之间,在我还在思考它的这个举动到底是害人还是救人的时候,小孩儿的动作已经给了我答案。

于是我大声对着后边那两个搂在一起的男人中较高的那个喊道,胡宗仁,快来帮忙,这个女鬼要伤人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案十九】母子相拥

我之所以叫胡宗仁帮忙,完全是因为他的距离更容易下手罢了。因为我站在这两个鬼魂的侧面,如果我要闯进去的话,必须要斜着身子才能通过那个狭窄的过道。而胡宗仁就坐在距离女鬼起初站着的位置后边三排,他只需要稍微绕到边上的过道,就可以几步就跨到身边。

胡宗仁算是应声而起,一下子推开抱着他的冉记者。那样子很像是在小黑屋里搞基的时候被别人撞见了,然后慌忙遮挡的样子。他一边站起来往前冲,一边开始解开自己的八卦袋,我看到距离差不多了,也是一把坟土就丢了过去,坟土噼里啪啦的打在了女鬼的身上,让它开始挣扎,手也从那个男人身上挪来了,慌张的挥舞着。而当胡宗仁拿着袋子,把口子对准了女鬼头上罩下去,快要抓到是时候,那个小孩儿的鬼魂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声音比寻常孩子的声音大很多,这肯定是因为鬼魂的关系,接着就开始喊妈妈。它这一哭一下子让女鬼回过神来,就在胡宗仁扑下去的一刹那,它消失了,胡宗仁扑了个空,正在胡宗仁站起身来四下寻找时候,我却发现女鬼牵着小鬼,出现在他的身后,面带凶狠的笑容,愤怒的看着胡宗仁。

我大声对着胡宗仁叫喊到,胡宗仁,在你背后呢!快躲开….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胡宗仁好像被一股力量给撞得腾空了起来,连飞跃的姿势都和头一天他被撞到时候一样,胡宗仁体型较大,飞在半空中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却显得相当违背地心引力的感觉。胡宗仁朝着我的方向撞过来,我赶紧闪开了,因为要是被他撞到,那想来也很疼,反正他都疼了,何必还拉上我一起呢。当胡宗仁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哎哟我日起火的时候,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胡宗仁本是面对着我站的,但是摔下的时候却是背心着地,这说明他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如此技术,如果这辈子没摔个百八十回是绝对练不出来的,这也充分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我也被这个女鬼撞过一次,但却撞到了脑袋的原因。

但是我还是迅速的把胡宗仁扶了起来,胡宗仁好像是有点背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哼哼着。我看女鬼已经开始失去理智伤人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对坐在后边的冉记者喊道你藏到后边的椅子背后去!接着我就又丢了一把坟土,顺着丢的动作我也跑了过去,这是为了再坟土伤到女鬼的时候我不会隔得很远,这样的话我也能迅速趁着它还在挣扎的时候抓住它。所以在跑动的时候,我顺势摸出了红绳,原本单股的,我给对折成了两股粗细,在计算好位置之后,我把红绳双手各执一端,对准了它的脖子套过去。

由于耍绳子算是我的看家本领,所以套没套到在我接触到鬼魂的一瞬间我就能有所判断,顶多只在于套住了它会不会挣脱逃走罢了。所以当我冲到跟前的时候,我是有非常明显的感觉,它是被我抓住了,而且绳子对它是有很强的对抗性的。这里的对抗性,就好像塑料泡沫和水,或者磁铁的相同两极,会在靠近或接触的时候,出现很强烈很明显的不融合性,鬼魂本来只是一种能量场,被我调整好的光柱照射后,也仅仅是个若有似无的轮廓,我能够看清它但也只是个大致的情况罢了,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绳子是有缚灵的效果,所以才能够感觉到它,并且绳子在接触到它以后,会发生形状上的改变。所以当我觉得抓住它的时候,就立刻把手上的绳子挽了一圈,缠住它的脖子,并且借由我下坠的力量,想要把它按到在地。被我缠住的女鬼挣扎了几下,力量很大,我死死把它的脖子压在我手中的绳子里,却在这个时候我的尾椎骨开始往脊梁的方向,出现了一股猛烈的寒意,我太熟悉这个感觉,因为我冲上去的时候,压根就忘记了边上还有个小鬼,而我此刻正在收拾的,可是它的妈妈。

慌乱之下我左手捏了无字决,一边转过身去,想看看是不是那个小鬼正在对我攻击,就在这个时候,右手捏住的绳子骤然一松,我身体也跟着下沉了一点,转过头看到小鬼好似一阵烟雾般散去,慌忙回头再看被我捆住的女鬼时,发现它也一样,就像一个沙子做成的人,突然被风刮走了一般,短短几秒钟,就无影无踪了。

胡宗仁沙哑着嗓子问我,抓…抓住了吗?我说抓住个球啊,让它给跑了,这回想要再引它出来,恐怕难了。胡宗仁伸手指了指我,然后手指做了个转动的姿势,我知道他是在说我的罗盘,于是我拿出罗盘来看了一看,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对胡宗仁摇摇头,胡宗仁沮丧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麻袋,然后对我说,咱们把这晕倒的这个家伙先抬出去吧,呆在这里危险。虽然此刻我们找不到那对鬼魂母子,但是实在不保证待会不会出来,于是我点点头,然后对着在后边吓得快傻掉的冉记者说,你还能不能自己走路?冉记者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能啊,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了。我说好,咱们先退出去,你能帮我扶一下你男朋友吗?说完我朝着胡宗仁指了一下。

冉记者走到胡宗仁身边,伸手扶住了胡宗仁的腋窝。于是我们四个人,慢吞吞的才走出了这个放映厅。

开门踏出以后,我们才发现原来门口点燃的那根蜡烛,竟然和昨天一样,只燃烧了一点点就熄灭并倒下了,这某种程度来说算得上是这个鬼魂的规律,只不过我们不懂这个规律罢了,如果要我想的话,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这个鬼魂的怨念突然膨胀后,对这个范围外的东西也造成了影响。就好像有人在停车场里放了个鞭炮,即便是没炸到车辆,但是警报器还是会响一样。我把那个晕倒的男人扔在地上瘫着,然后我和胡宗仁也坐在地上呼呼喘气。我告诉胡宗仁,就算待会这家伙醒来了,估计咱们也不能再把他给弄进去了,再进去怕是小命都没了。胡宗仁点点头,说他起码也算是道歉了,尽管没有得到原谅。那个女鬼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怜了那个孩子。

我丢了一根烟给胡宗仁,也丢了一根给冉记者。冉记者好像惊魂未定,眼镜歪了都没察觉,他点上烟之后才告诉我,他其实不抽烟,不过这时候烟可真是好东西。我笑着问冉记者,你看,我不让你带人进来拍摄,是有原因的吧?你这案子还想继续跟进下去吗?冉记者想了想说,要跟,但是一定不会写了,今天算是来长见识,也想看看结局如何。我没再理他,而是转头问胡宗仁,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胡宗仁想了想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李先生说的,那个消防通道外边是什么?我说记得啊,不就是这后边的那个小走廊吗?说完我朝着身后二号厅一侧的那个通道指着。胡宗仁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的一下站起来对我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虽然奇怪但是知道胡宗仁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会胡乱开玩笑的,于是我爬起身来跟着他朝着小走廊走过去,胡宗仁东张西望的,终于在走廊的尽头,也就是靠近二号厅消防门出口的地方,他站定了下来,指着一个挂在墙上方方正正的铁盒子说,我果然没猜错,咱们就用它了。我一看那东西,那就是个普通的消防栓而已,任何一个消防通道的附近都会有这样的东西,那是为了方便起火的时候就近取水。我问胡宗仁,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宗仁笑着跟我说,你想一下,那两个鬼魂是怎么死的?我说淹死的啊?身上还水漉漉的呢。胡宗仁又问我,那淹死的人最害怕什么?

我猛然醒悟过来,它们最害怕的,就正是水!我忍不住对胡宗仁伸出了大拇指,这的确是我认识胡宗仁这么久以来,他少有的几次突然脑子好用的时候。不过我问胡宗仁,咱么这把水给引到电影院里,那里这么多设备,弄坏了怎么办,咱们起码得跟那个李先生说一声才行吧。胡宗仁点点头说,那这样,我这就去找他拿钥匙,顺便跟他说了。

一般谈话的事情都是我来做的,胡宗仁这么主动去做,肯定是担心李先生不同意,胡宗仁比较粗暴,办事也容易一些,很快李先生就来到了消防通道边上,老远就把钥匙丢给了我,然后对我说,尽量少喷一点,千万别弄坏了机器。我打开消防栓后,摸了下水管的口子,发现湿润的,说明这里是通水的。于是我和胡宗仁很快就把几十米长的消防管道S字形的铺在了地上,这是为了避免待会打结。接着胡宗仁对我说,我先进去后就锁门封符,我的符能保证半个时辰里苍蝇都逃不掉,事实上那几个鬼好像也没打算要逃走似的。完事我就来打开这个消防门,你就带着管子冲进来,反正现在机器也还开着,咱们尽可能的用水柱把鬼魂逼到光柱的中间吧。我点点头,胡宗仁有老远的冲着那边的冉记者喊道,喂,亲爱的,你能不能待会在我喊你的时候,就把水阀给打开?冉记者跑过来说没问题,小事一桩。看样子他还挺轻松的,我喜欢这家伙。说好以后,我让李先生把那个晕倒的男人拖远一点,我再在地摊上画了一个敷,让他站在敷中间等着就行。然后等到大家都准备就绪后,胡宗仁哐当一声打开门,然后我听到传来一阵关门和拍打门的声音,拍打门就是胡宗仁在封符了,对于符咒的运用,胡宗仁的确和我并非一个档次。接着我很快隔着消防门也听到胡宗仁传来一阵疯狗般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锁销弹开了,胡宗仁一把推开了我面前的防火门,然后对我说快进去,准备好就开水,我在这个门口守着,没东西出得来!于是我扛着消防水枪就冲了进去,由于贵重的东西都在后边的放映室里,所以我直接拖着水管就跑到了放映厅的最末一排,发现水管还能够继续扯动,于是我大声对着门口的冉记者喊道,开水阀!

随着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后,很快水枪里就喷射出水来。由于管子较粗,出水口又较小,加上水枪的阀口也是专门为了这个而设计的,所以当第一股水喷出来的时候,后座力还是挺大的,而且水也因为压力的关系,喷得老远。于是我开始朝着四周黑暗的地方喷水,试图以此把那两个鬼魂往中间赶。果然很快我就看到有两个影子开始在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快速的窜动,于是我反复摇摆着水枪,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没几分钟,就把那两个鬼魂给困在了中央。

女鬼放弃了挣扎躲闪,而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孩子蹲在地上,而孩子则害怕的哇哇大哭,看到这一幕,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趁着我还没心软,我对胡宗仁喊道,你愣着干嘛呢!现在就抓!胡宗仁就扬着自己的袋子冲了过来,一鼓作气,把两个鬼魂都给罩进了袋子里。他并没有给袋子打结,而是先冲着门口的冉记者说,好了可以关水了,很快水阀关掉了,放映厅里再没有那种哗啦啦的水声,变成了滴滴答答椅子上的滴水声。

我问胡宗仁,抓到了吧。胡宗仁点点头说这次抓住了。于是我们走到靠近银幕的地方,那个地方比较开阔,我和胡宗仁身上都打湿了,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胡宗仁蹲在地上,手里的八卦袋虽然被手捏住了口子,但是里头却圆鼓鼓的好像充满了气体。胡宗仁伸出另一只手,在八卦袋的玲珑扣上,隔空花了一道符,直到他觉得鬼魂已经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松开了袋子口,并把口子稍微朝外卷起,然后窸窸窣窣在包里好不容易找到几张还没打湿的钱纸,念咒,然后烧掉,把灰烬装进了袋子里。然后胡宗仁把袋子重新打结,对我说,办好了咱们走吧。

我说这就好了?这可是自杀的鬼。胡宗仁说,抓是抓住了,但是还要化解戾气。走到门外,胡宗仁告诉李先生你可以出来了,已经收拾干净了。然后胡宗仁看着地上的男人,蹲上去拍了拍他的脸,然后掐了几下眉骨,男人醒了过来。他显然对刚才的一幕记忆犹新,因为他弹坐起来的姿势特别警惕。胡宗仁对着他拍了拍身上的袋子,然后说,别怕了,都已经抓住了。但是光是这样还不够,我这就给你做两副灵位,你给我带回家去好好供着,供足49天,这中间要是你哪一天忏悔不诚心,这两个鬼魂可就不会在电影院了,就会一辈子跟着你了。眼看自己得救了,男人慌忙点头。胡宗仁又挑了六根香出来,再用身上的红色宣纸,折了两个灵位,而每三支香,一方面代表供奉,另一方面也成为了这个灵位的骨架。胡宗仁问了男人这个张女士的名字和孩子的名字后,写上了名讳,并在灵位的背后画了一个好像眼睛的东西。接着他递给男人说,回家找个地方插上,记得49天,少了一天,当心这双眼睛看见!男人连连道谢,胡宗仁说你可以走了,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还是我亲自给他开的门。

事后胡宗仁跟我解释说,其实灵位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个男人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能够说点真话,诚心悔过,即便不见得句句属实,但是也能相应化解这对母子的怨气。而这对母子在自己的八卦袋里,就算是本领通天,也肯定是跑不掉的,所以此举的目的,还主要是让这个男人接受惩罚罢了。胡宗仁还告诉我,自杀的亡魂相对麻烦,49日之期也是它的最后期限,49日后戾气不消,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发给城隍发落了。说完胡宗仁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这些老不正经的家伙,成天爱来爱去的,以为爱情就真的那么伟大,这些爱出问题来了,后悔了吧?有我们还能救一把,死掉的,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胡宗仁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胡宗仁告诉我他会尽快把这个孩子送走,至于母亲,需要磨练下。他也承认,这次的方法虽然并非很温和,但是事已至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一辈子跑这生意,难免会遇到来硬的,次次都顺着咱们来,可能吗?又没卖给咱们。我也笑了笑,尽管最后那一幕母子相拥的画面让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我也知道,这次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我们能办到的,最有效的一个法子了。

这次的单子,我也算是收获不少,至少我免费获得了一个山川门的先天八卦镜,还免费看了几部包场电影,甚至还结交了一个新朋友。这位冉记者,从那以后开始成为我和胡宗仁在媒体这个行业的一个纽扣式的朋友,因为有时候我们办事难免会被人拍到,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冉记者都能用他在媒体圈庞大的人脉关系给压下来,我们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而他也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我喜欢他的小胡子。

而这个冉记者,在2013年的下半年,还参加了我和胡宗仁一次突然兴起的猎鬼直播活动。

第一百五十九章.【案二十】金融行业

作为现代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身边的条件变得越来越成熟,很多以往只能在科幻片里看到的东西,如今都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例如手机,二十年前我大概觉得顶多就跟香港电影里的大哥大一样,至少在那个年代,那已经是最顶级最奢华的炫富工具了,而事到如今,满大街上你随处一看,十个人当中至少有一半在玩着手机,而如今的手机却也都那么高级,以前曾试想过的那种触控式的操作,如今也变成了事实。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我想表达的,其实是在说我们这代人,恰好遇上了一个时代科技的飞跃,这样的飞跃跨度,可能是古时候好几个王朝的跨度,而我们却在短短的几十年里统统实现,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当有些东西越来越方便以后,人和人之间的交集就开始显得越来越没有必要,例如我明明可以动动手指就缴纳电话费,水电气费,那我干嘛还去营业厅呢?又例如许多时候电话里就可以把事情说得清楚,达成一致,那么又存在多少碰面的必要呢。当科技带给我们越来越多的便利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却在越来越多的少去,继而变成一堆很方便,但又很冷冰的机器。

所以今天这个故事,就跟机器有关。

从电影院回来后没几天,已经快到跨年了,由于胡宗仁拒绝了和我一起跟自己的女人求婚,所以我那段时间主动联系他会比较少,因为这人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很容易就把我的计划告诉给付韵妮了,考虑到付韵妮和彩姐之间的关系,那我的精心准备似乎就失去了意义。而胡宗仁本身也比较忙,除了我们俩要合力对付轩辕会那一个比一个更变态的案子,他还要准备自己的婚礼,所以那几天时间他曾问我借了车,说要去派发喜帖,来取车的时候,他甚至还直接把喜帖交给了我。而接连好几天,胡宗仁都没把车给还回来,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半夜里给我打来电话。

那时候我正介乎于睡着和没睡着之间,正是舒爽的时候,所以他的电话打进来让我觉得非常愤怒,正没好气的问他你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来干嘛你是贼变的吗,胡宗仁却告诉我,他刚刚才接到了通知,新的案子又来了。我说你别指望我这个时间会跟你一起出去办案子,我还没这么敬业。胡宗仁说,明天早上你稍微起早点,我开车来接你。

说完胡宗仁挂了电话,不过他好像忘记了那是我的车,我只是借给他罢了。

虽说当情况提前了解得清楚一点的时候,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不过多年来我和胡宗仁早已习惯一边办案子,一边根据自己的分析来推断案情。并不是对雇主的口述有怀疑,而是这人鬼之间打交道的事情,变量实在太大,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这个案子的结局,而我们需要做的是把案子的结局控制在我们预想的一个范围内,那个范围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是比较安全的,也是对鬼魂和雇主最好的。也正是因为这种我们完全预料不到的变量,才使得我们在办案的同时不断成长成熟,前提是,得活下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简单洗漱吃东西,就给胡宗仁打电话然后站在路边等他。胡宗仁接到我以后,就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让我自己来开车。看来他并没有忘记这台车是姓李的。他告诉了我今天的目的地,那是距离我并不很远的一个地方,位于江北区观音桥商圈的边缘,人流量车流量都非常大,所以让我找停车的地方在这个时间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于是胡宗仁说没事我给那边雇主打电话,让他们带我们到他们的专用车库就行了。我问胡宗仁,你有雇主的电话啊,看来还是雇主自己联系你的对吧?胡宗仁是啊。我说那赵婧呢,这段日子你们没联络吗?胡宗仁哼了一声说,她知道打电话给我,我会骂死她,这不也没打么。我说那你手上的黑印,你按照司徒说的法子每天都做了吗?胡宗仁说当然要做了,司徒果然是博学精进,他的法子特别管用,只不过只能治表无法治根,我估计这个疑问,至少得等咱们把二十四个案子办完,才能有结论了。我问胡宗仁,那赵婧去了成都,她没给你打电话,你也就没打电话给她吗?胡宗仁说本来试着打过,因为那天他看到自己黑乎乎的手腕后心里发火,自己现在睡觉都穿长袖子就是为了不让付韵妮看见,结果给赵婧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胡宗仁顿了顿说,你还能说她心里没鬼吗?

我没回答他,虽然赵婧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原本就并非善类,但是我始终不愿意一下子就把人想得彻底的坏,不过照目前的样子看来,赵婧起码还是和我们对立面的一个人。

胡宗仁打电话告诉了雇主我们快到了,于是他们早早的派了一个工作人员在街边等我们。从那个工作人员一上车我就知道,他是银行的人。然后到了车库门口后他下车了,去跟门卫打了招呼,然后告诉我们走到下边随便找个地方停就是了。我开车进去的时候,就问胡宗仁,原来这次的业务是银行的啊?胡宗仁说是啊。我说那你收费可别太有良心了,你看这些银行的人,年年报亏损,可员工的收入比很多人都高了。胡宗仁狡黠的一笑说,放心吧,这我还能没分寸?

停好车以后我们退回到入口处找到了刚才带路的那个工作人员,他把我们带着朝着一栋看上去很像欧式建筑的大楼走去,我抬头看了看大门两侧的石狮子,比我人还高。而头顶那金碧辉煌的某某银行四个金属字,简直就给人一种富得流油的感觉。工作人员带着我们走进内厅,那是一个给老百姓办事的窗口,就和咱们日常里见到的银行柜台如出一辙。工作人员跟门口那个银行的保安低声说了几句,那个保安顿时看着我和胡宗仁肃然起敬,然后就放行我们从他身后的一个侧门,经过两层楼的楼梯,就到了三楼的办公区域。

这是我第一次来银行的办公区,在此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难道银行就只有我们能看到的柜台的部分吗。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柜台里坐着的,都是基层的员工,真正管事的,还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一瞬间我对这种等级森严的感觉有点嗤之以鼻。三楼里办公室不少,传来计算器,点钞机,和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说话。而当我和胡宗仁跟着这个工作人员经过没一个办公室的时候,里头的人都投射过来比较异样的眼神。我不知道是因为这里通常没非员工的外人来,还是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目前从他们的眼神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走到几乎是尽头的一个办公室门口,那个办公室的门上竟然没有科室的名称。工作人员敲门,然后就对我和胡宗仁说,二位请在这里稍后,我就先走了。胡宗仁对他点点头,从进来开始胡宗仁一向呱噪的性格也没有说话,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都非常不能习惯这种没有光线,大家都不说话,而且又很压抑的工作环境。看样子高薪还是有理由的,要我在这样的办公室坐上一个上午的话,估计我就得惹出点事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女人,不过我想她的年纪一定比我们看到的要大,因为银行的员工好像规定了只能穿制服,所以从穿着上我并不能看出她的年纪,不过她脸上那素雅的妆容,以及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佐证了我的想法。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保养。而从这个架势来看,她的级别至少是副行长一类的,甚至有可能是行长。

把我们迎进屋子以后,这个女人就关上了门。她一脸轻松的样子,好像这次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办一件轻松的事一样。当我们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她还非常热情给我们泡了茶,端到我们面前。接着她就坐在我们对面的一个小椅子上,开始介绍她自己。果然和我的猜测差不多,她是这个银行的副行长,可能是因为行长一般不会亲力亲为来处理这样的事情,而副行长也不止她一位,可能是分管的领域让她接手了这件事。她告诉我们,她姓许,这次找我们来,非常唐突,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作为他们银行这种金融领域的人来说,原则上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就算不相信,也应该是怀疑的,她强调,但是如果这次不是因为证据确凿的话,银行上下谁也不会相信。胡宗仁打断她说,这么说来,从我们刚才进门的那个保安开始,一直到你们这层楼的工作人员,几乎大家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许行长说,银行的圈子很小,大家同事多年,有点事基本上很快上上下下都会知道,不过这种事原本我们应当保密,只不过当初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很多人一起发现的罢了。胡宗仁说那麻烦你跟我们说说事情的详细经过吧,越详细越好。

第一百六十章.【案二十】奇怪机器

许行长双手互相交握着,大概是不太习惯我和胡宗仁这种一开始就直奔主题的做法,也许以往她都要先跟来访的客人客套一番后才会聊正事。许行长沉默了一会儿说,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在两三天以前,他们前台接到一个客户的投诉,说自动柜员机好像出了问题,经常会无缘无故的自己发出响声。一开始我们接到投诉的时候还以为是机器里头的点钞系统会定时清点一次机器里的钞票,从而发出的声音,于是跟客户解释,结果那个客户说并不是这样,而是发出那种好像在输密码一般的声音。而他之所以要投诉,是因为当时他正在柜员机上取钱,自己明明都没碰到机器,却在输入取款金额的时候,自己弹出了一个奇怪的取款金额,260元,并且按了确定,而之所以没有把钱给吐出来,完全是因为取款机不支持60元这样的面额。那个投诉的客人说,当时自己觉得很奇怪,而且如此这般的反复操作了好几次,自己看情况不对了,害怕卡被锁住,于是就按了退卡的按钮,然后换了一台取款机。这才把钱给取出来。

尽管如此,这个客人还是觉得这样不合理,如果自己卡上碰巧钱很多的话,那不是会因为机器故障的原因胡乱取钱吗?而且到底是不是因为病毒的原因引起的这谁也不好说,万一就这样自己的银行卡信息被窃取了怎么办,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当时这个客人投诉了以后,我们还现场去检查了机器,一点故障也没有,我们提议如果客人对我们的处理意见有分歧的话,我们可以帮他申请调取银行的监控路线,但是他可能是觉得麻烦,也就作罢了,反正自己的钱也没有减少,那么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谁都没放在心上,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因为不同的理由收到客人的投诉,这一类的投诉在我们看来完全就是没有理由的,所以谁都没在意。

许行长接着说,可是就在当天下午,又有一个客人在取钱的时候突然大骂了几句,说你们这个机器是怎么回事啊,按都按不起,有故障还是要提醒一下撒!许行长说,当时我们一楼大厅的保安就闻声过去了,但是我们的保安毕竟不是技术人员,也就简单解释了一下,请客人换了一台机器取钱,不过这次保安师傅把情况直接跟我们办公室的人汇报了,同一天的时间里出现两次这样的情况,而且都还没办法查明原因,于是我们立刻通知了技术员,来暂停了这台机器的使用。

许行长告诉我们,ATM自动柜员机在某些方面算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柜台工作人员的工作量,所以我们即便是申告了故障以后,也会很快派人来处理,但是通过检查,发现并未出现任何问题,我们甚至考虑了会不会是按键接触不良,但是却也不是。维修人员说这台机器的状况很好,根本不需要维修,所以可以重新使用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外行也就只能跟着信了。不过在重新恢复使用这台机器的时候,我们特别叮嘱一楼的保安师傅,如果再有问题的话,就立刻报告。

许行长说,当天一切正常,后边来的在这台机器上取钱存钱的人,都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可是到了第二天,那台机器又出现问题了,但是这次的问题却又跟头一天不一样,而是无法插入卡片。许行长顿了顿说,准确的说并不是无法插入,而是插进去后还没开始操作,就被毫无理由的吐了出来。有些稍微没那么计较的客人看到后,大多换一台机器取钱就行了,就当作没这件事似的,不过总有少数较真的客人会告诉我们的保安,机器坏了,现在还是在吐卡,没准再不修一修的话,就开始吞卡了。由于事先打过招呼,我们那位保安同志也非常负责,他立刻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我们,而当时是我亲自下去看的,我不但看了我还自己上去操作了一下,还真是刚刚把卡插进去,还没来得及输密码,就自动把我卡片给吐出来了,而且最奇怪的时候,这个时候ATM机器屏幕上还显示着请输入密码。胡宗仁纳闷的问许行长,那意味着什么呢?许行长说,那代表那卡被吐出来并非系统的原因,就好比你拿根铁丝套着卡插进去,然后又扯出来一样。胡宗仁哦了一声,对许行长说原来这样也行,那以后我也这么干试试。许行长摇摇头说,那是基本上不可能的,因为卡槽的大小完全是贴合设计的,并且如果真的有人用铁丝或者钢丝线把卡给拉出来的话,我们是会有警报装置的。许行长接着说,怪就怪在卡出来了,但是却没触发警报,甚至连机器本身都没反映过来卡已经被吐出来的这个事实。

许行长接着说,所以当天我看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就立刻觉得头一天来维修机器的那个维修工实在是太不认真负责了,于是我又立刻停止了这台机器的使用,并且马上打电话让对方派人过来维修,不要再派昨天的那个维修人员了。隔了半个多小时,对方来人了,但是开机检查后的结果竟然也是和之前那个维修工说的一致,机器没有任何故障,如果你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顶多也就是速度快慢的问题罢了。即便这个工人这么解释,但是许行长他们始终认为不能接受,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许行长又拿出自己的卡来,现场示范了一次,而这一次,卡却非常顺利的使用了,并没有出现乱按数字,或者吐出卡片来的情况。

许行长告诉我们,当时情况就轮到自己尴尬了,但是对方还是跟我们说,如果我们实在不放心的话,就暂停使用,过几天会来把电脑主机重新更新一次,也许是开机时间过长造成的。当天那个维修工人离开之前,就关闭了这台机器的主电源,并且在屏幕上贴上一张纸,上边写着“维修中,暂停使用,非常抱歉”等字样。

许行长说,恰好的是,当天晚上就是那位保安师傅值班,通常我们到了夜里都会在办公区留下保安师傅守夜,你上楼来的时候估计也看到了,ATM机器那一边属于开放区域,是24小时都可以进入的,只是到了夜间10点以后需要刷卡才能够进入了而已,办公区这边和ATM这边中间有隔离门,保安师傅晚上就在办公区这边的。银行关门以后是要断电的,所以保安师傅晚上值班的话,最多也就只能玩玩手机而已了。但是当天到了大约夜里12点的时候,ATM这边的电子门突然打开了,保安师傅还以为是有人来取钱了,本来这个地方当道,就算是深夜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有人来取钱也非常正常。可是隔了一会儿后,没听见有人取钱的动静,反而听到了很长的一声“滴————”的声音。

许行长告诉我们,那个声音我们的保安师傅是很熟悉的,那是ATM机器刚刚开启的时候,点钞系统因为某些原理需要启动时发出的声音。但是保安师傅心想,那边的几台机器,除了故障的那台以外,全都是开着的啊,而且灯还亮着,也没有停电呀。那那个声音是怎么出现的呢,想到这里的时候保安师傅就起身打算去看个究竟,隔着隔离门上的那些网格,他却看到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换了个角度打算看看是不是那台坏掉的机器自己启动了,一看还果然是这样,不但启动了,还好像有人在操作一般,发出了“嘀嘀嘀”的按键声。

许行长接着说,由于看不到屏幕主要的部分,所以也不知道那声音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很快那声音就停止了,但机器还亮着。接着电子感应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打开了,里外却也都没有人。保安师傅正在纳闷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ATM区域的灯光突然开始忽闪起来,闪了几下之后,整个就灭掉了。

许行长看上去略有点紧张的说,本来吧银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停电也很正常,但是当时断电后,ATM机却没有断电,也就在原本就黑暗的环境里,映着距离保安师傅最近的那台ATM机屏幕上的蓝色光亮,他看到了一个非常矮小的人影,有些像是小孩子,但是由于没有光线,根本看不清。

那一下把我们那位保安师傅给吓惨了,他退了几步,就摸出自己的手电筒来照射,这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正在搞不懂为什么的时候,电子感应门突然又打开了,在关上的时候,灯光又亮了起来。胡宗仁问许行长,不是说断电了吗?为什么ATM和电子门却还能工作?许行长说,ATM机器线路和我们行里不一样,并且有应急供电系统,而电子门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许行长说,也许是因为根本就没停电,只是灯光受到某种东西的影响,暂时断了一下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案二十】两段录像

许行长其实说得没错,作为我和胡宗仁来说,我们曾算得上是无数次领教过那些莫名其妙的鬼魂的力量。改变灯光那完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人之所以在鬼魂靠近的时候会出现异常的感觉例如发冷,例如心慌,例如感觉不自在等,实际上机器也是如此。我就曾不少次见到过鬼魂的力量影响到机械,比如之前我们遇见赵婧的那一次,就影响到了那家工厂的印刷设备。于是我对许行长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那位保安师傅就应该察觉到自己是撞鬼的了。

许行长点点头,可不是嘛?我们那位师傅觉得是半夜了,给我们打电话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自己又被关在这里边,哪也去不了,肯定心里害怕,于是就一晚没睡觉,坐在角落里念了一夜的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交班后却一直在大厅里等着我们,直到我们上班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

胡宗仁说,那这位保安师傅还真是很敬业啊,而且是个好人啊!许行长说,对啊,在这里工作不少年了,一直非常认真负责,人也随和,行里上下的人都挺喜欢他的。胡宗仁问,就是刚才我们上楼的时候,坐在楼底下神神秘秘看着我们的那个保安师傅对不?许行长说就是他,本来今天不该他上班,但是他得知我们找了你们二位来,坚持调班,说如果你们需要了解具体情况的话,随时都可以找他。

许行长接着说,但是虽然我们信得过这个保安师傅的人品,不过对于他说的事实,我们还是觉得过于荒诞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我们楼上管理班子的人就把那位保安师傅叫上来大家开了个短会,途中我们一直在开导他,说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压力很大,产生了幻觉之类的。因为虽然那个机器故障的原因我们一直没弄明白,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却真的没有相信过真的有鬼这件事。所以我们当天劝导了很多,但是保安师傅因为我们无法认同他说的话,非常固执,坚持要我们调取当晚的监控录像来看。

许行长说,于是当时就有人提出了当下断电的事情,因为断电的关系可能在屋顶角落里的监控探头没有作用,而保安师傅说那时候电动门都还在运作,所以摄像头也应该是在工作的,因为当时变黑了以后,他还看见了摄像头周围那一圈红色的夜视灯。执拗不过这个保安师傅,也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因为压力大了的关系,于是许行长就叫人调取了当天晚上摄像头拍摄的影像记录。不过奇怪的是,大家在录像里,并未看到如同保安师傅说的那个瘦小的人影,而的确是看到电子门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打开了,接着画面上就出现了轻微的干扰。在保安师傅凑到隔离门边上后,那种干扰突然变强,继而就黑屏了。许行长解释说,倒也并非断电般的黑屏,因为还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电子门外地面上因为路灯照射而显像的地砖,只不过画面变得非常扭曲,伴随着非常强烈的干扰。而后画面又亮了起来,亮起来的一瞬间,就看到电子门正在关闭。

我插嘴说,假设是真的有鬼的话,那么你最后看到的这个画面,应当是那个鬼魂刚刚离开的时候,我解释说,电子感应门的原理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大概就是人的遮挡或者折射之类的吧,但是如果没有东西遮挡的话,它原则上是不会随便开合的,这个问题如果让我们来考虑的话,我们会优先选择相信那位保安师傅的话。许行长点点头说,当时当着大家的面播放那段录像,由于并未发现什么,只是略微有点诡异罢了。但是后来我们当中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提出,想要证实的话,就调取银行ATM机上的监控就行了。许行长补充说,因为是电子系统,为了防止有人利用电磁干扰来影响机器,出现盗刷盗取的情况,ATM机上实际上都是有防干扰的设备的。于是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并且很快就调取了当时那台本来就关闭了ATM机上的监控录像,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大家都吓坏了。

许行长说,就在和先前那段录像同一个时间里,大家非常清楚的看到了一个身穿深蓝色短袖衬衫的老太婆,佝偻着背,看上去非常消瘦,连双颊都已经凹陷进去了,并且让人不解的是,这个老太婆的五官看上去非常怪异,她的鼻梁上半部分和眉毛眼睛似乎是有些微微旋扭般,就好像那些恶作剧相机或哈哈镜里看到的人一样,而嘴巴的下颚也好像是脱落了,嘴巴微微张着,并且是歪着的。从看到这个老太太的样子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没认为这是个活人了,而且好几个女性员工甚至还惊呼出声了。对比了两段录像后我们发现,监控画面出现干扰的同一时间里,虽然ATM机的录像画面也出现了一些噪点,但是却能够相对比较清楚的看到那个老太婆的脸,而且我们确定那种五官的扭曲,和这种干扰是无关的,所以就因为这个,我们就知道我们行里撞鬼了。

胡宗仁想了一会没有说话,接着他问许行长,那之前的录像你们就没调取出来看吗?就比如前几个客户投诉的时候,如果真是这个鬼魂造成的话,应该也能够被拍到才对。许行长说,本来我们也知道肯定是拍到了,但是这件事首先不能外传,其次大家也都没多大的勇气再去看,所以就先贸然给你们联系了,希望你们来了以后,如果要看的话,再调取都行。

许行长告诉我们,情况大致上就是这些了,因为行里没人跟这些东西打过交道,大家都比较迷茫不知道怎么办好,可是银行作为服务类型的窗口企业,也不能因为这件事不上班对吧,所以大家也都是顶着压力上班,但是工作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包括我在内。

许行长很坦白,和这样的人合作就比较简单直接了。于是胡宗仁侧过身子来问我,说你现在觉得咱们从哪儿下手比较好?我想了想告诉他,刚才咱们上楼的时候,还没有去看过那片区域,这个时间正好是高峰期,人肯定很多,要不咱们先去ATM机那一带看看再说。胡宗仁点点头,正准备起身,我又问了许行长一句,除了这件事以外,你们办事大厅这边没遇到过什么怪事吧?许行长说,目前还没有,就是自从大家知道这件事以后,心里始终不舒服,多少也有些心理作用吧。于是我对许行长说,这样吧,你白天的时候什么时间段人比较少?许行长想了想说,大概在中午12点半到1点半期间,人是比较少的,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她可以做主在那个时间段稍微把银行的几个门都关闭一下,包括ATM的区域。我问她是连外头想取钱的人都进不来吗?她说是的。我说那好,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有必要的话,中午还麻烦你关一下门吧。

说完我和胡宗仁就下楼了,途中我们还是又感受了一次楼上工作人员们那异样的眼神和底楼保安师傅那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这个地方处于繁华路段,过往的行人非常多,所以来这里办理业务的人也很多,当我们绕到ATM机那片区域的时候,发现总共五台机器,除了查询机跟前没有人以外,剩下的三台都排了挺长的队了,还有一台位于角落里的机器,应该就是那台被大家视为“有故障”的那台。由于那台跟前并没有人,于是我和胡宗仁走到那台机器前,我让胡宗仁替我挡住大家的视线,我则背对着排队的人,偷偷摸出罗盘来看了一下,毫无疑问是有鬼,并且从我开了盘以后,指针就直直的指着那台机器,有规律的一跳一跳的。

指针的反应告诉我这个鬼并非是凶鬼,甚至是有些糊涂的鬼。但是虽然盘面上说不是凶鬼,也仅仅因为其反应并不猛烈而已,固定的跳动规律意味着它有着明确的目的,这个目的和执念不一样,执念是说积压到某种程度上而形成的,此处的目的却是只有一个方向而已。例如死在外头的人,它想要回家,回家本身并非执念,只是在它暂时没有达到的一个目的而已。即便如此,我也要小心,因为我们之前的确遇到过太多次那些看似温和的鬼魂,突然发飙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例子,大意不得。

收好罗盘,我又跟胡宗仁走到了户外,门口的金色大字和两侧的狮子,某种程度来说是能够起到震慑鬼魂的作用的,而跟前车流量人流量都非常大,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天不应该有鬼魂敢于出现才对,于是我分析了其中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鬼魂一定不是第一次来了,非但如此,甚至它生前,说不定就是这里的客户。

而这些天出现的种种怪事,只不过是生前习惯的一种延续罢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案二十】邪门儿事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毕竟在人家银行大门口,在那么多收购外汇的贩子面前,我还是没办法直接当着大家拿出罗盘来测量的。接着胡宗仁带着我重新走回了大厅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观察大厅里的情况。我注意到办事大厅和ATM机区域之间其实是一个大约只有两米多的小通道,也就是说,当晚上关上的那道隔离门,其宽度也只有两米多,是什么样的位置既能看到门,也能够看到外头电子门呢?

计算了一下角度,我们在大厅一侧靠墙的位置,察觉那儿就是能够看到这一切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恰好就是一些金卡客户的办理区,所谓金卡,就是不用跟咱们这种老百姓一起排队的那种。柜台后的区域挺宽敞,所以保安师傅当天晚上应该是在那里睡觉休息。我问胡宗仁,咱们现在怎么办?胡宗仁说,还能怎么办,安静等到中午人少的时候,就关门在仔细检查检查撒。

上午算是混得比较快,加上这附近原本也是商业区,吃的玩的都有,所以打发时间倒也并不麻烦。于是胡宗仁给许行长打了电话,说我们先在附近转悠转悠,等中午你这边快关门的时候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马上就过来,反正也不远。许行长答应了,不过听口气她似乎想要请我们中午吃个饭,胡宗仁却拒绝了,说吃饭等事情完美解决以后再说吧,办正事要紧,别耽误时间。

于是我和胡宗仁在附近的商场里看了下手机,然后找了家杂酱面吃得心满意足,但是吃完才发现还不到中午11点。于是我们又没地方去了,我正在埋怨胡宗仁没安排好时间的时候,他却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去银行,先看看那些录像再说?我说好的,因为你了解的情况越多,待会办起事来也就越有把握。

于是我们赶回了银行,11点多恰好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希望赶在吃午饭以前把业务给办了。径直到了许行长的办公室里,告诉她我们现在乘还有些时间,你把那些录像统统调取出来,让我们仔细看看吧。许行长很快就按照早前几天客人投诉或者提意见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时间段的录像,包括墙角摄像头和ATM里的监控。不过由于具体的时间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只能尽可能的缩小范围寻找。接下来的接近一个小时时间里,我和胡宗仁就好像两个正在偷偷看A片的高中生,在许行长的笔记本电脑跟前,一点一点的寻找着任何对我们有帮助的信息。

我们先看的是许行长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看过的那两段,其实感觉和许行长说的大致上相同,除了当我亲眼看到那个正在走向ATM取款机的老太太的时候,心里还是莫名的紧张了一下。再看另一段的时候,发现那种突然出现的干扰,其强烈程度和以往那些若有似无的灵异录像不同,因为那些录像大多都是远距离拍摄或者有足够的高度,但即便如此,摄像机也会因为磁场的突然出现而发生不同程度的干扰。这次的干扰来得非常猛烈,几乎是电子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干扰就一瞬间出现,并且奇怪的是,这个干扰还仅仅只是那个鬼魂出现的位置,除去鬼魂的身体以外,画面上别的地方就显得清晰许多,这一点倒是和许行长说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这种局部出现干扰的鬼魂,在我过往的经历中也曾屡次出现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我开始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我之前遇到过的那几次,几乎都不是善类。

几年前我在储奇门一带一个非常有名的观光电梯管理处办案子的时候,就曾遇到过一个,那次弄得我左边肋骨下隐隐作痛了长达半个月。还有一次是在某大学的图书馆,那一次造成我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因为摔到的关系而脱臼,从此我就没有办法再潇洒的转笔了。而这两次都基本和这一次一样,起初从罗盘和事主的观察来看,这个鬼都并未有什么恶意,只是非常直率的在做自己的事情罢了。例如电梯那个其实本身是每天都要达成电梯从下半城到上半城,只是途中死掉了,造成一个没能回家的遗憾。而图书馆那个则是一个非常渴望成功的大学生,因为休息不足而猝死在图书馆里,本身并无害,但是一旦对其行为进行阻止,就容易危害到自身。我把我的情况告诉给了胡宗仁,胡宗仁也有点担心,毕竟这是轩辕会给过来的案子,想要轻易解决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事实证明越到后边,我们即便越战越勇,但是案子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胡宗仁说,这样吧,咱们还是要怀有希望,不能一概而论,先按照正常的程序来吧,如果实在不行,玩硬的谁不会啊,生前就是个老太太,死后还能怎么样?我哼了一声后告诉胡宗仁,你别忘了前段日子,你在白市驿下道口那儿,差点让一个老太太给推到马路中间让车撞死,你这都不怕,你还真是个怪物。

我接着比对其他的录像,从时间较早的一段看起,由于墙角监控里的画面都一样,每到那个鬼魂出现的时候,就会在画面的局部出现模糊的一团,以至于虽然我们能看到剩余画面的情况,但是对于鬼魂的形态却丝毫无法观察到。所以我们判断的依据,依旧是ATM机上的录像。在第一个抱怨被无缘无故按下260的顾客,我注意到其实在他的身前,就排队排了这个老太太,只是老太太个子小,而且那个客人根本看不见它,所以当他以为轮到自己的时候,其实是那个老太太在ATM机跟前,录像里,两个人几乎都快重叠了。胡宗仁笑了笑说,看来这老太太还挺有公德心的啊,还知道排队。

胡宗仁虽然是开玩笑的在说,但是我也因此得到了证明,这个老太太肯定生前是常来这个银行取钱的,只不过由于五官扭曲,大概没人能认得出它是谁罢了。它在那儿自顾自的按着,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那个客户的显示屏上,出现了260这么一个奇怪的数字。而看完几段录像以后,我们发现除了站到隔离门跟前吓唬保安师傅的那次以外,这个老太太的鬼魂,并未对其他任何人造成伤害,甚至感觉像它不知道边上有人似的。

看完以后,我摸索出几个值得讨论的地方,一个是老太太的脸,这种扭曲的程度,很大部分凭经验来说,是它对于自己的容貌有怀疑甚至不自信,例如早前我和胡宗仁曾在解放碑一带一个女装店里遇到的那个附身在假人模特上的女鬼一样,它当时被拍摄到的样子,和是五官扭曲。这就要分情况,要么是长得很难看,觉得到死也无法接受。要么就是不确定自己长什么样,或者说是忘了。考虑到这个老太太的年纪,看上去也七十多的岁数了,这个岁数的老人换上失忆症或者老年痴呆症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会不会是它因为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或者死了太久久到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死了这样的情况呢?这是疑点之一。

其次就是老太太的服装。如今的季节已经是冬季,重庆的冬天是比较变态的那种,因为我们并没有供暖系统,不会跟北方一样,出门大衣棉袄,回到家就短袖短裤之类的。重庆冬天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还冷,加上空气潮湿,一个健壮的年轻人都未必敢在这样的天气穿短袖出来街上,因为即便他真的不冷,也会被边上的人骂傻逼的。这个这么大岁数的老人,根本不可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出现在这个季节里。所以我得到一个假设,这个老太太有可能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死掉的,甚至它在画面里出现的这个形象,很可能就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银行时候穿的那一身。这是第二个疑点。

第三个,就是我们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继续往前翻看别的录像资料,但是即便找到了,我估计也和我们手里的这几段看上去差不多。因为手上的这些录像看来,这个老太太的目的似乎很简单,它就是来取钱的,取完就走了,取到没有也只有它自己才知道。难道是因为特别喜欢钱?那260也不是多大笔钱呀,至于到死都还这么念念不忘吗?这是第三个疑点。

第四个疑点,也是我认为最可疑的一个。直到目前为止,亲眼目击过她的人,就只有那个保安师傅一人,并且是在深夜里,在第一段录像里,老太太在弄得灯光灭掉以后,是直挺挺的站在了隔离门之外,和保安师傅仅仅只有几寸的位置站着,甚至还让保安看见了它,我说过,保安原本阳气较之常人更旺一点,所以保安师傅看见这个老太太,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愿意让保安看见,至于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取不出来钱,想请保安帮忙?那为什么后边又走了呢?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老太太在最近一次深夜离开银行的时候,并不是穿墙或者穿门出去的,而是伸手到刷卡机的上面舞动了一下,直到门打开后才走,如果不是认定了是鬼魂,这跟活人没什么区别。包括在它进门的时候也是如此,先站在门外刷了卡,等门打开后才进入,除了它那诡异的五官,一切正常。

看来我还是想错了,一到晚上,那个电子门并不会因为有东西的遮挡而打开或关闭,而是必须刷卡才能进入。

胡宗仁看完后冲着我笑笑,说了声,邪门儿。

第一百六十三章.【案二十】关门检查

还真是挺邪门儿的。通常上了岁数的老人,大多对于科技发展的接受能力远远不如我们年轻一些的人,例如我就曾经在一个银行的自助银行门外,看到一个老大爷想要进门去取钱,但是由于是刷卡进入的,他迟迟找不到办法,最后我好心的告诉他,说这个要刷卡。结果老大爷把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在玻璃门的合缝处刷了一下。

在我还没来得及尖叫出来的时候,他看门还是没开,于是用一种央求的语气对着门上那个看上去像是小仪器的东西颤巍巍的说道:“麻烦你开一下门嘛…这真的是我的卡…”于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接过老大爷的卡,在墙上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以此换来了老大爷连连的感谢。

虽然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在有些角度上也说明了这些东西的出现即便是让大家的安全更有保障,却也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不过录像里的这个老太婆,却显得对这种设备的使用非常熟练,这也是我为什么判断它肯定是这家银行的常客的原因。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以后,许行长就关上了银行的大门,并且打开了灯。她告诉我们大概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占用,为了方便我和胡宗仁,她甚至把其他员工都给支开,让他们去吃饭或者回避一下,在现场除了她自己以外,也只留下了那个保安师傅。胡宗仁问许行长能不能抽烟,许行长的表情告诉我,银行里肯定是不能抽烟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抽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于是胡宗仁没理她,就点燃了一根烟,顺便发给我和那位保安师傅一根。保安师傅肯定是没抽,只是礼貌的把烟别在了耳朵上。猛吸了几口烟之后,我就掏出罗盘,开始检查整个大厅包括ATM机的区域。

因为从录像里来看的话,那个老太婆的鬼魂并没有进入到大厅里的区域,但是那也仅限于我们目前看到的这几段而已,所以为了保障万无一失,我还是仔细检查一遍比较好。我从门口的位置开始,一直朝着柜台方向而去,里边就不用检查了,因为外人也进不去,于是在这次检查的过程中,我在大厅的两个地方找到了非常轻微的灵动,一个是在那个不锈钢的椅子上,某一个座位的地方。另一个则是其中一个柜台窗口的台面上。

灵动非常微弱,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会被忽略掉,但是这种灵动的方式和频率和之前ATM机外的那个如出一辙,所以我初步判定是同一个鬼魂留下来的,只不过这边的过于微弱,大概是因为时间比较久远的关系罢了,至少是一个月以前的了。由此我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就是这个老太婆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在死后曾以一个人的方式来到银行,甚至还拿号排队等着办理自己的业务。但是这样来说的话,一个月之前也是冬季了,鬼魂在死后的形态尤其是这种类型的鬼魂是相对固定的,所以当时它去柜台的时候一定也是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所以等会可能需要问问这些柜员们,是否记得一个穿着和当季不符的老太太曾出现过,这样我也更加容易推断其屡屡光顾银行的动机,毕竟柜员是应该记得那个老太婆来办理什么业务的,这无疑是一条线索。

退出大厅后我们又来到了ATM机的区域,那个范围本身并不大,所以检查起来也并不困难。只是因为早前我和胡宗仁曾为了躲避别人的眼光而偷偷看了一眼,此刻却可以毫不顾忌的检查了。

因为那个鬼魂进入的地方是电子门,并且等会儿人家还得开门营业,所以我就没办法在门的两侧拉绳头钉了。不过从进门处开始,我就一直在追踪灵动反应,从我找到的结果来看,这个鬼魂每次一进门就直接走到最角落里那台ATM取款机,即便每次都没能够取出钱来,但是也没有换到别的机器,至于原因我就暂时无法得知了,活动的路线比较固定,只有最近一次,也就是被保安师傅目击的那一次,它站到了隔离门的中间,除此之外,我在这个小范围里,并未在其他位置找到灵动反应。

一个看似很简单的情况就被梳理了出来,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源自于我的猜测,我把我得到的结论和胡宗仁商议了一下,他也觉得可能是目前认为最合理的一个猜测。于是我告诉许行长,这里的这个鬼魂生前一定是你们银行的客户,并且有自己的习惯。等会儿你们的柜员来了以后,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问一下,有没有谁曾经记得有一个穿着和当下季节不符的老人,曾经到柜台办理业务。我指了指早前在大厅找到灵动的那个柜台说,就是那个柜。

许行长点了点头,然后问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说这大白天的,你们又是服务行业,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到了晚上我们再过来,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把那个鬼魂给引出来。接着我转头对那个保安师傅说,如果你可以的话,麻烦你今天晚上跟我们一起值班一下,因为在场的人当中就只有你看见过那个老婆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保安师傅还是答应了,因为想必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帮忙的话,那今后的每个夜班可能都要在提心吊胆当中度过了。不过我还是安慰他说,目前看来这个老婆婆的鬼魂还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但是我并不敢保证,鬼魂在世间游离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出乱子,而刚才看监控录像,发现它其实是看不清五官的,这就说明某种程度上这个鬼魂本身的目的性是存在的,并且有些混沌了,说明它的死亡时间至少是49天以前,即便是49天以前的话,也不是穿短袖的季节,所以它留下来的时间越久,可能会因为一直得不到解决,而产生怨气,那时候就真的很难说了。

我并不是在吓唬人,我就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原本以为自己一时心软,放了一个鬼魂一马,并未在它刚刚离世不久后就带走,而是为了让它和自己的家人多陪伴一段日子,其实也就半个月,但是从那时候开始,它就对于我带走它产生了抵制,并且还因此伤害到了一个自己的家人。我经手过的案子绝大部分都是在49日之期后的鬼魂,就算留下来各有理由,但那也只是它们的理由,于我来说,那并不成立。

听我这么说,许行长就答应等我们到下班,然后她晚上也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我不知道她此举是因为认真负责还是担心我和胡宗仁偷银行里的东西,总之我也没多说什么,人稍微小心一点也未必不是好事。当天下午我和胡宗仁直接去了我加,因为隔得比较近。我自己睡了一觉,而胡宗仁一直在我的客厅里看电视打电子游戏,就这么把时间混到了下午6点半。

作为银行的员工来说,大概加班算是常事,甚至有些会忙到很晚才回家,即便是到了5点就关门了。但是那天他们银行的员工一定会很感谢我,因为我们的关系,大家都可以不用加班,所以当我和胡宗仁赶到银行里的时候,保安师傅给我们开了门,我却发现除了他和许行长以外,还有个穿职业装的小妹妹。我问许行长这位是谁,她告诉这就是当时在柜台里办理业务的那位。

那个姑娘看上去二十岁多一点,长得挺文雅的,就是脸上充满了害怕的神色。许行长对我说,刚才你跟我说的情况,你现在跟这位大哥说说吧。那个姑娘就说,情况是这样的,在大概一个月以前,那天她恰好轮值到了那个柜台给大家办业务,就看到了这么一个老太太,有点驼背,很瘦,皮肤又很黑,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却穿着一件短袖。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我们工作的时候不能闲聊所以也没问她,她当时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就说以后这些问题你可以不用拿号排队,直接去那边自动取款机就可以解决了。

我问那个姑娘,她说的是什么问题?姑娘说,那个柜台是专门用来办理低保金的,每个月的那个时候,就一定有很多低保户来排队领钱,但是后来因为人太多,柜员又太少,就专门把最角落里的那台ATM机弄成了可以直接领取低保金的设备,不过只能取整数,零头就不能取了。我问她,那当时那个老太太的低保金,所以是260块对吗?姑娘点点头说,当时都是260啊,就是这个月才全部提升成290的。胡宗仁大骂一句,妈的,290,这就能保证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290我一个月冲电话费都不够!

这时候许行长伸手递给我一张长长的纸,好像清单一样,她告诉我说,我猜想你们来了以后可能要排查这些低保户的资料,所以我就给相关单位申请了一下,把在我们银行开户的那些低保卡清单都罗列了出来,如果你待会用得着的话。

我接过来一看,上边有姓名,有住址,有联系电话,还有低保卡的卡号。果然是专业啊,这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案二十】结阵招魂

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照片。并且我问了问许行长,有没有办法查询到照片信息,因为我知道当吃在核实低保人员信息的时候,是肯定会拍摄照片的,否则哪来的低保证呢?许行长却摇摇头说,那确实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了,但凡要查询这种人口档案的,都必须有社保局或者派出所的授权公函才行,否则凭银行的系统是没办法查阅到其本人的相貌信息的。

我心想这样也对,就是应该把这些职务划分开,才能给那些当官的踢皮球的机会嘛,否则一个部门就能解决全部问题的话,那剩下那些公务员要怎么生存呢?

于是我和胡宗仁坐在地上开始排查这名单上的人,我们先是把名单上的人根据名字看上去是男是女做了个区分,就连那些看上去男女都可以使用的名字,我们也统统留下准备进一步排查。总共接近三百人的名单,很快就被划分出了大约五分之三的人,是需要进一步喝茶的,然后在这部分人的信息里,我们有适当的推算了一下年纪。根据身份信息60岁以上的,我们也都留下了,这么一来,就余下了不到50人。范围缩小了以后,难度其实并未因此而有所减少,因为我和胡宗仁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办法进行筛查了。这个时候,许行长跟我们说,让我在我们发放低保的系统里查一下吧,如果这当中有人是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来领取低保金了的话,那么就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只是因为人死亡之后,没有到当地派出所销户罢了。

我把剩下的打了勾勾的50个名单交给了许行长,许行长就打开了金卡客户区的电脑,开始查询起来,很快她却对我们摇摇头说,都没有,这名单上的人都是按时来领取了的。这下就不对劲了,首先我认定了那个鬼魂肯定生前是这家银行的低保户,并且就在我和胡宗仁最后筛查出的这几十个人当中。那么为什么既然人死了,还在发放低保金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替代她来领取了。

于是我问许行长,你们当时在柜台发放低保金的时候,难道就不用核实一下本人的身份这些吗?许行长说,当让要核实,需要提供低保卡,低保证,身份证才能够领取。我点点头,然后对胡宗仁说,如果那部分低保金真是从柜台出去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能够拿到这三样东西的人,你觉得会是谁呢?胡宗仁说,老伴儿?子女?我看着桌子上那一堆名单说,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查到了,打电话。

于是剩下的时间,我和胡宗仁都在给名单上的人打电话,当然,用的是银行的座机。而许行长则在外边叫来了饭菜,以保证我和胡宗仁有充足的精力。到了晚上接近9点的时候,我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还挺年轻的。我和胡宗仁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一般都要先辨别声音,如果是男人或者年轻人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多问几句,例如某某最近好不好啊之类的,我们冒充的是人口普查办公室的人,当然我想他们也没想过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人会打电话来。

但是我打通的这个号码,却让我觉得有点不同。首先是口音好像是只有三四十岁的人,于是我问他,请问你是王寿碧老人的家属吗?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说是的。我说你是他的儿子吗?他说是的。我说那现在王婆婆在不在家,我们是人口普查的,有些事想要跟她直接说说。对方却支支吾吾的说,王婆婆现在已经睡了,我说那可真遗憾,本来昨天王婆婆还来了我们单位,有些政策的改变需要及时通知她呢。

昨…昨天?昨天什么时候?电话那头对方的这个有些迟疑的提问,一下子让我精神起来,我觉得我找对人了。我说昨天上午啊,你不知道,你妈妈可爱聊天了,对了我们还有些礼品,要不我明天派人给王婆婆送过去?啪的一声,对方挂上了电话,连个拜拜都不说,真是没礼貌。

于是到了目前,我就基本确定,刚才打的这个电话,就是在这里闹鬼的那个婆婆,王寿碧。

我把我的结果告诉了大家,胡宗仁为我的效率高兴得手舞足蹈。但是即便是找到了,对方家属的态度其实已经让我觉得他是不会顺利配合的。而且就算按照名单上的地址找过去,也未必能找到婆婆的家人,因为按照这个王婆婆的岁数来推算的话,她的儿子大概也是四十多岁上下的样子,哪有儿子四十多岁还跟母亲住在一块儿的?再加上如果儿子的条件富裕的话,老人又何必来办理低保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跟胡宗仁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招魂试试看。

招魂,那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我们也没打算用那种特别耗费自身修为的方式来招魂。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早上人家银行开门营业,差不多还有10个小时左右,如果我要在这里布下绳阵的话,那么我就一定要确保在这段时间以内,我和胡宗仁必须要抓到甚至送走这个鬼魂才行。首先我和胡宗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个鬼魂给招进来,通常是在24小时自动银行门口不起眼的地方点香烛,而因为我们掌握了这个老奶奶的姓名,甚至连她的出生年月都知道,要把它招出来其实并不困难,就是担心招到除开王寿碧老婆婆之外的其他鬼魂。胡宗仁想了想说这个别担心,那门口不是有两个大的石狮子吗?我们招魂的时候画一个符文到狮子的眼睛上,那么那些孤魂野鬼也就不敢进来了,而我再给这个老婆婆写一个名牌,做个灵位,那就能准确的招进来了。

我点点头,其次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则是当这个老婆婆进来之后,要怎么样才能把它给控制在ATM机那一片区域里,不让它逃走或是窜到大厅这边来。我可以在大厅中间的隔离门那儿结绳头钉,挡住它不让它跑到大厅里去,但是还有另一个门就麻烦了,因为那个门是自动感应门,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王婆婆,还会刷卡。胡宗仁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会儿你在里侧刷卡的那个区域,直接用你的敷给盖住,然后在关上门以后,在门的内侧也画个敷,这样它就不敢去碰那个刷卡机了。我反驳胡宗仁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看着门上有个敷,哪个鬼还那么蠢会走进来啊?胡宗仁又想了想说,我们用什么东西把门给卡住,让它不会关闭死,刷卡又能打开,那不就好了吗?

还别说,胡宗仁说的这个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这就好像小时候我们用筲箕抓小鸟玩的招数一样。找来一根筷子,顶起筲箕的一头,在筲箕下洒点玉米粒或者面包屑之类的,然后在筷子上栓一根老长的绳子,只要有小鸟进去啄食,只要一拉绳子,筷子就会倒下,而筲箕也会因此把小鸟给困在里头。这个方法我小时候常常和厂里的孩子们玩,不过我们通常抓的都是麻雀,玩一会也就给放了。于是我开始在桌子上找那些能够用来挡住门合拢的东西,最后我找到了一个订书机。

我用绳子拴住了订书机,然后走到自动感应门跟前,让许行长刷卡打开了感应门,立刻把订书机放在了两扇门合拢的夹缝处,果然能够死死的夹住,然后我又让许行长刷卡,门刚刚打开的时候我就老远的扯了下绳子,接着门就严密无缝的合拢了。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有难度,我不禁对胡宗仁说,看不出来你平日里老不正经,总想些歪招,这下还真让你帮上大忙了。胡宗仁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一副得意的花痴相。我跟许行长说,那个柜台的小妹没事就让她先回去吧,咱们做法布阵这些事情,还是别吓到小姑娘才好。于是许行长就打发那个姑娘离开了,我在她走以后,电子感应门关上之后,就用它们银行的浇水,在门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敷,敷中间井字的位置,恰好就在两扇门的合缝处。这样一来,如果我用订书机挡住了门,那这个敷根本就不是个完整的,对鬼魂没有任何震慑作用,甚至还不会被发现。

忙里忙外弄了一阵,到了保安师傅说的那个时间,胡宗仁走到门外,按照他的方式在门口立了名牌,点香点蜡烛,虽然过往的行人还是很多,但是大多知道这些东西敬而远之,所以也没人来捣乱,只是在胡宗仁爬上石狮子身上的时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罢了。等胡宗仁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回到银行里,而在感应门关上的时候,我也把订书机给卡在了那儿。

保安师傅帮忙把24小时银行外的卷帘门拉下来,但是没有关闭完,而是留了大约距离地面一米五的位置。这个高度我猜测大概是那个王婆婆的高度,而别人一般看都关门了也不会进来。接着我也退到了隔离门的另一侧,把拴住订书机的绳子一头穿过隔离门的缝隙,然后我们就在那儿眼睛盯着感应门。

剩下的,就是等着王婆婆的鬼魂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案二十】现形之后

大约等了接近十五分钟,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的香烛就快要烧尽了,却还是没有鬼魂到来的痕迹。此刻我是基本上不必用罗盘的,因为如果鬼魂来的话,电子感应门会自动打开的。于是我有点着急了,我对胡宗仁说,什么情况,要不要再去续一下香烛?胡宗仁皱眉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不我到那边去再念个引魂咒什么的?我说这样也好,起码比咱们这么蠢的干等强。

于是我让保安师傅把中间的隔离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好让胡宗仁钻过去。等到胡宗仁钻过去以后,我们又迅速的关上了门。胡宗仁先是把头凑到了电子感应门的小缝那儿张望了一下,接着就站到了墙角那个监控底下,也就是我们的位置和电子感应门之间,开始双手合拢,念起了引魂咒。由于知道这个王婆婆的生辰和姓名,所以在胡宗仁念叨的时候,刻意加上了敬语称谓,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掌,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伸出,呈笔尖状在自己的手心里书写姓名和生辰,据说这是为了万无一失。就在胡宗仁最后一段咒念完,然后轻轻连续跺脚三下后,哗啦一声,电子感应门打开了。

可能是由于我之前摆放订书机的时候位置没弄对,所以当门打开的时候,订书机撞到地面上的金属包边,在夜晚里发出的声音算的上是很容易被听到的。胡宗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于是我赶紧对他挥手做手势,这个时候如果开门让他退回来,估计退回来的就不止胡宗仁一个了。于是我示意胡宗仁赶紧缩到墙角躲着,别做任何动作,也别出声,别让王婆婆的鬼魂察觉到他是一个什么样职业的人。

于是胡宗仁开始在墙角蹲下,与其说是蹲,到不如说是坐下。他背靠着两面墙的夹角,屁股坐在自己盘膝后卷起的小腿上,右手背在背后,手里却拿着自己的玲珑八卦袋。左手从我的角度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不知道他在作何准备。而我算准了时间,在电子感应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收回了我手上的绳子,咔嚓一声,感应门已经闭合,我拖动订书机在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当我把订书机收回手里之后,此刻整个ATM机的范围内,都处在我一个重叠的阵当中,除了有绳头钉保护最外层,还有接连好几个敷震慑着阵内,一般情况下,鬼魂是难以逃脱的。不过我虽然知道我关住了鬼魂,但同时我也关住了胡宗仁。

我摸出罗盘看了看,指针表示我的计谋其实是成功了,那个鬼魂此刻正在我们眼前的这个小范围里,并且灵动的速度和强度以及频率来看,和先前的反应一样,的确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胡宗仁还在为我们把他也关在里头感到不爽,我轻声告诉他,等会你要是察觉到不对劲,例如灯光改变了,或者你身体有什么地方发冷了之类的,就用你的香灰撒吧。直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那个王婆婆的鬼魂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但那毕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人鬼殊途,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防。

很快,那台原本关闭的ATM机自己又打开了,并伴随着开机,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接着而来的,就好像有人在按键操作一般,从按键的音调来分析,应该就是260。不过那毕竟是王婆婆自己认为自己是在取钱,但实际上机器里是没有银行卡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发出了那种咔咔的识别卡片的声音。机器自然是不会吐钱出来的,所以王婆婆取钱的行为,只能是无功而返,于是当机器联系响起三声“嘀嘀嘀”的时候,我就知道,王婆婆的鬼魂打算要离开了。

接下来的十几秒钟,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我甚至都能听见我身边这几个人的心跳声。我在刷卡机上是结了敷的,所以王婆婆的鬼魂如果要离开的话,必须用这个方式打开门,但是它并不敢,如果穿墙出去的话,几面墙上都被我用同样的办法堵住了路,也许这十几秒钟它就一直在想办法出去,但是不但没能出去,它还发现了胡宗仁。

顶上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好像接触不良一般。我知道,这种情况就是鬼魂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了。于是我开始用力拍打隔离门,发出哗哗的声音,想要以此来引起王婆婆鬼魂的注意,否则它肯定会对胡宗仁出手的。胡宗仁虽然不怕鬼,但是它看不见鬼啊,是哟怎么说都会吃亏。而就在我拍打了十几下之后,灯光突然变得非常亮,远远超过了这个灯泡原本的瓦数。接着眼前一黑,除了门外那昏黄的路灯灯光,和蓝幽幽的ATM机电子显示屏的光线以外,我看不到别的东西。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车经过,车子的灯光照射下让我们呆的地方稍微一亮,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看到几乎跟我只隔着不到10公分的隔离门之外,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佝偻着,身材矮小,光是从轮廓来判断,我就知道那就是王婆婆的鬼魂,因为先前曾在录像里见过。原本和我一起站在门边的许行长和保安师傅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因为他们纷纷尖叫着退后,吓得我也退了两步伐。

由于毕竟我是专业人士,虽然很害怕但是我还是要装下样子。很快我就站定脚步,重新走到了门前,因为只能够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所以在录像画面当中那诡异的五官我却完全看不到。说是影子,其实更像是一团黑雾,因为并不透明,我无法透过它看到背后的样子。此刻我的面前是门,门后就是王婆婆的鬼魂。而站在王婆婆鬼魂右手侧不到半米外的距离,就是胡宗仁。我对胡宗仁说,你愣着干什么,先收了再说吧,这样放在外边多危险呀。胡宗仁好像回过神来一样,抄起自己的麻袋,就朝着我面前的黑影罩了过来。

但是即便是在黑暗的环境当中,我也能清楚的看见,胡宗仁这一下其实是扑空了,由于没有光线,所以我实在无法区分此刻鬼魂躲在哪里。这本是个不到10平的小范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我们很远,就在我正在想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原本熄灭的灯光忽闪了几下,重新亮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人的本能,当灯光突然亮起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去看一眼亮着的灯。所以我和胡宗仁都不自觉的仰起头,就在抬头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了许行长和保安师傅的齐声惊呼。呼喊的内容是什么我并没听清,不过从语调上来判断,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于是我迅速看着胡宗仁,发现就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五官螺旋状模糊,双手环抱扣着胡宗仁的脖子,双脚也交叉挂在胡宗仁的腰上,一个身穿短袖的老太太,正是王婆婆。

鬼魂很轻,所以轻到胡宗仁根本就无法察觉。于是我赶紧伸手透过隔离门上的缝隙,指着他背上结结巴巴的说,胡…胡宗仁!在你背上…快…快打!话刚刚说完,胡宗仁也警觉的回头,我却感觉到我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的抓住了,并且开始用力朝着胡宗仁的方向扯。

我知道那是王婆婆的鬼魂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我们触碰到老人的手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他们曾经历过太多,而觉得手很粗糙或是觉得富有岁月感,但至少那份生涩也是带着温暖的。此刻手腕上生涩的感觉依旧在,却完全没有温度,很像是那种人死之后,肢体僵硬,有一定微微的弹性,却始终没办法挣脱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挣扎,对方力气很大,我的左手抓住隔离门上的栏杆,右脚直接抵住了门,为的是能让自己借力不被拉走。在挣扎的过程中,我听见胡宗仁啪嗒一声把自己的麻袋给扔到了地上,我一看他才发现,他已经被王婆婆的鬼魂用一只手的小臂和上臂关节处,死死挽住了脖子,并且胡宗仁的脸已经憋红了,额头上冒出了青筋,他原本就挺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好像快要掉出来一样,伸出舌头,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我看胡宗仁好像快不行了,急忙心里念咒把无字决顶上了我正被抓住的右手,接着我顺手一抓,好像是抓住了王婆婆鬼魂的手腕,然后死死抓住,正如它死死抓住我一般,接着我开始源源不断的把无字决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的打到它的身上。

打了没几下,它就开始受不了,它先松开了我的手腕,在松手的时候,胡宗仁就摔到在了地上。我缩回手以后转头对保安师傅大叫让他开门,他说什么都不敢。于是我扑到保安师傅身边,从他身上抢过来遥控钥匙,接着一阵乱按,终于把隔离门缓缓升起。

我在计算好我自己人能够通过的缝隙的时候,一个翻滚就滚到了ATM机的区域,那姿势,换成刘德华来也不过如此。并且在钻过去的时候,我又关上了门。胡宗仁已经在地上看上去快脱力了,我恨着心,把无字决从手指上顶到了手掌上,狠狠一掌,朝着王婆婆的头上打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案二十】铩羽而归

原本我认为这一掌基本上算是万无一失了,因为自打王婆婆抓住我的手松开以后,它就开始死死挽住了胡宗仁的脖子。五官的模糊让我无法直接看到它的喜怒哀乐,但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最起码它是挺不爽咱们的。但是却在我手掌落下马上就要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却一阵灰尘散掉般的消失了,胡宗仁本来就已经有点虚脱了,我要是打在他身上的话,估计这小子后半生就要由我来照顾了。于是我赶紧停下自己的手,开始四下环顾,寻找着王婆婆的踪迹。

在这个长方形原本就不大的小范围里,其实要找一个东西是相当容易的事,前提是你能看见的话。鬼魂和我们在一起斗,它们最大的优势则是可以让我们看不见它们。而我们最大的优势,其实来自于我们深知自己是活人的那一口阳气。这口阳气支撑着我们走了很远,如果有一天连我和胡宗仁都认为我们快挂了,那估计也就真的离挂掉不远了。我四下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眼下还没有被攻击,于是我忽扇了胡宗仁几个耳光,想把他给打清醒一点。因为刚才发生在胡宗仁身上的那一幕,早前也曾在我自己身上发生过。我也曾经被鬼魂卡住了脖子,但是和胡宗仁不一样的是,当时我身边还有雇主。在雇主的眼里看来,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给卡住了,这说明在那个时候我是收到了鬼魂的影响,准确的说,是自打我们相信鬼魂存在的一刻开始,它就能够影响我们,只要它愿意。

当初那种感觉让人非常难忘,人无法呼吸就必死无疑,加上我本来也要抽烟,所以肺活量可能稍微差一点,当时我就只感觉我的耳朵里翁翁直响,甚至这种嗡嗡声更大过于周围环境的声音。耳朵心里有一种很痒但是挠不到的感觉,眼睛也因为挤压的关系,变得四周围略略有些发黑,最难受的是太阳穴那一带,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膨胀,随时都有可能把我的脑袋给炸掉一般。舌头也会因为一直想要呼吸但无法呼吸,开始微微朝着后边卷曲,都快要噎住自己一样。而最奇妙的就是会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容易想起一些过去发生过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小事换做今天我可能眨眼就忘了,但那个时候却非常清晰的出现在脑子里,一闪即过,但却非常深刻。

后来我问过黄婆婆,她告诉我,那就是人快死掉的时候那种感觉。会不断好像闪片似的回忆起一些事,这当中往往都是因为自己记不住而感到遗憾的。所以黄婆婆曾告诉我,大多数人死后,都因为死前最后一刻这些零星的记忆片段,而察觉到原来自己活了一辈子,却还留下了这么多遗憾。而她每次走阴,都算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她回来跟我们转述情况,会以如此高龄还记得这么具体的原因。

胡宗仁被我扇了几巴掌后,就好像一个醉汉般,摇晃了几下脑袋,接着侧过身去,把身子蜷缩起来使劲的咳嗽了几声,这种咳嗽完全是因为先前舌头堵住了自己的喉咙,造成作呕的感觉。我深有体会,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我跟胡宗仁做人工呼吸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我不跟男人嘴对嘴看,即便是胡宗仁。

看他咳嗽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一点,我开始拖着他的脚朝着隔离门的方向移动,刚想要伸手到裤子里把遥控钥匙拿出来打开门然后躲进去的时候,刚刚把手拿出口袋,又是一鼓紧箍感袭来,不过这次是左手,看来王婆婆觉得我一只手还不够,得对称点才行。虽然我无法确定此刻王婆婆抓住我是因为想要阻挡我开门进去还是怎么,出于本能,我转头去看着我被抓的那只手,但是我却只看到一只手臂,而且手臂的方向和我手臂的方向是相对平行的,吓得我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果然,在我的脖子上也有一只手臂,王婆婆以刚才挂在胡宗仁身上的方式,现在已经挂在我身上了。

虽然很害怕,但是当时其实已经由不得我想那么多,我只能松开正在拉扯胡宗仁的手,赶紧趁着现在卡脖子的感觉还没出现的时候,深深的吸入一口气,然后用松开胡宗仁的那只手,计算了一下王婆婆此刻脑袋的位置,照准了拍了一掌,一掌挥过去的时候,左手的紧箍感消失了,右手却被抓住了,而因为角度的问题,这次我就没办法反扣住它的手腕,只能被它死死抓住。

这期间我曾尝试着把我的后脑勺朝后边撞,因为以往和人打架的时候如果有人从背后锁住我的脖子,我就这么给他的鼻梁或下巴撞一下以便挣脱,但是王婆婆的鬼魂根本无法受力,我这一脖子仰过去,直接就撞到了隔离门上。一直闭着的一口气再也没能忍住,就喷了出来,伴随着耳后许行长的惊声尖叫和保安大叔那种害怕的叫喊,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弱,并且越来越小,与此同时我脖子上也出现了紧箍感。作为我个人来说我特别惧怕这样的感觉,因为如果无法挣脱的话我是注定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我一辈子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要我死在银行的ATM机跟前,那我还是没办法接受的,睡在一堆巨款边,但钱还不是我的,这对于我这么一个爱财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想到这里的时候,趁着我现在还没有脱力,我站起身来,努力调整自己身子的角度,背朝着胡宗仁瘫软在地上的方向,倒了下去。胡宗仁原本被我几个耳光给扇得有些清醒了,再被我这么一压,除非是让我给压死了,否则胡宗仁看到眼前这情况,是一定会出手救我的。果然跟我料想的一样,胡宗仁在我脑袋后边骂了一句脏话以后,狠狠一个雷符,就朝着王婆婆的脑袋上拍了过去。结果其实和我当时的那个无字决是一样的,这个老婆婆我觉得还算精灵,一下子躲开,而我身上的感觉也因此骤然消失。

因为我并没有吃亏到胡宗仁刚才那么严重,所以我很快就能自己站起来,不给胡宗仁扇我耳光的机会。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我和胡宗仁二对一了。我们俩基本是背靠本站在一起,但是我们身体的一侧都是靠着隔离门上我先前画好的敷那里的。虽然早有预料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被解决,但我也没想到一上来就来个这么猛的。我低声问胡宗仁,现在啷个办?胡宗仁沙哑着嗓子说,提防着撒!我怎么知道这个死老太婆这么经得住整!我对胡宗仁说要不这样,你抓一大把香灰,我抓一大把坟土,我先丢坟土,你看到我的坟土打到什么东西以后你就照准了洒香灰,香灰沾住了咱们就上去打,能看见打起来比看不见容易多了。胡宗仁没回答,而是点点头,他的后脑勺在我的后脑勺上上下磨蹭,虽然我知道那是在点头,但是我还是觉得有股发自内心的变态。

于是我和胡宗仁分别拿出坟土和香灰,我们算是在这个区域的尽头,对面的情况一目了然。于是我尽量散的把坟土朝着对面给砸了出去,中途有一些坟土因为和鬼魂发生接触的关系而改变了位置,胡宗仁看准了那个地方,就是一把香灰给丢了过去。很快就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沾了香灰的小影子,但并非人影,毕竟胡宗仁的香灰也没覆盖到这么大的面积,不过这已经够了,当我和胡宗仁正想扑上去打的时候,突然从那个香灰的影子里传来一声非常尖厉的叫喊,就很像那种老太婆打麻将输了,但是却有想要赖账,撒泼似的叫喊声。听到声音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迟疑了一下,接着我和胡宗仁就看到眼前那团香灰冲到我们跟前,速度很快,接着我们俩的胸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推了一下,并不是那种很用力的,但是我们却因此连续后退了几步,还没站稳,就看见那团香灰朝着我画了敷的电子感应门撞上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然后哗啦一声,门碎掉了,正好是我敷的位置。

我想当时吃惊的除了我,还包括胡宗仁。虽然我的敷不见得关得住全部鬼魂,但也不会好像现在这样,被鬼魂给轻易的撞破。不但破了我的敷,还连同玻璃门一块给弄碎了,那是得有多大的念力才做得出这种事来。这碎掉玻璃的动静引来了周围那些熙熙攘攘路人的眼光,然后他们还从碎掉的门里看到了我和胡宗仁正摆着一个不像好人的姿势,于是我很快看到有人摸出电话,拍照或是打电话报警。于是我抓紧时间用罗盘测了一下,发现王婆婆的鬼魂已经逃走了。接着我用遥控钥匙打开了隔离门,然后和胡宗仁钻了进去。

看到许行长和保安师傅的表情,我觉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原本打算一个晚上解决,毕竟此刻算是我们失约了。于是我跟许行长说,待会可能有警察要来,你想个法子搪塞一下吧,然后明天先找人来修门,修好门以后跟我们说,我们到时候再来。

没办法,目前看来,只能如此。我们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干这些事,正好有一天的空档期,我们也好想想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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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案二十】一天空闲

第二天白天,许行长给我们打了电话,说正在维修电子门,并且跟警察说的是当天因为人为操作不当才造成的碎裂,和盗抢无关。同时这一整个白天,我和胡宗仁也从许行长那儿要来了王寿碧老人的低保信息复印件,心想反正一整个白天咱们也干不了别的事,就按照这个住址先去找找吧,兴许能从周围邻居嘴里知道点什么,这样来分析下为什么王婆婆始终不肯离去的原因,以及具体死亡的时间。

王婆婆生前住的地方其实距离许行长它们银行并不远,我和胡宗仁拿到影印资料后,只需要朝着银行背后的一片稍老的居民区走那么十来分钟即可。这一带的居民区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开发地带,既不当街,又距离商圈的路不太宽敞。照理说观音桥一带算得上是寸土寸金,开发商随便圈一块地,就算把它给闲着都能生钱。但是王婆婆所住的这个居民区,好像是在众多繁华的包围下,反而却无人问津一般。不算很高的楼梯房,房屋的外墙还是砖结构的,这是建于90年代初期的房子了,而王婆婆住的那个单元楼,恰好在一个有巨大树荫的小院子里,王婆婆,就住在二楼。

也许是因为这个居民区平日里不怎么有不熟悉的人来的关系,所以我和胡宗仁的出现,就引起了院子里那些凑到一起聊天的街坊们的注意。我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它们看向我和胡宗仁的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背地里讨论,这个人是谁一样。我找到了王婆婆生前住的那栋楼,然后走到楼道里看了看一号到四号的房屋分布。恰好的是,王婆婆所在的2-2户,恰好就是朝着院子里的这一侧。于是我站在楼下张望,试图从王婆婆家的阳台上的情况看出目前家里是否有住人,因为那天给她当时留下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们猜测那是她儿子接的,并且她的儿子在王婆婆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还用她的身份信息冒领过几个月的低保金。

其实我倒并不是反对这种行为,反而我认为这种便宜凭什么不占呢?难道给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换来了老年的低保金,多拿你几个月,那又怎么样。可是当我张望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小的阳台大概只能有三个平方左右,放了几个花盆,但是花盆里的花全都枯死了。悬空的地方拉了几根小铁丝一样的东西,想必是用来晾晒衣服的。而上边除了那些空荡荡的衣架外,还有个圆盘状的小夹子,那些小夹子一般在我们家用的时候通常用来晾晒一些比较小的东西,例如袜子,例如手绢等等。而上边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王婆婆家虽然楼层比较矮,但是院子的范围却很大,所以她家里的光照应该是比较充足的。但是我能看到的属于这套房子的全部窗户几乎都是关闭的,窗户上好像贴了报纸,是那种格子状的窗户,最底下一格的玻璃,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破碎了一小块,留出一个三角形的豁口。

也许是因为我盯着人家的窗户看了很久,边上一个大婶走到我和胡宗仁身边,问我们道,年轻人,你们是来找谁的吗?胡宗仁看了我一眼大概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我告诉大婶说,是这样的,我们是属于开发商的,这一带可能快要开发了,所以我们先来了解下这里居民的情况。

我说的其实也不算是骗人,因为这样靠近商业中心的区域,首先如果都是老房子的话,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美观,再者这一带的低价一定比较昂贵,所以我这么说的话,也许能多从这个大婶嘴里套出点话来。果然我这么一说,大婶开始两眼放光,她说,你们是哪个开发商的嘛,准备好久来占地嘛?听她的口气,似乎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和不少开发商接触过了,而之所以会这么问我,大概是因为还没有谈妥罢了。我说我们公司还挺大的,就是要计算一下这里有多少户人,核算一下资产,这样我们才能够拿出一个合理的赔偿方案来跟你们居民谈啊。大婶放下手里正在打的毛线衣服,对我们说,这里以前人多,现在还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我们这个岁数的人了,年轻人一般都不在了。胡宗仁笑着说,还住在这里,肯定是等着拆迁吧。

大婶也毫不掩饰的说,可不就是嘛,先前来过好几拨开发商了,但是都在赔偿问题上一直没能达成一致,而且我们这里虽然靠近观音钱,出行也方便,但是毕竟是在中间夹着的,开发起来可能也有点难度嘛。我对大婶说,那现在这里住了多少户人?大婶说,大概一百多户吧。我又问大婶说,那现在这些屋子都是有人住着的吗?

这时候其他几个在树下窃窃私议的大妈大婶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跟我们说着。说这里的房子有一般是租出去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老街坊,少数一些房子是空着的。我一听到有人这么说,于是赶紧抓住这个点问,那空着的房子是人都不在了还是怎么样?大婶说,有些是在外面买了房子,这里的房子就闲置了下来,你看我们这个房子好老了嘛,就算没人来拆迁,再过个几年怕是也没办法住人了。我又问大婶说,这个地方是以前单位的职工房吗?大婶却摇摇头说不是的,这里本来就是90年代初期的一批还建房,当时整个江北区大部分地区都属于农村,有少数几个厂矿,这一带以前也没这么繁华,当时修观音桥步行街的时候,就占用了一部分居民的地方,所以就把那部分人安置到这里来了。大婶笑着说,我们就是等着有开发商来赔房子,这样我们就又可以住新房子了,哈哈哈。

她笑得很爽快,就好像他们一辈子没花钱买房子,却连续“被”搬家了几次,反倒还住上新房了,感到很高兴。于是我接着追问她,那这里的居民生活条件怎么样嘛,低保户多不多?大婶想了想说,低保户是有一些,但是也没有多少,都是些儿女不在身边的人,老了还是很造孽,所以说活这么大岁数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到老了还成了儿女的负担。这个大婶倒是很健谈,趁此机会,我就指着王寿碧老婆婆家的阳台一指说,那家人看上去都是好久没人住了,你们这里这种人家多不多嘛?

这就是一个诈话的招数了,因为当你东拉西扯把一个话题绕到你真正的目的所指的时候,如果这里真的有过什么让人难以忘记的事情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生怕你了解得不够仔细一般。我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调查这样的住户多不多,大婶们会在毫不察觉之间透露给我一些关于2-2的事情,有了话头,我就能接着往下追问了。果然,当我这么一问之后,大婶说,你说2-2呀?以前住了个王婆婆,是个孤老太婆,年中的时候死都是了。

于是我故作惊讶状说,那死了这房子怎么办?产权在谁手里嘛?大婶说,这个王婆婆还有娃儿撒,肯定归她娃儿了撒!我继续明知故问的说,你刚才不是说人家是个孤老太婆吗?怎么这会儿又钻出个娃儿来了。大婶一脸无奈状说,这个王婆婆造孽惨了,辛辛苦苦养大了一个娃儿,结果她儿子早些年出去跟别人混黑社会,坐了牢,关了好几年才放出来,然后也没正经上班,明明这里就能够住人,却每个月还是要来找王婆婆拿钱自己到外面去租房子。前几年知道这里即将拆迁,就成天回来找到王婆婆,说要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这之类的,还不就是等到以后他妈死了,房子就归他一个人吗,他妈妈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归他还能归谁。

我故意问了一句,是不是你们有偏见哟,自己的妈,啷个会这样嘛。大婶俩眼一瞪,提高音量以强调她所言非虚,她说,你还不相信,去年下半年王婆婆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把钥匙搞丢了,锁在屋子里出不来,当时就跟我们街坊求助,说能不能帮忙打电话找找她儿子来帮忙开一下门,结果我们打电话她儿子却说自己在忙,走不开,叫我们随便给她妈妈一点吃的就行了。大婶哼了一声说,忙?有好忙嘛!自己的妈都不管了,还不是一天到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打牌喝酒。

大婶接着说,后来开不到门,街坊们就准备去找个开锁匠来,但是你撬锁总得给王婆婆本人说一声啊,但是喊王婆婆却喊不答应了,就隔着门听见王婆婆在呼呼喘大气的声音。大婶说,老街坊们都知道,王婆婆有哮喘,这种老人本来没人陪着就容易出事,平日里大家也都经常在关照,但是也没办法一天到晚都看着她啊。所以我们当时觉得是哮喘发了,于是就把门给踢开了进去把王婆婆送去医院,到了医院给她儿子打电话说他妈妈住院了,他还是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来了。

大婶叹气说,结果街坊们看她儿子都来了,大家也就打算离开了,但是她儿子刚一走到病床前,就开始骂王婆婆,说你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等我打牌的时候来住院,输了钱算谁的嘛。大婶说,当时有个街坊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争吵了几句,结果王婆婆出院没几天,那个解放家门口就被人泼了油漆。

第一百六十八章.【案二十】二楼二号

胡宗仁接嘴过去说,这么牛?不感谢街坊也就算了,还泼人油漆?大婶点点头说,可不是吗?这个娃儿小的时候我们也没见过,从王婆婆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儿子都已经是多大一个人了。没几年就出去了,很少回来,都还是王婆婆自己说漏嘴,我们才知道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大婶双手一拍说,这种事,本来就是远亲不如近邻,自己的亲妈差点点就去了,他不但不担心妈妈的健康,还埋怨妈妈生病耽误了他打牌,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得这种娃儿嘛。只不过他这种人,横起来也没办法,别人的家事,人家自己的妈都不管,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也没得什么立场去指手画脚的,还不就是在这里跟你们吹一下。

我又问大婶,那这个王婆婆死了以后,他儿子就不怎么回来了吗?大婶说,还是经常要到这边来,他妈妈刚刚才死的时候,他都四十几的人了想给老妈办丧事都拿不出钱来,丧葬费都还是咱们街坊奔丧的时候每家每户随了个份子钱,丧事完了,他就把他妈妈生前那些破烂些能卖的卖了,能扔的扔了,打算把房子租给别人。我指着2-2的窗户说,这个样子,不晓得好久都没人来过了,哪有人租在这里?

大婶突然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来看房子的人还是不少,但是大家有意无意的都说起以前这里死了个老太婆,有些人害怕,就不敢租了,你不要去给别人说哈。我点点头,又问大婶,那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房子租的?大婶说,当时王婆婆的儿子在我们社区外面那个公告栏贴了招租广告的,现在都还在那儿贴着呢。我又问大婶说,大婶啊,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王婆婆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什么地方的?还有就是死了多久了?

这不是瞎问,死因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鬼魂对待活人时候的手段,例如我和胡宗仁都曾因为王婆婆的攻击锁喉而呼吸不畅,加上这个大婶又说王婆婆有哮喘,所以我想王婆婆之所以这么对付我们,就是因为自己死于呼吸困难,那么就是哮喘了。而死亡的地点决定了鬼魂第一时间被重新聚集的场所,例如死在家里的人,算得上是死得其所,毕竟是在家里嘛,但是如果是在医院这些的话,那么会在死后三天时间里回家一次,看看自己生前住的地方,如果没有遗憾也就离开了,倘若有遗憾,则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留下来。

而这个王婆婆已经留下来了,显然是有遗憾的,所以我想要找到它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大婶告诉我,死亡的原因就是哮喘,这个病缠了她好多年了,一直也没能够根治,有时候跟我们聊天,说得激动了,快了一点,就会发作。而她就是死在自己家里的,还是邻居看到他们家的水龙头开了一整天也没人关,就喊王婆婆,又喊不答应,有点担心老人出什么事,就又把门给撬了进去看,结果进去看的时候,就发现王婆婆睡在阳台上,早就断气了。

大婶叹气说,哎,肯定是死的时候打算开水洗衣服,结果一下子气没接上来,就这么去了,树老了根多,人老了病多,活到这个岁数也差不多了。王婆婆死了好几个月了,我记得死的时候恰好是天儿最热的时候,大概六七月吧。咦,对了,小伙子你们不是开发商吗?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于是我和胡宗仁哈哈干笑了几声说我们要先了解下情况再说啊哈哈哈告辞了。

慢慢朝着居民区外边走,一边走我和胡宗仁一边抽烟,然后我把整件事情稍微梳理了一下,把这个王寿碧老婆婆的情况,大致罗列出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简单来说,大概是个单亲母亲,因为没听人说起过她的丈夫,当时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挺大了,可能在那之前丈夫因为别的原因离世了或者离婚了。不过这个本来也不重要。此外,王婆婆有哮喘,随着岁数的增加会时不时的发作,死因就是因为哮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我们遭遇到王婆婆攻击的时候,它会选择了让我们无法呼吸的手段。幸好这个王婆婆不是心脏病,否则我们估计也就跟着她去了。王婆婆的死亡时间是大约五六个月之前,早已过了49日之期,结合早前在银行里客人的投诉以及保安师傅的目击加上那几段录像和柜员小妹曾经接待的时间来计算,王婆婆至少每个月起码会去一趟银行,并且在她死后,至少还去了一次柜台。最后一个关键信息,就是这个王婆婆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算得上是个不孝子,这跟他是否冒领母亲的低保金没关系,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婆婆之所以留下不肯走,就是因为自己始终无法取到自己的低保金,也就是现在的290,当初她记忆里的260块。

这恰恰就是我最弄不懂的地方,你说这日子再困难,也不至于天天守望这260当着救命的钱吧,260都能干些什么啊?再怎么贪财,也不至于把这260当作一个执念吧。所以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决定,无论如何,也至少要先和这个王婆婆的儿子见一面才行,因为假设这王婆婆的执念真的在那低保金上,那能取钱的,也只有她儿子一个人了。于是我们打算冒充租客看房子,给王婆婆的儿子打了电话。

由于头一晚是我打的电话,我害怕声音被认出来,所以换了胡宗仁来说话。胡宗仁虽然撒谎没我这么厉害,但是毕竟也是在行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了,这种没文化的帮派分子,绝不是我们这种江湖术士的对手。于是我们在附近找了个面庄吃了碗面,顺便等着王婆婆儿子的到来。很快王婆婆的儿子就欢天喜地的赶来了,见到他的时候,我和胡宗仁非常吃惊,照我们先前看到的王婆婆的鬼魂来看,它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加上家庭条件本来不好,儿子也算是不务正业,应该儿子也不怎么富态才对,但是我看到王婆婆儿子的时候,发现他的身高至少是180公分,体重至少达到了200斤,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并且说话非常老道,一看见我和胡宗仁,真当我们是租房子的人,先是笑呵呵的发烟给我们抽,然后浑然不知的跟我们吹嘘他出租的房子多么多么好。

我就问了一句,听说那房子之前是个老婆婆在住,人是搬走了吗?男人愣了一下说,对,搬走了,跟他儿子一块儿住去了。我当时心里对眼前这个家伙真是讨厌得不行,不过我还得忍着。很快我和胡宗仁就跟随他一起走到了2-2,在经过楼下院子的时候,我趁着这个男人不注意,对楼下那几个大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大婶们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诧异的望着我们上了楼。

这是一个你能够想像得到的老房子,进门以后就是一个狭窄的走廊,而这个走廊,却被砖砌起来一个灶台,台面是瓷砖的,也擦得挺亮堂,看样子这就是厨房了。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柜子,看上去像是一个书柜,但是柜子的其中一扇门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男人看我盯着那个柜子看,于是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书柜,不过你们也可以当作放衣服的地方,这一侧下午能晒到太阳,放个凳子还能喝茶。

从走廊进去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张沙发,沙发还是那种很脏很旧的,而这个房间连接着的就是卧室和阳台。卧室也比较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顶上的风扇已经有一片扇叶断裂了,白色的墙面泛出脏旧的黄色印迹,灯的开关是最老式的那种绳子开关,灯泡也只是嵌入墙上的一个白炽灯而已。此外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我走到阳台上对那个男人说,这玻璃都碎了,怎么也没补补?男人说这个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我们租下来,那么马上就可以叫人来补。我又问,这些植物都死掉很久了,是不是很久没浇水了。男人笑着说,因为那个老奶奶已经搬走很长时间了,没时间照顾。我又问他,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啊?他先是一愣,然后说,我是房东啊,她只是个租房子的老太婆罢了。

我对胡宗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把这个男人带到别的地方一下,我好看看这里有没有灵动。胡宗仁点点头,就大声问这个男人那厕所在什么地方,别的都还好说,这上厕所洗澡总不能没地方吧?男人说在这边呢,你跟我来看。我说你去看就行了,我算算怎么才能放得下我的东西。于是就这么着,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趁着现在迅速拿出罗盘,在屋里的几个方位走动了一下,很明显就测出了灵动,这个灵动和先前在银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是却平静了许多,甚至还带着悲伤。

本来我还挺讨厌被人锁喉的,而到此刻,我却再也没办法生王婆婆的气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案二十】三百块钱

单单从盘面上来看,我是没办法准确判断出王婆婆的鬼魂究竟在悲伤什么,但是大致上能猜到一些吧,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儿子,我恐怕也觉得很悲伤才对。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床板这些,基本上都被扔得差不多了,原本属于王婆婆死后的最后一笔遗产,到了现在,无非也就是不知去向的一堆垃圾罢了。

我收好罗盘,因为我觉得没有再继续测探下去的意义了,我和胡宗仁头一晚和王婆婆的鬼魂打了一架,而今我们就在它生前的屋子里,并且它也此刻就在我们周围,却病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这从某种角度来说,实际上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于是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接着就走到胡宗仁和那个男人身边,我问那个男人,这个房子租金多少?

尽管租金并不贵,但是我对于王婆婆儿子的这种做法实在难以认同。所以我和胡宗仁打算乘此机会惩罚一下他,眼看距离下班时间还有这么几个小时,于是我提议咱们这就把房子给租了,然后我请大家喝茶。

男人看我也是个爽快人,于是非常高兴。胡宗仁悄声对我说,咱们难道真要给这个家伙钱?我害怕我递给他的时候我就给他脸上一拳了。我对胡宗仁说你要冷静,这说到底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应该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然后我笑笑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用暴力。

我冲着胡宗仁耸了几下眉毛,胡宗仁大概知道我又有鬼点子冒出来了,于是跟我说,那就听你的吧。

于是我们关上门离开,屋里的东西已经被扔得差不多了,想要带走一两样东西招魂都很困难,而且我此刻只需要保证这个男人一直能够跟在我和胡宗仁身边,那么就会好像我们在屋里一样,王婆婆应该是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在去茶馆的路上我给许行长打了电话,说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希望她今天再麻烦一次,到了下班时间依旧把门都关闭,今天我要带个人过来,事情今天争取就解决了。

也许是因为昨晚有些狼狈,许行长似乎对我们信心不大。不过目前除了我和胡宗仁以外,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告诉我,门已经修好了,这次可别再弄碎了。挂上电话后,我又买了一包烟,在茶楼里跟这个男人胡乱聊天,也说不上是臭味相投吧,因为起码我和胡宗仁认为我们还是比他品性好一点,虽然我们也算不上好人,但是我们起码对自己家里人不会黑心到这个程度。混起来时间就会比较快,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知道今天就能够收到租金了,于是他提议请我们吃完饭,我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他说,这样吧,咱们先去一趟银行,我去把租金押金的钱给你取出来,然后再去吃饭吧。男人丝毫没有怀疑,高高兴兴的跟着我们去了。

在路上我对胡宗仁说,这家伙块头太大,我是收拾不了他,这样,待会我来负责喊魂,你就想法子把这个男人控制在ATM机的周围就行了,不能让他跑掉,也不能让他叫出声来,你有什么法子没有?胡宗仁皱眉想了想,然后悄悄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八卦袋,然后对我说,我这里还有个小家伙,待会让它出来抓住这个男人就行。我问是你自己没事收集的那些鬼魂碎片吗?胡宗仁说是的,帮我办鬼案不行,收拾下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银行门口,许行长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了。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我低头钻进了只关上了一半的ATM机外的卷帘门。里头的玻璃门已经修好了,除了地上的缝隙里,还偶能找到几粒碎掉的玻璃渣子以外。我们走到大厅里,其实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个时候男人才出现了一种不解的表情,他问我,这个点都下班了,怎么不直接在柜员机上边取钱啊?我对他说,因为在取钱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他疑惑的看着我,我告诉他,你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过电话,说刚见过你妈妈?

男人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手扶着椅子的把手,然后问我,那电话是你打的?我点点头,然后告诉他,虽然在打电话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你妈妈,但是在那之后,我就真的见到了。男人有点激动的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对我说,你胡说什么?我妈妈早就已经…我接话道,死了对不对,我知道,我看见的就是你死去的妈妈,你从刚才看见我们开始,就一直在跟我们说屁话,你占用了你母亲的低保卡,你还出租了她唯一的一套房子,你母亲在哮喘发作住院的时候你甚至不愿意去医院探望,还怪周围的街坊们多管闲事,你说说你这人都混账到什么地步了!

我的语气也加重了,这是情不自禁的,因为我也的确忍了他一个下午了。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找言语来反驳,但是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而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我是不是真的看见他妈妈了。我说你妈妈个子不高,体形很瘦,有点驼背,每个月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就会来银行里取钱,260块的低保金,我说错了吗?男人不说话了,站起来想走,胡宗仁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恶狠狠的对他吼道,你走哪儿去?今天这件事不说清楚,你别想站着走出这个门!胡宗仁本来声音洪亮,而且发起狠来又挺吓人的。胡宗仁退后两步,取出一道符夹在指头之间烧掉,然后把灰烬丢尽八卦袋,接着伸手到袋子里,好似抓了点什么东西似得,一把朝着男人坐着的方向丢过来。

那只是一个动作罢了,因为我知道他伸手进去的时候,就是把他自己袋子中的那个小鬼给拧出来了。看到胡宗仁这一系列怪异的动作,男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却又觉得不像是装神弄鬼,于是他站起身来想要就这么离开,却在站起身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自己的脚一样。他几度低头想要看个明白,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男人开始惊慌的大喊起来,胡宗仁给了他的肩膀一拳说,你要是再叫,小心我放别的东西整死你!

于是男人不敢再动了,只是把眼睛在我们几个人之间来回扫视着。就这么呆到了大约晚上9点半,行人开始渐渐变少了起来,和头一晚一样,胡宗仁依旧在门外点上了招魂用的香烛,而我也正如头一晚一样,在几扇门上画了敷,不过唯独留下了修好的那扇电子感应门。因为今天的出发点又不同了,昨天是为了抓住它,而今天却是为了让它释怀。我问那个男人,你母亲的低保卡你带没带在身上?他点了点头,脸上还是充满了狐疑和惊恐,于是我找他拿来了卡,但我并没有问他要密码,我只是想要把这张卡还给王婆婆罢了,因为目前来说,王婆婆每个月的低保金,成了我认为唯一的一个执念,只是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意这么稍稍的260块钱。

等到香烛燃烧到一半,我把男人押着走到了ATM机的一侧,也就是头一晚胡宗仁第一次躲避王婆婆站的那个位置,我要男人朝着王婆婆每次进来都直奔而去的那台机器跪着,并且告诉他,等会儿你母亲出现以后,你要记得跟母亲认错道歉,作为儿子来说,你实在太不够格了,然后当着你母亲的面就你在她生前的时候做下的那些错事,认真赔罪。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太相信待会真的能看到他妈妈,于是只是敷衍的答应了我。

胡宗仁问我可以了吗?我对他点点头,于是胡宗仁站在修好的电子感应门附近,开始念咒招魂。三遍念完,我察觉到了罗盘上的动静,王婆婆真的来了。但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谁也看不到他。我低声对跪在地上的男人说,你快点喊你妈妈的名字,说妈妈我看不见你。他起初不肯,被我踢了一脚后,也只能乖乖照做了。于是我注意到他每喊自己妈妈一声,罗盘的反应就相对出现了一次波动,于是我要求他不断的喊,直到把母亲给叫清醒,果然在连续喊了十多声以后,在我们面前,开始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状,面朝着男人站立的老太婆,正是王婆婆,和头一晚有所不同的是,它的五官不再扭曲,而是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和别的普通老太太并没太大区别的容貌,而且它好像很木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很显然,这个男人并未曾料想到,真的能再看到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也理解他为什么惊恐得哇哇大叫起来,通常大多数人看到很明确的鬼魂后,反应都差不多,只是没他这么夸张罢了。如果他本身对母亲很好的话,我觉得他也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正因为他是知道自己愧对妈妈,此刻才叫得如此大声。我捂住他的嘴对他说,你不要鬼吼鬼叫的,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你忘了吗?好好跟你妈妈道歉,让她释怀了她才能够超生,否则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缠着你!男人开始连连磕头,一个劲的对自己妈妈道歉认错,不过在我看来这份歉意其实并不真诚,因为他的语气当中,充满了害怕。就这么持续了很久,王婆婆原本木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罗盘上的反应也轻松了不少,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释怀了,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带路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婆婆的鬼魂依旧和早前我们曾在录像视频里看到的一样,直接走到了最末的一台ATM机跟前,连续试了好几次,想要取出260块来。我感到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王婆婆还要取钱,于是我慢慢靠近它,把从它儿子手里拿来的那张低保卡,放在了它的手指跟前,不过王婆婆至始至终就好像没看见我和胡宗仁一样,根本不理我们,所以我给它卡片,它也根本没有动一下,而是反复按着那个萦绕了它很长时间的数字:260。

这个时候,许行长也走到我的身边,她低声对我说,让我试试吧。于是我侧身站到一边,并不明白许行长想要干什么。只见许行长打开了自己的单肩包,从里边的钱包里摸出来三百块钱,在下一次王婆婆的鬼魂按下了260这个数字的时候,她伸手把三百块钱递到了王婆婆的手跟前。

这一次王婆婆却好像看到钱了,并且它还伸手接下了,但是从头到尾,它也始终没看过我们周围的人一眼,就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不过她接过了钱,转身颤巍巍的走到自己儿子身边,伸手把三百块递给了他。他儿子用眼神问我该怎么办,我点点头示意他应该收下,而此刻王婆婆的眼神里虽然空洞,但却显得有些慈祥。男人跪着的高度和王婆婆站着的高度其实差不多,当男人收下钱以后,王婆婆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下男人的头,接着就站起身来,好像刚才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径直朝着门外走,想要离开。

我对胡宗仁点点头,知道现在王婆婆戾气已消,执念已了,也是时候安心上路了,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王婆婆执意想要取出那260块钱,其实还是为了把钱给自己的儿子。而当我转头再看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把头埋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手里的三百块钱因为太过用力,而被捏得像个小纸团。我叹气一口,没再理他,转头看到许行长,她正低头揉着自己的鼻子,好像心有感触一般。

胡宗仁张着八卦袋的口子挡在门前,而此刻我也走到了王婆婆的身后,我取出红绳结了一个绳套,念咒请王婆婆自己走到我的绳子中来,因为我想要带她离开。王婆婆却好像明白这一切了一样,在走进我的绳子圈之前,她微微抬了抬头,然后看了我一眼,再轻轻微点了一下头。我对胡宗仁说让我来吧,它不会再跑了,胡宗仁才站到一边收回了缚在男人脚上的小鬼,我当着大家的面,念咒送走了王婆婆的鬼魂。

一切完成后,我从机器上捡起王婆婆的低保卡,递给男人说,你母亲直到死后,都还在担心你没钱花,你现在想补偿什么都已经晚了,余下的日子,还是自己好好做人吧,别再让你母亲泉下不安了,也为自己打算打算吧。男人接过卡,捧在手上看了很久,然后微微点头,点头的时候,我看到泪水掉落到他的手心里。

事后我希望这个男人真的是在过自己的日子,只不过那跟我没关系,因为我和胡宗仁当天就收到了许行长的佣金,然后送胡宗仁回家。胡宗仁在路上对我说,咱们明天大概还得出来一趟哦。我不解的问他,还出来干嘛,这事儿不是了结了吗?胡宗仁摇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按出信息后,凑到了我面前。

我一看,还着实吃了一惊。

第一百七十章.【案二十一】重回起点

胡宗仁的手机信息上,写着非常简短的一句话:“行动受制,你们小心。”发信人就是赵婧。虽然短短八个字,但是却给我传递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信息。

赵婧跟我和胡宗仁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很敏感的,有时候我常常分不清到底是同伙还是敌人,如果拿她当敌人,但是以我和胡宗仁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观察力来说,她的心性并不坏,现在正在做的这些事情,大多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把她当朋友的话,我却不得不时时防备着她,生怕她突然在我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突然整些幺蛾子出来,要知道,敌对的双方最容易的就是从内部瓦解,要不每年怎么那么多高官被举报落马呢。

从信息里这八个字来看,首先我能够得到一个资讯,就是赵婧目前被限制住了,虽然未必是真的把她给软禁了,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有人监视的,赵婧也是行里人,对于这些基本的反侦察能力,她还是具备的。我问胡宗仁,这条消息是你什么时候接到的?胡宗仁说,差不多就是今天下午咱们一起喝茶的时候,我不是离席去打电话去了吗。我说你接到消息以后给赵婧打过电话是吗?胡宗仁说是的,不过赵婧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所以胡宗仁也没有贸然回复信息。

假设我是赵婧的话,我发这条信息无非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告诉我们有些事情出问题了,导致她受到了制约;其二则是给我和胡宗仁预警,似乎大的暴雨就要来到了一样。而胡宗仁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关机,则说明赵婧在此刻或许已经丢掉了手机或者被收缴了手机,正如她说的那样,受到限制了。而她让我们小心,则是在说有可能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我和胡宗仁了。于是我猜想,或许赵婧前段时间因为胡宗仁手腕上的黑印跟我们闹翻之后,去成都并不是为了躲避我们,而是去为这件事要个说法,结果没要成,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我们目前和轩辕会之间的联系,也仅仅只有赵婧这一个人而已,先前马道人的电话算是串号的电话,我们实际上也无法直接联系到轩辕会的人,除非我们拷问我们的事主,因为他们在找到我们之前,是要先通过轩辕会的。不过那一来不但会打草惊蛇,还跟本就没多大用,人家直接换个号码也就行了。想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跟我说,反正咱们二十四个案子办完以后,会去一趟成都他们的总坛,到时候有些什么恩恩怨怨,就一并了结了吧。我冷笑了一声回答胡宗仁,咱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胡宗仁没说话了,表情凝重。过了一会他说,不管怎么样,咱们也都只能这样做。我问他,那你的意思是,赵婧这个人,咱们到底救不救?胡宗仁说,不能说是救,只能说咱们得帮她,不过目前为止她只是行动受限而已,应该没有多大的危险,师傅虽然死了,但是她的大师兄可是这次背后最大的策划人,也就是那个马道人,我想再怎么不和,再怎么无情,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年轻的小师妹下手吧。我点点头,心想胡宗仁虽然鲁莽冲动,但是考虑事情的时候,还是粗中有细的。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就这样,咱们按部就班来,但是私下里多托人打听下对方的深浅,这期间咱们就当没收到赵婧的短信一样。

胡宗仁苦笑了一声说,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看这个。说完他把手机信息拨到了下一条,然后递给我。我读了一下,是一个并非手机号码的长号段发来的,大概类似于那些短信群发器。信息的内容还是很有礼貌,说的是赵婧回坛静修,此后剩余的案子将短信通知,并希望我们心无旁骛,不要感情用事。说感情用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胡宗仁,总之胡宗仁是挺像那种一冲动起来就不计后果的人。胡宗仁告诉我说,这条信息是赵婧的信息之后大概半个小时后收到的,人家限制赵婧,也没遮着掩着,只是用了个好听的词,叫静修罢了。说完胡宗仁调到下一条,上边写着一个地址,一个联系人的电话,并写上了尽快联络。然后在末尾括号你,还加上了几个字:“虎头岩的岩”。

我已经挺长时间没看到这几个字了,猛然这么看到,还是有点吃惊。突然回想起起初马道人留给我们的那首打油诗,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前边两个已经被我和胡宗仁捣乱破坏了,但是后边两个却一直没有下文。胡宗仁对我说,你看吧,我就说了,该来的始终会来的,我虽然料想到轩辕会的人一定会把最困难的东西留到最后,但是咱们眼看这二十四个案子就快结束了,这会儿冒出这档子事来,你说是不是命运弄人呢。

命运有没有弄人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办,即便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刚才说的咱们明天见面,就是说的这件事对吧。胡宗仁点点头说,你看那地址,写的这条路,好像这条路就在虎头岩附近对吧?我说是的,这条路上以前有两个学校,一个职高一个大学,挺小的一条小路,也算是很老了,建设初期的时候这条路就存在了。胡宗仁说,既然地址上写了这个联系人是这家超市的负责人,那就说明是这家超市出了问题。

我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那不一定,既然人家在信息里特别加上了“虎头岩的岩”,这句话绝不是随便说说的,关于虎头岩,我们都了解得不多,当中肯定有猫腻。

于是我把车停到了路边,遇到难题的时候,我最容易求助的人就是司徒。我给司徒打去电话,得知铁松子师傅最近有点感冒,司徒正在照顾呢。除了对两位老前辈这情比金坚的革命感情感到可歌可泣之外,我还是厚着脸皮问了问司徒,对于渝中区的虎头岩,你知道的情况能有多少,上次你跟我们说过一些,但是这次我还得再问得细致一点。

司徒在电话里想了想说,那一带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有灵性的地方,只是因为当初在修建隧道的时候,想要炸掉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块岩石已经在那儿一动不动几千年了,看上去像是一个趴着的老虎,而需要炸掉的地方,就是老虎的头。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那一带有什么了不起的传说。我对司徒说,你知道那背后就是一个军区医院吧?司徒说当然知道。我说有医院的地方都基本在附近有相应镇压的风水摆设,修在虎头岩顶部的那个电子发射塔,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司徒说看上去是挺像的,但是细想下来倒也未必,这医院算是修在山顶上的,而这个山体原本就是虎头岩的一部分,面朝着嘉陵江,而嘉陵江的对面就是洪恩寺,这么看来,算是这座寺庙隔江而镇了。我试图多在司徒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于是我问司徒,我们收到了当初打油诗里其中一句作为信息,虎头岩的岩,我和胡宗仁都认为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就把这句话给写出来,所以这当中肯定有某种联系,你还能想到什么吗司徒大爷?

我很少称呼司徒为大爷,因为大爷本身是一句骂人的话,加上司徒一直不承认自己早已进入大爷的年龄阶段了。司徒说,如果你硬要摸索出一点关联的话,那跟虎头岩这个地方原先的名字或许有点关系。我一听马上来劲了,缠着司徒说清楚,司徒说,这虎头岩在古时候叫做“卧虎岭”,其实就是个巨大的石头坡,虎尾就在你说那医院一带,虎头就在如今朝着江面的一带,老虎本来不该打盹,所以卧虎通常形容的是一种无精打采。不过老虎这种东西,是五形之一,如果纳入到我们道家的说法里,无非就是白虎一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司徒突然停顿了下来,我原本听得正起劲,他这突然的停滞让我很不舒服,耳朵里就只剩下我车子应急灯那一下一下滴答滴答的声音。于是我问司徒,你倒是接着说啊,愣着干嘛?司徒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把你们当初的那首打油诗再告诉我一下,你等我下啊,我去拿支笔来!

司徒听上去有些语气激动,好像真的是想到了什么,这不免也让我跟着激动起来。随着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司徒一把抓起电话说,你现在说吧。“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在电话里听见司徒写字那刷刷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司徒说,这下妥了,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突然这么发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说,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案子没做?我说四个。司徒啧啧的说,好厉害的一群人啊,你们俩都算后起之秀了,竟然耍你们到了临近结尾的时候,才让我发现了端倪啊。

挺司徒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一种大的危险正在朝着我们袭来,我问司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说清楚?司徒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们俩,立刻来我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案二十一】四方神兽

挂上电话以后,我把司徒的话转达给了胡宗仁。胡宗仁也是眉头紧锁,他说自从早前跟刹无道斗的时候,司徒这么积极过之外,大多数情况他都不会这么着急才对啊,听说上回司徒帮我们跟刹无道斗,都是因为那个姓魏的和司徒有过过节,司徒算是身在其中啊。我说是啊,一般都不会插手别人的事,自揽因果,司徒是老江湖了,这点道理还不懂吗?所以我觉得这回可能咱们俩大事不妙了。胡宗仁呸了一声说,妈的,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想了想告诉胡宗仁,咱们还是得去司徒那里,看样子咱们俩今天也都别回家了,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我和胡宗仁分别给彩姐和付韵妮打电话,由于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我还是叮嘱彩姐这段日子小心一点,她毕竟和付韵妮不一样,付韵妮还是行里人,不去招惹别人,基本的自保是能够的。所以胡宗仁也特别告诉付韵妮,因为我们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让付韵妮暂时先到我家里去陪着彩姐,顺便保护一下。我对这哥们的这个做法感到很欣慰,因为我知道,此刻距离胡宗仁和付韵妮的婚礼,还仅仅有一个月。

于是我们就开车去了司徒家里,时间已经很晚了,进屋后看到铁松子师傅身上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那样子很像一颗竹笋,当然这些话我就不能让他听见了。司徒穿着睡衣,给我们开门后就直接把我们拉到了他饭厅的大桌子上。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参悟了付强留下的七星大阵,而今又有什么难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却丝毫不知。也许生活就是这样,虽然和大多数人的经历与生活方式不同,但任谁都是一样,日子嘛,总是问题叠着问题,麻烦跟着麻烦。

司徒的桌子上放着两张纸,其中一张是白纸,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字,就好像草稿一般。另一张则是重庆地图,这样的地图在重庆任何一个旅游地点都能够免费拿到。司徒让我们坐下,然后跟我说,我现在大概猜到这次那四句诗的准确含义了,看样子咱们先前还真是走了不少弯路啊,幸亏你刚才在电话里追问了我一句,否则可能到现在咱们都还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撞呢。我不解的问司徒,我刚才追问你什么了?司徒说,你说的让我仔细想一下那虎头岩当中的玄妙啊,我想到了卧虎,然后想到了白虎,一个是五行,一个是四方兽,继而我就联想到了一个大局啊!

司徒刻意把大局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就好像我光听就能感觉到很大似的。他倒是因为破了局感到高兴,没曾想我和胡宗仁现在都心里忐忑着呢,要说忐忑,恐怕胡宗仁比我严重,因为毕竟是他的事,而此刻他正伸手在自己手腕上来回扣着,手腕上,就是当初留下的那道抓痕。

司徒说,你们还记得嘛,早前咱们分析这首诗的时候,想到了一把七星剑,剑尖和剑柄的位置分别指着虎头岩和江北城,而剑把则是较短的两侧,一个是洪崖洞,一个是东水门,原本我这么分析其实在当时看来算是最合理的,但是现在我发现咱们完全想错了。胡宗仁点点头说,这个之前他也私下问过赵婧,但是赵婧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不知道这把剑。司徒把手指着地图说,这图上的几个圈,就是我标注的这首诗里,那四个地方的位置,你们看看。

司徒说指着洪崖洞说,道家讲五行生克,生为循环呼应,克为克制,任何一个阵法都无非这两种目的。水是阻断,是鸿沟无法跨越,但是此处正在修建的两座大桥,恰好把这原本该阻断的东西给连通了。司徒指着洪崖洞说,这里的千厮门大桥(当时还在建中),接着又指着东水门说,这里的东水门大桥(当时在建中,如今已落成通车),一旦延伸出去,这四个地方就成了一个等距的十字,如此一来,当初咱们说的宝剑这种说法,就自然不成立了。而这十字交叉的中间,就是整个渝中半岛,我们都知道,渝中半岛是一个长条形的,好像一根舌头,但正因为刚才你追问了我关于虎的问题,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在指四方二十八宿?

四方二十八宿,我是听说过的,但是由于对于风水布局了解甚少,也就没深究。司徒说,按照南北关系来看,这虎头岩位于西方,恰好就是“西之白虎位”,不碰巧也有个虎字吗。洪崖洞是北门玄武位,临近江边,而玄武本为蛇龟兽,龟是水生,蛇为旱生,洪崖洞原本有悬崖,悬崖上有崖洞,有句俗话,叫做是龙就上天,是蛇就打洞。玄武位的属性本是水,而洪崖洞这个地方原本就道城门,叫做洪崖门,洪崖门是一道闭门,从不打开,正因如此,就在风水上形成一个阻断,让这个地方有水而不滥,有兵而不破。

我微微点头,听得一知半解。司徒对于道家文化的造诣是我望尘莫及的,所以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司徒接着指着东水门的地方跟我说,这是南面,也是一道,城门,但是却是一道开门。位置来说当是南之朱雀,属火。因为这个地方的开门长期作为取水救火的地方,所以属性位置可谓搭配得天衣无缝。

司徒眼里闪光,兴奋异常。我很少看到这样的他,就好像是一个武林高手突然看到了一个失传已久的武学秘笈一样,充满了喜悦,要知道他这个阶段的师傅,要找到对手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找到一个,虽然不见得会成为朋友,但是一定会大加赞赏,就如同当初司徒能够和付强分属道义的两端,却能够点灯促膝长谈一样。是敌人,更是可敬的对手。

我接着让司徒说下去,这南朱雀北玄武都齐了,那么左边则是你们这次要遇到的白虎,白虎为金,金意为“兵”,因为兵器都是金属的嘛,对方之所以特别标注了“虎头岩的岩”这几个字给你们看,一方面是为了告诉你们,这次的事情和早前的那首诗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在提醒你们,这个地方的这次案子,必然是一场恶战。

听到恶战这俩字的时候,我背心微麻了一下,这些年我经历过无数恶战,从起初的奋勇直前,到现在的疲态重重,这当中自然有我不断磨练后早就的厌倦,更因为自己实在无法承受那无休止的全套和挑战,师傅早年告诉我,鬼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认识到一个真理,往往最可怕的鬼魂,最恐怖的阴谋,都是比这可怕和恐怖许多的人算计出来的。正在为自己身在此行感到悲哀的时候,司徒说,虎头岩一案如果你们能够顺利达成的话,下一个案子,必然就是这里。他朝着江北城指了指说,江北城的城!

江北城早就不在了,就剩下个地名和那些来不及拆掉的老房子。司徒说,既然西有白虎,那东自有青龙,这江北城,就是青龙位。我虽然对这些东西不熟,但是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的。我告诉司徒,这地方就是个老县城,以前是重庆城的伴城,名字里又没有龙,样子也不像龙,这又是为什么。司徒说,你别忘了,那里有一座墓穴,还记得那里头埋的是谁吗?

我一听突然醒悟,那个地方埋葬着重庆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皇帝,明玉珍!大夏国国君!这就说得通了,皇帝啊!尽管没当多少年,但怎么也算得上是真龙天子了!司徒说,你当为什么明玉珍选择把自己安葬在这里,就是因为和西边的白虎相对应,青龙白虎,共镇国土。而明玉珍的墓原本看不到,是八十年代的时候才被发掘出来的,早前一直藏在地下,一个皇帝,藏于地底,这让你们想到什么了?胡宗仁想了想说,藏龙?

司徒赞许地看着胡宗仁点点头,一副你小子终于成才了的样子,接着解释说,左边的卧虎岭,右边又是藏龙坡,卧虎藏龙,而这四方神兽守护着的东西,就位于这十字之间的渝中半岛,你们看这半岛除了像舌头以外,还像什么?胡宗仁脱口而出,鸭脖子!司徒哈哈笑着说,看样子你们俩是饿了,鸭脖子肯定不对,但是有些接近了。这中间的地方叫鹅岭,因为这像一个鹅头,十字交叉处,恰好就是鹅脖子的地方,脖子即是领子,所以称其为鹅岭。而在这地方除了有鹅岭以外,还有个佛图关,就是中间的这个地方,属土。

司徒伸手捋着自己的胡子说,在江北城之后,你们还剩下两个案子,而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你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二章.【案二十一】灵符锦囊

司徒的手指着佛图关,这是一个我曾经多次想要去,但却一直没机会去的地方。从小在重庆长大,全部重庆人都知道佛图关的存在,是现存不多在城市里的遗迹,算得上是见证了重庆历史上不少峥嵘岁月。佛图关原名浮屠关,据说当初打仗的时候,死了很多人,造下浮屠,因此而得名。早前在对付刹无道的时候,我也曾从付韵妮的口中得知过一些关于佛图关的传闻,却一直未能亲自去见证一次。如今司徒明明白白的跟我们说,有机会去了,但我却因此感到有些胆怯。

司徒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于是问我说,你在想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我慌张的摇头否认,说我只是在算算咱们离死还有多远。说完我尴尬的假笑了几声。司徒看着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铁松子师傅在一边的沙发上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个死老头儿,不要说起来没个完,既然把他们两个年轻人叫来了,东西你也准备好了,那就给他们吧。

我转头看着沙发上的铁松子师傅,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这场感冒让他这个玄学高人也弄得够呛似的。胡宗仁疑惑的问,什么东西,你们有东西要给我们?司徒转身离开,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我不解的问铁松子师傅,司徒老爷子要给咱们什么东西啊?铁松子说,你们这段时间风里来雨里去,和我们联系越来越少,前几天我还在跟司徒说,你们其实是害怕连累到我们两个老人家,所以才有意避开我们对不对?我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头说,当然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惹下的祸事,不能让你们二位跟着我一起奔波吧,你可知道轩辕会那帮家伙可真没把我当人看,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你们俩哪经得起这个折腾啊?

铁松子哼了一声说,要是我和司徒年轻二十年,管他什么轩辕会,谁敢来惹?就是因为我们老了,那些以往不三不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道士,就出来充老大了,扮猪吃虎给谁看呢?铁松子师傅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柔,但却透着一股自豪感,的确,西南地区玄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司徒和铁松子算是赶上了,但同时也赶上了那些百年不遇的天灾人祸,所谓上天要求衡,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给了你了不起的本事,也给了你一段无可奈何的岁月。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上次小胡过来弄他手腕上的那个爪印,我和司徒当时就已经决定好了,你们俩的事就是我们俩的事,论岁数我们算你们爷爷辈的,论交情咱们也算是有深厚的革命友情了,况且自从去年刹无道那事闹得人人尽知之后,道上的人都知道你们俩和我们俩的关系,小孩子不乖,自然要打屁股,但是也轮不到别人来打!铁松子师傅一番话说得非常豪气,虽然年逾古稀,但他那股傲气却听得我热血沸腾,突然又充满了希望。本来在这种热血的时刻,大家都很激动才对,谁知道胡宗仁突然不识趣的跟铁松子师傅说,没错,柿子专挑软的捏,以为我们是后辈就好欺负,连我自己的恩师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确实太过分了!他顿了顿说,我胡宗仁虽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也不是任谁说打屁股就打屁股的!这么多老前辈和我们交好,他们欺负我,这哪里是在打我的屁股嘛,简直就是在打你们的脸!

其实我懂胡宗仁的意思,但是表达上出了点问题。铁松子忍住笑对胡宗仁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脸跟你的屁股差不多对吧。胡宗仁这才觉得失言,但又不知道怎么救场,于是无辜的傻笑着挠头,一副智力低下的模样。

说话间司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司徒在铁松子搬来之前一直是独居,而且铁松子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云游一阵,也只是到了重庆后,在司徒家里落脚罢了。司徒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上,在铁松子师傅身边坐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笑笑的绒布面料布匹包好的小三角,三角的三条边上用明黄色的棉线拴住,好像一个粽子。司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胡宗仁,然后对他说,这里头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道符,保命用的,如果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危险,一定要想法子拆掉烧了喝下去,就算是情况紧急,你来不及烧掉,你就算生嚼,也得给我把这道符给吞到肚子里去!胡宗仁看司徒表情严肃,既然都给他保命的东西了,想必也是意识到接下来我和胡宗仁将会遇到的麻烦大大超过了我们先前的预想。司徒接着说,另外一个是一张空白符纸,上边有一个字,算是一计吧,不过在没遇到危难之前,千万不要打开,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你再在安全之后,把这个布包还给我。

锦囊献计的故事,我曾在不少电视里看到过,最著名的就是诸葛亮。司徒师傅当然没有诸葛亮这么神机妙算,但二人说到底也算是同宗同源。司徒是老道士,拜的是轩辕黄帝,而诸葛亮虽然不算真正的道士,但也因为娶了黄帝的后人黄月英,而学会了奇门遁甲之术,说起来,还是有渊源的。不过看到司徒只给了胡宗仁,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于是我问司徒说,你怎么不给我一道啊?虽然我是帮胡宗仁的忙,但是我也每次都遇到危险呀,万一我挂了怎么办?司徒狡黠地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放心的说,你死不了,你精得像个猴儿似的。

尽管他的言下之意是我比胡宗仁聪明很多,这让我还释怀了不少,不过说我精得像个猴儿,却似乎不像是在夸奖我一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司徒又和我们讨论了不少四方神兽在地图上布局的讲究和规律,甚至根据他自己的推断,精确计算出了位于青龙位和中间佛图关我们几个下手的可能性,虽然大多数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又一次因为这个连电脑都使唤不利索的老道士如此渊博的学识,再度折服。

认真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铁松子师傅因为生病的关系,在我们进入新一轮讨论的时候,就自己回屋去睡了。而当司徒也倦了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早晨四点钟。对于司徒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熬夜是丝毫没有好处的,于是他也回屋去睡了。值得注意的是,大概是为了避免我们乱猜,他竟然睡进了客房里,那个房间是去年我们逃难时候付韵妮的房间。司徒此番欲盖弥彰,我和胡宗仁却忍不住好笑。

那一夜,我和胡宗仁倒在沙发上就立刻入睡了,换做平时,我也许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但是因为有了司徒和铁松子的撑腰,我也踏实了不少。因为司徒在回房之前,曾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和铁松子,拿你们俩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有事尽管开口,我们这把老骨头,再不动换动换,估计一身本事就只能跟着这把骨头变成灰了!所以说,老头儿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心里发痒想要惹事的老头儿,例如司徒和铁松子这种。

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来,其实算是没休息好。司徒和铁松子作息时间都是很规律的,因为我和胡宗仁基本上是被铁松子师傅那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挥舞着锅铲在锅里炒鸡蛋的声音给吵醒的。吃了早饭,也就8点多,我和胡宗仁就离开了司徒家出门了。临行前司徒再一次跟我们强调,我们不怕麻烦,就怕你不麻烦我们。有了老前辈当靠山,胡宗仁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一般都不愿意当驾驶员的他,竟然主动要求他来开车,我也正好休息休息。

按照胡宗仁信息里的地点赶到了虎头岩,那条路虽然我来过,但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学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本挺安静的一条小路上,多出了很多店面。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后,我和胡宗仁就问路边的行人这某某超市该怎么走,就这样,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那家超市。

这是一家比较大型的超市,在重庆拥有不少分店,以其新鲜和种类齐全著称,属于国产品牌,和沃尔玛或是家乐福这种国际大卖场不一样的是,这样的本土超市更接地气,更有中国人习惯的味道。超市员工们那红色的衣裳看上去特别醒目,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以中年妇女为主。而在这个时间段,逛超市的也大多是这个岁数的大妈大婶们,从那不大的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就能够说明这一切。胡宗仁走到边上一个小烟摊买了一盒烟,我们才意识到原来最近因为忙活这些事,我们的烟瘾突然之间变大了不少。站在超市门口一边抽烟,胡宗仁一边摸出电话给信息上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杨老师吗?我是今天来跟进你们事情的人。嗯,对,就是这件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案二十一】大型超市

挂上电话后胡宗仁朝着我昂了昂自己的下巴说,咱们等会儿,对方人还没到呢。于是我俩就蹲在路边的花台上,看着周围过上过下的人群发愣。

由于道路狭窄的关系,加上这里原本也是重庆科技较为集中的区域,所以从这里走捷径想要绕到主干道上的车辆很多,红灯时间偏偏又很长,那附近恰好又有个当初还没来得及拆掉的交巡警平台,于是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变得非常拥挤,许多司机不耐烦的伸出头来,看看前边为什么没有挪动过,这个时候,每一台在车丛中穿梭的摩托车,都体现出前所未有的优越感,甚至有些摩托车还非常嚣张得意地开着自己的大音响,放着例如《月亮之上》,又或是《伤不起》这一类提神醒脑的歌曲。

等了二十多分钟后,一个穿着羽绒服,围着一条花围巾的男人走到了我们身边,他跟我和胡宗仁打招呼说,请问你们二位就是胡老师一起的吧?胡宗仁丢掉手里的烟蒂,这是他今天早上抽的第三根烟了。然后对那个男人说,我就是胡宗仁,刚到啊,堵车啊?胡宗仁看上去好像是因为等待有点不耐烦,所以他这句本来客套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威胁。男人说是的,下了车还是老远跑过来的,就怕我们等久了。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他看上去挺年轻的,说不定比我和胡宗仁还年轻几岁。中短发,留着三七分的分头,带着一副无框的树脂眼镜,看上去挺瘦的应该是个尖脸,但是他的下巴却因为天冷的关系缩在了围巾里头。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高,就是身板不够结实,浅蓝色的羽绒服曾是我多年前最爱的那个运动品牌,而下身穿的一条牛仔裤和运动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看着像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不久的大学生,起码工作时间不会很长。他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如果真是刚刚告别校园不久的话,那么他在学校里一定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请原谅,这只是我对待每初见一个人的时候,会从一些细节上来判断这个人的一些情况,这已是多年来形成的一个习惯,实在没法改掉。这个男人姓杨,因为刚才胡宗仁在电话里称呼他为杨老师。杨老师说他是这家超市这个分店的储备经理,专门负责货架铺货和进货补货这些杂事的,说是经理,无非就是老板给安插的一个职务罢了,他说在外边天寒地冻的,还是到办公室去聊吧,于是我和胡宗仁就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超市。

我人生当中几乎没有任何一次进超市后不花钱的,这算是第一次吧。这个超市占用的地方是老居民区底楼原本的车库改建的,大是挺大的,就是没有给职工留下专门的进出通道,所以我和胡宗仁跟着杨老师一起从顾客通道进入,胡宗仁带着自己的麻袋,在入口的地方还被要求缠上麻袋口子。胡宗仁刚要发火说老子这个袋子只有我的玲珑绳能捆的时候,杨老师慌忙走过来跟那个打算缠麻袋的大婶低声说了几句,胡宗仁才气鼓鼓的接着往前走。大概是杨老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一路上就问我和胡宗仁,有没有吃早饭,要不要拿点东西吃之类的,本来我也明白这只是人家的客气话,谁知道胡宗仁竟然真的跟杨老师说,你们这儿有薯条虾条吗?我要吃。

于是杨老师在带我们去办公室的路上,还顺便去拧了个篮子,然后拿了不少味道的薯片虾条,当作给胡宗仁待会儿吃的零食了。杨老师的办公室在备货区一个防火门后边,那儿有醒目的“非员工禁止入内”的标语,我当然对于这种把人分三六九等感到不屑,不过我也明白这是人家自己企业的规矩。穿过防盗门后再爬楼梯上了一层楼,就到了杨老师的办公室。上楼的途中我闻到一股燃烧东西的味道,好像之前有人在这里熏过香肠一般,不过我也没多问,就直接跟着杨老师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不少格子间,而杨老师的格子间就在其中一个。剩下的那些格子间上都摆放了电脑和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就和一般的办公室差不多。但是由于没有遮挡,这就意味着待会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在场的其他员工给听见。于是胡宗仁对杨老师表达了自己的担心,但是杨老师却告诉我们说,不用遮着掩着了,今天拜托你们二位来办的这件事,我们在场的人全都知道,并且求你们来办事,也都是我们大家商量后才做出的决定。胡宗仁说好吧,既然你们自己都不担心,我就更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件大约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至少有6到7个格子间座位,其中有几个桌子上比较干净也没放什么东西,我估计那是没人坐的。剩下的格子间里都坐着人,有男有女,但是岁数看上去都不大,其中一个戴眼镜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正隔着格子间顶部玻璃的缝隙看着我们,那眼神说不出是好奇还是在害怕。

杨老师让我们在办公区一侧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吩咐那个小姑娘给我们倒了水,拿来了烟灰缸,甚至还把手里拧着的篮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薯片虾条都倒在了桌子上,然后他问了问那个小姑娘,说是人都来齐了吗?那姑娘看了一下在场的人,说都来齐了,于是杨老师就走到办公室的门口锁上了门,然后自己从座位上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

最初大家都坐下后,其实谁也没有说话。我就趁着这个空隙打量眼前的这群人,除了我和胡宗仁还有杨老师以外,剩下还有两女一男三个人,个个表情都挺不自在,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好端端在上班,却莫名其妙被卷入一桩鬼事当中,还算是挺倒霉的一件事。除开那个小姑娘以外的另外一男一女,却你看我我看你的,如果不是因为长相悬殊太大的话,他们俩一定有办公室恋情的可能性。当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哗嚓一声塑料包装被撕破的声音,胡宗仁伸手抓起一把薯片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对杨老师说,你们这回的情况具体是怎样现在就说吧,大家时间可都宝贵着呢。

于是杨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其余三个同事,把事情告诉了我们。

他说,事情最早发生在大约一个月以前,因为这家超市主要的客户还是那些居家的大妈大婶们,所以他们进货的蔬菜都比别的超市要新鲜不少,也便宜不少,时不时还搞个缺货促销之类的,例如十块钱就能买一大把菜,当然都是剩下的尾货。正因为如此,超市早上开门的时间会比较早,因为新鲜蔬菜一般都是凌晨运到,然后就立刻铺货了。而每天的晚上大约7点多也有一波这种促销的小高潮,杨老师说,所以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我们超市里都已经很拥挤了。

刚才我和胡宗仁走进来的时候,发现确实人流量挺大的,这附近算是个老社区,大概大家都是在这里买菜。杨老师接着说,本来老年人起床时间早我们能理解,常常在超市开门之前,就有不少大妈大婶就候在门外,打算早点买最新鲜的蔬菜,不过凌晨就出现,而且出现在我们关了门的店里,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杨老师说,那天他们超市负责早晨铺货的那些员工,一边理菜的时候,一边却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那声音,就是从自己脚底下传出来的。

杨老师跟我们解释说,通常在超市的蔬菜货架上,你看到的那些蔬菜只是这批货的一部分,我们超市有巡检员,看到哪里的货架空了,马上就会把新货给补上来,而那货架的下边,通常用KT板包围着的好像箱子一样的地方,其实就是用来储藏那些没来得及铺出来的蔬菜的。而当天我们那个员工就听见那声音,从那底下传出来。杨老师说,本来这超市地方这么大,蔬菜区和鱼肉区本来也是挨着的,这卖鱼的地方肯定有下水道,所以超市里难免也会出现有老鼠的情况,当时那个员工还以为是有老鼠,也就没在意。不过后来那声音竟然此起彼伏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于是就引起了他的好奇,他低下身子打开隔板一看,却除了蔬菜什么都没发现,而且那个咔嚓咔嚓的声音也就在那个时候戛然而止了。

胡宗仁问杨老师说,咔嚓咔嚓是什么声音,你这么说我听不明白啊。杨老师说,据那个员工说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吃苹果或者梨子这一类比较脆的东西发出来的咀嚼声,但是当时他真的以为那是耗子。胡宗仁问他,当时那排货架底下放的是什么蔬菜?杨老师却摇摇头说,这个就实在不清楚了,如果需要的话倒是可以打电话问问,或许当时那个员工能想得起来。

胡宗仁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了,先接着说吧,后来怎么样了。杨老师说,后来那个员工看到没什么东西,也就没在意,继续铺菜,没过多久,菜架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的顶了一下,然后又没动静了。他再次低头看,还是没看到什么。

杨老师说,不过就在他低头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耳根子背后传来一声带着回音的笑声,好像是个老年女人的声音,于是他转头一看,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躲在自己身后的货架一侧,只露出了半个身子,手里头拿着一根胡萝卜,正在吃萝卜。

第一百七十四章.【案二十一】办公室里

胡宗仁停下了嘴巴里正在嚼薯片的动作,大概是他嘴里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和当时那老太婆吃胡萝卜的声音很像。于是他把原本抓在手里的薯片丢回了包装袋里,顺便把手指上的那些粉末给清理了一下,然后他问杨老师说,所以当时有了第一个目击者,目击到的内容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出现在早晨的超市里,而超市当时是还没开门迎客的,而后看到那老太太在吃胡萝卜对吗?

杨老师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胡宗仁又问他,咳嗽你刚才说的,那个工作人员在没看到老太太之前,其实是听到了好几个不同地方传来的声音对吧?杨老师说是的,据那个工作人员自己说的话是这样。胡宗仁又问,那为什么只看见了一个老太太呢。杨老师说,这不就是需要请你们来调查的原因吗?总之当天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只看到了一个,就是那个老太太。

胡宗仁问杨老师说,那你们那个工作人员看到老太太的时候,做了什么反应?总不会看到了就看到了,随后就不管了吧?杨老师说,他自己说,当时看到那个吃胡萝卜的老太太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撞鬼了,只是觉得奇怪,于是就问那老太太说你是谁啊是怎么进来的?结果那个老太太不回答,而是慢慢悠悠的把原本伸了一半出来的身子缩回了货架后边,挡住了工作人员的视线。而我们那个工作人员就放下手里的菜打算跟过去看个究竟,就那么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刚一转过去看,却发现货架后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个老太太根本就无踪无影,于是他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恍惚了出现幻觉了,正在纳闷的时候,却看到了地上有一堆胡萝卜渣,还有一截被啃掉了末端的胡萝卜。

杨老师说,这么着他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自己有可能是撞鬼了。

杨老师接着说,我们这个员工已经在这个时间铺货很长一段日子了,由于是夜班工作人员,加上也有些年岁的人了,作为他们这样的职业,通常都会明白夜班工作中偶尔会遇到的一些情况,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忌讳等等,所以当时他就鼓起勇气一直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直到天亮后来了别人,再才继续铺货,所以那天早上我们开门的时候其实菜还没准备好,当天我问起他的时候,他才跟我说了这个情况。

其实我也知道杨老师说得没错,但凡长期夜班的工作者,通常都会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前人留下的经验之谈,例如出租车司机,通常不会在夜间走到荒郊野外,更不会在荒郊野外载客。又例如公交车驾驶员,在末班车的驾驶员,也会在收班之后用扫帚打扫车厢,一边扫一边要呢喃着“下车了下车了”之类的话,又例如需要拍夜戏的演员,要是尿急想方便,心里也会默念着莫怪莫怪之类的话,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夜晚算是一个撞到灵异事件的高发期,尽管这属于普遍现象,但是目前并没有过多的论据表面鬼魂只在夜间出现,只是相对而言,人们在晚上的时候会更敏感,更容易害怕,或许有时候白天与你擦身而过的人,就是个鬼魂呢。

杨老师接着说,那还只是第一次,当时我听到以后其实并没往心里去,作为一个超市这样的工作环境,大家常常都会有些八卦消息传出来,比闹鬼更古怪的都有,自己也就权当作是一个故事听见就听见了。不过在那天之后大约一个礼拜,那天杨老师自己因为工作耽搁了,下班的时间比较晚,说晚其实也未必,只是对于上下班的时间来说是晚点了,但是那个时候超市还在开门营业,贩卖区人头攒动的,超市还没到打烊的时候。自己走到值班经理的办公室,吩咐他把剩下的一些要紧的工作等关门之后办妥,于是就打算离开超市然后回家,刚刚走出超市门口,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没拿,于是就返回到办公室拿手机。

杨老师说,当时已经天黑了,而我走的时候办公室是关了灯和窗户的,所以如果我开门后不开灯的话,我肯定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说完他指着自己的办公桌,说我有个习惯,当在办公室的时候手机一般不会放在裤兜里,而是摆在桌子上,所以那天当自己打开门正打算开灯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手机亮着,而且很快就熄灭了。杨老师说,当时自己也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恰好有个信息或者电话进来了,于是点亮了屏幕。当他打开灯以后去看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没有任何信息或是来电记录,不过倒是在自己的屏幕上,看到一个脏脏的好像是拇指的指纹。杨老师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发现其实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脏东西,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手印,手印是残缺不全的,起码小拇指和掌肚那一块是看不见的,对比了一下,发现桌子上的黑手印和自己手机上的那个印记是同一种东西,自己仔细一看,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老师好像有点心神不宁,于是他抓起胡宗仁跟前薯片口袋里的薯片,塞了几片到自己嘴巴里,一边嚼一边说,那个黑色的物质,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是很像是那种潮湿的泥土,或者煤炭灰一类的东西混合了水而形成的。用纸巾轻轻一擦就能擦掉,但是凑到鼻子跟前闻的时候,却能够闻到一股子腥味,还有些臭。

我急忙问杨老师,臭味是那种死耗子下水沟或者臭鸡蛋的味道吗?杨老师皱眉想了想说,他说不出那种味道,有点像什么东西因为潮湿过度,然后发霉的味道。正因为这个奇怪的手印,他开始在心里犯嘀咕了,不过由于自己没有亲自见到过,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当成一个奇怪的事情,暗暗留心了。杨老师告诉我们,当天回家后,这件事情自己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尽管在先前发生的事和自己遇到的这件事看来,总觉得好像是跟闹鬼有点关系,但是自己却又没办法说服自己,于是他猜测,会不会是办公室里来小偷了,正打算偷我手机的时候,让我给撞进门来了,于是躲了起来。第二天自己到了办公室,打算检查下窗户或者门上有没有被破坏掉的痕迹,但是看着看着,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杨老师指着办公室门的上方,然后说,你们俩都长得不矮,但是你们能踢到那么高的地方吗?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在距离地面差不多接近两米的位置,白色的墙面上,有两个脚印。脚印很小,但又并不是小孩子的脚印,联系到超市里先前遇到的情况,我认为这就是当初那个吃胡萝卜的老太太的脚印。不过这脚印看上去一左一右,并列着的,如果说有人恶作剧,故意踢那么高也就罢了,但眼下看来,更像是一个人,垂直于墙面站立着,并且是面朝着地面,背对着天花板,说不定那天杨老师回办公室拿手机,打开门的一刹那,那个老太太正站在他的头顶,直勾勾的看着他呢。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鬼魂之所以在被人看见后容易吓到别人,其主要的一个显性特征,不就是它们常常做出一些我们难以理解的姿势动作,或者有着让人一眼看着就不舒服火恐惧的容貌吗?若非如此,人们还为何要害怕鬼魂呢?如果说小孩子故意摆弄一些耐人寻味的姿势,是因为天真无邪,成年人故意这么做就可以理解为装疯卖傻,但如果是鬼魂,那就是在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了。

其实这不难分析,例如起初超市货架上的咔嚓声,老太太的鬼魂大可以不必让人察觉到,或者说不必在只有那一个工作人员的时候让他察觉到,但它偏偏这么做了。又例如那诡异的笑声和那位工作人员转头时看到的那半个人影,其实也都大可不必,因为鬼对活人的惧怕很大程度上和活人对鬼魂的惧怕是相同的,害怕的只是那种未知和不可预测。杨老师接着说,当天看到这对脚印的时候,他还特别踩在凳子上去看了看,发现脚印上黑色的部分,恰好也和头一晚自己在手机和桌子上找到黑色东西一样,加上这个脚印出现得如此诡异,并且办公室里的人都看见了,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终于杨老师说出了事情。

杨老师说,我们工作的环境就是这样,一件奇怪的事情出现之后,很快就传得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没过几天,超市里闹鬼的传闻,就在整个后勤部和管理层,传得沸沸扬扬。传的人多了,自己明明不害怕,也不免跟着害怕起来。杨老师说,你看那儿空着的几个座位,就是我们这件事出现以后,他们自己辞职不干了。

胡宗仁笑着说,这么容易就吓着了,什么心理素质啊,又没有亲眼看见。杨老师沉默几秒钟后,哗嚓一声撕开了一包虾条,一边吃一边说,后来还真看见了,还不止一个人看见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案二十一】初测灵动

杨老师刚说完这句话,一直坐在边上不吭声不出气的那个萝莉小姑娘开始用手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角,揉捏起来,脑袋也垂了下来。于是我问她说,姑娘,你也看见了对吗?她点点头,那样子好像很害怕。我实在很难理解一个人既然害怕这个环境却还呆在这个环境里的心情,换了别的女孩子,恐怕早就收拾收拾走人了,她一定有自己留下来的理由,这个她自己没说,我也就没问。

杨老师对那个姑娘说,那就还是你自己说吧,你毕竟是当事人。那姑娘抬起头来,对我和胡宗仁说,其实当时目睹这个情况的,还不止她一个,还有身后的两个同事。胡宗仁说,那就是说,你们办公室几乎全部人,都撞到过了是吗?姑娘摇摇头说,也不全然是,因为杨老师毕竟只是感觉到,并没有亲眼看到,而他们三个却是亲眼看见的。

姑娘说,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办公室里出现了脚印后的一个礼拜,那天因为要盘点货物,所以大家都加班到比较晚,也是天黑了,但是大家都还没吃晚饭。超市里有那种加热一下就可以吃的速食品,而且员工购买的话是有优惠的,于是他们三个就下楼去打算买点东西吃。在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在一楼和负一楼之间的楼梯转角处,墙角摆放了一个小铁盆,铁盆里在冒烟,好像有人刚刚在这里烧过什么东西一样。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上楼时候经过的那个消防通道,超市的范围是在一楼,而办公室是在二楼,所以从一楼到负一楼这一段路我其实是没有去走过的,但是我想到我上楼的时候闻到一股子烧焦东西的味道,八成就是这个姑娘说的火盆里的味道。通常情况来说,在火盆里烧东西,往往的目的都是祭拜,但是人家好端端的一个超市,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烧东西?是在祭拜什么?难道是这里的老板和别人有仇,或是卖出去的东西害死过人,人家回来诅咒寻仇了?

想了一下我自己也觉得荒唐,于是就问那个姑娘,你们负一楼是干什么用的?姑娘说,负一楼就是库房了,也是货运车辆卸货的地方,我们专门有一个货运电梯,是可以直接把货物从负一楼送到一楼来的。我问她,也包括那些新鲜蔬菜对吗?姑娘说是的,超市里所有东西都是堆放在负一楼,相当于一个储备仓库了。我点点头,然后请姑娘继续说。姑娘接着说,当时下楼的时候只是察觉到有人在烧东西,觉得很呛鼻子而已,也没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熄灭了的火盆,此刻燃起了明火,不仅这样,在火盆前还蹲着好几个人,围成一圈,穿的衣服也都有些怪异,本来我们还以为就是这些人在烧火,我们其中一个同事就问了句,你们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烧东西。说完姑娘指着身后那个男同事说,当时就是他问的。然后那些蹲在火盆边上的人基本上都没理我们,而是其中一个老太婆,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们,面无表情,即便是映着火光看上去脸色都是苍白但是又有些好像淤青一样的东西,她就这么看着我们,鼻子里好像在吸烟一样,把火盆里冒起来的烟雾,吸到了自己的鼻子里。

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上去很紧张很害怕,她皱着眉头说,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没能忍住,就尖叫了起来,就这么一叫,那几个围着火盆的人突然统统齐刷刷的转头来看着我们,眼睛看上去都是白色的,眼眶的周围颜色却很深,好像布满了血管一眼,总之看上去他们很生气,也很吓人,我当时吓坏了想跑却没力气,是我们这个男同事把手里的饭菜朝着他们砸了过去,我们才逃走的。

姑娘补充说道,我很清楚的看到,当饭菜砸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那群人就好像一阵灰尘散开了一样,混着烟雾就消失了,而很快那火盆里的火也熄灭了。当时我们不敢再上楼去,而是直接退到了超市外头人多的地方,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看见什么了,却在这个时候,我隔着一条长长的货架,看到一个老太婆,好像就是先前蹲在火盆边上的那个老太婆,站在货架的尽头看着我。

胡宗仁问姑娘说,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那个老太婆吗?姑娘说,当时自己也是吓坏了,如果说肯定的话自己还是不敢肯定,但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老太婆在人群当中盯着自己看,自己还是很容易就察觉到了。我点点头,心想这也并不是不可能,超市里的人大多是走来走去,有的甚至是急匆匆的,如果在这么多动态的人当中有其中一个站定在原地,也不买东西,也不看货架,而是远远看着自己的话,我估计换成谁都能轻易发现。于是我问她,那除了那个老太婆以外,之前蹲在火盆边上的其他人,你有没有看见?姑娘摇摇头说,当时自己很害怕,也没料想到那么多,只是希望快点离开这里。当他们三个人走到人最多的地方的时候,突然想起杨老师还在办公室里,于是就给杨老师打电话。杨老师之前就遭遇过一次奇怪的事情,所以当同事们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就根本没有任何怀疑了。于是当天晚上几个同事也没工作了,就聚在超市外头商议着该怎么做,于是他们最后一合计,就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正式的汇报给老板。

杨老师告诉我们说,老板不是本地人,是总部那边派过来到重庆本地派驻的人。因为这家超市都是直营,老总都是总部的人,在本地只是找了一些分销商入股的形式。而告诉老板以后,老板却深信不疑,当下就吩咐他们找人来处理下这件事,这才有了找到胡宗仁的情况。胡宗仁不解的问,你们老板深信不疑?那不应该啊,换做别人,不是应该起码在最初先怀疑怀疑再做的吗?杨老师无奈的说,你也知道,老板他们是福建人,那边的人,比我们这边的人信得多。

胡宗仁这才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问杨老师,那既然当天你们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还继续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杨老师又一次无奈的说,那也没办法啊,这工作总是需要人来做的,而且我们当天开始就约定尽量不分开行动,上下班大家尽量都一起出入,这样一来确实也好了很多,除了有时候我们会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见过,时间长一点了,发现我们的身体也都没出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也就坚持了下来。

胡宗仁对着他们几个伸出大拇指,那意思是你们几个还真是挺牛的,在放下手的时候顺便又抓了一把虾条在手里。看胡宗仁吃得这么欢,我也跟着抓了一点吃了起来。杨老师说,基本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么些了,也许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这个就要看你们二位的调查了。

胡宗仁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那儿就是杨老师的座位。胡宗仁推开窗户朝着下边张望了一下,窗户外头并没有防盗网,但是由于楼层的高度足够,四周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底下能够看到库房进出货车的出入口,边上是一个堡坎,所以如果有人能够徒手爬上这二楼的话,那只能是蜘蛛侠或者壁虎一类的了。于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确定了一件事,当天晚上杨老师看到的那个手机突然亮起的情况,的确是鬼魂所为,只是这种鬼魂你很难去分析它的逻辑,很可能它只是看到手机在桌子上于是去好奇的按了一下,不过更大的可能则是,它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杨老师的注意。

我对胡宗仁和其他所有人说,大家都聚到沙发这里来吧,既然现在都在办公室里了,我就从这里开始检查吧。杨老师他们全都坐在了沙发上,胡宗仁自然背靠着办公室的门站着。我就从房间的另一角,也就是我认为最不可能有鬼魂的那一角开始拿着罗盘检查,用排除法逐渐缩小范围,最终锁定了几个点以后,我就能够根据这些点的分布情况和这些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初步进行判断,从而得出这个鬼魂的出现是否具有强烈的目的性。

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时间里,我把这个原本就很小的房间检查了一个遍,甚至连桌子底下和电脑的机箱背后都没放过,最终我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了,除了我最早检查的那个角没有灵动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地方,都充斥着或多或少的灵异反应,不过很明显能够感觉出这种灵动并非一个鬼魂留下的,至少有三个以上,但是在杨老师先前提到的几个地方,一个是桌子上,一个是门上,这两处的灵动是最为强烈的,如果所料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连续三次撞鬼事件中,都不约而同出现的那个老太婆,它应该是这些鬼魂里能力最强的一位。除此之外,我在窗户沿上,也并没有找到灵动。

总的来说,这间屋子就好像一个给这些鬼魂聚会开趴体的地方,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就算鬼魂不害人,身体也绝不可能安然无恙。于是我对胡宗仁打了个响指,把他叫到了身边,然后低声对他说,我得跟你说个事儿,大事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案二十一】迅速清场

于是胡宗仁走到我身边后,我把我先前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他,胡宗仁听后也皱着眉点点头,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当活人和死人两种完全不同能量场,却有容易被相互影响的东西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呆的时间长了,肯定是会有一些现象发生的,只不过有时候不被人察觉,只是因为症状还没有明显的体现出来罢了。

胡宗仁低声对我说,那咱们是不是也要检查检查这几个人啊?我说肯定要检查,不过现在不能直接明目张胆的来,本来这几个人已经很害怕了,这样做他们会更害怕的。胡宗仁又问我,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说这间屋子已经检查完了,有过鬼魂活动的踪迹,但是此刻却没有什么鬼魂在里头,也许是咱们两个阳气旺的人进来以后,就跑掉了吧。这样吧,这个地方先暂且留下,但是这几个人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继续呆在这个屋里了,直到我们把问题解决掉。待会出门之前我在这里结绳阵,你也把你的符咒什么的,能贴上的都贴上,最起码要保证迟点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咱们逃跑还能到这里来躲一躲。

胡宗仁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笑了起来。我说你笑得那么痴汉电车是什么意思?他说,现在咱俩都更小心了啊,以前哪这么畏首畏脚的。我心想也是,以前办一个案子,即便再麻烦,起码我们心里并没有如今的这种畏惧感。轩辕会的案子已经渐渐在开始接近尾声,但是却一个比一个困难,如果说今天这个案子能够顺利解决,我甚至都会有些不相信。不得不说我们都是贱人,非得受点刺激来点创伤,才能相信这件事最终得以解决了。于是我告诉胡宗仁说,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谁让你一是血气方刚就答应了这二十四次考验?最要命的是,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胡宗仁一愣,然后一边挠头一边咧开嘴嘿嘿嘿的傻笑起来。接着他走到杨老师和他的同事身边,对他们说,这个屋子里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在这里有不少鬼魂来过的痕迹,我们一致认为如果你们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办公的话,会对你们各位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在事情解决之前,还麻烦你们几位跟我们呆在一起,就暂时别回这个房间了。

其实我知道他们都很害怕,因为从杨老师的脸色里,我看到了这个含义,不过他却对我们说,但是超市里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如果一天不上班的话,就容易断货,这超市如果断货了,就基本上没戏了。胡宗仁瞪了他一眼然后说,总比你们呆在这里,等着慢慢被磨死的强吧?杨老师没说话,胡宗仁又对他说,你想想看,连你们老板都说了,要你们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如果你们几个骨干成员都出了乱子,他这超市恐怕是更开不下去了吧。

杨老师问胡宗仁说,那你们需要多长时间?胡宗仁说,运气好的话,就一天,要是运气不好,那就不好说了。杨老师皱眉想了想,然后对我们说,那好吧,不过在那之前,请给我们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至少赶赶工,把今天明天的任务完成。说完这句话,杨老师看向了自己的几个同事,同事们显然对杨老师是非常敬重的,于是纷纷点头,同意要先把工作完成,再放心大胆的抓鬼。

眼看他们的态度如此坚决,我和胡宗仁也不好意思继续强逼人家了,毕竟在这个年头,对待工作能够如此敬业,如此认真负责的人实在是不多了,尤其是眼前的这几位又都是和我们岁数差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于是我对杨老师说,那你们先忙着吧,我们俩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而且我们俩在这里,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情况,也好有个应对,要知道,当你意识到鬼魂在靠近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你再想逃走,那往往已经晚了。

其实这最后一句我是在吓唬他们,并非要让他们放弃工作,而是要他们抓紧时间,对于这种还不知道底细的鬼魂,我心里其实也惴惴不安的。杨老师听到以后,就点点头,开始给几个同事分布工作,杨老师非常熟练,此刻看来也显得很老道,并且在他的安排下,很快大家就开始各自盘点,然后给供货商打电话,要他们提前送,杨老师则一直在跟货运部的人联系,说这几天楼上办公室有点情况,可能不能够按时铺货,需要提前安排好,到时候请货运部的同事按部就班就行。

这整个安排工作调配货物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看着这群年轻人埋头工作,我还是有些羡慕,毕竟我从来没有过这种认真的干劲,尤其是当自己祸事缠身的时候。于是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和胡宗仁几乎耗尽了我们手机里的电量,还消灭掉了桌上那些没吃完的零食。伴随着杨老师他们打电话的声音,打字按键盘的声音,以及哔哔哔按计算器的声音,还有我们嘴里嚼东西的声音,就这么混了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我和胡宗仁,都比较敏感,除了在自己家里以外,我们几乎很难把神经松懈下来。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怕就是在说我和胡宗仁两个人了。等到杨老师他们忙完,他脸上露出了稍微轻松的表情,想必是既然找来了我们,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有个结果,如今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也就少了许多顾虑了。我甚至觉得起初一直很害怕的那个小妹妹,也看上去放松了不少,即便他们几个是亲眼目睹了鬼魂的人。

我问杨老师,那个你最初说的第一次看到鬼魂的工作人员,现在有没有在上班?如果有的话,安排咱们见一面,我也想跟他咨询点情况。杨老师附身到自己格子间上贴着的排班表看了看说,现在恐怕不行,这个时间人家已经下班休息了,如果我们要见他的话,到晚上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我们陪着你等他就行。我点点头,看了看时间,还差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午饭时间了,可是由于我和胡宗仁之前吃了很多膨化食品,导致我们其实并没有很饿,但是我又没有理由让杨老师他们几个饿着肚子的人跟着我们一起不吃饭,于是我提议现在超市人多,要干什么也不方便,要不咱们先出去吃个饭,回来再说。接着,我和胡宗仁撑着肚子和他们一起到外边简单吃了一顿。

再度回到超市里的时间,大概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这个时间通常超市里的人稍微少一点,一些不忙碌的货区,那些营业员都开始打瞌睡了。我们在杨老师的带路下,直接走到了杨老师说的,曾经第一次目击鬼魂的蔬菜区域,这个地方是一个“门”字形的区域,开口处是卖水果的,再往外走就是那些普通日用品了。而门字的四周是卖鸡鸭鱼等鲜活肉类的,白色的台面下有一条水槽,大概是为了让那些鱼溅出来的水或是杀鸡杀鸭子流出来的血等东西顺着排水沟给溜走。而在门字形的中央,大概平行分布着大约十多个正方形的台面,上边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蔬菜。

作为一个家庭妇男来说,逛超市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我甚至能只看颜色就能区分出西红柿是当天送来的还是隔夜货。所以对于蔬菜区我是非常熟悉的。但是我却从来不知道那些源源不断摆上来的蔬菜,竟然都早已藏在货架底下那个被封起来的地方,既然如此,以后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我买不到菜了,我会直接从底下拿了。这个时间点菜已经没那么新鲜了,所以人并不算很多。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卖肉的把菜刀砍在了菜板上,然后自己坐在计价器边上打瞌睡,卖鱼的大婶也凑在一起嘀咕着一些更年期的话题。于是我转头对杨老师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让你们控制室的人把这里的防火门关一下,然后让这些员工先暂时回避一下。

杨老师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防火隔离门,那是在这样的大卖场里,一旦发生火患就会自动关闭的门,所以一般在这个门下,会有显著的标语说不要堆放货物,以保证门能够严实的关上。杨老师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说你稍等一下,接着他就走到了那些工作人员身边,对他们说了几句,然后那些人就离开了,而杨老师对那些还在选蔬菜的顾客说,请暂时回避一下,这里需要打扫一下。有人买账有人也不买账,所以我们也只能等他们选了东西自己离开,在看到人都走光了以后,杨老师就走到门下的柱子边上,按下了防火门。

随着最后一扇门落下后,原本熙熙攘攘的超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案二十一】一条线索

因为开着灯,所以即便关上了门我也能看得很清楚。我相信顾客们都是自觉的,因为不会有人看到关门了还死朝着里边钻的。我又注意观察了一下天花板上,除了一些悬挂着的好似水管一样的东西,那应该是和火警器是连在一起的。但是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在这个区域找到任何摄像装备。

为了怕疏漏,于是我问杨老师,这个区域没有监控摄像头吗?杨老师说,原本是有摄像头能够拍到这一带,但是防火门关闭以后,就给挡住了,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了。我又对他说,那有没有可能你能够调取一下当时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撞鬼的时候,那段监控视频?杨老师说,其实早在我们来之前,他们已经看过那段视频了,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只拍到了那个工作人员探着脑袋找那个鬼魂的画面,却没能够把鬼魂拍摄下来。说完杨老师指了指我身后几米外的一个货架说,从画面上看,当时那个鬼魂应该就出现在这个架子的背后,不过画面上却没有,是被这个架子给挡住了。

我有点失望,因为这么一来我想要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就又少了一样。这被封闭起来的区域大约有接近一百个平米左右,为了不疏漏掉任何一点,我跟胡宗仁说,这么大的区域我自己一个人来测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你跟我一起好吗?胡宗仁点头说好,于是我们俩站到两个对角,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测量,并且逐渐缩小范围,这样一来,时间起码节省了一半。所以在长达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除了听见那时不时轰鸣一声的冷柜声音之外,就听见水产区水里边的鱼儿偶尔翻腾一下的声音。当我和胡宗仁碰头以后,我们俩的脸色好像都不怎么好看。

因为在我检查的这半边区域里,我找到了密密麻麻鬼魂出没的痕迹,不止是货架底下,甚至连不少蔬菜上都有。而这里的蔬菜都是今天早上刚刚才铺货的,那就意味着,至少在今天早上铺货完成以后,这里曾有鬼魂来过。而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在一堆摆放着卷心菜的货架底下,我找到了几根散落在地上的胡萝卜。胡萝卜都被不同程度的损坏,因为几乎顶部的地方,都有些掉落。掉落的断面是新鲜的,还有水分,这说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而且我还在地上找到了一堆胡萝卜渣。

这几乎直接从我心里头排除了是老鼠所为的可能性,因为老鼠即便是偷吃了胡萝卜,也不会吐到地上,而是会吞到肚子里。上边断面的部分我也仔细看了,是一些比常人略微细小一点的齿痕,但是能很明显的区分出那是人的齿痕。所以当时这个鬼魂开始嚼胡萝卜的时候,其实只是在重复这么一个吃东西的动作,并没有真的吃到肚子里去,地上的那些碎渣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每根胡萝卜上,都出现了相对于周围更加强烈的灵动反应。

我数了数,在场一共有十几个货架,每个货架底下基本上都找到了较之周围稍强的灵动,这说明有鬼魂曾在这里呆的时间比外边更长。这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计算题而已,多年的经验足以让我得到这个判断。而让我不解的是,除了起初被杨老师描述过的这货架以外,连生肉区,水产区,几乎各个角落,也都找到鬼魂的痕迹,除了水里之外,那也是我唯一不用检查就能确定的位置。胡宗仁检查到的情况和我是差不多的,天花板上的地方我们没办法爬上去,但是如果爬上去的话我相信我们在上边也能够找到不少。总的来说,这个区域的情况比起杨老师办公室来说,更为严重,简直就是一个群鬼狂欢的地方。也许夸张了一点,但是七八个鬼魂,这里总是有的。

我和胡宗仁讨论了一阵,我告诉他,我检查的这部分区域里,除了刚才说的这些地方之外,我还在这个排水沟的附近找到了灵动,相对于周围来说要强烈不少,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咱们得考虑一下这个排水沟大概是鬼魂进出的一个通道。胡宗仁点点头,然后跟我说,我在那边的门口的地方找到一些,火苗乱窜,一副非常兴奋的模样,而且吹都吹不灭,那地方应该也很强,待会你单独用罗盘再看看那儿,稍微和你看到的比较一下,咱们就能够有个大致的开头了。我问胡宗仁,哪儿有什么门呀?胡宗仁转身指着防火门对面那堵墙上,一个周围堆了不少纸箱子的地方说,就是那儿呀,有按钮,应该是个电梯。这时候杨老师接话过去说,对,那儿就是我们上下货的电梯,这里是生鲜区,都是直接从底楼的库房坐这个电梯运上来的。

我拿着罗盘走到电梯门口,这是一个绿皮的老式电梯,门是折叠开合的,现在这样的电梯已经非常少见了。我蹲下身子,在电梯周围检查了一遍,排除了受到机电产品的干扰之外,这里的反应竟然是我目前为止在这个范围内察觉到的最强的一处。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非常重大的发现,起码排除了我先前认为鬼魂是从排水沟进入的可能性。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里如果是长期闹鬼的话,想必杨老师他们不会是第一批发现的人,早在那个工作人员之前,就一定有人察觉到过。于是我赶紧问杨老师,这家超市在这里开了多长时间了?因为我看到周围墙体上已经不算是新装修的样子,看起来已经过了至少几年。果然杨老师回答我说,这个地方已经开了接近5年的时间了,自己算是第一批员工,大学刚毕业不久就来这里工作了。我又问他,那在这次的事件之前,超市里曾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杨老师仔细想了想说,那还真是没有,一直都风平浪静的,一点异状也没出现过。

那就不应该了,如果在同一个地方鬼魂在某个时间段突然集中爆发,那一定是有一个诱因才对,或者说是被同行下了烂药,相对而言,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我告诉胡宗仁我的猜测,并且告诉他,如果我们想要弄明白这当中的事,我们就必须找到这次事件的诱因才行。

杨老师凑过来说,你们为什么要找到什么原因,难道不能直接做法驱鬼就好吗?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并不是在怪他,我告诉杨老师,电视里的那些,也的确是可以这么做,但是那一向不是我们办事的风格。我们也没有无聊到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地步,不过从根子上来解决问题是一劳永逸的,否则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你收拾了这一批,下一批出现了,你照样得头疼。

说完我指着靠墙的另一侧,在生鲜区有一扇关闭的小门,我问杨老师,那扇门背后是什么?杨老师看了看说,那里是冷藏室,猪肉鱼肉这些冷冻的食品,就屯放在哪儿,而且我们货架上的碎冰,也都是从里头弄出来的。我问杨老师,能不能打开让我们进去看看?杨老师说,这个就没办法了,那道门的钥匙他也没有,不过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可以叫人来帮忙开门。我又走到那扇门跟前,低下身子在门缝地方检查了一下罗盘,冷气从里头冒出来,并且罗盘上的反应也并不强烈,和环境里的反应差不多,这说明这里头鬼魂并没有进入,如果进入的话,最起码我在门缝的地方应当能找到较之周围更强的反应才对。于是我告诉杨老师,不用了,这个地方也被排除了。

如此一来,除开那几个货架底下,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胡萝卜之外,这个范围内最有可能被鬼魂进出的,就是那台电梯了。鬼魂其实也会搭乘电梯,但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明它们是自己搭乘电梯上来的,因为有些鬼魂会沿着自己生前的路子来,而电梯这样的东西并没有被使用太多年,所以由此可以初步判断,这些鬼魂死亡的时间不会很长,起码是在国内开始大规模使用电梯之后的事情。

我回到屋子中间,捡了一根葱,把这里的地形沾了点水在地上大致画了一下,葱上有泥土,所以就被我当笔使用了。电梯是通向负一楼的仓库的,而杨老师办公室的窗户外边直接就能够看到负一楼的入口,办公室外头的楼梯,在一楼和负一楼之间有个火盆,那就是说如果下楼梯的话也是能够到达负一楼的,所有目前掌握的线索都重叠到负一楼,难道我还要到负一楼的仓库再这么检查一次吗?这当中难道没有别的共通点了吗?

画着画着,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我让杨老师来我身边,我指着地上被我用泥土蘸水后形成的印记问他,你当天在办公室手机和桌子上看到的黑色印记,是不是这种颜色?杨老师皱眉说,还要稍微深色一点,我伸手在地上抹了一下让他闻,是不是这样的味道,由于沾了葱的味道,他说闻不出来,但是要腥不少。

这时候胡宗仁揭开了排水沟上边的网子,伸手从里头用手指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淤泥的黑色泥状物上来,闻了闻,露出难看的表情,然后问杨老师,你再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颜色?是不是这样的味道?

杨老师凑过去闻了下,斩钉截铁的说,就是这个味儿!

第一百七十八章.【案二十一】福建员工

事实上我们知道,当一个阴暗无光的环境下,如果有了积水,且不论这水是干净水还是脏水,那总会因为潮湿的关系而滋生一些细菌。而这些细菌最终可能会变成滑溜溜的类似苔藓一类却又不是植物的物质。它们会彼此跌价,继而产生出庞大的面积。虽然我并不是非常明白这个现象的原理是什么,但是自来我就知道,如果在沾了水的地方走路,尤其是那些长时间有积水的地方,那么我一定会小心,否则就会滑倒。

而说这些没别的原因,是因为眼前杨老师的回答,让我迅速的把这两件完全无关的事情迅速的联系了起来。因为鬼魂本属阴,而阴气则容易被潮湿的环境所聚集。如此一来,这些阴暗潮湿的地方就成了当鬼魂想要躲避的时候,最佳的藏身点。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天晚上哪个工作人员转头看到哪个老太婆的时候,却在一瞬间失去了踪影。同时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刚才我和胡宗仁在检查这个区域的时候,偏偏这里的反应就会强于别的地方。

于是我蹲下来,又伸出手指挖了一点,然后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我很难形容那种味道,很腥,有点像那种鱼缸里的水的味道,但同时也夹杂着一种水沉积过久而产生的臭味。我手指上的东西已经呈现泥状,这想必是这个区域所有的排污水里,残留物质堆积出来的。我把手指上的脏东西给擦在地上,然后把罗盘凑到上边,果然佐证了我的猜测,这里这些黑色泥状物的反应明显强于周围,如果不是鬼魂出入的通道口,那就一定是它们藏身的地方。尽管我目前还没有检测到鬼魂此刻正在这间屋子里的讯息,但是我知道,它们一定在周围,而且它们知道我们来了。

我低声把结果告诉了胡宗仁,现在这个环境相对来说是密封着的,所以如果有鬼魂进出,至少我的罗盘会传递给我讯息才对。尽管我觉得此刻它们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我们,但是却刻意不让我察觉到它的具体所在,于是胡宗仁跟我说,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吧,照着先前在办公室里做的那一套,你结绳阵,我贴道符。我点点头,看起来目前这个法子是最靠谱的,如果鬼魂如我所料在这里,起码能困住它们一会儿,不至于到处乱跑。等下我和胡宗仁驱赶起来,我们也知道它将要躲到哪里去。另外,就算是我猜错了,鬼魂此刻没在这个环境中,那么我们最少也能挡住它们再次回到这里,这样也给我们缩小了调查的范围。

于是我对杨老师说,这个区域恐怕今晚你就别开了,我们要做点手脚,如果外头有人来,很容易就让人传出去了。杨老师看样子还不能做这个决定,于是他打算打电话问问他的老板,从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来听,似乎是老板对着他发了一顿脾气,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期间杨老师一直用那种唯唯诺诺讨好般的语气说着,并且全程是普通话。等到他挂上电话的时候,胡宗仁突然笑嘻嘻的问他,你们老板都来重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会说四川话呀?杨老师一愣说,我们老板没来这里啊,只是派驻在这边,人虽然在重庆,但是不常来超市的。胡宗仁哦了一声说,福建人,看来不怎么习惯这里的生活。

胡宗仁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好像是提醒了我一样,但是我并不能确定。于是我问胡宗仁,你刚才说什么?胡宗仁傻乎乎的回答说,我说,为什么他老板不会说四川话呀?我说不是这句,后头一句。胡宗仁又说,我说福建人不习惯这里。

我打了个响指,我说我总算是猜到为什么这每条我们目前已知的线索,都会或多或少直接跟底下负一楼的库房相互连接起来了。大家都纳闷地看着我,于是我用双手比了一个盆子的姿势,对他们说,原因就是因为楼梯间的那个火盆!

最初到楼上办公室的途中,我曾闻到有东西烧尽后留下的味道,之后办公室里的那个顾念又提到过他们曾在某次买饭回办公室的途中三个人一起目睹了几只鬼围在火盆边的现象,早在当时我就已经猜到这火盆会和这些鬼的出现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我和胡宗仁也在等待这几个人办公的时间里讨论过这件事。因为在很多寻常人看来,火盆无非就几个用途,要么是用来生火烤火,要么就是用来烧钱纸烧香烛。这两样原本都非常正常,不过在重庆的天气虽然很冷,但是在城里还的确没到需要生火烤火的地步,尤其是谁会在楼梯间生火烤火呢?如果是流浪汉的话,这个超市估计他压根就没办法进来,所以这个可能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性,有人在这里烧了钱纸香烛,从而招来了鬼魂。不过到底是谁基于什么样的目的,会选择在这里烧钱纸?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问杨老师说,这个火盆出现在楼道里的时间大概有多久了?杨老师想了想说,好像没多久,之前这楼道里还挺干净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火盆在这里,只不过大家都没当回事罢了。大概一个多月吧。我问杨老师,是在第一次闹鬼之前出现的还是之后?

杨老师看我表情有点严肃,于是他也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像是在那之前,当时我有一天上班的时候发现了那里多了一个火盆,之后没过几天,就得知了我们有员工在这里撞鬼的消息。

好了,清楚了,事到如今,我基本上确定了一件事,就是那些鬼就是因为有人在盆子里烧了某样东西后引来的。而刚才提醒了我一句的胡宗仁依旧不大懂我是怎么把这一切联系上的,于是我跟他解释说,你别忘了,他们老板是谁。也许是我问话的方式不对,胡宗仁愣了半晌后傻乎乎的问杨老师,你们老板是谁啊?贵姓啊?杨老师也突然很老实的回答胡宗仁,姓陈,叫陈某某。

我翻了翻白眼,然后对胡宗仁说,重点不是他叫什么名字,他随便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关键是他是哪里的人。胡宗仁想了想说,福建人啊,怎么了。我说这家超市原本是福建籍的超市,而老板和高层管理又清一色的是福建人,这你都没办法联想到什么吗?胡宗仁突然恍然大悟的说,你是说,福建人信这些!我一拍巴掌,对胡宗仁竖起大拇指,心里说你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我们国家有不少地方都会如此,例如广东,例如海南,例如福建。这些地方原本沿海,而且在文化氛围上,其实相对更加接近东南亚的风格。比如说广东,几乎大部分人都是拜神信佛的,并且把这种祭拜当成了一种生活习惯。福建也有不少人如此,这些沿海的地方深受妈祖文化的影响,继而对佛教和道教也相对出现了较之国内其他的确更加浓烈的信阳氛围。广东和福建的师傅在国内都有首屈一指的高人在,而这些高人多年来在民间树立的威望是极高的,继而导致他们的身后有大量的拥护者和追随者,从古时候开始,这些地方都算是中国宗教氛围相对最集中最浓烈的的确,所以福建老板开设的超市,如果有人按照本地的习俗烧香拜佛,那么也完全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过这依旧是我的推测,需要证实的话,我还得请杨老师再挨顿骂,再帮忙给自己的老板打个电话。如果老板说没人烧香的话,那么我们就得从其他地方着手调查。不过在杨老师打电话给哪个老板以后,却得到的消息是,公司专门有一个派送的司机,是福建籍司机,在公司主要负责就是把海鲜类的东西调配到仓库了,而他除此之外还有个任务,就是每天在打烊之后,替老板给当地的土地公及神明,烧香烛烧纸钱。

杨老师告诉我,这个员工自己也是认识的,但是他有这个兼差,自己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杨老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我知道,刚才我那一番精彩的猜测一定深深的打动了他,如果他是一个女人的话,我非常怀疑他会直接扑到我身上来。于是我很潇洒的甩了甩我的中分,然后对杨老师说,那你还不赶紧给你哪个福建同事打个电话?亲自问一下,起码问清楚为什么超市开了这么多年了,偏偏他是最近一个多月才开始在这楼道里烧火盆的,如果可以的话,顺便问问他,假如他之前也有烧火盆,但却没被你这样的老员工发现,那么他一定另外有一个烧火盆的地方,你得帮我查一下,之前他烧火盆的位置在哪儿。

杨老师看我眼睛都快闪光了,心想大概是事情已经被我们办得临近尾声了,于是兴高采烈的打电话去了。胡宗仁在他离开有,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背然后说,其实你是察觉到有更大的不对劲了吧?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案二十一】楼道之间

其实作为风俗习惯,我倒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只不过最近很多事来得太突然,让我不得不把一些原本简单的事情往复杂的层面去想。胡宗仁算是比较了解我的人,而他知道,眼下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最起码光是那个福建籍的同事无端端把火盆转移到楼道里这个举动,就显得很不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烧香拜佛,一般来说会找一个开阔空旷的地方,广邀四方之神,才能达到做生意烧香拜神的目的。而楼道里狭小阴暗,密不透风,显得好像是在暗地里做什么事一样,这压根就达不到敬神的目的,想来这家超市的老板也不会同意的。虽然我此刻无法确定真的就是这个福建籍的员工做的这件事,但是我想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一定有一个不得已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的动机是什么,这就谁也不得而知了。

杨老师走到一边打电话,由于电话并没有打开免提,所以我只听到杨老师在那里嗯嗯啊啊的,对他们对话的内容,我甚至没有猜测的本钱。杨老师挂上电话后跟我说,那个福建籍员工说了,原本每天烧香都是在负一楼库房外最里侧转角背后烧的,因为那个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加上负一楼也是这个超市全部货品的进出口,称之为“财路”,在附近烧香拜神,则意思是在请众神,帮忙铺财路,好让财源广进的意思。原本是个简单的习俗,但却惹出了麻烦。那个福建籍员工说,由于风俗习惯的不一样,自己在那儿烧香了以后,好几次都和那边上的一户居民楼发生了矛盾,说在人家楼道门口烧香这是晦气的意思。之后有一次自己烧纸的时候,还被楼上的住户丢水果皮砸了,第二天再次去烧纸的时候,发现火盆都被那些居民给踢翻了,心想街坊们不愿意,那自己就换个地方,这才把烧纸的地方改到了楼梯间里。

我摇摇头,心想在楼梯间尤其是转角状的楼梯间里烧香烛钱纸,那可是最容易招鬼的。以往如果谁的家里有丧事,在头七和尾七或者忌日里,人们总习惯在门口放一个劈成两半的白萝卜,上边插上香烛,这是要给自己家的亡人指路,让它们找到回自己家的路。各地的风俗尽管不同,但是每个地方所形成鬼魂的性质却是一样的。于是我问杨老师,我刚才在你们办公室里也看了下楼下的环境,没看到什么居民楼啊,就看到一个堡坎。杨老师说,这个他也不清楚,自己虽然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负一楼的库房也去了不少次,但是自己还真是没留心观察这附近的居民楼。不过自己偶尔会从窗户看见有周围的老百姓在这条通道上路过,大概这附近是有个小路之类的吧。

胡宗仁对我说,要不咱们就先下去看看,了解下地形再说。我说现在光天化日的,你莫非要我端着个罗盘四处走?胡宗仁说,那倒用不着,你想想看,既然那火盆现在在楼道之间,这楼道无非就两条路好走,一条是上楼,一条是下楼,并且之前这几个年轻人也看到了蹲在火盆边上的鬼魂,那就说明鬼魂是通过这两条路当中的某一条进入到这个范围。假如咱们能够顺藤摸瓜的话,会离我们要的答案越来越近的。我问胡宗仁,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先从楼道里的那个火盆入手,从那儿开始检查对吗?胡宗仁点点头说,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靠谱,也风险最低的方式。而且我们从这里开始就可以对这些鬼魂的善恶做一个判断,这会直接影响我们后边该选择什么样的对待方式。

胡宗仁顿了顿说,是我该怎么选择对待方式。

胡宗仁说完这句就停下了,我却不大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原本说的是“我们”,随后又改口说是他自己。于是我看着他,他却故意把眼光给躲开了,所以我明白了,他其实是在强调这是他的事情,他也知道咱们最近遇到的事情难度越来越大,大到我们好几次都身处危险中,他还是不希望我过多去参合到中间,至少不要揽下这原本和我无关的因果。

想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我心里觉得胡宗仁真是够朋友,但是我嘴上一定不能这么说。我就得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说起蛮力,胡宗仁大概比我强一点,但是说道心眼多,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于是我当下没理他,只是跟他说,那好吧,就听你的,咱们就从那楼道的火盆开始调查。

接着胡宗仁就跟杨老师他们吩咐了一下,办公室里已经被结阵了,所以在事情没彻底解决之前,我们都认为这几个人如果回去办公室的话,兴许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我们惹怒了那些鬼魂,这几个人还得跟着我们遭殃。于是胡宗仁就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呆着去,去别的同事办公室串门也好,或者自己出去逛街也好,不管去哪儿,也别回办公室就行,而杨老师提出跟我们一起去调查,却被胡宗仁拒绝了,胡宗仁说有些事情我们现在也没十足的把握,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还是不要你们跟来的好,而且你们当中还有女孩子,女孩子最碍手碍脚了,遇上点事就爱尖叫,恐怕我没被鬼吓死,倒先被人给吓死了。

胡宗仁说得好像嬉皮笑脸的,但是我知道他说的其实是事实。除非迫不得已需要关键线索,一般事主跟着我们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脑子里想着鬼,鬼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你的心里了。接下来胡宗仁吩咐杨老师,等会儿我们从电梯出去,这里关闭好的防火门,就不要打开了,在事情解决之前,尽量拖住不让人到这个范围里来,虽然这儿都是蔬菜,很容易变坏,但是总比不断闹鬼的强。要像驱鬼,你们得先忍受这点损失才行。虽然杨老师还是有些面带难色,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于是他说等会其余几个同事就先散了,自己就呆在库房里,跟库房的同事交代下,不让他们上楼吧。

胡宗仁点点头,于是和我一起再次把这个范围内做了一次手脚,尽可能多的阻挡鬼魂进入到这个范围。而胡宗仁扯下一个超市里装菜用的塑料口袋,伸手挖了一些下水沟的淤泥装在里头,然后又扯了另外的袋子装上了那些被啃掉一截的胡萝卜,那样子好像警察在一个罪案现场采集证据一般。接着他又取出几道符咒,分别贴在那些放菜的货架下边,找了个不怎么容易被人发现的角度贴着,但是每一张符都分别对着另一个货架,如此循环,让每张符都发挥最大作用。接着我们用杨老师的职工卡打开了电梯,在下楼之前,我在电梯轿厢内的四面壁上,都画好了敷。

到了负一楼以后,杨老师的几个同事就自己散去了。我从来没去过超市的库房,眼前的样子让我还是觉得有些壮观的。巨大空旷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随时下来都能够看到正在下货的货车。杨老师送了我们到货车出入口的地方,朝着右边一个楼梯口对我们说,这个楼梯口就是可以上去到我们办公室的那个,你们顺着这里走上去就能够找到那个火盆。说完杨老师又朝着左手方向指了指,那儿是个被遮挡了视线的转角,杨老师说,我那个福建同事说的原先烧香的地方,大概就在那边,但是我从没去过,既然你们让我别跟着,那你们就麻烦自己找一找吧。

胡宗仁点点头说,等会儿如果咱们有新的信息了,就会给杨老师打电话,在超市的地盘里,杨老师会给我们提供很多便利的。说完这些话以后,杨老师就转身离开了,跟那群正在盘点货物工作人员凑在了一起,看上去很像在交代一些事情。于是胡宗仁扯了扯我的衣袖,对我说,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在距离我面前大约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高度约莫十几米,布满了青苔和杂草的石头堡坎。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里,偶尔还有蜘蛛网和一些死掉的昆虫尸体。堡坎的底部和地面之间有一条大约一寸宽的小水沟,有些从堡坎上流下来的水,就汇集在沟里流走。从堡坎上青苔分布的程度来看,这堡坎上至少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十五年以上,因为这一带都属于老式的居民区,所以要说这个地方闹鬼,倒也是有迹可循。于是我跟着胡宗仁朝着楼梯口走过去,开始上楼。

从负一楼到一楼之间的楼梯比我们先前从一楼到二楼要稍微长一些,我想那大概是因为车库的空间较高的缘故。所以当我们爬完一侧楼梯后,刚刚转角,就看到了那个摆在角落里的火盆。火盆大概是那种最常见的铁质洗脸盆,我打赌如果没有被烧得一团漆黑的话,我一定能够看到盆子里那精美的印花。墙角的墙壁原本并不干净,但是被烟雾火苗这么一熏,就显得非常黑。火盆里还有些烧尽的纸灰,胡宗仁伸手拨弄了一下,发现纸灰当中,还有一些烧剩下的香烛棍儿。

纸灰的颜色是浅白色,并且有点潮湿,这说明距离上一次烧纸的时间,至少已经隔了一夜。我们是今天早上到达的这里,这就是说,在昨晚,那个福建籍员工还曾经在这里烧过纸。

第一百八十章.【案二十一】一场作死

我和胡宗仁平日里都是要烧香的人,我们各自的家里也都一定是要按规定供奉神位的,因为我们目前依旧在职,除非是连续很长时间不在家里,否则的话,每天必定要烧香。而我和胡宗仁都不同程度需要使用供奉过的香灰作为我们打鬼的一个手段,对于灰烬,我们是了解很多的。通常祭祀的时候烧纸,纸张会因为其原本就柔软易燃的关系,很快就会烧尽,但是即便明火灭掉了,却依旧有暗火。所谓的暗火,就是那些你看不见火苗的火焰,这就是为什么当没有火焰的时候,钱纸堆依旧会冒烟的缘故。任何一次燃烧,不管是烧香烧烛还是烧钱纸,都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能看见火焰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冒烟的,而冒烟的时候,被烧毁的钱纸,灰烬是呈现黑色的。第三个阶段,黑色的纸灰会再进行一次燃烧,从而变成灰白色,也就是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的这种。

而最终燃尽的纸灰是非常柔软的,甚至没有重量。空气中的水分会渗入其中,造成纸灰的潮湿,所以刚烧尽的纸灰会在外力的作用下四下飞散,而隔夜的却具有一定的黏性。这也是为什么我和胡宗仁看到那火盆里的纸灰的时候,就立刻判断了出来。里头的香烛棍儿其实不少,看上去不像是一次性烧掉的,而在边边角角,还有一些没有被燃烧的钱纸,胡宗仁捡起来一看,然后跟我说,这是黄草纸,也是川渝地区最寻常用来烧的钱纸。烧纸分为两种,一种是上头打了孔,看上去好像一串一串钱币的,料子粗糙的黄草纸,这通常用于烧给死人。另一种和我们常常使用的黄符纸很类似,颜色是明黄色,相对比较光滑,但是也很柔软,常常是一整张大的,然后被折叠成一个长方形。这种是烧给菩萨或神明的。如果按照杨老师说的,这个超市烧纸的那位福建员工是因为风俗习惯而烧纸的话,显然他是选错了对象。也就是说,大概从他第一天开始烧纸起,就没能请到神仙来铺财路,而是请了些周围的小鬼来凑热闹。

胡宗仁笑呵呵的说,烧纸的这家伙连拜的是谁都没弄清楚,这么久直到现在才出事,真是运气好啊。我也笑着说,可不是嘛,你说这周围肯定不少是老住户,老住户相对而言老年人就比较多,加上这附近还有个医院,天天都死人,杨老师他们遇到的那个老太婆的鬼魂,八成就是这周围的。胡宗仁丢掉钱纸,然后对我说,你打一下罗盘,看看这周围有什么反应。于是我掏出罗盘,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开始往下走,和先前一样,这个通道里充满了灵动。只不过越往上走,就越微弱,因为那上头毕竟还是有人在办公的,阳气阴气相互产生了一定的抵消作用。而越往火盆靠近,就越强烈,继续往下走又逐渐微弱起来,这说明这些鬼魂就是对准了这个火盆二来,它们在火盆边聚集,鬼魂的出现,到目前我已经完全确定是因为这次烧钱纸后,引来了周围各路鬼魂。

不过我也依旧没在这里找到目前呆在此处的鬼魂,于是胡宗仁说,既然来了,又要把它们带走,那么咱们也烧纸,祭拜一下吧,希望那些好朋友们,待会儿对我们能温柔一点。我笑着对胡宗仁说,原来你还怕粗暴啊,你不就是个粗暴的人吗?你当初和付韵妮在一起,不也是因为她比你还粗暴吗?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自己包里摸出香烛钱纸,他是道士,这些东西比我要常用一些,我虽然也准备在身上,但是用的次数相对来说比较少。胡宗仁烧香并非寻常的烧法,而是有招魂请神的含义在,别人烧香大不了就嘴里念叨下保佑保佑之类,但是胡宗仁念叨的却是咒文,道家的咒文千奇百怪,又大多是文言文构成,所以当初我们在学习这些咒文的时候,往往都是死记硬背,接着在实战中逐渐理解,慢慢获取经验。到我认识胡宗仁的那一年,我们已经能够非常清楚的知道我们的咒文到底在一宗案件中,到底有没有召唤出我们想要召唤的鬼魂。

胡宗仁念完咒之后把手里的钱纸揉捏着分散,形成一个扇子的形状,他点燃了一角,尽量让火焰引燃了其余的钱纸,他的中指在上,食指和无名指在下,钱纸就在中指和食指无名指之间,于是此刻即便不用大拇指抓握,钱纸也是固定在胡宗仁的手上的。这是瑶山派拍印,拍符咒,烧纸的一个手势,因为对于胡宗仁本门而言,大拇指是伸出来还是卷进去,其代表的含义和施咒人的姿态是有区别的。个中缘由就不细说了,总之当胡宗仁手里的钱纸即将烧到他的手指的时候,他轻轻松开了几个指头,让钱纸自由散落,而所有钱纸都会在掉落的同时聚集到火盆当中。就在最后一张掉进去以后,原本还在燃烧的火苗,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风吹过的感觉。

胡宗仁擅长控火我是知道的,瑶山派测灵的方式也基本就是这个原理。而火苗开始随着风势出现了剧烈的摇晃摆动,我和胡宗仁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风。这楼道虽然不是完全密封,但是两头通气的地方,却都在转角之外,若是说这个楼道什么地方是最不通风的,必然就是我们当下站着的这里,我想这也是当初那个福建籍员工选择在这里烧纸的其中一个原因。但是胡宗仁这么一弄,却完全没有提前提醒我,当我看到火苗乱窜的时候,我就知道,鬼让胡宗仁给招来了。

我骂胡宗仁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胡宗仁回答我说,你自己又没问我。懒得和他继续纠结,我赶紧掏出罗盘来看,手上的罗盘指针开始飞速的旋转,但是转到一定地方,却又立刻弹了回来。那种弹的方式,很像是高速运转中的指针突然撞到某样东西,而发生的回弹,这种状况在我罗盘上出现的次数极少,少到我一只手的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而我也明白这种回弹表示周围有别的鬼魂一并存在,导致罗盘不知道指向哪里才好。而罗盘回弹的地方,正好就是我此刻脚下的地方,这意味着,在我站立的地方,和我重叠着蹲着或者站着一个鬼魂,我看不见,但是它和我一样,围在火盆边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迅速一个后跳就退到了一边,顺便把胡宗仁给拉了过来,我觉得我当时后跃的姿势,即便是到了奥运赛场上,也能引起观众席加评委席的一片惊呼。胡宗仁被我突然这么一拉,显得有点踉跄。他不耐烦的甩开手问我,你干什么?我说咱们刚才站的地方有东西来了。说完我把罗盘凑到胡宗仁跟前给他看,胡宗仁看了看说,老这么弹来弹去的是什么意思,眼睛都给我绕花了。我说这表面刚才你烧的那堆钱纸引来了这周围的鬼魂,同时也说明这周围的鬼魂会迅速因为有人烧纸而聚集,那就是说,这个现象除了存在了很久之外,它们几乎是每天都在被人供养着,好像那些流浪猫狗,如果有人连续很多天在同一个地方给它们喂食,那么如果哪一天喂食的人没来,这些猫狗也还是会在这个地方等待的。

胡宗仁点点头对我说,那既然如此,那么如果咱们现在把这跟前的这些鬼魂都收掉的话,是不是等于咱们用最快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了?我说原理上是这样,就好比你抓蚂蚁,捣了蚂蚁窝后蚂蚁四下逃散,你要抓到全部很困难,但是如果你放点糖水在蚂蚁窝边上,很快就能够将它们一网打尽了。胡宗仁说,那咱们试试吧,抓到了,再来一个个解决,一个个送上路。

于是我把罗盘放回了包里,顺手又抽出了一段红绳,在右手的五根手指上垂吊着挽出五个脑袋大小的线圈,因为我从罗盘上看到虽然这里有好几个鬼魂但是我能确定数量不会超过五只,假如我们能够定位其中一个的话,那抓到剩下的,只是方式和时间的问题罢了。胡宗仁只需要洒一把香灰过去,就能够让这群鬼魂现形。胡宗仁也右手提着八卦袋的一个边缘,让八卦袋的口子尽可能的大一些,然后左手捏起一把香灰,冲着我点点头,接着就是一把香灰撒了出去。

怎么形容呢,这么说吧,我分明看到香灰悬停在半空中,几乎只有那么零点零几秒的时间,所以我能够确定那群鬼魂的位置就是我猜测的位置,当我和胡宗仁正打算扑上去瞎子摸鱼能抓到几个先抓几个的时候,就在我刚刚抬起脚步往前移动的时候,香灰竟然反方向朝着我和胡宗仁迎面弹了过来,这是让我猝不及防的,一不小心,香灰进了我的眼里。

我慌忙的停下脚步,蹲在地上,然后顺势转身,想要背对着那些鬼魂,以为背面比正面经打。接着我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睛,而此刻我耳朵里传来了一声胡宗仁的闷哼声,接着就是呼啦啦一阵声响,由近而远,如果我没猜错,那是胡宗仁从楼梯滚落的声音。当我正想要大声喊胡宗仁的时候,我的左侧肋骨被一个力量一推,倒并不痛,但我却因此失去了重心,接着我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许多地方剧痛起来,因为我也被推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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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案二十一】居民楼前

我曾经从不少地方摔倒过,最惨的一次是直接从墙根上后背着地摔到了地上。那一度让我闭气许久,所以那种难受的滋味我算是领教过了。不过这从楼梯上摔下来,还真是头一回。胡宗仁想必在这方面经验比我多了不少,前段日子在茶园某个别墅给一个美腿女人办案子的时候,胡宗仁才刚刚摔了一回。

香灰非常轻,碰到身体其实基本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眼睛却不一样,有句俗话说,眼里含不得半粒沙子,说明眼睛是非常敏感的。而且焚烧后的物质原本有些化学性,这使得我眼睛迷上了香灰之后,生涩剧痛起来,即便是在摔到的过程中挣扎着想要睁眼,却始终没办法。不过好在胡宗仁在我之前先摔了下去,所以当我摔到楼下的时候,他当了我的垫背的。楼梯的边缘全是棱角,在这种自由滚动的过程中,我的右侧眉骨和肩膀都在上边磕到了,眉骨似乎还破皮了,当我撞到胡宗仁身上的时候,他再次发出了一声闷哼。

当下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抓住了胡宗仁的衣服,虽然我闭着眼不知道抓的是哪儿,接着我吐了一口口水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开始往我的眼睛里擦拭。几下之后,混合着口水和受到刺激后流出的眼泪,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由于闭的时间较长,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竟然好像改变了一个颜色一般。于是我挣扎着爬起身来,看向胡宗仁,胡宗仁的手环抱着,捂着自己的左侧腋下,他也双目紧闭,眼睛鼻子和嘴巴上都沾满了香灰,整个脸看上去脏兮兮的,很像是刚被消防员从废墟里找到的地震生还者。我把他扶起来问他,你摔到什么地方了,现在怎么样,胡宗仁摇摇头,看样子除了疼痛之外,他的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于是我使劲把他朝着楼道入口的地方拖过去,到了能照到光线的地方,我才把他放下。

我告诉胡宗仁先用口水洗洗眼睛,于是胡宗仁很快也迷糊着睁开了双眼。此刻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眉骨,果然我的眉骨因为磕到而流血,虽然并没有很严重,只是皮外伤而已,但是还是要清洗止血。于是我摸出纸巾擦了擦,然后用自己的口水抹了上去。

小时候如果在外头跌倒了,破皮流血了,我爸爸就教我用自己的口水涂抹。口水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作用和酒精是一致的。当时我爸还跟我说,你看那动物世界里,小动物们受伤了,就是用舌头舔自己的伤口,道理是一样的。所以多年来我几乎养成了一个习惯,例如切菜的时候划破了手指头,我就会把手指伸到嘴巴里吮吸。例如手臂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我也会立刻把口水涂抹上去。我很庆幸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没有感染破伤风或是狂犬病,也许和我自身的体质有关,带得糙,所以免疫力还不错。

胡宗仁歇了歇气,然后用微弱伴随着喘息的声音跟我说,看来咱们俩低估了这些家伙,不该这么贸然就冲上去的…哎呦我的老腰噢…我提醒胡宗仁,你那儿不是腰,是肋骨。于是他立刻改口说,哎呦我的老肋骨噢…我问他,摔断了没有?他揉捏了几下说没断,就是疼得要命。这我当然知道,年轻的时候跟那群痞子混过一段日子,打架的本事很多都是他们教我的。他们告诉我打人就要打别人最脆弱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都是很少用到的。腋下的肋骨算是其中一处。那个地方基本是皮包着骨头,又位于身体的侧面,想要防范都很困难,所以猛力的击打这里,会让人有种窒息的疼痛感。

我走到楼梯口朝着上边张望,这层楼原本就比较高,阶梯的数量也很多,从这顶上摔下来,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疼,幸好刚才咱们是闭眼了,否则还不得吓死。我摸出罗盘在楼梯口测了一下,指针直指顶上刚才我们烧纸的地方,这种固定方向的指着,意味着那些鬼魂把我们推下楼以后,并没有追过来。于是这也让我相对放心了不少,我点上两根烟,递了一根给胡宗仁,我问他,刚才我眼睛给迷住了,就听见你摔下来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胡宗仁呼出一口烟以后对我说,本来自己撒了香灰之后,都已经准备扑上去开干了,但是从他的角度看出去,看到一个好像一只手似的,把香灰给全部撒了回来。自己眼睛迷了香灰以后原本也挣扎着睁眼了几次,就看到一个灰色好像一团雾一样的东西狠狠冲撞了自己一把,撞击的位置,就是自己的腋下,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到楼下了。我对胡宗仁说,但是这不应该不是吗?按理说鬼魂应该害怕我们的香灰才对,这不但不害怕,还用咱们的东西反过来对付我们,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胡宗仁摇摇头说,从没遇到过,本来香灰的攻击性也不强,但是由于特殊的黏性,本身又非常轻,所以可以粘在鬼魂的身上,形成一个我们肉眼能够看见的影子。我后来看到的那个灰色的影子,大概就是身上还沾着香灰的鬼魂,不过它们是怎么用香灰撒我们的,我却实在说不出来。我在胡宗仁边上坐下,拍打了一下我身上的灰尘,刚才这一路跌下来,让我身上变得脏兮兮的。我问胡宗仁,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直接看不见它们,用香灰也不好使,而且刚才咱们的本意是要抓住它们,却被它们察觉了,这就是说如果咱们再想抓的话,可能困难就会大许多了。胡宗仁说,那也没办法啊,而且我刚才想了想,这个楼道上下都是开放式的,你要说杨老师他们的办公室和生鲜区咱们还能做一定的手脚加以封印,这个地方咱们总不能阻止别人不让别人出入上下吧?

我想了下觉得也是,于是我灭掉烟头,用烟蒂上黑色的烟灰在上楼最近的几个阶梯上,画了几个小小的敷,然后丢掉烟蒂对胡宗仁说,你现在能不能走路?胡宗仁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我说,咱们先跳过这步,去那头看看去。胡宗仁问我去哪头啊?我朝着那边居民区的方向一指,说就是最初那个福建籍员工烧纸的位置。

我和胡宗仁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我们虽然吃了苦头,但是伤得都不重,只不过走得比较缓慢而已。路上我扔掉了刚才用来止血的纸巾,因为已经没有流血了。我们越过负一楼库房的大门,继续朝前走了大约二十米左右,就到了一个Z字形的转角,堡坎的方向也顺着这个Z字形转了个弯。刚转过去,就看到一个垃圾堆,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在垃圾堆的背后则是一个垮掉了一半的石头砌成的乒乓球球桌,球桌边上是一片比较干燥的地方,靠近边上的花坛,地上有些星星点点蜡油的印记,于是我猜测,先前那个福建籍员工就是在这里烧纸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如果我站在蜡油的位置的话,我的正面就是那转角过来后的堡坎,不过这边却显得矮小了一些,堡坎的顶上我已经能够看到了,有些老式的类似以前单位职工房的建筑,底下有一片小树林,泥土高处堡坎不少位置,如果下大雨的话,这儿还有滑坡的危险。我的左手侧也是一个职工房的样子,大约四五楼的高度,只有一个单元门入口。这个楼的样式和堡坎上的那栋看上去差不多,应该是同一家企业在同一时期修建的。墙体上的漆已经翻皮了,不少还掉落了,原本白色的墙壁看上去变成了类似米黄色的颜色。楼里看上去没有电梯,而是那种转角式的楼梯,每层楼的楼梯处,都有一个半人高矮的小栏杆,至少我觉得如果我爬到顶楼,在栏杆边伸出头来,也是能够看到我目前站立的地方的。楼道的两侧被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牛皮藓广告,还能够看到这里居民私自搭建的小阳台,空调机箱和花盆摆得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和十几年前我家在厂里的房子差不多。

而我的右手侧不远处就是刚才那个垃圾堆,应该是每天这附近居民的生活垃圾,然后定期收走的那种,因为我看到了带挂钩的垃圾箱,而这个通道车辆是能够开进来的,所以这楼底下,还停放了几台车。我数了数左侧那栋楼每层楼的住户,大概是一层楼四户人,但是其中的两户是面朝着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方向的,所以当时哪个员工烧纸挨骂,一定是这一侧的10户人家里的某一家,但是这个范围依然还是太大,所以我和胡宗仁一商量,决定我们干脆也来烧纸试试,就算是挨骂了,咱们最起码也能找到个和附近居民搭话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二章.【案二十一】惹是生非

钱纸胡宗仁身上还有不少,只是这儿没有火盆。不过反正我们也就做做样子,倒也用不着。于是我在地上用石子画了一个敷,让胡宗仁把钱纸都在里头烧,省得又莫名其妙引来一些鬼魂。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接近下午四点,许多中老年人已经在开始陆续回家准备晚饭了,所以刚好。

胡宗仁开始烧纸,他刻意烧得很慢,好让时间拖得久一点。在烧掉了大约两叠钱纸之后,果然从我们头顶传来一声叫骂:“楼下的!啷个回事哦!啷个不听招呼也!喊你们莫在这里烧!啷个又开始烧起来了哟!给我们招霉气吗?”是个老年女性的声音,听上去大概60岁左右。从她的口吻中不难听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叫骂了。先前那个福建籍的员工,肯定也是被她骂过一次。于是我抬起头来,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在三楼右侧的阳台上,一个手里拿着晾衣棍,晾衣棍是杵在地上的,另一只手叉着腰的老太婆,正虎视眈眈满脸不爽的看着我们。很明显,就是她在叫骂,那样子很像是孙悟空要跟妖怪打架了一样。

于是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故意不理她,继续蹲下身子来,一张一张的慢慢烧,胡宗仁甚至还从包里又拿出几叠来,放在那个老太婆能看到的位置,意思是我们还早着呢,你就慢慢骂吧。

果然胡宗仁这么一弄,那个老太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吵起来,说什么你们超市一天到晚货车轰隆隆的,影响我们休息我们就没说什么了,还要在我们门前来烧纸,你是拜先人迈?你们屋头死了人迈?重庆的老太太骂人的功夫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这种刚刚进入老年,还没有完全和更年期脱节的妇女。她越骂越激动,也越骂越带劲,我和胡宗仁忍不住想笑,胡宗仁为了进一步激怒她,从包里摸出了两根巨大的蜡烛,点燃插上,站起身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又蹲下一张一张慢慢烧。胡宗仁这个充满挑衅的动作让那个大妈彻底愤怒了,她开始满嘴污言秽语的招呼我们,声音也从最初的争吵变成了咆哮。她的大嗓门引来了这栋楼里许多邻居的注意,我瞄到不少这一侧的住户都凑到了阳台上,有些默不作声,有些也跟着大妈一起,说我们什么没有公德心,天天烧纸,整些晦气的东西在这里。

于是胡宗仁更来劲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个爱惹事的人,听到指责的声音越来越多,而且相互夹杂我们根本听不清到底谁在说些什么,而且男人女人的声音都混合在一起,一时之间,我和胡宗仁几乎跟这栋楼里的居民成了对立面的敌人。于是胡宗仁站起身来,抽出来一根香,好像是一个演奏会的指挥一样,装模作样的给那些吵闹的居民打起了拍子。如此挑衅的举动引来了大家的不满,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朝着我们蹲着的地方丢下来一颗鸡蛋。

我迅速闪开,但是依旧躲着继续烧纸,于是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吼一声,狗日的兔崽子!你们有本事就不要跑!于是我对胡宗仁低声说,有人下来了,估计想揍我们了,你下手可轻点,这都是老头老太太,别整得真打起来了。胡宗仁说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也许是这里的居民看到那个男人忍不住冲下楼来了,于是大家不少也都跟着出了门,楼道里变得熙熙攘攘,大家也来势汹汹,要是换做以前,我也许早就趁着他们下楼的功夫跑掉了,而此刻胡宗仁却双手环抱着,站到了楼道跟前,昂着下巴,一副轻蔑的样子看着那些下楼的人群,而且嘴里还咬着烟,一副流氓的样子。

反倒是胡宗仁这么一站,那些原本气势汹汹下楼来的街坊们,大概本来是想要揍我们俩一顿的,却不敢轻易动手了。胡宗仁对着其中一个看上去最激动的老头儿说,来嘛,你给我说嘛,你想要干撒子?胡宗仁本来就比我更像痞子,所以他这么一问,那老头儿竟然没敢说话。刚才站在阳台上骂骂咧咧最起劲的那个大妈冲着胡宗仁大声吼道说,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准你们在我们楼下烧香烧纸,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老人,你烧香烧给谁看嘛!你在霉我们早点死迈?

她这一开头,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哄闹了起来。胡宗仁依旧不理,而是笑嘻嘻的站着。于是我走过去说,我们也不想在这里烧,但是我们老板是福建人,他信这些,不烧交不到差啊。既然胡宗仁扮演了白脸,那我就自然只能冒充下红脸了,我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种请求原谅的哀求,胡宗仁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家伙的眼睛本来就比我大,这会儿瞪着眼珠子,好像要吃人似的。我对街坊们说,我们老板有他们当地的习俗,这个我们打工的也改变不了,还希望街坊们多多通融一下。我这句话刚说完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其中带头的哪个大妈说,你们老板要做生意要赚钱我们不管,但是你们不能影响周围的老百姓撒!你们每天在这里上货下货,搞得个乌宣宣的,大半夜都还有货车那个铁板板哐当哐当的声音,我们忍了你们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说过你们撒子撒,但是你们要是要在这里烧钱纸霉我们,那我们说什么都不得答应!

这个大妈嗓门大,语气也生硬,一看就是年轻的时候没吃过什么苦头,处处有人让着她,或者说自己本身够强悍,别人也不是对手。她丝毫不畏惧胡宗仁那副痞子的模样,骂得带劲极了。这人就是如此,如果自己带头起哄得到周围人的附和的话,那么就会越来越得劲了。果然当她说完以后,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我们以前这里哪有现在这么脏乱嘛,你们一来了,什么垃圾都往我们这里堆,你自己看嘛像个撒子样子嘛。这个居民说完就指向了我们身后的那个垃圾堆。另一个大婶也跟着说,前年你们货车到这里来调头,把我们乒乓球台也撞烂了,当时说要赔要赔,你们赔了个撒子嘛,“陪”我们坐了一阵迈?

这个时候那个大妈又说,你们前段时间都没在这里烧了,大家各让一步,也就相安无事,啷个又开始了嘛?硬是当我们是老实百姓,没得你们有钱,我们就好欺负吗?大妈这种煽动性的话一说出口,大家又开始有点激动,最初那个看上去很嚣张的老头儿看胡宗仁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于是问胡宗仁说,你这个姿势站起做撒子嘛?嘿帅迈?要当明星迈?胡宗仁笑了笑说,关你屁事。于是老头儿就开始有点不礼貌的推搡着胡宗仁,胡宗仁忍了几下,接着一把就抓住了老头儿的手,老头开始想挣脱但是发现不是胡宗仁的对手,于是就伸腿想要踢胡宗仁,胡宗仁竟然一下子把老头儿举起来,双手架在了老头儿的腋下,好像抱小孩似的把他放到了那个断裂的乒乓球台上。

我眼看再不制止的话说不定等下真的就变成一场围殴了,于是我赶紧安抚那个老头说,叔叔你不要让我们为难嘛,这个只不过是个风俗习惯而已,又不是真的在针对你们这栋楼,你就让我们烧嘛,你们这栋楼也没得人因为这个受到什么影响撒,怎么说我们在霉你们呢?

我故意把我的语气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因为我时刻没有忘记我红脸的使命。结果那个大妈一下子又高声喊起来,谁说没事的?我们四楼的张妈,前段时间才死了,就是因为她死了我们才不准你们在这里烧纸的,你还说没霉我们?我仔细一想,大概这个大妈说的就是第一次和超市员工发生争执的那会儿,如此说来,当时争执的其中一个理由是这栋楼里一个叫张妈的住户因故去世了,而居民们有些人认为是超市成天在人家单元门口烧纸,把人家给克了之类的,而这个张妈,极有可能就是这次超市里闹鬼屡次被目击到的那个老婆婆。

虽然这个说法非常荒诞,不但没有科学理由,甚至还没有玄学理由。但光有这么点信息是不够的,于是我继续装模作样的说,这个人老了肯定就要生老病死嘛,你不能因为你们楼里死了人,就把这件事赖到我们身上撒!我故意把“赖”字加重了语气,意思是你们这群傻叉不要胡搅蛮缠东拉西扯的。果然那个大妈一下子又怒了,她大声指责我说,怎么叫赖你们呢?人家张妈每天爬上爬下买东西,身体一直很好,就是你们开始烧香以后,人家就突然死了,你还说和你们没关系,咋子嘛,硬是人命在你们看来不值钱,你们的钱就是钱,我们的命就是渣渣迈?

这大妈的确厉害,我估计只有付韵妮才是她的对手。于是我继续故作着急状问大妈,那张妈是怎么死的嘛!

第一百八十三章.【案二十一】四零二室

大妈哼了一声后跟我说,现在人都死了,你还问这些有撒子用?我告诉大妈,如果真是由于我们的原因造成的,我们也希望给予那个张妈一点补偿。大妈又不依不挠的叫唤说,补偿?你如果要补偿还不能只补偿她,我们这些街坊你全都要补偿。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胡宗仁也对我皱皱眉,我们都知道到了这个岁数的大妈大婶,最喜欢无事生事,凑热闹的人堆里,有一半以上都是这个岁数的人。而且我和胡宗仁也不可能真的补偿个什么,反正空头支票嘛,这倒也无所谓。

于是我对大妈说,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要先跟我说一下那个张妈的情况,你们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光凭你们嘴巴说,我就要相信你们?这时候一个男人凑过来说,倒不是说真的是你们把人家给霉死了,只是你们在我们楼前烧纸,这让我们这些街坊觉得很不舒服,好险我们自己住在公墓的骨灰架子上一样,每天还有人来祭拜,这像撒子话嘛。我转过头去问他,那张妈生前也对我们烧纸这件事提过意见吗?没人说话了。于是我追问,那现在张妈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家属?她住几楼几号?她的家人现在在场吗?还是没人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凑出来说了一句,张妈住在四零二的,儿女都不在身边,现在屋头就只剩下个寡老头儿了。

我抬头看了看这栋楼的四楼,刚才我在这一侧的两个阳台上都看到了人,而那些人此刻都围在我们身边,所以我猜测四零二应该是另一侧的一个屋子,张妈的家人现在并没有在现场。先前街坊们两次问了不回答,想必也是觉得作为外人来说,不方便去议论别人的家事,尤其是已经死去的老者。心想我和胡宗仁继续在这里和这些街坊们耗着对峙,估计也查不到什么新的信息了,于是我走到胡宗仁边上对他说,咱们先撤了,路上再说。

胡宗仁点点头,于是就开始收拾自己刚才扔在地上的钱纸。我也对大家说,请大家放心,我们今后真的不在这里烧纸了,给叔叔阿姨门造成的困扰我们就在此给大家道歉了,我们这就收拾了,各位也息怒,一场误会啊,误会!说完我就对着大家鞠了一躬,心想道个歉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不就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么。接着我帮助胡宗仁一起把先前留下的那些纸灰都给捧到垃圾堆扔掉,然后就拉着胡宗仁朝着我们来时的路走去。

胡宗仁问我,这就不管了?我说当然要管,但是现在咱们这么一闹,这儿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继续查下去?胡宗仁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已经时候不早了哦,咱们再不抓紧的话,没准今天弄不完的。我说你别着急,你跟我出去买瓶水,然后买个创可贴,咱们再抽根烟就慢吞吞的回来,那时候人群估计就散开了,咱们直接去四零二找那个张妈的家人了解下情况就行了。胡宗仁大概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依着我来了。我买水是因为刚才套话弄得我有些口渴,创可贴则是因为眉骨上的伤口,而抽烟却是因为犯瘾了。我总能够找到一些借口把多余的时间给花掉,前提是我认为这段时间多余的话。

从外头买完东西一路抽着烟回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10分钟的样子。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凑热闹的人群往往也都是凑热闹的心情,没了给他们表演的人以后,自然也就散去了。临近傍晚,天色也渐渐开始有点变暗。走到楼下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楼上某家住户厨房里传出的锅铲和铁锅发生碰撞的哐哐声,还偶尔能够听到有人因为炒菜被油烟呛到,发出的阵阵咳嗽。趁着四下无人,我和胡宗仁先走到了楼道里,我则转身摸出了一小把坟土,在楼道口从左到右的撒了一遍,形成一个界线,因为毕竟我们要去拜访死者生前住的地方,基于先前它对我们并不很友善,我眉骨上的创可贴可以做我的证人,所以还是小心点好,因为如果待会需要逃跑,这是我们唯一的通道。

接着我和胡宗仁开始上楼,楼道里的灯是那种一跺脚就会亮起来的声控灯,但由于天色还亮所以灯光显得并不明显,这也说明这里晚上的灯光其实是只够看路,谈不上是在照明的。在上楼的途中杨老师给胡宗仁打来了电话,胡宗仁简略的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以及我们正在办的事,说你别的同事都走了,几个地方也都关闭着,你最好是找个地方等我们,我们忙完这里就去找你。挂上电话后,差不多我和胡宗仁也走到了四楼。

对于这种老旧且脏乱差的楼道,我是很有感情的。因为我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时候刚刚跟一群坏孩子学会了抽烟,但是我却不敢把烟带回家,所以就藏在楼道里。那些被居民们堆放的杂物堆,以及那些报箱牛奶箱,就成了我藏烟的最佳地点。不过后来大概是因为有人和我一样聪明想到了这点,也把自己的烟藏在了我平时藏烟的地方,于是我去藏烟的时候,发现了一包放在那儿的烟,心想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说明这个地方不安全,于是我偷走了他的烟,并用小纸条写上了一个巨大的“哼!”字,放在那儿。

只不过我至今都不知道当时那包烟是谁藏在那儿的,我甚至也不知道当时那个人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对着门牌号我们找到了四零二,这家人的铁门和我起初预想的不一样。通常在进入90年代开始,大多数人安装房门,会选择那种保险性更高的铁皮防盗门,还带猫眼的那种。而这家人却只是一个简陋的左右拉动式的铁栅栏门,铁门里,就是一道被漆成黄色的木门。胡宗仁小声对我说,这样复古的门还真是很少见了啊,就算咱们不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就单单从门来看,如果里头不是住着一个穷光蛋的话,也肯定是住了老人。我点点头,于是伸手去拉那个铁栅栏门,但是我的动作很轻,只是试试能不能把门给拉开。果然那门压根就没锁上,即便不用钥匙我都能轻易拉开,这说明目前这屋里有人,不锁外头的铁门,只是为了自己进进出出方便罢了。

出于礼貌,毕竟是第一次拜访,而且待会还肯定要提起这屋里人的伤心事。于是我伸出手掌拍打了几下铁栅栏门,发出那种铁片间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就这么拍打了几次后,有个苍老的声音从木门后传来,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带着栗色绒毛帽子,很瘦,但是个子挺高,看上去70岁左右的老大爷。身上穿着一件米灰色的针织毛衣,毛衣上还有些开线和虫洞,想来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倒是挺随便的。大爷看不认识我们,于是隔着铁门,木门也只打开了一半,他慢吞吞的问,你们是谁呀,你们找谁呀?我赶紧辨认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老人,察觉到今天下午我和胡宗仁在楼下闹事的时候,他并不在其中之列。于是我立刻陪着笑脸说,大爷你好,我们是街道的工作人员,今天是走访,想来慰问一下您,看看您日子过得好不好。说完我伸出脚踢了一下胡宗仁,胡宗仁也立刻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你看都这个点了,我们也快下班了,知道您这个时候在家,于是冒昧来打扰下您了。

隔着铁门,老大爷上下打量着我和胡宗仁,虽然我们俩都拼命挤出一副无害的笑容,但是老大爷还是慢吞吞的问我们,你们是来推销东西的吧?我什么都不买。说完他就打算关门,我赶紧说大爷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推销东西的,是真的有些事想要跟你了解一下,是关于你老伴儿张妈的事儿。

先前楼下那个嚣张的大妈的口述,加上我们敲开门后自己亲眼所见,其实很显然,眼前的这个老头儿肯定就是张妈的老伴儿。果然我这么一说,老人家露出了一丝有些悲伤,却又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同情的表情,他依旧没打开门,只是问我们,人都走了,还有撒子好说的嘛。其实我完全可以一把拉开铁门闯进去,胡宗仁我也相信他有足够的能耐从这个大爷嘴里挖出关于张妈的一切,但是我们始终不敢这么做,原本生活的世界已经够阴暗了,再加上一个擅闯民宅,这还要不要我们俩做人了。听到老人家这么说,我就告诉他,其实这样的,我们街道很快就要进行一次人口普查,张妈岁数已经这么大了,但是我们也听说前段时间她提前走了,大家也都知道张妈生前是个好人,所以我们领导吩咐了,要我们特别照顾下你们家,需要做一些情况了解,也算是我们街道替张妈做点事吧。

这个街道有没有替张妈做过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是接下来老人家打开了门,对我和胡宗仁说,年轻人进来吧,外头风大,冷!

第一百八十四章.【案二十一】张妈之死

外头的确很冷,虽然眼前的这个老人素昧平生,但是这句话却让我顿时对他充满了好感,甚至为我之前骗他我是街道工作人员,感到一点惭愧。走进门以后,老人家打开了进门口处的灯。

其实和我想象的差不多,这家人条件还的确不怎么样。刚关上门,是一个相对比较狭长的房间,我右手侧是几个重叠起来的板凳,和一个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上堆放了一些报纸,和一些被压扁后摆在一块儿的月饼盒子,粽子盒子等。尽管在这个通道的尽头有个窗口,但是光线却并不充足。左右两侧的墙壁在腰部一下被漆成了墨绿色,以上却是白色,但是斑驳严重,好多地方都缺一块的感觉。当灯光打开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其实就是最寻常的白炽小吊灯,因此我也看到了天花板,没有现在所谓的装饰吊顶,而只是预制板而已。预制板凹陷的拐角处,还有蜘蛛结网在上边。

我和胡宗仁跟着老人家继续往里走,老人家对我们说,你们没来过我们家,你就随便看看吧,情况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于是胡宗仁冲着我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你去看看就行了。其实这房子按面积来说并不小,光是房间也有三个,只不过都很小罢了。其中一个位于我右手侧的锁上了门,我也没什么理由要打开来看,左侧有两个房间,靠右的一个里头摆放了一个大圆桌,吃饭的那种桌子,但是却没有板凳,桌子上也只是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杂物,有水果篮,但是水果篮里却装的是几团毛线和一根打毛线的签子。有个矮小的柜子,非常老式的那种,大概是解放初期的柜子样式。左侧的房间应该就是老人家的卧房,但是我没有走进去,而是径直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走到那儿我发现是一个T字形,左侧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右侧是厕所,而正对着我透光的,却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巨大的、用玻璃围起来的格子间。里边堆放着一些笼子一样的东西,但是灰尘很多,看样子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格子间,于是处于好奇,我问老人家,我说大爷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啊?他说早些年自己刚退休那会儿,喜欢养鸽子,这里本来是个阳台,于是自己就稍微改装了一下,做了个鸽子窝,最多的时候,养了100多只鸽子呢。我点点头,然后退回来,老人家带着我和胡宗仁走到了他自己的卧室里。

这个卧室非常小,而且光线也有些不足,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竟然是那扇门,门外就是一个放着盆景假山的小阳台,还晾晒着一些洗了没干,或是干了没收的衣服。靠进门这一侧有个木工床,和那些有造型的床不同,这个床看上去更像是我以前在那些古镇上见过的,那种老床。当然没有那么精美,只是简单的木棍加木板,床头延伸出去的地方把整个床形成了一个罩子,应该是夏天的时候,这里用于挂蚊帐的。老人家让我们在一侧的沙发上上坐下,沙发和墙壁的缝隙里,塞了几张那种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长方形大铁皮。电视在我们右手面,还是那种挺老旧的电视,但是是个彩电。

老人家也在藤椅上坐下了,他和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小桌子,说是桌子其实也不算,只是一个小方凳当座子,一张画着楚河汉界的象棋棋盘的木板当桌面的东西罢了。我之所以说是桌子,只是因为上边摆放着一个烟灰缸和茶杯罢了。

看到烟灰缸,我就知道老人家是抽烟的,于是我赶紧摸出一根烟递给了他,并为他点上,老人家说,你们来看我和老张,我很高兴。说完他把头转向自己身体左侧,那儿是一个差不多齐胸高度的柜子,柜子下边有抽屉也有玻璃面板,但是玻璃依旧是以往老式家具里,那种左右划动打开关闭的。透过玻璃我看到里头有一些看上去不知道是糖果盒还是饼干盒的东西,而柜子顶上的台面上,放着一尊观音像,还有一个香炉烛台,烛台背后,就是一张黑白的老人照片。

不用说,这照片上的自然就是张妈了。老大爷对着照片说,老太婆,街道派人专门来看我们来了,国家还是没有把我们忘记啊。我很惭愧,其实我想说他们大概忘了,我只是骗你的而已。不过事已至此,想到也许老人家也许都不会了解真相,所以这些话还是省下吧,何必让人家去糟心呢。于是我扯了扯胡宗仁的衣袖,然后我俩一起站起身来,对着张妈的遗像鞠躬三次。

坐下后,胡宗仁问老人家说,我们来之前只是知道张妈去世了,但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去世的,请问你如果能够接受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一下?因为我们在来这里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几个你们这栋楼里的街坊,他们说了一些情况,我们觉得很不科学。

胡宗仁一个玄学中人对着一个有点浑浑噩噩的老人说这不科学,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科学的事。谁知道老大爷听到胡宗仁这么说以后,竟然哼了一声说,这些街坊是不是说,我老伴儿是被谁给克死的,说之前这里有人在楼下烧香,害得我老伴儿一个身体很好的人,竟然突然就这么去了,对吧?胡宗仁连连说是,想来今天下午我和他一块儿闹事的时候,街坊们之间的那些忌讳和传闻,眼前的这个老人其实是早有所知了。老大爷接着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老伴儿一直是个很和善的人,她拜佛,性子好,是不会被克死的,她是因为晚上睡觉起夜,结果一下子失去平衡从床上摔下来,中风死的。死的时候是夜里,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大爷竟然开始有些悲伤起来,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很多事其实都已经看开了,悲伤归悲伤,但却不会哭出来,于是这种丧妻之痛,在我看来,悲伤已经都变成了一种悲凉。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这老人家晚上起夜是很正常,不过他们也通常没有我们年轻人睡得这么沉,应当是比较容易就会醒过来才对。这张妈就算再瘦,说什么也得好几十斤重吧,到了晚上四下里静悄悄的,有一点动静都容易被人察觉的,况且这夫妻俩其中一个摔到了地上,另一个怎么可能当时不知道而到了早上才发现尸体呢?带着这个疑问我问了下老大爷,大爷说,其实夫妻俩已经分房睡了很多年了,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很多家庭都是如此。所以张妈这个屋子本来是张妈睡的房间,而大爷自己的房间,却是那扇锁着门的房间。我这才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所以张妈是死于中风,本身死因其实是和鬼神毫不沾边的,属于身体本身的疾病加上意外所致。那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张妈死后未能超脱,尽管并非变成了恶鬼,但也成为了鬼魂游离在外呢?加上这张妈本身是拜佛的人,按理说会比较豁达,容易想得开啊,这就让我有点搞不懂了。

胡宗仁继续问老大爷,那张妈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放不下的事儿,例如你们俩口子约好的,未完成的心愿?老大爷淡淡的一笑说,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走也走不动,能在附近转悠一下就知足了,还能有什么心愿,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身体健健康康多活几年,孩子多回来看看我们。

孩子!是因为儿女的关系吗?于是我补充问道,那老大爷你们孩子几个啊,都不在身边吗?老大爷摇摇头说,一共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闺女,嫁人后虽然常常回来看我们,但是她们自己也有家庭,也有孩子,精力也有限,所以一般隔三差五周末大家就一起回来吃个饭,过年过节,也都聚在一起。老三是小儿子,工作比较繁忙,也算是家族里出的第一个官员,所以回来得比较少,有时候回来了很快就要走,每次儿子都给自己带很多好烟好酒,月饼粽子什么的,我们两个老人,哪里吃得完嘛,还不是三天两头就喊孩子们回来一起吃。

老大爷说起儿女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看样子虽然想念儿女,但是对于儿女也是充分理解,而且从他的话里,似乎儿女都很孝顺,也并没有长期不来探望老人的感觉。于是我又问老大爷,那张妈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或者东西?还有就是张妈是火化的对吗?老大爷点点头说,她爱好就多了,每天早上很早起来就去公园练剑,完了就去买菜回家做饭,下午还喜欢看看黄梅戏,打打毛衣。说完老大爷指着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有点破烂但是补过不少次,依旧有些线头的毛衣说,我身上的这件,孩子们穿的,都是我老伴儿自己织出来的,穿了很多年了,习惯了,不穿反倒不习惯了。

说到这儿,老大爷温暖的笑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案二十一】陈年往事

我转移目光,看了看张妈的遗像。虽然先前在楼道里被攻击,但是我们却根本不知道张妈的鬼魂长什么样,于是我问老大爷说,你跟张妈是怎么认识的?老大爷先是一愣,好像没料到我会问出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来,接着他微微一笑说,我和她啊,我们是在乡下认识的。

老大爷告诉我,他们俩刚认识的那一年,张妈才刚刚20岁。而自己的父母在解放前都是军人,所以从小自己也是深受红色思想的熏陶,刚解放后没几年,全国那段时间风潮涌动,大家都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来为祖国做贡献,都认为自己是一颗螺丝钉,应该拧到祖国最需要自己的地方。老大爷那时候,就去了乡下,去当乡村教师。

自己在的那个地方很穷,能上得起学的孩子其实很少,甚至很多人都不认为念书是什么值得花费时间的事,而后有一个姑娘经常送一个小孩到学校来上课,几次下来,老大爷就开始注意到了这个姑娘。老大爷说,那就是他和张妈的第一次见面。胡宗仁惊呼说,才20岁出头,孩子都可以念书啦!老大爷哈哈笑着说,那个孩子并不是张妈的孩子,而是张妈大姐的孩子。由于张妈经常送自己的侄子来上学,当时也很年轻的老大爷,也就把人家给瞄上了。就这么默不作声相互注意了很长时间后,老大爷终于决定要跟张妈告白了。

可是在告白之后,却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张妈全家都是农村人,战争年间也失去了土地,一家人人口也多,都挤在一个不大的小房子里,日子过得非常穷苦,全家人省吃俭用就为了把孩子送去上学,以后能有个好出路,不能再和他们一样这样生活。老大爷说自己能够帮助他们,于是经常还悄悄给张妈家里带点吃的用的,因为他知道送钱的话人家肯定不会收,而且那年头他自己也没多少钱。如此这般死缠烂打了很长时间,直到张妈小孩儿都离开了学校,考上了一个县城里的中学后,整整5年半的时间,张妈始终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和他交往。

老大爷说,那些年的人,正直淳朴,也守规矩,比较传统。所以这5年多时间以来,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老大爷在追求张妈,每次和村子里的人打照面的时候,大家也都要开开玩笑之类的,终于在两人认识后第6年,张妈总算是答应和他交往。这些年张家人也看到了老大爷是个勤奋老实的人,和那些城里的花花子弟不一样,也很快就认可了他和张妈之间的恋爱关系。但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两人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也确立了恋爱关系,当老大爷把张妈带到城里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父母的时候,却遭到了反对。

老大爷说,他的父母都是军人,并且两人早年在部队,结为夫妻,完全就是长官的一句话,属于指派婚姻的那种,在婚前甚至没有一点相互的了解和感情基础,但是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似乎认可了这样的方式,甚至觉得自己的孩子将来即便不是指派婚姻,但起码也要找个部队的女孩子才行。看着张妈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又是农村人,自己儿子和她站在一起就有种完全不着边际的感觉。所以第一次见面是非常不愉快的,而且老大爷父母的强势让张妈觉得非常自卑,还一度提出了放弃这段感情。

老大爷告诉我们,最后是他坚持了下来,乡村老师也不当了,回到了城里,但却跟父母不在同一个地方,恰好那个时候,全国又兴起了一股当工人的风潮,在那两年,工人的社会地位大概跟如今的公务员差不多,认为是金饭碗铁饭碗,许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去当个工人。而因为老大爷是知识分子,又是革命后代,所以他很快就成了工厂里的职工。而张妈原本是农村人,手巧,做事麻利,经过担保介绍,她也进了一家纺织厂做起了车衣女工,两人虽然在同一个城里,但却各自住在各自厂里的宿舍里,只有下班或者周末才能够出去逛逛公园之类的。如此又过了几年,眼看二人都已经快30岁了,在张妈的农村老家,30岁的女人如果还没结婚生小孩的话,基本上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老大爷知道这一点,于是打算和张妈结婚。两个一穷二白的人,就添置了几床棉被,买了点新的锅碗瓢盆,在窗户和门上贴了个喜字,这就结婚了。

老大爷的厂子还算厚道,知道二人结婚了,于是单独分了一个单间的宿舍给他们俩住,两人算是有了第一个家。这婚也结了,夫家婆家也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不过在后来的几十年时间里,由于张妈的勤快能吃苦,是个贤内助,即便是老大爷的父母,也渐渐开始对她称赞有加。而张妈的家里人认为,自己女儿这次算是糠箩兜跳进了米箩兜了。

接着几个孩子出生,厂子虽然最终宣布了破产,但是在那之前,两个勤奋的人,还是养大了全部的孩子,还为自己挣来了一套职工房,也就是当下我们所在的这里。胡宗仁问老大爷说,那你们之间既然这么不容易,这些年感情一定很好吧?老大爷说是啊,就是这人老了就话多,老了以后,每天都唠叨得很,烦都快烦死了。即便是老大爷嘴上这么说,但是眼里却还是满怀着笑意。他告诉我们说,自己是办理的病退,因为在厂里呆的最后几年,自己的身体已经有点不好了。张妈也是如此,长时间在工厂里工作,骨骼有些问题,我是因为前些年生了一场病,然后就蔫了,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老太婆在照顾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常常会给我弄点好吃的补补,她现在这么一走,却还走得这么突然,我日子就难过了,平日里出去买菜都是一次性买很多回来,省得跟她一样,每天都往外跑。好在这里门口就是个超市,路不远,买东西方便。

说到超市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于是试探着问老大爷,请问你或者张妈生前,是不是挺喜欢吃胡萝卜的?因为我想到了超市第一次见鬼,就是发现了一些被啃掉的胡萝卜。老大爷说,是啊,我和你张妈都喜欢吃胡萝卜,我们岁数大了,需要多吃点这些营养成分高的东西,早年间闹饥荒,大家都没得吃的,那时候我们还常常拿胡萝卜当饭吃呢。看样子我能够确信一半,这次没白走了。于是我接着问,那张妈去世的时间,是几月的事啊?老大爷说,快两个月了吧,来得太陡了,我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呢。

我算了算时间,刚好就是超市见鬼的日子之后,于是这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我也因此而确定了,超市里哪个老太太的鬼魂,就是张妈。而她留下的原因除了超市员工烧香烧纸给引来了以外,还因为超市里的胡萝卜。为了更加确定,我又问老大爷,请问张妈生前是不是经常给你做胡萝卜吃?老大爷说是啊,几乎每天都有,我不吃还强迫我吃,说是岁数大了,多吃点这些东西,对身体好。结果我身体倒是还好,她却先走了一步。说完这句,老大爷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黯然的神色,就跟我们最初进屋的时候,他的表情一样。

于是我看了胡宗仁一眼,递给他一个眼色,意思是,咱们到底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眼前的这个老人。胡宗仁皱眉想了想,然后对我点点头。于是我对老大爷说,老人家,借你们家的阳台用用,我和我这位朋友商量点事。说完我就和胡宗仁一起走到了我们身边那个小门外的阳台上。

我低声问胡宗仁,如果咱们说实话的话,你觉得这个老人家能接受吗?胡宗仁说,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咱们仅仅凭自己的能力是很难把张妈的鬼魂给带走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忘了之前咱们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情了吗?我说你的意思是,要让张妈的老伴儿在我们的指引下,自己对张妈开导一下?胡宗仁说是的,最起码张妈和老大爷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她是不会害他的。只要能够比现在释怀一些,我们最起码能够把张妈的鬼魂给带走吧。我又问他,那剩下的那些鬼魂怎么办?胡宗仁说,剩下那些,无法查到来历,咱们还是先办完张妈这件事再说好了。我想了想,貌似这也是最切合实际的办法了,不能因为我们查案子耽误太多时间,对鬼魂不好,对人家超市也不好,人家毕竟也是要开门做生意的。

商量出了结果,决定跟老人家实情相告。胡宗仁说,还是让他自己来说。于是我呼出一口气,看着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有些天黑,然后推了推胡宗仁说,走吧,咱们进去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案二十一】一顿晚餐

我和胡宗仁走进屋后,却发现老大爷已经不在刚才坐着的地方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开始走到其他房间去找老大爷,结果我们刚刚走到当初进门的那个门廊的时候,听见从厨房的方向传老老大爷的声音说,两位年轻人啊,这时间也不早了,不要嫌弃,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说完他顿了顿,又说,我这里已经好久都没别人来吃饭了。

于是胡宗仁点点头,说先陪老人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于是我们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此刻外边的天虽然并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已经到了需要打开路灯的地步了。我们刚转到厨房,就发现老大爷在颤巍巍的拖着桌子底下的板凳,于是胡宗仁赶紧上去帮忙,然后帮着放置碗筷。老大爷说,家里没什么吃的,简单吃点就行了。我笑着点点头,然后问大爷说,你这儿还没做菜呢,要不我们帮你吧。老大爷乐呵呵的笑着说好啊,于是我和胡宗仁负责洗菜切菜,我负责煮饭炒菜,很快厨房里就变成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我是个比较懒的人,其实在家里大多数时候是彩姐在做饭。不过这样的日子在2011年她怀孕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在她的孕期里,我不但学会了很多菜,我甚至还学会了做甜品和下午茶。这不得不说对于我而言,是个巨大的进步。但是当时在老大爷家里,我对于炒菜这件事,也只是常常看见彩姐弄而已,自己亲自操刀的经验非常不足。胡宗仁就更加不必说了,恐怕他在家里是连菜都不会洗的。于是我们俩手忙脚乱的准备着,我把我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番茄炒鸡蛋我甚至从未如此成功过,并且我还专门煮了一锅小菜汤,整个过程,老大爷始终坐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着我们,看样子我们的到来,还能够让他吃一顿。

于是我煮饭的时候,特别把米加得多了一点,好让这个老大爷能够多吃几顿,那么就能少忙活几顿饭。在我以为已经全部准备好的时候,胡宗仁竟然又递过来一个筲箕,里边装着切成小圆片的胡萝卜。我当然明白胡宗仁的意思,但是这只猪竟然把胡萝卜洗得干干净净,竟然连萝卜叶子也一块放了进来。连我这个不怎么经常下厨的人都知道那叶子是不能吃的。于是我又三下五除二,来了一盘炝炒胡萝卜。

这整个过程耗时大约半个小时,期间我们三人相互完全没有说话,我和胡宗仁都是常常会到客户家里,所以没什么好觉得不好意思的。我则是在一边炒菜的时候,一边心里琢磨着,等下该怎么跟这个老大爷开口。幸好的是,这顿饭还算美味,如果除去我盐稍微放多了一点之外的话。老大爷不喝酒,所以我和胡宗仁也没主动去找酒喝,吃到最后,老大爷突然说了一句,谢谢你们今天来帮我做饭,你们街道还真是体贴百姓,我替我们家老伴儿谢谢你们了。

老大爷的这番话说得我和胡宗仁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尽管我们对这个老人还是报以很大程度的同情,但是说到底,我们的根子还是为了完成我们自己的委托罢了,撒谎骗人在我们这行是常常都干的事儿,但通常不是恶意,而此刻我却充满了一种负罪感。我看向胡宗仁,胡宗仁的脸色也是非常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对老大爷说,其实是这样的大叔,我们有点事,可能要挑这个时候跟您说一下。

老大爷放下筷子,但是脸上还是充满了美餐一顿后的满足,他问胡宗仁说,年轻人你说吧,什么事儿啊。胡宗仁叹气说,其实我们俩把你骗了,我们俩压根就不是什么街道的工作人员,街道也没有要搞什么人口普查,我们今天来找你,其实是为了从你这里诈取到一些别的信息。老大爷一听,好像是有点吃惊,于是看着胡宗仁许久后说,那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胡宗仁解释说,其实是这样,我们本来也没想过来拜访您,我们本来也是受雇于别人,来调查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发现其实这些事情的根源,其实就是您家的张妈,但是张妈已经不在了,而我们也尝试过和她沟通,但是我们失败了,这才冒昧来了你家,一方面从你嘴里了解下张妈的为人,猜测下她留下的原因,甚至我们还需要你帮忙,配合我们送张妈安静的走。

胡宗仁这番话显得让老大爷很吃惊,他半晌也没回过神来,接着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怎么没听懂你说的什么意思,怎么你又要和她沟通了,我老伴儿以前就认识你吗?胡宗仁看了我一眼,咬咬牙,就把我们这期间遇到的这些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甚至还没有丝毫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老大爷,当然他略去了张妈的鬼魂把我和胡宗仁推下楼这一段,只是告诉老大爷,张妈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没离开,依旧在这附近徘徊,于是被那边超市烧香烛的时候给引了过去,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张妈没有离开的其中一个原因,应该是放心不下你,她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出现在超市里,拿了超市里的胡萝卜。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和胡宗仁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看面前的那盘吃剩下的胡萝卜。

但是胡宗仁的这番话显然让老大爷无法接受,他站起身来,非常激动和生气的对我们说,你们俩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报警了。胡宗仁慌忙对他说,老大爷我们并没有恶意,就事论事的说,我们其实完全不用来找你,狠招术我们也都会,但是那样一来的话,原本一个这么善良的老婆婆就会因此受到伤害,如果你知道你的老伴儿死后还没个好下场,你难道就不会觉得难过吗?我和这位,我们的职业就是靠抓鬼维生,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能够证明我这些话绝对不是在骗你。说完我和胡宗仁把我们身上的那些奇怪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老大爷表情很凝重,他似乎无法一下子接受自己的亡妻死后竟然变成了鬼的事实,但是从他的样子来看,这种岁数知天命的老人,其实是相信我们的话的。

于是老大爷噗通一声坐在了凳子上,隔了好久才问胡宗仁,我老伴儿,她看上去还好吗?胡宗仁撒谎说,还好,就是一直徘徊在这里,上不能升天,下不能入地,也的确非常可怜。你是她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人,想必你也不希望你老伴儿就这么游荡下去,最终害人害己不说,还成了孤魂野鬼吧?从我们进屋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个老人算是很乐观了,谁知道在胡宗仁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竟然伸出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掩面轻轻哭泣了起来。我和胡宗仁都没有去劝慰,而是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哭出来反倒是对他精神上的一种释放,于是我们就等着他哭。等到老大爷哭完以后,他问我们,你们说说吧,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待会跟着我们一起,在我们做了起灵的仪式以后,你跟你老伴儿说说话,让她放心的走,你很好就行了。就跟你们平时说话一样。老大爷眼里含着泪花说,我说的话,她还能听见是吗?我点点头说是的。

当下我和胡宗仁麻利的洗碗收拾桌子,因为我们觉得待会这老大爷回家后,肯定没心情洗碗了。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我和胡宗仁就扶着老大爷出门。出门后胡宗仁给杨老师打了电话,请杨老师带着我们,重新从电梯回到了超市的生鲜区。当老大爷看到那满满一柜子的胡萝卜的时候,忍不住再次泪满眼眶。胡宗仁和杨老师陪着老大爷,我则撤掉了原本我设在这里的绳阵和敷,接着再用罗盘测了一下,发现其反应依旧比较猛烈,完全能够符合起灵的条件,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可以开始了。

接着胡宗仁问了老大爷,张妈的具体名字,和生辰忌辰,很快我就从罗盘上看到,张妈来了。这种有了准确信息的召唤,只要在这周围,就一定是一喊一个准,只不过喊出来以后,我们看不见罢了。我注意了一下罗盘的动静,并没有先前在楼梯把我们推到时候的怒火,而是有点恍惚,但确实是来了。于是我对老大爷说,你有什么话要跟张妈说的,这就说吧,她此刻就在我们周围呢。

老大爷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寻找张妈的踪影,在他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那充满期盼的眼神。老大爷依旧颤巍巍的说,老太婆,你自己放心走嘛,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你到下面给我把位置占好,隔不了多久,我就来陪你来了。我瞥眼看见杨老师轻轻揉了揉鼻子,接着把手撑在了鼻子上。老大爷接着说,胡萝卜我会顿顿都吃的,吃得以后看到胡萝卜就讨厌,反正你就喜欢强迫我吃,那我吃就是了嘛。

你不要担心,娃儿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事,他们也经常回来看我,不要怕我孤单。

你自己走嘛,清明忌日,我就给你烧钱来,要是不够用了,就托梦给我说,就算没事你也可以给我托梦,我也想看看你…

说完这最后一句,老大爷已经绷不住了,泣不成声。

我来不及跟着他们一起伤感,看了罗盘,张妈鬼魂已经变得非常平顺温暖,于是我对胡宗仁说,是时候了,于是胡宗仁上裱请神,用较高的规格,送走了张妈的鬼魂,直到我在罗盘上找不着。

接着我们三人一起送了老大爷回家,杨老师承诺会常常来看望老大爷,也会跟老大爷的儿女多联络的。在我们离开老大爷家的时候,他隔着铁栅栏门对我和胡宗仁说,两位年轻人,谢谢你们了,你们是好人。

我和胡宗仁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在楼下杨老师问我们,是不是都做完了?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然后我对杨老师说,还差一点儿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案二十二】记忆之城

那天,一直忙到深夜,我和胡宗仁才带着杨老师一起,把超市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个遍。直到我们确认没有留下任何鬼魂。除了张妈的鬼魂之外,其实还剩余了好几个,但是这几个我们始终无法确认其来历,考虑到附近是老社区,又有个医院,加上我们始终未能够亲眼看见那些鬼魂,对于其身份的猜测显得非常困难。不过好在这些鬼魂和张妈的鬼魂有点区别,它们尽管是处于一种游离模糊的状态下,但是它们知道自己是已经死亡的,所以如果一旦把他们隔离分散后,它们就不会出现早前攻击我和胡宗仁这样的情况,而是躲着人走,甚至生怕给人发现了。

于是这么一来就比较容易处置了,胡宗仁和我先是念咒劝其归顺离开,如果归顺了,也就省下了不少麻烦。但是如果有个别始终不肯配合的,我和胡宗仁也只能强行抓住,送进八卦袋,运行一个周天后,等你清醒了再说,这就好像对付一些在街上烂醉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给他喝醒酒汤,而是让他好好睡一觉。

忙完已到深夜,超市早已打烊。在收钱以后我们叮嘱了杨老师,今后烧纸不要烧那种黄草纸,也不要烧冥币,既然周围的街坊反对你们在人家楼前烧,那么你们就在自己的楼道口烧也就行了,风俗习惯还是需要保留,但是方式就不能再弄错了。如此一来,这个案子我们才算是彻底办完。

连续两天没回家,也休息得不好,我们俩早就累坏了。胡宗仁担心我开车打瞌睡,还主动开车送我回家后,再自己打车回了家。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胡宗仁没给我打电话,我也没主动联系他,胡宗仁有些自己的事要忙,毕竟他的婚礼已经很近了,需要准备不少东西。而我则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具体我给忘了,我只记得那是一个礼拜天,胡宗仁给我打来电话,说新的案子又来了。我问他是不是如司徒当初料想的一样,是在江北城一带?胡宗仁说是的,但是这次的业务委托,来源有些奇怪。我问他怎么个奇怪法,他说,最初咱们是从马道人的电话里直接接到事主的委托,随后赵婧横空出世,她就成了咱们的上一层委托人,而自从赵婧行动受限以来,又变成了短信告知,而且还是那种无法追查来源的短信号码,而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是打来的电话,但是电话那头并不是事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轩辕会的人。

我问胡宗仁,你是说,现在轩辕会对咱俩的事儿,换了联络人?胡宗仁说他不知道,但是听口音却是重庆本地的口音,自己也查过那个来电号码,也的确是重庆的号码。胡宗仁还装作没听明白委托内容,反拨了这个号码,接电话的依旧是这个人,于是这就可以排除这个号码是串号使用的可能性,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要想找到轩辕会的人,只需要打这个号码,就可以把我们的想法和需求,告诉轩辕会的人。我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原本在这整个事件中的关系,我倒不说了,轩辕会想要找胡宗仁,胡宗仁还必须让他们给找到,否则的话就会耽误我们的二十四案之约,而胡宗仁想要找他们,虽然也有那么几个联系号码,但是往往打过去就没人搭理。也就是说,每次轩辕会发出新的委托之后,我和胡宗仁就需要凭借这非常有限的消息来办案子,在此期间想要找寻更多的资讯,却完全没有办法。但是这次却能让我们轻易的找到对方,这显然不是轩辕会办事的风格,我甚至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于是我跟胡宗仁说,咱们要当心点哦,既然这个人口音和电话都是本地的,轩辕会的总坛却是在成都,那么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是他们安排在这边专门负责盯着咱们的人。

胡宗仁在电话里说,其实他也想到过这一点,这个人的出现很明显就是用来顶替赵婧的,这么看来,赵婧的情况似乎非常不乐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听到胡宗仁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下。其实赵婧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是对手关系,但是赵婧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如果她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会为了这么一个美人儿香消玉殒而伤感一阵。于是我提醒胡宗仁说,咱们真的要小心一点了,这个人顶替赵婧突然出现,我害怕是一个计谋,到时候跟我们整出点幺蛾子来,都最后几个案子了,别晚节不保。

接着我就问了问胡宗仁新的案子的情况,对于案件的交代和之前并无差别,也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阐述,细节的部分是需要我们到了现场后再慢慢挖掘的。不过胡宗仁告诉我,这个案子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这次的案子似乎是没有事主的,也就是说是轩辕会的摊子得知了这里的某个人遇到了某件事,在未经对方许可的前提下,就把事情嫁接到了我们身上,这意味着这一趟首先是没有佣金可拿的,其次就是我们这也叫做多管闲事,明明我们不会插手的事情,却莫名其妙变成我们非管不可,这对于我和胡宗仁本身的修行其实是没有丝毫好处的,反而容易因为无端问及别人的因果,从而把这个因果揽到自己身上来。

但是我们也知道,这件事,不做不行。

在问清楚胡宗仁情况以后,我和胡宗仁约定了时间,说好在某个地方碰头,因为江北城离我住的地方距离并不远,要我大老远开车去南坪接胡宗仁,我又不是雷锋。但是在挂上电话之后,我想了许久还是给司徒打去了电话。司徒和我关系好,是忘年交,有时候有些帮助由我来开口比胡宗仁开口要显得稍微容易一点。我把这次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司徒,顺便大加赞赏了一阵他的神机妙算,果然这个案子出现在江北城。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几个香喷喷的马屁把司徒拍得舒舒服服,司徒也叮嘱我,这最后的几个案子,让我们要千万多留意下周围的情况,这次的案子人家没有亲自委托,而却被轩辕会自作主张交给了你们,你们能否完成他们是没办法去核实的,所以在这个期间,他们必然会派人远远跟着你们,以前的案子至少还有委托人,这次没有,所以他们只能这么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我甚至都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司徒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必须这么做了。司徒还叮嘱我,这件事你就暂时别跟胡宗仁说,直到你发现以后才可以告诉他,这孩子性子粗,莽撞,冲动起来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你这么阴险。尽管司徒把胡宗仁批得有点体无完肤,但后边那句阴险却让我很是不爽。于是谢过他以后我挂上了电话,等到和胡宗仁约好的时间后,我就出门去了我们碰头的地方。

我是一个非常地道的江北人,土生土长了二十多年,所以对于江北大部分的地方,我是非常熟知的。因为小时候交通不如现在这么发达,我们那时候说“进城”去玩,基本上指的就是去解放碑一带,坐车或是坐索道,显得路途比较遥远,于是我们大部分的活动时间都集中在这江北小小的圈子里。而江北城,算是和南岸区的弹子石隔江相望,把整个重庆最繁华的地段,夹在其中。如果你去询问任何一个在重庆的风水先生,他大概就会告诉你,重庆有一个从古时候就留下来的铁三角矩阵,而这个铁三角的三个角,就分别指的是弹子石,江北城,朝天门。在地图上三者互相隔江而望,而这三个地方,恰好是自古以来重庆最为繁华的区域。

江北城又被老重庆称之为记忆之城,古时候是一个县,有独立的城门和炮台,有健全的商业系统。朝天门是重庆的东大门,出了东大门,就可以顺江而下,直抵出海口,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弹子石则是重庆在开埠时期后,专门开放给洋人设置洋行商行,驻扎部队官兵的地方,所以这三个地方,是整个重庆最繁华的地方。江北城给我留下的记忆,除了那些高低不平的瓦房之外,还有那蜿蜒曲折坡度极大的青石板路。在老街里是没有公路的,因为公路边上的房子大多都不算是老房子,而正因为那些蜿蜒曲折的小巷子,才使得这个身在主城区喧嚣繁华中,却有一种难得的安宁与平静。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老房子越来越少,范围也越来越小,取而代之是那些高耸的小区房,以及各种为了改善人们生活环境而修建的公园。

所以当胡宗仁跟我说江北城的时候,我脑子里依旧还是小时候那些狭窄的道路,小路上到处都是有人在路边洗头发流下来充满泡沫的水,画面是黑白的,却是再也找不回来的记忆之城。

第一百八十八章.【案二十二】老城之内

江北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二、三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先巴民就在江北北岸生活、繁衍。公元前11世纪,就是巴国属地。秦灭巴国后,“仪城江州”建江州府,为重庆筑城之始,而最初的江州城即位于江北城附近,面积约一平方公里。根据《华阳国志?巴志》记载:东汉23年,江北城就为当时巴郡下辖的江州县治的驻地,建有北府城。一度为巴郡治所在地。1913年明代重庆府巴县设立江北镇,正式改名为江北城。清朝乾隆十九年,即公元1754年,江北镇改由重庆府直辖,重庆府同知衙门迁移至江北城弋阳观下,从此建置江北厅。为江北厅驻地。民国时期,江北厅改为江北县,沿袭晚清旧制,江北城设有:上石梁、宝盖、弋阳、金沙四厢,1921年被划入重庆市的范围内。

一路上我都在跟胡宗仁介绍这一带的历史,由于我是本地人,给胡宗仁介绍起来的时候,我总是会显得有些眉飞色舞。我是一个有着非常浓郁乡情的人,外头的世界再怎么繁花似锦,我在需要陪伴感到孤单的时候,依旧还是眷恋这片土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出师以后,没有选择留在师傅身边,或是在云南当地树立声望,而是选择了回到这片故土之上的原因。曾经有人做过一个统计,不是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么?但是很多人即便活了很大的岁数,他的舞台也依旧是生养他的这一块小小的地方,即便再贫瘠,即便再落后,那儿就只有一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家。走得再远,旅行的意义,也是在于让人明白,原来家是这么温暖。

由于道路限制的关系,我如果要绕道去江北城,还只能沿着河边走到黄花园大桥的底下,然后再朝着中央公园的方向,才能够走到那里。后边的很长一段路按照胡宗仁拿到的地址,车辆是不怎么容易进入的。并非不可以进入,而是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在路上遇到别的车,于是堵车堵上很长时间。于是我们决定把车停在现在江北城科技馆的附近,然后顺着新修的仿古城墙,绕到以前老城的区域,步行大约有半个小时,就能够找到现在唯一仅存,还没被开发占用的江北城残存的老城。

这其实是我和胡宗仁事先并未料到的。对于很多没有我们那段80后甚至70后记忆的人来说,江北城对于他们的印象,无非就是那巨大的中央公园,有草地,有桂花树,草地里还有数不清的狗屎,边上有个教堂,但是从来都没看见它打开门。于是这个地方自打建成以来,都成了无数附庸风雅的男男女女们拍摄婚纱照和艺术照的地方。边上有个科技馆,时不时展出一些以我的文化水平根本无法看懂的展览,还有个大得有些让人觉得没有天理的大剧院,时至今日有过无数剧团的演出,但我却一场都没去看过。总的来说,江北城是变味儿了,至少在大多数现代人的眼里是这样。所以我和胡宗仁停车以后,压根就没朝着人堆里走,那儿全是三三两两趁着周末来这里游玩的人,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平日里工作学习就扎在人堆里,到了周末,还往人堆里钻。

顺着仿古城墙沿着江边的小路一直朝前走,在我面前就是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两种颜色完全不同的水混合在一起,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太极,在这宽阔巨大的江面上翻腾,好像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能征服谁一般。我想这也是重庆这个地方成为卧虎藏龙的玄学之城的一个原因,即便在这样完全无规则可循的自然定律中,依旧可以被很多各派高人洞晓玄机。

那条路非常窄,还有很多地方原本用来铺路的石板已经断裂了,所走起来比较困难。沿着路一直走没多久以后,就能够走到江边。在顺着一条朝着坡上的小路走,很快就能够看到一道有着竖着一块石碑的城门。和先前那些仿古的城门不同的是,这里的石头城门上,布满了青苔,城墙上到处都是用来栓绳子的小洞,那一些古时候战争留下的刀痕。耳后除了滔滔江水的声音之外,先前在科技馆一带的喧嚣早就不见了,我和胡宗仁说话终于不用刻意提高分贝,轻轻的说出口,我们也能听清。

进了城门之后是一条蜿蜒朝上的石板台阶,这台阶和十八梯老路上的造型很相似,也最有川东小镇显著的风格。这里我倒是从没来过,以前江北城还在的时候,我们常常都是去那些最热闹的地方,那时候,戏台子上偶尔还有川剧表演。这里应该算是江北城靠近东侧的边缘,因为有城门城墙,那就是城根地带了。胡宗仁手里的地址,只写了个门牌号,甚至连这次我们要找的事主姓什么叫什么,电话多少都没写。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些穿着彩色冲锋衣,扛着相机的中年人,他们大概也是厌倦了喧嚣,来找寻这闹市中的一份宁静的人。我曾经听说过一种用乐器来区分城市的方法,例如成都,可能用乐器来表达就是一种在竹林深处有流水鸟鸣,但传来一阵悠扬古琴的感觉,悠闲自在。而在北京,或许就是那种传统的京唢,吹吹打打伴随着糖葫芦的叫卖声。在广州,或许就成了敲打锣鼓,舞龙舞狮的南派画面,而在重庆,则是那种有着嘹亮的笛声,并伴随着川江号子的感觉。而此刻江北城城根里,什么都不是,它是一幅黑白的画,画里的人轻微的动了一下,你也依旧无法察觉。

司徒先前在电话里提醒我们要留意有人跟踪,而这个案子原本就是对方给过来的,所以对方是肯定知道这个地方所在的。我装作想要在附近找一个买烟的地方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里房子多,人少,所以这少量的人,只需要一瞥,就能够尽收眼底。而此刻除了那些坐在自己屋子跟前翘着二郎腿抽旱烟的老人之外,就是和我一样到走到这里的摄影爱好者们,街边唯一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就是一家吃豆花饭的小饭馆,边上是个茶馆,茶馆里全是老大爷老大妈们在打麻将。也许茶馆这个词在重庆有不一样的含义,通常在其他地方指的是喝茶聊天的地方,在我们这儿,自古以来都是打牌的场所。

看了看时间也到饭点了,于是我跟胡宗仁提议要不咱们吃点东西再去,这里有豆花饭。胡宗仁喜欢吃豆花饭,他在重庆能找得到的好吃的豆花饭,几乎都是我带他去吃的,于是他欣然答应,并豪爽大方的提出这顿由他来请客,就好像吃个豆花饭要花出一笔巨款似的。坐下后在店家的高声喧哗中,就着青椒腻了香油后的调料,大口喝着泹水,大口刨着蒸子饭,其实就只有一个豆花当菜,却吃得美味十足。

吃完饭后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这个时间别人都还在准备中午饭,而且不会有人在睡觉。于是按照门牌号,在这条小路一侧的更小的一条路里,弯弯拐拐许多次后,总算是找到了这个门牌号。但是大门紧闭,连屋里的窗帘都拉上了,让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人。

胡宗仁问我,要不咱们敲敲门吧。我看了下四周,除了我和胡宗仁以外,几乎就没别人了,我说的别人,是那些并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当然在这家人的斜对面,有一个大姐正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然后在洗衣槽里洗衣服。这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如此,进门的地方要么是摆放在户外的灶台,要么就是洗衣服的池子。我看了一下我们要找的那家,让我有些吃惊的是他们家洗衣槽里的那个斜面,竟然是一块刻满了字的石碑,不过我很快放心下来,因为从那些字的分布来看,并不是别人的墓碑,否则的话,这家人撞鬼我觉得也不足为奇。

于是我开始敲门,在敲了几次之后,隔着门上的裱花窗户,我看到屋里的灯亮了起来。这里的房子都比较矮,而且修得非常密集,所以采光并不是很好,如果不打开门窗的话,屋里是肯定需要开灯的。在灯光亮起来以后,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是谁呀?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编造我的身份,于是慌乱之下,就说了句,是我。

好在那个女人还是开门了,打开里侧的木门后,隔着一个铁栏杆的网门,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很纳闷的看着我。她的门只打开了一半,一定是因为看我和胡宗仁不认识,所以也不敢开门。她问我们,你们是谁呀?找谁?语气里有些警惕。我转头看了胡宗仁一眼后跟这个女人说,大姐,这个说来有点话长,你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你,但是我们是受到别人的委托,特意来找你的。

那个女人作势要关门,然后说,不认识你们,可能你们找错了人了。眼看门就要关上了,胡宗仁大声说,我们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是来帮你解决这件事的。哐当一声,门还是关上了,胡宗仁又大喊了一声,完全免费!

于是门又打开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案二十二】老屋老人

女人依旧只是探出一个头来,门挡住了大部分的身体。不过从她脑袋在门上的位置来看,她其实并不高。她的眼神还是和先前一样狐疑,但是因为胡宗仁那句完全免费,我想那是她打开门的主要原因。

女人有些迟疑地把视线越过我,然后问胡宗仁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的?胡宗仁双手一摊说,刚才我兄弟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人告诉我们的,至于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你们家的事情我就实在不知道了。原本你家的事我们完全不用插手,但是我们自己也有麻烦在身,如果不帮你把你家里的事情处理了,我们也要跟着遭殃的,情况可并不比你轻松。胡宗仁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显得简直就是无害了。

那个女人问胡宗仁说,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家遇到什么事了,如果你说对了,我就让你帮我。如果说错了,你们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听着不免觉得有些好气又有点好小,往大了说,我和胡宗仁怎么也算是来帮忙的,还是义务帮忙,一分钱不要,哪有求着别人要自己帮忙的道理?往小了说,这没钱赚也就够衰了,搞得我们还跟上门应聘似的,我们这职业是不怎么高端,但也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吧。于是我插嘴对那个女人说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对了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诣凡,那边那位叫胡宗仁,我们俩在这行已经干了很长时间了,我必须奉劝你如果今天我们俩离开了可能你们家的事就真的没人来收拾了,或者就算你找到人,别人也是会给你开一个不菲的价格的,你考虑清楚吧。

女人看着我,依旧无法完全相信我。她问我,你凭什么证明你们就是干这个的?我翻了翻白眼,一下子拉开了我的腰包,露出里边各种各样的工具,其中有诸如红绳罗盘米包符咒等常用的,还有些乱七八糟用来装神弄鬼的东西,我对那个女人说,大姐你放心吧,我们不是骗子,这全程我们要是问你要了一分钱,你立马报警抓我们。

在我再三保证不是坏人之后,那个女人才打开门让我们进了屋,却搞得我自己心里非常郁闷,明明是来帮忙的,却搞得我们热脸贴了冷屁股似的。在进屋前,小心起见,我还是让胡宗仁先进屋,自己在门口站着四周看了看。这个女人的家门口外就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另一侧则是一些并排搭建和这个女人家差不多的矮小房子,而这排房子的背后,则是另外一段老城墙的墙根。这里的墙根并不高,大约也就四五米的样子,如果我的方向没有计算错误的话,这个墙根的后边就应该是我们先前来的时候走过的那条小路的方向,也就是说,如果此刻我站立的位置海拔较高的话,我是能够顺着这个方向看见科技馆和大剧院的。

环顾四周后,发现没人跟踪,除了先前那个洗衣服的人还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我以外。我对那个人随意的笑了笑,笑里透着奸险,意思是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是不是。

进屋后我却觉得画面一下子闪回了80年代在厂里院坝里看的露天电影的模样,黑白的,还有闪动的雪花飘,因为这家人的穷困基本上已经超过了我起初的预想。我其实去过不少老房子,但是至少人家也只是房子看上去老旧而已,里头该有的也全都有了。但是这家人看上去却似乎是格外的贫穷。进屋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靠我站立的这一侧有个窗户,窗户前是一个四方桌,底下摆着几个凳子。而我的对面则是两排由小凳子拼接起来当桌子用的小台面,上边还摆放着昨天吃过的剩菜剩饭,用防苍蝇蚊虫的罩子给罩了起来。右侧是一个用瓷砖砌成的好像是碗柜,但是里边稀稀拉拉的摆着一些白瓷碗,好多都还缺了个口子。左侧则是一个非常老式的单开门海尔电冰箱,我打赌这个电冰箱的岁数应该比我小不了几岁了。并向上边放着一个香炉烛台,烛台的背后则在墙上贴着一副画像。

这幅画像中的人我是认识的,因为那是灶神。通常我们在外头买灶神的画像的时候,往往画面上都会是一男一女,称为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实际上灶王奶奶是后代的人凭添上去的,按照正规的传承来说,灶神其实严格说起来该是只有一人才对。而中国人在很早的古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几件事,衣食住行,而这当中又以“食”为最重要的一条,毕竟如果饿死了,那么其余几样也都是瞎扯淡的。灶神作为最早被老百姓供奉的五方神明之一,其地位算得上是最高的。所谓五方神,则是指的门神、灶神、井神、厕神、宅神,各局东南西北中,是老百姓认为保家护宅的五方神明。门神则不必说,是大伙最为常见的,但是门神的定位却比较杂乱,除了四大天王之外,关羽张飞钟馗,都曾经被当作门神上了画像,被老百姓贴在门上。为的是阻挡那些妖魔鬼怪进入屋内,而实际上如果真要进入,大门绝非它们唯一的选择。井神掌管一方水源,因为古时候没有自来水这种高级玩意,大家都是凿井取水喝。宅神则指的是土地公,例如这屋子占地多少多少亩,保家的土地公就来帮你掌管这一方寸土的太平。而现在供土地公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土地都成了国家的了,开发商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挖就挖,想推就推,真正说了算的是人家手里的钞票,土地公在这些人跟前,其实形同虚设。再来就是厕神了,厕神又称之为厕姑,这人要吃,就会拉,厕神在我看来是整个屋子里重要程度仅次于灶神的神明,例如我们出去住酒店,酒店的房间一般是没有厨房的,也就不存在着吃东西的问题,那么酒店一定会有的,就是厕所,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出去住酒店,刚开了房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厕所里拜拜的原因。

而灶神,是保佑一家人有得吃,吃得饱,温饱问题里,首先把肚子解决了。看了这家人光是进门这个小屋的摆设,我觉得他们还真挺需要一个灶神的,不过香炉和烛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并非香灰,有一根燃尽的香烛棍子还插在炉子里,不难判断,这家人已经很久没给灶王爷上过香了。

于是我接着往里走,靠近那些剩菜剩饭边上,是一道小门,小门是那种甚至没刷漆的木门,门上变有一个倒着的“日”字型的小窗户,其中一扇小窗户上的玻璃破了个洞,有一根从这个房间里接进去的电线,恰好从这个洞里钻了进去。我心想这家人也真是实在,这么一来,还剩了不少钉钉子的功夫。进屋后就开始变得黑漆漆的了,由于没开窗户,屋后的那道门也是紧紧关着,我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的光亮,也借由这个光亮的轮廓,判断出那儿还有道门。女人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拧开了一个台灯,这个台灯并非开关式的,而是旋扭式的,可以根据旋转的角度大小和多少,来控制灯光的强弱。当灯光亮起以后,我才看清了这个小屋里的情况,不得不说的是,我甚至觉得这盏台灯,竟然是这屋子里比较高级的东西了。

我看到我身后有一个三层抽屉的柜子,至于是装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柜子其要高,上边摆放着一台老式的、接近正方形的球面小彩电,这样的电视我只有在那些三下乡品鉴会,或是旧货市场才能够看到。电视的边上则摆着一个灵位,一张遗像。遗像上,是一个身穿黑衣,满脸皱纹的老奶奶。

由于几天前才刚从虎头岩张妈家里回来,于是这一幕显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快我就不由自主的联想,是不是这家人撞鬼,又和这照片上的老婆婆有关系?当然既然对方没开口说,我们也就没直接问。当我看向胡宗仁的时候,他也对我微微点头,表示他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但是我们都没声张。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我竟然有一大半时间是和胡宗仁呆在一起,屡屡被人当作是同性恋也就罢了,毕竟我们彼此心里都知道自己不是。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和胡宗仁在潜移默化当中,已经形成了非常高度的默契,往往我们不用说话,只用一些简单的眼神或者神态,大致上咱们就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就以为这些破事,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了。

台灯的右侧是一个衣柜,衣柜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柜子通体都是褚红色,就是那种红得发黑的颜色。而台灯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颜色和柜子一样的木床,木床上铺着一张红色丝质面料的杯子,大概就是以前80年代结婚时候,人家送的喜庆的那种踏花被,而被子下睡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个老头,他闭着双眼,双颊凹陷,但努力张着嘴巴,嘴巴成了一个O字形,缓慢的呼吸着。

如果不是率先知道这是一件鬼事,我真的要以为这个老人,估计就快走到头了。

第一百九十章.【案二十二】古怪老头

老人的呼吸虽然很缓慢,但是却显得比较均匀,只是因为老年人的呼吸速度原本就要比我们年轻人要平缓许多的关系。我之前接触过的案子当中,有不少是在老人临死之际让我见上了一面的,眼前的这个老头看上去虽然表情有些怪异,张大嘴巴通常在我看来是属于进气不如出气多,所以需要用嘴巴来补充呼吸一样。老头的嘴巴张开,但是下嘴唇却好像是包含了自己的下排牙齿一样,和寻常的张嘴呼吸,又有些不同。

于是我问那个女人说,大姐这位老人家是你的什么人?那个女人告诉我说,这是她的爸爸。其实我猜到了,只是问出来我觉得稍微可靠一些。我接着问她说,那你们家还有别的孩子吗?女人摇摇头说就只有她一个了。而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其实女人的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并不算很差。如果说自己家里已经是这幅光景,女人的穿着显然和这个家庭的条件不符。而且我和胡宗仁算是随机拜访的,在门口她还刁难了我们一阵,所以不存在事先换了一套好衣服的可能性,于是我大胆问她说,大姐,请问你是不是不住在这儿?

那个女热有点不耐烦的说,这条件你也看到了,就这么一张床,你让我睡在哪儿?跟我爸睡吗?她的语气有些冲,不过这么些年来,这点小碰撞对我来说早已不算什么。我又接着跟她说,那你能不能说一下这个老人家的情况?

老人看上去很虚弱,说是睡着我觉得还是不像,更像是昏迷了一样,只是还保留有呼吸的动作罢了。一般来说家里的老人如果是这副状态了,作为子女应当立刻送医院才对。女人跟我说,父女俩都姓梁,自己是刚好第一批独生子女,所以梁大爷并没有别的孩子。梁大爷现在的情况大约是两个礼拜前开始出现的,起初只是说胡话,那天自己带着女儿回父亲家来探望下父亲,结果在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双腿一蹬,把桌子都蹬翻了,然后倒在地上开始抽搐,起初还翻白眼吐泡沫星子,脚绷得很直,手也呈爪状向后翻,看上去和寻常的抽羊角风很像,自己当时着急了于是找来邻居帮忙,但是邻居进屋以后,梁大爷的身体就放松了,差不多和现在一样,只是没有张开嘴巴,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

梁大姐告诉我,当时邻居们都说赶紧送医院去吧,刚说完梁大爷就悠悠苏醒了过来,但是醒过来以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记得。甚至还反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桌子都翻到地上了,邻居们怎么也都来了,于是梁大姐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邻居们也劝他说岁数大了有病就要上医院,别硬撑着,但是梁大爷说什么都不肯去,说自己没病,但是自己又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出刚才的情况,只是固执的不去罢了。

梁大姐说,既然父亲恢复了正常,自己也感觉他好像没什么异状,只是多留了个心,就答应了父亲说不去医院的要求,但是自己从那天开始,几乎每天都抽空到这里来,看看父亲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梁大姐对我们说,她自己是一个单亲妈妈,早年结过一次婚,但是婚姻很失败,在女儿两岁的时候自己和前夫就离婚了,孩子判给了自己,但是自己要养家糊口所以压力还是很大,所以女儿现在7岁了,在6岁以前,都是梁大爷在帮自己带孩子。她接着说,自打自己每天都在中午抽空从公司来这里看看父亲有没有什么样的时候,起初的几天还好,父亲知道自己要来,还特别准备了中午饭,打算所让她在家里吃了以后再去上班,但是没过几天,每次自己来都要敲门敲很久,而父亲来开门的时候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午饭变成自己给父亲做,而父亲基本上都是吃完了饭就立刻上床去睡了。

梁大姐说,本来这人老了有些精力不足自己是能够想得通的,但是越到后头,情况就越严重。以至于自己好几次不得不请邻居来帮她开门,因为害怕父亲一个人住有什么闪失,所以邻居是有家里的钥匙的。打开门以后,发现父亲就和现在一样,在家里呼呼大睡,你说这光是睡着了还好,他简直睡得昏天黑地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胡宗仁打断了梁大姐的话插嘴问道,这不可能啊,你说这再怎么嗜睡的人,也总得要吃喝拉撒吧,这都两个礼拜了,谁能不吃不喝光睡觉两个礼拜啊,又不是熊,还要冬眠吗?梁大姐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因为每次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就会醒过来,然后吵闹着说要吃东西,脾气大得很,像个小孩子一样,于是她就只能去做饭给父亲吃,吃完父亲又接着睡,直到傍晚再醒来一次,然后就继续睡到第二天中午。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吃惊了,我本身算是一个非常嗜睡的人了,以前如果熬夜了,我通常就能够从睡下的那个点,顺推至少12个小时才醒来,但是我始终都会醒,因为如果睡得太久,我醒来以后一定会头疼,甚至身上都软绵绵的,反倒不像是睡足了的样子。如果要我成天吃了睡睡了又吃,这我说什么都办不到。问题是怪就怪在,这个老大爷竟然还会醒过来要吃的!我们都知道人在睡眠的时候新陈代谢的速度是相对较慢的,也就是说一般来讲,我们早晨吃了早饭,经过一个上午的折腾以后,中午就会饿,再经过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也一样会饿,可是如果不是几天都没吃饭的人,有谁会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饿醒了呢?我得强调一下,如果这个老大爷真的是“饿”醒的。

胡宗仁继续问梁大姐,除了这个以外,这老大爷还有没有别的觉得不正常的地方?梁大姐无奈的摇摇头说,那可就多着了,你别看他每天醒来的时候就那么点时间,也就这么点空隙他都能把家里闹腾得乱七八糟,发脾气,砸东西,有时候还会自己咬自己的手自残,我实在是没办法,找来邻居帮忙了几次,人家都不愿意来了,一个劲喊我送医院去,但是不管是我们硬拖着去还是医院直接来人,我父亲就发狂,要咬人,而且力气还挺大,谁都拿他没办法,我们这儿的道路你也看见了,急救车根本就进不来,离这里最近的公路都最少要走15分钟,这片老地方也没个像样的医疗机构,加上父亲本身有些伤人的迹象,所以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梁大姐接着说,我们这是个小地方,附近的街坊都是在一起住了一辈子的人,也大多数都是老人,都认识我父亲,所以家里出了这件事以后,很快就在咱们这里传得人人皆知,大家都说,这老头是中邪了,被鬼给缠上了,要找人来驱邪才行。起初我本来一直不相信,觉得都是老人的迷信,可是就在上个礼拜,中午来给父亲做了饭菜,喂他吃了以后他睡了,我知道不到傍晚他是不会醒来的,于是就赶回公司去上班,提前下班去接了女儿,把女儿送到我一个好姐妹家里让她帮忙帮我看着下女儿,自己又风尘仆仆的赶到父亲家里,本来打算把中午的饭菜给父亲热一热,喂他吃了以后他睡着了自己就能够回家了。但是当我打开门以后,发现父亲从床上摔到了地上,还是在呼呼大睡,但是好像有一个想要朝前爬动的姿势,我把他扛起来以后,才发现他的指甲已经外翻了,地上有好几道他指甲留下的血抓痕。

我赶紧问梁大姐,那个抓痕,现在还能看到吗?梁大姐低头在地上找了找,然后指给我看,我低下身子去一看,发现一共八道抓痕,就好像双手除了大拇指以外,都狠狠在地上抠了一把。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十指连心,也更加不可能在如此疼痛以后,还能够安心睡得着觉,否则的话,当年爱国主义教育中说江姐被竹签扎了手指还坚贞不屈,那就一定是在逗我玩儿了。

由于光线很暗,而且害怕把老大爷给吵醒,所以我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我和胡宗仁在此期间都没做什么举动,例如检查之类,我们需要从梁大姐口中得知完整情况后,才能判断自己到底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梁大姐接着说,这还不算什么,当天自己因为担心半夜父亲再摔下来,于是就给姐妹打了电话,说今晚孩子就暂时住在她家里,自己老父亲有点问题,需要照料一晚。自己把一切打点仔细后,就把外头饭厅里的桌子收拾了一下,趴在桌子上打盹就睡着了。

梁大姐抽了口凉气,好像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害怕一样,她说,到了半夜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阵好像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就在自己头顶不远的窗户上,映着灯光还能看见一个鸟的影子,本来也没在意,心想反正都醒了就去看看父亲有没有摔下来,不过当她摸黑走到父亲床边,把台灯拧亮了之后,却转头看见父亲根本就没在自己的床上,她再转过头来,发现父亲正整个人直挺挺站着贴在衣柜的镜子上,双手也是爪状就跟最初他第一次出现的情况一样,区别只在于上次是摔到了,这次却是站着的。鼻子都因为贴的太紧而有点积压,即便是面朝着镜子,父亲的眼睛却瞪得老圆,斜着眼仁看着自己。

第一百九十一章【案二十二】莲花刺青

我试想了一下梁大姐说的那个画面,于是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衣柜上的镜子。我模仿着梁大姐形容的那个姿势,走到镜子跟前,然后问她说,你的意思是这样站着的吗?梁大姐点点头,胡宗仁也咂吧着嘴巴跟我说,那还真是挺怪的。我从镜子跟前退回原位,然后问梁大姐说,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梁大姐说,自己当时开灯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的确是吓坏了,于是不由得朝反方向退了一步,一下子就跌坐在了父亲的床上,手撑在床单上,却感觉到床单上一阵冰凉,这说明父亲离开被子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也意味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在镜子跟前站立已经很久了。但是这还并不是主要的,在梁大姐连连后退的时候,突然从被子堆里看不见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来,死死的抓住了梁大姐的手腕。

梁大姐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但是怎么都挣脱不了,她说她当时只是满心的害怕,并没有去思考过到底是不是鬼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父亲明明就站在床边,但是那只手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而父亲又一直是一个人独居,来不及理清楚这当中的逻辑顺序,梁大姐已经吓得失去理智了,她随手就抄起身边的东西朝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砸了过去,梁大姐说她自己也具体不记得当时抓到个什么东西,因为父亲的枕头边有一块河边捡来的鹅卵石,用来压住那些报纸杂志,还有一个手电筒,估计自己当时抓住的,就是这两样当中的一样。

梁大姐告诉我们说,就这么猛砸了好几下,却依然不见那只手松开。而这个时候开始,梁大爷原本紧紧贴在镜子上的脑袋开始有节奏的撞击镜面,并不是非常用力的那种,因为毕竟是玻璃如果过于用力的话,就会把镜子给撞碎。而是好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开始用脑袋砸玻璃时候的感觉,在深夜里,发出那种哐当哐当的声响,加上老家具,镜子和柜子之间是有一点缝隙的,原本就有些活动,这样的声音在晚上听起来,就格外的让人觉得害怕。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让梁大姐吓得很惨,她告诉我们说,当时父亲已经开始张开嘴巴了,就差不多和现在的样子一样,又睁开了眼睛,那样子看上去和那些妖怪差不多。越来越害怕以后,她下手砸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东西就更用力,也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以后,突然手腕上一松,那种抓住自己的感觉突然消失了,于是来不及多想,梁大姐就挣扎着逃出了门。

梁大姐说,刚打开门以后,她就看到门口的洗衣槽上,站着一只鸟一样的东西,叫声很难听,但是由于天黑的关系自己也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这季节已经是寒冬了,很多鸟都已经飞走去过冬去了,而自己当时吓得魂不守舍的,直朝着大街上跑去。梁大姐说到这里的时候朝着我们刚才吃豆花饭的那条稍微宽敞一点的街指了指,说那里有110的执勤点,到了那儿之后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且自己先前的这些动静,其实已经把不少周围的邻居给吵到了,许多人听见她呼天抢地的喊,就出来看,大家指指点点,即便自己什么也没说,大家好像也都猜到一点什么似的,于是她在110那儿呆到了天亮,自己还没离开,周围的传闻就开始四起了。

对于传闻我是领教过不少次的,但是我必须说,有时候居民们的传闻,反倒会给我一些相对客观的角度,让我来加以区别辨认,除非是彻底的谣言,那的确应该鄙视。同时我也知道当周围的人都更相信传闻而非事实的时候,那种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梁大姐接着说,自己从小到大,鬼故事这一类的传说也听到过不少,自己也曾因此而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但那毕竟是暂时的,自己从未亲自经历过,但是之前那天晚上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具体,自己怎么想都不觉得那是一种幻觉。胡宗仁问梁大姐说,你当时是看见那只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了对把?其实我和胡宗仁想的一样,梁大爷再古怪的行为,也许都能够从一些角度找到一种解释,但是那凭空从被子里出现的手,如果确定不是梁大姐的幻觉的话,那么必然就是撞鬼无疑了。至于是一个什么样的鬼,究竟为什么藏身于被子当中,而梁大爷为什么大半夜站起身来贴着镜子,这些我们却一无所知,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从梁大姐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梁大姐点点头说,她记得很清楚,那只手绝对不是幻觉,而自己也亲自看见了,虽然当时是夜里,父亲床边的台灯也不够明亮,但是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呆上一阵子之后,就会逐渐习惯这种环境,以至于即便灯光微弱,也能够看见周围的情况。她告诉我们,被子当时也是瘪下去的,也就是说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藏在被子里自己会不察觉。那只手看上去非常瘦,但是无法却分是大人的还是小孩子的,没有衣袖,只有一只手,手臂上有一个刺青,刺青的样子很像是一朵开放的莲花,皮肤有些铁青色,就好像是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尸体的皮肤因为氧化而变色一样。

梁大姐接着说,自己当时被那只手抓住以后,曾经奋力挣脱,但是在挣脱的过程中能够感觉到这只手好像是连接着某样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并非完全挣脱不动,而是有一定的让性,但是自己的力气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才着急找东西打的。

梁大姐说完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首先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梁大姐起初挣脱却没办法逃脱,后来开始用东西打的时候却逃走了的原因,这其实是活人和死人之间一种阴阳失衡的关系。通常来说,无论男女,活着的时候都属阳,而死后的人无论男女都该当属阴,阴阳如水火,可以交汇但用不互融,就好像是油和水的关系,无论怎么挣扎,打得再过于惨烈,也始终无法融为一体。人在害怕的时候,阳气会减弱,于是就导致了阴气的旺盛,就好像双方打仗一样,敌人被逼退了一点,我军就能够上前一步。对于阴阳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而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发狠了,就例如梁大姐这种抄起东西就开打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算是在用行动给自己壮胆,殊死一搏了。这种情况下,人的阳气就会相应的增加,从而逼退了部分阴气,两者之间就好像跷跷板,谁弱了,谁就占了下风。这也是为什么当很多人遇到脏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求神拜佛,因为那时候你心里始终是在害怕,最好的办法却是,你一个劲的提醒自己,不要怕,或者骂脏话,骂脏话本身是在壮胆,给自己打气,鬼也怕恶人,这么一来,挣脱也就不是难事了。但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并非这一点,而是在于梁大姐描述的,那只鬼手上的一朵莲花刺青。

莲花本为观音菩萨的宝座,而莲花却在自古以来,都被当成是一种情怀,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就我所能联想到的这几样,几乎每一样都和死人的鬼手扯不上关系。那会不会是这个死者生前曾经纹身,梁大姐看到的这只鬼手,无非就只是它死后对于生前肢体记忆的表现呢?一个以如此方式出现的鬼魂,若非有着莫大的冤屈,那就是存在与某个巨大的阴谋当中。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问梁大姐,你父亲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或者是你们家族或朋友间有点关系的人最近去世了,生前手上有莲花的?

梁大姐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说,这绝不可能,自己的家庭和很多家庭都不一样,母亲早亡,父亲多年来都没有再结婚,而是一心一意把自己带大,而后还帮自己照顾孩子,家里原本是有些亲戚的,但是后来因为各自开枝散叶,老一辈的也有不少相继离开了人世,所以来往就变得非常少,最近一次聚会,都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父亲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人老实,脾气又温顺,大家喜欢拿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乡里乡亲住了一辈子,大家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他,但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会仇视他。梁大姐补充说,早年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因为父亲的好人缘,大家知道我们家里的条件比较艰苦,母亲的丧事这些都是街坊们帮忙打理的,若要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对这一点是深有感触,否则这次我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找来街上的街坊们帮忙。

梁大姐想了想说,至于你说手臂上有刺青的人,这个我却实在不清楚了,因为很少来往的人跟我家自然也谈不上恩怨,而且这么显眼的刺青,如果我以前见到过,我一定会记得的。纹身的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们家基本上没这种熟人。

我哈哈苦笑了几声,转头看了看胡宗仁,他也一脸无奈的笑笑。我们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我们大概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毕竟,我和胡宗仁身上都有纹身。

第一百九十二章.【案二十二】一只乌鸦

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为了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争执,胡宗仁这种个性的家伙,竟然也没有跟梁大姐说出类如我们俩也有纹身所以我们也不是正人君子之类酸溜溜的话,他只是顺着这个话题叉开了,问梁大姐说,那你当天晚上逃走的时候,曾经在门口看见一只鸟,你当时听见这只鸟叫唤了吗?梁大姐说没有,只是在父亲这种情况出现以后,自己在夜里隔着窗户听见过鸟儿扑打翅膀,但也就那一晚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问梁大姐,是哪个窗户,就是外头这个吗?

说完我朝着我进门的地方一指。梁大姐也正好关上了父亲床边的台灯,然后对我们比出一个小声点的手势,带着我们一起走到了外头,顺道还关上了门。在关门的同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梁大爷的房门背后,还挂着一本挂历,但是时间依旧是2007年,看样子已经很久没动过这东西了。梁大姐把几个凳子稍微擦了擦递给我们坐下,然后指着饭桌边上的小窗户说,就是这个小窗户,当天晚上我也基本上就是坐在这里打瞌睡,有只鸟在外头扑打翅膀,翅膀好像是直接拍打在窗户上一样,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并不确定我随后从屋子里逃出去,看到的那只鸟是同一只。

我仔细想了想,在夜晚出来的鸟,除了夜莺,就只有猫头鹰了。而且这季节不对,我一时很难想到究竟是什么鸟儿,于是我问梁大姐,那个鸟儿看上去个头大不大?是不是圆圆的脑袋?我说的是猫头鹰,只是想要以此做个排除法,万一让我给猜中了呢。梁大姐摇摇头说不是,看上去影子像是鸽子,但是个头比鸽子稍微大了那么一点,而且嘴巴比较长。

乌鸦!胡宗仁斩钉截铁的说,他接着对梁大姐说,你看到的其实并不是影子,而是乌鸦本身的颜色是黑色,在晚上你以为那是影子罢了。乌鸦这种东西对于我们玄学上的人来说,就好像是一种魔咒,是我们必须敬而远之的一样东西。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我们其实是相信很多动物都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定的灵性。而这些动物如马,狗,猫,蛇等等,乌鸦也是其中的一种,如果你小时候和我一样看过不少TVB的武侠片,那么你一定会记得当人死后停放棺材的地方,都会在房梁上站着几只乌鸦。所以在很多情况下,乌鸦和死亡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如果这是一只有灵性的乌鸦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户人家就快要死人了?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死掉的,就是这梁大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和胡宗仁就必须阻止这件事了,不为别的,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

梁大姐接着告诉我们,当天自己在110执勤的地方呆到了天亮,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上班,于是打电话请假以后,就跟平日里和父亲关系最好的另外一家的张大爷说了声,请张大爷陪着自己开门进去看看,因为自己实在是没胆量再单独进屋了。张大爷也是最早的时候一起来帮忙想要把梁大爷送去医院的老街坊。结果二人在进屋之后,发现梁大爷安安静静的在床上睡着,就好像头一晚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最可怕的是,自己当时是仓皇逃走的,原本打开的台灯根本就没来得及关掉,而此刻进屋,却发现台灯好好的关上了,而且头一晚因为自己胡乱摔到在床上,导致地上父亲的拖鞋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此刻也规规矩矩的放好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宁静得连张大爷,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梁大姐自己出现幻觉了。

胡宗仁问她,那你是不是把你遇到的情况老实跟这个张大爷说过了?梁大姐说,这倒是没有,因为毕竟这种事情太过于荒诞,自己都还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怎么能随便跟人说,再说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但终究不是一家人啊。当天看到父亲又很平静,自己晚上也不敢走了,但也不敢进屋,于是在屋外顶着寒风坐了一整晚,而那一晚,那只乌鸦没有来,屋里也没什么动静,自己早上开门进屋后查看,发现和头一晚也是一模一样,也就放心了不少。反正每天父亲醒来的时候就那两次,自己也就渐渐没那么害怕了。

但是梁大姐说,自己还是不敢在这屋里睡,第三天的下午给父亲喂完饭菜后,自己就去接了女儿回家了,以后的每天都是如此。说到这儿的时候梁大姐皱了皱眉说,不过父亲的情况从那天晚上开始,就越发严重了起来,到现在,已经出气多过于进气,而且每呼吸一次,就把气拖得很长,让人很担心下一口气就会接不上来似的。梁大姐坦言,如果你们今天不来,自己也会想法子再请多点人来把父亲给送到医院去了,否则女儿在身边自己还死在家里的床上,连个基本的医疗都没有,那传出去人家不把我骂死才怪。

其实我觉得梁大姐已经做得很足够了,换了现在好多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一定能做到她这个程度呢。于是我问梁大姐说,那这样吧,你家里的基本情况我们大致上了解了,一时半会儿你父亲也不会出现什么别的情况,你先到屋子外边等着我们,我们现在要把这屋里的全部房间里里外外先检查一次。梁大姐听我这么说,显得有点犹豫,我和胡宗仁说到底也只是陌生人,想必是留下两个陌生人在自己家里,多少都有些不放心吧。于是我告诉梁大姐,你放心吧,你父亲家里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我们就算真是想要偷东西,最起码也找个看得过去点的房子偷吧。

我这么一句话说破,反倒是梁大姐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对我和胡宗仁说,那我就在门口呆着,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碎石叫我就行了。说完梁大姐就转身出了房间,我在她离开以后,就开始跟胡宗仁商量从哪儿下手。按照我们俩的习惯,我们通常会把最有嫌疑的地方留到最后,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如果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当成一个新的线索,这也是我们俩多年来的经验之谈。

于是我告诉胡宗仁,这次的这个案子有些诡异,为了安全起见,测灵的工作就还是我来完成,毕竟罗盘比较精准,耗时也不多,而你在这期间就一直跟着我,保护我就行了。我很少会对胡宗仁说出要他保护我这样的话,因为这些话听起来不仅很弱而且近乎于变态。我本来就已经是个强壮结实的人,却还要求保护,这传出去不是很可笑吗。

胡宗仁点点头,于是我俩把我们自己身上的包都放在了饭桌上,我除了手里捏着一段绳头钉之外,就只端着一个罗盘了,胡宗仁则跟在我的身后,左手提着自己的八卦袋,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看上去像是一个兰花指,但是那却是当初付强教给我们的雷符,考虑到这些鬼魂将会越来越强,所以就算一符打不灭,也起码能让它逃离一阵子。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整间屋子的反应都非常强,而且分布较为平均。除了窗户的位置和里屋的门,以及放在那排小凳子上的其中一个饭碗,反应相对于周围更加猛烈一些。通常我在外头办案的时候,灵动成了我追踪鬼魂的唯一办法,而我基本上都要在一些细微的痕迹中,去寻找某一个或者几个稍微强点的反应,以此来判断方向。而这次却不同,整个饭厅里的灵动都非常强,也就相当于起步点就很高,当我遇到更高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三个地方,饭碗我能想通,想必这就是梁大爷平日里吃饭的那个碗,并且在他中招以后,梁大姐用这个碗给他喂饭,以此留下了较强的灵动,这侧面证明了两个可能性,一是本身梁大爷就已经变成一个鬼了,就是说他此刻已经死了,只是自己没察觉到。要么就是有鬼魂在吃饭这个环节的时候,占据了他的身体,于是就是一桩诡异的鬼上身按键。而窗户那儿更容易解释,梁大姐不是看到了乌鸦吗?事发当晚还看到乌鸦扑打翅膀撞击到窗户,如此说来,那只乌鸦也应当是灵物才对。而里屋房门就更容易想明白了,这道门相当于是一个分界点,往里走,就是躺在床上的梁大爷,那间屋子的灵动可想而知,一定很强。

胡宗仁看我一直皱着眉,于是问我,是不是很严重啊。我点点头,我说咱们不一定搞得定哦。胡宗仁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转头白了他一眼,然后说,谢谢,但是你不用说出来,我会觉得很怪。检查完整个饭厅大约耽搁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我问胡宗仁准备好要进去了吗?胡宗仁说别急,咱们还是先拜拜灶神再说吧。

于是我们俩搭起板凳,取出香烛,在灶神的画像跟前,顶礼鞠躬。

第一百九十三章.【案二十二】虚惊一场

拜拜完了以后,胡宗仁笑嘻嘻的对我说,咱们这也算是给当家的请过安了,哪有主人打上门客人的道理啊。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我显然没有胡宗仁这么轻松,我也明白胡宗仁这种自嘲式的打趣,其实是他已经意识到,今天这次,咱们可能将会遇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的情况。

事实上我也是预见到了这一点,因为在之前的二十一个案子当中,我们的案子几乎都是一对一的关系,也就是说我们能够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后,再去接触那些目标内的鬼魂,而这次却让我心里打鼓的理由有几个,第一是这次的案子可以说是来历不明,其实本不存在委托人,一旦搞砸了,承担这种多余的因果的,则是我和胡宗仁俩人。第二是因为梁大姐对自己父亲症状的描述,乍一听和鬼上身很相似,但是却有着本质的不同。鬼上身的人虽然也会很大程度上表现出和原本性格的不同,但是起码会有大多数时间是处于一个活跃状态的,并非这么躺着一动不动,既然如此,上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第三则是因为梁大爷的症状奇怪得让我有点糊涂,如果说每天定时醒来要吃饭,那么吃饭等于是在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但这绝不是鬼魂能干得出来的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可以把鬼上身的嫌疑缩减一半。第四则是那只在半夜窗外出现的乌鸦,这类有灵性的动物我通常都会敬而远之,并且在后面我检查屋子的时候,察觉到窗户上那只乌鸦曾经呆过的地方有较强的灵动,且不说这只乌鸦原本是不是一个死灵,首先我能够确定,它的出现和这家人遇到的怪事一定是有斩不断的关系。第五也是我最觉得害怕的一样,就是在梁大姐描述中,那只鬼手上的莲花刺青。

我对刺青这件事本身是一个很开通的态度,虽然小时候我爹妈曾经扬言如果我去纹身的话就不再认我当儿子。莲花虽然是一个很寻常的植物,其本身也算得上是纹身时候一种比较常选择的图案,但是为什么偏偏这只鬼手上有呢?因为我知道鬼魂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来改变形态甚至是迷惑活人的,如果那只鬼能够左右乌鸦,能够弄得梁大爷长睡不醒,还能够直接和人接触死死抓住梁大姐的话,那么它的能力其实要办到这些完全毫无压力,却偏偏要现身让梁大姐看见这只手,更重要的是,看见手上的莲花刺青。

也许是一年前和刹无道的纷争之后,我胆小了,遇到很多事都有些畏惧,在还没来得及去想法攻克它的时候,我首先选择了对其保持一种既敬畏又敌对的矛盾状态。因为我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又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而我知道,这一切胡宗仁其实也是想到了的,我们只是没有说出来,省得大家待会脑子里一直念叨着这事。

从凳子上下来后,我走到了门边,深呼吸一口,就轻轻推开了里屋的房门。看得出这道门大概从梁大姐出生以后,就再也没换过了。所以在我推开门的时候,发出了吱嘎的一声怪响,这个声音让原本就已经非常紧张的我和胡宗仁更是神经紧绷。由于先前梁大姐带着我们出来的时候是关了灯的,于是此刻里屋仍然是一片漆黑。尽管当时的时间是正午,外头一片光亮,但是在这个小屋里,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够看见的,还是我第一次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看到的那因为关闭了房门,而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最要命的是,我和胡宗仁是知道,这里躺着一个双颊凹陷,张大了嘴巴的老头儿。

我和胡宗仁开始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因为没有光线,于是我没有办法看到我的罗盘盘面,所以刚刚走进屋几步,我就站定了脚。胡宗仁从身后凑到我耳边问我,你干什么突然停下了,我说我看不见,我现在站着不动,你去边上把台灯打开行不行?胡宗仁低声骂道,为什么我去?你自己把手机拿出来照亮一下不就行了吗?我说我手都占满了,哪有多余的手?胡宗仁不做声了,很快他说,认识你我可真是倒霉了。我说这样,我先把罗盘放下,然后我用手机照亮你,你去开了灯以后马上就撤回来。胡宗仁大概是心想也没别的办法,于是咬咬牙答应了。我始终没有挪动自己的步子,只是把弯腰把罗盘放到了我自己的左脚脚背上,这样子我待会拿的时候会更方便也更快。接着我摸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但是不用录,直接就能够打开背后的闪光灯。然后给胡宗仁照着路。

胡宗仁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有事我肯定立刻就冲上来了。胡宗仁哼了一声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这好几次吃大亏的都是我,怎么着,看我人老实好欺负对不对。

其实我忘了告诉胡宗仁,老实这个词,只是因为他身边是我而已,他才用得上,否则的话,和他也是根本不沾边儿的。

胡宗仁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我一边给胡宗仁照亮,一边密切观察着床上的梁大爷,只要他稍微一动弹,我立马就要给胡宗仁提醒。胡宗仁稍微站得离床远一点,尽量伸长自己的手臂,去拧开了台灯的旋扭,接着里头的光线开始渐渐变亮,梁大爷还是忽长忽短的呼吸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气一般。直到灯光亮起来,胡宗仁冲着我点点头,那意思是可以了,现在你可以关掉手机的灯光了。接着他非常无耻的对我比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这个时候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会让我和胡宗仁受到惊吓,我赶紧转头,发现是梁大姐打开门后,伸了半个脑袋进来,然后神神秘秘的看着我,说了一句,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惊魂未定的我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只要别进来捣乱就行了,快出去我们还没检查完呢。梁大姐被我这么一呛,好像是有点不开心的嘟嚷着说,检查个房子检查这么久,好像我这里多大面积似的。一边非常不情愿的关上了门。就在梁大姐刚刚关上门,我才送了一口气的时候,耳后又传来一阵受到惊吓的声音。

这次发出这个声音的就是胡宗仁了,我赶紧转头,发现胡宗仁正在用力拽扯着自己的手,而他的手腕,也就是留下了黑手印的那只手,正被躺在床上的老大爷死死的抓住,胡宗仁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和他打架一般来说都是我比较吃亏,光看体型的话这个梁大爷不会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是此刻胡宗仁却怎么都甩不掉他的手。看到这儿的时候我立刻冲了上去,因为我知道即便此刻胡宗仁用雷符打梁大爷的话,估计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反而有可能误伤到自己,于是我冲上前去,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嘴巴里含了一会儿,沾了点唾液,然后把沾了唾液的手指做笔,从胡宗仁的小臂内侧那根能够明显看见的筋开始,朝着他的手腕方向呈一根直线涂抹,期间我故意把手指划向了那几根紧紧抓住胡宗仁手腕的梁大爷的手指,在我划到了胡宗仁的指尖,接着继续划到了梁大爷手上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好像是触电一眼抽动了几下,接着就把手给垂放了下来,也松开了抓住胡宗仁的手,摊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我眼看松手了,立刻把胡宗仁往后边拉着退了几步,然后站在那儿看着床上的梁大爷。梁大爷的样子和起初几乎一样,除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了之外。我问胡宗仁,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转头他就抓着你了。胡宗仁说我也不知道,我听见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抬头看,你跟那女的说了几句后,她刚关上门我就觉得手被抓住了。我说你看见当时这老大爷的样子了吗?胡宗仁说看见了,很奇怪,他伸手死死抓住我,但是眼睛却是闭着的,而且我距离床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是怎么这么准确抓到我的手的。我惊讶的问胡宗仁,他的眼镜是闭着的吗?胡宗仁说是的,而且我好像看到他抓我的同时候,嘴巴张得更大了。

我拍了拍胡宗仁的肩膀,对他说你别担心,我再凑过去看看,这次咱们不会措手不及了。胡宗仁点点头对我说,我在你后边。于是我借着微弱的灯光凑到床边,生怕这梁大爷突然起身攻击我,虽然我找得到法子挣脱,但是还是会觉得非常恐怖。随着脚步的移动,我察觉到这个梁大爷的嘴巴似乎是比我们第一次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张得更大了一些,而且我似乎察觉到,这个梁大爷的嘴巴里,舌头微微朝着后边卷曲,原本下嘴唇有些包住下颚,这就使得他的舌头至少有一半能够被我看见。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他的舌头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九十四章.【案二十二】金属薄片

我不敢凑得太近,因为我害怕我的遭遇会和胡宗仁一样,虽然可以挣脱,但是无端端让自己找一次惊吓,这可不是我的作风。而我也不敢把手机灯光或是台灯凑近梁大爷的嘴巴查看,因为我实在很怕我正看着看着,这老家伙竟然突然睁眼或者伸手,那就扯蛋了。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胡宗仁,于是我退后了两步,对胡宗仁说,你把那边的窗帘轻轻拉开,不要一下子全打开啊,慢慢撩起一角,让我能够看见就行。于是胡宗仁摸到门边的窗户旁,伸手拨弄一下窗帘,发现能够顺利的扬起,于是冲着我点点头。我再次猫着身子走到梁大爷身边,反着手对胡宗仁向上扬了几下,胡宗仁就开始慢慢的把窗帘的一脚卷起来。

胡宗仁卷的速度很慢,但是因此而照射进来的光线让房间里明亮了不少,不过依旧不足以让我看得很清楚,我也只是看到梁大爷的舌头上,好像卷着一个金属还是亮片的东西,但能够很明显从颜色区分出,那并不是梁大爷口腔里的一部分。

于是我转头,用眼神示意胡宗仁可以再拉上去一点,胡宗仁照做以后,我再转过头来观察,这才发现梁大爷嘴巴里,舌头卷着一个有着不少尖锐角的金属薄片,至于是什么质地的我的确分辨不出,于是我想要凑近一点看看,这个举动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我不仅是把自己最脆弱的头部近距离暴露在梁大爷跟前,我还得忍受他因为张嘴呼吸而散发出来的阵阵口臭。

那个金属薄片,就好像很多尖角的橄榄形,以其中一个角为圆心朝着两头分散一样,单从形状来看,我的确区分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上边有细微的花纹,这样的花纹必须是经过精工打造才有可能出现,而且梁大爷是成年人,一辈子吃的盐大概比我们吃的米还多,连我这样的愣头青都不会有事没事放个金属片到嘴巴里,他自然也不会,所以我初步判断,这个金属薄片大概是这次整个事情的关键,而且并不是梁大爷自己放到嘴里的,所以梁大爷这次几乎可以确定,并不是因为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而导致自己被鬼缠住,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而为,是故意放到他嘴里,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就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梁大爷的眼睛突然伸开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来,一只抓住了我撑住床沿的手腕,一只则死死的抓扯住了我的衣服。由于我的衣服穿得厚,所以虽然我身体并未感觉到什么疼痛,但是那种紧箍的感觉还是让我非常害怕,最可怕的是,梁大爷自打我们进屋开始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却偏偏在此刻睁开了眼睛,准确的说并不是睁着眼睛,而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头却没有扭转朝着我的方向,只是眼仁偏移,死死的盯着我看。那个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正在熟睡的猛兽,突然看到身边有一只长得白白胖胖的兔子经过一般。

我大声叫喊,胡宗仁!快来拉我一把!胡宗仁立刻冲到我身后,开始抱着我的腰往后拉,我自己也一只脚蹬在了床沿上,使劲朝着后边挣扎,按理说这个梁大爷,就算给他粗略的算,体重也不过一百来斤,我和胡宗仁两个人的力量,恐怕连两个梁大爷这样体重的人,也能够轻易的拉走,但是梁大爷的身体却好像死死的粘在了床板上一样,纹丝不动。他甚至在胡宗仁拉我的时候,开始机械的、缓缓的把头扭到我这一侧,奇怪的是他的眼神还是和之前一样,随着头部的扭动而扭动,也就是说当梁大爷的脑袋面朝着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是看向自己的枕头的。而当他的头定下之后,他的眼神则迅速的贼溜的转过来看着我。

我一生算得上是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鬼事,再荒诞离奇的,我也算都见识过。就算没见识过,我起码也是听说过的。房间各个师傅对于鬼魂的描述都有些细微的差别,但这并不能影响我对鬼魂这种特有的东西的认知。可梁大爷不是鬼魂,因为他有呼吸,并且在睁眼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仁瞳孔并未涣散,这就说明这梁大爷此刻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出于某种特殊的理由,他才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们使劲拉,却怎么也拉不动。在我身体晃动的同事,从我身后射过来的、之前被胡宗仁撩起一角窗帘的窗户的光线,越过我的身体,闪烁地照射在了梁大爷睡着的身体上。而我毕竟是在挣扎,这个挣扎的过程中,偶有几束光线照射到梁大爷的脸上,我注意到当梁大爷看到光线的时候,眼睛赶紧微微虚了起来,并且因为皱眉的关系,导致我觉得他出现了一种特别痛苦的表情。

难道他怕光?怪不得这大白天的却要把这屋里弄得跟晚上一样。

于是我大声对胡宗仁说,你快先别管我了!你去把窗户上的窗帘整个都给扯下来!快!胡宗仁听到我的呼喊后,立刻一个后退到了窗户旁边,用蛮力一把把窗户上的窗帘整个扯了下来,因为太过用力,他甚至连窗户顶上用于固定窗帘的那些小暗扣都给扯了下来,一瞬间,屋子里一片明亮,由于习惯了黑暗后,突然的光亮甚至让我和胡宗仁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但是此刻,我却明显的看到,梁大爷非常痛苦的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奋力张大,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开始发出那种低沉的,类似野兽受伤后的咆哮声,但是却依旧紧紧地抓住我不放。于是我又对着胡宗仁喊道,胡宗仁!把那门儿也打开!胡宗仁立刻开始开门,大概是这道门已经关闭了很长时间,或者因为热胀冷缩的关系,有点被卡住,胡宗仁打开的时候还费了点力气。当门打开以后,光线其实只是比先前稍微亮了一点点而已,而这个时候梁大爷那可怕的吼叫声越来越大声,起初一直非常机械的脖子,开始挣扎着左右扭动,痛苦不堪的模样,我趁着这个时候再一次试探着想要从被他抓住我的手里挣脱,但是使劲了好几次,发现他依然抓得死死的。

可是那接下来的一幕,是我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料想过的场景。就算是放到如今来回想,我也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令我害怕的其实并不是眼前这个狰狞着咆哮的梁大爷,而是他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我们都知道,这人只有两只手两只脚,而人之所以和动物有所区别,是因为人懂得直立行走,懂得用手劳作,此刻的手脚是一个互相合作的关系,一个是司机,一个则是技术员。我们不会用手去踢足球,也不会用脚来投篮,所以我在被梁大爷抓住的时候,我心里曾经试想过,现在梁大爷全身上下,还能够对我造成攻击的地方,无非就是三个,一个是他的脑袋,如果他也和我一样练过铁头功的话,我想他会用头撞我。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在这个距离下,而且是我有所防范的情况下,他想要用头撞我,至少要先坐起身子才行,所以我可以轻易的防范。另外一个可以攻击我的地方,就是他的双脚,不过因为我身体行动受限,所以他如果要踢我的话,我也只能硬扛着,好在从我站立的角度来看,梁大爷顶多只能踢到我的屁股,那恰好是我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小时候也没少挨打,踢了就踢了吧,反正也那堆肉存在的意义也只是为了区分下我的正反面而已。

不过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伴随着胡宗仁打开了房门,光线更加刺眼的时候,梁大爷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接着一双手从杯子的边缘伸了出来,直接捂住了梁大爷的双眼,好像是在遮光一样。我仔细看了下这一双突然多出来,让我丝毫没有准备的手,穿着朱红色花格子的睡衣,而这睡衣和梁大爷领口的图案是一样的。于是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双捂住梁大爷眼睛的手,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苍老,黝黑,布满皱纹,因为瘦的关系,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我甚至看到了他指甲缝里,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而留下的一些污垢。

那既然他的手好好的捂住了自己的眼镜,那抓住我的这双手,又是从哪儿来的。突然想到这里,原本就是大冬天的环境下,我的背后从尾椎骨到后脑勺,顺着脊梁的方向,密密麻麻的冒起了一阵冷汗,伴随着这冷汗的刺激,我又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我也是属鸡的嘛,也就显得名正言顺了许多。我赶紧低下头看着那双抓住我的手,上一次看这双手的时候,光线还很昏暗,所以我根本就分不清,甚至没察觉到手是从哪个方向伸出来的。而现在再看,却让我过目难忘。

这就是一双死后多时发青的手,手腕的骨节因为太瘦的关系,已经鼓起好像一个乒乓球,手指有些尖,指甲比皮肤白很多,其中一只手的手背沿着手腕的方向,大约在小臂的三分之一处,有一朵莲花状的刺青。

我这才醒悟,原来梁大爷嘴里的那个金属薄片,其实也是一朵莲花的形状,和这只手上的莲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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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案二十二】一记老拳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既然察觉到正在抓住我的那两只手是鬼手之后,我就开始不客气了。如果是活人我胡乱打可能会出现问题,但是既然是鬼手,那我就没必要留什么情面了,于是我扬起自己的右手,我的左手里原本是抓着一段绳头钉的,我把右手从左手里接过绳头钉,使劲朝着抓住我左手的那只鬼手,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狠狠把钉子朝着那朵莲花的地方扎了下去。

这一招非常有用,当我刚刚扎到鬼手的时候,我察觉到梁大爷的身躯猛的震动了一下,那样子很像是一个需要被抢救的病人,正在被电击时候的样子。鬼手迅速张开了手指,并且准备往被子里缩回去。我乘胜追击,在它缩回去的途中又扎了几下,每扎一下,梁大爷的身子就会跟着为之震动一下。

我想我需要说明一下,很多情况下鬼魂对于我们活人来说,即便是可见,也不见得是可触摸的。因为毕竟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所以当活人无意识的接触到鬼魂的时候,最常出现的,就是相互彼此穿透的情况,此刻的鬼魂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个影子,或者说是一个幻想,它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之所以被我们看见,只不过是因为它愿意被我们看见罢了。但是像我这回遇到的,情况就有点特殊。鬼和人之间如果要建立沟通,通常需要一个介质,例如灵媒,例如乩童,例如一些可以具备通灵性的道具,比方说钱币,或者笔,小碟子之类的。但是如果越过这些介质,两者之间出现了直接的沟通的话,那通常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了,代表着这双方至少有一方对另一方出现了敌对的意思,或者说是强烈的需要对方为自己办到一些事情。很显然,眼前的这个鬼手的主人,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和胡宗仁的到来,其实也充满了随机性,它是不可能有求于我。而梁大爷只是个老头子,老实本分,和人无冤无仇,却被鬼缠得变成了这副模样。如果说这真的是在有求于人的话,我实在难以相信。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这个鬼手会攻击任何让它感觉到有威胁的人。从最早的梁大姐,半夜撞见自己父亲的怪异情况后,鬼手第一次出现。接下来是胡宗仁,再来又是我,凡是靠近这个床,想要帮助梁大爷的人,统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它的攻击,那么如此说来,它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帮助梁大爷,从这个层面讲,我们的敌对关系其实早已确立了。但是在我的绳头钉连续好几次扎到鬼手的时候,从我手上钉子传来的感觉,更像是用尖锐的钉子扎到一个皮很厚的西瓜上一般,最初接触的时候会比较吃力,能够感觉到明显的抵触,随后图突破了这层防线以后,就会变得顺畅一些,但是里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扎了几下之后,这个鬼手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中间是空心的状态。

我从没把鬼魂好像医学解剖一样来仔细观看,我对鬼魂的理解和认知,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前辈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经验,而若非我们这种职业的人,见鬼的次数一辈子可能就那么仅仅几次,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到底是人还是鬼。我们的工作虽然谈不上动不动就生死攸关,但是比起很多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来说,我们算是非常高危的行业了。所以每一次见鬼,即便是这个鬼魂的种类是在我的知识范围内已知的,我依旧会觉得充满未知的可怕。

眼看着其中一只鬼手已经缩了回去,而另一只还依旧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衣服。当我正准备故技重施,抡起钉子就朝着那只手扎下去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我,继而伸手抓住了我正在往下扎的那只手,那一下子,就好像我自己重重的一拳击打在了一团泡过水的海绵上,根本无法使出力气,甚至连缩回手来,都显得那么困难。胡宗仁在一边目睹了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他开始冲过来帮忙,于是我用左手掰着我自己的右手,想要使劲把手抬高一点,在胡宗仁的手大约伸到我和鬼手的下方的时候,我一下子松开了我捏着绳头钉的手。绳头钉垂直掉落,被胡宗仁顺手接住。我对胡宗仁说,快,用这绳子缠住它的手!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标准的重庆话让这个鬼魂听懂了,就在我话音刚落,胡宗仁正在绕绳子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抓住我的手,和先前一样,开始朝着被子里回缩,但胡宗仁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迅速的缠住了鬼手的手腕,然后胡宗仁大叫道,我抓住了现在怎么办?我可不会玩你的绳子!我说把它给我扯出来!

绳头钉的红绳是经过缚灵处理的,自打开始轩辕会的二十多个案子以来,我逐渐察觉到我原本用来防身和阻挡鬼魂进出的红绳已经不管用了,甚至连缚灵的红绳在这段日子,都已经被鬼魂挣脱过好几回。这无疑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红绳,在这些被可以安排来刁难我们的鬼魂跟前,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同时也让我明白了以前的我有多么狂妄和不可一世,其实只是因为我没有遇到真正的难题罢了。

缚灵的红绳对于鬼魂的力量有一定的遏制作用,当然这取决于这个鬼魂本身能力的强弱大小。但肯定是会削弱一部分,所以当胡宗仁努力拉扯红绳想要把那个鬼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的时候,梁大爷突然双手展开,仰着头开始再次咆哮起来,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而我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再一次被吓坏了。

他的眼睛充满了红色的血丝,我的意思是,当他瞪大了眼睛的时候,我在原本该看到的眼白处,看到了数不清的血丝,或许那并不是血丝,而是眼仁本身因为之前的关系严重充血,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红的眼睛,上一次看到,还是一只很可爱的兔子。梁大爷咆哮了一声后,竟然坐直了上身,并且开始挥拳朝着胡宗仁打过去。我和胡宗仁都没有料到这梁大爷会突然坐起来,我反应比较快,虽然被拉住了,但是往后让一让的空间还是足够的。但是胡宗仁正在巨鲸回升的拉扯红绳,这一下就避让不及,梁大爷的一记老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胡宗仁鼻梁上。

胡宗仁楞了两秒,松懈了,手里的绳头钉非但没能把鬼手拉出来,反倒让那只鬼手给连带着扯进了被子里。胡宗仁开始捂着鼻子蹲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我关切的问他,你是不是在哭啊?胡宗仁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我比出了自己的中指。在伸出中指的同时,我也看到他的手指一个劲在颤抖。鼻子被打到是非常疼的,而且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因为那种有别于外伤的疼痛而泪流不止。梁大爷在打完那一拳,鬼手缩回被子以后,他就整个人再次倒下,摊在床上,闭着眼,继续一副睡着的样子。

我已经不敢再考前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此刻我去掀起被子的话,百分之百会再遭受一次攻击,别问我为什么,这只是我的经验问题而已。于是我也蹲在地上,并慢慢朝着胡宗仁的方向移动,顺便把胡宗仁朝后边拉了几步,我们俩就蹲在被胡宗仁打开的门那儿,让阳光能够照射到我们的身体,这样我能觉得稍微不那么害怕。

过了好一阵胡宗仁才缓过劲来。他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说,等咱们抓到这个鬼,我非把它打个魂飞魄散不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从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接连不断。而我进这个屋子原本是为了检查灵动的,而今我非但罗盘还丢在了门口的位置,甚至我们两个精壮小伙被这个看上去垂死的老头儿弄得这么狼狈。好在我不用再检查什么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对胡宗仁说,咱们要不还是先退到外边去,商量商量再开始下一步吧。胡宗仁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我问他能不能自己走,他又点了点头。于是我和胡宗仁站起身来,面朝着床的位置,缓缓侧身移动,为的是提防梁大爷随时都会暴走的可能性。好不容易走到了门边,我让胡宗仁先出去,我断后。在胡宗仁出去以后,我看了看还睡在床上的梁大爷,他的姿势和我们开始逃离时候完全没有改变过,窗帘打开了,门也打开了,床头的台灯也是开着的,但是他却没有像刚才一样出现那种刺眼的表情,而是就那么安静的睡着。

我关上门,但没有锁上,因为我知道待会还得再回来。接着的捡起地上的罗盘,就和胡宗仁打开玄关走了出去。

梁大姐一直在门口等着,我还以为刚才屋里那么大的动静她早就听见了,谁知道她好像完全没有一样。胡宗仁刚走出门,梁大姐一看胡宗仁眼睛红肿,还挂着泪花,于是惊恐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爸死了吗?

胡宗仁白了她一眼说,你爸死不了,你爸快把我给弄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案二十二】神秘教派

听说自己爸爸还活得好好的,梁大姐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于是她又问胡宗仁,那人都好好的,你干嘛要哭啊?胡宗仁不耐烦的说,谁知道你爸这么大岁数了,打起人来还这么疼,一拳打到我鼻子上,我能不哭吗?我在一边按捺不住好笑,于是我插嘴对梁大姐说,你父亲好好的,我们刚才检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状况,情况可能和我们之前设想的要严重一些,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我建议在这件事弄明白之前,咱们谁也别回屋里去了。梁大姐问我说,那我父亲要吃饭怎么办?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说,没事,我们来喂饭。

其实我只是嘴上说说,见识过刚才梁大爷那可怕的模样之后,我很难相信我给他喂饭的时候,会伸得出去手。接着我把胡宗仁拉到一边,打算和他商量商量。

由于之前进到里屋以后,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和胡宗仁甚至没有一点时间交流就仓皇逃出来了。我自认为我的观察能力比胡宗仁还是要稍微细致一点,所以在刚才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其实我发现了不少新的疑点。而这些疑点令我响起来会很害怕,所以有些决定,我必须和胡宗仁相互达成一致之后,才能够去做。

最大的疑点,无疑就是梁大爷嘴里的金属薄片,以及之后那只鬼手上的刺青了。先前已经在梁大姐口里得知了那是一朵莲花的刺青,而亲眼见到以后,发现梁大姐描绘得其实还不够仔细。虽然那的确是一朵莲花,但是和我们寻常想像得到的莲花却是有一些区别的。并没有显得非常具象,而是相对抽象了一些,刺青上的莲花,更像是某个宗教符号,就跟日常里,我们看到过的彩绘中,那种观音坐莲的莲花差不多。

如果是宗教图案,那么莲花应当和观音菩萨在一起才对,但是很多人认为把神明的样子纹身在身上,这算是对神明的一种不尊敬。因为作为凡人,难免有七情六欲,而神明们却讲究一个无欲无求。那么在例如夫妻间亲密的时候,纹身中的神明就会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一种亵渎。我很庆幸我自己的纹身只是一个不动明王咒,虽然是纹在了胸口,但那毕竟是我属相的本命佛,加上我原本并不是佛教的人,当初这个纹身只是在成都尹师傅的指引下,保护自己躲避刹无道的暗箭罢了。所以我虽然并没有很讲究,但这些日子以来,这个纹身带给我的大多还是一些正面的东西,所以我也就没怎么管它。但是那只鬼手上的不一样,任何一个宗教中,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抑制对抗鬼魂的法门,那朵纹在鬼手上的莲花,本应该是用于震慑压制鬼魂,而今却相伴出现,这是让我完全没想到的一点。

此外,梁大爷嘴里的金属薄片,我已经非常确定其实就是鬼手上的那朵莲花,这也证明了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且不论到底是什么人基于什么动机把这朵金属莲花放到了梁大爷的嘴里,单单是后面有人在不经过事主的情况下通知胡宗仁和我来处理案子,想一想,这一起貌似是冲着我们俩来的。我在和那只鬼手搏斗的时候,曾用绳头钉猛扎了好多次,每扎一次,梁大爷的身体就会跟着为之震动一下。这在我看来,似乎鬼手和梁大爷的身体之间建立了一种互通的联系,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有人把梁大爷的整个身体当成是一只手,而嘴里的莲花则对应鬼手上的莲花呢?

另外还有一个我不明之处,就是从我们第一次跟着梁大姐进入屋里后,发现整个屋子关得严严实实,大白天还一片漆黑,我很后悔当时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为什么要关闭窗帘和门。但是当胡宗仁撩开窗帘,打开门的时候,梁大爷几度痛苦的表情非常分明的向我们传达了一个信息,他畏惧光芒。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梁大爷和鬼手之间相互呼应的话,那么也就是说,这床上的那两只鬼手,和鬼手后的那个鬼魂,应当是畏惧光的,如果我们真要收拾它,说不定,要从“光”这个角度入手。

我把这些情况和我察觉到的疑点分析给胡宗仁那只猪听了以后,他虽然也觉得我说得没错,但是要我们俩一高一矮站在门口傻乎乎的想办法,我们还是很难破掉这个难题的。于是胡宗仁对我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司徒家里,他跟我们说的什么吗?我说记得啊,他说只要我们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他老了虽然没法跟着我们长途跋涉,但是还是会尽其所能给我们支招的。胡宗仁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知道的啊,我这人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别人了,但是这次咱们可能真的有点学艺未精,还是问问司徒吧。我点点头,然后问胡宗仁,那是你来打电话还是我来打?胡宗仁说,还是你来打吧,我考虑得没有你那么细致,而且你也比我能表达得清楚一些。

于是我对站在一边的梁大姐说,要不你先去吃个饭,我们就在这儿守着,有些我们搞不定的东西需要请教下老前辈,这是行里话了,你一个寻常人,还是回避的好。虽然不愿意,梁大姐还是答应了,她说那她先到另一头去吃点东西,等会就回来。我在梁大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就摸出电话给司徒师傅打了过去。

当下已经是中午接近1点了,司徒和铁松子都是老人,他们的作息时间和我们年轻人有些区别,所以我估计这个时候刚好是他们俩吃完饭,然后打算午睡的时间,趁着时间还不算很晚,我给司徒打了过去。司徒接起电话后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在哪儿,一副我和胡宗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样子。我告诉他我们在江北城,一切都让你给料中了,但是我们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我们不明白的地方,需要你用你渊博的知识给我们指条明路。接着我就尽可能详细的把我们从到达这里之后,所遇到的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司徒。

和往常不一样,通常司徒都是在听完我的述说以后,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在我说到那只鬼手和梁大爷嘴里的莲花的时候,司徒突然很少见的打断了我的话,详细的问我那朵莲花的样子。我说有些像宗教符号里的莲花,莲花的花瓣有些像蜡烛的火焰,尖角橄榄状。司徒问我,那朵莲花的底部是平整的有座子还是直接是空的?我说是空的,但是梁大爷嘴里的那个我只是根据判断来说,我并没有取出来看,但是我估计和手上这个如出一辙。

听完我说的后,司徒久久没有做声,然后叹气说,你们两个小孩儿啊,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开始呢!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司徒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因为这样的语气通常都是在司徒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才会出现,而且那种带着无奈的责备,似乎又是在告诉我,你们俩真的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纷争当中一样。

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是有不祥的预感的时候,越希望快点得知真相。于是我忐忑的问司徒,你就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司徒说,我觉得你们可能惹到了一个秘密的教派,白莲教。

白莲教我是知道的,说什么我也算是金庸先生的书迷嘛。不过在金庸先生的书里头,白莲教往往都是以一种比较诡秘的形象出现。而在现实当中,多年来我也屡屡接触过一些真实的白莲教的教徒,虽然没有书里写的那么诡异莫测,但是也常常是神出鬼没的,会给人一种不太容易接近的感觉。他们严格说来是佛家的分支,因为他们供奉的是弥勒佛,在猎鬼人行业里,除了道家巫家和部分佛家以外,有个响当当的名号,称之为阴阳师,则大多都是白莲教的人。

从我还跟着师傅学艺的时候,师傅就叮嘱过我,白莲教虽然现在的势力早已不如当年,但是本门密宗还是留下了不少玄妙的绝学,属“净土宗”,本来一开始是以宗教崇拜的形式出现,但是因为在历史上一直比较活跃,继而被利用,成了农民起义的一种精神力量。当初师傅还告诉我,古时候的人比较愚昧,而且农民占了大多数,被压榨得狠了,就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时候一些宗教的思想给了他们一种非常美好的憧憬,于是历史上因为宗教号召而形成的动乱,不在少数。最被大家熟知的,莫过于清代的太平天国运动了。

虽然多年以后,我总能在任何一次改朝换代中找到相似的轨迹,甚至连我们当今生活的时代,都是在给了百姓一个美好的许诺以后,借助了百姓的力量推翻了原有的体系,可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同样的轨迹出现呢?

于是我在电话里问司徒,白莲教我接触得不多,怎么这次突然又混进来了,和我们结怨的,可是轩辕会啊,人家那可是清一色的道士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案二十二】司徒解惑

司徒对我说,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是纯粹道家的矛盾,那么他自己和铁松子以及胡宗仁和胡宗仁的师傅,都是道家人,除了胡宗仁算是晚辈之外,其余的几个人不自夸的说,还都算得上是行里的翘楚了。轩辕会虽然规模较大,但那毕竟是在势力上而非实力上,轩辕会的任何一个现存的老道士拉出来,其实并不一定是他们几个的对手。而这次轩辕会给过来的案子,却莫名扯上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宗派,这确实是没人料到。

司徒叹气说,这只能说明,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且不论实力的高低,单单是人家花了这么大心思来考验胡宗仁,我觉得这事情恐怕是没那么简单了,胡宗仁忙活到现在,一直都以为是在应付对方的考验,我有个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你们俩似乎是被人给利用了,从前阵子咱们发现之前走了不少弯路,于是重新回到原点,重新察觉到这个四方神兽的布局的时候,我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是对方感觉我们越走越远,于是给了我们几个提示,刻意把我们从歪路子上拉回来一样,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这才开始有点着急的给咱们冒出一个新的宗派来。

我赶紧问司徒,那你是道家人,道家人和这白莲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之类的?因为我想到既然对方要我们这么隐秘的做这件事,其实说穿了其实是借我和胡宗仁这把刀,来铲除白莲教的一个亡魂,白莲教自己都会抓鬼,阴阳师独步天下,完全不用借助道家的力量,如此说来,帮忙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帮忙何必要我和胡宗仁来?偷偷摸摸想要达到一个目的的可能性却更大。

当司徒跟我提到这个阴谋的设想的时候,我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我察觉到其实我们一直以来根据对方提供的案子不断跟进,虽然这个过程都由我和胡宗仁自行把控,但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解决案子。这个道理想必轩辕会的人比我们还懂,所以在这二十四个案子当中,他们只需要给出一个联系方式,就完全不用插手我们的过程,因为他们知道我和胡宗仁就算头破血流,也会把事情办成,在这期间,他们只是需要知道我们已经办好的这个结果,然后接连不断的给我们新的案子即可。所以说,即便我们的自控性非常高,但终究也是被这群臭道士牵着鼻子走,一步步算计虽然说不上,但是却迫使我们不得不继续前进。

司徒在电话里对我说,你还记得前段时间胡宗仁手腕上的那个黑印吗?我说我当然记得,现在都还看得到印记呢。司徒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从那个黑手印出现的时候开始,就是轩辕会打算把这白莲教的案子安插在其中的时候了,而那个时候咱们的猜测其实偏离了他们的设想,于是他这么给胡宗仁摆了一道,好让胡宗仁不得不重新审视,重新思考,接着回到正轨上。司徒叹气说,阴毒啊,如此暗斗,何日才是个头啊!

我也想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几乎不间断的在和胡宗仁一起奔波忙碌,也许是因为我入行的时间比胡宗仁长一些,我开始越来越厌倦。我曾无数次跟彩姐说,胡宗仁一年前帮了我的大忙,等这次我帮完他以后,咱们就结婚,出去旅游,以后都少管这些事了。而在那时的我看来,这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我开给彩姐的空头支票。

司徒说,如果说道家和白莲教有什么过节,那倒也谈不上。历史上许多转折性的大事件当中,宗教人士扮演的角色往往都是举足轻重的。例如三国时候的张角,瓦岗寨的徐茂公,宋末的丘处机等等,而白莲教的活跃却是近来几百年的事。白莲教的手法当中,对道家技艺的融合也不在少数,虽然拜的是佛,但是抓鬼画符的事,大多还是根据道家法门来承袭的。所以这个宗教在建立之初的时候,就吸纳了不少各行各派的人,才有了较大的规模和较为齐整的玄术法门。在元朝末年的时候,就已经形成气候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司徒突然停顿了许久,我还以为是我电话的信号不好了,于是喂喂了好几声,正打算挂掉电话给他重新拨打过去的时候,司徒在电话那头突然一副豁然开朗的哈哈大笑起来。于是我赶紧问他,你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了吗?司徒说,法子虽然暂时还没想到,但是我总算是想明白这白莲教是怎么掺合进来的了。我让司徒赶紧跟我说说,司徒则问了我一句,你们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我家里,我给大家分析四方神兽的时候,咱们把虎头岩和江北城串联一线后,得到的是什么吗?我说当然记得啊,不就是藏龙卧虎吗?司徒说,没错,如果把这个词拆开来说,好像是在分别指那两个地方,但是连起来,会不会就是在说,这件案子的最后,会有一个隐藏着的高人或者宗派出现呢?要不怎么叫藏龙卧虎呢?

司徒说,如此看来,这白莲教的出现,多半就是在指这个了。白莲教在南方虽然势力不算很大,但是在全国范围都有分布,如果要用龙或者虎来形容这个门派的实力,丝毫不为过。看来咱们还是少料到了一步啊。我问司徒,那你说你知道白莲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什么?司徒说,你想想看,白莲教在早期的时候,和哪个宗教是几乎完全一致的?

这我倒是真不知道了,本来行里对这个教派就很少谈论,都担心自己无心的言论惹来无谓的风波。于是我对司徒说,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司徒哈哈笑着说,白莲教在元朝末年有一场规模巨大的起义,而白莲教的原名本来是弥勒教,虽然属于佛教的分支,却是从古代的波斯传入中土,并发扬了绝大部分的教义和理念,它还有个名字,就是摩尼教。

摩尼教我也是知道的,在金庸先生的小说里,紫衫龙王金花婆婆就是波斯摩尼教的人,而如果不是司徒告诉我的话,我还以为这个宗教原本只是存在于小说当中,现实里并不存在呢。司徒说,而摩尼教其实和就是白莲教的前身,在元朝末年起义的时候,他们号称天地昏暗,日月无晖,于是立志要让天地太平,让天下重见日月,重回光明。我其实没怎么明白司徒想要表达什么,但是还是礼貌的哦了一声。司徒接着问我,说到日月,你想到了什么?我毫不思索的脱口而出,日月神教,黑木崖,任盈盈!刚说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挺蠢的。

司徒呸了一声说,你就是小说看多了,日月神教根本就没存在过。我说那你说我能想到什么?司徒说,你把日月两个字加到一起,就知道了。

明?莫非你说的是,明教?

明教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过这我知道,朱元璋就是明教中人,这和小说算是不谋而合。也正因为如此,朱元璋在打下了天下后,定了自己的朝代称之为“明”,虽然坊间各种影视素材和野史资料对于朱元璋其人褒贬不一,但都从未否认过他身为明教中人的事实。不过司徒的言下之意,似乎这白莲教其实就是明教?可是我依稀记得朱元璋在上台以后,就很快宣布了白莲教为邪教,要取缔围剿呀。司徒告诉我,如今的白莲教在几百年来又经历过一些分化,而在朱元璋那个年代,其实是和明教融为一体的。明教本身也是参杂了大量的门派而组成,形成势力后就对当局发动了政治攻击,宗教也是因此遭到利用,而那个年代的人,其实是把白莲教和明教当成同一个组织,只是喊法上各地有些差别罢了。在近代太平天国以后,不少白莲教的教众流落民间,开枝散叶,起初多数集中在陕西,后来逐渐南下,越来越分散,遇到军阀混战的时期,许多都加入了当时川陕一带非常血性的哥老会,和一贯道,天地会等组织,秘密在民间发展,而传承正宗的白莲教,有秘密的香堂,有秘密的组织,几百年来虽然也遗失了不少技艺,但却在山西山东等地,得以较为纯正的保留了下来。

司徒说,原本一个很好的宗教,就因为历代的剿杀,反复成为了邪教组织,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人说起白莲教,都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其实人家人才大大的有,实力也绝对不能小看,只是千百年来被世人异样的眼光看待,渐渐的,也就无法避免的乖张了起来。

我问司徒,那这一切和我们这次遇到的事情,又能有什么关联呢?司徒说,你和胡宗仁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江北城,在距离你们不远的地方,埋了那天我们讨论的明玉珍的坟墓,这明玉珍也一样是明教中人,和朱元璋曾经还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他本来不姓明,但因为是明教中人,所以以明字,给自己当姓。

司徒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江北城位于那天的四方神兽的青龙位,而这个位置上埋了一位皇帝,真龙天子。这个皇帝恰好又是明教中人,明教又和白莲教分不开,而我们在江北城老城里遇到的这个鬼手,从刺青来看,就是白莲教。

这么一来,这一切似乎就完美的串联到了一起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案二十二】存钱罐儿

我问司徒说,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和胡宗仁应该怎么开始下手?司徒想了想说,现在的情况看来,咱们只是找对了这一切的其中一个线索罢了,更多细节上的东西,咱们还不得而知。你先前说的那只乌鸦,我觉得八成也是白莲教的东西。白莲教对于收集动物灵或者是把死灵加于某个动物身上,都是有其独到的法门的。如果我是你和胡宗仁的话,我就会在当地多打听一下,既然你说了那个地方一般很少有外人去,那么有些可疑的人曾经出现的话,当地的居民应该可以察觉到才是。

说得没错,当地的人大多数都互相熟识,否则我和胡宗仁去敲梁大姐家大门的时候,对面那个邻居也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了。司徒对我说,既然知道是和白莲教有关的话,那么我们也多了一个下手查找的途径,这样吧,你们俩先在附近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有价值的线索,我这边就马上通知我们道上的朋友,了解一些这些年尤其是最近几年的时间里,重庆市内白莲教教徒的活动踪迹吧。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司徒说完这句后,随后就挂断了电话。胡宗仁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的事情如果牵扯进来太多人的话,会对大家不好。尤其是像司徒这样既是高手又是老人的人。人家一把岁数了,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拖着人家满世界跑吧。但是既然司徒这么说,就是铁定会干预这件事了,有了这么一个非常强力的帮手加入,虽然依旧危机重重,但是我还是心里宽慰了不少。

于是我把我跟司徒的对话,尽可能仔细的转告了胡宗仁。在得知我们这次和白莲教扯上瓜葛之后,胡宗仁的表情显得非常惊讶,而且当他听说我们俩可能是一直在被轩辕会利用,以此而达到什么目的的时候,胡宗仁也展露出他惯有的愤怒。他再次放出狠话,这群老不要脸的,要不然就痛痛快快把我给整死,只要我胡宗仁还没死,看我不整死他们才怪!

于是我和胡宗仁打算按照司徒的方式,先在这小小的城角里,找人来打听打听,既然梁大姐的家原本就是在这个老墙根的角落里,那么如果这一带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的话,想必是比我和胡宗仁要惹人注意得多。当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梁大姐吃完饭回来了,她问我们要去哪儿,于是胡宗仁告诉她咱们需要到别处去了解下情况,但是梁大姐听到以后却露出那种非常为难的表情,于是我问她,你有什么别的事吗?梁大姐说,这时间快到了,父亲待会就要醒来想吃饭了,现在还没开始做饭,而且你们不是说在事情没有彻底完结以前,是你们帮忙喂饭的吗?

于是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开始有点后悔之前的承诺。胡宗仁对我说,这样吧,我现在就去那边随便找个餐馆买点现成的吃的。说完胡宗仁就去买了个炒饭,然后递给我说,这伺候人的事儿,我可一直不会做,所以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我瞪了胡宗仁一眼,心想光荣个屁,伟大个鸟,你只不过是害怕待会进去再挨一拳。但是我也没办法拒绝,在客户面前,如果我们俩相互推诿的话,显得多不专业呀,要是传出去,以后咱们可怎么在这行里混。于是没办法,我从胡宗仁手里接过来饭,就转身走进了梁大爷的家里,但是我刻意没有关闭房门,而是先把饭菜在桌子上放下后,在门口玄关的地方拉好了红绳阵,虽然我知道这个阵多半没有办法阻挡那个鬼魂,但是放缓它的速度想必还是可以的。接着我又在房门的内侧画了个敷,以保证如果等会有特殊情况造成我必须逃跑的话,我在跨越红绳阵以后,关闭房门的时候那个敷会正对着我逃走的方向。

接着我对胡宗仁说,你要不要进来陪着我?其实我心里也有些害怕。胡宗仁摇摇头说我不进来了,我就在这外头等着你就行了。没有办法,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在准备打开里侧的那个房门的时候,我对胡宗仁说,我这几个门都不关,如果等下我遇到什么情况,你要记得进来帮我。胡宗仁点了点头,于是我扭开了房门。

我手里端着饭菜,这刚刚打开门以后,却吓得我几乎连饭菜都掉在了地上。先前我和胡宗仁仓皇逃窜,逃走之前,我们根本没时间关闭原本打开的房门和窗帘,以及床头的台灯。而此刻进入房内,我却发现,不但之前这几样东西统统关闭了,连梁大爷躺在床上的姿势也和最早的时候一致,刚才因为争斗而伸出被子之外的手,现在也老老实实的放在被子里,被子还拉得整整齐齐,一切好像都从未发生一样。

借助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我看不清楚梁大爷的表情,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变得不由分说,我还是得进去等着他醒过来。很显然的是,刚才在我和胡宗仁逃窜之后,不知道是那个鬼魂还是梁大爷自己,竟然起身下床,关灯关门,然后规规矩矩的躺了回去。既然如此,这就说明环境的改变对于梁大爷甚至是那个鬼魂来说,是非常难以适应的。

我静静的走到床边,把饭菜在地上放下。然后伸出手去打开了台灯,知道梁大爷怕光,所以我拧开的光线也只是让我能够看清楚就足够了。梁大爷安静的躺着,不过这次却和先前不一样,他并没有张大自己的嘴巴,而是紧紧闭着,但嘴角下垂,看上去是刻意闭得很紧,而且有些不高兴的感觉。虽然只隔着一个房间,但是这里却比起外边要安静很多,正因为这样的安静,让我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此外,还有梁大爷那忽长忽短的呼吸声。

趁着现在梁大爷还没醒,我也犯不着去招惹他,于是我打算趁此机会检查一下这个屋子,考虑到时间有些紧张,我就没办法整间屋子细致的查看,这里有鬼已经是事实,我只是需要找到这个鬼魂出现的源头,前提是,如果它在这个屋子里的话。回想起之前梁大姐说的,那一晚她曾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贴在衣柜的镜子上,加上我们自己也看到鬼手是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如果是梁大爷亲自关闭了门窗和台灯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的是,这几个地方是一定会留下灵动的痕迹的。那么纵观这整间屋子,我当下最怀疑的地方,还剩下三个,一个就是床脚那一头,供奉着梁大姐母亲的灵位附近,毕竟那是这间屋子里,最能够直接联系到死亡的地方。另一个就是我身边的这个带了穿衣镜的衣柜,以及梁大爷此刻睡着的床上。

于是我掏出罗盘,打算先从镜子的地方开始检查,检查的结果很快就明显的体现在了罗盘上,这整面镜子,都充满了灵动,而且比较强烈,这种强烈的程度绝不可能是一次两次留下来的。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梁大姐看见的那一幕,其实只是被她碰巧看到了罢了,在此之前,很有可能是梁大爷从最早变成这个样子开始,就每天晚上要在这镜子上贴上一会儿了。

至于为什么,我其实还不知道。不过当我把罗盘在衣柜边上晃悠的时候,在临近镜面和木料之间的缝隙处,出现了稍强一点的反应,于是我凑近去看,想看看那缝隙里边是什么,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又取出一根钉子,钉子是我通常用来绑绳头钉的,不过这根还没有绑住而已,我把钉子头伸到缝隙里去刮了几下,但是钉子一下子就穿透了进去,里边好像是空的,于是我稍微用力,有着穿衣镜的那扇柜子门竟然打开了,而我此刻才发现,原来这个镜子的背后,竟然是可以打开的柜子。

当我慢慢把柜子门开到最大以后,我再观察了一下躺在床上的梁大爷,害怕他又突然袭击我,还好的是,他还是在那儿安静的躺着,姿势并没有发生改变。于是我打开手机上的灯光,并且用打开的柜子门遮挡住梁大爷的视线,开始在柜子里寻找。衣柜就和寻常的衣柜一样,除了一些干净衣服以外,就还剩下一些杂物。但是这梁大爷能够换的衣服似乎并没有多少,在衣柜靠近右下角的角落里,我找到一个陶瓷做成的,一个小娃娃模样的存钱罐儿。

我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里头应该装了不少硬币了,但那终究是硬币,肯定也没有多少钱,可能是自己平日里买菜或者买东西人家找来的钢镚儿,觉得带在身上叮当响还麻烦,用途也不大,但终究是钱嘛,于是就留了下来。我把罗盘凑到存钱罐儿上比划了一下。

不对劲,这存钱罐的灵动出奇的强!

第一百九十九章.【案二十二】能文能武

于是习惯性的,我开始为这个存钱罐儿和上边的灵动开始进行了一系列联想。如果说当初梁大爷贴在镜子上的目的是为了拿到里边的这个存钱罐儿的话,那么想必这里头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而梁大爷的身体既然拿能够关门关窗关灯,那就意味着他是完全有能力打开这个衣柜门的,但是却始终是贴着并未打开,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拉一下门,那就说明,是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他,不让他去拿那个存钱罐儿。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这个存钱罐儿里未必就真的只有硬币,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于是我把身子后仰,以保证我可以看到梁大爷的动静,另一只手尽量伸长,去拿那个存钱罐儿,我试探性的先拿在手里呆了一会儿,确保梁大爷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并且罗盘上显示,在梁大爷周围床边的灵动还显得比较平静,不知道是他没察觉到,还是我压根就想错了。

此刻的我,必须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才行。于是我偷偷摸摸的把存钱罐儿放在了床边的脚底下,依旧用床沿挡住了,好让梁大爷不发现我在偷他的东西。但是当我放下存钱罐的时候,我却发现床底下有一条白白的,好像是棉签一样的东西。除了这个以外,床底下竟然什么都没有。通常我们那种脚比较高的床,大家都会选择在床底下塞上一点东西,例如箱子柜子凉席等日常不太常用,或是反季节的东西,至少我家里我是这么干的。但是这床底下明明空间还挺大,这梁大爷就算没什么东西好放,也绝不至于空荡荡的吧。而正因为这种空荡荡,那根白色的小东西,此刻在我看来就相当惹人注意。于是我开始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伸手到床底下抓起了那根白色的东西,触感摸起来很像是塑料胶棒,直到我拿出来,借着手机灯光趴在地上看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根羽毛,而且是一根黑色的羽毛。我看到的白色部分,就是羽毛的根。

于是我立刻想到了那只诡异的乌鸦,乌鸦的羽毛本就是黑色的,从眼下的情况分析和司徒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内容来看,这只乌鸦几乎就可以确定是一种被召唤而来的东西,区别只在于它究竟是死物还是活物罢了。于是我又把罗盘凑到了这根羽毛上晃荡了一下,羽毛本是属于动物身体的一部分,它跟很多东西例如杯子筷子等等不一样,它的结构原本是生物结果,而此刻我手里的这根羽毛,却在罗盘上出现了比那个存钱罐儿更强的灵动反应,并且这种灵动几乎确凿的告诉我,这根羽毛就和此刻屋里的鬼魂有关。

连续找了两个地方,两个地方都让我猜中了可疑之处,但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细想,于是我把羽毛也放到了存钱罐边上,打算站起身来然后把这两样东西装到包里,带出去以后再想别的办法来求证。而出现过那只鬼手的被子,我是说什么都没有胆量去掀开的。于是我缓缓从趴着的姿势改为蹲着,继而当我抬起头,脑袋却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原本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床的边缘了,但是一想不对呀,床沿不就在我眼前吗?此刻我头顶应该是空的才对呀。猛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我抬起头来一看,和我大约鼻尖对鼻尖的地方,梁大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坐起了身子,正附身在床边看着我呢。他的表情木然,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刚才还闭着的嘴巴此刻却微微张开,因为角度的关系,嘴角还挂着一些口水,就快要滴下来的样子。而我这才知道,我刚才撞到的,就是他的头。

一下子大惊之下,我迅速一个翻滚朝着身后滚开了,地上很脏,已经很长时间没打扫卫生了,但是我当下也顾及不了这么多,刚刚滚出我觉得是安全距离,正打算站起身来拉开窗帘趁着梁大爷躲避光线的时候我就赶紧逃跑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起身,耳后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接着我的右脚脚踝被人给用力抓住了。用不着回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是梁大爷摔到地上后抓住了我。我开始奋力挣脱,一边蹬腿,一边高声喊着胡宗仁:胡宗仁!出事了!快来救我!

在蹬踏的同时我也转过身子来,面朝着地上正抓着我的梁大爷。其实这个姿势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因为以前跟那些撒泼的坏孩子打架的时候,我也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是说,脚被人抓住。于是我可以用另外一只脚蹬对方的脸,这么一来,如果对方不松手的话,就等着被我蹬晕过去吧。但是眼前这个梁大爷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虽然可怕,但是那毕竟是因为受到鬼魂影响的关系才造成的,我总不能去踩踏这么一个老大爷的脸吧,那我想只需要几下子,他恐怕就会真的化作青烟乘鹤西去了。

所以我一直是在挣扎,这就变成我很吃亏了。

胡宗仁听到我的叫喊声后,迅速闪身到了玄关门口,从我倒下的角度,是完全可以看到他的姿势的,户外比较明亮,所以当胡宗仁出现在那个有光亮的门口的时候,我顿时觉得他就跟一个天使一样,我从来都没对胡宗仁有过这种高度的评价,胡宗仁一边冲进屋,一边使劲把我朝着那扇关着的门拉,我告诉胡宗仁,你先别拉我,你把门打开!胡宗仁听到以后赶紧打开了门,强烈的光线照射了进来,我只看到梁大爷眼镜一虚,嘴巴一闭,接着就松开了我的脚,开始用自己的手捂住眼睛。

这招还真好使,于是我立刻趁着现在爬起身来,一个箭步跨到梁大爷倒下的身边,抓起地上的黑羽毛和存钱罐,接着对胡宗仁大喊一声,赶紧跑!胡宗仁就开始夺路而逃,想必他比我还害怕。而我没有理由重新绕回去原路返回,于是我选择了跳上梁大爷的床,直接翻越过去。在踩上床的时候,因为害怕被被子里的鬼手给抓住,我用力在床上狠狠的跺了一脚,算是解恨吧,接着我就在胡宗仁身后逃出了里屋的房门,刚一出门,我就立刻反手把门给关上,并且和胡宗仁一起,用后背抵着门。

几秒钟以后,被我们抵住的门开始剧烈的撞了起来,我和胡宗仁力气都不算小,此刻却被撞得连续弹起来好几回。梁大姐在门口双手捂着嘴巴一脸吃惊的看着我们,看样子她此刻也意识到这问题远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我没功夫搭理她,只是一心一意的顶住门,但是没过多久,撞门的动静停止了,我们隔着门听见了刚才被胡宗仁打开的那扇门被关闭的声音,我也从顶上的小窗户看到光线的减弱,这就意味着,梁大爷大概是又要重新归于原位了,这死老头跟个罗汉似的,还真是不好对付。

我慢慢松手,看到门已经被关上,也没有别的动静。这才放心了一点,刚才因为那一阵猛烈的撞门,原本挂在门上的那个挂历已经因为抖动的关系变得歪歪斜斜,但正因为这挂历歪了,我却发现了在挂历的底下,竟然还贴着一张好像年画的东西。

事到如今任何一个新线索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于是我马上就取下了那幅挂历,然后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那幅画上的灰尘,这才把这幅画给看明白了。

画上是一个武将,但是这个武将却长得有点不一样,他穿着一身金黄色和红色相间的铠甲,身体呈现一个正在打拳的姿势,右手高高扬起,左手却垂下,左手捏着一个好像兵器的东西,那兵器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是锤子,但是锤子头却很小,像是棍子,但是又没棍子长,总之,我是没见过这样的兵器。而高高举起的右手,手里却抓着一直毛笔,毛笔的笔尖好像是蘸过墨水,颜色和周围不一样。武将的右脚足尖朝上微微翘起,那样子就有些像我们平日里在戏剧频道看到的那些唱戏的一样,脚上的鞋子是那种靴子,靴子上有一只看上去像虎头的挂饰,戴的头冠很像是小时候在封神榜里见到过的,杨戬的那种头冠,金色的,上边有些红色的毛绒小球。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武将的面容,通常武将都是孔武有力或者面带凶狠,但是这个武将,却有着人类的上半脸,从鼻子开始,却是一个鸟的喙。看上去很像是以前在电视里看见过,泰国的那种长得像只鸟的神仙。他的眼睛圆睁瞪视,但配上个鸟嘴,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我总觉得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武将或是神仙,于是试图在画像上的字迹里找到线索,但是找了很久,除了一个红色的篆体印章外,就只有四个楷书体的大字,上边写着:

“能文能武。”

第二百章.【案二十二】普化天尊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幅画,虽然看上去不知所谓,但是其新旧的程度,却相对于在它面上的那本挂历要显得新了不少,而且我凑近仔细看了看,我们民间的年画工艺并没有在这幅画上体现出来,例如印染等等。这幅画的印迹清晰,边缘锐利,且纸张是白底,但白色的部分却并没有留下那种经过岁月后的泛黄。于是我断定,这幅画是最近不久才贴上去的。

如果是梁大爷自己贴上去的,他很显然没有理由还在这副自己特意贴上的画上面,再挡上一本挂历。而且我仔细对比了一下,画像的大小和挂历的大小恰好是一样的,挂历停留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从挂历上的日期来看,梁大爷至少有很久没有再翻动过这本挂历,过了时间也没取下来,很有可能是压根就忘记了它的存在。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特别在底下贴上一张崭新的画像呢?更不要说,这件事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梁大爷自己,没有人会傻到自己整自己的地步吧?

这个时候胡宗仁也看到了这副画像,他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于是我问胡宗仁,怎么了,你看懂什么了吗?胡宗仁说,这个画像上的人,长得好像我们道家的普化天尊啊!我反驳胡宗仁说,你胡说什么,自己的老祖宗都给忘了,普化天尊哪是长成这副模样。

我没有说谎,虽然并不是道家人,但是毕竟道巫两家有着莫大的渊源,很多地方甚至是相通的,只是有些部分的东西在理解的层面有角度上的不同罢了。普化天尊,是道家的一位神仙,之所以称之为天尊,则是因为“天尊”二字,在道教里属于至高无上,最顶级的了。而普化天尊的全称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雷神”。看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笑,说雷神不是那个金发大个子,穿着一身铠甲,还有个红色披风的电影人物吗?其实雷神一直都在各个文化当中存在,千百年来的积淀,才拟定了如今的形象。但是胡宗仁说这是普化天尊,这我说什么都无法认同,一年前在十八梯付强的小屋里,付强授予我和胡宗仁两道指符,一道九凤君符,一道雷符,而此处的雷符在召唤的时候,正是召唤的普化天尊,所以在这个看法上,我认为我是不会错的。

胡宗仁对我说,这是真的,你以前看到的那些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画像,是在道家的传说和神话里,进行了很大部分的人形化,因为信奉道教的人,多数是相信若苦加修炼,他日必会得道成仙,但是仙人是住在天上的,地上的人没办法看见,于是就根据自己的样子,加上前人对仙人的描绘,把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人的样子,只是在区分上,有一些很显著的特征而已。

胡宗仁接着说,你知道寿星公吧?我说我当然知道啊。胡宗仁说,在民间的印象里,寿星公就是一个手上拿着拐杖,面带笑容,有长长的胡须,但却有个很大的额头对吧?我说是的,我第一次看到寿星公还是在西游记里头,当时我还惊叹呢,说把这么大一坨面粉挂在脑门子上,那多辛苦啊。胡宗仁知道跟我瞎扯的话,一般都是以他惨败告终,于是他直接跳过了我的回答,接着说,那你也知道二郎神吧?我说你们道家的神仙那么多,我可记不全,但是这个我还是非常熟悉的,放狗咬人不就最拿手吗?胡宗仁一拍巴掌说,这不就结了吗?我们区分一些神仙,其实和他本身长相的关联并不大,而在于他们的其他特征。例如这二郎神君,他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额头上的眼睛,以及身边的那条哮天犬,如果有了这两样东西,那你觉得长什么模样还重要吗?

胡宗仁平日里傻乎乎的,说起道教上的一些东西来,的确比我要在行很多,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我还是在那一刻被他说服了。但是我依旧有些不服气的说,就算你说得没错,这画像上的,是鸟嘴人脸,既没有手里持鞭,也没有胯骑麒麟,你凭什么说人家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说道这些,你还真是不如我。我们说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往往是特指了负责打雷的那位神仙,民间很多人都不信奉道教,自然也不知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长什么模样,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的雷神,其实和他们口中的雷公,基本是一回事。

胡宗仁继续说,这就导致了有些有特殊祭拜方式的人,以为拜的是雷公,但实际上,还是供奉着我们的雷神。胡宗仁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了起来,这个人脸鸟嘴的画像,似乎真的是雷公的样子。

不会错了,画像上的这个人,如果从相貌上来说,的确就是我们民间对雷公的描绘。而这个雷公的原型其实正如胡宗仁说的一样,虽然并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本尊,但在祭拜的途中也算是借花献天尊了。胡宗仁接着对我说,这画像上的,其实就是雷震子,雷震子你知道吧?我说我当然知道,在封神榜里,是周文王姬昌的第100个孩子,同时也是云中子的徒弟。胡宗仁说,没错,在神话里,雷震子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拜云中子所赐。说完胡宗仁伸出手指着门上的画像。

这个中的传说,千百年后在这所破烂屋子里的我和胡宗仁,自然也就没时间细细去讨论,既然我和胡宗仁都认可了画像上的这个人,其实就是雷震子后,我们也算是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了。不过很快胡宗仁看着画像又皱眉说道,但你若说是雷震子,但是又有哪儿不对似的。我问胡宗仁,怎么又不对了,你成天哪来的那么多不对啊?胡宗仁说,首先这雷震子是不穿鞋,脚也是鸟爪啊,再者,雷震子会飞,他的背后应该有翅膀才对呀。我没接话,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发言权,本想打肿脸充胖子,但想到如果说漏嘴了,还得被胡宗仁这个人笑话,那是多么屈辱的事情。胡宗仁接着说,而且民间雷公的模样,手里的兵器也和这画像上不同,雷公应该是一只手拿着开山锤,一只手拿着大铁凿啊,这儿怎么变成一个小棒棒和一支笔了?

胡宗仁又伸手到哪个“能文能武”四个字上面去抠了抠,接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一副不解的对我说,奇怪了,这幅画是印刷品,但是这四个字却是手写上去的。完蛋了,我还真不知道这幅画有什么蹊跷了。

蹊跷是一定有的,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而且这幅画显然是和宗教有关联的,就是我们无法得知是不是和这整间屋子的怪事,以及传说中的白莲教有关。我们隔着门听见梁大爷那忽长忽短的呼吸声,于是我提醒胡宗仁,咱们还是别在这儿呆太久了,先退出门外去吧。胡宗仁点点头,接着一下子扯下了挂在门上一直被我用手撩起来的挂历,接着把那幅有疑似雷震子的画像给撕了下来,卷起来,然后和我一前一后的退出了房间。

出门以后梁大姐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她大概在我们的表情上已经知道我们遇到一个大麻烦,她自然是不用担心我们俩,非亲非故的,她担心的是里头她的父亲罢了。我和胡宗仁也没有回答她,我只是拿出哪个存钱罐放到梁大姐面前,说这个东西是我在你父亲那个床边的衣柜里找到的,你仔细看看,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看到存钱罐的时候,梁大姐突然惊讶了一下,然后问我,你为什么会去翻我爸爸的衣柜,而且为什么单单把这个存钱罐给拿出来了?我有些觉得委屈的说,那是因为我要对你负责,我要查明白你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被鬼缠上生了鬼病,而且幸好我翻了一下,这个存钱罐上的灵异反应,很可能是和你父亲目前的症状有直接关联的,你要么就把你想得起的东西全都告诉我,要么你就另外找人来帮你吧!

说完我把罗盘啪的一声拍在了存钱罐的边上,然后指着罗盘上的指针对梁大姐说,你自己好好看看吧,正常的罐子,这指针会转得这么厉害吗?罗盘上的指针依旧比较猛烈的旋转着,但是我还是很快注意到即便如此,它旋转的幅度也比起刚才在床边的时候,要小了不少。难道说这个存钱罐和梁大爷本身在一起的话,还会相互呼应吗?

梁大姐看我有些发火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抱起那个存钱罐对我和胡宗仁说,这个存钱罐,是她自己小时候,父亲买给她的一份生日礼物。自己一直以为早就找不到了,谁知道父亲还一直留着。

第二百零一章.【案二十二】一枚硬币

梁大姐告诉我们说,自己家里的条件一直就不怎么好,父亲除了有这么一套在老城里的房子以外,别的也什么都没有。所以自己小时候就常常会羡慕别的小朋友有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虽然近在眼前,但是自己想要得到,却始终会非常困难。不过还算懂事,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于是也就不提。不过自打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就越来越多了起来,而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其实也不错,父女之间始终有种淡淡的亲情。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梁大姐说她其实自己明白,父亲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到了9岁那年,存钱罐这种东西开始流行,许多小朋友之间攀比的方式,开始变成了我自己存了多少多少硬币。本来这个东西也不贵,所以父亲当时也就给自己买了一个。

梁大姐说,那是她的第一个存钱罐,是个小猪的模样,从猪的背上塞硬币进去,但是如果想要把里头的钱拿出来的话,就只能把这个小猪给摔破。她说自己从来都很爱惜,但是还是有一天自己不小心把小猪给撞翻了,摔烂在地上,当时她很伤心,看着地上那些零零星星的硬币,但又不敢跟父亲再要一个,于是就用手帕把碎掉的小猪包了起来,偷偷藏在了父亲的床底下。

梁大姐告诉我们,当时自己岁数小,而且房子也没办法变大,就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所以父亲就用厨房那些小方凳做脚,然后去买了一块凉板当床面,在上边铺了褥子垫子,这就成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床。梁大姐说,我父亲房间里那关着的窗户底下,以前就是我睡觉的位置。

但是把碎掉的存钱罐藏在床底下,没过多久就被父亲给发现了。父亲当然不会责怪自己,而是装作没看见一样,知道女儿是舍不得扔,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东西,于是在那一年她生日的时候,父亲破天荒的给自己买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还有一个崭新的存钱罐当作礼物。梁大姐说,其实也并不贵,但是父亲知道我喜欢,所以就当成礼物送给我了。梁大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那种追忆和温暖的感觉。她接着说,这次的新存钱罐,就和先前摔碎的哪个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个如果要把钱拿出来,并不用把整个摔烂,而是在底座下头有个塑料塞子,拔掉塞子就能把里头的钱给取出来。于是就这么着,她每天上学放学剩下的那些钢镚儿,就一股脑的放到了存钱罐里。

听梁大姐说这些,其实也算是唤起了我的一些儿时的回忆。梁大姐虽然比我和胡宗仁大了几岁,但终究算是同龄人。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厂里头打饭菜还是用粮票,而粮票是怎么来的我却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总之在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票换的,虽然市面上依旧有钞票的流通,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大多都是在厂子里长大,能够跑到街上去的时间其实都很少,自然也就失去了挥霍金钱的机会。在我开始念学前班的时候,那阵子我的零花钱是每天两毛钱。由于是在厂里的子弟校上学,本身比较近,走路也就十来二十分钟就能到,所以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为我省下了不少坐公交车的钱。那时候,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在厂门口的汤圆摊儿上蹲着吃两个大大的夹心汤圆,一个才五分钱。即便是我偶尔想要换换口味,也可以在学校门口的煎饼摊儿上买个肉饼子,也才五分钱而已。放学回家的路上,如果嘴馋了,还能吃个麻辣串,依旧是五分钱,这样一来,如果我不是那种饭量很大或是很贪吃的孩子的话,我每天就能够省下一毛钱。我也有存钱罐,是一个大公鸡的样子,我想当初爹妈买这个给我大概是因为我属鸡的关系。所以我常常会把每天省下来的一毛钱换成一些硬币,然后顺着鸡脑袋上那好像开颅手术的缝隙里塞进去,听着钢镚儿在鸡脖子到鸡肚子之间狭窄的通道丁零当啷的响着,那就是我每天最开心的事。不过我家里虽然也不富裕,父母都是工人,但是相比于眼前梁大爷这一家子来说,我想还是要宽裕不少。至少我有我自己的房间和真正意义上的床,生日的时候如果没有蛋糕,那我就会变成一只耍赖的死鸡瘫倒在我爹妈跟前,以表达我有多么可怜。

所以当梁大姐说起这些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是有共鸣的。儿时那种不知道是镍还是锡的材料做成的硬币,1分2分,5分是最大的,这些早已找不到踪影,而当初小朋友们凑在院子里,互相攀比谁的硬币上制作年份最早的乐趣,也随着时光荡然无存。

梁大姐接着说,就这么存钱大约有一年吧,那时候她已经10岁了,已经算是个小姑娘了。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儿成熟得稍微早一点,所以当自己需要的钱越来越多,而父亲又没有办法次次都满足自己的时候,自己和父亲之间,就偶尔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产生一点小拌嘴。梁大姐告诉我们,再到后来,自己需要买点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就渐渐不问父亲拿钱了,就从自己的存钱罐里偷偷取一些出来。但是毕竟还是孩子,又没有赚钱的能力,所以罐子里的钱就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变得空荡荡的。直到有一天父亲打扫卫生的时候,想要把梁大姐的存钱罐拿起来,把底下的灰尘给打扫一下的时候,才察觉到原来这存钱罐已经空了。

梁大姐说,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罐子里都是自己的钱。但是没想到父亲因为这件事情,批评了自己一顿,教育她说从小应该学会勤俭节约,不能有点就花点,你别看咱们家这么穷,但爸爸依然还是省吃俭用,就为了能把你抚养成人。梁大姐说,当时岁数小,父亲的这种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我花我自己的钱你还要批评我,于是非常不服,那天她就跟父亲争吵了一次,跑出门去在同学家呆到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了,而自己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存钱罐。

梁大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儿时的存钱罐,伸手抚摸着,一副感慨的模样。我从她手里接过罐子,再一次再手里掂量了一下,如果按照这个东西本身的容积来计算,再出去它自身的重量,再加上晃动时候发出声音的长短度,我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个罐子里的硬币,其实已经塞得差不多了,也就那么几十百把个,这个罐子就会被塞满。照理说这么二十年了,再怎么省,也绝不至于连一个存钱罐都存不满吧,而且到后来硬币都变成5毛1块的了,去一趟超市都能带回来十个八个的,怎么会到现在还有空余的地方呢?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胡宗仁和梁大姐,在征得梁大姐的同意之后,我们决定把这个存钱罐打开,看看里边除了硬币以外,是不是还装了什么别的东西。

不敢回屋,于是梁大姐去邻居家里借来了一张折叠桌子,打开后我们三人围在桌子边上,胡宗仁小心的抠开了底座上的塞子,然后一只手挡着不让硬币到处乱跑,一边缓缓的把里头的硬币都给倒了出来,铺满了大半张桌子。我仔细看了看,根本就找不到以前那种老的硬币了,全都被梁大爷换成了1块钱的,连5毛都没有。粗略算下来,这一桌子硬币,差不多能有1000块吧,谁让那个存钱罐还挺大的呢。从外型上看,其实都一样,或者说这么密密麻麻的我也实在很难找到当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于是我让大家都别碰硬币,我先是把硬币都不重叠的铺开,然后开始用罗盘,沿着顺时针画圈的方式,开始在这满桌子上找着。

硬币是金属,虽然本身并没有什么磁性,但是罗盘的指针是非常敏感的,硬币的数量又很多,于是我在寻找的时候,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干扰。不过这种干扰完全可以被我的经验所打败,几分钟以后,我很快在变化本就非常轻微的罗盘上,找到了一丝稍强的灵动反应,于是我开始缩小范围,以更缓慢的动作挨个查找,很快,我就在硬币堆里锁定了其中的一枚。而那一枚,根本就不是1元的硬币。颜色却和1元硬币一模一样,混在其中,除非你是一个大家来找茬的高手,或者你滴了珍视明滴眼液,否则绝对无法察觉。

我先是用手试探性的碰了一下那枚硬币,发现罗盘没什么反应,于是大着胆子把那枚硬币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查看。这枚硬币的两面,其中一面有一个交叉的图案,很像是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苏联旗帜上镰刀和榔锤的交叉方式,只不过镰刀榔锤换成了一个像棒子但是一头却又是小小的圆形,另一个则变成了一支笔,就和先前我跟胡宗仁在门后的那幅画像上看到的雷震子手里拿的两样东西一样。

我把那枚硬币翻转,背面的图案,则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就和那只鬼手上的莲花一样。

第二百零二章.【案二十二】分头行事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新的线索,而且即便是连胡宗仁这样的傻瓜,也能够看出这条线索的可贵。他指着硬币惊呼着说,这个硬币肯定是有人单独偷偷放进去的!这下就把咱们找到的这些疑点都给串联起来了。胡宗仁说得很兴奋,但那依旧无法改变我们只有线索无法求证的窘境。他说得没错,硬币的两面,分别对应了那只鬼手上的刺青,和里屋房门背后的那幅画像。而那幅画像的奇特之处除了本身和传统的雷神像或是雷震子差别有点大之外,还在于那写在印刷品上的四个大字“能文能武”。

这原本是一个很寻常的词语,放在任何一个环境下,这个词都算不上是能够吸引别人注意的,不过单单这四个字是用手写的,且字迹苍劲,这很显然是出自一个有书法习惯的人之手。我和胡宗仁都属于要画符的人,较为专业的符咒我们通常是不会随便找东西来代替笔画的,所以在我们俩当初学习怎么画符的时候,其之前必然要经过的一个过程就是抄书,在抄书的过程中,我们就必须学会书法。字写得好不好看那是其次,但是中国人对于笔墨偏锋,一向都非常讲究,所谓,字是敲门锤,字迹的好坏虽然无法直接证明写上这四个字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前后结合起来看,于是我和胡宗仁产生了一个推测,写下这四个字的人,应当和放入硬币,甚至召唤那只鬼手的人是同一个,并且极有可能,他本身是精通符咒术的,毕竟要我写那四个字写得这么好,我也未必做得到。

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取出那单独一枚完全不同的硬币以后,又重新把铺在桌面上的其余硬币检查了一次,当我的罗盘凑上去之后,其余的硬币除了金属本身的那一丁点磁场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都是寻常的一元硬币。梁大姐看着胡宗仁手里的硬币,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胡宗仁吓唬她说,这就是有人故意放到你们家里的,你老爸现在这副模样,也全是因为这个人所赐。梁大姐惊讶的说,这么说起来,我家里是被人算计了对吗?胡宗仁点点头说,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挑到了你们家。按照你说的你父亲平日里淳朴老实,又和邻里之间相处和睦,没有什么仇人,不应该被算计才对。说完胡宗仁看着我,问我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对方随机找了一户人家下手的?

我想了一下,但是觉得不可能。首先梁大爷的家里有一些必然需要具备的条件,例如是独居,这样对方才能够有下手的机会。另外就是这枚硬币,估计本身没有打算按照钱币的模样来锻造,很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人每人都会随身携带的一个代表身份的东西,例如古时候那些守将的虎符一样。存钱罐这种东西现在并非人人家里都有了,所以基于这些方面,我觉得不可能是随机挑选的受害人,而是一早就盯上了梁大爷。

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了,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我则想得比较多的,就是为什么对方会挑了梁大爷这样一个放在人堆里就会瞬间找不到的寻常老大爷。但是我能够判断出,梁大爷嘴里的那个金属莲花,肯定是在第一次梁大爷和他一起吃饭时候,他突然抽风倒地,而后梁大姐出去找人来帮忙,这期间这个屋里就只有梁大爷是睡在地上的,除此之外没有别人,而对方肯定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混进了屋子,然后把金属片放在了梁大爷的嘴里。接着梁大爷很快就醒过来,然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梁大爷每天都需要吃饭,而且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很清醒的,我亲眼见到过那个金属莲花片,看上去薄薄的,但也绝不至于到让人放到嘴里还无法察觉的地步。所以在吃饭和说话的时候,梁大爷是知道自己嘴里有这么个怪东西的,而以此可以推断,就算梁大爷在说人话,在说自己饿想要吃东西,但是在这些时候,他其实早已被鬼魂给控制了。

由于刚才不敢近身靠近梁大爷,所以我没有机会去检查他身上的灵异反应,也就无法得知这个老人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否则实在很难找到别的法子让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才对。思考了许久,进展却非常细微,于是我和胡宗仁决定分头行动,这一带的区域因为开发建设的关系,其实留下的老房子虽然很多,但是人却非常少,比较清静,也很快就能找完每个角落。于是我们打算分开走,找当地人打听一下,看看就在梁大爷第一次出事的时间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曾经出现过。

我叮嘱梁大姐,哪里也别去,就在门外等着,不要担心你父亲饿着,也就一顿饭,我们越快把事情弄清楚,你就越快能放心得下。梁大姐点头答应了,显然她此刻也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家里已经卷入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阴谋当中。

没错,就是阴谋,梁大爷虽然是受害者,但很可能只是这个阴谋当中的一个棋子,真正所指的,大概也并非胡宗仁或是我的小命,我隐隐开始觉得轩辕会安排了这个案子完全就是另有所图,似乎是想要借助我和胡宗仁的能力,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件事他们内部肯定知道的人非常少,像赵婧这样的角色,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朝着北边走,胡宗仁朝着南边,因为南边是我们刚才走过的一段路,所以就不用担心胡宗仁会迷路了。我和胡宗仁在从梁大爷家绕出来的一个青石板的T字路口处分头走,在分路的地方,就是一个110的执勤点,想必那一晚,梁大姐就是在这里躲到了天亮。继续朝上边走,有一个小卖店,就是寻常那种副食小店,放了一个冰柜,里头全是矿泉水可乐什么的,还有一个玻璃柜子,装着许多香烟,柜子上放了袋装的卫生纸和打一次性打火机。而在这个柜子的边上有一个瘫在藤椅上的老大爷,正仰着脑袋张着嘴打瞌睡。不得不说的是,他的睡相和梁大爷是有那么些相似之处,只不过他的嘴里并没有那个金属莲花。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恰好我的烟也剩下没几根了,胡宗仁是个烟囱而且常常不会自己买烟,而是来混吃我的。所以我就打算买一包,顺便跟这个老大爷打听下情况。但是我走到大爷身边叫了几声他也没醒,于是我用我的打火机敲打了一下玻璃柜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爷总算是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问我,啊,你买撒子哦?我说买一包老龙凤。其实这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很多年了,我始终只习惯于抽13块一包的老版龙凤呈祥。老大爷在收钱以后就打开玻璃柜子的小锁,拿了一包烟给我,然后我站在他边上拆掉香烟的包装,抽出一根点上,然后发了一根给老大爷。因为我在他的脚下发现了几个新鲜的烟头,这说明老大爷是抽烟的人,否则我就不知道怎么搭讪了。

老大爷接过香烟后我还给他点上,然后问他说,你们这里是不是平日里就这么安静,没什么人来啊。老大爷告诉我说,这里住的都是老街坊了,外头的人来得很少,当初开发的时候,恰好就把这一半给剩下了,大家都在等着继续开发呢。我说那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在这里拍照,你们这里观光客是不是很少啊?老大爷说,现在那些年轻点的人,喜欢照相,我们这里老房子多,到是时不时有人来。我点点头说,那你们这里治安好不好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老大爷糊里糊涂的说,治安好得很,大家都是穷人,哪个会来偷这里嘛。

我继续问老大爷,那最近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些人你觉得看上去很陌生的?老大爷笑呵呵的说,我看你就很陌生啊。我也跟着傻笑着说,我是指的那些看上去形迹可疑的。老大爷开始露出不解的样子,我害怕他起疑,于是问他,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道观之类的地方啊,我去拜拜。老大爷被我这么一打岔,于是跟我说,这里以前是有个道观,但是后来没道士了,荒了,就一直封在那里了。佛庙倒是有一处,前阵子碰上一场庙会,还多热闹的。

我心里迅速寻思了一下日子,我们当下的这个日子大约算旧历的月底,而梁大爷家出事大概是在半个月前。通常道观和佛庙的庙会都基本是在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进行。因为在月相上来说,初一和十五恰好是月亮盈亏的分界点,这个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于是我这么加以推算,就立刻察觉到,正是这里庙会的期间,这一切开始出现了。

而白莲教虽然是独立的宗教,但他们供奉的是弥勒佛,佛庙里是一定有这个佛的,这二者之间,是有关联,还是一种巧合?

第二百零三章.【案二十二】老城以北

于是我继续问这个老大爷,我说那你们这里的那个佛庙,以往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搞这种庙会?比如遇到什么菩萨的生日啊之类的,来祭拜的人多不多?老大爷扁了扁嘴巴说,我们这个地方,本来地方就小,而且也不怎么当道,这里的庙子都是很早的时候那些有钱人家自己捐出来的,里面只有个居士婆婆在打理,平日里香火也不怎么好,而且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基本上很少搞这样的庙会,那几天还真是热闹了一阵。

我问老大爷,热闹了一阵,意思是那些天来的人很多是吗?老大爷点点头说,是来了不少人,但是大部分还是我们这里的当地人,大家看到有庙会,就去凑个热闹,讨个吉利罢了。庙会搞了三天,头两天热闹,第三天就把庙门关了,就听见里边敲敲打打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心里迅速的寻思了一下,发现时间上和梁大爷出事的时候非常吻合,而且如果不是我这种原本内心装着阴暗的人来说的话,其实也很难把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结合在一起。于是我继续问老大爷说,那当时来的陌生人,都是来烧香的人,还是来操办庙会的人?老大爷笑着说,哪个会专门跑到这里来烧香嘛,烧给哪个看嘛,我们这里就是个小庙子,里头有几个菩萨的泥身子,别人要烧香拜佛,不晓得去那些大庙子拜呀,都是那些人钱多了,搞起耍的!我对于这个大爷的这种不敬虽然心里有点看法,但是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自由。于是我接着问他,当时外来的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操办庙会的人?大概有多少人?老大爷说,也就那么十几个人吧,吃住都在庙子边,那儿的房子是空的,跟这里的居委会打了个招呼,暂住了几天。咦?年轻人,你问这些做撒子哦?

我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老大爷你告诉我一下那个庙子在什么地方的,还有你们居委会的地方好吗?老大爷虽然对我刚才的一通胡乱发问感到不解,但毕竟他不可能想得到我究竟是想要套取什么信息。于是他站起身来,朝着北面一指,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墙根的地方,再往右拐,路上你看得到一个在路边的石头桩子,上边描红写了阿弥陀佛四个字,走到那儿后你就看得到一个红色屋顶的房子,那个地方,就是我说的那个庙子了。而居委会就在庙子边上不远,挨着派出所的。

我其实很惊讶这样的小地方竟然还配备了派出所这样高级的场所。于是谢过老大爷以后,我给胡宗仁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我们先前吃东西的那个饭馆里,打算问问周围的老人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讯息。为了不诱导胡宗仁按照我的方向去寻找,毕竟如果他能够找到新的线索也是最好的,于是我说我到北面的一个庙里去看看,有什么新情况及时电话联系。挂上电话之前,我让胡宗仁再给梁大姐打个电话,让她一定呆在原地哪儿也不去,有什么人来问她或是找她,让她立刻给咱们打电话。胡宗仁答应后,我就挂上了电话。

这残留的一部分老城,凭我的记忆的话,大概只有江北城原址的5分之1大小,或许还不到。我想那应该是小时候来玩的时候,我腿还比较短的缘故,于是当我从小烟摊继续朝北走,这弯弯拐拐的,也就这么一条石板路,虽然路过的叉路口挺多,但是我还是凭借着优异的方向感,顺利的找到了墙根。墙根的地方是一口井,井盖是被封上了的,想来这年头,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从井里打水喝了,毕竟这里也算是城里。看到井以后,我发现井边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江北区文物保护单位”几个字,落款的时间是1990年。在石碑后不远的城墙上,有一个非常明显被堵上的门洞,因为门洞里的石头,和周围的环境差异很大。所以墙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从那些从墙头伸进来的树枝来看,那后头应该是一个小山丘,以前在没堵上这道门的时候,这里应该是老江北城一道可以朝北方出城的路口。

按照老大爷说的,我朝着右手方向走,附近虽然老房子不少,但是却安安静静的,估计大多数人只是占据了这里的产权,而本人却并不在这里居住,所以这大白天的,我也能很清晰的听见我自己走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拐角处的梯坎边缘,有一个大约到小腿高度的石头桩子,石桩子是长方体的样子,但是四周并不规整,很像是从某块较大的石头上,敲下来的一小块。从石桩子和地面夹缝处泥土的情况来看,它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甚至可能比我的岁数都大。而上边清晰的刻着“阿弥陀佛”四个大字,描红有些掉色,边缘也并不锐利,所以这几个字应该是当初打下这个石桩子的时候就已经刻上去的了。

我开始抬头到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红色屋顶的房子,但是在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地方沿着小路就一直是下坡路了,远远能够看见下坡路的尽头处是没有城墙的,能够直接看见嘉陵江。而我也因此很快在许多黑漆漆的屋顶当中,找到了那个所谓红色的屋顶。

其实并非是纯正的红色,而是略带金色的那种樱桃红,是琉璃瓦片,占地好像不大,应该是当初捐庙的人就修好的。屋顶上有不少因为被大家随处乱扔垃圾,而挂在上边的塑料袋,和一些我根本就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垃圾。我目测了一下距离大约也就几百米的样子,于是我顺着路走下去,在计算好距离之后,我拐角就进了边上的一条小巷子。在巷子口的两侧坐着一些老太婆,清一色带着那种老人才会戴的毛绒帽子,有的在打毛线,有的在嗑瓜子,有的则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是她们的面前,都摆了一个长条凳,凳子上放着一个编框或是木板,上边则陈列着各种大小和款式的香烛。

很显然,庙子就在这附近了。而这些老奶奶,大概都是闲着没事,在这里摆摊打发时间的,能赚几个钱倒无所谓,这个年纪的人了,怎么平安过一天,估计就是她们最大的心愿了。于是当我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扬起手里的香烛跟我说,年轻人,烧香不嘛,买点香嘛。原本我身上是有这些东西的,但是既然来了一方的地盘,自带香烛还是有点没规矩,起码当初师傅不是这么教我的。所以我在其中一个婆婆的摊上买了三炷香和一对烛,其他的老婆婆也并未因为我没有选择她们而露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毕竟她们在这里本来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给了钱以后,我问那个老婆婆,我说庙子在哪儿啊,怎么走啊,老婆婆一边数钱一边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说转过弯就是。于是我继续朝着她说的方向走过去,果然转过去,就看到两根大圆柱当作门的两侧,上头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河神庙”。

这是一个没有庙门的小庙子,而且我并未想过是河神庙,在看到这几个字之前,我还以为就是个观音庙一类的。不过河神的祭拜是自从上古时候就出现的,而且河神本来算是道家的一个神仙,但是这里不应该是佛庙吗?还是说当初捐庙的这个人,只是为了积德行善,但是在这期间连供奉的祖宗是佛是道都没分清吗?

怀着这些疑问我走到了内殿,说是内殿其实完全谈不上,只不过是一个四方形的小天井,除了庙门这一侧的其余三侧,都分了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摆放着一尊泥像。天井的中央有一个挺大的香炉,但是连两侧用来点火的炉子里,都完全没有火焰,香炉里的香棍已经看上去非常陈旧了,看得出来,大概在那天庙会之后,就没人再到这里来烧过香了。

在进门后的右手侧,有一块功德碑,功德碑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的名字,这些人大概就是当初捐这座庙的人们。而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排在最前头,而且字比较大,在这块碑的另一面,则刻着当初为什么捐出这座庙的原因,大概是在80年代末的时候,这里顺着梯坎下去的河边,曾经是一个出船的地方,而这条路也就是我刚刚走过的那条有石桩子的路,这周围住的大多都是在河道上拉船的纤夫。但是这里是两江交汇口,水流比较湍急,而且河道很宽,底下有不少暗礁,于是就常常会沉船,人们迷信说是河神在抓壮丁,于是就捐了这座河神庙。

但是当我走到周围,仔细看了看那些神像,才觉得有点好笑说,这里乱七八糟供奉的神仙们,从河神山神,到土地公公,从如来佛祖,到观音菩萨,甚至还供奉了鲁班和岳飞以及关帝,突然被这么多各家的神仙们包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巨星一样,但事实上,人们对于宗教的信仰,一直以来大多都在一个非常肤浅的地步,他们是为了求得保佑,才来信你,才来烧香拜拜,而至于到底是谁保佑他们,其实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而且那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既然来了,即便只是一些徒有其表的泥身,我还是作为一个弟子般的恭敬上香,只有三支香,所以也就一股脑全都拜拜了,接着我插上香烛,然后来说在这个大约不到100平的小范围里,寻找着一些我认为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第二百零四章.【案二十二】河神庙内

顺着庙门的方向,我顺时针找着。当初摆放神像的工匠显然只是把这些泥身放上去就算数,并没有根据其所属宗派和官职大小进行排列,为了修庙而修庙,这个庙子想必也不见得多灵验。第一个是地藏王菩萨,小时候看见他,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唐僧。接下来的许多神仙,大部分都是佛教里的罗汉或者某个大士,我无法一一祭拜,只是观察着这些神像上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几乎每个神像的身上都被盖上了一张红色的布,这是历来对神明的一种尊敬。神龛里那些塑料做的供果,已经非常陈旧,并且很脏,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到底哪个神仙的人气最高。我顺着一直找,因为神像都是放在方格子的神龛里,而神龛的背后就是墙壁,如果说有人在这里祭拜,想来不会无聊到绕到后边去做什么手脚。继续寻找,在走到三分之一左右的地方,我看到了道教的普化天尊,也就是俗称的雷神。

这个雷神却跟我们在梁大爷家看到的那个雷震子造型的雷神相去甚远,此处的普化天尊,则是我印象当中最贴切的样子。即便我并非道教中人,他盘膝而坐,眯着眼睛,朝着江面的方向。由于和我刚才经历的案子多少还是有点关联,于是我就特别注意了这尊神像。于是我发现它的神龛里,是没有供果的,但是可能在之前摆放供果的位置,留下了几个因为遮挡灰尘而形成的印记,印记清晰,这也说明这里原本是有过供果的,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供果被人给拿走了,于是留下了这些印记。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神像的底座,发现印记上也有挪动的痕迹,因为普化天尊是个道骨仙风的道人,体形其实并不大,所以占地也不会很大,而眼前普化天尊底座下那清晰的印记,却比它本身的占地要大了不少。也就是说,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这里原本摆着另外一尊神仙,而这个神仙占地较大,所以才留下了这个印记,那就证明,这尊普化天尊像,是后来被人为的挪到了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察觉到我可能离我要的答案又近了一步,于是忍不住心里有点心跳加速,加速的原因则是兴奋占少部分,害怕却更多。我并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害怕,我只是记得,如果这件事无法顺利的解决,我倒没什么大碍,但是胡宗仁会因此受到一些难以想象的惩罚。从当初在后背上留下的八极印开始,胡宗仁无意当中就成了一个只懂埋头杀敌的傻兵,他是为了活下来,但是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究竟是在为谁而战。

既然神像被动过,那么我先姑且认为那就是当初庙会的那些人动的。一般来说除非是庙宇扩建迁址,否则很少有人会轻易地挪动神像,这算得上是一种不敬的姿态。从印记的新旧程度来看,应该就是最近这段日子出现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庙会的时候挪动过神像的位置。这么一来,宗教界人士自己动手,那又别有一种说法了。我弯下身子去看了一下普化天尊的神龛底下,却出了一个因为搬动而留下的白色粉末状的几根手指印之外,什么都没发现。我摸出罗盘来,开始在神像和神龛周围寻找着,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来,顶多也就是从庙门外路过的行人偶尔会朝着里头张望一眼,这也让我做起事来不用顾虑太多。不过在神像跟前动罗盘,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关公面前耍大刀是差不多的含义。幸好这里的庙子不算灵,估计这也是当初那群庙会的人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原因。

事到如今,我开始一厢情愿的认定这两者之间的必然联系,并且根据我的推测,当成一种证据去加以求证。并不是我固执,而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不过我在普化天尊的神像周围,却没有检查到任何痕迹。罗盘除了能够测鬼魂以外,还能够测出一些细微的有别于灵动的东西。例如说某个事物和灵异的东西有所关联的话,那么与之相关或接触过的东西,或多或少会有相同频率下的蛛丝马迹,而我只是在一边碰着即将被我挥霍一空的运气,一边企图从中得到我想要的证据罢了。

第一次尝试算是失败了,于是我又继续朝前走,挨个看着那些神像,其中有不少甚至都结上了蜘蛛网,这神仙的日子过得也是够惨淡的。到了走到差不多一半的位置,正中央连续好几个神像的底座都被动过,左侧是观音大士,挨着观音的,就是一尊弥勒佛。

观音是自然有的,弥勒佛在庙里也是非常常见的,但是正因为先前我们几乎确定了这一切是白莲教在搞鬼的时候,我自然开始对这个肥头大耳满脸笑容的佛,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观音大士的底座也是动过,不过我估计是原本就在这个位置,只是调正了一下观音的朝向,因为底座上的印记能够和观音像的轮廓相符合。而原本应当是和神龛开口的方向一致,朝着庙门的,但是此刻却逆时针转了九十度,观音的面向,朝着一侧的弥勒佛。这显然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而且必然是有一定用意在的。我再去看弥勒佛的时候,先前每个都要检查一下底座的印记,发现弥勒佛底下不但没有印记,反而更好像是把原本的印记遮住了一般。

于是我立刻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普化天尊的神像,底下的轮廓显得比较大,于是我立刻回到了那尊神像跟前,用手机拍照,接着又回到弥勒佛的身边,对照着照片上印记的轮廓和弥勒佛底座的轮廓,很快我得到了一个结论,这弥勒佛原本是放在普化天尊的位置,是被人最近才挪到了这里。而弥勒佛的方向是朝着南面,也就是梁大爷家的方向,观音菩萨之所以转动方向,大概是因为这群人本来算是和佛教有渊源,观音菩萨又是救苦救难的,和他们当下要干的事完全不符,于是不能让菩萨看见,所以才转动了方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把先前的雷神和现在的弥勒佛联系到一起,我已经在心里算是基本上确定了当天庙会的时候,来庙子里敲锣打鼓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混进梁大爷的家里下手,尽管无法得知动机是什么,但是这群人,至少动了神像的这个人,一定是白莲教教徒。

我没有直接开始检查,因为我习惯把最可疑的地方留到最后。于是我接着开始寻找,剩下的大约十多尊神像,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甚至连好几个神像跟前的小木牌倒下了都没人扶起来。而我反方向往回走的时候也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一切都正常,这些神像没有丝毫灵动反应。

其实在这样的佛庙里测灵是非常可笑的,这么多神神佛佛的,哪个大胆的妖魔鬼怪敢进来?就算只是只有泥身的神佛,也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可我为什么一定要检查,一来是出于保险和一种习惯,二来则是从先前在梁大爷家里遭遇鬼手开始,我就断定了这个鬼魂必然是受到指使,这种在情绪上来说是被动的,就好比古时候欧洲的角斗士,他们明知自己有可能会被对手杀死,但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所以如果梁大爷家里的鬼魂既然跟白莲教有关,而白莲教此刻在我认为是和眼前这弥勒佛的摆设有关,那么这尊弥勒佛像,就一定藏着什么玄机,并且我不认为当初设下这一切的人,会想到我会如此快速的找到这座庙子和这尊佛像。

回到弥勒佛跟前,我开始在周围检查,这里位于庙门的对面,也就是说如果此刻我是弥勒佛的话,我是可以透过庙门看到外头经过的每一个人的。神佛为何有头有眼,就是为了用来看着众生的。我没有大胆到敢去给佛像蒙眼睛的地步,只能在他周围仔细寻找着。我不算佛教徒,虽然了解一丁点皮毛的佛法,但起码的尊敬是要有的。很快我就发现,每当我的罗盘从下到上的接近弥勒佛的底座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一闪而过细微的灵动,好像是突然有一种力量吸引了指针,然后又骤然消失一般。

于是我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这神龛的底部,起初普化天尊的底座上有白色粉末的手印,我姑且认为那是在搬运神像的途中造成的,可我在弥勒佛的底下却没找到一样质地的粉末,反而是在底下看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刻痕,顺着底座的四条边,一共四句话:

“帝王之冢不见天,忠孝道义在两边。

盼得烈火照出路,唯有白莲现人间。”

好吧,证据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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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案二十二】擅闯民宅

这首诗的意思,其实显而易见了。帝王之冢,大概就是在说如今位于老城之外的明玉珍古墓,作为一个皇上来说,他已经算是非常清苦了。基本上没有对外开放过,所以“不见天”这几个字,应当是指的这个意思。而第二句的意思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到底有没有拿准方向,究竟是在说要把道义和忠孝这些美德抛到两边,还是这些美德始终伴随左右。第三句,是在表达他们觉得黑暗,所以菜需要有人来照亮出路,而烈火显然大了一点,不过考虑到白莲教在古时候也的确有拜火的习惯,所以这应当是用来鼓舞士气的一句。最后一句算是最容易的,就好像一个在此前受尽屈辱的人,终于在隐忍多年以后,等到了一个爆发和翻身的机会一样。

所以我即便是个文学造诣并不高的人,看到这首诗,也能够很轻易的读懂。但是在懂得之余,却又多出一股顾虑。因为这首诗本身虽然比较通俗,但是却透出一股强烈的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被这个组织已经预谋了很长时间,而今时候到了,就要有大动作了一样。假如之前在梁大爷家只是一个开端的话,后边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

稳妥一点,我还是把手机伸到底座下头拍了照片,打算让司徒或者铁松子来帮我参详一下,看看是不是我有些钻牛角尖。接着我继续检查这周围,罗盘先前的反应证明了这里有灵动,所以我必须找到引发灵动的源头。果然在我先前察觉到底座的印记有所不同的时候,我就对着弥勒佛祖拜了三拜,接着就把佛祖的身子稍微朝上边翘起来了一点,然后我低着头查看下底座的部分。因为先前每次把罗盘晃悠到附近的时候,就会出现那种一闪即过的灵动。果然,我在底下看到一个薄薄的好像纸片一样的东西,于是我伸出手指去抠了出来,拿到手里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个金属的莲花薄片,就跟梁大爷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于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算是认真完整的看到了这个金属莲花,跟那只鬼手上的确一样,这就说明这朵莲花出现在这里和梁大爷的嘴里,意味着这里的弥勒佛在某种程度上是在牵制着梁大爷的身体,而这金属莲花,就是两者相互关联的纽带。于是我把莲花收好,在收好之前我还特别检查了一下它上边的灵动,虽然不及在梁大爷家里的那么强烈,但灵动的方式如出一辙,和那只鬼手出现时伴随而来的灵动也是一样。

我不动声色的收好东西,再继续在周围寻找了一番,开始察觉到已经没有新的线索可循的时候,我就给胡宗仁打了电话。胡宗仁在小城的另一头打听到的情况和我先前在烟摊问道的差不多,不过他却打听到了庙会那几天期间,那群白莲教的人是经常在什么地方吃饭,死现在打算到那个餐馆去,继续看能不能问出更多的消息来。我也简单的把我这边的情况跟胡宗仁通气了一下,然后告诉他之前我在烟摊老大爷那儿听说因为这里没有客栈和旅店,当时那些人就是在这庙子附近的一个空房子里暂时歇脚了几天,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还能到那儿去找找,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于是胡宗仁说那他就得再让梁大姐多等等,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害怕她等不及自己走了或是进了房间,到时候出了新的麻烦,可就不好搞了。

挂上电话后,我就出了庙门。附近的几个老大妈还依旧在那儿坐着,于是我心里寻思这些老婆婆平日就在这里打发时间,当时庙会期间,她们肯定不会错过这么个给自己挣钱的机会。于是我凑上去问,说前阵子搞庙会的时候,那些师傅们都是住在什么地方的呀。大妈们非常热心的告诉我,说退回到我刚才走过的那条路上,再顺着走不到50米,那些旧房子空了很久了,门锁都没有,当时就是在哪里暂时住的,还是居委会的人来帮忙的呢。

我抬头看了看我刚才走到这里的路,就是贴着墙根的那条小路,能够看到江边。于是我谢过几个大妈后,就开始朝着那儿走过去。这一段城墙看上去要显得老旧一些,上边还有不少早年纤夫们栓缆绳而在墙上凿出来的小洞。沿着这一段大约只有几户人家住了人,而且相隔还比较远,所以我中途路过了有几个看上去稍微干净一点的房子,房门上的锁是新的,于是我断定这几个屋子,八成就是当初那些师傅们暂住的地方。

在这样的老城里,如果出现了摄像头,那一定是个奢华的装备,所以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否则我将会落下一个擅闯民宅的罪名。在房子跟前来回转悠了一阵,抽了根烟,原本人就少,所以我很快找到的机会走到了屋子跟前。我虽然不怎么擅长撬锁,但是搞破坏我还是挺厉害的,开合门上的锁是挺结实的,但是门扣却很脆弱,于是我抓住门的两侧,找准了一个时间猛地拉开,锁还是锁,就是门上钉着的锁板,一下子就让我给拉开了。我顺势就闪身进了屋里,然后慢慢关上门,整个过程时间很短,估计即便是附近有人听见了动静,还没来得及出来看看情况的时候,我就已经关上了门。

关上门以后屋里黑漆漆的,我试图去找到电灯的开关但是很快发现这个地方是已经断电了。想必是很久没有人住,户主早就拉了电闸。我不得不用手机的灯光和打火机来照明。房子很显然是空了不少时间了,空气里除了那种很久没人住的味道以外,还有种木料之类的东西发霉的味道。格局和梁大爷家差不多,都是挺狭窄的老房子,但是这座房子却是木料比较多,可能是因为在城北的缘故,离河边近。我摸索着走到了对面的小房间,推开了窗户,才让光线照射了进来,借着光线我又打开了并排另一个房间的窗户,然后我站在窗户边,朝着外头张望。

城北的地势相对于我们进城时候的路要稍微高一些,所以在我看来,梁大爷家的位置是在下坡的方向。而我远远的看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个窗户竟然可以直接看到梁大爷家的附近,而从道路拐角的地方来看,我甚至能够看到梁大爷家的屋顶和小屋背后的那扇门,就是我被鬼手抓住的时候,我让胡宗仁匆忙之下打开的那扇门。这个地方的选择如此看来也不是一种巧合了,因为住在这里,可以非常清楚的从窗户看到街道上的动静,甚至能够老远就察觉到有没有人靠近,如果说有人暗地里潜入梁大爷家里的话,这个地方,恰好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

我用相机以我的角度照相,以增加我推测的说服力。接着我开始观察屋里的情况。我并没有猜错,这里的确就是当初那些师傅暂住的地方,因为地上还留下了不少当时人来人往的脚印。以及一些甚至连碗里的汤都还没完全挥发掉的方便面盒。这一切说明这里曾经在不久之前被人住过,而且住了不止一个人。

在厨房的灶台上,白色的拼缀瓷砖上有红色的蜡油,和两截粘在上边的蜡烛。这说明来这里的人在进屋之后是敬过灶神的,那么就肯定是那群师傅了,因为他们是懂规矩的。进门的右侧墙角有烧东西的痕迹,我走进一看,黑色的纸灰不难分辨出他们烧的是钱纸,而且是那种长条形敬神的钱纸。墙上有一副画像,画像只被粘住了下边的两角,而上边两角因为没有着力点,而垂了下来,以至于我看不见画像上到底是谁。当我走过去翻起画像来看的时候,菜发现那是毛主席的画像。墙上的印记清晰,画像的上两角都还留着棱角分明的钉子眼,这说明这幅画是被故意放下来的,而且时间就是最近。考虑到一般来说烧香拜佛的时候不应该有人像在周围,尤其是像毛主席这样的伟人,这一般是会对周围的灵异乃至神明有一定的震慑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刻意放下的原因。门厅的地方空空荡荡,除了这几样什么都没有。

走到两间卧室里,根据地上灰尘的印记和脚印集中的区域,我分辨出这里至少是住了4个人,这还是4个人没人都睡一个单独的位置的前提下。其中一个喜欢吃泡面,因为堆了不少泡面盒子,跟他同屋的那个,在住在这里的几天里,其中某一天是剪过自己的指甲的,从地上的指甲来分析,有手指甲也有脚指甲,干我们这行的人有个规矩,一定要常常剪指甲,因为指甲缝里是容易积攒一些污垢的,在我们工作中难免会和鬼魂发生接触,如果带了些鬼魂身上的东西回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所以基于此,我认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天要去办事的人,也就是那个潜入了梁大爷家里的人。

第二百零六章.【案二十二】外地香烟

在另一个房间里,遗留着一双沾满泥污的军用解放鞋,非常不规整的摆着,地上原本积满了灰尘,此刻因为从鞋上掉落的泥污的关系,让地上的脚印变得非常具体。在靠近窗户的一侧大约距离一个单人床的位置,地上的泥污比较集中,这说明这双鞋的主人曾经在双脚沾满泥污的情况下,在这里呆了较长的时间。而在这个屋子的另一侧,也就是比较靠近门的这一侧,地上放着一个蚊香盘子,但是这个季节是没有蚊子的,所以蚊香盘子里,装满了许多抽完的烟蒂。由此看来,在这里睡的这个人,应当是烟瘾比较大。

我背靠着墙,一时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各自是什么性格,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至少四个人,肯定是有着同样的目的,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是四个人一起出来,但是只有一个人在暗地里办事。这四个人是一个组织,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庙会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对梁大爷下手。

我又回到门厅的位置,再一次检查了一下地面,地面上没有铺过床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范围内,这群人除了烧香以外,就没干过别的事。我蹲下身子来闻了闻纸灰的气味,已经有点发潮,这意味着在烧过香之后,曾经下过一场雨。门外的环境我是刚刚才走过,所以我知道这外边并没有明显的水源,而且这个烧香的地方,恰好也是靠近门外的方向。于是我很快把记忆朝前推了一下,最近一次下雨,大概是我和胡宗仁还在处理江北那家闹鬼的银行的时候,而我也用手机天气往那段时间查阅了一下,的确在那期间曾经有过一次较小规模的降雨,而那个时间,恰好就应该是梁大爷出事的时候。

所以这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在梁大爷出事的那天开始,直到庙会结束,这三天时间里,这群人曾经在这里烧香拜佛,并且在庙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那场雨以后,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从而才选择了离开,或许说根本不曾离开,而是换了个地方,一直在监视,在等着我和胡宗仁的到来,来作为他们的一颗棋子,替他们完成剩下的事儿。

我开始用罗盘在整个屋里寻找着,找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正当我寻找线索到了一个瓶颈的时候,心里烦闷,于是我点上了一根烟,脑子放空了一会儿,接着我把烟头丢到那个蚊香盘子里,这一个完全不经意的举动,却让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我弯腰把我丢在蚊香盘子里的那个烟蒂捡了起来,然后把盘子里剩余的烟蒂都一股脑倒在了地上,我数了数,足足有接近60根烟蒂,如果这个人烟瘾大到了这个地步的话,那么肯定不会一直憋到房间里再抽个痛快,他在户外操办庙会或是干别的事的时候,肯定也是有抽烟的习惯的,如果加上这些的话,数量肯定远远不止60根。

于是我立刻想到,如果一个人烟瘾这么大的话,那么肯定会经常去买烟,因为我和胡宗仁都是没了烟再去买,并不会每次出门就把身上的香烟带足。我捡起其中一根烟蒂,仔细辨认了一下烟的品牌,顿时让我感觉到信心大增。

这是一款湖南出产的香烟,重庆是有卖的,但是相对于重庆的本地烟来说,卖得其实并不算好,至少我身边大部分抽烟的人来说,这个烟一般是很少会选择的。那就是说,如果这个人烟抽完了,一定会在这附近买,而通常我们去买烟的时候,不会选择走很远的路,基本上就是在离我最近的一个烟摊解决。那么我如果能够找到以我当下为圆心辐射出去的范围内最近的一个有卖这种香烟的小店的话,或许我能够从摊主的口中获取一些这个人的一些情况。想到这里,突然信心大增,于是我关上了窗户,捡起了其中一根烟蒂,接着就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出了门。

这个地方靠近城墙,一条路是我曾经走过的,最近的烟摊就是我起初问话的那个老大爷。于是我继续朝着下坡的方向沿着城墙走,路上遇到一个行人,看样子是本地人,于是我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卖店我要买烟,他跟我指了个方向,我又问他,这是不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他说差不多就是最近的了,这里的人剩下不多了,做生意的就更少。于是我按照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烟摊,我身上有充足的烟,所以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买一包。可是当我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时候,我还真的在这个烟摊上,看到了那种比较少见的香烟。

没办法,那就买一包吧,没准将来还要跟这个家伙打照面,到时候发给他烟兴许人家还能有个亲切感。于是我走到烟摊前,守摊的依旧是个老大爷,不过这个看上去就精神多了。我说老板来包这个烟吧。他想都没想就递给我,然后说,10块钱。我说软壳的多少?他又告诉我说8块钱。于是我拿出手里的那个烟蒂问他说,这种没有金线的是软的还是硬的?老人看了看后告诉我,是软盒的。于是我跟他说,那好,我就要这种。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但是从这个人的烟瘾程度来看,应该是个老烟鬼,岁数大约在40岁上下,而他长期抽这种低档的烟,不知道是因为抽惯了,还是平日里比较节约。趁着给老板钱的机会,我笑呵呵的对老人说,你们这儿抽这个烟的人不多了吧?老人说,是不太多,但是还是有人买。我说是吗?我还以为我算是口味独特的呢,没想到还有人买啊,都差不多是我这个岁数的外地人吧?

对于那些毫无防备的人来说,我套话的功夫基本上算是百发百中,除非人家是真的不知道。老人毕竟岁数也这么大了,听我这么说,他只是淡淡的一笑说,外地人是挺喜欢抽这个烟的,不过我们这里外地人少,这种烟一般本地人也不会买的。我说那既然人家不买你还卖它干什么?老人说,这是上次进货没卖完的,还剩下几包了,卖完了也就不卖了。我又问他,那之前的都是一个人买的吗?老人说,对,基本上卖给一个人了,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的一个庙会师傅,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拿几包,这个烟瘾才叫大哟。

于是我继续诈话,我说老人家那你还骗我,你不是说只有外地人才买吗?庙会的师傅都是本地人啊,你是不是记错了。老人赶紧反驳我说,那个买烟的人就是外地人,至于是哪儿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听口音不是我们这里的,但又是川话能听得懂的,而且也不是你这种年轻人,人家还是四十多岁了看上去,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般都喜欢抽好烟。

我觉得其实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在拿了烟打开后点上一根,然后继续装作没事一样的问老人说,那最近一次那个师傅还来你这儿买了没有?老人说,买了啊,昨天还刚刚在我这里买了两包。

老人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就惊讶了一下。因为其实我的这个问题完全是闲聊在问,直到老人回答以前,我都一直坚定的认为那个师傅最近一次买烟至少是在庙会结束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就是在昨天,这无疑是给我传递了一个我原本预想过但是却觉得特别可怕的情况,就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或者几个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和胡宗仁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抽烟也没心情了,本来这烟我都抽不惯打算待会送给胡宗仁省得他老问我要烟抽。于是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我的四周,这个烟摊虽然也在路边,但是却是在小路上,周围岔道口很多,房子也密密麻麻的,要真是在这附近藏了个什么人,一时半会还真是很难发现。尽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更加小心一点,因为很有可能我之前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我们暗中的敌人看在眼里了。

于是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烟摊,并没有回那个屋子,甚至我根本就没想好我下一步应该去哪儿,只是为了不引起那些暗地里的眼睛的怀疑,我装成一副无事生事的样子,毫无目的地在这些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小路上胡乱转悠,每经过一个转角的地方,我就会刻意的观察一下,但是我观察的动作都比较隐秘,例如捋一下头发,或者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甚至还会装作走错路一样,突然回头倒着走。

但是我就这么试了好多次,却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的样子。于是我觉得是时候跟胡宗仁碰头了,正打算摸出电话来打给他的时候,我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正是胡宗仁打来的。我抓起电话就问他你在什么位置,咱们碰个头,有些情况咱们商量下,我这里有点新发现。

胡宗仁却压低了嗓子说,你别急,先听我说,我觉得我好像被跟踪了。

第二百零七章.【案二十二】跟踪之人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跟着一惊。迟疑了几秒后我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胡宗仁继续压低着嗓子说,现在他正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对发好像还没察觉到自己发现了。胡宗仁说,他刚从一些小店里出来,然后可能是那一带店家稍微集中一点的关系,他这么打听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于是自打走出门开始,胡宗仁就察觉背后好像跟了个人,但是转过身去看到那些人都还挺正常的,于是心里提防起来,胡乱转悠了一小会,始终觉得背后有人,于是就抽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我问胡宗仁,那你现在走到什么位置了你知不知道?他说就在咱们先前吃饭的那附近,由于被人跟踪,所以不知道该去哪儿。我迅速想了想说,这样,你慢吞吞的朝着北边走,就是咱们当时分路以后,我走的那个方向,一直走到城墙根,然后再给我打电话。胡宗仁说,你现在在那边吗?我说现在是,但是挂了电话我就跑过来,你别回头,自顾自的走,如果有人跟踪你,那我就去跟踪那个家伙。

胡宗仁呵呵一笑,一副好像觉得很好玩的说,那好,咱们就看看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

挂上电话以后,我就开始计算方向,我决定先找条路绕到我们最初吃豆花饭的地方,于是我看见路就钻进去,这样也便于我观察到底有没有人在跟踪我。大约跑了有十分钟左右,我已经跑到了对侧的那个城墙根,我继续贴着墙走,很快我就看到了我和胡宗仁当时进来的这个小城门。于是我装成路人一样,把我衣服上的帽子戴上,然后点了一根烟,慢慢的走着,果然在我先前朝北的那条路上,刚刚经过110执勤点的位置,我远远的就看见了胡宗仁的身影。

胡宗仁双手插在裤兜里,好像在观光一样左顾右盼缓慢走着,而在他身后较远的位置,有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身穿一身类似户外冲锋衣,手里抬着一个单反相机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在叉路口的地方,一直在拍摄那些老房子,但是他却时不时把目光看向胡宗仁。胡宗仁猜的没错,他的确是被人跟踪了,而这个跟踪的人,很可能是打从我们刚刚进城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因为我们在那个时候曾经碰到几个喜欢摄影的老百姓,说不定当时这个家伙就混在其中。

我算是个比较机灵的人,所以当有人偷偷摸摸干一件事情被我发现以后,我往往能有不少办法让他说什么也察觉不到我发现了他这件事实。好在小城里岔路众多,我随便找一条钻进去,稍微绕个弯,就能够轻易的接近他,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即便这城里的人再少,也不可能对人家干什么,所以我决定,先把这家伙引到偏僻点的地方。于是我就这么远远的跟着那个中年人,在这个过程中我更加确信了他是在跟踪胡宗仁,因为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拍摄风景,但偶尔也会快速的照一下胡宗仁。我虽然不算是个对摄影有研究的人,但的确也痴迷过一阵子的摄影器材,在我看来,这个家伙的镜头是一个长焦镜头,也就是相当于一个望远镜的功能,他用照相机当作幌子,很容易就能记录下胡宗仁的每一个动静。

很快胡宗仁就走到了墙角,然后摸出电话打给我。就在胡宗仁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中年人也非常适时的钻到边上的一条小巷里,然后站在边上等着。我接起胡宗仁的电话以后,没等他开口,我就先对他说,你现在装作电话没接通的样子,我给你说,你只管听着就好。我说我现在已经能够看见你了,也找到跟踪你的那个人了,你顺着右手方向贴墙的这条小路走,走到有一块写了“阿弥陀佛”四个描红字石碑的地方,你就能够看到一个红橙红色屋顶的房子,那个房子是一座河神庙,你想法子走到庙里去,如果这个家伙也跟着去的话,咱们就在庙里收拾他。我说如果你挺明白了就轻轻咳嗽一下。

咳!胡宗仁做出了回应,接着就挂断了电话。我远远看见他挂上电话以后,还一副懊恼的模样摇着头,就好像是给谁打电话对方没接一样。这家伙平日里傻乎乎的,真要演起戏来,还不算差嘛。接着胡宗仁继续朝着河神庙的方向走过去,我对胡宗仁非常了解,如果我能够找到那座河神庙,那么他也一定能够找到。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走走停停,然后适时的躲开,我们三人就这么前后互相跟踪,不过我必须提防我身后会不会还有跟踪我的人。好在这一路下来,好像我反倒成了没人跟踪的那位。

从城墙边的那条路到河神庙的庙门口距离很短,所以我在这一带是无法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但是我计算了一下时间,推测胡宗仁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庙子了。于是我给胡宗仁打去电话,他接起来依旧没说话,我说你现在进庙了就咳一声。胡宗仁轻轻咳了一下。我说好,你别回头看庙门,你直接走到正对着面门的那几尊神像跟前,找到弥勒佛像,然后别的什么也别做,就站在那儿看就行了,我马上就到,听明白了就直接挂电话吧。于是胡宗仁咔嚓一下挂上了电话。我慢吞吞的走到那条我买香烛的小路边,发现在那儿也看不到那个跟踪的中年人,于是我猜测他可能已经转角跟到庙门附近了。于是我开始朝着那儿走去,那几个摆摊的老太婆看见我经过,正打算举起手里的香烛向我兜售,我对她们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加上大妈们大概也认出我就是刚才买过东西的人,于是一个个就放下东西继续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我放轻脚步走到转角的地方,我知道这里如果我探出头去,就可以在不远处看见河神庙的庙门。于是我摸出手机,用手机屏幕当成镜子,果然看到那个中年男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庙门的柱子上,但是别的情况就看不清了,不过我能够分辨得出,他的目光是朝着庙里的,肯定是在监视胡宗仁,根本不知道我跟在后边。于是我慢慢转出去,发现他和我差不多,正伸出手用相机镜头对着庙里,而身体被柱子给挡住了,所以胡宗仁即便此刻转身,估计也看不见他,而他却可以根据相机显示屏,相当于把视线给折射了一番,能够把胡宗仁看得凄清清楚楚。

我深吸一口气,把双手空出来,因为我知道我就要在这里收拾他了。慢慢的靠近他,越来越近,他也始终没有察觉到我。在我距离他大约只有几米的地方,我突然发力,一下子冲了上去,他听见动静以后惊讶的回头看着我,但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的时候,我就一下子弯下身子拦腰抱住了他的腰,接着脚下手上一起使劲,就把他整个人给抱了起来,让他双脚悬空后,他就失去了一半的着力点。此刻即便是他想要攻击我,也只能用手打我的背而已。接着我顺势朝着庙门里边发力,一阵跌跌撞撞之后,我很快就把这个家伙扑到在了庙里的香炉前,然后我喊道,胡宗仁,抓住了!

胡宗仁本来就是一直在配合着我演戏,他恐怕是心里早就忍不住了。听见我这么一喊,他就立刻转过身来,然后迅速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些碍手碍脚的包包,一下子扑过来,把那个中年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接着一只脚踩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掰住那个人的另一只手,胡宗仁剩余的一只手就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看胡宗仁来帮忙了,用力就稍微小了些,并且确定我们已经制住了他以后,我开始压着这个家伙的身子爬起身来,然后我对胡宗仁说,这里容易被人看见,咱们把他拖到边上去。说完我朝着地藏王菩萨的方向一指,那个地方是个暗角,最起码如果外头有人从庙门路过的话,是看不到那个地方的。于是我和胡宗仁非常粗暴的把这人拖了过去,途中他试图叫喊,却被胡宗仁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到了地藏王底下的时候,胡宗仁捏起这个人的脸颊,让他的脸出现了一个非常难看的表情,胡宗仁恶狠狠的说,你快说你跟着我是什么目的,梁老头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的话,你嘴里的牙齿我给你一颗一颗的敲下来!

那人对着胡宗仁瞪视,但是嘴里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于是我让胡宗仁先让这家伙好好说话,胡宗仁松开手的同时对他说,如果你敢大叫的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既然你来跟踪我,想必你也知道我胡宗仁是个什么人,惹我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只能是你!

说完胡宗仁松开了手,松手的时候把那人的脑袋朝后推了一把。他愤怒的看着我和胡宗仁,但是却不敢说话了。

第二百零八章.【案二十二】白莲教徒

胡宗仁看他安静下来了,于是对他说,你别以为你穿成这副模样,还带着个照相机,我们就真的以为你是个观光客了。我这个哥们儿一直都跟着你,你的真假咱们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你别跟我装,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咱们还能对你客气点。

胡宗仁依旧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而那个男人却一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始终瞪视着他。我知道这样的人尤其是行里人,往往都是很倔强的。于是我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然后扯住,对他说,你最好是快点说,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为什么要对那个梁老头下手?男人眼镜开始看向我,然后一泡口水,吐在了我的裤子上。这让我觉得非常愤怒,虽然口水本身并不脏,但是这个举动相当污辱人。我还是忍了,我继续问他,我说你们是白莲教对吧,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梁老头来下手,可是你们不觉得这么做太卑鄙了吗?人家好好的一个寻常百姓,就因为你们需要利用一下,你看看把人家害得多惨。

男人这时候,用很慢的语速,反问了我一句,什么白莲教?

人通常有这么一个习惯,当希望撒谎骗人的时候,如果有人当面把伎俩给戳穿了,哪怕此刻对方脸上表现得再平淡,心里其实也是在发慌的。而且大多数人会选择如同这样的方式回应一下,以表达自己其实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是在我看来,从他问出这句话开始,其实是已经因为心慌而露出了马脚。

胡宗仁冷笑了一声说,你还装傻是吧?接着胡宗仁一把抓起这个人的左手,把他的衣袖捋了起来,我们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莲花刺青,和先前那只鬼手上的刺青一模一样。许多宗教会在自己身上纹身以表示身份,白莲教川系这边就有这样的习惯,虽然并非每个白莲教的教徒都会如此,但是数量也不少。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以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先前在弥勒佛底座下找到的那个金属莲花片,放到胡宗仁抓着的那只手上,然后我对他说,什么白莲教?你装得还挺像啊!

当他看到那个金属莲花片的时候,眼神里明显露出非常惊讶的样子。这个表情传递给我一个非常准确的信息,那就是他没有料到我会拿到这个金属莲花片。而截至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过的金属莲花片只有两个,一个在梁大爷的嘴里,一个则在这河神庙的弥勒佛身底座下。而从这个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没料到我曾经取走了一个,甚至不曾料到在此之前我已经先来检查过这个河神庙了。但是前提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被他们所使用的金属莲花片,如果只有这么两个的话,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也恰好是这个家伙正在疑惑的地方。

于是我站起身来,指着庙子中间的那一排神像说,你不会不记得那个地方摆的是谁了吧?那可是你们的老祖宗。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他其实我早就从底座下拿出了那个金属莲花片。谁知道他却突然苦笑了一下说,既然你都拿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你说得没错,我们是白莲教的,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还真是很厉害啊,没想到我们以为一直是在算计你们,你们却早就发现了。

我没有说话,胡宗仁却对那个男人说,既然你也承认了,那就说说你的目的吧。为什么要做这些。男人冷笑了一声说,找上那个老头,并不是随机找的,让他变成那个样子,本来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不过这个老头的身份有些特别,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离奇,而我们找上他,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找得到,所以只有借助你们的力量,因为我们明白如果你们俩得知了这件事情后,一定会管到底的。胡宗仁问他说,那你跟我们说一下,你们和轩辕会是什么关系,既然你都找上我了,应该是明白我和轩辕会之间的瓜葛吧。那个男人说,我们只是在后头跑腿办事的人,等到我们的任务完成,自然会有新的人来接替我们的任务,所以你说的那个轩辕会,我们虽然也听说过,但是没有什么关联。

这一点是我和胡宗仁都没有料想到的,不过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大概也是真是如此,如果说这整件事情牵扯出一个我们大家都未曾料想过的秘密的话,亲力亲为的,肯定都是一些只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人。所以眼前这个男人甚至包括先前庙会上的那几位师傅们,很可能只是这整件事情当中的一环,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们在办完庙会后还在这里逗留了这么长的时间,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在等着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出现,让我们一步步发掘线索,带着他们找到那个他所谓的想从梁老头那儿“得到的一些东西。”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问他,你们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还有,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男人说,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既然是组织需要,那自己作为教众就必须完成上级的吩咐。而至于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这个就不可能告诉我们了。

我一时没有办法,想来如果死逼着他说,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实情。胡宗仁不耐烦的对我说,这样,你先到外头去盯梢,顺便给老爷子打个电话,剩下的消息,我来问他算了,你这么文雅的问,谁会跟你说实话。胡宗仁的意思,大概是要打算粗暴一点了,虽然和这个男人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岁数较大,如果真的论资排辈的话,说不定还是我和胡宗仁的长辈,原本在庙子里打架,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都算得上是一种大逆不道了,不过我们也确实没有别的方法,连武的都不行,文的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我站起身来对胡宗仁说,你还是要斯文点,人家毕竟是个师傅,咱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为了结怨。好好跟这个师傅说,最起码,要他帮忙解开梁大爷身上的死咒。男人听见我说这句话后,惊讶的看着我说,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是一个死咒的。我冷笑了一声说,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察觉到,就是你手上的这个刺青。我是亲眼见到过梁大爷床上的那只鬼手的,鬼手上的刺青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这就说明如果这个鬼不是被你们在外边收来故意用于施咒加害到梁大爷身上的话,那么这个鬼生前肯定就是你们白莲教的人。这样的咒我是见到过的,操控的虽然是鬼,但是害的却是人,虽然我知道你只是一个下面跑腿的人,但是我跟你保证,如果我们没法让你给那个老头解咒的话,算我们无能,而且我担保你余下的日子,也将会过得非常不堪。

我这句话也说得恶狠狠的,倒真不是吓唬他,玄门中人,如果心术不正,想要整人害人,我们也一样可以做得到。说完我就走出庙门,一边放哨,一边给司徒打电话。胡宗仁口中的老爷子就是司徒,因为担心将他卷入这次的事件中,所以当着外人尤其是敌人的面儿,胡宗仁特别用了老爷子来称呼。

在司徒接起电话后,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下我在这期间找到的新线索的时候,司徒却抢先告诉我,他也是刚刚才从别的师傅那儿打听到消息,说是川派这边的白莲教最近活动比较频繁,北到陕西南到广西,西藏人家进不去但往东却又招揽了一批散在民间的教徒,等于是在重振旗鼓,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而且这个动静从前年的下半年就已经开始了。我赶紧问司徒说东边的散徒?那具体是哪里?司徒说细节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湖南湖北一带吧。听到这里我开始紧张起来,因为那个没有见面的爱抽烟的师傅,说不定就是湖南人,虽然这单一的一个人显得非常牵强,但是事到如今很明显对方在策划一件大事,这就不得不防了。我等司徒说完,花了不少时间把我在河神庙和那些废弃房子里找到的情况仔细跟司徒说了说,甚至还把那两个房间里,起初我揣测的每个人的个性是什么,这类的推断也告诉了司徒。司徒也一直在电话那边思考,当我说道地上的泥巴脚印的时候,司徒却告诉我说,你回想一下,就是这个空房子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能够把泥土带回来的?我说这周围就是老城墙,城墙下头就是河滩,如果要带泥土回来的话,恐怕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吧。司徒却告诉我说,那可不一定,因为屋里的泥土会比较多的话,除非那个房子距离河滩并不远,否则走回来泥土早就擦掉了,怎么还会带进屋子里?

司徒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本来一直以为这群人出入都经过了下头的河滩,但是没理由几个人一起出入,却只有一个人留下了脚印,而这个人脚上的泥污也正如司徒说的那样,应该是在距离那座房子很近的地方带回来的。

于是我很快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城北尽头处,那道被堵上的城门外,那个小山坡。

第二百零九章.【案二十二】鼻烟符咒

我立刻跟司徒说,我大概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了。我的语气显得有些兴奋,虽然司徒只是稍微提醒了我一下而已。我继续问司徒,那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新的讯息可以透露给我的?我和胡宗仁现在已经抓住了一个人,这个人手臂上有莲花刺青,而他自己也承认了自己是白莲教的人。

听到我说我们抓住了一个,司徒还有点诧异。接着他问我,那你们现在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们抓人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人跟踪?我说应该没有了,这家伙都是跟踪胡宗仁的时候被察觉了,然后被我一路反跟踪才抓到他的。司徒说,你们俩啊,就是性子着急,在事情都没明朗的时候,你们应该装傻才对呀,怎么能就这么把人给抓了呢?

我有些不懂司徒的意思,我说这有什么不对的,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本来就很吃亏了,如果还不动手的话,处处被人占了先机,那我们才真的是该去玩蛋去了。司徒说,你们应该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一样,这样的话,他们相互之间肯定会有联络,你抓住一个人有什么用,人家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做,跟打草惊蛇有什么区别。司徒的一番话把我呛得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很快嘴硬的说,我哪想得到这么多,这人抓住了至少有机会把那个老头子身上的死咒给化解了,起码也是一个进步呀!司徒问我,死咒,什么死咒?于是我简单的把我的分析说给司徒听了一下,司徒听后非常感叹的说,这群人,真是不择手段啊,为了这件事,甚至不惜拿别人的安危当赌注。

我问司徒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司徒说,就按照你们说的,先想法子解开那个老人身上的咒以后,再做打算吧,不过在这期间,你们一定要知道怎么安全脱身。我问司徒那轩辕会那边怎么办,我们这都抓了人了,对方会不会知道?司徒想了想说,既然你抓住的只是一个跑腿的,那么说明这件事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为了不把事情传开,肯定相互不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说出来,轩辕会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应该暂时还不会知道。于是我告诉司徒,那我就先挂电话了,这已经快要到傍晚了,如果入夜之前没能把事情解决的话,今晚咱们难免要在这里呆一晚上了,这夜黑风高的,许多事情就很难保证了。

挂上电话后,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晚上6点钟。许多小城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回家了,于是就在我打电话的期间,从我身边都经过了好几个这里的当地人。我趁着没人注意,就转到了庙里,却发现胡宗仁伸手捂着下巴,指缝里流出血来,当我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看到被我们抓住的那个男人,正蜷缩成一团,表情非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发白,不知道是不是被胡宗仁给揍了一顿。我问胡宗仁你下巴怎么回事?胡宗仁说这家伙咬我,跟个狗似的。我说你怎么人家了,人家为什么要咬你啊?胡宗仁哼了一声后说,我只不过想要从他嘴巴里要到解掉老人家死咒的法子,结果这家伙跟我东拉西扯的,我就去搜他的身子,他就趁着我不注意咬了我一口。我说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把他怎么了?胡宗仁说没什么,他死不了,就是挨了我几拳打到肚子上了而已,说话间,他还使劲朝着我眨巴眼睛,一副好像另有别情的样子。

我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虽然胡宗仁已经没有困住他的手脚,但是他却无法动弹。我把他扶着坐起来,然后问他,你只是一个办事的人而已,别这么拼命,又不是电视剧,你难道真拦不住我们,你们组织还一定要责怪你吗?我说这句话,主要是想到以前看的那些港片,如果一个门派弟子负了师门命令,那么回到师门后就会遭受一系列酷刑。但那毕竟只是电视剧,现在这个年代,虽然师门尊卑有序,但是却没有古时候那么严苛,人人都应该多为自己的安危打算,所以我这么跟这个男人说,只是为了让他宽心,让他明白,就算是被我们制住了那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我们还在此前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呢,就当是扯平了吧。

胡宗仁对我挥挥手手,你就别问他了,东西我已经拿到了。我说什么东西?他伸手到自己的裤兜里,用夹烟的姿势夹起来一个三角形的符咒,然后对我说,这玩意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我打开看过了,这道符的确是解死咒的符,他身上还有些别的东西,但是这道符我能确定有用。胡宗仁有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上边是青花瓷的,有个小嘴,然后他对我说,这个是从他身上搜出了的鼻烟壶,刚才闻了闻,一股子药味,他挨了我几拳后自己也承认了,这玩意就是配合这道符使用的,先给老头子闻鼻烟壶,完事就烧掉符咒化水喝。我问胡宗仁,那有没有什么别的咒文?胡宗仁说没了,这道符已经是一道有始有终非常完整的符,我自己也画过,所以我是知道的。

于是眼下有了解决问题的关键,我心想也是时候去给老人解咒了。但是如果我们一走,这个家伙必然要逃跑,但是我们当下的位置距离梁大爷家最少要走20分钟,中途还得经过一个110的执勤站,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胁迫别人吧?显然胡宗仁也跟我想到了一起,于是他对我说,这样吧,我跟这家伙不对路子,我害怕还得打架,就我单独去解咒吧,你就把这家伙给看好就行。想了想发现这还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因为解咒是当下最事不宜迟的事情,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你这就去吧,速去速回,路上小心一点,当心再被人跟踪,电话联系。

说完胡宗仁就屁颠颠的跑了,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他应该会原路返回。不过只要能把这件事给解决,就算真的路上再有人跟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胡宗仁走了以后,我蹲在那个男人身边,点上一根烟,然后问他你抽不抽烟?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看样子他并不是那个烟瘾很大的人,并且他的口音也不是外地的口音。我对那个男人说,我这哥们儿性子有些粗暴,刚才也多有得罪了,不过你也要理解一下我们,我们各自为了不同的目的,所以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的确如此,我们这行虽然比较隐秘,但是也常常因为不同的原因和人结怨,有句俗话说,江湖儿女,有些目的不一样的事情,而产生的矛盾,大家往往也都会一笑了之,毕竟也不是什么生死仇敌。所以当我这么说的时候,男人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他问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对他说,其实是我那傻兄弟发现你的,我只不过是看见了你跟踪他,于是就跟踪你而已。他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说话,估计是也在懊恼自己疏忽大意了。

我问这个男人,你刚才说,那个梁老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份多么特别,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等他回答,我就跟他补充说,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我也不逼着你,今天你不说,早晚我还会跟你们白莲教的人见面的,大不了,我就多花点时间自己去了解罢了,这对我们来说其实并不难。男人知道我是说的实话,一开始本来不打算说,犹豫了一会儿告诉我,他本人其实没什么特殊,但是他的祖上曾经得到过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多年前曾经被他的父亲藏了起来,而他的父亲在战时是个军人,而且还是个高官,这件东西就是这么得来的。具体是什么我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次本派这么大规模的聚集,就是为了这件东西而去的。

也许是聊了一阵的关系,我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坏,甚至还是有点同情。不过我同情的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我们的对手,立场上我们是不可能一致的,既然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么也应该留给别人一条生路。于是我又问他,我那兄弟在你身上找到的鼻烟壶和符咒,是真的能解咒的吧?他沉默不语,我继续对他说,你应该知道,要是他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此刻对你没有敌意,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他继续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先在门口烧符咒,然后收集灰烬,先不要化水,灰烬涂抹在自己的眼下,这是为了让那双鬼手知道是派来带自己走的,就不会攻击人。这个时候就要把鼻烟壶里的东西抹在老人的手背,举起他自己的手去闻,闻后就会闭嘴,闭嘴以后就会慢慢把嘴里的白莲花吐出来,这时候才可以化水,而且化水的时候需要把白莲花泡在碗里,这才是解咒的关键。如果步骤顺序错了,不但丝毫没有作用,你那朋友还会被鬼手攻击的。

我心里大呼好险,然后我还是对那个男人说了谢谢,接着立刻打给了胡宗仁。胡宗仁刚好走到,正打算开工,听我这么说,他也觉得很是惊险。大约十分钟以后,胡宗仁给我打来电话,说老人的咒已经解了,现在还在睡,但是呼吸平稳了很多,被子也掀开了,里头什么都没有,打开窗户也不怕了。他让我问问是不是这就算解了,于是我问那个男人,男人点点头说是,然后男人对我说,我觉得咱们今后肯定不会再见面了,这次失策是我,这件事今后我也没份儿了。

我没理他,只是让胡宗仁等老人醒过来,确认没有问题后,再跟我碰头。说完我挂了电话,蹲下身子后,和那个男人坐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章.【案二十三】再会司徒

这期间,我就这么和这个男人一起坐着,什么话都基本上没说,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他是在等着我放他走,而我却是在等着胡宗仁打电话告诉我,那个梁大爷醒来的消息。从梁大爷屋子里带出来的东西都基本上在我的身上,除了那些接近一千块的硬币,而我在那堆硬币里头,只单拿了那个白莲教专用的硬币。

于是我摸出那个硬币对男人说,这个硬币,当初是为什么会放到梁大爷的存钱罐里的,当时下咒的人是你吗?看着我手里的硬币,男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淡淡的笑着说,你们两个年轻人还真不是普通角色,藏得这么隐秘的东西都让你们给找到了。我有些得意的说,这就是本门的好处,花把式再多,最终也要落实到实际的地方,我有测灵用的罗盘,所以我能够很容易就找到一些和灵异相关的东西。测灵的罗盘?他有些疑惑的问。于是我简略的跟他说了下我的师门结构,以及我们千百年来在民间的发展传承。他听后甚至点头赞许说,他虽然岁数比我们大了一些,但是手艺可能比不上我们,天下玄学之士如果能团结一心,那我们可以改变很多事。我点点头,接着他告诉我说,这枚硬币就是当天他放进去的,硬币存在的目的是因为存钱罐原本只有一个进口,如果不打开底下的塞子,那就是只进不出的状态,所以这个办法能够让那只鬼手和白莲教的关系始终在那个屋子里有一条单线联系。

他告诉我,在庙会之前,他们就已经提前来踩点过,趁有一天梁大爷不在家的时候,就提前在他家里做好了手脚。鬼手是一早就已经进行过召唤了,只是梁大爷自己不曾察觉,而那朵金属莲花,也是一开始就悄悄放在了梁大爷的枕头底下,是这个咒法开始以后,梁大爷产生了抽搐了嗜睡,在没旁人看到的时候,自己把莲花拿出来塞到嘴里的。我非常吃惊,作为巫家人来说,我遇到过的咒法比胡宗仁遇到过的要多很多,因为许多咒法的创造者,就本是巫家众多分支中的人物。但凡咒法,必然是要经过一个准备的过程,然后在这之后如果被某样东西所触发的话,这个咒就会一直存在,除非出现有人破解这个咒,或是施咒的人自己撤掉。白莲教算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宗教,因为有不少人在加入这个组织之前,都是身上带有一些别门技艺的。所以几千年来混合交错,咒法也发展得越来越诡秘,加上这个门派原本大部分留在世人心里的印象其实并不是很好,多少都会和邪教扯上一点关系,尽管我自己认识的一些白莲教徒本身是很温和的人,但是我也存在着这样的偏见,以至于多年来从来不敢深交。

于是我问那个男人,当时梁大爷据说是在跟自己女儿吃饭的时候突然发作抽搐的,你们是怎么把这个咒法触发的。男人得意的一笑说,看样子有些东西你还是没能够找得到嘛,这个老头吃饭的地方我们也藏了东西,不过一般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说完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还是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包里取出了那张写上了能文能武四个大字的画像,然后问他,你说的是这幅画吧?

我当时忍住笑,在看到男人表情的时候,我实在是憋不住一下子噗哧笑了出来。他脸色很慌张,结结巴巴的问我,这幅画藏得如此隐秘,你为什么还会找到?而且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画像,就算你懂怎么测灵,这幅画上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摇摇头笑着说,总之我找到了,这一点你必须服。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们是因为非常狼狈的逃窜时,不小心撞歪了那幅挂历,非常偶然才找到这幅画的。于是我问这个男人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画像上边的人,既不是雷神,也不是雷震子,他到底是谁,而且为什么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他告诉我说他也不知道,雷震子大家都认识,当时看到这幅画像的时候,他也曾经纳闷过为什么雷震子手里拿着的东西和往常不一样,但也并没有去问谁,只是在贴上之后写了能文能武四个大字,这也是按照吩咐来做的。

我们坐在一起聊了这些,时间已经混过去好一阵子,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河神庙附近本来就人少,这么一来,几乎就更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了。男人知道我是不肯放他走的,于是他也一直没问,我是直到大约到了晚上9点,才接到胡宗仁的电话,说梁大爷已经醒了,一直在找水喝,屋里已经完全干净了,他自己也趁着这段时间检查了一次,发现没别的可疑的地方,现在就换了梁大爷的女儿在照顾他,咱们这件事算是办完收工了。然后胡宗仁问我,那个男人还在你身边吧?我说是的。胡宗仁问我他有没有好一点?我说应该问题不大。胡宗仁说那好吧,你现在就过来找我吧,咱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找地方吃饭。接着胡宗仁补充说,吃饭约一下司徒,有些话咱们还是当面说的好。

于是我答应了胡宗仁。尽管我觉得还有很多情况跟这个男人没有问明白,但是我能够想得到,他应该是当时庙会的几个师傅之一,而且他当时肯定是那间屋子里住下的四个人之一。胡宗仁既然主动提出要找司徒一块聊聊,加上胡宗仁这期间一直跟梁大爷呆在一起,包括他离开的时候那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于是我打算还是先按照他说的这么做算了。

挂上电话后我站起身来,,然后把那个男人也扶了起来,对他说,这位师傅,我还是不请教你的名号了,咱们估计不会再见面了,今天的事多有得罪,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是个守信的人。这就离开吧。男人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放他走,先是纳闷了一阵后对我说,你还是自己走吧,我还想继续在这里呆一会儿。

我捡起他放在地上的相机,抽出了里边的记忆卡,然后对他扬了扬手,意思是这张卡我必须带走。他点点头,然后蹒跚的走到了弥勒佛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就再也没有回头。于是我趁着这个时间离开了河神庙,我尽量挑选了小路,因为小路上人少,大路反而比较容易被人跟着。很快我就和胡宗仁碰头,接着我们俩来不及在路上细说,开始原路返回到了我们先前停车的地方。刚一上车司徒就打电话来了,问我们走到什么位置了,我说我们现在就赶到你那儿去,我们还没吃饭你要是嫌麻烦就到楼下给咱们订个包间,咱们边吃边说。司徒答应了,我则开车一路风驰电掣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路上胡宗仁告诉我,那梁大爷醒来以后就觉得口渴,一直要喝水,而且比我们先前看到的样子根本就是完全两个人。我说能有多大区别,还不就是个老头子。胡宗仁说那可不一样,他被鬼给缠上的时候,是表现的非常怪异,但是醒过来以后,虽然虚弱了不少,但起码能够一眼就分辨出是正常人了。

胡宗仁说,而且他进屋破咒的时候,特别注意到先前我留在里头的那些饭菜,因为还没来得及喂他吃,我就给吓得跑了出来。但是胡宗仁看到的时候,却发现饭菜都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放回了床边,梁大姐一直没有进屋,所以那顿饭还是老头子自己吃的呢。胡宗仁用他的表情来表达他当时觉得有多么匪夷所思。我问胡宗仁说,那梁大爷还记不记得这半个月发生的事?胡宗仁说这他也问了,但是梁大爷说自己好像是大醉了一场一样,中间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见的是什么。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胡宗仁就没有当面跟他说明白,而是能瞒多久是多久。接着胡宗仁说,这种被施咒生鬼病,和寻常的鬼上身还是有很大程度的不同的,老大爷自己不记得,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说没错,至少咱们本意是为了救人,现在目的达到了,也算是和白莲教和轩辕会把这份恩怨摆在明面上来了,这也其实是个好事,省得人家在背后舞刀子,咱们猝不及防,那才真是会累死。

很快我们就到了司徒楼下,在这个我们多次光顾的酒楼里,我和胡宗仁进出都已经被好几个熟脸的服务员认识了,司徒始终喜欢包下最里侧的那个包间,因为那儿最安静,地方也最大。刚一进门,铁松子就用那种比较尖锐的声音叫住我们,让我们俩站着别动,说完就开始在我们身上摸着搜着。

铁松子师傅有一些独到的癖好我们是早就知道的,所以这个过程让我和胡宗仁非常不自在。胡宗仁几度哇哇大叫说,你这死老头,你摸哪儿呢你!哎哟!哪儿不准摸!结果我们的反抗换来了铁松子师傅一句啐骂,两个臭小子,我这是在帮你们检查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胡宗仁不解的问,什么东西?铁松子师傅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然后说,当然是鬼怪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案二十三】陌生兵器

胡宗仁气呼呼的坐下说,不会有的,我和老李这么多年跌跌撞撞,这点事还能这么不小心?说完他非常不爽地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没错,就是我给他的那包。我也很不开心的白了他一眼说,你是记性被狗吃了还是怎么的,说了多少回了我不是老李!我是90后!

我们俩还能互相掐,互相开玩笑,说明我们俩心里虽然担忧,但此刻还是高兴占大部分的。因为毕竟是把人给救下了,最起码,少了一个因为这些无谓的争斗而莫名其妙就死掉的人。胡宗仁丢给我一支烟,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问我,当时你把那家伙放走的时候,他就没说什么吗?有没有感动到哭?我说他哭个毛啊,人家虽然这次和咱们作对,但我觉得还算是个正统弟子吧,因为我放他走的时候,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选择了跪在祖师爷跟前忏悔。胡宗仁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我却问胡宗仁,你当时去给梁老头解咒的时候,冲着我挤眉弄眼的干什么。胡宗仁说,哦,那个啊,没事,我就是在跟那家伙厮打的时候,在他身上安排了一个小玩意而已,这样咱们今后就不怕找不到人了,要不你当我为什么这么放心的让你放他走?

我问胡宗仁,什么小玩意?胡宗仁说,你知道我的八卦袋里通常会收集不少那些不成形的甚至残缺的鬼魂,让他们自行修炼一个周天再送它上路吧?我说我知道啊,谁知道你那脏兮兮的麻袋还干过什么别的奇怪的事。胡宗仁说,我在和那家伙打架的时候,就在他身上跟了一个,一个非常小的非常微弱的,一般情况下,他是根本不会察觉的,因为这个小鬼,本身就不完整,完全达不到要害一个人的地步。但是听了我的号令替我跟着一个人,这一点它还是能办到的。我说那咱们怎么才能知道对方去了哪儿?胡宗仁说,放心吧,晚上给那个小鬼抄经的时候,自己会问的。

我没想到的是,胡宗仁竟然还会使这种阴招数。这不得不让我鄙视他一下了。铁松子一脸奇怪的笑容,盯着胡宗仁的下巴问,哟,你还挂彩了啊,从来都听说你胡宗仁可是个打架的厉害人物,上次挂彩,还是你们俩打架的时候吧?说完铁松子师傅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我。我说我可不跟这样的疯子打架,这家伙每次打架都没个轻重,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挂彩。我知道铁松子师傅说的是大概在半年多以前,有一回也是这样的一些自己人私下聚会,胡宗仁莫名其妙的喝醉了,然后付韵妮负气走了,我让彩姐去把付韵妮陪着,在场就剩下我和胡宗仁还有司徒和铁松子。铁松子当时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样子,司徒也是尴尬的赔笑,毕竟要他这样的长辈来干涉孩子们感情上的事,这似乎是有些不妥,毕竟司徒对感情理解的程度,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我和胡宗仁都无法触及的高度上了。于是就只剩下我来开导下胡宗仁。我也是个爆脾气,那天也喝了不少,所以在劝说他的时候,被他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刺激到了,于是当天摔了他几个酒瓶子,我俩都受伤了,为了这件事,胡宗仁和我至少有半个月没通电话,最后还是铁松子特别摆酒叫上我们俩,我们才合好。跟胡宗仁,你很难去说到底谁对谁错,因为他原本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跟这样的人讲道理,基本上就跟对牛弹琴是一样的。所以认识胡宗仁的时间越长,我们尽管偶尔也会吵架打架,但是很快都明白大家始终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很多事也就不去计较了。

胡宗仁听铁松子这么说,赶紧捂着自己的下巴说,哎,别提了,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下流到直接就用嘴咬了。我说你运气好,人家至少没伸舌头,哈哈哈哈。牙齿的力量是全身所有器官当中最大的,杀伤力极强,但是由于招数太过于下作,即便是我和胡宗仁这样常常会和人产生摩擦的人,也不可能用这招。

司徒打断我们无谓的谈话然后说,你们都别胡闹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紧有事说事儿吧。老前辈发话了,我只能乖乖的坐到他的身边,然后把我和胡宗仁这一趟找到的全部东西都摆在桌子上,让司徒过目。司徒师傅从怀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说来惭愧,我认识他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需要用眼镜这样的东西。司徒先看了看那个金属莲花片,然后皱眉摇摇头,我不懂他这个意思是他想不明白,还是他没见过。接着是看了那枚硬币,他说这枚硬币是白莲教一贯都会用的,这一点你们竟然没发现。我嘴硬说,我和白莲教的人接触又不多,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紧接着司徒又看了看我手机里的那首诗的照片和那张被我带回来的画像,他对诗词文化的了解恐怕是远胜于在座的每一个人,但是他从字面上得到的讯息,竟然和我的理解是差不多的,这不免让我得意了一把。但是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司徒立刻就开口了,是不假思索的那种。

他说这是雷震子。不过雷震子手里应当拿着铁锤和凿子,就好像开凿石头一样,通过撞击而发出雷击的声音。这我是知道的,因为在传说中,除了有雷公之外,还有电母,运气好的是,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问我过我爹一个问题,说为什么下雨打雷的时候,我总是先看见闪电,再听见雷声。如果要我现在来回答的话,我肯定是知道那是因为光和声音传播速度的快慢有别造成的,而当时我爹却告诉我说,那是因为眼睛长在耳朵的前面。虽然是一个很恶搞的玩笑,但是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却一直把这句话奉为真理很多年。多年以后师从师傅,是师傅告诉了我一些道教的神仙,诸如雷公电母,电母就是负责闪电的,说起来那意思,闪电和打雷竟然是两件不同的事一样。

司徒接着说,但是你们看这里的雷震子,手里头拿的却是白莲教的两大圣物,判官笔和骨朵。

判官笔我是知道的,那毕竟也算是一代名家兵器了,可是这骨朵是个什么玩意?带着我的疑问我就问了司徒这个问题,司徒先是嘲笑了我几句说我念书少,要知道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根本无法构成伤害。他说,这骨朵,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兵器,像锤,但是却没有巨大的锤头。像棍子却又不是两头一样,它的样子就像这种火柴棍似的,让这个兵器既有了棍棒的戳打,也有了劈砍的功能,甚至还有锤破敌人头骨的能力,所以算是一种在古时候武将常用的兵器。后来的流星锤,双锤,几乎都是根据这个而改进产生的。

司徒接着说,说骨朵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花骨朵”这个词,你肯定是知道的吧?我说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虽然没文化但是你也别把我当成是个智障儿童啊!好歹这二十多年前,我也是祖国的花骨朵啊!司徒笑呵呵的说,那花还没有盛开的时候,茎干上长出一个花蕾,当时的人们看见了,觉得其造型和兵器骨朵很像,花骨朵这个词,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司徒接着说,在白莲教自波斯传入,再和本土的一些宗教加以融合,虽然人数逐渐多了起来,但终究都是一些散兵,无法成气候。后来有两个名气较大的人,为了争夺谁是这个门派的第一高手,于是展开了一场决斗,其中一人是个武痴,擅使骨朵,另一人是个书生,擅用判官笔,对战了三天三夜难分高下,于是两人商议先休息一晚再战,结果在那一晚,两人坐在一起闲聊,在此之前双方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了对方,从未互相了解过,整整一夜,两人根本就没有休息,而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武痴被书生的才情折服,而书生则被武痴的武艺感到钦佩,于是两人化敌为友,决定一起统领门派。这虽然并非白莲教最初的形态由来,但是却是让这两把兵器成为千百年来一直沿用的主要原因。历史上白莲教屡次被当作起义早饭的宗教工具,而他们虽然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成功,但是最终还是被暗算追杀迫害,以至于多年来一直被当成最边缘化的一群人,这次他们重聚,想必这枚硬币就是他们每个重新聚首的人都会有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团结一致。

听司徒说这些,每次都好像小时候在筒子楼里听那些老伯伯讲故事一样精彩。于是我告诉了司徒,关于那个男人说,他们这次加害于梁老头,是为了得到某一样东西,想要问司徒能否猜测一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司徒却摇摇头说,这个就实在猜不到了。剩下的事情终究还要面对,那么就到了时候,自见分晓吧。

紧接着我又告诉了司徒那双鬼手的事,司徒说,你猜得没错,那双鬼手,定然是逝去的白莲教教徒的鬼魂。我问司徒为什么这么肯定,司徒说,这和他们本门过往有一些严规有关,而他今天帮我们打听白莲教的动静,那些知情的前辈们,也大多提到了一点,这次白莲教重聚,各坛认祖归宗,在聚集的时候,带了不少封骨罐来的,有些封骨罐都已经有百年之久了。

封骨罐?那又是个什么东东?

第二百一十二章.【案二十三】封骨之罐

铁松子师傅插嘴跟我说,封骨罐都不知道,白莲教信奉浴火涅槃,火这个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神圣的。而所谓涅槃,其实就是重生,重生的前提是必须先往生。他顿了顿说,在白莲教里,有两种人是死后无法入土的,一种是德高望重的人,这部分人死后,会选择火化后把骨灰收集到罐子里,在香堂里让后辈供奉,以承袭他的大德。另一部分人则是那些背信弃义或者犯下大错而招致了本门严惩的人,这部分人也是无法入土为安的,但是却不会被供奉,而是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任其生前死后都受到折磨。

铁松子师傅说,许多年以前,他曾经亲手收拾过一个白莲教的败类,由于不是同一个门派的人,也就不便于干涉人家的内务。在制服对方以后,还是交给对方的师门自行发落。白莲教的规矩很严厉,一些小问题大家江湖儿女,也就不去计较,但是如果遇到大的原则性的问题,例如欺师灭祖,例如淫人妻女,例如鸡鸣狗盗或是利用玄术不择手段的害人性命,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轻者下咒逐出师门,重者断手断脚,却不要对方的命,就留着一条残命等着自生自灭了。我哼了一声说,利用玄术伤人性命,这些家伙今天不就是干的这事儿吗?铁松子呵呵笑着说,你还嫩,当一些事情有了明确的动机,有了说服大家的理由,再错的事情,都不是错了。说完他一副深情的模样看着司徒。

我不愿意去猜测他这个眼神里到底在表达什么!我不愿意!

司徒结果铁松子的话对我说,你们在那个老头子床上看到的鬼手,至始至终你们都没看见那鬼长什么模样,而且床上的距离也显得只有手而已。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床上的那双鬼手,就是过往某个伤风败俗的弟子受罚后被砍掉的双手。想来他们即便是要利用鬼魂,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先辈高人下手。

司徒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还觉得真是挺恶心的。原本我们这行人,本来就算是不入流的职业,作奸犯科的人在我们这行人里常常都会出现,如果没有很好的天资,或是没有过高的悟性,例如我和胡宗仁,那么最起码我们要有一个能够教会我们正确是非观的师傅。而虽然我们干的事在如今我们的社会当中,往往也都会或多或少的触及到法律的边缘,甚至是违法犯罪,但是无论我们怎么猖狂,也绝不敢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偶尔会让人家受伤,但也绝不会让人家变成残疾,这首先算是违背了基本的人伦。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不堪,再怎么无耻,他的生命也始终是和我们一样珍贵的,用任何一种方法夺去别人的生命,这都不是件值得夸耀的好事。

而如今得知那些被剁掉手脚的教徒,全都把残肢封印在罐子里,还不让身体这部分的灵魂得以完整超脱,虽说算是在受罚了,但也是在作孽吧,这活脱脱多出来多少灵缺啊!我对胡宗仁说,还好这次咱们跟踪那个家伙,否则要你我单独来对付一双受了严令的鬼手,谁他妈知道怎么才能对付得下来。

司徒指着画像上的“能文能武”四个大字说,这四个字,肯定就是说的当初白莲教团结一致的时候,那两个决斗的高手了。上次咱们一起说什么来着,如果这次的案子你们顺利解决,那下一个案子,自让当是四方神兽中唯一没提及的地方,也就是中间。我起初猜测的地方就在鹅岭或者佛图关附近,既然是白莲教参与进来,那么是佛图关的可能性就会更大,毕竟这佛图关原名就是浮屠关,浮屠二字,和白莲教也有莫大的渊源啊。

胡宗仁问我,你去过佛图关吗?我说小时候去过,印象不深了。旁边的鹅岭倒是去过不少次。这两个地方临近一所规模很大的部队医院,几乎天天都死人,鹅岭地势比较高,所以上边稍微加了些建筑,用于阻挡和镇压,其中有一处当年建设的时候,还是我亲自参与的呢。我心里其实在想,其实这并非是主要的,我多次去那个地方,其实是垂涎那附近有一家非常美味的大排档,爆炒小龙虾是我每次去都要吃两份再打包两份的东西。胡宗仁摊了摊手说,咱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司徒说,这四方神兽分别对应了五行金木水火土,但是神兽只有四只,你们大概要问,为什么没有土。这中央指的是地龙,地龙就是我们说的蚯蚓,就是属土的,虽然五行相生相克,但是严格来说的话,其余四元素都可以从土当中得以萃取,所以中间绝对是个关键所在,当然,这是我所料位错的前提下。

开玩笑,司徒什么时候所料错过的,尽管有了他的这么一番预测,但是我还是觉得前途未卜。忙活了一整天还没吃饭,于是等到饭菜都上齐了以后,我和胡宗仁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完大约临近夜里11点,于是我们打算先各自回家等消息,司徒特别叮嘱,如果你们接下来遇到了新的不可预料的麻烦,害怕牵扯到家人的话,就把你们家的女眷送到我这里来,我来帮你们照顾。他顿了顿说,反正她们俩都情同姐妹…说完看着铁松子,司徒继续说,当然,还有你。

这段时间回家都比较晚,于是彩姐还是会担心。我简单的把我遇到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也说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或者害怕的话,这段时间就先跟付韵妮一块儿住到司徒那里去。那天很累,躺下后我很快就睡着了。我算是一个不怎么经常做梦的人,因为听说如果频繁做梦的人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脑子也是得不到休息的,不过在那一晚我却反复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梦里我就好像一个正在被人追赶的人,总感觉身后有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但是要我说出那是什么,在醒来以后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具体几天我是不记得了,但是在那期间胡宗仁还专程带着付韵妮来我家吃了顿饭。也当是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了。又过了大概两天,胡宗仁打来电话,我从接触轩辕会开始,对于胡宗仁的电话都有种莫名的心慌,因为我知道那多半就不是好事。胡宗仁拿起电话来说,司徒说中了,咱们的下一站,就是佛图关。

其实在这几天时间里,我也不可能一点调查研究都不做,我早就调取了不少关于佛图关和我们这次的事件有关的东西。脑子里记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到现在却依旧不知道那儿到底藏着什么玄机。胡宗仁告诉我,电话还是先前那个人打来的,说让我们从明天晚上开始就到佛图关找个地方藏起来,因为有人来偷东西。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跟对方说罢了。胡宗仁告诉我,当时他还装傻问,偷什么东西,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偷的咱们的东西。对方说,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就行了,这次你们的任务不是去解决鬼事,而是阻止对方偷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胡宗仁当时问他,对方是什么人,想必胡宗仁肯定是故意这么问,装出还不知道是白莲教的样子。对方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拐弯抹角东拉西扯的,显然,对方可能没有察觉到我们已经知道是白莲教这件事情,他可能单纯的以为我们只是解决了梁大爷的事情后,也对此没有深究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我们身后有司徒这样的高人,这就是他们低估我们的结果。

胡宗仁告诉我,当时他也是装出一副没好气的口吻答应了对方,并承诺我们明天晚上一定会去,不过胡宗仁多问了一句,说如果我们没能拦下来怎么办?对方的回答却是,那这次考验,就算我们输了。后果可想而知。听胡宗仁说完,我觉得我和胡宗仁根本就没有什么周旋的余地,甚至我们在这条单行道上已经走了很远,想要逃避或是回头,根本就没有机会,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在我们身后,到底是一片坦途,还是万丈深渊。胡宗仁告诉我,让我这一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咱们明天中午午饭后碰头,把能带的不麻烦的东西都多带一点,因为咱们这次虽然不是和鬼魂打交道,但是这群人说不定比鬼魂更可怕,要做好打一架的准备。

挂上电话后,我虽然没有告诉彩姐可能明晚会打架的事,但是要我好好休息,我却怎么都无法松懈下来。为了保证第二天的体力,我很早就睡下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跟胡宗仁约好了时间,我们就直接在鹅岭车站对面的马路口碰头。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部队,就算真有什么人跟着我们,也不敢在哨兵面前对我们做什么。我告诉胡宗仁我今天不开车,因为打完一架万一伤了,还开个屁车。

我跟胡宗仁约定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因为佛图关虽然现在是个公园,并且是对社会免费开放的,但是人家终究晚上是要关门的,很小的时候去过,这几天也在网上查了这个地方的占地,倒是不小,想要躲开管理人员藏到晚上,那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充分的了解地形,以及对一些可能要去的地方做了下预判。

胡宗仁来了,从来都是牛仔裤的他,今天却穿了一条卫裤。我正在嘲笑他的打扮滑稽的时候,他却跟我说,这种裤子裆部松,要踢腿儿的时候,能踢得高一点。但显然他也知道他的打扮其实很难看,只是嘴硬罢了。

于是我和他蹲在路边抽了根烟,这里人多密集,应该问题不大。丢掉烟蒂,我对胡宗仁说,走吧,过去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案二十三】佛图古关

于是我和胡宗仁走到天桥上,打算过马路。天桥可是个好地方,因为地势高,且通道只有那么两个,虽然在热闹的大街上,但是只要在上头稍微停留几分钟,到底有没有人跟踪,马上就可以一目了然。不过我和胡宗仁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来跟踪我们的话,那么我们怎么躲都没用。况且这光天化日之下,对方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从天桥走下来就是对面的鹅岭车站,这是一个巴士车站,客流量还算是比较大。继续朝前走十几米,就会遇到两个呈倒八字型的斜坡,两个斜坡之间大约相距不到100米,中间是一些例如配件门面,或是摩托车修理厂之类的小店面,因为这一带,算是载具销售相对集中的区域,附近有不少车商的直营店和销售点,想当年我想要买车的时候,也曾经在这一带转悠过。

面朝倒八字的路口,我右手的斜坡上去就是鹅岭公园,以前战争时期,有不少国外的大使馆曾经修建在这里,沿着这一条路走下去,就能够直接走到李子坝。李子坝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虽然并不常常去,却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地方。去年跟胡宗仁面对刹无道,而刹无道的纷争最根源的起因,则是因为我当年轻狂不懂事,撞破了一个魏姓商人的奸计,曾在李子坝的某个防空洞里,踢翻了他用于炼鬼续命的祭坛,此人因此半身不遂,但是偏偏又没死,于是时隔多年后,来找我复仇。而最近一次来李子坝,则是因为胡宗仁得罪了轩辕会的事情了,我们甚至还在李子坝找到了那口装了附灵洋娃娃的棺材。我一生办了许多案子,以至于若是让我去回想的话,我可能会想不起来很多案子,但是对于这个我仅仅只来过几次的地方,我却说什么都无法忘记,因为这两件事,算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两件事,时间跨幅最长的两件事了。

对于鹅岭公园,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今天这件事不久以后我还会来一趟,那是由于我的婚纱照就是在这个公园拍摄的。而左手侧的那个斜坡上去,大约几十米,就会看到一个非常古朴的石头门,圆拱顶,非常狭窄,门并不大,而且是那种单开式的铁栅栏门。门口的路非常狭窄,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无法相信这么狭窄的路后头,竟然是重庆历史上的一座遗迹。门口有保安,有小卖部,还有些三三两两在这里看书打拳的居士和老百姓。胡宗仁问我,这里怎么还有居士啊?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这里头有个什么小庙子之类的吧。

走进那道狭窄的小门以后,地势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我在网上看过不少佛图关的照片,从地理位置上看,原本是和现在鹅岭公园连成一线的,假如把渝中半岛从朝天门的地方开始,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势取中间点画一条线的话,佛图关和鹅岭都在其中。也就是说,虽然算不上是最高点,但毕竟也是在悬崖峭壁边上。佛图关三面都是悬崖,只有还有两面是环水的,这个地方之所以称之为“关”,那就意味着是一个难以通过的地方。胡宗仁问我,这地方看上去不错啊,没想到在主城区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这是什么人修建的呀?基于前几天曾经查阅了不少资料,于是我解释给胡宗仁听,我说,这个地方最早是当年刘备托孤的将领李严挖山的时候修建的,本来是驻兵,但是后来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我跟胡宗仁解释说,这个地方除了我们所知道的佛图关、浮屠关这些名字之外,还有浮图关,虎牢关,复兴关等许多名字,因为这个地方对于重庆来说战略地位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历来都会被争夺,每个时代对于这个地方都赋予了不同的使命,所以有不少名字,而咱们所知道的佛图关,已经是公园了。而这佛图关是古时候重庆的三关之一,也是三关之首,另外两关,则分别为二郎关和龙洞关。我拍了拍胡宗仁的肩膀说,幸好咱们这次不是去那两个地方,否则的话,光是开车都得开很久呢。

胡宗仁摸着一块石头上那些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痕迹说,你说这地方如果是个人,那他得见证过多少惨烈的事情啊。我虽然对胡宗仁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突然在我面前说出这么童话般的话感到非常肉麻,但是我还是告诉他,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人活的时间久了,见证的事情也一样会很多,一辈子到头来可能还是带着许多不甘的情绪离开,更何况这是千百年的东西。我继续对胡宗仁说,你要知道,咱们俩可能在很多方面比起大多数人幼稚,那是因为咱们接触的社会层面其实是不同的,但是说道见证的悲欢离合,人世百态,我们这么年轻的人,却活得像个老人。

胡宗仁哼了一声笑出来,并没有接我这句话,但也不是在不屑,而是一种无奈的感觉。我指着位于公园门口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个小小的雕塑,我告诉胡宗仁,那个地方,据说就是杨闇公先生被杀害的地方。胡宗仁问我杨闇公是谁,我说你没文化我不怪你,杨闇公先生,是前国家领导人杨尚昆的兄弟,那可是我们的革命烈士!说道烈士两个字的时候,我刻意加上了重音,以强调我对革命先驱的尊敬。胡宗仁听到以后,却淡淡的说了一声哦,这让我好像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一样,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俩先是沿着步道走,这里的步道大多数是沿着悬崖边的山壁修建的,虽然说不上狭窄,并排过好几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是个公园嘛,太险峻,也说不过去。但是如果说宽敞倒也谈不上,因为靠近崖壁一边的石头,大多都是不规整的,偶尔有棱角伸出,所以如果你自以为很宽敞的走在路上,也许会因为身高的问题,而额头撞上。这一排石壁上有很多摩崖题刻,这些也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基本都是刻在内斜面里,这样虽然阻挡不了风化的速度,但起码也能够阻挡雨水的侵蚀。据说这个地方在早年的时候打算对民众开放做公园之前,已经被政府拓印了全部碑刻,并且对现存遗址上的碑文做了相应的保护措施。但是中国人始终都是这样,总有个别素质底下的人喜欢翻越栏杆,然后在这些遗迹上写下某某到此一游的字迹。当然我和胡宗仁的重点虽然不是这个,但是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对这些宏伟的题刻感到惊叹,一时间,我和他竟然忘记了我们是来办案,反倒像是来观光了。

中途路过几个悬崖边相对开阔的地方,那儿有人摆了个简易的茶摊,有老人在那里下象棋,也有在一边逗鸟的人。胡宗仁问我说,咱们这一阵瞎走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坐下歇会儿,顺便跟这附近的人打听打听?我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里的人肯定不是住在公园里,但是茶摊老板应该不是刚刚在这里开茶摊的了,这附近下棋逗鸟的老人也绝不是头几回到公园里来。身为重庆人,我深知重庆人尤其是老人那独有的乡情。他们居住的环境改变了,也许从以前的平房变成了现在的小区房,从以前只需要两三步就能够跨越的小路到现在必须要过天桥才有机会通过的大马路,环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当我打算享受安逸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那些我记忆中的地方,例如这佛图关。

于是我和胡宗仁找了个位置坐下,说是位置其实都不算,只不过是一高一矮两个板凳,坐在矮的那个上,高的那个自然就成了小茶几了。这也是重庆人一直以来不拘小节,好不好看倒无所谓,自己过瘾了才是真的。茶摊老板见我们坐下,于是走到我们边上来,问了一句,喝茶还是打牌?我说喝茶。于是老板马上转身离开,胡宗仁问我,怎么这家伙都不问我们喝什么茶就自己走了?我说你以为还能让你点碧螺春铁观音啊,这里没的选择,就一种茶,喝这消遣下就行了。胡宗仁问我,什么茶啊?我告诉他,不就是重庆人最常喝的老荫茶吗?

老荫茶我虽然不知道产地是哪儿,但是打从我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种茶。通常去吃火锅,倒茶也都是老荫茶,因为这个能去火。重庆的夏天非常炎热,而老荫茶则就成了家里边常备的东西,清热消暑,比什么冷饮可强多了。胡宗仁来重庆时间也不短了,期间我带他走遍了几乎全部我觉得美味的干锅或火锅或汤锅店,对于老荫茶胡宗仁也是不陌生的。不过当店老板把两个看上去使用了很多年的搪瓷杯端上来的时候,揭开那好像奶头一样的杯盖子,冒出来的一股热气,那一刻,茶香四溢。

第二百一十四章.【案二十三】姚公德政

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学校每天上午四节课,第二节课下课后,都会有20分钟休息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广播里会放眼保健操,当同学们都在闭着眼睛做操的时候,老师们则会在我们自带的小碗里,放上葱油饼或者蛋糕面包一类的东西,用作加餐,还有豆浆。而当时我妈妈给我准备的,就是这么一个搪瓷杯子,用来装豆浆。虽然名字里有个瓷字,但却摸上去是金属的感觉。茶摊老板端上来的杯子就跟我小时候用的一样,只不过这个杯子的底座上,有不少脱漆的部分,还有因为碰撞而有些不平整。胡宗仁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些烫,于是就放到一边,点上一根烟,开始一边抽烟一边玩弄茶杯的盖子。

这个茶杯的盖子也是我小时候常常调皮的一样东西,因为有个小小的圆球,好像奶头一样,于是那时候我经常找来两个盖子,塞到自己衣服里,然后挺着胸一副我有一对大胸部的感觉。很变态,我知道,但是小孩子嘛,只要开心一笑也就很满足了。但是胡宗仁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开始在我面前用非常淫荡的手势玩弄起那个盖子来,一边玩还一边故意对着我发出那种奇怪的呻吟声。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对胡宗仁说,你是不是最近憋得有点慌了,现在饥不择食了,这个东西都能让你玩得这么动情。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你说当初设计这玩意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有过类似的想法啊。我没工夫去理睬胡宗仁这样的问题,因为自打认识他以后,我已经干过不知道多少我一辈子都不曾想过的蠢事了。但是胡宗仁不依不挠的说,你说这女人长这个也就算了,男人干嘛还要长啊?我说你连奶头都不长了你还是人类吗?胡宗仁说我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奶头长在男人身上有什么用,又不能摸,又不能哺乳,跟盲肠一样,根本就是多余的嘛。我说谁说是多余的,起码当你脱光了站在跟前,我还能根据奶头区分一下哪面才是正面啊。

说完我自己也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出来。也许是我们聊天的话题显得有些低俗,于是引起了周围那些老大爷有些鄙夷的眼光。那眼光好像是在说,现在的年轻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一样。我对胡宗仁说,咱们别瞎扯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办正事吧。胡宗仁点点头,于是很快他就挥手叫来了茶摊老板,让老板给点冰糖,因为不少我们这边的人,喝茶喜欢在茶里放冰糖。当老板拿着冰糖走过来以后,胡宗仁一下子叫住了他,说老板跟你闲聊两句好吗?

也许是因为来这里喝茶的人,大多都是结伴而来,或是来打牌下棋的。这茶摊老板虽然在这里守一天,可能人家跟他说话说得最多的几句,无非就是再倒点茶,或者再来一碗这之类的话,大概很少会有人像我们一样,主动邀请他聊天。于是他看上去很高兴,就在我们边上坐下。这是个看上去50岁左右的中年人,瘦瘦黑黑的,应该是年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在从事体力工作,他的头发有不少白丝,而且比较凌乱,由此可见他平时是一个不怎么注意自己形象的人,守茶摊需要从上午到下午,这证明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时间去干其他工作,他的岁数看上去不是退休后的人,所以我估计他应该是离职的个体人员,但是眼前的这个茶摊,估计是他自己唯一的生计。

胡宗仁问他,你这儿每天来喝茶的人多不多啊?老板说还挺多的,上午比下午多,许多老头老太太下午都回去休息睡觉准备晚饭了,所以下午还稍微清闲一点,如果是夏天,这里喝茶可凉快了,再大的太阳,坐在这里都不会出汗!老板话有点多,胡宗仁才问了这么一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胡宗仁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崖壁,这里恰好形成一个天然的穹顶,遮住了阳光,所以这里是个背阴的地方。而顶上与地面平行的地方,刻着四个苍劲的大字,上头写着“姚公德政”。很显然,这姚公是一个人,具体是谁我倒不知道,不过这四个字是在说他亲民爱民,勤于政务之类的。那就意味着这个姚公,是一个官。字迹苍劲有力,而且是刻在穹顶上头,这也意味着这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并非后来人为开凿的,而是至少在刻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它就已经是现在这样的形状了。

胡宗仁指着顶上的字迹问道,这姚公是个什么人呀?茶摊老板抬头看了看说,姚公就是姚觐元,是清朝的一个官。这些碑刻都已经很老,但是这佛图关公园里,还不少地方都能找到和这个姚公相关的一些碑文。听茶摊老板这么一说,我立刻接过他的话说,这么说老,老板你对这个公园还多熟悉的哟?你在这里摆茶摊有好长时间了嘛?老板说已经好多年了,快10年了,那个时候佛图关公园还要收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这里摆了。我问他,你这种没有证件的摆摊,人家允许呀?老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个茶摊算得上是全家人的生计了,我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从小就到这里来玩,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也有感情。这个公园的行政划分又跟我住的地方在同一个街道管辖下,街道晓得我家里面有些困难,所以就允许我在这里做茶摊。我每天接待的茶客不少,而且我在这里,也算是方便那些过上过下的群众了。

我算了算距离,这里从进门开始,我们已经走了十来分钟,虽然不知道后头还有多远,但是人们慢吞吞的走到这里,想要喝杯茶,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靠着这么一个非常简陋的茶摊,就能够养家糊口,也的确非常不容易。胡宗仁开口问茶摊老板,从这里继续走的话,这公园还有多大才走得完啊?老板砸吧了一下嘴说,你要走完倒是快,因为公园里面开放出来给游客的地方其实就是几条路,沿着路走,如果是纯粹逛的话,大概也就个把小时就走完了。我赶紧问老板,你这个意思,就是说这个公园还有没对外开放的地方?

茶摊老板说,当然啊,没开放的地方比开放出来的地方大得多了,我们小时候的时候那些地方都还没有不准进出,现在是说这些人怕摔着,怕有危险,所以才不准游客去而已。说完老板朝着栏杆外悬崖下头指了指,你们看那下面,全是草堆堆树丛丛,以前那个地方还有个栈道,里面有条小河沟,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翻到那下面去,找河沟的源头。胡宗仁问他,那你们找到了吗?老板说,找不到撒,那个河是从岩石缝缝头流出来的,据说是下头有一条暗河,当时河沟还在的时候,朝着对面悬崖的方向流过去,有个小瀑布,但是那个瀑布的水却怎么都流不到底下的河里边,因为很快就被坡上的泥土吸收了,然后又被植物这些吸取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方向,正是靠近嘉陵江的那一侧悬崖,当然现在悬崖已经在周围的高楼辉映下,显得不那么悬崖了。但是他说的这个情况却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如果要我来理解的话,很可能就是瀑布出来以后,又变成了地下水的暗河,周而复始的循环着。老板接着说,以前那个瀑布的地方,就叫虎背崖,这座山看上去就好像个趴着的老虎一样,口子那里现在都还有个古代的石碑,上面写的什么我是记不得了,但是现在还在。

也就是茶摊老板的这一番话,虎背崖,突然让我想到了虎头岩,虎头岩算是四方神兽位中的其中一个,也正因为如此,司徒才带着我们找到了后边的玄机,所以那个地方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地方。于是我赶紧问茶摊老板,为什么这个地方要叫虎背崖啊?真的像老虎吗?说完我指着虎头岩的方向,大概就在他说的虎背崖西北面约15度角的地方,然后问他,这个虎背崖和虎头岩,有什么关系没得?老板说,这两个地方都是在一起的呀!以前顺着悬崖边的缓坡下山,都能够走到虎头岩呢!你想嘛,这有虎背,肯定就有虎头嘛,就连这佛图关,以前都叫虎牢关,老虎来了都要在这里乖乖趴下,跑都跑不脱!

说完茶摊老板哈哈大笑起来,开始沉醉于自己的幽默感当中。而我和胡宗仁却互望一眼,我知道我们彼此开始觉得那个所谓的虎背崖,有可能是在这个地方被我们找到的第一个和那四方神兽有关的地点了。于是我问老板,那个地方现在还去得到不?就是那个虎背崖。

店老板说,去不到了,修了围墙拦了,除非你们翻墙。

第二百一十五章.【案二十三】封闭之所

于是我开始很快想到一件事,如果白莲教的人到这里来寻找东西,那么这个东西肯定是在这之前被人藏在了这里。我和胡宗仁刚才一路走过来,步道其实都是被管理方修好的,就好像玩仓鼠赛跑,只能在规定的跑道以内。由此我分析,如果有人要藏东西,那一定是藏在平日里游客去不到,也不能直接看见的地方。

于是我开始打趣的跟茶摊老板说,那现在这佛图关公园都对市民免费开放了,晚上是不是还得关门啊?老板说是啊,这地方毕竟这么大,晚上是要关门的,毕竟大晚上的,又是悬崖峭壁,还是不安全。我又问店老板,那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虎背崖以外,还有别的地方是被关闭了不让去的吗?老板完全没经过思考的告诉我,当然有,这地方太大了,悬崖下边的那些草堆树丛,就是封闭了的,当成绿化了。以前曾经有人在下边种地,但是公园规范管理以后,就不让人进去了。我问他,那你说的那个暗河的源头,是不是就在那个地方的?老板说对啊,不过现在哪还有什么暗河啊,周围挖的挖修的修,结构早就被改变了,已经枯水很多年了!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胡宗仁的眼神在告诉我,你继续挖掘,肯定还有别的消息。看样子胡宗仁和我想的差不多,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东西肯定藏在一般人到不到的地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我是说,如果自古以来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渣会比较多的话。于是我接着问茶摊老板,别的地方呢,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我正好第一次来这个公园,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说完我把双手呈花托状托住我自己的下巴,坐在谷堆上听妈妈讲故事的模样。

也许是我的专注感动了这个茶摊老板,他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我虽然穿得不是一身名牌,但起码我是个年轻人,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我倒并非真的感兴趣,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多套取一些信息,说穿了我其实是在利用这个茶摊老板,只不过我并没有恶意而已。老板那一丝得意之后,呷了一口茶,然后双手十指互握,摆开了架势打算滔滔不绝。他告诉我们,这个地方以前在战时也就是日本人轰炸重庆的那段日子,曾经因为有山崖峭壁的关系,修建了一个非常大的防空洞,据说当初挖防空洞挖到几十米之后,发现凿通了。我问他凿通了是什么意思。老板说,就是挖到那儿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些密密麻麻的小暗洞,就跟以往在山里找到的那种溶洞差不多,只不过里头没有钟乳石什么的。所以当时不敢继续挖了,害怕整个坍塌下来,反正也够深了,就当作当时的民防工程了。店老板告诉我们,那个地方在80年代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发生了一次地震,最里头的部分坍塌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对外开放了,最初有一些人打算修补一下,最后发现工程量有点大,而且修好的作用却不大,于是也就放弃了。

我问老板,所以这个地方现在也是去不了的对吧?他说如果你走着去肯定是去不了,虽然没有围墙,但是外头的路是断的,基本上很少有人会在荆棘里穿行然后去看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防空洞的。我心里一激灵,心想如果是我的话,我说不定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藏东西。于是我问店老板,那个防空洞你进去过没有?老板说,年轻的时候去过,那时候还没拦住呢,约几个朋友在门口烤兔子喝小酒,可开心了。胡宗仁插嘴问,兔子?哪来的兔子?茶摊老板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以前的环境好,哪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的,这里的草堆堆里,以前是有兔子的,有兔子的地方就肯定有蛇,哪怕是现在,有时候都有蛇。你们运气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你看那些水塘里,都常常能看到那种很粗很长的蛇呢。

我知道他说的,那是水蛇,身体大部分是黑色,夏天的时候在山里的水塘里,常常能找到。对于蛇这个东西,起码我现在是非常敬畏的,倒并非是它会咬人,而是因为早年认识了一些仙家师傅后,发现他们对于这类动物,是怀有很深的敬意的。小时候不懂事那不算,曾经抓过蛇,但是长大以后直到现在,我也是绝对不碰任何跟蛇有关的东西。店老板接着跟我们说,有一次连续下了接近一个礼拜的暴雨,许多泥土都被冲刷掉了,我们那时候还在这里找到不少很粗很大的蚯蚓,最粗的有手臂这么粗呢!

茶摊老板说道这里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双眼放光,好像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一般。我小时候也玩蚯蚓,而且玩死了不知道多少条,因为在那个年代,童年的娱乐方式非常有限,于是我常常和小伙伴门带上一把螺丝刀,带上一个小桶,看见哪儿有泥巴就去挖,收集一些后,就拿到厂里的观赏鱼塘去喂里头的小鱼。我想那些小鱼应该是非常喜欢我的,并且为此让我以后的日子爱上了吃鱼。我也见过很粗大的蚯蚓,但是最大也不过手指那么粗,手臂那么粗,恐怕是成精了吧。所以我一脸不相信的对店老板说,不可能哦!这么粗!啷个可能嘛!大哥你怕是在豁我哟!

豁,重庆话大概就是欺骗的意思,也不是那种恶意的欺骗,而是闹着玩的感觉。老板大声说,谁豁你啊,我是说的真的,我自己亲眼见到的,最开始还以为是条蛇,结果是蚯蚓,后来被看热闹的人弄死了,当时还上报了的!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副我非信不可的模样。他接着说,当时就是在那个暗河边上发现的,有水源有植被的地方,这些东西就比较多。那时候那些草地上,到处都能看到那种红色的小果果,直接拿起来就能吃。

那种东西,用重庆话喊,叫做“蛇泡”,大概是一种莓类,许多地方称其为“龙吐珠”。因为有这种小果子的附近,肯定是有蛇的,好像是因为蛇爬过才会长出来,除了是好吃的果子之外,还可以用来连同叶子和花嚼碎了敷在伤口,治疗蚊虫叮咬和蛇毒。所谓一物克一物嘛,李时珍不是说过吗,凡有毒虫出没,百步之内必有药可解。于是我开始想到,这里既然有蛇,蛇是地上的动物,但是在冬眠的时候一般是会挖洞或是藏在石头缝里。假若说当初司徒分析的四方神兽分别占据了金木水火,那么土会不会就是指的这些蛇?而之前司徒也提到“地龙”,而这店老板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目睹过一直手臂粗细的蚯蚓,地龙不就是蚯蚓吗?难道说那种巨大的蚯蚓还在?

想到这里,我突然身上一阵发毛,说来惭愧,我是个特别畏惧虫类的人。尤其是肢脚超过4只的,我都会害怕,所以虽然我不喜欢杀生,但我家里的蜘蛛蟑螂们,统统都无一幸免。蚯蚓没有肢脚,但是那软绵绵湿漉漉的感觉我也是受不了的。如果这次真的和司徒口中的“地龙”有关,恐怕这件事还得让胡宗仁亲自去干了。胡宗仁看我还在惊诧,于是他接着问,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是现在去不到的?店老板说,这个这里其实是挺多的,例如以前留下来那些白骨塔,也是在草丛里的,也不让去,反正挺多的,你们多来玩几次,就知道了。

说来很巧,就在这个时候,司徒打来电话,于是我走到一边接电话,胡宗仁继续和店老板闲聊着。司徒问我,你们现在到了吗?我说到了,正喝茶呢。司徒说你们俩还真是有闲心,小胡昨天跟我说了,不是让你们去办事的吗?怎么跑去喝茶了。我说我们都对这地方不熟,这地方又这么大,我们肯定要找人了解一下情况才行啊。司徒说这倒也是,于是问我了解到了什么没有,我简单的把刚才店老板的话跟司徒说了一下,司徒说,这其实有些他也是听说过的,不过他来这个地方也没几次,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刻。不过他告诉我,你可以询问他一下,看看这佛图关公园里,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我问司徒,什么怪事?鬼事?司徒说当然是鬼事。我说但是跟胡宗仁先前不是说了吗?跟鬼事无关啊!司徒说,所以说我说你小子,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么单纯呢?你想一想你是什么人,胡宗仁是什么人,白莲教的又是什么人,轩辕会的又是什么人,这些人不都是从来都善于和鬼打交道的吗?轩辕会派发给你们二十四个案子,个个都是鬼事,为什么唯独这个不是呢?你要动脑筋,别傻乎乎的到时候吃亏!

司徒这一番话倒真是提醒了我。不过胡宗仁早前跟我说不是鬼事的时候,我有些工具都没带上,这要是突然不想我们想的那样,那不是糟糕了吗?于是我跟司徒说了谢谢后挂了电话,看了看一边聊得正欢的胡宗仁和店老板,于是走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案二十三】传闻鬼事

坐下以后,我又装作没事一样听胡宗仁和店老板一阵神侃,途中另外一桌的两个下棋的老大爷叫店老板加了点茶水,于是老板途中离开了一会儿,不过因为他的茶杯还放在我们的面前所以我料想他肯定还会回来。所以我趁着这个时间就跟胡宗仁说了一下,说司徒打电话来了,让我们问一下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胡宗仁问我,什么怪事?我说鬼事…哎呀你别追问了,你反正打听一下就行了,司徒还是有这些担忧嘛。

说话间,果然那个茶摊老板又走了回来,显然,刚才的聊天让他意犹未尽。胡宗仁继续和他瞎扯了一番后,我用眼神提醒他赶紧问。于是胡宗仁瞪了我一眼,然后神神秘秘的把脑袋伸到了老板边上,眼睛看着老板,轻声的说,老板,问你个事儿啊。老板看他这么神秘,也就认真起来说什么事你说就行了。胡宗仁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好像在防止有人偷听一样,然后继续细声细气的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老板一下子被问懵了,他有些不懂的问,什…什么传言啊?胡宗仁做出一副你别跟我装糊涂的样子说,还不就是那件事,之前传得这么凶,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忍住没笑出来,因为我知道这算是胡宗仁去套话的一个伎俩,其实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越装得神神秘秘,人家就会拼命去挖掘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以此来证明自己其实是知道的。胡宗仁连续两次的发问让老板意识到可能胡宗仁是在说一件被大家暗地里传闻的事,于是他皱眉想了想说,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那件事听说是真的,但是我没有见到啊。

胡宗仁眼神看着我,然后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就对老板说,那你听说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也跟我们说说吧,看看咱们听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于是就这样,我和胡宗仁两个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的人,就从这个茶摊老板的嘴里,套出了一段可能很少人才会知道的事件。

店老板也开始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另一桌的那两个老大爷听见似的说,你们说的是前阵子传的这个地方闹鬼的事情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司徒的小心未必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果然是发生过鬼事,不过其真伪需要判断罢了。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本地的传闻,有些真有些假,被人说的多了,渐渐也就成了聊天的话题,真假反倒并不重要了。胡宗仁一拍大腿对店老板说,可不就是说的这事儿吗,我还以为你懂不起呢。胡宗仁这家伙跟我混久了,越来越会演戏了。

店老板轻声说,这件事我也是听说的,但是那段时间的确感觉特别奇怪。最开始是被一些自发组织到这里来探险的网友们传出来的,随后那群人也曾经在我这里喝了茶,我就是听他们说的。他告诉我们,那群人都是些年轻人,岁数大概跟你们俩差不多大,有些看上去还是学生的模样,我们这里不算什么非常有名的风景区,来这里游玩的人,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或是一些出来散步的老人,这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到这里来,还真是少见。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来探险的,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什么险我没见过,于是我当时就问那群年轻人,这里有什么值得探险的地方吗?那群年轻却告诉我,老板你有所不知了,这地方闹鬼,都已经穿得沸沸扬扬了。

店老板瞪大了眼睛,入戏很深,他说,都闹得沸沸扬扬,那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群年轻人却说,已经有不少来这里的人目击过这件事了,所以一下子就传开了。说我们这里有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一个以前修的凉亭,经常有人在凉亭里纳凉的时候,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着坐过来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而那个女人问她什么话也不说,长头发遮住了脸,但是当你多问几次以后,她就会撩起自己额头的头发,然后让你看她的脸。店老板说,那群年轻人说得绘声绘色的,连我这把岁数的人,听上去都觉得害怕,据说那个女人的脸是青白色的,嘴唇非常红,还有血滴下来,有眼洞,但是却没眼睛!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就好像他的描绘能吓坏我和胡宗仁一样。我很奇怪为什么每个出现的吓人的鬼魂,大多都是女的,又偏偏爱穿红衣,基于此,我猜测这个老板所谓的这次听说,也未必是真的。但是我和胡宗仁还是非常配合的装出一副吓惨了的样子,但是又缠着老板让他继续说下去。

老板说,还不止这样,前几年,就在这个公园边上有个地方叫国际村,发生过一次碎尸案,那个死者死得很惨,听说当时有一部分身体就是被人带到这里然后抛到悬崖下,那个地方叫二崖坎,就在那边不远处,但是还是有点偏僻,有人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听到咚咚咚咚的重物摔打在地上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丢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回头去看却什么人都没有,而后来那些年轻人又告诉我,当时在国际村被碎尸的那个死者,好像就恰好是个穿红衣服长头发的女人!

随着老板的再度加强语气,我知道我和胡宗仁又该配合了。虽然他的庙会并不会让我和胡宗仁这样的老油条感到害怕,但是不得不说,这当中的逻辑关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曾经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地方,那么这里有鬼魂出现,也是一件特别寻常的事。假若真的死者是一个红衣女人的话,又是被杀害分尸,换了谁估计都没办法能安心走,所以基于店老板转述的那群年轻人的话,我必须说,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于是我插嘴问了问店老板,那个国际村那儿,真的曾经发生过碎尸案吗?店老板说这件事倒是真的,因为当时本地的媒体大肆报道,这样的案子本身相对比较少见,于是就很容易就被扩大化了。我又问他,那凶手抓到了吗?店老板说,那就不是很清楚了,这些事情自己还是离得远远的好。我看了胡宗仁一眼发现他也正皱着眉看着我,好像有什么地方卡住了想不明白一样,于是他也问了店老板一句,那当时那次碎尸案,这里真的是一个抛尸的地点吗?

店老板说,这个反正自己是没听说,不过大家既然这么说,总不能胡编乱造吧,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自己关心得少所以不知道,或者是当局为了不引起老百姓的恐惧,故意封锁了消息吧。

我仔细想了想,倒也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但是这对于我和胡宗仁这次要来处理的案子来说,似乎是显得太过于荒诞了一点,我们明明是抓鬼的人,但是这次来却提前说不让我们抓鬼,而是要我们来阻止别人偷东西,这会儿司徒让我们打听鬼事,却莫名其妙的牵扯出一桩几年前的杀人碎尸案来,搞毛啊?穿越吗?正当我觉得不知所云的时候,店老板突然接着说,不过真正的事情,这里到是时有发生,连我自己都遇到过几次。

于是我赶紧让他仔细说说,他告诉我们说,自己摆摊的这个地方,不偏不倚的位于中间,喝茶等于喝水,所以当你喝了水尿急想要找地方方便的时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退回到公园入口处,那儿有个厕所,要么就是顺着这条路继续朝前走,几百米之外,也有一个厕所,两者距离差不多,但是门口的那个厕所人稍微多一些,毕竟是大家都会经过的地方嘛。自己有时候尿急,也不敢就地解决,那是要被狠狠罚款的。于是就通常会走到坡道下边的那个厕所去方便,而这些年有好几次,自己走进去之后,却发现找不着路了。

胡宗仁说,不就是个公共厕所吗?你怎么会找不着路?店老板说,这事情也不是经常发生,但是并非自己一个人遇到过了,好几个人都曾经遇到过,厕所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而且这个厕所还是公园当初准备开放的时候才新修没几年的。厕所进去就是个狭窄的通道,左侧是小便池,长长的那种,右边就是坑,总共就一个出入口,再怎么糊涂的人,也不至于在里边迷路吧?店老板说这些的时候,透露着自己都感觉到的深深的不解。他接着说,想了很久都没能够想明白,后来听说好几个人都有自己同样的遭遇,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迷路了,而是根本就找不着路,自己明明就看见出口在前方,走过去才发现原来还在厕所的最里头。

鬼打墙!店老板自问自答的说。

这就不对劲了,如果老板所言非虚,并且真的遭遇了鬼打墙的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案二十三】锁定区域

所谓的鬼打墙,这其实是民间的一种喊法,是指走到一个地方后,突然迷迷糊糊的转悠,找不着路了,但是自己却在这期间全然不察觉。通常表现的情况为被带着莫名其妙走到一个自己完全不曾想过的地方去,或是原地打转。而鬼打墙也分两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无害的,走着走着就自己清醒了,觉得害怕那也是后面的事,另一种就比较危险,例如明明看见眼前是一条路,但是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悬崖,摔下去,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根据我所学,我知道这是同一个系统下,两种有本质区别的鬼魂所谓,一个是盗路鬼,一个则是断路鬼。两者的共同点则是都是用鬼魂的能力给人造成幻觉,以达到迷惑对方的目的,区别只在于动机的好坏罢了。按照茶摊老板的说法,他所遇到的鬼打墙,只是把他给忽悠了一阵,对他自己本身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所遇到的应该是盗路鬼,是相对无害的一种。不过这里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问题,这取决于我对于盗路鬼这种比较另类鬼魂的认识。

通常情况下来说,盗路鬼迷惑人大多数是出于一番好意,认为这个地方不安全,于是迷惑你,让你改变你原有的方向,躲避危险。有许多人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或者听说过这样的情况,在山里走夜路,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意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荒坟堆当中。这样的故事我们从小到大已经不是头一回听了,但是既然人是醒过来了,也没缺胳膊少腿的,说明本身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对于老百姓来说,大多当个可怕难解的故事听了,但是对于我们常年混迹在这个行当里的人来说,其实我们是明白,当这个人开始被迷惑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前方会出现一定的危险。这种危险不一定真的存在,而是被当时迷惑他的那个鬼魂认为危险是存在的,于是处于好意,把这个人带到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所以说如果一个人在坟堆里醒来,那么把他带来的这个鬼,一定是离他最近的那座坟的主人。于是乎茶摊老板说的这些换,等于是变相的传递给我和胡宗仁另一个信息,就是恰逢他上厕所的时候,正准备走出来,而外头是有危险的,什么危险,极有可能是比较猛烈的鬼魂。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身上的罗盘,因为我开始预料到,估计等会儿还是免不了要测灵了。胡宗仁问店老板,你刚才说的那个鬼打墙,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常常有别人会遇到?店老板说,好多人都遇到过,只不过没受伤,只是转悠了一会儿,所以大家也都没怎么在意罢了。胡宗仁又问,是只在这个厕所才发生吗?店老板摇摇头说,那到不是,在刚才我说的那个凉亭附近,也曾有人在亭子里原地转悠了很久,好多人都看见了,还有刚才我说的那个二崖坎,那次就比较危险了,人都差点转悠到悬崖底下去了。

胡宗仁问他,这些都是实在发生过的事情是吧。店老板点点头说,千真万确,如果那些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知道真假,但是这鬼打墙的事情,可绝对就是真的了。听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站起身来说,刚才我们俩走到这里来的路上,看到有指示牌,上边是有这个公园的布局图的对吧?我点点头说好像是的,你要干什么?胡宗仁没回答我,只是对我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去。说完他就反方向走了,在这期间,店老板还跟我说了几样他心里认为的怪事,但是可信度其实真的不高,我只不过是一直在附和罢了。

过了一会儿,胡宗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把手机放在我们跟前,手机上是他刚才跑去在导视牌上拍下的公园布局图,他问店老板,你说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什么地方?店老板看了看手机后,就朝着上面的某处一指说咱们就在这儿,胡宗仁接着又问那你遭遇鬼打墙的厕所在哪里?老板又滑动手指说了一个地方,然后胡宗仁又继续询问了另外几处有人遭遇鬼打墙的地方,包括那个凉亭的位置和二崖坎,老板也都分别指了出来。我们对照了一下,他说的这几个地方,几乎都在公园的步道边上,也就是属于大家都能够走到的地方,只有左上角有一个地方,在图片显示中,却不属于公园开放的区域。于是我问那个茶摊老板,这个地方是什么?老板说,这个啊,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个废弃的防空洞啊!

于是我暗暗记下,觉得这个地方咱们有可能会去一趟。而这个时候,胡宗仁却指着屏幕中间问,那这里呢?这是哪儿?老板说,这就是咱们脚下悬崖底下,以前有暗河的地方,现在全是杂草,去是能去,但是挺费劲的,也没谁会去。

我仔细看了看位置,如果说把这张地图设置一个中心点,把遇到鬼打墙的地方设置为边缘点,那么从这些边缘点朝着中心点延伸,就会汇集到一起,也就是说,如果造成群众们鬼打墙的那个盗路鬼是为了躲避周围的危险的话,那么这个危险一定就在众多案发地点的中央,也就是底下暗河的位置。于是我又问老板,这个地方就是暗河,也就是你刚才说下暴雨出现了一只大蚯蚓的地方对不对?老板说是的,差不多就是这一带了。防空洞哪儿平常还会偶尔有人去探险什么的,但是这下头根本没路,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草都长到腰那么高了,又是悬崖底下,一般没人去的。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点头。因为我俩都明白,这个地方比起先前想到的那个防空洞,估计更有可能。胡宗仁问店老板,那这个地方应该怎么才能够去?店老板说,这个就困难了,你们先得翻墙,然后下头有个小水坝的围栏,以前暗河就是从哪儿过的,然后顺着上坡的方向走,就能够走过去了。

说完这句,大家都没说话了,估计当时除了店老板,大家都各自在想着各自的事情。隔了一会儿,胡宗仁突然问店老板,你刚才说,前些日子那群来探险的年轻人,你很快就察觉到了,是以为对方人多,结伴而来,那最近有没有别的人来,就是能引起你的注意的人。老板皱眉想了想说,这个还真没有,我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到公园里玩的人基本都要从我这个茶摊经过,但是我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人哦。我接过话问,那是不是这里有个庙子什么的,我看你们门口那儿有一些居士呢。老板说,以前是有个佛庙,但是后来就给荒废了,里头没有菩萨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又问他,那那个庙子以前在什么地方?老板说,就在暗河边上,很小的一座土庙,现在去还能看到庙墙,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佛像了。胡宗仁结结巴巴的问,那以前有佛像的时候,是什么佛?

弥勒佛啊!老板随口就答。

这下不会错了,如果白莲教要找的东西事先是被人藏了起来,尽管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是谁藏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藏,但是如果藏下东西的人是白莲教的人的话,那么他在这个地方,最优先会选择的,就是那个佛庙。于是我赶紧问店老板,那个佛庙大概是什么时候拆毁的?老板说,没有拆毁,只是把佛像挪到别的地方去了,具体是挪去了哪儿,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时间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这下头还能走着去呢。我想想也是,又不是文革,谁会那么无聊去拆毁佛像,要知道,出佛身血,那可是要下地狱的大罪过。

胡宗仁问老板,你刚才说的那个红衣服的女鬼,还有抛尸的那些,当时那些人遇到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老板说,听说是晚上。胡宗仁又问,你们这儿不是晚上要关门吗?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老板说,想进来还能没办法吗?那个铁门,拦得住君子,拦不住小人啊!

我想了想也是,因为今晚我和胡宗仁就要做一次他口中的小人了。

于是我们继续闲扯了几句,老板很开心,可能很久没人这么跟他愉快的玩耍了。喝完茶,付了茶钱,看看时间差不多是下午3点过,我预计白莲教的人如果要来,也应该是在傍晚,否则大白天的找东西,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目光。所以我和胡宗仁打算先趁着这个时间熟悉一下地方,一旦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问题,起码我们得知道怎么逃走才是。

于是我们接着慢慢走,工作日,公园里人并不多,很快我们就走到一个公共厕所边上,想来那就是茶摊老板鬼打墙地方,胡宗仁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说看什么?他说,看看里头到底是个什么鬼。

第二百一十八章.【案二十三】夜行之人

我告诉胡宗仁,其实不用了吧,既然老板本身没事,说明这个鬼魂就是无害的呀。胡宗仁反问我,无害的就不管了吗?毕竟是个鬼啊!他说话的口气有点着急,这个人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突然这么正经,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于是我问他,你这是什么情况,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这咱们马上要面临的敌人到底水深水浅都不清楚,你倒在这个地方跟我搅合起来了。胡宗仁显得有些不安,于是他跟我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放任这个鬼魂在这里,遇到我们还好,要是遇到别的人,例如白莲教和轩辕会,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嘲讽胡宗仁说,你现在倒是学的很快啊,但是你也分清楚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啊,你自己看看时间咱们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你这时候来跟我胡搅蛮缠这些东西干嘛?胡宗仁不说话了,而我此刻也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突然跟我发神经。他是因为时间已经开始渐渐接近了,而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和他都察觉到非常陌生,所以他有些紧张。想到这里的时候,于是我宽慰他,这样好不好,咱们先把正事办完,我答应你如果咱俩都还安然无恙的话,一定来把这儿的这些盗路鬼给带走好吗?

我特别强调了如果我们还“安然无恙”这句话,因为说实话,我确实也没个底。时至今日,我和胡宗仁一路算得上是硬着头皮朝前冲,在此之前,挖过坟,还在高空悬空和鬼魂对峙过,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可是我们还是选择了坚决的朝前走,对于胡宗仁来说,他的压力肯定比我更大,虽然这个人成天都不怎么正经。我虽然是力挺朋友到底,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后路可退,胡宗仁之前帮助了我,所以我也必须在他有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而事实证明,虽然性格相差很大,但我和他之间的确是配合无间的小伙伴。胡宗仁听我这么说,于是有点黯然的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说,如果咱们能够安然无恙,今后也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这其实是我期盼了很久的,不过看胡宗仁这么低落,害怕影响到晚上的事,于是我打趣的跟他说,就这么安然过日子了?咱们还剩下最后一个案子,完事了,难道不去找轩辕会讨个说法吗?胡宗仁一愣,看着我,我笑着对他说,如果咱俩最后一个案子也能安然度过的话,那当然最好,划清界限,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如果最后一个案子难得有些变态,相信我,我会集聚我全部的人脉和力量,把他们这个组织闹个天翻地覆,你说好不好?胡宗仁也来劲了,他大声说,好!整死那群狗日的!我也语气激昂的说,那咱们就一定坚持到那个时候好不好!胡宗仁又大声说,好!坚持,怕个求求,再大的难关,胡爷爷也挺过来了!

看到胡宗仁三言两语就能量全满,我也送了口气,这家伙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得骗,得哄。

我和胡宗仁继续沿着山路走,这些路也不全是山路,比如我们下到悬崖底下的时候,就是比较平摊开阔的地势了。还有不少健身器材,能够一边锻炼身体,一边欣赏江景。我凑到栏杆边看了看,底下公路上的车已经显得很小,如果有人藏东西到这里的话,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下去找的,因为如果一个踩空,我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就算是死不了,摔下去肯定也残了,半条命。在栏杆的另一侧,是一排观赏花的花台,花台的尽头,有一堵仿古的青砖墙,墙壁约有两米多的高度,墙里是什么我是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姚明。不过这种青砖的仿古墙,原本是有点格调的,为的是配合这里古色古香的氛围,但是却非常不科学的在墙的顶端,用水泥浇筑了许多碎掉的玻璃渣子,啤酒瓶子等等,这种墙重庆很多,为的是防止别人翻进去。而从我们一路走下来的地势来看,此刻我和胡宗仁站立的位置,应当是到底部了,大概就在先前店老板说的那个二崖坎的位置,而这围墙背后,就是那一片面积比较大,且封闭不让外人进入的地带了,也是我和胡宗仁认为,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天色还亮,边上还有个老太太在不断用自己的背心撞树,虽然我不知道她练的是哪门子内功但是感觉好像那还挺舒服的。她用有点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和胡宗仁也都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于是我对胡宗仁招招手让他把头低下来我有话说,胡宗仁本来比我高,所以我俩如果要轻声细语的话,他必须微微弯腰才行。我问他,现在还太早了,这儿还有这么多人,我建议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至少围着这个公园走一圈,否则的话我们不熟悉地形,谁知道那群人是不是从正门进来呢。胡宗仁搭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这些抬起头来,老太太竟然从刚才那种奇怪的表情直接变成了那种恶心鄙夷,我正奇怪这老太婆是谁啊非亲非故的干嘛这么看着我们俩。而这时候,身边一对谈恋爱的情侣手挽手如胶似蜜的从我们身边经过。我看了看那对情侣,再看了看老太太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于是我扯了下胡宗仁的衣服,意思是咱们继续走吧。可是当我和胡宗仁路过那个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一声怒喝,看什么看!我们是朋友!

他这一声不但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连我都吓了一跳。老太太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胡宗仁则继续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围绕着公园转了整整一圈,又重新回到了正门入口处,不过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这一圈下来,我得到了几个讯息,一是如果要进入到中间围墙的区域里,一共有三个方式,一是沿着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下到底部,也就是能经过茶摊的那条路,二则是从另一个方向反去到底部,三则是从入口处不远一个观景台那儿,拉绳索速降下去。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我们注意到,栏杆虽然是石材栏杆,但是未必能够承受的住这样的重量,而且又不是拍警匪片,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来表演。而这一圈走下来,发现最容易进入那个区域的位置,其实并不是我们先前碰见老太太的地方,继续朝前走,还有个上坡的坡道,跟着上坡能够走到脚和墙体高度一致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距离围墙大约有两三米远,想要跳过去,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加能够忍受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顿地感,腾空途中稍有迟疑,就有可能跨骑在围墙上,然后被众多玻璃碎渣扎进蛋蛋里,传来蛋蛋的忧伤。起码要我从那里跳过去,我是没有这个勇气的。但是如果能够有机会敲掉上边的玻璃渣,就有机会从这里爬上去,因为这个地方相对更隐秘,比从先前遇到老太婆那儿更容易一些。所以这个地方有可能是最容易被白莲教选择的地方。

不过我和胡宗仁也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茶摊老板说他没有看到过别的可疑的人,那么无非两个可能,就是对方是从另一侧进入,要么就是从未来过,说不定和我们一样,也都是第一次来。胡宗仁接到轩辕会委托的时候,对方既然通知是的“明天”晚上,那么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至少已经是晚了一点,所以白莲教的人提前来踩点,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过如果提前来过,又怎么会没找到?连我和胡宗仁都能够猜到,多半就在里头的庙子附近。而且我和胡宗仁还特别观察了一下,除了正门入口,其实在背山面,还有一条小路是可以进出公园的,这条小路大概就是附近的老百姓常常走的那条。如果对方选择从这条道路进出的话,那么想必就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起码在我们知道这件事很久以前,他们就曾经来过。

我和胡宗仁坐在边上的石凳上,反复分析排列各种可能性,看着快要5点钟了,冬天的天黑得比较早,加上晚上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于是我和胡宗仁决定,还是要先去吃点东西,而且要吃饱,省得熬夜的时候饿。于是我们在外边找了个看上去比较高档的餐馆,海吃海河了一顿。并且在公园关门之前,我们以上厕所为由,溜进了公园里。茶摊的老板已经收摊了,经过先前的商量,我们打算每人守着一个口子,先跟踪对方,如果有人进来了,总不能站着不动,所以在大晚上的,想要跟上去,其实也不难。在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我们俩就分别蹲在两条路上,我则是在那个闹过鬼打墙的厕所和道路之间的夹缝里守着,那里空间小,比较容易隐藏,并且厕所就在旁边,没人会没有公德心到还在外头撒尿的地步。我们连手机都不敢玩,但是我们约好,如果见到来人了,在确保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拨通对方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断忍受着厕所外的恶臭,还要心里一直念诵口诀以让我不被盗路鬼给迷惑,到了夜里差不多11点多的时候,我刚撒了一泡尿,就听见外头的路上,传来一阵脚踩到落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我屏气凝神,在脚步声从我身边经过以后,偷偷从厕所探出头去。

一共四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案二十三】一路跟踪

我屏住呼吸,直到那四个人从我跟前走过,脚步渐远。于是我慢慢回到厕所内,给胡宗仁打去了电话,我说有人来了,一共四个,基本能确定是白莲教的人。胡宗仁低声问我,你是怎么确定的?来不及多说,害怕待会这群人看见胡宗仁的手机光线了,于是就告诉他你别问了快挂电话,相信我就行了。说完我就挂上了电话。

为什么我这么确定这群人就是白莲教的,那是因为他们走路的方式。公园的晚上闭馆以后,是要关闭灯光的,甚至连道路两边的路灯都要关掉,连厕所里都没有电源。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和胡宗仁如果掏出手机互相拨打的话,也许在很远的距离就会因为黑暗的关系被人发现。而我躲在这里等待的过程中,曾经有一个可能是保安的人路过,但是人家还打着手电筒,东照西照的,一看就是在巡逻的人,并且从脚步声也能够分辨出来,他不是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而这四个人却不一样,通常我们走夜路,虽然不一定都要喜笑颜谈,但起码不会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连个照明设备都不带吧,就算是真的没带,现在谁都有手机,手机的光源不也能够照亮一部分道路吗?更何况这条路还是沿着悬崖壁修建的,白天走靠到边缘都很吓人,晚上则更不用说。另一个,这群人的脚步刻意放得很轻,由此可见肯定不是穿的皮鞋一类,多半是软底的例如布鞋胶鞋之类的鞋,若非他们踩到了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我还很可能都没注意到他们。由于我在黑暗中呆的时间会比较久一点,所以同样是无光的环境下,我却比较能够看到那几个人的轮廓,这其实很容易区分,当一群人,在不恰当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某个地方,并且还轻手轻脚的,目的就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害怕被人发现。

至于是害怕被谁发现,这个目前我和胡宗仁掌握到的线索,就很难说,首先他们肯定是要躲着公园的值班人员,这就是他们行动隐秘,而且不带照明设备的原因。其次如果他们率先知道我和胡宗仁一定会赶来坏事的话,那么他们心里肯定是做好了跟我们对抗到底的准备的。公园很大,即便是那中间被围墙围住的区域也不小,只带四个人,又在深夜里,想要找东西其实原本就非常困难,所以这些人要么就知道具体的位置,要么就是那个东西需要四个人的力量才行。

所幸那天我穿的衣服是深色的,而且我多年来外出办事的时候通常都习惯穿那种牛筋底的大头皮鞋,除了耐用之外,踢人也蛮疼的,走路却声音不大。我算了算大概那几个人走远以后,我就跟着走了出去,远远能够看见几个人的轮廓的时候,我就远远的跟着他们。此刻我知道胡宗仁肯定也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这是我们之前就约好了的,无论是谁先发现动静,另一个就立刻提前到达我们的中间点,这样既能保证咱们彼此不会跟丢人,又能够让两个人凑到一块,办什么事也都安全一点。

在即将到达最早遇到那个老太太的地方,也就是二崖坎的时候,那几个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窃窃私语着,声音很小,我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而我也赶紧缩到花坛边上,蹲下身子。二崖坎外有底下街道映上来的灯光,所以我蹲着可以看到几个人逆光的影子。其中一个人走到边上的栏杆处,好像趴在上边伸出头去朝着底下张望了一番,这个动作白天我和胡宗仁也做过,也是因此发现了底下根本没机会有人可以爬上来。习惯了周围的环境以后,渐渐的听觉和视觉都会变得更强一点,几个人说话虽然我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断断续续我听到了这么几句话,大致上的意思就是到底在什么位置?没有手电还真是不好找。然后另一个人又说,杨师伯说有可能在山洞里,去那里看看吧。

这里的山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就是那个荒废的防空洞了。几个人在那儿商量了一阵,中途还偷偷点亮了手机,大概也是在找路之类的,最后他们决定,朝着防空洞的方向走。防空洞我是没去,但是我之前问了具体的方位,大致上在我当下的位置到胡宗仁先前藏身的位置之间,被隔离了一段路,然后绕过弯才能够在山崖壁上找到。而我和胡宗仁最早也是怀疑过防空洞有可能藏东西,但是后来经过和茶摊老板的一些对话后,我发掘这中间暗河边的那个老庙子,才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于是当下我就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到底是继续跟踪这几个人,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一阵瞎找。而现在我又不知道胡宗仁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胡宗仁此刻也正在我附近不远的地方藏着,看着这几个家伙。

随着这几个人的走远,我还是决定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以后,我虽然无法确定胡宗仁是不是也跟着走了,但是我还是躲在树后,压低了嗓子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等待。几秒钟以后,在我另一侧的草堆后,我也听到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胡宗仁逼近告诉老朋友,他的声音即便是咳嗽咱们也能相互认出来,于是我站起身来,快速挪动到他的周围,然后低声问,你在哪儿?他轻声说,这儿。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然后在他身边蹲下,我说我还真担心你也傻逼的跟着上去了呢。他说怎么会,我在你前边,就算是要跟,也是得跟在你后头啊,数了数四个人,没看见你跟着,我就知道你留下了,于是我也留下了。我点点头,没想到胡宗仁此刻竟然还挺机灵的。不过很快胡宗仁就问我,那你为什么不继续跟着上去?没准还真在那什么山洞里头呢!我察觉到胡宗仁藏身的位置其实比我离那几个人要近一些,而且他这么说,我就知道当时胡宗仁其实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的。于是我问他,那几个家伙到底说了些什么,我隔得远,没能听得太清楚。胡宗仁说,他们就是在商量,说那边山洞的地方是在转角背后,就算你在那儿生一堆火,也不会被公园管理处的人发现,而且那个地方也是他们觉得最容易找到东西的地方,于是打算先去那里找找。

我问胡宗仁,意思是他们要先去那边,如果没找到的话,说不定还要换个地方是吗?胡宗仁点点头说,大致上是这么个意思。我说你看清楚这几个家伙的样子了吗?胡宗仁说黑漆漆的我怎么看得清楚,又不是猫头鹰。我告诉胡宗仁,我停下来不继续跟了,一来是为了避免惊动到对方,虽然做好了今晚要动手的准备,但是谁那么无聊没事去打架,能不打就不打嘛。而且我们比对方提前来,也踩点了,知道大致的地形,记忆犹新,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一点优势的,甚至说,我们比他们还要接近真相,毕竟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

胡宗仁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咱们就赌了吧,就赌一下到底我们两拨人,到底是谁猜对了。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就意味着,我们要翻墙进入中间暗河的那片区域了。

早前曾经在高处看过地形,以我们当下的位置来看,也许翻墙并非是一个困难的事,只要解决掉那些玻璃渣子就行了,但是我们如果翻进去就用手机或者手电之类的东西的话,会有被顶上管理处的人发现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摸黑走那么几百米,就会被很高的山崖挡住,上头的人就看不见我们了,除非他们的保安非常尽责,会时时刻刻盯着这里看,这样的可能性倒是不大。而且进去以后周围有围墙,转角还是一处比较高的悬崖,所以我们即便使用了光源,那群白莲教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我问胡宗仁,你刚才偷听他们说话,你是不是听到一个被他们称为“杨师伯”的人?胡宗仁说是啊,我也听见了。我说这好像不大对劲啊,司徒说的,这些白莲教徒是各地聚集而来的,也就是说各有师从不同,既然师傅互相说不定都不会认输,这群人口中的杨师伯,又会是谁,难道这四个人是一个师门的吗?胡宗仁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起码咱们可以肯定一点,这个所谓的杨师伯,就是指示这几个人大晚上夜探佛图关的其中一个主使者,也就意味着这个杨师伯是知道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之一。胡宗仁笑了笑说,记住这个名字吧,咱们说不定以后还得打个照面呢。

我也笑了笑,但没说话。由于不知道防空洞距离我们这里到底有多远,毕竟没亲自去过,所以我和胡宗仁还是打算趁着现在没巡逻的保安,那几个白莲教的人也没回过头来,先翻墙。如果所幸被我们在里头找到了,不用打这一架,也算是破了白莲教的好事了。

第二百二十章.【案二十三】高墙之内 加更谢谢@爱在塞班岛的皇冠

翻墙这种是早已不是头一回干了,甚至连这种有玻璃碎渣的墙也是。前段日子,还跟胡宗仁一块儿在湖广会馆附近翻了这么一个墙,尽管那时候并没有真的翻进去。大冬天的,衣服厚实,于是我和胡宗仁花了十几秒钟猜剪刀石头布,由于我输了,于是我骂骂咧咧的脱下我的外套,然后让胡宗仁把我扛起来,我把外套盖在了那些玻璃碎渣上边。这是为了待会在把玻璃敲碎的时候,不至于渣子到处乱溅,也会因为厚衣服的关系,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接着胡宗仁把我放下来,我在周围找了半块砖,然后胡宗仁再次把我扛了起来,人开始一边用手小心的摸着,一边敲碎了那些玻璃碎渣。衣服能够覆盖的面积毕竟有限,所以我在敲完了这一拨之后,还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再敲了一阵,以保证敲掉的区域能够满足我和胡宗仁顺利通过。

即便是敲碎了玻璃,但是也不敢徒手撑上去,那些锐利的边缘一定会划伤我稚嫩的小手的。于是我丢掉那半块砖头,双手撑着墙壁,然后低头对胡宗仁说,你站稳一点,我要先踩着你的肩膀。于是胡宗仁微微蹲下,呈现一个扎马步的动作,其实他也是双手扶着墙。我虽然个子小,但是重量却没比胡宗仁差多少。于是等到我站稳在胡宗仁的肩膀上的时候,胡宗仁才开始缓缓的起身,直到我用我的衣服挡住了碎渣,然后爬上了墙头。

而这个时候胡宗仁就留在下面了,于是我反过身子,让墙壁的顶上贴齐我的肚子,我用肚子借力撑住,于是把上半身稍微垂下,对胡宗仁伸手。这样一来的话,即便是胡宗仁无法一下子抓到围墙的上边,也能够抓到我的手,只要他不放手,咱们俩就好像一块橡皮膏一样挂在墙上,稍微支撑一会儿,胡宗仁就能够腾出另一只手来,抓住墙壁的顶端。

都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所以那天晚上我这个想当然的动作,还的确让我彻底的骨感了一把。胡宗仁在起跳的时候,竟然用两只手抓住了我,于是我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来用我另一只手也抓住他,拼命往上拉,这么一来我的肚子成了我们两个人体重总和的唯一受力点。还好我那时候还拥有一整块巨大的腹肌,但是我能够明显感觉到我们俩加一块差不多300斤的重量下,原本虽然被我敲掉了明显玻璃渣的墙壁上,还有一些细微的小棱角其实是我无法处理掉的,扎得我一阵疼。为了不造成开肠破肚的重伤,我发狠一下子把胡宗仁给拉了上来,直到他松开我的手双手撑在墙壁上的时候,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一下子挣脱,从大约三米高的墙上跳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摔了下来,因为我错误的估计了当时的地形,一下子踩到了不平整的地面上,屁股着地,好在地面上虽然有些石块和我刚才敲下来的玻璃渣子,但总体来说,总比摔在水泥地上强。胡宗仁从墙上跳下来以后,我们俩蹲在一起喘气休息了十几秒钟,胡宗仁才站起身来说,走吧,咱们往里找找去。于是我们俩开始在齐腰深的草堆里摸索着前进,虽然不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情况,但是大致上的轮廓是能够分得清的。这个地方的范围比较大,如果估算没错的话,差不多能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崎岖不平。想要摸黑找东西,还的确是非常困难。我和胡宗仁都算是有一定生存经验的人,所以在这样的地形里,我们开始根据感觉寻找一个最低的点,这个点就非常有可能是早前茶摊老板说的当初暗河流过的路径。因为枯水是最近这些年的事,所以在此之前的千百年,这里都是有水流淌的。有水流冲刷的地方,一定是比较低洼的,所谓水往低处流嘛。我和胡宗仁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因为这些草堆里说不定有什么可怕的虫子,毕竟这里没人来,相对也算是个保护了。

很快我们摸索着走到了一个下坡的尽头,然后再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就察觉是一个比较长的上坡了,所以我们觉得这里应当就是以前的河道。再顺着这个低洼的部分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人为的建筑,因为四四方方的棱角,即便在夜色下也很容易和周围的环境区分开来。这里大概就是当时修建的一个用于拦水的小水坝,这时候,胡宗仁对我说,你快过来,这里有东西。

我顺着他的方向走过去,拨开草堆,看见胡宗仁那猥琐的黑影蹲在地上,他对我轻声说,看到了吗?这里有块石碑。我一惊,跟着蹲在地上,伸手去摸胡宗仁手摸着的那块石头。刚摸上去,有点湿润,滑滑的,仔细一感觉,才发现那上边已经长满了青苔,我顺着摸下去,就好像一个瞎子一般,摸到了石碑的正面从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可以摸出,这的确是一块刻了字的石碑,会不会就是茶摊老板说的,那个用来记载姚公事迹的石碑。从手感上来说,我大致在脑子里描绘出这块石碑的大小和样式,通常在一些建筑的边上都会有类似如此的石碑,要么就是用来歌颂功德,要么就是用来庇佑平安,由于无法得知碑刻的内容,所以我也只是看了看周围,大致上记住了这个位置,心想如果之后还要从中获取线索的话,再回来一次就是了。

既然找对了方向,剩下的,就是要朝着河道上游方向走就行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折返,朝着上游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们俩都在和草丛搏斗,时不时会听见不远处的草堆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晚这样的声音是很可怕的,但是估计只是田鼠之类的小动物。举步维艰所以我们行动的速度极慢,走了好一会儿,大概才走到了中间。地势出现了变化,不在是缓坡,而是好想阶梯一样一层一层的,丙炔每一层相隔约有十米左右。这大概就是以前还有人在这里种地的时候,留下的田坎吧。而我抬头一看,虽然还能够看得到上边景观台的地方,但是已经看不到公园管理处了,于是我提醒胡宗仁,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点个灯了,摸黑走,好可怕啊!胡宗仁看了看说,点吧,有光线咱们也能找得快一些。于是我打开了我手机的手电筒,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在我前方大约两三百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转角,转角是在一个缓坡上的,按照这里有河流的逻辑顺序来推断,那个地方应当就是暗河的源头。我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我几乎能够看到下午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喝茶的那个地方,所以这次的判断应当是没错。于是我和胡宗仁打算分头行动,他顺着左边走,我顺着右边,我们俩每人按照半圆形的轨迹寻找,这样能保证不错过多少东西。

胡宗仁自从换了手机以后,也开始步入了智能时代,作为一个年轻人来说,虽然有点傻,但是起码的功能还是会用的,于是他折腾了一下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就开始跟我分头寻找,不过我们并没有一直打开光源,而是一顿一顿的,照亮一阵熟悉了地形之后,就会关闭,走到新的地方后,再打开一会儿。这样也能够减小被发现的可能性。

十几分钟以后,我在我寻找的这半侧,我看见一个凸出地面大约一米五左右,占地见方大约两平米左右的石头状的东西,这里周围虽然有不少山石瓦砾,但是这种凸出这么高的,很明显是人为修造的。于是我走近一看,发现它的外表布满了藤蔓,拨开藤蔓后,能够看见白色的类似石灰一样的东西,非常斑驳,从好几处掉落的地方来看,里头好像是沙石混合了红土和砖瓦修建的东西,从形状上看像一个底部宽上面略窄的梯形柱子,而顶部却是断裂的,或者说是垮塌的,我绕着走了一圈也没弄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当年这里有人家,留下的地基吗?我正打算叫胡宗仁过来看看,胡宗仁却在另一头喊我,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是能够清洗听见的。他说你块过来,我找到点东西,这里好像是个神龛。

我一听就来精神了,立刻朝着胡宗仁的方向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以后,他用手机照给我看,之间在他面前的草堆当中,有一个已经被掀去了顶盖,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格子,大小和我在另一头找到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差不多,但是并没有这么高。不过不一样的是,胡宗仁跟前的这个,是修建在一个石条铺成的基座上的,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台阶一样的东西。而虽然是个四方形的东西,但是却只有三堵墙,中间是空的,形成一个门字形。每一个转角处的小柱子,都是圆弧型的,尽管周围杂草丛生,也没有顶盖,但是以我和胡宗仁的经验来判断,这里就是一个用于供佛的、已然废弃的神龛。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难度不善之人。”

神龛顶随被掀起,但是还依稀能够看出残缺的两个字:“夜雨”。

哼哼,折腾这么久,可总算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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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案二十三】神秘符号 本章有福利手机党请换电脑

胡宗仁问我,咱们这就算是找对了是吧?我说是的,我们这一路上走下来,虽然看到不少供佛的地方,但是一个个香火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足的。尽管在边上都没有人看守,但是我们路过的时候,也发现上边大多都还插着没有烧尽的香烛,儒释道都有。而我们当下所在的这个地方,仅仅是一个神龛而已,却留下了“夜雨”两个字。

关于夜雨的词组,其实有不少,但根据那两个字的位置,夜字在右,雨字在中间,这说明这是一个三个字的词组,所以极有可能就是“夜雨寺”。全国有很多夜雨寺,或者飞来寺等等寺,但那也只是名字的重叠而已。小小的一个佛龛,自然不可能妄自菲薄的称其为“寺”,所以我料定,这里在过去一定有一个小寺庙,起码是能住人的那种。说不定刚才我在对面看到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柱子,就是当年庙宇的其中一部分。

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点点头,虽然我们俩都并非佛家人,对佛家的了解也算不上多,但是这种逻辑性的问题,还是非常容易想通的。不过胡宗仁却问我,但是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寺庙?那个供奉弥勒佛的寺庙?

我对胡宗仁说,其实大部分也来自于我的直觉,因为早前那个老板不是说了吗?以前这里就有个庙子,里头供奉的就是弥勒佛。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提起这里曾经有一座寺庙的事情,想必寺庙的拆毁,应当是在他出生以前的事情了,而这周围有农田,有水坝,有歌颂姚公的碑刻,还有条暗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修建庙宇的宝地。我顿了顿说,况且,如果这里以前真的有一座寺庙的话,说不定里头供奉的还不止是弥勒佛,也许还有观音菩萨呢。

胡宗仁想了想说,也对,佛庙里供弥勒佛倒很正常,但是这白莲教的座坛如果拜了别的,可就有点不对劲了。我点点头说,另一个方面我是从这佛龛门口两侧的这两句话判断出来的,这里并不是专属于白莲教的,而是一座地地道道的佛家寺庙。

胡宗仁蹲下读着那两句话,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难度不善之人。这两句话倒是非常容易理解。你是从这佛门二字判断出并非白莲教的座坛是吧?我说是的,这句话其实应当是出自某部佛经,反正我在许多佛家寺院里都曾经见到过这句话的扩写或者缩写,大致意思都差不多,而这句话其实把佛门二字换成别的宗派,其实也是说得通的,这就是说,大道归宗,佛家对于事情本身的理解的确比我们要深刻一些,富含了很多哲理甚至是真理的东西。胡宗仁问我,所以当你看到这两个字,然后联想到茶摊老板说这里供奉的弥勒佛,寺庙却早已不存在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被白莲教的人当作是自己的座坛,也是说得过去的对吧。我说对啊,除非当年在这里藏下东西的人,并非白莲教的人,但是若非如此的话,这么多年后,白莲教又怎么会兴师动众的来寻找呢。

一时想不通,也就不纠结了。我和胡宗仁料定如果有人在这附近藏东西,那么应该会选择在庙宇的范围内,并且当初藏下以后,是会料到将来的某一天,还会有人来寻找,否则为什么要藏?直接毁了不就行了吗。所以当初在藏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将来会来找。我顿了顿说,像这样的地方,虽然说不上是人迹罕至,但是也必然是众多人会慕名而来的地方了,你还记得我们一路走下来路上那些摩崖题刻吗?胡宗仁点点头,我接着说,正是因为这是一座古关,也正是因为它在此之前有非常深厚文化的沉淀,才引得这些人来留下题刻,否则人家有什么理由选择这里。再者,我们先假设这个东西就是白莲教自己的人藏下的,那么藏它的时候,他会优先选择自己门派的座坛而非正统佛教的寺院,所以他选择在这里,一定是在寺院拆毁以后,但是佛龛还在的时候,这个就需要咱们去了解一下具体的时间,哪怕是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都行,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佛图关最后被开放成为公园,这件事肯定是当初藏下东西的那个人没有料到的,否则就算换了咱们俩,也不会把东西藏在一个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观光的地方吧,难免被找到啊。所以在先前的那个时间范围,咱们还得再延续一下,就是这个地方被当作公园之前。

胡宗仁开窍了,他对我说,所以这个时间就是寺庙拆毁后到公园开放前对吧?我说是的正是如此。

我没有学过什么刑侦技巧,更加不会福尔摩斯,我的优点在于我有比较敏锐的观察,许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其实只要猜测一半推测一般,距离真相往往也就不远了,剩下的,只不过是需要去求证罢了。而胡宗仁的优点在于勇气,他总是能漫不经心的化险为夷,但是自从和我认识以后,好像我们俩的合作虽然称不上是天衣无缝,但也算是锦上添花了。对于他来说,我是他的挚友,是能够给他一些点子的人,而他对于我而言,则是一个福将,很难说他能够安然活到现在到底是手艺好还是运气好,最起码,咱们都做到了。

胡宗仁虽然认可我说的话,但是仅仅是认可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得到一些佐证才行。于是我和他又花了一点时间开始寻找这个地方庙宇存在过的痕迹,但由于是夜晚,尽管有手机电筒,我们也没敢静下心来仔细寻找,毕竟我们要防止被公园管理处的人发现,还要防备着那四个白莲教的人在山洞那边折返回来,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紧迫的,紧迫到我们找了一会儿之后,竟然都开始渐渐有点心浮气躁。

打电话给司徒吧,问问他,兴许能有点新的进展。这是胡宗仁的提议,从医院活死人以后,胡宗仁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醒我给司徒打电话,而他自己却不打。也许是司徒跟我比较熟的关系,尽管老是这样求助于人并非好事,但是事态紧迫,我也没办法去顾虑很多。于是我脱下我那已经被玻璃碎渣扎得到处都是小口子的外套,蹲下身子,蒙住脑袋,开始给司徒打电话。时间很晚了,司徒也早已经入睡,但是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司徒还是第一时间起身为我解答。我把我在这里遇到的情况无论大小巨细,统统告诉了他,司徒在听到我说夜雨寺的时候,突然打断了我一下,然后跟我说,你有多大的把握确定最后那个残缺的字是个寺字?我说百分之八九十吧,要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在那另一侧都已经找到了可能是当年寺庙留下的残垣断壁了。司徒笑了笑说,所以我说你娃娃还嫩,寺庙从不隔河而建,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司徒这一番话,让我突然吃了一惊,也许是没有河流的关系,于是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或者说是把它选择性的忽略了,寺庙通常不会分别健在河道的两岸,这样一来相当于是隔断了求佛之路,具体是为什么我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大致上就有这么个习俗吧。而最低洼的地方已经被我和胡宗仁证实那是曾经的河,这么说来,对面的那个残破建筑,并非是寺庙。于是我问司徒,那如果不是寺庙,你觉得会是什么。司徒说,你难道忘了,这佛图关里,总共有12座白骨塔,是当吃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掩埋那些被炸死的人而修建的,大多数都已经垮掉了,据我所知好像目前就只剩下一座完整的了。我告诉司徒,我这个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塔的样子,不过不是完整的。司徒说当然不是剩下的完整的那个,因为完整的那个根本就不再悬崖底部。你目前找到的那个,可能是其余11个其中的一个。

司徒接着说,这白骨塔是战时才修建的,如此说来,你们的时间范围又可以缩小一点了。但是这佛图关之后联合旁边的鹅岭公园为一体一起对外开放,鹅岭公园曾经是重庆清代时期的首富李耀庭的私家宅院,是在1958年时任重庆市长任白戈跟邓小平提议后,才对外开放为公园的,这么一来,我可以断定,当初那个人藏下东西的时间,肯定是在寺庙拆毁后,到1958年之前的事了。

1958,听上去好遥远。我又不是寻宝人,听这些就跟听天书一样。于是我问司徒,那你能查到这寺庙是什么时候拆毁的吗?司徒说这个我要花点时间来查,今晚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你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呀,你只需要找到跟白莲教有关的东西不就行了吗?我说我现在就找到一个垮塌的白骨塔,找到一个废弃的佛龛,佛龛基本上能确定是供奉弥勒佛的,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司徒想了想说,你说的佛龛和白骨塔是分别在河道两侧的对吧?我说对啊?司徒说,那你让小胡现在赶紧丈量一下,看看从佛龛直线走到白骨塔,折中的位置,是不是就是在河道上?

于是我转告了胡宗仁,胡宗仁立马就去办了,隔了一小会儿就跑回来跟我说,司徒说得没错,中间的位置,恰好就在最低洼的河道上。司徒说,那个地方,好好找找,至于为什么,等我再查点线索后有把握了再告诉你们。司徒接着说,那佛龛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和白莲教有关的?我让司徒等等于是我拿起手电围着佛龛绕了一圈,在佛龛背后靠近悬崖石壁上,我找到了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的符号。

符号看上去有些旧,但比起佛龛却新很多。是一个圆形加一个月牙形,圆形是红色,月牙形则是金色。

我一下明白了,日月,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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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案二十三】金属箱子

我立刻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司徒,语气当中难掩兴奋。司徒却说,这就是了,既然有这样一个符号,那说明当初藏下东西的,就肯定是白莲教自己的人了。我问司徒,你是怎么知道这附近会有这类符号的?司徒说,其实他也是猜的,因为白莲教多年来行踪相对比较诡秘,对外也很少以白莲教自称,大多称呼自己为白派。江湖传信是历来都有的手段,对于白莲教来说,他们一直有这么一个习惯,就是当有些事情做得比较隐晦,那么就会留下一些容易被本门人认出来的是记号,倒并非都是指代特别具体的符号,也许是一段话,也许是一首诗,只要起到了提示对方的作用,那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司徒跟我解释说,左边那个涂了红色的圆圈,的确是你说的那样,代表这太阳。金色的月牙则代表月亮。古时候的人对于现在科学的认知是非常有限的,在他们看来,太阳是火,所以是红色的,月亮在晚上的填上,就是金色甚至是白色,而日月交替的时候,恰逢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夕阳的颜色也正好是红色,如果说这个符号出现在别的地方,也许还有另外的说法,但是出现在你现在的地方,那就肯定是指代了明教了。

司徒还说,至于你们说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由于我无法亲临现场,所以我也没办法帮你找到。但是我稍微分析了一下,如果佛龛的位置和白骨塔之间的距离,恰逢中间点就是河道的话,那么你们可以开始搜寻一下河道的中央。如果这个符号的方向和佛龛里佛像的朝向是一致的话,那么你就应该顺着佛像方向找,但是那个东西一定在能够看见佛像和这个符号的地方范围之内。

我告诉司徒,里头没有佛像,但是从开口的方向来看的话,恰好是对准了河道的,也就是白骨塔的方向,那个符号也是如此。司徒说,那就基本不会错了,你们现在就到河道中间找找去。我说那该怎么找啊,现在又没有河流,全是碎石和杂草,这么多年前的东西,藏在石堆中,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司徒哼了一声说,谁告诉你一定藏在石堆中的?我说那不然还能藏哪儿,这周围都是空旷的。司徒想了想说,你身上带了罗盘了吗?我说当然带了这东西我从不离身的。司徒说那就行,罗盘能够找到周围磁场不一样的东西,你试试找找吧,除非当初那人藏下的石碑或是书卷,否则你们应该能够找到才对。

跟司徒道谢以后我就挂了电话,虽然用衣服罩着脑袋,但还是有点透不过气。我等电话的屏幕灯光熄灭以后就一下子钻了出来。我把司徒说的内容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一直都很崇拜司徒这我是知道的,原本早前我还曾经希望借由我的关系,让胡宗仁称司徒为一声先生,敬一杯茶,没准还能跟着司徒学点手艺呢。但是胡宗仁拒绝了,他认为如果一旦和司徒过分的靠近后,原本的那种敬意就会慢慢变淡,与其如此,他还是更愿意当一个司徒的仰慕者。况且自己的手艺虽然算不上是一流,但是在行里也算是够用了,年轻一辈当中,都算得上是后起之秀了。所以当胡宗仁听到之后,大赞道司徒实在太牛了。

于是我站到佛龛边上,眼睛看着残破白骨塔的方向,然后反过身子,开始后退,果然和司徒预料的一样,当我的脚步刚好走到河道中央的时候,再继续朝前走的话,我就会看不到那个神秘符号了。于是我站定脚步,找准位置,开始沿着河道左右移动,发现有大约十多米的距离是可以同事看到佛龛的口子和那个符号的,此外的距离就会有所遮挡。按照司徒的说法,这么一来,范围立刻又缩小了很多,变成这短短的十多米了。

可是这十多米的距离,全是碎石瓦砾,以及杂草,除非是傻子,才会把东西藏在这里。于是我开始猜测是不是被埋在了底下,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东西一定要抵抗住多年来的雨水腐蚀,还要确保不被人发现才行。于是我掏出罗盘,开始贴着地面,沿着这十多米的距离,一寸一寸的寻找着。在走到差不多5米左右的位置的时候,罗盘上开始出现了一阵不规律的跳动。而我看向地面,除了杂草碎石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埋在底下,又能够对罗盘产生磁场影响,想必底下是一个金属的东西。

罗盘的指针本身是磁性的,就跟指南针差不多,而且它原本就非常敏锐,加之我当初出师的时候,师傅给了我这副罗盘,并授予我一段开盘咒,我的罗盘的灵敏程度,可能较之许多别的寻常罗盘来说,要敏锐很对,不仅如此,我多年来甚至可以根据罗盘指针旋转速度的快慢,指针弹动幅度的大小,以及结合原本方位和指针之间的夹角,渐渐都可以准确的凭借罗盘办到许多测灵方面的事。佛图关是一处古迹,这样的地方即便是有一些现代建筑,但起码我当下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没有的,这里一片荒凉,想必是已经封闭了许多年,所以在这个地方若非闹鬼的话,是不应该有什么磁场反应才对,如今罗盘开始转动,说明这底下埋着的东西必然是金属无疑。

金属本身有磁场,所以罗盘可以轻易的感觉到。我告诉胡宗仁,这地方底下埋了东西,不过由于我们随身都没有带什么可以挖掘的工具,于是胡宗仁只能到河道的其他位置找来一些稍微尖锐一点的石块,我和胡宗仁就开始趴在地上,非常吃力的挖着。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这途中我一度非常担心那四个白莲教的家伙会撞破我们的事情。不过渐渐我也就放心了,因为我猜想那个防空洞想来也很大,那几个人找东西多半也会和我们一样,费时很久。不过我们比他们幸运,我们能够找到,而他们今天却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哐当声,胡宗仁手上的石块撞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发出了略带回音的声响。这说明底下这个金属的玩意,里头其实是中空的。说不定是一个铁盒子之类的。铁器常年埋在地下的话,会因为流水和土壤中的其他原因而产生锈蚀,再加上司徒的分析这个东西至少是在1958年之前埋下的,已经过去了50多年,不知道里边的东西还在不在。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沿着这个金属东西的边缘继续挖掘,直到我们挖到一口箱子似的东西,并来回摇晃使其在土壤中松动,继而被我们俩合力给抬了出来。

箱子大约有24寸大小,是长方形,高度大约有十公分左右,按理说,这样的金属箱子,拿在手里应该会比较重才对,因为它本身就是金属嘛。可是我和胡宗仁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沉重,而是轻飘飘的,不过里头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在晃来晃去的,发出轻微的晃荡。

把箱子放下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口铜箱子,难怪敢埋在底下,箱子的四壁上,有许多钉子眼大小的小孔,开孔的方向是从外到内,就好像是有人用钉子在箱子的四周打了无数个小孔一般。难道是为了透气吗?这里土壤难免因为下雨而湿润,有这些小孔不是就把雨水给渗入进去了吗?我开始寻找箱子的开合处,发现那儿本来有一个挂锁的位置,但是锁大概不是铜质的,所以一斤腐蚀掉落了,我只用石块轻轻敲打了一下,就把箱子给打开了。

原本这个东西不属于我们,我们本来是没有理由去打开箱子的。但是好奇心这个东西很难说,尤其是当我和胡宗仁深知这里头的东西是和我们玄学有关的时候。古时候一个再道貌岸然的君子,当他遇到一本绝世武学的时候,也难免想要一探究竟,我想当时我和胡宗仁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不过我们相互说服对方,是因为扛着箱子不好走,所以需要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才打开箱子的。

可是当我打开箱子后,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就开始用手电照射,这一照不要紧,直接把我吓得坐在了地上。在箱子较长的一个方向中间,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内盒,内盒大概是焊接在箱子的地步的,上边有一个好似糖果盒那种不需要锁,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打开的盖子。占地很小的一块,不过在除此之外的别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无数条蚯蚓。在我面前反复蠕动着,那一幕瞬间让我回想起小时候看的那些恶心的美国异形片,差点没忍住就吐出来。

胡宗仁看到以后,也退后了两步,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箱子四壁上的那些小孔,就是用来让蚯蚓钻进去的。于是我立刻去看了看我们挖出来的那个坑,发现虽然地表非常干燥,底下却比较湿润,想来那条暗河即便是断流了,地下水也没有停止。

正当我打算说服胡宗仁伸手去在蚯蚓堆里把那个小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耳后传来哐当一声,就好像平底锅敲到硬物上的声音一样,我赶紧回头,夜色下站着四个黑影,胡宗仁却趴在了地上,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

第二百二十三章.【案二十三】一顿痛打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看见映着微弱的光,一个长把的黑影朝着我面门而来,接着我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先前那声哐当的声响在我近距离出现,甚至有点震耳欲聋。金星出现在黑夜里,感觉很是浪漫,但是紧接而来的眩晕感和疼痛感伴随着还在我颅内回荡的那声哐当声,让我不自觉的好像喝醉酒一样,拼命想要站稳,却怎么都站不稳,一下子侧身摔到在地面上。

虽然短暂失去了平衡,但我却没失去意识。恍惚中,疼痛感已经显得不那么真切了,反而是我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能听见那几个人在说话,但是说的什么我却完全听不清了,就好像我潜在水底下,听岸上的人说话的感觉一样。很快我察觉到这几个人,就是白莲教的那四个人,否则的话,谁还会下这么重的手。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刻意的提醒自己要撑起来,于是耳朵里的嗡嗡声渐渐减弱,疼痛感却明显加强了。

意识逐渐恢复,我却看到那几个人在轮番踢打倒在地上的胡宗仁,胡宗仁却一直是蜷缩着不动,却也并没有还手,这显然不是他的作风,除非他先前那一下比我还重。四个人当中,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踢打得最起劲,一边打还一边在嘴里痛骂,臭小子,叫你打我!叫你打我。凭借着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这个声音我很快就知道,正是我们前几天放走的那个在河神庙被我和胡宗仁海扁的白莲教徒。其余三个人打了一会儿后,就停手了,剩下那个家伙一直在踢着胡宗仁肚子,胡宗仁偶尔会发出闷哼式的鼻音,另外几个人在一边站着看,其中一个说,别打了,打死人了就麻烦了。

口音是外地的,因为说的是普通话,但是腔调生硬,应该不会是北方语系的人。由于我倒在地上没动,大概那几个人认为我是被敲晕了,他们肯定不曾想过,小时候跟人家大家我脑袋挨过多少板砖,李小铁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尽管我非常想要去帮胡宗仁,但是我们俩都受到了重击,而且对方是四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宗仁是比较经打的,他应该能忍得住。

这个时候,我开始责怪自己的愚蠢,太过于低估我们的对手,最终为我们的自负付出了代价,这几个人想必是一开始走到公园后,就知道我们一定埋伏在附近跟踪,说不定早前在悬崖边围栏那儿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在演戏给我们看,他们故意找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去寻找,就是要给我和胡宗仁找到正确地点的时间,这顿打,简直就是我们自己自找的。胡宗仁在来之前就提醒我,咱们可能要打一架,我还没打架呢,就先让人一开始就下了狠手。从逆光的黑影来看,其中一个人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那应该就是刚才把我和胡宗仁打倒在地的凶器,从影子来看的话,应当是一个便携式的军用铁锹,妈妈的,这群人还真是下得去手啊,要是这一下子打到了太阳穴这些地方的话,估计我现在小命都不包了。不过那个拿铁锹的人,一直在边上嘻嘻哈哈的看戏,一副很得意的模样,这让我心里冒起了一股子仇恨,我心里想着,你们别得意太早,等我和胡宗仁缓过劲来,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趴下。

我其实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胆小怕事,但是打架还是从来不耸的。我也曾经被好几个人一起打过,明知不是对手,于是我就会选择性忽略其他人的拳脚,而只抓住为首的那个人打,这样起码我能打趴下一个。我又不是叶问,我又不能一个打十个,这也是我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输人不输气势的办法了。

那个瘦男人打了一阵后,往胡宗仁身上吐了一泡口水,然后叉腰在边上歇气。其中一个人指着我说,那这个家伙怎么办,你怎么不打他?那个瘦男人说,不打了,这孩子人还不差,放他一马吧。说完他就走到边上,准备带走地上的铜箱子。

他看到箱子里的那些蚯蚓的时候,反应跟我最初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一阵恶心,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把箱子抱起,然后把里头的蚯蚓全都倒在了胡宗仁身上。胡宗仁依旧在地上蜷缩着,微微颤动,看样子也没有昏迷,只是被打得有点惨而已。那个男人把箱子在地上敲了几下,好把里头剩余的蚯蚓都抖出来。那个外地口音的人说,不枉费这么长时间啊,咱们可算是找到了,那天你那顿打,也没白挨。其余几个人跟着笑起来,另一个也说,要不是当初算好这两个小子会去那个老头子家里,咱们也犯不着演这么一出戏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发凉。原来我自认为那天撞破了这个男人跟踪胡宗仁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切根本就是对方故意设计好的,目的就是引得我和胡宗仁与他们锋芒相对,这样一来,白莲教和轩辕会之间有什么瓜葛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但是起码把这种敌对关系直接嫁接到了我和胡宗仁的身上,在那天以后白莲教的人可以明目张胆的利用我们,就如同今天一样,我自认为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小心,却还是当了他们利用的对象,辛辛苦苦找到了东西,却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想到此处,一阵痛心,看来说起尔虞我诈,我还真不是这群老江湖的对手。

瘦男人说,这箱子里怎么这么多蚯蚓,还没抖完,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蚯蚓。其实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一点,一般来说蚯蚓是在夏季尤其是雨后才会有,冬天通常都不会出现,如此高密度的集中在这个箱子里,只能说明这箱子里头的东西,在冥冥之中有一种灵性。司徒说了,四方神兽后,中间是地龙,属土,代表着蚯蚓,我早知道我们这次可能与会遇到蚯蚓,但是我也一直认为是如同茶摊老板嘴里说的,手臂那么粗的一条,而从未想过,数量竟然如此之多。我偷偷看了一眼胡宗仁,他满身都是蚯蚓,但是却一动不动,换成我的话,我恐怕早就恶心得跳起来了。

那个外地口音的人回答说,这里头的东西应该是必须要这样一种仪式吧,当初埋下这些的人,如今都已经死掉好多年了。中属土,蚯蚓是钻土的,必然是接五行之力加以庇护的原因,否则这么多年了,肯定无法保存完好。他接着说,有蚯蚓的地方就一定是比较好的土壤,灵气也较足吧。瘦男人没有说话,还是一个劲的清理箱子里的蚯蚓。我的脸贴着底下,鼻子里闻着泥土的那种独有的腥味,除了有些头昏脑胀之外,我觉得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开始慢慢移动我的手指,想要在地面上找一块石头,因为这群人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和胡宗仁,这一架,在所难免了。好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悬崖上滚落下来的石块,我很快就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抓到了一块,然后另一只手则抓起一把松散的泥土,这泥土是刚才挖坑的时候弄出来的,混合着小石子和沙。

很快,看样子那个瘦男人总算是把里头的蚯蚓都倒了出来,他凑到箱子边上用灯光看着里头的东西,然后问身边的其余三个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个盖子,咱们打开吗?那个外地口音的说,还是别打开了,咱们找到了就行了,剩下的,交给师门处理吧。于是瘦男人合上了铜箱子的盖子,然后打算离开。外地口音的人问,这两个家伙怎么办?瘦男人说,不管他们,死不了,醒来了自己会离开的,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有底子的人,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们的。说完他们就前前后后的离开,瘦男人在临走的时候,还伸出脚去蹬了胡宗仁两下,看看是不是死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所以胡宗仁这样的祸害肯定是会千年万年活下去的。我等到那些家伙走得稍微远了一点后,就起身去摇胡宗仁,胡宗仁慢慢撑起身子,吐出一口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鲜血,然后低声咒骂道,仙人板板的,看我这次不弄死这几个狗日的。

他的语气咬牙切齿,但是却有些吃力。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不让胡宗仁释放的话,这口气他会一直出不来的。于是我问他,你腿脚没事吧?他说没事,刚才不动弹,只是不想一挑四罢了。我问他所以你也不知道我是在装对吧?胡宗仁说我他妈哪儿知道,你在我后边,我又看不见你。我问他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能动唤,别吃亏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我话还没说完,胡宗仁狠狠一把推在我胸口上,我一下子没站稳就跌坐在了地上。

胡宗仁低声狠狠地对我说,你他妈看我像不像有事?你到底跟不跟我上?你要是不上,我他妈自己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案二十三】他的名字

很显然,胡宗仁的愤怒已经让他有些失去了理智,虽然他把我推到在地并不是在对着我撒气。我打赌此刻如果我给他一把刀的话,那一年的重庆将会诞生一个崭新的杀人逃犯,而我也一定会因为和他的关系而受到牵连。于是我爬起来说,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我也一样挨揍了,我心里还火大呢。胡宗仁没理我,而是转过身去,朝着那四个白莲教的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没有办法,我也只能跟上去。胡宗仁的左脚好像有点受伤,略微有点一瘸一拐的。但是我如果此刻问他的话,想必他也不会回答我,愤怒已经冲昏了他原本就不怎么发达的脑子,还是不要去刺激他的好。

从我们挨揍的地方到我们翻进来的围墙的位置,差不多有四五百米左右,我和胡宗仁移动的速度稍快,很快就能够远远望见那几个人的背影。因为整个是一个下缓坡的地势,所以即便是有围墙,此刻围墙的位置也在比我们脚下的位置更低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尽管隔着老远,我们也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几个人在草堆里慢慢前进的动作。

我手里还捏着石头呢,但是胡宗仁却突然放慢了脚步,并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一把伸手拦住了我。我悄声问他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要揍他们吗?胡宗仁说你等等,跟着我,咱们慢慢靠过去。我看胡宗仁表情严肃,而且眼神里射出杀气,于是我也没有多问,就学着他的样子,猫着身子,悄悄的靠近。

夜晚就是这点好,白天很多引人注目的动作在黑色的包围下,就显得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缺点则在于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有可能被人察觉,于是我和胡宗仁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直到那群人走到墙根底下,而此刻我们距离他们大约有十多米的样子,他们也依然没有发现我们。

胡宗仁把食指伸到嘴边对我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那个抱着铜箱子的人。那个人正是那个瘦男人,也是刚才殴打胡宗仁最卖力的一个,当然他算是在报仇了,毕竟在河神庙的时候,胡宗仁对他下手可也不轻。于是我点点头,我大概明白胡宗仁的意思是,要先把那家伙收拾了。由于抱着箱子,没办法翻墙,所以他们四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先翻上去,然后再把箱子传出去,剩下的人才能接连出去。当第一个人翻上墙后,底下的人把铁锹给丢了上去。我们知道那背后就是花坛,花坛里是有泥土的,所以即便是铁锹这样的东西掉下去,也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胡宗仁依旧伸手拦着我,意思是让我再等等。我那个时候心情非常紧张,倒不是因为即将要打架,而是我不懂胡宗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那个瘦男人打算把箱子递给站在墙头的那个人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虽然对胡宗仁这种连招呼也不打就冲上去的行为感到非常不爽,但当下我也来不及细想就抡起石头冲了上去。胡宗仁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把那四个人吓了一跳,他们慌忙看向我和胡宗仁冲过去的方向,那个瘦男人甚至连打算抛箱子的动作都停止了。胡宗仁手长脚长的,即便是受了伤,也很快就冲到了那个瘦男人的身边,我早就知道他的目标就是这个家伙,而在那个瘦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胡宗仁就抡起拳头一下子打到了他的鼻梁上,胡宗仁这一拳打得极正,瘦男人的脑袋开始朝后一仰后,接着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箱子也没拿稳,掉在一边。这个时候胡宗仁开始对付剩下那两个,那两个人也好像没有回过神来一样,起码在先挨打了几下后才开始想起还手。

我比胡宗仁稍微晚了几步到,看见他和那俩人缠打在一起,心想如果我上去帮忙的话,没准能打个平手,但是墙头上那家伙如果跳下来了,我们在人数上可就吃亏了,加上先前我们俩都被扁了一顿。于是我一下子跳起来,抓住墙头那个家伙的裤脚,为此我的手腕还在墙头的玻璃渣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抓住他的裤脚后,我双脚蹬着墙壁,用力把那个家伙给拽了下来,下坠的途中他的下巴磕到了墙头,发出上下两排牙齿碰撞的声音。我曾经领教过别人的勾拳,所以我知道这个感觉是非常难受的,难受到你会在短暂的时间里,注意力就会集中在自己的嘴巴上,想知道牙齿有没有磕掉,或是舌头有没有被咬到之类的问题。所以当那个人摔到地上以后,我就先朝着他的肚子上狠狠踩了几脚,那个地方是胃,猛烈的攻击胃部,会让一个人在短时间里出现闭气的现象,也就是无法呼吸。他痛苦的哼哼了两声以后,我就单膝撑在了他的肚子上,双手抓起他的头发,用我的脑门子朝着这个家伙的鼻梁狠狠的撞了上去。他噢了一声后开始捂脸,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我发挥我组合拳威力的时候了,我对准了他的头一阵乱打,很快那家伙就好像被打晕了一样,摊在那儿不动了。

我从他身上起来,此刻胡宗仁因为二打一的关系已经有点吃亏了,于是我又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石头,朝着背对着我的那个人脑门子上狠狠敲了一下,他转头看我的时候我就跟他缠打在了一起。

由于小时候受到不少不良武打片的影响,所以我曾经一度以为武打片里那些非常炫酷的招式如果我能够学会的话,我以后就不会受别人欺负了。而事实上随着长大,我开始渐渐明白那些看着很好看的招式,其实都没有办法用到实战当中,真正管用的,还是要把对方打疼,打倒在地,而不是打着好看。不夸张的说,如果一对一的打的话,这四个人没人会是我们俩的对手,我虽然自认为还比较温顺的人,但是好歹也是个练家子嘛。于是我和胡宗仁很快就收拾掉了这两个家伙,任凭他们在地上哀嚎呻吟。胡宗仁接下自己八卦袋上的绳子丢给我,然后对我说,你把这三个人背对背的捆在一起吧,我来收拾最后一个。我捡起地上的绳子,然后对倒在另一侧的那个瘦男人投射过去悲哀的眼神,虽然我不知道胡宗仁将要怎么对付他,但是很显然,他的下场肯定是四个人当中最惨的。

胡宗仁走到他身边,一脚把那个箱子给踢到一边,然后抓起他的衣领,好像拧小鸡一样把瘦男人的上半身给拧了起来,然后开始左右开弓的打耳光,每一下都非常清脆响亮,甚至连我光是听着都觉得疼。我是说,手疼。打耳光通常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有着极强侮辱性的方式,我可以容忍别人跟我打架,甚至打得骨折都没意见,但是如果有人打了我的耳光,我却说什么都要讨回来。

瘦男人开始带着哭腔求饶说,别打了,别打了,东西你拿走吧,我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完这句,他竟然开始哭了起来。作为男人来说若非本性非常懦弱的话,在敌人面前一般是不会哭出来的,此刻的哭声,说明他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原本我们是被他们算计了,但总算是讨回来了。胡宗仁把男人撑在地上,然后对着他的脸吐了一泡口水,就跟刚才那个男人对胡宗仁做过的事情一样。胡宗仁解下自己的皮带,又把瘦男人单独捆住了,如此一来,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四个家伙,就被我和胡宗仁这么给解决了。

胡宗仁在几个人身上搜着,找到了这几个人身上的手机,然后一个一个翻看着,抄下了这四部电话最近几天拨打过的号码,然后挨个把这些手机摔在地上,再踩个稀巴烂。接着胡宗仁抱起地上的箱子,对那个瘦男人说,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胡宗仁。今天是我揍的你,今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要么你就早点想法子把我胡宗仁给弄死,要么你就从此给我躲得远远的!男人依没有停止那种哭泣后的抽噎,只是缓缓点头。

胡宗仁又对他说,现在大半夜的,估计没人来救你们,等我们安全离开以后,会给你电话上最后几个接通的号码打电话,找到人为止,我会让对方来救你们。你记住,今天胡爷爷还是放了你一条生路,下次有恩有仇当面了清,隔了这么久再来下黑手,这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法。

其实我很想提醒胡宗仁,我们现在做的,也不算君子。

接着我和胡宗仁就打算离开了,憋了很久没抽烟,又莫名其妙打了一架,我们也顾不得点烟的火光被人看到,于是一人点上一根。我率先翻到了墙头,然后从胡宗仁手里接过箱子,然后丢到了花坛里,接着把胡宗仁拉到了墙头上。

胡宗仁蹲在墙头,正打算跳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个瘦男人说,记住我的名字了吗?男人点点头。胡宗仁又问,我叫什么?

“胡宗仁。”

第二百二十五章.【案二十三】箱内玄机

胡宗仁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转头从墙上跳了下来。于是我和他捡起地上的箱子,就开始寻思怎么才能出得去。临走之前,胡宗仁还捡起地上的那把军用铁锹,朝着围墙里头丢了进去。

我们沿着原路往回走,原本承诺了胡宗仁,等找到东西,会帮忙把这里的盗路鬼给带走,看来当下我也没那个时间了,只能等之后再来了。从最早进公园的时候开始,我们就注意到在进门处和公园管理处的那个小楼之间,有几处监控摄像头。虽然我们无法得知这四个白莲教的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也许是跟我们一样,从公园关门之前就已经在里头守候了,鉴于他们原本就是在等着我和胡宗仁上钩,所以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于是当我和胡宗仁走到下午喝茶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已经能够远远看见公园门口处的灯光了,那大概是这个公园到了晚上唯一的光源。

我开始和胡宗仁商量该怎么混出去,毕竟现在我们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让人怀疑的一件事了,也没有别的游客可以让我们混出去,而且胡宗仁手上还抱着这么个蠢箱子,加上咱俩身上都有伤,鼻青脸肿的,但凡有点常识的人,也都会知道咱们俩进来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胡宗仁气呼呼的说,要不然,咱们就直接闯出去!反正那些管理处的人想要拦住我们,恐怕也没办法吧。胡宗仁那阵仗,好像是要再打一架的样子。这家伙一身蛮力,看样子刚才出气还没出够。不过他说的这个显然是不现实的,人家管理处的人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又没招谁惹谁,我们要是再动手打人家,那可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胡宗仁懊恼的问我,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在这里等到天亮?万一待会那几个家伙找到法子挣脱了怎么办?

胡宗仁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干我们这行的人,哪个身上是干净的?没点小伎俩还能在这行里混饭吃吗?所以我深知我和胡宗仁刚才捆住的那四个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恢复体力,并且想法子挣脱束缚,剩下的,无非就是再从院墙里翻出来罢了。而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头,如果让他们先于我和胡宗仁离开公园的话,我们再想要离开可就困难了,大概也只能在那臭烘烘的厕所里蹲上一夜了。

我刚刚打完架,神志还处于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现在要我想法子,我也是想不出来的。隔了几分钟后,胡宗仁说,要不这样吧,待会到了那口子的地方,我们俩都做好准备,我抱着箱子跑,直接往门那儿冲,如果有人来追赶,你就说抓小偷,然后你来追我,这样咱们俩都能逃出去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他你这是什么奇葩的办法啊?胡宗仁说那有什么奇葩的,小时候我在我们家后边的工地跟其他的小伙伴去偷废铁,就是用这招跑出来的。我想了想,虽然这个法子绝非首选,也实在太丢脸,但是在当下看来,却是最容易实施,也最容易成功的一个。于是我答应了胡宗仁,接着我们俩继续朝前走。

走到大约距离我们站立的这个修建在悬崖边上的人工步道口大约十多米的地方,胡宗仁低着身子观察了一下。我们如果要逃出去,必须越过中间那个坝子。而那个坝子的一侧就是观景台,另一侧就是管理处。这还必须是公园的铁门没有上锁才行。不过根据多年来逛公园的经验,我知道这种免费对外开发的公园虽然有门禁时间,但是通常都不会锁门。因为如果有人进出的话,管理处的人是可以立刻就发现的。而且他们本身夜班的时候要巡逻,巡逻的范围除了公园里以外,还有公园外头的围墙等等,老是锁上,也不方便,况且这公园除了石头就是花草,谁会来这里偷东西呢。

本着赌一赌的心态,我示意胡宗仁我准备好了。于是胡宗仁点点头,抱着箱子就冲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刻意把脚步声弄得很响,在安静的夜晚里,非常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在胡宗仁跑出去大约10米左右的时候,也跟着追了上去,虽然身上有伤,但是那天我们俩跑得特别快,我估计刘翔如果不摔到的话,差不多也就这个水平了吧。胡宗仁的脚步声惊动了管理处的人,一个保安打开门,手里拿着警棍,指着胡宗仁大声问,你干啥子的!胡宗仁不理他,自顾自的朝着铁门冲去。那个保安正打算去追胡宗仁,我就开始干扰他,我大声说师傅你小心点这是个杀人犯!

胡宗仁想必一定非常痛恨我擅自串改台词,把小偷变成了杀人犯,性质立马就不同了。果然在听到杀人犯三个字的时候,那个保安一下子就停下了追赶的脚步,我趁此机会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然后转头对他说你快回去藏好!保安一听立刻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由于我和胡宗仁冲出来的时候把外套上的帽子罩在了脑袋上,也在刻意地躲避我们早已掌握了位置的监控摄像头,所以这一路我们并没有被清晰的拍摄到。而胡宗仁运气也挺好,走到门边发现只是从内侧扣上了门,于是胡宗仁打开门就冲了出去,我也跟着冲了出去,短短十几秒钟,我们就在那个保安师傅的跟前,上演了一出追赶杀人犯的经典好戏,但是总归是逃出来了,不过那四个白莲教的家伙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刚才我这么一闹,胡宗仁知道那个保安是肯定会报警的,而这公园的斜对面就是一个部队的驻扎地,附近也有派出所,所以第二天我听说有警察去了现场,并且发现了那四个人,统统带回了警局做笔录,但是他们始终没把我们供出来,至于是怎么敷衍过去的,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话说当晚我们逃出来以后,直接朝着鹅岭公园的方向逃窜,因为那是一条小路,而且岔路比较多,想要躲避追赶,也是离佛图关最近的地方。我们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来歇气,然后胡宗仁问我怎么办,咱们现在是不是回去?我说先别回家,别把这些危险带给咱们的家人,咱们这就打车去司徒家。胡宗仁说司徒早就睡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到底几点钟了。我说我们早他家附近找个什么酒店先随便住一晚,明天把这些东西带到他和铁松子跟前,咱们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做。胡宗仁点点头,然后对我说,这样也好,最起码,轩辕会让咱们拦住白莲教的人,咱们也算是拦住了。

鹅岭下边的公路是直通李子坝的,而且这条路大排档众多,不少甚至是通宵营业,所以打车根本就不是难题。出租车上我和胡宗仁基本上什么话也没说,大概是各自默默的回想着先前那几个小时里发生的进展这么快的事情。而人在静下来以后,才会对别的感觉变得灵敏,胡宗仁不断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很疼,都有包包了。他这么一说,连我的脑袋也跟着疼了起来。迎着灯光,我看见胡宗仁的鼻子下边和嘴唇都裂开了,鲜血已经流出来都结痂了,他的牙齿缝隙间也有血迹,看样子刚才那一顿打,估计是胡宗仁这些年来最惨的一次。到了司徒家已经是凌晨3点左右,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我和胡宗仁甚至对箱子里的东西都提不起精神了,也没洗漱,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后发现司徒打了不少电话给我,于是我给他回了过去,告诉他我们就在他家附近,让他到我们住的酒店里来,毕竟胡宗仁这蓬头垢面的,又扛着个大箱子,走到哪儿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特别叮嘱司徒,把铁松子师傅叫上一起,我要给你们看个东西。没过多久司徒就来了,胡宗仁也醒了。我们在打开箱子之前,特别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先详细的告诉了司徒,让司徒来判断这个箱子究竟该不该打开,毕竟在场的全部人当中,这方面的经验最丰富的,非他莫属了。司徒想了想说,打开吧,应该没事,那些蚯蚓,只是守护这箱子里的东西的。蚯蚓属土,土又生金,这箱子里的东西必然是个金属的,否则也没办法保存这么长时间,放心打开吧。

我对胡宗仁点点头,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胡宗仁打开了箱子,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到箱子里的东西。里头是一个长条形的小盒子,怎么说呢,很像是小时候用的文具盒。有一个盖子,小盒子的地步是和大箱子焊接在一起的,胡宗仁伸手打开了箱子的盖子,在合缝的地方有一层油布,这大概是为了增加小盒子内的空气压力,防止外边的东西腐蚀而准备的。小盒子里,是一个形状和箱子差不多,但是却是布料质地的小袋子,胡宗仁拿起袋子,把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我才发现,那是一根纯铜铸造的小棒子,就是先前梁老头家画像上,那个雷震子手里拿着的东西,司徒说,这就是骨朵。

骨朵的把手上有一个锁链,锁链也是纯铜的,不过却断掉了。这说明锁链的另一端原本是应该有东西的,如果没猜错,应当是一支纯铜的判官笔。胡宗仁把骨朵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我注意到把手上有一个莲花的刻痕,工整规范,就和我先前拿回来的莲花是一样的。胡宗仁把玩了一阵说,这么说起来,他们找的是门派的圣物,而这东西是被人为分开了,不知道那支判官笔现在在哪儿,如果凑齐了,估计就要出大事了,幸好咱们找…

这句话还没说完,胡宗仁突然双手双脚撑直,脑袋歪着,先是摔到了床上,然后摔到了地上,开始不断抽搐。我们吓坏了都上去想要拉起胡宗仁,可此刻胡宗仁力气却大得出奇,我们根本按不住。司徒让我抓住他的手,于是我狠狠的压住他的手腕,但是从他手腕上传来一阵炙热感,准确的说,有点烫,于是我忍不住拿开我的手看了下,发现胡宗仁的手腕上,之前的那个黑印,在我眼前渐渐从黑色,变成了红色。

第一章.突变

“黄婆婆。”

“怎么?”

“那下边是什么模样?”

“阴间吗?”

“是的。”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光景,你问这个干嘛?”

“你跟我说说吧,我就想知道。”

“就好像是一个口径很大的烟囱。中间火焰熊熊,岩浆迸发,四周的一圈分了十八层,每一层都是那些各自应当受的罪不同等级的亡魂。”

“十八层地狱,对吗?”

“对。”

“惨吗?”

“惨。”

那应该是在2007年,我跟黄婆婆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我们聊起的话题。尽管常年跟鬼魂打交道,对于我口中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我却一直怀有一份余地,不敢过分的去想象,也不敢轻易去揣度,一切知识和逻辑,统统来自于前辈们的口口相传,以及千百年来经验的沉淀。对于黄婆婆而言,去穿行于阴阳之间,本来就是她的看家本领。她本身也有不少信徒,但大多都是善信,并未能得到她的传法。

黄婆婆一生基本上只教过一个人手艺,这个人就是付韵妮。而付韵妮和她之间却从未存在师徒关系,而是因为我们阴差阳错的相识,随着她父亲的弃暗投明,黄婆婆为了向付强担保付韵妮在没有父亲的日子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于是做了付韵妮的干妈。当然,这当中还有一段非常曲折的关系,是因为付韵妮的生母,原本也是佛家人,并且是黄婆婆的师傅的关门弟子,如此说来,付韵妮拜到黄婆婆跟前的时候,算是承袭了部分黄婆婆的门派手艺,说来说去,也都不算外人。再加上她和胡宗仁的关系,胡宗仁和我的关系,我和黄婆婆的关系,一切都似乎变得不由分说,对于老前辈,我们向来敬重,对司徒的敬重大部分来自于他的博学,对黄婆婆,除了敬重,我们还觉得亲。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我和胡宗仁连夜从外地赶回重庆,黄婆婆担心我们路上有危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大半夜顶着寒冷的夜风,站在街边昏黄的路灯下等我们。那时候已经是凌晨,对于她这样一个作息规律的老人来说,若非真的担心,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我很庆幸这么多年以来,我的种种陋习虽然让我惹了不少麻烦,树了不少仇敌,但却也因此让我收获了这么多可贵的感情,有些,甚至可以称为亲情。

可即便和黄婆婆这么熟,也拜托她多次下阴替我办事,但是对于阴间的了解,我始终非常肤浅。我曾一度把这种相互的不理解归结于宗教信仰的不同。例如佛教的人相信有轮回,有转世托生,而对于我们来说,则更相信万物都会归于自然,变成风,变成水,流动在身边,同样是种永不灭的能量。也许是我们需要让这样的逻辑来说服自己相信,可是多年以来,我们好不容易相信的事实,却又要一次次被人质疑,甚至是自己来亲自打破。

这一次,算是我自己打破的。

那天在司徒家附近的宾馆里,胡宗仁毫无征兆的突然倒地抽搐,这是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甚至连经验丰富的司徒,和爱着经验丰富的司徒的铁松子。一时之间大家手忙脚乱,司徒能做的,也只是让我尽可能的控制住胡宗仁的身体,不要再形成什么伤害罢了。可是当我按住胡宗仁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手腕上传来的一阵炙热感,继而我发现了那个原本已经一度被我忽略,也在司徒的指导下,胡宗仁自己已然能够逐渐控制的黑手印。

我知道红色在被反复重叠之后会变成黑色,所谓的这种黑,换言之则是红得发黑。而从黑色变成红色,我却从没见过,甚至在那么短短的几秒时间里,黑色和红色交替着出现,就好像街边的霓虹灯,胡宗仁手不断的抖动着,双拳紧握,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开始膨胀起来,就好像如果此刻我用针扎一下的话,我就会欣赏到人血喷泉的感觉。那手印反复这么闪动,好一会儿才停止了下来,而当手印重新变成黑色的时候,胡宗仁也不再抽搐,身体回复了平静,却怎么都没有醒过来,歪着脑袋,双手双脚平放着,如果不是肚子的微微起伏,我甚至要以为胡宗仁从此就驾鹤西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在场的所有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胡宗仁停了下来,我们也没停止惊慌。姜还是老的辣,司徒在胡宗仁平静下来以后,走到他身边,俯身把耳朵凑到了胡宗仁的嘴巴边上,听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糟糕了,这孩子好像出问题了。呼吸是均匀的,但是却非常微弱。我赶紧问司徒,怎么个问题法,你倒是说清楚呀!司徒皱眉说,这人分成肉体和灵魂,两者合而为一才能够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玄学之人,哪有完整的,胡宗仁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了,身体变得微弱,如果超过时间找不回来,肉体恐怕就要衰竭了。

司徒虽然是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在我听来,却显得那么可怕。我曾经不止一次处理过灵肉分离的现象,统称为“掉魂”。大多数是在受到猛烈惊吓,或是某种外力的干扰之下,让灵魂和肉体相互剥离,灵魂即便想要回到肉体,却不知道怎么回来,于是游荡在外,越来越微弱,肉体也因为失去了灵魂,就好像土壤没了水分,就会干涸,变成一堆死灰。所以当司徒这么说的时候,我深知这其中的危害性,好在对于掉魂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处理过不少,算是有经验。于是我赶紧摸出我放在床上的罗盘,开始在房间内寻找起来,如果胡宗仁的灵魂真的出来了,即便此刻我们无法沟通,但是我能够从罗盘上找到他的踪迹。甚至可以在找到以后请司徒先收走供养,直到我们想到法子把灵魂重新灌入体内。

可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胡宗仁的灵魂在我遍寻四周后,发现根本不在这小小的范围内,甚至连他自己身体周围,也丝毫没有动静。司徒捡起地上的骨朵,装回布袋子里,然后丢到盒子当中,早知道这手腕上的黑印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却没想到竟然猛烈到这样的地步。司徒解释说,胡宗仁突然出现的抽搐是伴随着手印的变色而来的,变回黑色的时候胡宗仁也停止了抽搐,这个抽搐的过程应该就是黑印的部分和胡宗仁灵魂发生了碰撞,就好像两个带电的东西突然到了一个容器当中,既然无法重叠,空间又只有这么大,所以必须有一个被逼出去。不幸的是,这次输掉的,是胡宗仁罢了。司徒顿了顿说,不过胡宗仁的灵魂你也检查了,不在这里,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被封住了,要么就是被打得无影无踪了。

我当然不希望他被打得无影无踪,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于是我对司徒说,你一定要像个法子,否则咱们怎么跟付韵妮交代这件事!?我的语气有些加重,并不是因为害怕付韵妮的泼辣个性,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得知这件事后的眼神。铁松子师傅也出现了难得正经的表情,他也皱眉说,这件事,咱们还不能瞒着小妮子,无论如何,她都是和胡宗仁生命最近的人,她是有权知道的。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该这样,但是我却没办法有勇气拨通她的电话,原本胡宗仁这次的事,付韵妮是希望自己帮忙的,但是由于我在身边力挺,付韵妮才没有跟着来,这意味着对我的一种信任,这种信任就如同彩姐对胡宗仁的信任一般。铁松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难处,于是对我说,我来跟她说吧。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走廊上去给付韵妮打电话,我则傻乎乎的站在胡宗仁身边,明知不会有任何结果,却还是在摇晃胡宗仁的身子,甚至扇了他几巴掌。司徒叹气说,没有用的,既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不再这儿了,你是怎么叫都叫不回来的。我很颓废,一下子坐在床上,难道我就要失去一位挚友了吗?司徒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二十四个案子还没有完结,胡宗仁不该这么早就死的。虽然苍白无力,但这句话却给了我一丝希望。于是我和司徒合力把胡宗仁抬到了床上,并且我解开了胡宗仁领子上的几粒扣子。那是因为咽喉和锁骨之间那个倒三角的区域,其实就是一层薄薄的肉,也是最容易吸取阳气的地方。敞开点,或许能让胡宗仁好受一点。

司徒对我说,胡宗仁现在哪儿也不能去,连医院也不能去,去了也没用,在他醒过来之前,咱们还是得一直呆在这里。尽量不要移动他的身子,他不能进食,咱们要想办法维持他身体的热量与水份,待会等付韵妮来了,我就去找个可靠的医务人员来帮忙,就算输液,也不能让胡宗仁就这么死了。你现在就下楼去买几包棉签和纱布,还有酒精,棉签是用来给他擦拭嘴唇的,如果缺水,最早就是从嘴唇开始,究竟是用来降温的,你刚才不是说烫手吗?

胡宗仁手腕上的黑印,刚才突然释放出的高温,这意味着胡宗仁当时正在被这种力量所控制,最终被驱散。我听了司徒的话,出门买东西去。在我跨出房门的时候,司徒突然对我说,你去把房费也续一下,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第二章.元神

我转身出门,很快就在附近的药房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我甚至还带了不少泡面和矿泉水回来,顺便给彩姐打了个电话,要她尽快赶过来,有女人在,也会照顾得细致一点,而且她和付韵妮的姐妹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也能够帮着我们宽慰下付韵妮。

回到房间后,我看到司徒和铁松子正凑在一起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但是当我走进屋以后,铁松子师傅却突然闭口不说了。我很疑惑的看着他们,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司徒望着我许久,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接着他长叹一口气说,还是等付韵妮来了,咱们再说吧。我告诉司徒,彩姐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这次出了这档子事,彩姐和付韵妮两个女人就帮忙照料胡宗仁,剩下的事情,也许要请你老人家跟我一起来想法子救胡宗仁了。

这件事其实是在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跟司徒说了,我和胡宗仁毕竟年轻,资历虽然足够但是见识毕竟远远比不上老前辈。我也知道司徒的身体条件可能较之从前要差了一些,但是如果有他直接帮忙,我也能更放心大胆一些。司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头。铁松子师傅开始帮忙拆掉棉签口袋,倒出来一些酒精,然后不断在胡宗仁的唇上和耳后擦拭,这几个地方是比较容易发热的地方,涂抹酒精,能够有效的降温,因为身体里没有灵魂,身体就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机能。我则是拧开一瓶矿泉水,用棉签沾了然后涂抹在胡宗仁的嘴唇上,这是在给他的身体补水,如果强行灌的话,很可能会呛到。司徒告诉我,刚才我出去的时间里,他给一个自己熟识的医生打了电话,对方会尽快派一个懂得输液的人来,打个吊瓶,弄点葡萄糖或者生理盐水,以维持胡宗仁无法进食的困难。

大约40分钟后,彩姐先赶到了,因为离得稍微近一点的原因。我把情况跟彩姐大致上说了一下,彩姐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我说我很好,就是胡宗仁不太好而已。又过了差不多10分钟,付韵妮赶到了,从进门开始她脸上就充满了担忧和悲伤,于是我不得不把刚才跟彩姐说的话再一次告诉给付韵妮,付韵妮非常生气,因为他觉得胡宗仁是被对方算计了,对方不守信用欺负人,她咽不下这口气。说罢就拿出电话,打算打给她父亲留下的帮众,也就是曾经与我和胡宗仁深度交恶的刹无道的师傅们,但是这却被司徒给拦了下来。

司徒对付韵妮解释说,你现在就算去寻仇,也于事无补,反而给自己增加罪业。胡宗仁是命中当有此一劫,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关是他自己的关,他如果想要撑过去的话,他自己必须跨过这道关才行。以我们大家对胡宗仁这孩子的了解,虽然平常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是从来也不是肯服输的人,他自己变成这样,如果他的灵魂是清醒的话,他比我们大家都更加生气愤怒,所以他自己是一定会把这道关过去的。然后司徒叹气说,愿不愿过是一回事,能不能过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就是咱们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原因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问司徒,你刚才说等人到齐了再说,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司徒看着我说,刚才你出去以后,我曾经给胡宗仁把脉,脉象平稳但是非常虚弱,铁松子提醒我说,这有可能是属于元神受损,或者是元神被禁锢住造成的,否则咱们实在没有理由找不到胡宗仁的灵魂才对。我说是啊,从他刚才倒下到我开始测灵,中途不过才这么短短的时间,胡宗仁灵肉分离后不应该找不到才对。铁松子接话说,所以我觉得这孩子的元神肯定出了问题。你看看他的手腕,那个黑色的手印虽然在此之前一直不曾作怪,但却一直没能消退,即便是用了司徒遏制它的法子也是如此,这说明在这个期间它是一直跟在胡宗仁身边的,说不定你们的敌人之所以能够这么清楚的掌握你们的动静,就是因为这鬼手印的关系。铁松子看了司徒一眼,司徒对他微微点点头,然后铁松子对我们说,如果想要救胡宗仁,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觉得,必须先救到他的元神。

铁松子师傅特别强调了糟老头子四个字,一来是这件事他们其实也只能给我们建议,毕竟对于元神这种东西来说,我们也只是听过,但凡活着的人,很少有机会见到过。而在我所认识的全部人当中,唯一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近元神的人,就只有黄婆婆了。

我曾经问过黄婆婆一些关于元神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我自己的元神曾被好几个阴人给缠着。阴人有别与鬼魂,鬼魂是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的,尽管并不见得一定有实体,但是它始终是一个能量,存在于和你相互平行的同一个空间。例如我和胡宗仁乃至司徒我们最常接触到的鬼事,大多都只是鬼魂而已。而阴人却跟你并非位于同一个空间,它无法直接伤害到你,但是可以接触到你自身在那个空间里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就称之为元神。黄婆婆曾告诉我,元神就好像一个石头的雕塑,上头有关于这个人的各种信息,这个东西是不会动的,就好像一个正在打坐修炼的人,随着岁月的增加,元神周围会出现一些类似藤蔓或是丝线的东西,将元神本身层层包围,越来越多,直到完全包住以后,这个人就基本上属于阳寿已尽了。于是元神就成了一个茧,好像蚕蛹一般。

黄婆婆对于佛家的世界是有自己独到的理解的,而这一部分理解的深度,却是我一直以来无法企及的。并非是因为我不信佛,而是因为我们对待这些问题有着不同的出发点。或许在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看来,我们在天地阴阳间,更多的是在义务充当一个遏制平衡的角色,我们会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送走,好让它们不来影响那些无辜的人。所以我们更多的时候是位于这两个世界的中间点,对于身边两侧的世界,我们却显得非常肤浅。

例如人死后究竟会去哪儿,真的有天堂或是地狱吗?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而是一味的按照前辈的经验,不断的沿袭下去,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同样重要的,就是让我们决定如此去做的那个最根本的理由。黄婆婆也曾经告诉我,当初带着我的八字下阴,找到我的元神,发现边上有些阴人缠绕,于是按照佛法告阴状,甚至找来我逝去的亲人保护我,那就是我已经去世多年的爷爷。我的爷爷死于1994年,这么多年了,人间早已没了他的踪影,但是元神是不灭的,之所以不灭则是因为黄婆婆相信人是有转世的,转世后,元神会剥茧重生,她甚至跟我解释,有些人会存在一些片段性的前世记忆,就是元神不灭的铁证。

我没有前世记忆,我能回想起最遥远的岁月,也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起码在我这里,我是无法证明黄婆婆所说的那种深度了。当司徒和铁松子言下之意是要从胡宗仁元神下手的时候,我忍不住一下子联想起很多。

付韵妮说,那她这就去找干妈去,自己的干女婿干妈肯定是会要帮忙的。司徒点点头,其实我们都知道,走阴是一个非常耗费精力体力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黄婆婆走阴回来,即便再冷的天气,也会满头大汗。司徒他们的担忧,是害怕黄婆婆的身体吃不消,而且这一趟走下去,凶险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黄婆婆虽然是佛家人,打鬼的招数却会的不多,她往往都是用劝慰警告的方式来退鬼,实在遇上了蛮横的,她也会选择去告阴状,请阴兵来对付,自己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绝少看到黄婆婆会自己动手打鬼,连教给我的无字决,也只是教会我而已,从未看见她亲自用过。

当下付韵妮就给黄婆婆打了电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黄婆婆在电话里和付韵妮说了很久,付韵妮脸色非常凝重,甚至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付韵妮问黄婆婆说,那你看我行吗?我们毕竟是同门。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黄婆婆似乎是拒绝了付韵妮。十多分钟的通话之后,付韵妮说了一句,好吧,那我跟他说说看。接着挂上了电话,然后看着我。

虽然我猜到跟我有关,但是我还是问付韵妮,老太婆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付韵妮告诉我说,黄婆婆说她可以帮忙走阴,但是考虑到这个东西的凶险度,她害怕自己下去了就回不来了,到时候忙没帮上,还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她想要带一个人一起下去。付韵妮接着说,本来我想跟着去的,因为我和黄婆婆的师门手艺是一样的,但是她却说我能力不够,恐怕下去了也帮不上很大的忙…

付韵妮看着我,然后有点不好开口的说,干妈的意思是,让你跟她走一次阴。

第三章.茶水

惊讶之余,我久久没有说话。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看着我,当然,除了床上的胡宗仁。彩姐的眼神里充满担忧,付韵妮等人的眼神里,除了担忧之外,甚至还充满了期许。这种期许的眼神是我一直以来最难以去承受的。我明白付韵妮的眼神,虽然她知道这样一来我或许会有一些难以预测的危险,但是这可能是能救胡宗仁现在我们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了。而另一方面,胡宗仁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愿意为了他去冒险,不过我对于亲自走阴这样的事,虽然说不上是排斥,但是心里还是非常畏惧的。

彩姐的眼神里都是担心,我知道,她打从心底是不愿意同意的,但是她也知道这最终还是需要我自己来做决定,并且以她对我们几个人的了解,她也是知道,我肯定会答应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把心一横,大不了就这样了,就算真的阴下去以后打不过,我难道还跑不过吗?

于是我对付韵妮说,好,我跟老太婆一起去。

余下的时间里,我跟彩姐简单交代了一下,并再三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接着司徒教了我一段保护自己的咒法,让我牢牢记在脑子里。因为下阴的时候,我的身体其实差不多和胡宗仁现在的样子一样,不能动弹,只是有某种联系让我不至于迷路罢了。彩姐为了让我宽心,就跟我说你放心去吧,胡宗仁我和妮妮照顾就行了。把他给咱们带回来。

司徒说,我跟你一块去黄婆婆那里吧,如果你们俩遇到什么情况,我也许还能帮一把。司徒的话让我放心了不少,于是告别了大家,我就开着司徒的车,去了黄婆婆那儿。

黄婆婆早知道我要来,在我去的路上这段时间,已经把她最亲近的几个善信都召集了起来,看见司徒也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黄婆婆和司徒之间的交集很少,最近的一次,还是付强交代后事的那次。司徒对黄婆婆拱手行礼,虽然黄婆婆岁数比司徒大了一点,但是由于所学不同,也不存在辈分之分,两人惺惺相惜,算得上是相见恨晚了。黄婆婆把我们带到屋子里,让她的善信们侯在外头,外头的地方,就是每次我请黄婆婆走阴的时候,我等待的地方。黄婆婆关上门对我和司徒说,走阴这件事,对于毫无经验的人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所以你在做之前一定要考虑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们,我们都有可能回不来了。

我说我知道,我也很害怕,但是好像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黄婆婆说,几十年前她第一次学习走阴的时候,曾经恍惚迷失了很久,才找到了回来的路,醒来以后也没办法记得起在下边发生了什么,这都是多年来强迫自己训练,才达到走阴后发生的一切,在醒来能够回想起。黄婆婆对我说,如果咱们能够顺利的回来,你有可能什么都不会记得,也许也只能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断,我之所以要你跟着我一起,主要是为了让你保护我,这样的话,我才能把你带回来。我点点头,对黄婆婆说我明白,我主要的任务就是保全你。黄婆婆叹息说,本来几十年来我走阴走了无数回了,能够平安泰然活到今天,也算是一种福气了,但是你们两个孩子,次次都招惹上一些很大的麻烦,这些有些超过我老太婆的能力范围了,刚才妮妮给我打电话说了小胡的事情,你们惹不起的人,其实我们也都惹不起,但我们没办法,都当成是自己的家人,这个忙,是说什么都要帮的。

我问黄婆婆,门外你的那些善信是来干嘛的?黄婆婆说,这次比较危险,这是可以预料的,如果是寻常走阴也就罢了,我自己独来独往也都没问题,但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我害怕出什么乱子,所以特别叫她们来帮忙挂红。我点点头,曾经见到过这些人挂红,所谓挂红就是把那些红绸布,按照一定的方向顺序,在家里的法器上轮流披挂,以达到提醒黄婆婆阴下去以后,能通过自己的肉体感觉到这些有佛性的红光,这样才不至于迷路。我又问黄婆婆,那我呢,我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黄婆婆说,你跟着我一起,但是如果咱们不幸走散了,你就记住,朝着上坡的方向走,哪儿有坡就往哪儿爬。

说得这么飘渺,让我心里好不安啊。于是我搓搓手,对黄婆婆说,那行,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黄婆婆站起身来,有些略微紧张的说,还是先跟菩萨问个卦吧。说完就带着我走到她的佛台前,递给我一个地上的蒲团,要我在菩萨跟前跪下敬香磕头。我告诉黄婆婆我不是信佛的人,黄婆婆说我知道,可是你这趟跟着我下去,需要佛祖来保佑你。黄婆婆语气真切,于是我就跪下敬香磕头。插上香以后,黄婆婆让我站到一边,她则拿出了香案上的那堆牛角卦。先让我拿在手上,两半牛角合拢,然后拜拜几次,再递给她。接着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姿势,三鞠躬后,把牛角卦随手放开,任其自然掉落到地上。

连问三卦,如果三卦中一个吉卦都没有,那就是今天不能下阴。第一卦,两个牛角圆面朝上,是两个阳卦。黄婆婆皱了皱眉,接着捡起来,再开始同样的方式问了第二卦,这次却又非常不巧,两个都是切面朝上,则为一对阴卦。黄婆婆再度捡起来,深呼吸一口,然后看着菩萨许久后,再次闭眼丢开了手,这一次,则是一阴一阳,这就是所谓的吉卦,黄婆婆看到卦象后长舒一口气,再对着菩萨三拜,嘴里念念有词,接着把牛角卦重新摆放到香案上,牵着我回到了她日常办事的那个房间。

我虽然对她的卦象无法解读,但是我知道,需要阴阳结合才能够得到所谓菩萨的庇护。黄婆婆告诉我,这次问三卦,两凶一吉,危险会更大,好在菩萨保佑,让我们有去有回。我心里嘀咕着算了一下,怎么越想越觉得回不来的可能性更大。只是到了当下的地步,我也没有后路可退,再困难再奸险,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黄婆婆对我说,咱们准备准备就开始吧,时候不早了,快到中午了,阴气重了以后,咱们就会更束手束脚。我说好,你要我怎么个准备法?黄婆婆朝着厕所的方向指了一下说,你现在有屎有尿,就先去解决了吧。咱们这一趟快则两小时,慢就不知道了。我说我不尿急啊。黄婆婆说,听婆婆的话,快去。下边的东西你见到了,吓都吓尿了。

说实在的,我还算是见过不少稀奇古怪鬼魂的人,有些真的很吓人,让我非常害怕,甚至害怕到多年后脑子里回忆起来,也会觉得毛骨悚然,但是吓尿的程度,还是从来不会有的。毕竟我有一对优秀的前列腺。但是既然黄婆婆这么说,我还是默默跑去了厕所,然后使劲憋了些尿出来,接着回到她的身边坐下。

黄婆婆对司徒师傅说,司徒师傅,咱们并非同门,按理说等会儿发生的一切,你是不允许在边上看的。但是事发突然,而且前途未卜,我必须对你破例了。司徒站起身来说,婆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行了,如果需要我回避的话,我就在外头的屋子呆着就行了。黄婆婆说,你们道家的法门我所知甚少,但是如果我们此行遇到什么危难,还望你想法子搭救一把。下阴的过程烦请你回避一下,我会在我的手上栓一个铃铛,如果铃铛急促响起,你就进来帮我们一下吧。

司徒点点头,对于别门派的规矩给予了最大的理解。然后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活着回来,否则我亲自下来抓你!虽然我知道是句玩笑话,但是充满了对我的关心。为了不让气氛很悲壮,于是我打趣的说,放心吧,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这么热爱人类。没准以后还写写小说当个冒牌知识分子呢。

司徒转身出了屋子。说是屋子其实连门都没有,阻断两个空间的,只不过是一块布帘子罢了。黄婆婆对着屋外喊了一声,开始挂红!我看不到屋外的动静,但是隔着布帘子能看到一些人在外边来回走动的影子。黄婆婆转头问我,准备好了吗?我点点头,想要回答,却发现我无法作声。

黄婆婆点了一盘香,是檀香,毕竟是佛家人。接着从她那口原本是用来泡酒的玻璃缸子里,用斗勺倒出来两杯茶。尿黄色,上头还有些粉末星子,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却又有别于寻常的茶。黄婆婆把茶水放到桌上以后对我说,你把那躺椅抬到我边上来,咱们坐在一起。于是我照做了,接着黄婆婆用绳子把她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手膀子捆在了一起,然后岸边茶水递了一杯给我。

她对我说,喝下去以后,就倒在躺椅上别动,尽量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如果你闭上眼也能看见些什么,不要惊慌,直到你看到我以后,你再动。

我战战兢兢喝下了茶水,然后全身放松,倒在了躺椅上。

第四章.过阴

大约有10分钟的时间,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别的,但是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这种闭上眼睛原本就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刻,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漆黑无灯的山里走夜路,或是即将要打开一扇荒废已久的老屋的木门,我根本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我个人来说,并非是畏惧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东西,而是从一开始就丧失了勇气。我越是希望放松,我就越没办法放松,明明我的手脚都自然下垂,但是脚却因为紧张的关系,忍不住瑟瑟发抖。

很丢脸,这我知道,但是我也不想这样。也许是努力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的关系,我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缓缓出气,这个时候,原本在我边上的黄婆婆突然用她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左手,拍打了几下后,黄婆婆用那种一贯苍老的语气对我说,你如果无法安静,就想点别的,例如你嘴巴里,那茶水的味道。

黄婆婆这么一说,我开始下意识的在我嘴里搜索起先前那杯茶的味道来。虽然闻着很香,但是吃到嘴里的时候,却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恶心算不上,顶多有些像芝麻糊的感觉。味道也并非寻常的茶味,而是那种苦中带涩,干干的感觉,这种味道很难用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我只知道,当我越是想要分辨出这个味道的酸甜苦辣咸的时候,我越是发现,这种味道根本就是从我的舌头两侧传来,那么真切明显。

渐渐的我意识变得模糊,闭着眼睛是一片漆黑,但我却看到了很多好像萤火虫在飞舞一样的感觉,但是当我想要把视线集中在某一个亮点上的时候,它却迅速的逃离了,就好像知道我正在看它一般。耳朵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很浑浊,有点像那种电池没电的收音机的感觉,速度很慢,但却很响亮,我先是察觉到原本漆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红色,就好像在夜里闭着眼睛的时候,有人在你跟前点上一盏红色的灯一样,尽管你没有睁眼,却能够透过眼皮感觉到它的光芒。紧接着是一阵烟雾状的红光和黑色相互交替,耳朵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也越来越多重叠,这些声音当中,有哭有笑,也有凄厉的惨叫,只不过因为语速的放慢,变得低沉,低得我根本分不清男女。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很像是烂醉之后,明明呆在原地一动未动,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按照一定的速度旋转一般。有眩晕感,但却不想吐,紧接着,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光亮也消失了,一个老式摆钟的声音开始渐渐明显,而且越来越真切。我回想起这个滴答滴答的声音,是黄婆婆房间里那个摆钟发出来的,据说是从解放初期就已经有它的存在了,然后一阵脚步声从我左面传来,这一下惊扰,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是能动唤的,然后我感觉到黄婆婆又好像刚才一样,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对我说,可以睁眼了。

我心跳加速,因为我从未去过所谓的“阴间”,我睁开眼到底会看见什么?是那个身材巨大,穿着官服的阎王老爷,还是那些手里拿着廷杖,长相怪异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我是会看见那些头上有怪异犄角的阎罗小鬼,还是会看到那些正在上刀山下油锅的应当受到罪责的亡魂?极其迅速的,我把我从小到大从各种渠道和各种书籍中读来的关于描绘阴间的一切在脑子里闪回了一遍,却始终无法提起睁开眼睛的勇气。直到黄婆婆说,睁眼吧,别害怕。

于是我慢慢睁开眼睛,随着光线灌入眼睛里,周围的情况变得清晰,我却发现,我好端端的瘫坐在黄婆婆家的躺椅上,周围的一切都和我刚才睡下的时候没有改变,那些脚步声,就是黄婆婆的善信们挂红时候走动的声响。我很是纳闷,于是问黄婆婆,怎么回事,是失败了吗?怎么我们还在这儿?黄婆婆说,已经结束了。一边说,一边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黄婆婆擦汗的动作,我才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也满是大汗。冬天的衣服原本就厚实,而我察觉到我背心的汗水已经把内衣黏在了一起。我惊讶的问黄婆婆,怎么…结束了?我却什么都没看到啊!黄婆婆没回答我,也许是累坏了,她只是指了指屋里角落里,那个老式的摆钟。我一看,原来距离我们开始走阴的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我依然不敢相信,于是摸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把手伸进裤子口袋的时候,发现我的口袋内侧,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和摆钟的时间一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的相信原来我们不但已经走阴了一次,并且顺利安全的回来了。

黄婆婆冲着屋外喊道,孩子们,你们都歇会儿吧。我们已经没事了。接着她又喊道,司徒师傅,请你进屋里来一下。那些善信们停下了挂红的脚步,其中一个探头进来问黄婆婆,真的没事了吗?黄婆婆说,没事了,挺好的,你们都辛苦了,这就去休息去吧。于是没过几分钟,那群善信就各自离去了。

司徒走进屋里,带着讶异和开心的眼神看着我们。讶异的是我们竟然安全回来了,开心想必也是因为如此。我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却感觉大腿上酸麻酸麻的。黄婆婆倒了一杯水喝下,然后倒了另一杯递给我。然后跟我说,孩子,你表现得很好,没有让我担心。我被她的一番表扬夸得糊里糊涂的,因为我压根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准确的说,不是不记得,而是记不清。我脑子里有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断,但是这些片断想要仔细去回忆的话,却怎么都找不到准确的方式。这几个小时漫长的时间里,对于我而言却好像只是刚刚睡下,还没睡着,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期间也许会零星接受到一些来自外部的讯息,但终究不敢相信那竟然真的发生过,还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记不清的梦。

于是我喝了水,擦了汗,然后问黄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借她的嘴巴,来拼凑我那些碎片般的记忆。黄婆婆说,你当时闭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些飞舞的光点对不对?我说是的,好像萤火虫一样。黄婆婆说,这就是你的灵魂和肉体即将分离的临界点。我说接下来我还感觉眼前红一阵黑一阵的,剩下的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黄婆婆说,就是那红黑相间,正是我们在不断朝下走,黑色的部分是每进入一个更深的地方的时候,中间的隔层。我问黄婆婆,那那些红色的又是什么。黄婆婆说,那些,就是火焰。火里有很多人,在接受无穷尽的折磨。黄婆婆说得淡淡的,但是在我听来,却那么毛骨悚然,由于这个片断我是能记住的,我只不过是没睁眼罢了,所以当她这么一描述,一个画面就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加上我听见的那些奇怪的声音,或哭喊,或惨叫,都在向我表达一个感觉,那就是可怕。

黄婆婆说,所有人的元神都在最底层,胡宗仁和我的八字她都是知道的,所以不用跟那些小鬼问路,也能够很快就找到。但是找到胡宗仁的元神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元神四周,已经布满了丝状的藤蔓,只剩下了一个脑袋。等到脑袋都被掩埋了,胡宗仁就算是神仙都救不回来。在元神的周围,有一个没穿裤子的小孩子,看上去白白胖胖的,但是却长了一张极其狰狞的脸,有宽大得超过想象的嘴巴,嘴巴里却细细的布满了数不清的牙齿。对于阴人我了解很少,所以当黄婆婆这么描绘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地把它和我以往遇到过的那些鬼魂的形象串联在一起,但是黄婆婆告诉我,阴人的样子更加可怕,鬼魂或许只是阴森诡异,但是阴人就等于是已经在地狱里的人,地狱里原本都是些有罪之人,这些阴人,则是这群有罪的人当中最坏的,攻击性最强的。

我听得惊心动魄,即便我知道我们最终是平安回来了,我还是忍不住猛眨了几下眼睛,生怕自己此刻也是在做梦。黄婆婆说,那个阴人老远就看见我们俩了,一直呲牙咧嘴的不让我们靠近,而且它还闻出来你是一个生人。我说这里的生人应当怎么理解?黄婆婆跟我解释说,就是肉身还活着,但是灵魂却来到了鬼魂的地方,而且是最底下的一层。我不解的问,可那有什么区别吗?黄婆婆说,区别大了,到了最底下的人,若非是既有的元神,就是必然死定了的人。我们俩走到那个地方,原本是应该死定了,但是我是走了无数次了,你却是头一遭。你表现得很生疏,一下子就被那个家伙给认出来了。

我问黄婆婆,那接下来发生什么了?黄婆婆喝了一口水以后对我说,接下来啊,那个小孩就朝着我们俩扑了过来。

第五章.阴人

黄婆婆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横着冒。我问黄婆婆,那…我把它收拾吗?黄婆婆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没收拾的话,咱们俩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我又追问,那我是怎么收拾它的?

黄婆婆说,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我看你这孩子平时还算是比较胆小,起码是喜欢动歪脑筋,耍小聪明,但是当你跟我刚刚走到最底层的时候,你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变得非常暴躁,甚至还一度不受我的控制。我听她这么说,一头雾水,我有时候冲动起来是容易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但是也没到不受控制的地步吧?难道说那才是我的本性吗?

黄婆婆说,刚一着地,我就叫你把眼睛睁开,你睁开眼以后完全没有被周围这种和我们的世界不同的环境所吓到,而是好像压根不在意似的,一直在催促着我快点找到胡宗仁的元神。我提醒你不要激动,因为我知道第一次走阴的人,通常都会比较容易激动,但你的表现却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黄婆婆接着说,在路上弯弯拐拐,我曾跟你指,你自己的元神在那边的方向,你爷爷的元神又在哪里哪里,你根本不在意,而是对周围那些不同程度依附在各种元神上的阴人们,表露出一种敌意。

黄婆婆告诉我,虽然你这孩子本性不坏,但是毕竟这么多年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即便你一直希望心向光明,但是你的内心已经被很多肮脏残酷的现实给占据了,嘴里脑子里想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有美好的存在,但是对于那些现实的东西,你却是选择了过目不忘,即便是嘴上不提心里不想,它们曾经在你的生活中存在过,连麻雀飞过都还留个影子,你太过于无法释怀了。黄婆婆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我真有这么点意思,有时候处理了一个案子,尽管结局是按照我起初的预想,顺利的送走或是打散,甚至还安抚好了家属,给了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在这期间,我的确见证了无数人间的丑恶。

举个例子来说,曾经有一次我处理一个中年去世的男人的案子。男人是独居,有个孩子,老婆离婚很久了,也多年不曾联系,但是在处理途中前妻却突然出现,打闹要分得遗产,理由是当初的房子是他们俩一起办到名下的。虽然最后我用了一些法子让这个女人不再纠缠,但是我事后也在想,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想要得到她的利益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每当在遇到这些冰冷的法律条例和原本应该温热的人情世故之间,我总是会很愤青地把道德的天平倾向于弱势的一方,而选择性的躲避了一些除去人伦之外的逻辑顺序。于是多年以来,不得不说我的内心填充了不少阴暗,即便我在全部人的面前表现得身心健康,但也永远无法否认我在心底因为我自己愤怒的情绪,而增加了许多负面的能量。

于是我对黄婆婆苦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会如此,但是你说得的确没错。我虽然还没满30岁,但是我恐怕经历了许多30岁的人一辈子不曾想过的经历,社会的残酷人与人之间那些微妙错综的关系,一次次在撞击我的底线,能当场爆发的,我往往都会现场爆发了,例如那次在医院停尸房暴打死者儿子,就属于在我的底线内,忍无可忍。人们都说,当眼睛在黑暗里呆久了,任何一点微弱的阳光也会显得极为刺眼,而我想说的是,像我们这种游走在道德和生死边缘的人,身上已经都挨了二三十刀了,难道我们还会在乎多挨一个巴掌吗。

黄婆婆说,我让你跟着我走,你偏不这么做,那些阴人有的是报恩有的是报仇,你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招惹人家,我怕你闯祸,毕竟作为你而言,你是不该跟着我走这次阴的,如果被阎罗察觉,咱们俩都别想回来了。我使劲想要让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但过不了多久你就又冲了出去,根本不听话。我苦笑着说,既然这么不听话,那你为什么还说我表现的很好呢。黄婆婆也笑了,她告诉我说,那是因为在后来,发现我即将控制不住了,于是对着我念了一段清心咒。她说,我听了咒之后,突然就安静沉稳了,这说明我是有佛缘的人。有没有佛缘我自己是不知道,不过当一个人非常暴躁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边上有一个长辈来开导指引,而不是强行控制,这一点黄婆婆做得很好,看来我也只吃这一套。

黄婆婆说,后来就比较容易了,我们一路寻找,找到了胡宗仁的元神,但是当那个小鬼阴人朝着我们扑过来的时候,你却没有阻挡,而是顶住任由它来攻击你。我吃惊的问?不会吧,这可不是我的个性啊,我一般遇到这种主动出击的,都是先打了再说啊,除非我是胸有成竹拿下它。最后一句是我在撒谎了,因为无论我多么胸有成竹,我也清楚生死有别的道理。对于那些孤魂野鬼,论实力我丝毫不会畏惧,但是我还是会躲躲闪闪,因为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这些死掉的人,更加不是鬼魂,我是害怕死亡的感觉,害怕那种死后无声无息的安静。黄婆婆接着说,那个小鬼咬得你身上遍体鳞伤,你却还是不还手,把我急坏了,想要来帮忙,但是我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阴人的对手,只能在边上大声喊你,想把你喊清醒,别你的魂魄都被咬没了,你也永远回不来了。

黄婆婆接着说,可是当我喊得很大声的时候,那个阴人就开始想要攻击我了,我不知道当时你是失去意识了还是怎样,正当它要冲到我身边的时候,你却突然一下子抓住了这个阴人,一边抡起你的无字决砸它,一边大声说着一些胡话。我问黄婆婆,我还会说胡话?我说什么了?黄婆婆说,你一边打一边说,现在我知道你到底有多猛了,你害死了胡宗仁,还想害死我,你还嫩了点。黄婆婆说,当时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虽然胡宗仁现在躺在床上和死人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毕竟身体还是活着的,为什么你会说胡宗仁被害死了呢?后来我才明白,你既然肯舍身犯险替胡宗仁走阴找回元神,想必对于你来说他是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你这孩子对朋友一向是掏心掏肺,要不然,咱们相差了这么几十岁,也不会在非亲非故下,做了这么多年的至交了。

黄婆婆的一番话说得我很是惭愧,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如果说出来,就听着不是个滋味了。司徒在边上听了黄婆婆的一番话,也看着我赞许地点头。眼前的两位都是我的老前辈,但是我们却常常相处得好像朋友一般,对我来说非常难得,对于他们来说,想必也是如此。

黄婆婆说,但是当时你完全玩命的打那个阴人,那个阴人被你打得哇哇大叫,手脚在你身上乱抓乱蹬,无字决打鬼你我都知道其厉害程度,但是那个阴人硬生生的吃了你几十下无字决,你过往遇到的鬼魂中,没有这么猛的吧?我想了想,还当真没有,除了一年前缠着我的那个红衣女鬼之外,毕竟那是我心目中的鬼王,无法超越。黄婆婆接着说,那个小阴人被你连砸了几十下后,一开始还在挣扎,到后边就已经开始哇哇大叫着想要逃走了,但是你却一直抓着不放手,打到最后阴人的身上都已经开始出现半透明的状态了,我知道如果你再打下去的话,不但灭了这个阴人,甚至连胡宗仁的元神都一块给打没了。于是我提醒了,别把它给打灭了,因为它还控制着胡宗仁的元神。

黄婆婆说,这很容易区分,胡宗仁的突然到底就是这个阴人所致,这意味着在一场争斗中,胡宗仁是输掉了。而且我多年走阴,对于阴人的样子基本能够看出其手段是什么,例如这个阴人,嘴巴大,牙齿多,它就是会吃掉元神吞噬灵魂的,所以当时看你打得那么凶狠,我就告诉你,胡宗仁的元神说不定是被这个阴人给吃掉了。

黄婆婆顿了顿,然后微微叹气说,接下来的部分,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是你干出来的事。因为你在听到我这么说以后,虽然停止了手上砸打的动作,但是却伸出两手,狠狠的撑着那个阴人的嘴巴,生生把它给撕扯开了,胡宗仁的元神就在这个阴人的嘴里,我看到胡宗仁的元神后,就立刻从你手里接了过来,然后放到胡宗仁元神的身上,看着那些藤蔓慢慢萎缩消失,再回头看你的时候,你又开始了一下一下用无字决打砸的动作,直到那个阴人被你打得魂飞魄散,你也打得满手是血。

听她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别说还真有些隐隐作痛。若非是黄婆婆这样的老人亲口说出,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是我能干的出来的事。黄婆婆站起身来说,阿弥陀佛,阴人本是魂魄,遭受罪责,再遇到一次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啊。

我也跟着站起来,却沉默不语。

第六章.苏醒

黄婆婆看我沉默了,心想可能是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于是她跟我说,这虽是罪障,但是你的动机却是为了救人,阴人的动机却是在害人,你没有做错什么。黄婆婆叹息说,像你们这种人,本来就是在无私地维持着天地间一方寸土的阴阳平衡,既然好好说没办法,使用蛮力也是迫不得已。牧羊人如果要保护自己的羊群,必要的时候也要拿起猎枪赶走野狼才行。

黄婆婆虽然这么说,但是却没能够减轻我心中的负罪感。因为我知道黄婆婆是善待万物众生的,鬼也是众生之一。所以无论基于什么样的立场,如此残暴的让一个亡人魂飞魄散,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情。而且自从听了黄婆婆的一番话以后,我开始觉得原来我的骨子里竟然如此凶狠残暴,虽然始料未及,但是我越来越开始觉得,这会不会才是真正的我。

尽管这个疑问从那时候开始在我脑子里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始终没有办法去证明。因为我也的确没有勇气再跟黄婆婆走阴一次,且不论就算再走一次我会不会更加深刻的认识自己,而是我到后来逐渐发现,即便我的本性真的如此,那我也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做人只要无愧于自己,也就无愧于天地了。管他是是非非,数十年后,我也早晚要跟着去我的元神那儿报到的。

黄婆婆接着说,再到后来,既然救出了胡宗仁的元神,我们也就没有逗留的必要了,于是开始往回走,还好你还记得我曾经提醒你,紧跟着我,朝着上坡走。你再打灭了那个阴人之后,才开始对周遭的环境注意起来,从我们开始往回走的时候算起,每爬上一个阶层,你就渐渐开始好像崩溃了一样,也许是看到周围的惨状,已经无法让你接受了吧。我沉默不语,黄婆婆接着说,这其实很正常,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崩溃得比你还厉害呢。我问黄婆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具体的给我形容一下?黄婆婆欲言又止,然后微笑着摇摇头,对我说,孩子,你的心里已经装了很多不该装的东西,这些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所以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那天我看到些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崩溃,不过黄婆婆跟我结束说,当我们好不容易爬到最顶上的一层的时候,我已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于是黄婆婆告诉我说,如果不赶紧回去的话,等茶的效力过了,咱们可就回不去了,这么连哄带骗的,才把我带了回来。等于说我们从开始到结束,大部分的时间其实是在路上跋涉,黄婆婆照顾了我一路,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在这样一个老人的面前,展露出我性格当中最残暴的一部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好在黄婆婆也不是外人,为了掩饰我痛哭的尴尬,我立刻转移话题问黄婆婆,那茶还能有效力啊,这么神奇。黄婆婆说是啊,每次走阴之前自己都会喝这个,这个能够帮助人安静下来,沉淀下来。我问她茶水里都是些什么成分啊回家我也泡点来喝。黄婆婆却笑着说,你不会喝的,这个水本是无根水,本来就不容易收集,我这一辈子,也就陆陆续续收集了这么一大瓶子。加上这个水是大悲水,本身发力强,里看到那些星星点点的粉末,是鸦片的种子,现在鸦片不好找,也属于被禁止的东西,这东西会上瘾,你还是别喝的好。

我没有告诉黄婆婆我其实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而她也忘了,同样的话她多年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司徒问黄婆婆,那现在胡宗仁的情况会是什么样?黄婆婆说,释放了元神,也就算是归位了,不过胡宗仁的灵魂最早是不见了,只能让他自己找到回去的路,这孩子莽撞虽然莽撞,本领却也扎实,如果不出意外,他醒过来也是早晚的事了。黄婆婆说完,原本站着,又坐下了,看样子是累坏了。既然事情得以解决,这无疑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大喜讯。司徒也察觉到黄婆婆已经非常疲惫了,于是就对我说,那咱们这就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大家。我说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司徒却微笑着摇摇头说,还是由你来亲口说比较好,婆婆累了,让她早点歇了吧。

黄婆婆却再一次挥挥手,然后站起来对我说,你别急着走,跟我来,来跟菩萨上柱香,告诉菩萨你做了些什么,得到些什么。于是我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规规矩矩在菩萨面前跪下,诚心悔过,即便我本身并不信奉佛教,但是自打这一遭,我的那些零星破碎的记忆片段,被黄婆婆的一番口述而逐渐变得丰满完整,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最深刻也最贴切地一次见识到了佛家那非同寻常强大的精神力量。

辞别黄婆婆之前我没有忘记再三感谢她,她送我们到门口就不再送了。我只是在上了司徒的车以后,才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黄婆婆那瘦小的身影。来的时候是我开车,因为我才知道路怎么走,回去的时候却换了司徒开车,因为我也同样非常疲惫了。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多,我看到先前我买的那些方便面已经都被这群疯子给扫荡光了,要知道我和司徒还没吃饭呢!看见我们回去了,原本一片死寂的房间里突然变得热闹许多,大家都凑到我和司徒的身边,用关切的语气和眼神问我们,事情怎么样了,成功了吗?我原本也想非常炫酷的甩一甩我那飘逸的长发,然后潇洒地比出一个V字形的胜利手势,或者咧咧嘴眨眨眼一副狡黠的模样来轻描淡写的告诉大家其实我们搞定了,但是这些我一路上都在准备的姿态,在看到大家的眼神后,却变成了一次轻轻的点头,和一句淡淡的我们成功了。

一时间,房间里欢呼雀跃,当然,最雀跃的当属铁松子师傅。彩姐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成功了怎么不打个电话来呀,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好担心呀。我拍着她的背说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黄婆婆和司徒在边上,你还担心什么呀。彩姐微笑不语。付韵妮并未露出那种我预料中的激动,而是坐回到胡宗仁的床边,握着胡宗仁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看着胡宗仁,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我是指,喜悦和悲伤交集,一种难以形容情绪的哭泣。

胡宗仁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醒过来,这期间不但让我多缴了一次房间的续费,他还无耻地拉了一泡屎和无数泡尿在床上。我真纳闷这家伙的是不是个外星生物,为什么光是输液维持营养都能拉出这么臭的屎来。好在这期间,付韵妮寸步不离,否则要我来收拾替他的屎尿,我会趁机给他涂点牙膏或者风油精在上边的。

这两天时间,大家也都轻松了不少,彩姐没有回家,而是和我暂时住在了司徒家里。虽然她曾提议要和付韵妮轮流照顾胡宗仁,毕竟付韵妮也需要休息。但是付韵妮却拒绝了,于是我们只能趁着白天的时候来看看,来帮帮忙,付韵妮也能趁着那么点短暂的时间稍微休息一下。

胡宗仁醒来以后,吵着要喝水。然后开始问我们自己为什么身上这么大股子屎味,是不是我们谁故意在他身上拉屎了。我告诉他那是你自己的气味,你最好先熟悉一下,培养下感情,从此以后这个床就是你的地盘了,没人跟你争。我问胡宗仁记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胡宗仁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完全断片了,只记得自己拿起了那个纯铜的骨朵,接下来的意识,就是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了。他甚至告诉我们,这期间虽然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在他自己感觉来看,却好像只有一秒那么短暂一般。我也感叹,因为我们俩都在这么点时间里,做了一个我们之前都从未想过的梦,也再也想不起来的梦。

我没有去追问胡宗仁是怎么醒过来的,因为我知道胡宗仁的灵魂肯定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身体,而在重回身体后,却会和我一样失忆。而此刻我却开始关注起那个铜制的骨朵。骨朵本是兵器,兵器就是用来攻击的,而我们都知道纯铜的东西恰好是能够对鬼魂造成较大伤害的,所以当初铸造这么一个东西,想必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从锁链来看,必然有一支同样是纯铜的判官笔,但是那只笔现在在哪里,两者合到一起以后,又会发生些什么,我们却完全不知道。在从黄婆婆那儿回来的时候,我曾拜托司徒用他那大得出奇的人脉,打听一下这对兵器的来历,但是截至当下,却没有得到丝毫讯息。

胡宗仁恢复很快,就好像是一个人睡了很久后有点软绵绵一样。于是当他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这一天我们退了房,用被子盖住了胡宗仁那沾了屎的床,接着头也不回的逃到了司徒家里。因为司徒约了吃饭,顺便大家谈论下接下来的对策。

是啊,第二十三个案子已经完结这么几天,第二十四个案子呢?为什么迟迟没有人找来呢?只有两个原因,要么那个小阴人就是他们刻意安排的,要么就是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这把纯铜骨朵。

胡宗仁在听完我把这几天的事情都交代了一次后,摩拳擦掌的说,他们不找咱们,咱们就去找他们,玩了老胡几个月,老胡要开始反攻了!

第七章.婚礼

到了司徒家里,胡宗仁虽然身体没有大碍,但是我问他,他说还是觉得有点虚,总之就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于是彩姐和付韵妮去了厨房帮着铁松子师傅准备饭菜,我和司徒则是坐在客厅陪着胡宗仁一起说话,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胡宗仁手里始终拿着自己的手机,他告诉我们他一直在等那个轩辕会的人打电话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打过去?胡宗仁却摇摇头说,我不打,我就等着他们来找我。胡宗仁算是一个倔强的人,在赌气的时候,肯定是谁劝都没用的。所以我和司徒也都不劝他了,尽管我觉得主动打电话过去,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司徒让胡宗仁把自己的手腕给我看看,胡宗仁撩起自己的袖子,把他的手臂露了出来。先前的那个黑手印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非常淡的一个印记,胡宗仁说,这个印记昨天还没这么淡,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几乎快看不见了,估计明天就会完全消失。司徒点点头,我们都知道如果把一个鬼魂或是阴人打得魂飞魄散的话,要让它完全消亡,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从我去了黄婆婆那儿回来,司徒就对我跟着走阴这件事只字不提。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便是问我,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的记忆在那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算是中断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去提起黄婆婆说的我打散一个阴人的事情。

通常我说的打散,是用一些特定的,比较生猛的手法,驱赶鬼魂,使其无力对抗,最终消磨殆尽。这当中往往伴随着一些咒法和特定的姿势。所以我师傅早年常跟我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要打散任何一个鬼魂,因为它们已然是鬼,事到如今,除了这点形态和能量之外,它们也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既然我们选择了同情活人,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份同情一样用在那些鬼魂的身上。我记得我曾一度反驳过师傅的这个态度,我觉得我们行道过程中,立场始终是人,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去同情一些非人的东西。为了这件事师傅并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是那整整一个礼拜罚我抄书,直到我最终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而对于这次走阴时候在胡宗仁元神边上的那个阴人,虽然我此刻依旧无法完全相信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但是从黄婆婆的口中不难看出,我当时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用到任何咒法,只是一味的好像杀人一般,硬生生用暴力将它打得魂飞魄散。说实话,我很后悔,但却为时已晚。

司徒显然是知道我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所以他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我深信司徒这一生当中,也犯下过跟我一样的错,感同身受吧,尽管他也从未说过。

司徒问胡宗仁,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胡宗仁说,我就等那家伙的电话,如果他不打来,我就能拖一天是一天了。我问胡宗仁为什么要拖下去,胡宗仁说,因为我不能再让那个傻女人担心了,否则成天念叨我,我都快烦死了。说完他眼神看着厨房的方向,表情却满是愧疚。我突然醒悟到,这已经是年底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是2011年的新年,胡宗仁结婚的日子,就是在那几天。

果然胡宗仁说,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在那之前,我还是安安稳稳的过吧。有什么恩怨,等过了那个时候再说。接着胡宗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嘴唇,这两个地方,都因为先前打架的关系,而有些伤口。他笑着说,我总不能这副尊容出现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吧。

那一天,我们也没干些别的事,而是针对这个骨朵的问题又研究了一下,发现没有结果。我和司徒都算是身外人,即便我是主动要求身在其中,司徒总归是毫不相干的人,所以我们觉得这把纯铜的骨朵,还是暂时放在司徒这里保管为好。但司徒也告诉我们,这东西毕竟是白莲教的圣器,自己受之无礼,所以只是暂时代为保管,等恩怨了解,这个东西还是会交还给我和胡宗仁。我说这也不是咱们的东西啊,你还给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会用这玩意。司徒却摇摇头说,到时候,是溶了还是埋了,就让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明白司徒的意思,于是也就不继续说了。当天晚上在司徒家享用了美好的一餐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休息几天。

胡宗仁的婚礼,不洋不土的,说是西式的,因为付韵妮当天还是穿上了美丽的婚纱,并且婚纱还是彩姐帮忙选的,而且彩姐成了他的伴娘。我自然是伴郎了,但是胡宗仁却要求我不能穿得过帅,否则会抢了他新郎官的风头。这家伙穿着小礼服,却搭配了一条牛仔裤和一双布鞋。而且这还是他自己擅自串改的,因为在头一晚酒店的彩排的时候,胡宗仁还穿得挺正式的。为此胡宗仁的解释是,必须要出人意料一点,这样才能给到场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来的不少宾客,都算是付强以前帮会里的人,付强远在千里之外,并未来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而作为我们来说,也非常理解,毕竟付强继续求他的道去了,算是一个出家人了。所以那天在座的不少刹无道的人,尽管在早前与我和胡宗仁结怨,此刻却在一边鼓掌道贺,成了付韵妮的娘家人。付韵妮算是一个比较命苦的姑娘,首先是身世并不好,起码比我们几个人都差,嫁给胡宗仁,也算是自己给自己找一个依托吧。胡宗仁的婚礼除了他偶尔说的那些蠢话,和时不时装疯卖傻,也算是平平淡淡的。黄婆婆作为长辈,接受了付韵妮和胡宗仁的敬茶,司徒和铁松子包了一个非常厚实的红包,而我却觉得送钱很俗,但是不送更俗。于是我托朋友铸了一个黄金的小玩意代替礼金送给了胡宗仁,至于里头是什么,我想他一看就懂。

那天我喝醉了,下午打麻将的时候因为晕乎乎的关系,输得一塌糊涂。和我同桌的几位,恰好就是刹无道的师傅们。这样也好,也算是为当初那事儿报仇了。晚饭后我就没什么记忆了,我只记得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胡宗仁和付韵妮占据了我和彩姐的床,而我们却可怜巴巴的在客房里睡了一晚,当我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彩姐说你们俩喝醉了,一个睡在人家的舞台上,一个睡在人家的饭桌上,付韵妮也差不多大了,没办法,就只能把你们弄回家来了。我说你一个人把我们三个人弄回来啊,你可真够厉害的,彩姐没回答,只是非常调皮的吐舌头笑了笑。我知道那一晚胡宗仁的婚礼让我们这群经历了很多的人感慨万千,也深知如今的安稳是得来不易的。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期盼着我们自己的婚礼了。

胡宗仁一直睡到差不多中午,才从我那柔软顺滑的鹅绒床单上醒来。虽然他发出了和我一样的疑问,但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很快就忽略了作为新婚夫妻,头一晚却睡在朋友家这种挺混账的事儿。我和胡宗仁都算宿醉了,于是当天迷迷糊糊的吃饭,打电子游戏,然后晚上送他们俩出门打车回家。

值得一提的是,胡宗仁和付韵妮当晚回到自己家以后,付韵妮给彩姐打了电话,痛骂胡宗仁是个畜生。彩姐问为什么的时候,付韵妮才说,这婚礼都办了,他们俩才发现还没去领证。

三天之后,我和彩姐应约去了胡宗仁家里吃饭。胡宗仁告诉了我他的计划,决定要在重庆买房安顿下来,不过在那之前,应该把手上的恩恩怨怨都了清了。所以他告诉我,在这顿饭以后,咱们就要继续办事了。我问他,是轩辕会的人终于打电话来了吗?胡宗仁说没有,不过该轮到咱们主动出击了。胡宗仁说得慷慨激昂,我大概是受了他的影响,于是也就答应了他。对于这件事,彩姐和付韵妮都给予了我们最大的理解。也许是因为她们知道无法阻拦,于是只是在反复叮嘱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胡宗仁告诉我,这些天时间里,他找到了那四个白莲教的家伙活动的踪迹,他们一直在距离佛图关不远的大坪附近,住在一家小旅馆里,那天晚上被我和胡宗仁暴打以后,也依旧住在那里。也许是还在继续寻找那把纯铜骨朵的踪迹。胡宗仁告诉我,这是咱们发起反攻的唯一一次机会,错过了,也许今后又会变得非常被动。咱们明天就动身,去他们的那个小旅店边上蹲点吧。

我不解的问他,你蹲点有什么用,又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而且你是怎么知道人家藏在哪儿的?胡宗仁笑嘻嘻的说,你还记得之前在河神庙里,我揍了那家伙一顿,然后在他身上放了个小鬼吗?

第八章.计谋

小鬼?我一愣。胡宗仁笑呵呵的说,早就告诉过你,每晚做晚课的时候,我是有办法从这个小鬼身上得到一些信息的。那些人这些天究竟干过些什么我是没法知道,但是他们呆在什么地方,这个小鬼可是能够清清楚楚的告诉我。连续在那个地方住了这么多天,想必短时间也不会换地方,现在去,正是时候。而这么多天也没离开,说明他们还在等,等一个机会找回他们想要的东西,就是那个铜骨朵。

我这才明白了,原来当初在打那一架的时候,胡宗仁却早就把这一切提前预想过了。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在寒冬的重庆,是很难遇到这样美好的天气的。也许是新年刚过去不久,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迎来农历的春节了。所以大街小巷里,开始出现很多节庆的气氛。和胡宗仁约好了时间,先让胡宗仁去了司徒家里,把放在他那儿的铜骨朵带了出来,然后我们俩碰头,一块儿去了一趟江边,手里拧着骨朵,背景是滔滔江水,一副我们就要把骨朵丢到江里的样子。接着我们就开车去了大坪,在路过佛图关的时候,我们还特别上去,到观景台去望了一眼。发现先前被我们挖的那个坑依旧还在,当天晚上那几个家伙是怎么躲过并且顺利从派出所出来的我们虽然不知道,但是既然那个坑还在,没有回填,就说明这件事还没有被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发现。这就大大增加了白莲教的人继续寻找铜骨朵的可能性。

从佛图关到大坪,路程非常近,也就两三个公交车站的距离。大坪是重庆一个比较早成熟的区域,所以附近有不少老房子。大坪、佛图关、虎头岩三处,恰好是一个三角形的排列方式。这里有一个医学院,医学院里有一个伸出手的毛主席雕像,他的手平伸,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副祖国花朵创造未来的感觉。但是我听说这个雕像在2008年地震的时候曾经剧烈晃动,吓坏了不少路过的学生,以为毛主席活了,在冲着他们挥手。

而这几个白莲教的人,住的旅馆,恰好就在这医学院的附近。医学院是重庆医科类大学里,最优秀的一所院校,听说有不少印度还是尼泊尔的交换生,早前吃的那顿美味的大盘鸡,也就在那附近。学校的其中几个校门,是围绕在一条小马路的边上,而这条马路除了文具店,超市,和各种各样的餐馆之外,最多的,还有不少汽车修理,汽车配件等门面。胡宗仁大厅到,这四个人住的其实并非是一个正规的旅馆,而是位于商品楼里的那种家庭式小酒店,而且是靠近马路的这一栋。所以当我们到达那儿以后,装作是要修车的顾客,把车停在了那栋楼唯一的电梯出入口的地方。也就是说,只要时间恰当,每个从这楼里下来的人,我们都能够在车里看见。

于是剩下的,就是想法子把这几个人引出来罢了。我提议让警官老冯帮忙,因为即便是这样的小酒店,也是需要到派出所备案登记的,因为派出所需要掌握老百姓的全部动静,包括开房记录。于是我很快从老冯那里得到了这家酒店的租客信息,甚至还有电话号码。这么一来一切就容易许多了。胡宗仁的电话号码说不定是被对方掌握的,于是胡宗仁就把那张我们先前在江边拍的相片,分成了两条彩信,分别发给了轩辕会的那个联络人,和白莲教的那个住客。在一根烟的时间之后,胡宗仁开始确信这条信息已经分别被这两个人看见了,于是就先打通了那个白莲教的人的电话,按了免提,关上车窗,我们在车里上演了一出好戏。

胡宗仁用很拽很得意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们看到照片了吗?我们现在就在江边,如果你不按照我的要求来做的话,我就马上把这玩意丢到江里去,你们如果心情好,就慢慢打捞吧,不过我告诉你啊,重庆的江可深了,而且我手劲还挺大的,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在一边忍不住好笑,因为胡宗仁虽然常常干类似的事情,但是却从未有一次让我有这么爽的感觉。对方的语气明显的焦急,而从口音来判断的话,这个接电话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外地口音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喜欢抽湖南香烟的人。他慌张的说,你千万别丢掉,有事好好说,你要我们怎么做你就直说,千万不要弄丢了这个东西,这东西对我们可宝贵了!胡宗仁冷笑着说,想要我不丢也行,你去找你上边的人来跟我说话,用你的电话打给我!胡宗仁冲着我挤眉弄眼的,一副变态的模样。我知道,在之前那次深夜接触中,我们已经察觉到这四个人都是下头跑腿的,虽然可能等级有高低,但是都绝不是发号施令的人。对他们下达命令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那个什么师叔或是师伯。只有找到了这个家伙,我们才能够离我们要的结果更进一步。那个人慌忙的答应,说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去办去!如此一来,我们又能够知道,这个发号施令的人,和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想要找到他,必须要给他一点时间才行。胡宗仁对那个人说,行,我给你一点时间,别磨蹭,动作快点!

挂上电话后,胡宗仁又给那个轩辕会的号码打了过去,但是对方一直处于一个占线的状态,所以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这个人收到了胡宗仁彩信以后,并没有直接来找胡宗仁谈判,而是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另外的人,而这个人,就极有可能是轩辕会的马道人。

胡宗仁笑着放下电话对我说,你看这招不错吧,就一张假照片,就能把两拨人搞得晕头转向的,我觉得我还是挺聪明的。我哼哼了一下然后问他,这个法子你想了多长时间?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从我醒过来那天开始啊,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我无语的对他说,这都十来天了,你这脑袋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尽管损了他一顿,但是最后还是稍微赞许了一句,如此一来,胡宗仁压根就没在意我损他的部分。

很快,从那栋楼的电梯里慌慌张张的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三个不认识,但是另一个就是被暴打的那个瘦男人,这么说来,这四个人是一起行动的。而那三个人我们不认识也只是因为那天完全是在黑夜里的缘故。这四个人跑到马路边,在经过我车子的时候,我故意埋下了头。当他们走到我们车后的马路边,胡宗仁就跟我说,开车吧,开慢一点。

于是我发动车子,慢悠悠的兜了个小圈子,然后绕到马路边。眼前那四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鱼贯而入,然后出租车开始开动。胡宗仁说咱们跟着这辆车就行了,这几个蠢货,会乖乖的把咱们带到他们上级的人那儿去的。原来这才是胡宗仁的计谋,我还真是有点小看这个家伙。

重庆作为一座山城,岔路多,且弯弯拐拐,上坡下坎,外地的司机到了重庆常常会转得晕头转向,因为重庆的道路不像成都或是北京,一条道直直的,在重庆毫无征兆出现一个十连发夹弯是很寻常的事情,坡度达到30度左右的斜坡也都是家常便饭。所以重庆的司机是威武雄壮的,重庆的的哥的姐们,更是疯狂。于是,在重庆原本有些堵车且路况复杂的道路上和出租车尾随跟踪,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好在我也是个优秀的驾驶员,加上很好开2010车况也非常良好,虽然跟得比较吃力,但是总归是跟上了。出租车司机把这四个人拉到了位于渝中区上清寺附近一个叫做枣子岚垭的地方,四个人下车,然后钻到了一个小胡同里。

由于我在开车,于是我让胡宗仁慢慢跟着,我停好车就过来。胡宗仁打了鸡血一样冲下车,然后开始跟踪那四个人。我迅速瞄好了一个车位,顾不得停得不规整,锁上车门就跟上了胡宗仁。那四个人在胡同的尽头又钻进了一个单元楼里,这期间他们根本没有回头看过身后一眼,也许是真的惊慌了,所以才这么不小心。于是我和胡宗仁在计算好和这四个人大约一层半楼差距的距离,也跟着上了单元楼。

这是一栋老旧的单元楼,大概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房子。楼道里充斥着垃圾的臭味和尿液的骚味,一层楼有十来步阶梯,每两个这样的阶梯就能够上到顶上的一层。从脚步声判断,这四个人在五楼的时候停下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正好走到了四楼。接着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于是我和胡宗仁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从楼梯间的缝隙偷看,发现5-3的那户门打开了。

一个精瘦的老头走了出来,开门就大骂,慌撒子慌!这么沉不住气,还怎么干大事!

第九章.矛盾 加更谢谢@重拾七年的皇冠

老头骂人的语气很凶,中气也很足,不难想象,平日里这四个人也常常被这个老头跟训孙子似的。可是说完这句话以后,老人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站在门口气呼呼的看着他们四个。四个人不敢作声,只是那么傻乎乎的站着。老头很不耐烦的招招手,于是这四个人就进了屋子里。

由于是我在偷看,所以当门关上的时候,我就对胡宗仁挥挥手,让他跟上。我俩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耳朵轻轻贴着房门,打算要听一下屋子里头的动静。不过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除了这个老头无休止的咆哮之外,并未听见其他任何声音,也听不清他到底在发什么火。这个老头就算不是这四个人的师叔师伯,也至少是白莲教一个比较高位置的人。否则也不会冲着几个人这么大呼小叫的。于是可以推测出,至少在当时胡宗仁挂断电话以后,或许是那几个人还在酒店里,或许是在来这儿的出租车上,这几个人是给这个老头打过电话的。因为老头的语气明显像是知道点什么,而他这么发火,按照我的推断的话,应该是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原本派这四个人来拿的铜骨朵没有拿到,还挨了一顿揍。二则是这几个人被胡宗仁的一条彩信和一通电话就弄乱了阵脚。

胡宗仁拉着我走到一边,然后问我,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冲进去?我摇了摇头,首先冲进去是根本不现实的,因为这是一道防盗门,如果都让我们俩个小混混给冲进去了,人家这个门业集团今后也别想打着安全品牌的口号了。其次就算是要冲进去,现在也为时过早,因为按照胡宗仁先前和他们的约定,这四个人必须找到这个老头以后,用其中一个人的电话给胡宗仁打过来。所以在这个期间,胡宗仁还得先等到对方的电话才行,否则一下子就会穿帮。于是我告诉胡宗仁,再等等,咱们最起码要先接到电话再说。

反正贴着门也听不清什么,索性也就不偷听了。我和胡宗仁继续朝着楼上爬,发现顶楼有一道小门,可以直接上到天台上。走到天台上,发现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和顶楼住户自己拉来泥土种的一小片菜田之外,就是一些破碎的楼板砖,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废弃物。胡宗仁从包里取出我们先前找到的那个铜骨朵,在菜田里挖了个小坑埋下,那是因为我们无法预知后边将会发生些什么,如果有危险,我们即便是人吃了亏,至少也不要让这群家伙这么轻易就得到东西才行。接着我们又顺着楼里下去,直接下到了底楼,这个时候,胡宗仁的电话响了起来。

正是先前胡宗仁拨打的那个号码打来的,胡宗仁迅速带着我躲到了对面那栋楼的楼道里,接通电话,按了免提,但是又把音量给降低,接着胡宗仁拿着电话,但是没说话。对方也不说话,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钟以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老气横秋的声音,你不是要找我吗?现在你找到我了,怎么又不说话了。胡宗仁回答说,喂!你贵姓啊?对方说,免贵姓杨。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交换?胡宗仁哼了一声后反问道,交换?交换什么?你那个铜质的脏兮兮的假阳具吗?

胡宗仁这冷不丁的说些蠢话,还得我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破功了,太丢人了,但不得不承认,胡宗仁的形容还很是贴切。很显然,对方是听见了我的声音,于是酸溜溜的说,哟,看来你们两个臭小子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块儿啊,快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交换,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的语气也非常不耐烦,但是他好像错误的估计了他自己在我们心中的分量。且不说今天我们才知道这四个人背后是这么个老头子,就算真的知道他是白莲教当中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先前把我们整得这么惨,我们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台阶下。胡宗仁跟对方说,我要的就是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们要利用我们来干这些事。胡宗仁顿了顿说,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救下那个梁老头的话,你们是不是要找别的人下手?

对方听胡宗仁这么说,先是没说话,然后哼了一声说,我们并不是不择手段的人,这件事必须这么干才能不露声色。你可能猜到了我们当初对付梁老头的时候,是为了引得你们出手,但你们可能没想过,为什么这件事是轩辕会的人让你们去做的。

老实说,我和胡宗仁乃至司徒都曾经想过。我们只是隐隐约约猜到这两个组织之间,要么是互相有合作,要么就是彼此在对着干。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我和胡宗仁都没有任何好处,我们始终都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罢了。不过我这却是头一次从白莲教的人口中,听到了轩辕会三个字。于是胡宗仁问对方说,那你说我听听,为什么轩辕会那帮老猴子会跟你们这群家伙搭上关系。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但是他很快就说,这件事不重要,我们也无意来针对你们,换句话说,如果接受轩辕会考验的人不是你们的话,这件事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就是摆明了说是利用我和胡宗仁救人心切的心理了。胡宗仁说,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们和轩辕会是什么关系。对方说,你手上的那个东西,是我们白莲教的秘宝,本身有两件,你们这次得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件罢了。本教这么多年一来一直在找寻这个东西,谁知道当我们得到其中一件的消息的时候,发现已经在轩辕会的手里了。而轩辕会的人是知道这是好东西的,于是机缘巧合下,他们漏出一个信息,让我们辗转找到了梁老头的身上,这才发现其人和另外一件圣器有莫大联系。但是我们又没有办法寻找到其具体的下落,而轩辕会的人告诉我们,目前正有两个很有潜力实力也不错的年轻人正在完成他们的考验。

对方说,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不得已的情况下,设下了一个计谋,让我和胡宗仁自己送上门,而这期间轩辕会又不断的给出要阻挡白莲教的指示,于是渐渐的,原本和白莲教毫无瓜葛的我们,却莫名其妙的跟他们对立起来。对方说,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才被耍了吗?我们也一样被耍了,那些消息分明就是轩辕会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让我们来利用你们,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利用我们!你们以为是我们利用你们找到了剩下的那个圣器,其实是轩辕会利用了我们大家,为他们自己找到了圣器!

对方说话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这种激动的感觉却充满了屈辱。我忍不住插嘴问道,轩辕会是道士的总会,你们白莲教算起来是佛家的分支,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关联,他们想要得到你们的法器做什么?对方哼了一声,很是不屑,然后说,我还当你们两个年轻人真的这么厉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这东西为什么叫圣器,那是因为它本身有超过寻常物件的能力,谁得齐了两样东西,非但可以招雷引电,就算是丝毫不会玄术的人,用这东西打鬼,也是一打一个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总算是明白了。轩辕会利用了我们大家,他们想要得到这两样东西,自己找到了一样,借由我和胡宗仁以及白莲教的力量,又找到了另一部分。但是在得知我们得手以后,知道白莲教的人必然会来找我和胡宗仁的麻烦,于是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来找我们。意思大概是,如果白莲教找到我们,然后我们输了,轩辕会大不了就算作一个人情送给白莲教了,或者再想别的法子从白莲教手里把这东西给弄过来,还能够借此机会除掉胡宗仁,既然不能为他所用,至少要铲除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可谓是一举两得。另一方面,假若我和胡宗仁搞定了白莲教的人,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个东西我们迟早也是要交给他们的,否则的话,他们完全可以以我们不完成考验为由,再给我们搞些稀奇古怪的委托出来,那何日才能是个头。

想明白这些以后,我豁然开朗。所谓敌人的敌人,那就应该是朋友,但是我们和白莲教之间,显然在当下的情况,这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对方说,今天你特别要求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不就是想要知道这些吗?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能不能请你把东西物归原主,如果弄丢了,我向你保证,从此你们二人,会被我们集白莲教全教之力剿杀,永无宁日。

他先说了请字,然后又是一阵炫耀武力的威胁。胡宗仁也就不再说话了,看他的表情,他非常矛盾。

第十章.恩怨

胡宗仁看着我,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接对方的这句话。我其实心里也非常矛盾,如果说到硬拼实力,我们两个毛头小青年,就算是本领大过天,也无法和人家一个存在了千百年的组织相抗衡。白莲教此次重聚,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况且这原本就是人家门派自己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任何人得来了,也未必都是善缘,更不用说还很有可能引发一系列巨大的纷争了。所以对方那句集齐全教之力终身剿杀的话,想必也不是跟我们说着玩玩。

我对胡宗仁摇了摇头,因为我觉得此刻跟对方做出任何承诺都是无法负责的,我们在刀刃上行走,根本就猜不到下一秒会不会滑倒受伤。于是胡宗仁直接跳过了对方的问话,而是反问了对方一句,那关于之前我元神里的那个阴人,你又知道多少?对方愣了一下,然后问,阴人,什么阴人?我接话说,就是在胡宗仁的元神边上,跟着一个小孩子的阴人,胡宗仁的手腕因此而出现了爪印,这件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们也算是佛家人,不会连元神也没听说过吧。

对方哼了一声后说,元神自然是知道,但是胡宗仁说的自己元神边上跟着一个阴人,这个他们就不了解情况了。虽然对方也并没有说得斩钉截铁,但是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是更愿意相信这个老头说的这番话。这场战役当中,没有谁是真正的受害者,因为我们都只不过是被轩辕会玩弄的工具罢了。

胡宗仁跟对方说,你放心,你的那个铜骨朵,我们暂时留下了,等到时间合适,自然会物归原主。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对方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能因此而把我们的东西占为己有。胡宗仁大骂道,谁他妈稀罕你那破玩意?你们先前怎么对付我们的你难道忘记了,我他妈就不还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胡宗仁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发火,反倒让对方沉默不语了。胡宗仁接着说,等我把我这边的事情搞清楚以后,东西再还给你。东西我们已经藏好了,如果在此期间我和我兄弟以及我们的家人和身边的朋友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任何一点波及,我跟你保证,你们永远都见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我们身边的人也都不算是外行人,你也知道我们的性格,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给我个时间,我保证在这期间,本教的人,不会再去打扰各位,如果你顺利归还,一切恩怨一笔勾销。胡宗仁又一次大骂到,购销?我购销你妹啊!你们利用我们这笔帐就不跟你算了,这段日子你们给我们造成的影响这么大,你说购销就购销?我凭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我他妈卖给你了吗?暴怒之下的胡宗仁,常常会说出一些很犀利的话,这也是我特别欣赏的一点。没等对方回答,胡宗仁又说,你们如果想要拿回东西,就乖乖的按照我的吩咐做,否则的话,鱼死网破,大家斗到底也就是了,我胡宗仁什么时候怕过你们这群只懂得暗箭伤人的下三滥们。

说完胡宗仁不等对方开口,就挂断了电话。我问他,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火?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胡宗仁说,发火是故意的,这些人你就得对他们凶一点,否则永远把咱们当软柿子捏。不给他们过多的考虑机会,他们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咱们还算是争取到不少时间,而且手里也有筹码。必要的时候,白莲教的人还会帮助咱们呢。我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接下来是打算跟轩辕会对着干了?

胡宗仁点点头,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我们俩蠢就蠢在直到现在才发现轩辕会带着咱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前边的几十个案子一方面是在训练我们的能力,一方面也是打消我们的顾虑,让我们真的以为是在按部就班的完成委托,谁知道他们在这当中利用咱们去干一些不方便让他们亲自出马的事情,真他妈卑鄙!心机简直太重了!

其实这一点我也深有同感,一年前和刹无道的人争斗的时候,虽然也非常艰苦,但起码我们有非常明白的敌我关系。因为刹无道当初设下的层层计谋,都是可以把我算计到死的。而轩辕会不一样,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但是却是一步步把我们引到一个圈套里,在我们完全没法察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他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对胡宗仁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那咱们现在就不用闯到人家屋子里去了,在场光是我们看见的都已经5个人了,如果真要拼起来,大白天的咱们也肯定会输。况且现在这两拨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都还有待考证呢。

我告诉胡宗仁,趁现在他们还没察觉到我们跟来了,咱们先离开,找个地方跟司徒说一下情况,听听他的意见吧。胡宗仁点点头,于是我们俩快速离开了胡同,然后驾车离开。路上胡宗仁问我,咱们把那铜骨朵埋在人家菜田里头,这应该没什么事吧?我说你放心吧,人家菜田里的菜长得好好的,没谁会无缘无故去翻土的。藏在这种老百姓居住的环境里,反倒比藏在任何地方都安全。而且这件事就只有咱们俩知道而已,如果将来真的事情变得复杂了,那玩意也会成为咱们谈条件的砝码啊。

我们顺着路一直开到了大溪沟附近,再转弯去了滨江路。继而一直朝着沙坪坝的方向开,找了个下河道,把车藏在了下河道的下坡处。我给司徒打电话,然后把先前遇到的情况说明了一下,司徒先是对胡宗仁的机智大加赞赏,只不过这样的赞赏在我告诉他那是胡宗仁想了十几天的法子之后就不再出现了。司徒说,如果那个老头子说的话是真话的话,那么其实这当中的逻辑是说得通的。说得简单点,轩辕会想要把两样东西都占为己有,不知道之前通过什么途径,已经得到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纯铜的判官笔,并且在和白莲教建立联系之前就已经查到了你们去江北老城的时候,那个蔡老头的身世。但是很明显他们并不知道蔡老头的祖上是把东西藏去了哪里,于是就把这当中几个可能掌握信息的人物关系分享给了白莲教,意思似乎是在说我是在帮你们寻找你们的东西,找到了,就一起还给你们。但是其实谁都知道,这东西即便是找到了,轩辕会也有足够的人力和时间来和白莲教周旋,到最后肯定会爆发一些矛盾,于是他们就有了名正言顺不归还的理由了。

司徒叹气说,这轩辕会还真是城府深,在我们西南地方,白莲教的势力原本就分散,如果要集中需要不少的时间,而即便如此,也不见得是轩辕会的对手,因为轩辕会几乎渗透到了每一个道家的分系里,人数众多,历来道家和白莲教也都有着扯不清的恩恩怨怨,双方如果要对立闹事,那只需要一个星星点点的小借口就已经足够了。司徒告诉我们说,所以这个人说的话应当是足以采信的,即便是说的假话,也无非是想要骗你们俩把东西归还了而已,但这么一来,这个恩怨就变成白莲教和轩辕会之间的直接矛盾了,你们甚至可以因此全身而退,因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司徒的提议很快被胡宗仁给拒绝了,他说那不行,虽然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单独无法跟他们二者之间的任何一方对抗,但是如果不对抗到底,人家将来还是会来欺负咱们的。我难得的在这个观念上站到了胡宗仁的一边,于是告诉司徒说,既然你觉得白莲教的人说的是真话,那么咱们就专心对付轩辕会了就行了。

司徒说,既然你们决定了,那就大胆去做吧,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我们也都因为担心你们俩而成天担惊受怕的,咱们不让人牵了,咱们讨个说法去!

挂上电话以后,我问胡宗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胡宗仁想了想说,咱们得联系一下那几个白莲教的人,如果想要得回自己的另一半东西,就必须跟我们合作,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帮忙把那个纯铜判官笔找回来,和他们恩怨全了,至此轩辕会也没有任何可以要挟到我们的地方了。我说那可不一定,之前你还不是没招惹他们,人家还不是照样来惹你。胡宗仁说,我曾经在轩辕会呆过一段日子,虽然不喜欢里头的人,但是如果说个个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的话,到也绝不至于,这次的事件,几乎全是被少数的几个人策划出来的,一个有可能是当初咱们去成都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姚老前辈,另一个不用说,就是先前那个装得这么像的马道人。

胡宗仁点点头,点上一根烟,烟雾熏得眼睛微微虚着,然后说,咱们去成都吧。

第十一章.召集 本章有巨型福利手机党请换电脑

我早猜到胡宗仁会说这样的话,这是肯定的,因为如果胡宗仁要为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和受到的折磨讨回一个公道的话,直面轩辕会的那群人是迟早的事。如果说当初真的如同咱们最早约定的那样,完成二十四个案子,就恩怨两清,倒也罢了。但是这中间对方不断的整些幺蛾子出来,被利用算是一码事,还莫名其妙在胡宗仁身边安插了一个阴人,这可不算是考验了,这就是真的在害人了。万一那一天我没有答应跟着黄婆婆去走一次阴,也许胡宗仁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因为黄婆婆自己也说了,太过于凶险,她自己去的话,可能是回不来的。既然对方先行毁约,我们也实在没什么理由要跟他们客气了。

于是我说好,就按你说的办。胡宗仁说,那我现在先再试试给轩辕会的那个人打打电话,如果还是不接的话,那又怎么办?我说你先打,不接再说。

果然,对方不肯接电话,也许是预料到了什么。这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因为胡宗仁先前就已经给对方发过一次彩信,而轩辕会的那个人很明显是看到了短信之后,于是给某人打过一次电话,这才造成了当时胡宗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处于一个占线的状态。但是这会儿我们再打过去,通了没人接,在此前这么久时间里也没有因为胡宗仁的那条彩信而回馈一个信息过来,这说明对方是正在等我们的进一步动作,而不接我们的电话,则是因为大概料想到,我们已经有所行动了。于是我告诉胡宗仁,你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如果再不接电话或是回电话的话,我们现在就把铜骨朵交给白莲教的人。并且你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计谋了。

胡宗仁照做之后,没过几分钟,对方果然打来了电话。

现在我们手里有一个两派人都想要得到的东西,于是一瞬间就占据了主动。按照如今的话来说,叫做逆袭。于是胡宗仁很是得意,长久以来压抑在他心头的那把火,此刻就完全释放了出来,他冲着电话里头那个轩辕会的人大呼小叫,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并且告诉对方,如果这件事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并且就那个阴人的事件道歉的话,老胡一定玩了命的要把你们统统都打垮!电话那头轩辕会的人始终一言不发,任凭胡宗仁骂,直到胡宗仁骂完以后,他才说,年轻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不学会踩着别人的肩膀,那就注定一辈子都会让人踩住你的肩膀。咱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应该要习惯。这件事也不是刻意要来针对你,只不过你比较倒霉,在这么一个不恰当的时候,进入了我们的视线罢了。

这个人和胡宗仁单线联络过多次,但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听声音又是寻常人的声音,却是一个陌生人的感觉。所以他对于我和胡宗仁的了解,要远远多于我们对他们这个组织的了解。而事实上直到现在我对轩辕会的认识也非常有限,只知道那是一个专属于道人的总会,供奉轩辕黄帝,创建之初本是为了弘扬道法,广收门徒,到了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以资源共享的方式分别招揽玄学业务,而且内部不和,矛盾四起,最近一任管事的,还非常有野心,渐渐想要把组织发展成为在这个地区本行业里的垄断组织。然后胡宗仁和胡宗仁的师傅都曾经在这个组织里呆过一段时间就离开了,胡宗仁因为一年前开始声名鹊起,又一次引起了他们的关注,本着酸葡萄心理,对方想要再度把胡宗仁招入门下,但是胡宗仁不但拒绝了还揍了人家,于是引发了这一连串的问题。

老实说,我只知道这么点,而在后来陆陆续续接触到的一些人,大多都并不了解,相对了解的,也只有赵婧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是敌是友还不是很明朗,我们甚至无法猜测这次她的突然失踪,并且冒险发信息给我们说自己被监视控制了,究竟是一个圈套还是真实的事情。如今和赵婧断了联系已经一个月了,甚至连拜托成都的朋友调查,也是一无所获。所以这个组织对于我们来说,神秘虽然说不上,反正都是一群拿钱办事的俗人,但是作风行事,还真是不怎么地道。

但是听对方的言下之意,好像是这一切的发生,竟然是因为胡宗仁碰巧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了这次事件当中,是属于他比较倒霉罢了。胡宗仁气呼呼的问,那我身上先前的八极印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我元神边上布置的那个阴人又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每一样都可以弄死我,你们他妈的这群混账,就这么想我老胡死吗?电话那头的人冷笑了一声说,八极印的时候是真的想要试试你的深浅,没想到你扛了过来,还接受了我们的考验。而后边的那个阴人,是因为我们已经察觉到你开始有点不听话了,想要有点东西制约你。顺便用这样的方式了解你的动静,加上碰巧后边又有机会找到你们现在手里的铜骨朵,也就顺便一举多得了。

对方的语气冷漠,甚至态度也很冷漠,他竟然丝毫不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别人原本是一件非常不对的事情。紧接着他说,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得到了铜骨朵,不如就把它直接交给我们,或许我还能帮你说个情,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吧。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也跟着生气了,难以想象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于是我压着火问他,如果我们要把东西交给你,我该怎么和你见面?对方说,这容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地址,你们给我寄过来就行了。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几天的功夫了。

我告诉他,那不行,东西贵重,丢了我们可付不起责,如果要的话,就必须当面交给他。我说,我听你的口音是本地人,你的电话也是本地的,这说明你现在就在重庆,咱们又不远,你说个地方,痛快点,咱们面对面的交易。对方冷冷的笑了几声说,你们两个小王八蛋,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给骗出来,实话告诉你们,真正要这东西的并不是我本人,而是我们会里的人,所以你交不交给我这根本没什么要紧的,就算是我上当出来和你们见面了,或者你们把我给收拾了,也只不过是换下一个人来和你们谈这件事罢了。你们俩这两年很是活跃,道上的师傅们不少都知道你们俩是什么货色,我知道你们在打算什么,我看上去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傻吗?

他其实说得没错,我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他也说得特别直接,我们就算是抓住他,就算是把他折磨得很惨,也无非是换一个人来继续整我们罢了。眼看行不通了,于是我对他说,寄给你也行,但是你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商量一下,考虑一下。也许你觉得就只是在对付胡宗仁一个人而已,但是因为他的关系,已经牵扯了很多人进来了,甚至还扯上了司徒山空和铁松子老前辈,这些人我们需要做一些工作,并且我们也要你给我们一个保证,先前让你们来来回回耍了这么多次了,这次我们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对方笑着说,你们不相信我也应该,我也没指望咱们之间能有个什么信任。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来考虑,但是你要记住,这恐怕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了。我说好吧,我们商量好了,就给你打电话,大概明天晚一点的时候。他说好,那我等你们的结果。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当然不会考虑这样的交换条件,但是我需要以此来争取一些时间。在放下电话以后,我对胡宗仁说,你别说话,别吵我。胡宗仁说我本来就没说话啊!我说你现在就说了。于是胡宗仁在一边生闷气,我没理他,因为我需要时间来计算一下。

几分钟后,我对胡宗仁说,如果让付韵妮出面去邀约刹无道的师傅们,在最短的时间里,能够召集多少人出来?胡宗仁一愣,大概是不明白我想要干什么。他回答我,可能打电话相互转达一下,还是能叫来不少人吧,毕竟有好多都在我们那次之后离开了刹无道,剩下的全都是我老丈人的死忠啊。我看了看时间,还算充足,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你现在就立刻给你老婆打电话,让她赶紧联络人,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约多一点可靠的肯实打实帮忙的师傅。胡宗仁问,你要这些人来干什么?打群架吗?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说,差不多吧,咱们把人叫上了,今天就赶到成都去。

胡宗仁眼睛放出光彩,淫邪的望着我笑。他知道我的意思是要带着一群人,大闹轩辕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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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决,是我能够教给大家最大的一个福利了。能否看懂其玄妙和学会,全看个人造化了,若你本身排斥佛教,建议不要学,以免出问题。要知道佛家的精神力量,是无比强大的。

第十二章.人马

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楞头野小子,邀约一群江湖术士甚至是常常被他们称为败类的玄学中人,大闹一个西南地区声望在外的道人总会,听上去是多么滑稽可笑,很像是一些武侠片里的段子,说着轻巧,但是办起来,又谈何容易。

不过鉴于我和胡宗仁都是属于那种比较无脑的家伙,尤其是当我们已经被人欺负得没有别的路子可走的时候,我们也是会不顾一切的。所以,我们还真这么做了。

为了表达诚意,我作为原本不关我事的局外人,用我自己的手机给刚才那个白莲教的师傅打去了电话,胡宗仁则开始跟付韵妮商量约人的事。不过胡宗仁似乎是本着去打架的目的约人的,而在我看来,打架是最没办法的办法,还不一定打了就能解决问题,搞不好这份仇怨还越积越深。白莲教的那位师傅接到我的电话后,直接把电话递给了那个老头子。虽然我们只知道他姓杨,但是从他说话的态度和口气不难揣测,他应当是这次白莲教重组过程中,少有的几个知道较多内幕,且在教派内地位相对较高的人。如果我说服了他,就等于说服了他手下的一群人。

于是我在电话里对杨老表达了我的真实用意,并告诉他,目前贵派的铜骨朵已经被我们妥善安置,绝对无心霸占为己有,我们现在要开始反扑,但是以我们自己的能耐实在无法办到,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们一把,我们讨回公道,他们讨回自己门派的东西,一举两得。很显然我的这个提议让这位杨老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大概是没想到竟然是由我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他一时也很为难,他一改先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态度,开始用比较平缓的语气跟我说,这件事,如果我们要做的话,牵扯就太多了,一来等于本教从此与轩辕会决裂,二来相当于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成了个吃里扒外的组织。个人声誉无关紧要,因此而影响到教派,那可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于是我楞了一下问他,你这算是拒绝我了吗?杨老说,尽管你的提议在我听来非常诱人,但是你们去闹事,师出有名,我们去,就是过河拆桥了。这件事,光是我说了也不算,我还得和其他几个执事商量一下。我笑了笑说,不为难你了,如果你要商量,估计这时间也来不及了,我们打算今晚就动身。杨老一惊说,今晚?这么着急?我说是啊,一来是趁着现在我还没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二来我也只是争取到了这么一点时间,我必须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说完,我大致上跟他讲了一下先前和轩辕会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的内容,毕竟他能够给我们考虑的时间是有限的。但是在这个时间里,他或许更多在做的事情是在等我们的答案,而我们却趁着这个时间差去反攻他们的老巢,所谓擒贼先擒王,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或许想要阻挡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也知道,当我把这些话告诉了电话那头的杨老之后,还必须是他和他的门生们不走漏风声才行。

大概是杨老明白了我突然这么坦诚跟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那这样吧,我还是得商量一下,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在你的恩怨了结之前,你们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将不会再受到本教的牵绊和阻力,我们也会尽量跟轩辕会的人斡旋,不会把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其实自打杨老开始犹豫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八成人家是不愿意跟我们一道的,白莲教虽然不算是国家承认的正派宗教,但是骨气是自来都有的,要他们跟着我们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矛头小孩子以及一群行事作风亦正亦邪的江湖人士一起合作,想必还是会比较为难。所以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他这句话,这句不会走漏风声,不会加以阻挠的话。

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其实都是非常冒险的,因为我和胡宗仁即便是个人的天平倾向于事实的真相,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先前杨老的那通电话里,包括对于轩辕会和他们之间的纠葛的那些情况究竟是真是假。我打给他这通电话,绝大部分是因为我自己的判断加上司徒的一番肯定,如果真是我猜错了,那么我们这一番就等于白忙活,等我们兴致勃勃的冲到了轩辕会的总坛,也许等来的将会是一个可以让我们从此消失的陷阱。

而即便是得到了杨老的这句承诺,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依旧是在赌。不过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胡宗仁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由于胡宗仁两口子相比于我和彩姐来说,还都算是好事之徒。所以当付韵妮得知了我们打算以后,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并以她特殊的身份,很快就开始邀约自己父亲曾经的老弟兄们。也许是性格不同的关系,付韵妮原本就非常泼辣,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胡宗仁是一个比较容易惹是生非的人,但是连续这么长时间把我们步步算尽,脾气再好的人估计也会忍不住要发作了,更何况是付韵妮这种从小女孩儿当男孩儿长大的姑娘。不过胡宗仁在跟付韵妮交代完以后,还给司徒打了电话,但是听胡宗仁的意思,司徒似乎是有些担忧,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说这么一来要么我们就能彻底摧垮对方,要么从此就要开始亡命天涯了。

胡宗仁在告诉我这些以后,他还说,亡命天涯我不怕,我怕的是一辈子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笑着跟他说,司徒说亡命天涯,还算是说得很文艺了,说得残酷点,咱们有可能小命都没了,会死,你知道吗?到时候你死了要不要我来送你一程?我是故意在开玩笑,因为我觉得如果此刻我们因为任何一点不祥的征兆而产生一丁点退缩的念头的话,我们这场仗在还没开打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败局。

可胡宗仁却没有笑,而是伸手开始挖自己的鼻孔,一边挖一边说,都死过一回了,离死不远了,死倒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余生都生不如死。我也打住不笑了,因为这次佛图关之行已经让我们对轩辕会的信用问题产生了巨大的质疑,我们已经实在是不敢相信,真的在这二十四次考验之后,他们真的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咱们。

我们在车里东拉西扯的商量着,一边等着付韵妮和杨老那边的消息。我们甚至在那期间商量好了该怎么闯进去,在哪几个方位占位做手脚,不让对方有反击的机会,不过我们在谈到另一个问题的时候,意见上发生了巨大的分歧。那就是,到底该由谁来收拾那个马道人。

论道法手艺,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论突袭的杀伤力和人数多少的话,他可就不如我们了。所以我们心里都明白,只要能够顺利的闯入,抓住马道人那是迟早的事情。我和胡宗仁都亲自去过他们的总坛,无非就是一个看上去古风一点的老屋子。除非是当时马道人外出了,否则的话,我们机会还是很大的。鉴于最近这段日子,马道人需要一直在背后对手下的人发号施令,顺便运筹帷幄,所以我猜想,他留在总坛的可能性会更大。最后我告诉胡宗仁,既然是你自己的私事,这件事还是让你来处理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希望你到时候别做出什么让自己一辈子后悔的事来。

因为我知道按照胡宗仁的脾气,如果有人连续这么长时间的整他,他可能真的会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不管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即便马道人是个坏人,那也仅仅是因为立场和角度与我们相差太远而已。胡宗仁说,你放心吧,吃了这么多次亏,这次说什么也不犯傻了。胡宗仁还是孺子可教的,至少他知道之前的他是在犯傻。于是我又问他,那赵婧呢,咱们救还是不救?胡宗仁迟疑了一会儿说,还是得救,这姑娘不坏,也不是主动来害咱们的。

然后胡宗仁看到了我的眼神,立马补充说,最关键的是她有一双大长腿,黑丝袜呢!以后就看不到了,那不是很可惜吗?说完他再一次淫邪的大笑起来。

又过了一会,付韵妮先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尽量多的通知人了,具体来多少人还不知道,她也没有一个个交代下去。胡宗仁问她那怎么才能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要跟咱们一块,我们也好去包车呀!付韵妮说,车子的问题就别担心了,我说了时间地点了,到时候一看就知道。顺便她也说,我也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忠于我爸爸。

胡宗仁的电话刚挂上,杨老又打了过来,我问他,你们商量了吗?有结果了吗?杨老没有回答我的这两个问题,而是直接反问我,你说吧,今晚在哪儿见。

第十三章.闯门

一听杨老这话,我竟然有点激动。因为他的这句话几乎就是在跟我说,他们愿意派出人马,跟我们一起。也顾不得要和轩辕会绝交了,他们想必也知道,这样一来,就肯定要分出胜负,拼个你死我活了。于是我谢谢了杨老,然后告诉了他时间。他有些微不屑的说,我们的人不多,你也都见过,能帮上的忙不大,但是也是我们的态度了。不过我们不会和你们那群人一起上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得谅解我们。

我赶紧说我当然谅解,只是这么一来的话,我们怎么和他们碰头呢?杨老说,所以我才要你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剩下的你就不用多管了,连你们俩的踪迹我们都能跟到,这么一大帮子人,难道我们还会跟丢吗?鉴于我们一直都了解白莲教喜欢诡秘行事,既然杨老这么说,我们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而他口中的那些我们都见过的人,想必就是那四个白莲教的教徒。剩下的别的我们没见过的,也许是有自己的顾虑,杨老也不方便派出来。毕竟这件事如果无法善终,他们也需要明哲保身,这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于是谢过了杨老以后,我把情况简短告诉了胡宗仁,虽然曾经交恶,但是胡宗仁还是相当理解对方的立场。所谓江湖当中从来都没有谁是绝对的对错,在我们看来,被白莲教摆了一道自然是不爽,但是人家也是在为自己门派打算,算得上是无可厚非了。

重庆到成都,全程400多公里,我指的是开车的话。因为当时再去买火车票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于是胡宗仁跟着我先回了我家,打算把这件事跟彩姐报备一下。胡宗仁则是让付韵妮把自己的一些东西带上,晚上碰头即可。彩姐的担心一如既往,但是她也明白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因为这件事原本就是我提议的。经过这么多次磨难后,我才发现原来她才是每天都要承受最大压力的那个。我的父母只知道我的职业,但是不知道这几年来我的职业竟然带给我这么多危险,但是彩姐一直在我身边,尽管对我的事情基本不过问,因为她会比较害怕这些东西,但是却耐心地、默默的给予我支持。我不大记得那天离开家的时候,我是基于什么养的情感一把抱住了她,当着胡宗仁的面,然后告诉她,等我这次回来,以后都不去冒险了,我们就准备婚礼吧。而她却微笑着对我说,结婚后,我想去尼泊尔。

按照当晚和付韵妮和杨老约定的时间,我们直接在南岸区某个高速路口的服务区碰了头,约在高速路口,是因为我们肯定是走高速过去。而约在南岸区,则是因为大部分刹无道的师傅,都活跃在南岸区,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和付强一样,是一个掰掰车司机,虽然未必都是残疾人,但是干这行的,尤其是没做过多少好事的,不少都会因此身带残疾。可当我们赶到服务区的时候,发现已经停了十辆车,每台车都打着双闪,好像要出去自驾游,然后在这里集合一般。付韵妮走过来跟我们说,看来这些师傅还是没把我爸爸给忘了,这次,总共有三十多个人跟我们一起。我一听很高兴,但是考虑到服务区还有别的私家车主和加油站员工,我实在不方便以礼节致谢,于是挨个跟那些站在车边的师傅们握手致意,他们当中有完全不认识的,也有曾经在老君洞背后的农家乐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有些还是当初因为司徒带人闯入的关系,莫名其妙跟我或者胡宗仁打了一架的,甚至还有几个当时付强把付韵妮当着一干师傅的面儿托付给胡宗仁的时候,来了现场道贺见证的师傅,恩怨是非,早已一笔勾销,这些人我甚至在当天以后都不曾想过,将来还会有一天能够再见。原本的泛泛之交甚至是陌生人,此时此刻,都成了我和胡宗仁的战友。

胡宗仁的表现就稍微夸张了一点,看得出他有些激动,不过几句话,没文化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他傻乎乎的对大家说,谢谢各位给我老婆的令尊大人面子,我替我老丈人的令爱谢谢大家了!人群中传来一阵忍俊不禁,有人甚至笑着笑着咳了出来。胡宗仁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和胡宗仁在头车给大家带路,付韵妮则跟着别的师傅坐在尾车,以保证中途咱们都不会走散。

车子开出城以后,我很委婉的告诉胡宗仁,你称呼你老丈人不能用老婆的令尊,称呼你老婆也不能用老丈人的令爱,你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词就别装,搞得你土生土长几十年,连点基本的语法都不会,你是外国人吗?胡宗仁很不服气的说,那你他妈的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现在才来马后炮,这有意思吗?

一路飞驰,当车队跟得很多的时候,往往头车跑的车速是100码的时候,尾车就要加大到120码才能跟得上。好在这群师傅都是有点资历,最年轻的也跟我和胡宗仁差不多岁数,一路上大家就这么默默的一路跟着,一句话没说,当我们经过渝遂高速转到成南高速的时候,路上除了我们基本上就没什么别的车了,于是当我们从成南高速下道以后进入成都市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当晚我们吩咐各位师傅先暂时休息一下,要不然咱们一副倦容的去兴师问罪,好像也不怎么合适,而且我们这件事究竟有没有穿帮,还得等天亮以后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

成都,天府之国,蜀国的心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青城山上众多道观,已然让这地方成为中国西南部地区最有名也最有资历的宗教文化繁衍地。而成都往北走则进入陕西,往西则进入藏区,往东则是傩家巫术,往南则是苗地,各个地方的人都容易因为不同的原因汇聚到成都,于是成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是一个民族的混杂地之外,还是各个宗派的聚集地。道教在成都的地位举足轻重,也正因为如此,轩辕会将总坛和香堂都设在了成都,一方面是广开大门,接纳来自四面八方的共识之士,当中有不少人选择了留下来,成为轩辕会的一员,并有一些德高望重资历高的老前辈,选择了以轩辕会为依托,开宗立派,成立自己的小分支。胡宗仁的祖上瑶山派当年就是如此,虽然是道家全真正一两大家之一,经过分化和优组,独创一脉。成都的道教文化是非常深厚的,不少道家的神仙都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例如关羽等。以青羊宫为代表的道观,如三清宫,老子庙,二仙庵,老君山等等,伊利这座古都千百年之久,开挖建设城市扩大了无数次,任凭开发商怎么牛逼多大的后台,却从来都不敢动到道观庙宇的地盘。而在城外都江堰和青城山,以天师洞为核心,包括建福宫、上清宫、祖师殿、圆明宫、老君阁、玉清宫、朝阳洞等至今完好地保存有数十座道教宫观,可谓一座极有灵气仙气之城。成都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位于成都平原的腹地,没有起起伏伏的群山遮挡,也就少了很多瘴气横生,成都的老百姓悠闲自在,但是在玄学的领域里,成都却又和南方大部分地方不同,除了有鬼魂之外,还有不少仙家异事。

轩辕会的总坛香堂,就矗立在城区内一座千年不倒的道观边上,所以不得不说,这个组织和这个道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次我和胡宗仁带来的师傅当中,不少人都是属于这座道观的所属门派,即道教全真龙门派,此番仗义帮忙,也算是为本门伸张正义,清理门户了。第二天我和胡宗仁一大早很早就起来,带着各位师傅分散停留在轩辕会总坛的附近,重庆的小巷子也挺多,悠闲的生活让这里的人节奏很慢,也比较随意,所以当我们十几台外地牌照的汽车分散停在小巷子里的时候,也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和胡宗仁跟那些师傅们留了电话,让大家先呆在车里等着,做好准备,等我们掌握好时间后,就一起进去。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给他电话里那个轩辕会的人打电话,这期间他并没有给我们打电话,也许是没有察觉到我们此刻已经在成都了。

电话接通之后,对方懒洋洋的声音带着轻蔑,胡宗仁告诉他,我们想好了,东西可以寄给你,但是你给我一个你可以亲自收取的地址,否则万一被邮递人员给弄丢了就麻烦大了。对方说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大概是在重庆道门口一带,并且他还提醒我们,寄加急件,这样能确保当天就收得到。从他的语气上听来,似乎是还没察觉到我们的动静,这个发现让我和胡宗仁很是高兴,于是胡宗仁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行啊,我寄给你,你等着啊,等着啊!接着挂断了电话。

胡宗仁对我说,是时候了。我点点头,于是我们俩分头给一群师傅打电话,这群师傅在付韵妮的带头下齐聚了轩辕会香堂的大门口,然后我和胡宗仁也赶了过去。大门紧闭,我们敲门后有个门生来打开了门,但是看到我们这么多人,正张嘴问你们是谁的时候,却被胡宗仁一把给推到了一边,接着我们三十几号人,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内堂。

第十四章.别情

我们闯进去的时间比较早,许多道家人这个时候都在做功课,所以基本上的人都在内堂的,对于我们的到来,根本没有准备。我在进入之前曾经试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包括对方人数更多,我们有可能弄不过人家等等,但是胡宗仁从闯进去开始,就一把抓住了那个开门的小道童,吓得那孩子哇哇大叫,胡宗仁恶狠狠的对他说,你再叫的话,我就把你的衣服裤子全扒了,然后把你绑着丢到外头大街上去。毕竟是个小道童,被胡宗仁这么一吓唬,还真就乖乖的不闹了。

我问那个小道童,你们现在掌事的是谁,是马道长还是姚道长?小道童咬着嘴巴不肯说,胡宗仁把嘴唇凑到他的耳朵边,然后非常变态的说,你如果不说实话的话,今天你的耳朵就会被我给咬下来,然后喂狗。我瞪了胡宗仁一眼,心想就算有再大的仇,也别伤及无辜才是。况且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成狗呢。小道童害怕了,于是说,现在大当家二当家都在,在做功课,其余不少门生也在听课,都在内厅的。

我和胡宗仁是来过这里的,所以我们知道怎么走。既然马道人和那个姚老前辈都在的话,那事情就简单容易多了,无非就是等下分个胜负就行了。道家做功课通常是要大开着厅门,让天地之气充盈,所以当我们走过庭院,绕过一个拐角,就能够看到那个大厅。

这是一个充满了屈辱的大厅,当初我和胡宗仁就是在这里被迫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以至于自己吃苦头不说,还卷入这么大一场是非当中。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找到那几个白莲教教徒的身影,心想大概也是需要避嫌,毕竟现在胜负未分,人家也犯不着这么容易就暴露自己,但是我能肯定他们一定在我们周围,正在见机行事。

三十多个人齐刷刷的走路即便再怎么小心脚步声还是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当我们距离大厅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就已经让里头的人察觉到了,我粗略数了下,在场的道人大概有二十多个,坐在正中央太师椅上的,就是早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姚老前辈,但是却没有看见马道人的身影。准确的说,并不算是没看见,因为在我们经过转角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一个道袍的身影从内厅的侧门退到了屏风后边,然后消失不见了。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马道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此刻已经藏起来了。

但是当下无法顾虑这么多,走到门口的时候,胡宗仁一把把那个小道童塞到了身后其中一个刹无道师傅的手里,然后快步从我身边越过,直接窜到了内厅里。坐在靠门那一侧的一些道士看到胡宗仁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也不打坐了,一个个站起身来朝着太师椅的方向惊慌逃窜,但是却都没有逃出这个内厅,而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胡宗仁到底追没追来。胡宗仁刚一进门,就啪啪几脚把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道案踢翻,桌上的经书笔墨哐当散了一地。胡宗仁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姚老道人的地方冲过去,我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了他,胡宗仁凶神恶煞的回头,我赶紧皱着眉用眼神告诉他,你先冷静一点,不要中了圈套。

胡宗仁这才算是安静下来了,他自己也明白,今日发生的种种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冲动的爆脾气引发的。看胡宗仁安静了,我也就松开了拉着他的手。由于身后的一群师傅们都是被我们叫来帮忙的,他们当中许多人大概也曾经在脑子里设想过,这次来说不定要打群架,甚至是斗法,由于毕竟事不关己,在他们站定脚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我们身后。于是这就在堂上形成了两拨人,一边是我和胡宗仁还有付韵妮,我们三个人站在前端,身后那三十多个人,统统都在后边。任何明眼人一看,就能够知道我们三个,其实就是这次围攻事件的牵头人。

姚老道人毕竟算是老前辈,起初在我们冲进内厅的时候,的确脸上出现过一丝惊诧的表现,但是此刻看来,却又非常镇定。他的门生们把他层层围住,但是由于他所坐的太师椅地势较高,所以他可以坐着目睹这一切。这个时候他却从椅子上下来了,然后拨开面前的弟子们,走到人群最前端,然后双手背在背后,在距离我们三个大约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脸上带着不快对我们说,你们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你们知不知道这叫擅闯民宅,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胡宗仁呸了一声说,报警?你这张老脸还真拉得下来啊,当着你自己的弟子们说说,你们这帮子老混蛋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儿!姚老道人依旧没有移动身体,连表情都未曾改变,他说,上次你们二位来的时候,有些话已经跟各位说得很清楚了,完成考验,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今你们气势汹汹带着这么多人擅闯香堂,干嘛?吓唬我啊?考验出问题了?于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横是吗?胡宗仁也走到我们的前面,却嬉皮笑脸的学着姚老道人的样子,把双手背在背后,微微耸着脖子,然后学着姚老道人的口吻说,是啊,我耍横啊,我他妈好无聊啊,我专程开车几百公里来跟你耍横?说完他又回到那种质问的态度说,你们这群出尔反尔的败类,说好了二十四个案子完结,咱们就互不往来,到了第二十三个案子的时候,你却跟我整出个幺蛾子,利用我们帮你们偷东西这件事我就不说了,那个我元神边的阴人怎么回事?你们轩辕会就只会干这样的勾当么?

胡宗仁特别强调了“偷”字,的确虽然偷东西的是我和胡宗仁,但是我们也算是受到轩辕会的唆使才去这么做的,也不算是唆使,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我们没得选择。说完胡宗仁昂着脑袋冲着姚老道人背后那群好像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门生们大声吼道,你们看个JB啊看!好好想想你们这轩辕会都干了些什么龌龊事,跟着这样的人做功课,你们早晚一块给拉下水,早点醒醒滚蛋吧!

考虑到当下必须酷一点,所以我也就没提醒胡宗仁再次把自己比作…嗯…的事。

这个时候,那位姚老道人才把先前一成不变的脸稍微变换了一个表情。他有些生气的对胡宗仁说,这是我们香堂净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要在这里口无遮拦。偷什么东西?我堂堂轩辕会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组织,但也不会下作到去偷取人家东西的地步!我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在这儿吓唬我的弟子有什么可威风的,还有,你元神边的阴人又是什么情况,我以为你办了二十多个案子,人应该越来越老练,没想到都开始说疯话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胡宗仁和眼前的这个姚老道人,年龄相差差不多30岁,但是却一个个嘴巴厉害,站在那儿明嘲暗讽,互不相让。但是从这个姚老道人的回答里听来,他似乎是不知道铜骨朵和阴人的事。但是不可能,这家伙是轩辕会势力的大当家,没有谁敢大着胆子,瞒着他做下这些事情。胡宗仁大概也听出来对方说的话里似乎有隐情,但是他并没有说破,而是继续指着姚老道人身后的那群弟子们说,这就是你们跟着学课的老道士,你们别把自己耽误了,这老家伙满嘴胡话,敢做不敢当,妄你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为老不尊,当着小辈的面还狡辩,你他妈就这样教你的弟子,就这样让帮众信服吗?

胡宗仁说得没错,任何一个规模的社会群体里,都会出现一样的现象。连党派里都有贪官和清官之分,又为什么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说这轩辕会里的人都是作奸犯科之辈呢。我知道胡宗仁是在故意激这个姚老道人,故意强调他的卑鄙,要他自己来为自己正名,于是这个过程中,我们又能够在完全不发问的情况下,得知一些内情。果然胡宗仁这些话刚说完,姚老道人就忍不住了,或许是当着众多弟子的面被外人侮辱诋毁,但是这些弟子却没一个敢上来帮腔的。姚老道人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姚道士一辈子虽然谈不上多么德高望重,但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跟你之间的恩怨也是因为看你是个良才,想要用些法子留住你,并没有千方百计来算计你,你说这些话,可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了!

姚老道人说得有些激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气得有些吹胡子了。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胡宗仁在内,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只是两人对视而立。

第十五章.设局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按你的意思,你不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姚老道人很是不解的问,你还能有什么事?当初的八极印都已经解了,原本我们以为有八极印的束缚,你能够顺利回到轩辕会,但是看你去意已决,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你走,在外人面前,我们作为组织来说,也必须要有自己的手段才行。

姚老道人说,后来是欣赏你这孩子的骨气,轩辕会自创办以来,只有三个人顺利通过了二十四案的考验,如果你通过了,则是第四个,原本我们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挽留你多考虑一阵,毕竟如果完成了二十四案,你也算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到时候即便是依旧不留在轩辕会里,也能够独当一面处理很多事了,会得到师傅们的敬重,自己开宗立派,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我们在给你指派案子的时候,一直都是按照你过往的习惯来挑选案子,到后来我一度非常关注你的动态,知道你们两个年轻人相互合作无间,想来这二十四个案子的考验对于你们来说,问题是不会太大,心里也想明白了,强留的瓜是不甜的,是去是留,在二十四案后,自有分断。

接着姚老道人说,可现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带着一群人到我香堂的地方来闹事,还打伤我的弟子,在祖师爷跟前对我们不敬,我不明白你此番用意何在。

姚老道人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改变到了身前,双手互握。胡宗仁想了想问他,姚老前辈,你所关注的我还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个案子,你还记得是什么内容吗?姚老道人也许是不明白胡宗仁要问什么,于是皱着眉说,这件事就早了,还算是比较靠前的几个案子,那时候我这边有人告诉我,有一个重庆的求援电话,是觉得自己母亲有古怪,感觉像是被鬼给迷住了,后来你们解决完这件事以后我也跟进了一下,才得知这这位母亲其实已经去世了,出于某种理由而留在了自己家里。姚老道人说,在那以后,觉得你们两个年轻人办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也不需要过多来操心你们,所以到那后来,你们的任务,我基本不过问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老道人的眼神里出现了惜才的表情,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能够过关。不过这个眼神很快就一闪而过,他接着说,你们不好好的继续完成考验,跑到这里来瞎胡闹,你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我和胡宗仁瞠目结舌,首先眼前的这个老道士虽然未必如他所说光明磊落,但是至少在目前听来,他似乎是真的毫不知情。而且当着这么多师傅和弟子的面,想来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不至于下作到要撒谎的地步,因为如果撒谎的话,总归会有揭穿的那天,到时候,还怎么面对这群人。趁着胡宗仁还没接话,我赶紧对姚老道人说,姚前辈,请你给我们几分钟时间。没等他答应,我就把胡宗仁拉到了内厅的一角,尽可能避开在场所有的人,然后问胡宗仁,他刚才说的他最后跟进的那个案子,你还有印象吗?胡宗仁说有啊,不就是那次我们还拜托你的警官朋友老冯,找了个无名尸体的那次吗?那姑娘我们还盯着她瞄了好久呢!我说如果那是最后一次跟进的话,接下来的那个案子又是什么?

胡宗仁想了想说,好像就是印刷厂那次了,咱们第一次遇到赵婧的那次,不过之后赵婧自己也承认了,那次的案子压根就不算,而是故意设计好要用这样的方式和我们相会的。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同时好像联想到什么一样,我们俩张着嘴巴望着对方,却谁都没有先说话。

几秒钟以后我终于开口说,我觉得我明白了,赵婧根本就是被人布置来与我们建立联系的,在印刷厂那次之后没多久,咱们又接到另外一个案子你还记得吗?是在四川蓬南,那个棒老二的那次。胡宗仁点头说是,那次回重庆的时候,咱们还被人跟踪了,还把那跟踪的人给收拾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才知道原来派来盯着咱们跟踪的人是赵婧。我一拍巴掌说,没错了,赵婧就是为了盯上咱们俩才被人安排到我们身边的,否则怎么可能这都跨省了,咱们俩连什么时候办完案子自己都不知道,回重庆的路走哪一段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容易被人给跟上了,那是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了。

胡宗仁说,之后赵婧被我们查出是净明派的小道姑,而她自己也说了,那个马道人,是她的大师兄,也是目前轩辕会的二当家…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完全弄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姚老道人,的确是当初给我们二十四案的人,但是在那之后,由于他的不跟进了,却让马道人给掌握了这件事,于是趁此机会不断的安插人在我们身边,或许说当初在那之前,他就一直在暗中盯着咱们,要不然我们的动静怎么这么快就被轩辕会给知道了,当时我们还一度怀疑我们身边的人当中有通风报信的内奸。胡宗仁对我说,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来成都之前,是马道人亲自告诉我怎么解八极印的,而且当初的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他给了咱们一部手机,说是自己的业务关系都在这部手机上,并且还跟我们说了一个特别凄美的故事!我说对我记得,那个殡仪馆的女鬼,叫什么谢冬梅的。胡宗仁苦笑着摇摇头说,看到了吧,咱们俩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从头到尾这家伙就盯上咱们了,从一开始就瞒着所有人,打算要利用咱们。

我想了想说,可是这也有点不对呀,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选择胡宗仁啊,万一胡宗仁从一开始就不配合轩辕会怎么办?但是我很快想明白了,胡宗仁在很早之前得罪了轩辕会的人,这件事肯定不知道透过什么途径传到了马道人的耳朵里,加上马道人之前一直在重庆,想必对于一年以前我们和刹无道的那次闹得天翻地覆的事件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胡宗仁是什么性格的人,也容易利用,碰巧又得知了当初轩辕会的人给胡宗仁下达了八月十五中秋到成都的约定,于是在那之前,曾经给了我们一首打油诗,作为帮助我们顺利走下去的线索。与其说是在帮助我们,倒不如说是一步步让我们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主动钻进圈套里。什么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他们行走江湖多年,肯定知道我们如果要查一个人的踪迹的话,最容易想到的就是跟附近的人大厅,或者调取监控录像。当初在洪崖洞的时候,他们大可不必穿上道袍,因为实在是比较惹人注意。原本以为只是因为道家人的身份,没曾想,穿上道袍,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周围的商户能够对这几个人有更清晰的记忆,方便我们事后打听询问!

我补充说,而在认识赵婧以后,不痒不痛的继续做了几个案子,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容易察觉到变化而已,而在这期间,他其实已经断断续续不断的增加了对我们的监控,这也是为什么直到赵婧失踪以后,那首打油诗才有重新出现在我们案子当中的原因。胡宗仁说没错,他是害怕如果赵婧出现的时候,就直接把打油诗后两句交给我们,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赵婧被控制是因为我们的质问,而显然赵婧当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她之所以被控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马道人认为她不听话了。

我点点头,因为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于是我跟胡宗仁说,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个马道人大概就是轩辕会当中得到白莲教那把纯铜判官笔唯一的一个人。并且在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剩下的铜骨朵,于是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布置了一出大戏,我们这群人,只不过是他这场戏里的演员,他才是整个时间的幕后操纵者。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拔凉拔凉的,论心术,我毕竟还嫩了。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月,到了最后竟然才发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局,而我们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曾经察觉到。甚至连和我们先前仍是敌人的赵婧,大概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真相,继而才被软禁。胡宗仁说,你记得吗?赵婧被控制了以后,立马就换了另一个联络人,那个人重庆本地口音,号码也是本地的,极有可能这个人就不是轩辕会的人,他只听马道人一个人的号令,这么一来,整个轩辕会里,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马道人一个了!

我用力抓扯了几下头发,心里无比烦躁,顾不得这是道家香堂,点上一根烟,猛抽起来。

第十六章.对质

胡宗仁当然的我的意思,看我心烦意乱,于是丢下我重新走到姚老道人的身边,这次他不再气势汹汹,而是双手抬起恭敬的行礼,然后问道,请问姚老前辈,在你最后一次跟进我的案子之后,是不是剩下的都交给别人打理了?姚老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眼神里充满疑惑。胡宗仁又问,请问目前府上是不是有暂住一个年轻道姑,俗家名叫做赵婧的?

姚老道人一愣,然后说,赵婧这个人是有的,不过目前不在我们这里,前阵子到我们这里来过,具体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第二天就已经离开了。胡宗仁又问,是她自己离开的吗?姚老道人说,这个就不清楚了,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不过之后听她的师兄说,赵婧已经回去重庆,接着过自己的生活去了。胡宗仁问,那赵婧的师兄,是不是就马道长?姚老道人说,没错,正是他。胡宗仁压着火问,那现在马道长是否还在府上,我们有些事要问问。姚老道人朝着身后的一群弟子一指说,在这里啊…但是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了动作,因为他已经察觉到马道人此刻已经不在堂上了。于是他纳闷的说,刚才做功课的时候还跟我在一起,怎么现在不在了。

看来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个闪身离开的身影,想必就是马道人了。看着胡宗仁那愤怒的表情,姚老道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问胡宗仁,你找马道人做什么?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没等胡宗仁开口,我丢掉烟蒂,走到他们身边,对姚老道人说,姚老前辈,这里人多口杂,借一步说话。

说完我和胡宗仁把他拉到了另外一侧,低声把这件事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他,并且把刚才我和胡宗仁私下的分析也尽量简短清晰的说给姚老道人听。从姚老道人听到以后的表情我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个老道士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不知情的。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无法相信我和胡宗仁说的话,屡次将我们打断,然后愤愤的说我们含血喷人,说我们凭空猜测。这个时候,胡宗仁卷起自己的衣袖,先前那已经淡掉的鬼手印已经变得更淡,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轮廓分明的。接着我又告诉了他,这件事不仅仅是牵扯了我们和轩辕会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把白莲教给牵扯了进来。但由于毕竟涉及到人家门派的宝物,所以轩辕会的人得知的情况也并不很多,眼前的这个老道士,应当就属于不明真相的其中之一。胡宗仁甚至还告诉姚老道人,此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白莲教已经暗中派人盯住咱们了,人家一个规模如此之大的帮会,想必你轩辕会再怎么厉害,也终究在这里是一盘散沙,既然占有了不属于轩辕会,甚至连宗派都不是同一个的宝贝,就必须归还。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第一,姚老道人必须要交出马道人,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并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第二,即便是姚老道人不知道关于骨朵和判官笔的事,但这件事其实已经在我们看来证据确凿,两个帮会之间,也必须因为这件事,有个了断。

姚老道人毕竟是个老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听到了大概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大阴谋,加上自己身为大当家,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暗地里背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身为一个领袖,他也必须自我反省。于是原本趾高气扬的他,在听完我和胡宗仁的一番话以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一派宗师的派头了。

看见姚老道人歪歪斜斜的坐下,远处躲在一边的那群弟子纷纷拥上前来,想要扶起他来。但是姚老道人却挥挥手,把手指着内厅的屏风,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他用那种生气至极的声音对弟子们说,去,你们去把马唯安给我带过来!有两个弟子应声朝着后边跑去,姚老道人叫住他们说,多去几个人,一定要把人找到!就算是以下犯上,也要把他给我押到跟前来!

说完,又跑出去几个人。事到如今,我想就连这些门生们,即便是不明真相,也应该知道马道人此番是在轩辕会里闯下了大祸。接连去了这么多人,只要他还没有逃出去的话,想必很容易被找到的,而我和胡宗仁分析,既然马道人这么长时间都呆在轩辕会的香堂里,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地方,相对比较安全,二来就是他必须有一个地方来藏东西,但我想他们绝对没有我们那种敢把宝贝藏在菜田里的勇气,所以如果仔细搜查他的住所,应该是能够发现那把纯铜判官笔的。

于是想到这里,我不免得意了起来。因为若非我让胡宗仁打了一通欺骗对方的电话,我们也无法争取到这短短一天的时间,所以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我们亲自杀到了成都,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了,他肯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转移宝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随身携带,或是藏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姚老道人在弟子们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先前的那份傲气此刻全都变成了沮丧,在场许多我们带来的刹无道师傅中,也有不少是道家人,甚至有可能师承门派就是和轩辕会的某些人出自一处,但是这么一闹,一向自称道人总会的轩辕会,却很可能从此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因为人言是可畏的,如果单单只是我和胡宗仁在外头说轩辕会怎么怎么不地道,也许没几个人相信,毕竟人微言轻,但是如果一群人,甚至是彼此不算同路人的众多师傅一起说的话,再大的帮会,也难免会因此垮台。

弟子们扶着姚老道人回到太师椅上边坐着。姚老道人则招呼我们全部人进了内厅,并让弟子们倒水,此刻的他,肯定是不敢怠慢我们,虽然我们已经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也和他监管不力有关系,所以这次上门,说到底也都一样是在兴师问罪。刹无道的师傅们窃窃私议着,这些完全听不清的言语,此刻在姚老道人看来,都好像锋利的爪子一样在撕扯着他苦心包装了多年的外衣,他看上去很不自在,于是大家就这么尴尬的站着,一句话不说。

过了一会儿,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我们大家的注意力都一时间集中到了那里。我和胡宗仁甚至是站起身来,朝着那儿张望。很快,一群身穿白衣的弟子,架这一个披散着头发,鞋只穿了一只,道袍都没能穿整齐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一下子把这个中年道士按到在姚老道人的跟前。我仔细看了看,此人正是马道人。他如此狼狈,但是脸上却带着不屑,也有着一种差一步就成大事,但是功亏一篑的沮丧。

姚老道人的表情,非常痛心。虽然我不知道他和马道人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他是非常喜欢马道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但是也有很多慈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马道人应该是姚老道人在轩辕会里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位,否则也不会在这个岁数,就当上了二当家,把其他的老道士排除在外。想必姚老道人曾经想过,自己如果有朝一日退下来,轩辕会将交由马道人来执掌了。他看到马道人这么狼狈,于是呵斥那些按住他的弟子说,你们都退下,让我来好好问他。弟子们四下散开,于是我们大家呈一个扇形的方式,把姚老道人和跪在地上的马道人围在了中间。

姚老道人站起身来,走到马道人身边,愤怒的对他说,你给我站起来。马道人站起身来,眼睛开始在在场的全部人脸上扫视,在看到我和胡宗仁的时候,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接着很轻蔑的看了我们一眼,我不明白那意思到底是在低估我们,还是看不起我们。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开始目无旁人的整理自己披散的发髻,还把道袍给重新穿好。然后双手互握垂放在下腹部,等着大家的发问。

姚老道人没有重复事情的经过,也没有质问马道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我原本以为马道人会狡辩,因为我们和姚老道人说这些的时候,他并不在场,所以我们大有可能会加油添醋胡编乱造,谁知道他几乎是毫不思索的回答,都是真的。不过他很快补充到,不过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了轩辕会好,你早晚都会退下来,我年轻,难以服众,害怕到时候引起内斗,到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说完他指着我和胡宗仁,苦笑着说,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们两个人,竟然胆大到强闯轩辕会,这一点,我还是低估你们了。

第十七章.意外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本来这招算是下下之策了,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才想到的这招。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硬着头皮拼了。胡宗仁俩眼愤怒地盯着马道人,然后问他说,你别废话,先解决咱们的事情吧。我的元神边上,那个阴人是怎么个情况?马道人哼了一声,似乎是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的说,现在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那个阴人本是个枉死的孤儿,无名无姓,更无人认领。我本是助其修成正果,但是这个孩子戾气很重,极难造化,既然不能得我之福,那不如就为我所用。恰逢这个时候,我也偶然得知了我想要找的东西的部分线索,作为我的角度,无法直接参与其中,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胡宗仁一定会把我们这个约定坚守到底,反正你都要不断完成考验,就算是帮我一把。

他苦笑着说,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马道人的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期间毫无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悔过的部分,而是一直在强调自己多么倒霉,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功亏一篑。我不禁感叹原来一个人的欲望也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执念,这样的执念并非是正面的,会让一个修道之人,为了这个目的而不择手段。也许马道人并不是认为自己做得没错,而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的错误,因为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必须一错到底。

我对马道人说,原本和轩辕会之间的矛盾,本来没我什么事,但是胡宗仁是我的哥们,他的事我自然要力挺到底,而且我原以为大家君子之约,完成了你们最后的考验,咱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恪守我们的约定,你在中间成天给我们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将来接任后,能够服众,就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了对吗?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利用我们的?

马道人说,从最早八极印的时候,我听说胡宗仁的身上有了八极印,而我恰好会解八极印,但是我若然突然出现在你们的圈子里并帮助你们,首先身份上我始终是个轩辕会的道士,也不便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帮助你们。所以我必须把你们一步步引到我身边来,让你们自己来察觉到我的存在,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你们在找我,而不是我来接近你们。帮你们解去身上的八极印,是要你们欠下我一个人情,我们之前原本就没有什么恩怨,我反倒要谢谢你们替我送走了谢冬梅的亡魂。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根据我所掌握到的线索,寻找到剩下的那个宝物,恰逢你们出现,这也是命中注定了。

我没说话,胡宗仁问他,那之前那个判官笔,你又是怎么得到的,你明知道这东西不属于你,那你为什么要占为己有?马道人哼了一声说,这种江湖失传已久的东西,谁找到了就是谁的,你花钱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这张钱不是你的而是银行的?我机缘巧合下得知了白莲教的传说,然后费尽心机打听到其中一个的下落,并且用了一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得到了它,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去太远,想要回头,根本没有可能,就算得到了当时那个人的原谅,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的行为。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将错就错,既然折损了福报,那么就要让这些神奇的宝物,来帮助我积攒更多的福报,我这么做,到底哪里错了。再说了,这东西已经脱离了白莲教这么多年,谁能得到就是一种缘分和使命,我深信我是那个有缘之人,但是得到的途中免不了要做出一些非自己情愿的事情,但是为了寻找到剩下的,我必须把这些情况告诉白莲教的人,让他们以全教之力来找寻,比我一个人摸索来得更快,但是凭什么这失传多年的东西,他们一句是门派内的宝物,说拿走就拿走?凭什么?

这个人简直没救了,已经被冲昏了头脑。于是我愤愤的跟他说,但是你知不知道,假如这次不是我们,你会因此害死多少人,让多少人为了你这一己私欲买单?马道人昂着脑袋,不知悔改的说,江湖大事,历来如此,就算免得了血雨腥风,也免不了死上那么几个人。如果我最终能够得到,那这些人死得也算是有价值,至少是没有白死…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姚老道人狠狠的抽了马道人一个耳光,他的手微微发抖,我想如果不是马道人当着众人的面承认的话,他绝不会相信自己朝夕为伴的二当家,竟然城府如此之深。马道人挨了这一巴掌后,脑袋垂向一侧,接着摸着自己的嘴角,因为这一巴掌已经让他嘴角流血。

姚老道人气得浑身发抖,几度想要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他这一辈子,只有今天是最丢人的一次。尤其是当着我们这群乌合之众的面,一群弟子看见他这么生气,也都纷纷扶着他,并对眼前的马道人怒目而视,也许在这群人当中,大多数人对马道人在这之前还是非常尊敬的,毕竟是二当家,手艺好,辈分也高,至此之后,估计没人会再瞧得起他了。马道人却说,你们大家不用这样看着我,反正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自己没沉得住气,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命该如此,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胡宗仁走到他跟前,一把抓起马道人的脸,两人鼻尖对鼻尖,互相瞪视着,胡宗仁问,我身上的阴人,这笔帐我先放到一边,你有你的师门,也有你的宗会,如果我要来责罚你,那算是我多管闲事。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师妹赵婧呢?其实我没想到胡宗仁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赵婧,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瞄了付韵妮一眼。马道人冷笑了一声说,这个臭女人,几次三番差点坏了我的事,江湖无大小,师门还分长幼呢,要不是当年长辈要我多多照顾她,我才不会让她跟着我卷入其中。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药,竟然有胆子跑来成都对师兄指手画脚,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该!

马道人说道活该两个字的时候,一副解气的感觉,但是这个口吻却让我开始有些不安,马道人显然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凡阻拦了他的人,他统统都可以除掉,这当中,自己的师妹他肯定也是下得了手的。我们最后一次和赵婧有联系,还是她自己给我们发来短信,说受了控制,从此音讯全无,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她。而刚才姚老道人也说先前赵婧来过,但是走了,如果赵婧真是要帮助我们的话,没理由脱险后完全不联系我们,所以我们一早已经料到,可能是马道人把她给软禁起来了。但是马道人刚才说的话,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这让我们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于是我一把抓起马道人的衣服,大声问他说,你到底把人怎么样了你这个畜生,人家可是你的同门师妹!马道人先是挣扎了几下,但是我抓得很紧他也没办法挣脱,于是他冷笑着说,我反正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如果你想知道赵婧的安危,我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但是活得好不好,那可就不一定了。我压着火气,恶狠狠的对他说,你把人交出来,给胡宗仁下黑手放阴人的这件事,我们就不跟你追究了。这其实是我擅作主张的说的,受害人是胡宗仁,本来该让他自己来决定。但是此刻胡宗仁却跟着我说,没错,只要你把人安全的交出来,我们的私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看着胡宗仁,胡宗仁对我点点头,好像是在说,如果换成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做。实际上咱们大可不必担心赵婧的安危,不过这太过于自私,也许眼前这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如果赵婧知道了,她一定会非常难过。马道人听到我们俩人这么说以后,似乎是有点犹豫,眼神在我和胡宗仁之间来来回回的闪烁。然后他说,那好吧。她现在在一家宾馆里,我派了人专门看守她,我可以给你们钥匙,你们拿着钥匙去找她就行了。

说完马道人就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道袍底下,大约是在左腿的位置,心想这道人东西还藏得挺好,如果有谁想要从他身上偷东西,这道袍在外头阻挡着,还真是没办法。他摸索了一阵后,开始把手慢慢往外拿,在手刚刚从道袍里头伸出来的时候,我只看到一丝黄色的光线,就在这个时候,马道人突然一个闪身,冲到了姚老道人的身边,左手挽住姚老道人的脖子,右手攥着一根大约筷子那么长的铜制判官笔,用判官笔的笔尖处死死抵住姚老道人的右侧脖子,谁都知道,那儿有根大血管,如果刺破了,不及时救治保准死定。

我们谁都没料到马道人来了这么一出,他抵住姚老道人的脖子,一边朝着屏风后退,一边大声呵斥周围的人,你们都给我闪开!站远点!!

第十八章.制服

马道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是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当然,这样的桥段在不少电影电视剧里,都曾经出现过,坏人被制服,然后使计谋挟持人质,接着要求保命或是就此逆袭。这类电影我实际上看过不少,但是却依旧没有想到。那是因为,这是生活,谁会想得到在生活中,真的会发生如同电影一样狗血的剧情。

按理说,姚老道人虽然是前辈,但是毕竟我们对他也没什么好感,既然我们没好感,我们身后那三十多个刹无道师傅,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感,本来我还想说这个马道人是不是劫持错人了,我和胡宗仁也离他很近,他随便抓一个,都比挟持姚老道人强呀。但是事发突然,我们也不可能在人家的地盘上,置人家的生死不顾。马道人在此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意味着他这个举动真不是在吓唬我们,如果我们不言听计从,他真的很可能在我们面前捅穿姚老道人的脖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支纯铜判官笔。光是从表面的工艺来看,和我们先前找到的纯铜骨朵如出一辙,毕竟是同一个人锻造的嘛。不过他手里的这把,却比我们找到的那个要颜色黄了不少,大概是找到的时间更早,他也保护得更好吧。笔身的粗细,大约两根食指的粗细,长度和筷子差不多,而笔尖却做了个奇异的造型。众所周知判官笔虽然是一个有名的兵器,但是以此做兵器的行家却比较少,于是大多数人只是耳闻,而从未见过。远看之下,这就是一支连笔尖都是纯铜打造的毛笔,但是笔尖的造型,却是一把火焰,白莲教尚火,这我们也都知道,火焰的顶端有一个尖锐的角,马道人正是用这个尖角,死死的抵住了姚老道人的脖子。

姚老道人本身瘦,加上岁数大了,脖子上的皮肤原本就有些松弛,被马道人这么一弄,笔尖就几乎大部分陷入了他的脖子里,却没有破皮流血,只是他眼里流露出惊慌,更多的则是对马道人这个举动的一种惊讶。大家都不敢乱动了,不得不说,马道人的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一时之间,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时候,姚老道人说,你们不要管我!给我抓住这个混帐东西!必须家法处置!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在场的很多弟子也依旧不敢动,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一冲上去,立刻就见血。所以任凭姚老道人怎么呼喊,大家不但没有上前,反而有些后退,甚至有弟子央求马道人说,请你放了当家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马道人听见耳边的姚老道人一直在嚷嚷,大声冲他吼道,你给我闭嘴!再嚷嚷,我刺死你这老不死的!此言一出,马道人算是原形毕露,多年学道,没能学个好的心性也就罢了,骨子里的贪婪暴戾,让他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如今他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已经是在破罐子破摔了,那意思,就是在拿自己赌,到底咱们双方,谁负得起一条人命的责任。

说话间马道人几乎连拉带拽的把姚老道人给拉到了太师椅上,只不过这次是他自己坐着,然后姚老道人以一个半蹲后仰,看上去就非常不舒服的姿势被他挟持着。马道人开始冲着我和胡宗仁大吼道,你不是要找赵婧吗?你有本事你去找啊!我跟你说你要她的下落不难,把你们找到的那个铜骨朵交给我,然后护送我离开,我立刻告诉你们她在哪里。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那二十四个案子,也算是不用继续了,但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们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他连问了两次答不答应,但是语气却非常激动,就好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做出的疯狂举动一般。我和胡宗仁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刺激他的话,说不定待会真会有血溅到我们,那我们实际上也成了害死别人的帮凶。于是我双手朝下按,对他说你冷静一点,人命关天不要乱来。你现在做下的事情,最多只是让你将来在行里难以立足罢了,你还可以当个普通老百姓,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如果你继续错下去,继续做这种事的话,那么就算我们不来收拾你,法律也不会放过你的,加上你造业的果报,你怎么可能撑得下去,你的下场是会很惨的!我这些话并不是在吓他,他自己也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但是他并没有搭理我的话,而是冲着我大声吼道,你别跟我在这儿废话!我的条件就是这样!要么大家同归于尽,要么你们就按照我的要求来办!你以为那天晚上你们找到了铜骨朵以后,我为什么没有主动再来联系你,我就是想要看看你们到底能查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到今天这样,哈哈,哈哈。他连笑两声后说,东西我一定要得到,你们谁都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我到底计划了多长时间,这东西放在白莲教的手里,顶多是个纪念品,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但是如果被我拿到了,我今后就能够用它们给轩辕会扬名立万,以后就没有人敢再和我们对着干了,包括你们这样的臭小子,到今天这局面,都是你们两个家伙坏我的事,今天的事,如果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办了也就罢了,否则的话,你们最好是看着我咽气,如果我一天没死,我就会追着你们俩不放,直到你们自己了结自己!

我和胡宗仁这一辈子听到过不少咒骂,有泼墨的,有文艺的,甚至还有满嘴脏话不知所云的,比这种咒骂毒辣百倍的都有,我们通常生气一会儿,也就一笑了之了。但是马道人的深浅我们是知道的,他这样的恐吓威胁,倒真让我听到以后毛骨悚然。于是我不劝了,站回胡宗仁身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很显然,我们不可能让他真的伤害姚老道人,但是同时也无法答应他的条件,就算是想答应,那骨朵被我们埋在了人家菜地里,一时半会也拿不到啊。于是我打算撒谎骗骗他,我告诉马道人,我们答应你的要求,你先放人,把人放了我保证我这里的人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只要你把人放了,我马上就给你铜骨朵!说完我作势去摸自己的腰包,想让他以为我腰包里有那个骨朵。但实际上我伸手进去,是抓起了一把坟土,打算一会儿直接撒到他的眼镜上,然后大家一起冲上去救人。可是当我这个动作才刚刚做到一半的时候,马道人却冷笑着说,你别骗我了你这小混蛋,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坑蒙拐骗谁能比得过你呀,刚才我本来想回屋里把东西收拾了就此逃走,期间我已经给我在重庆的联络人打过电话,他说基本上同样的话你在一个多小时前还跟他这么说过,你这个小骗子,想骗我,没这么容易!

我呆住了,原本抓坟土的手也停了下来,因为我知道这招已经被识破,如果强行洒他的话,可能他也会趁此机会拼个鱼死网破的。于是我把双手举起来好像投降一样,一来是稳住他的情绪,二来是表达我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一时之间我实在没有计策了,于是看着胡宗仁,胡宗仁也愁眉苦脸的,他肯定此刻比我更没招。

这个时候,马道人突然又冷笑了一声说,好吧,既然事情是这样了,看来我也没机会得到骨朵了,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那就大家一起死吧!说完他开始手上发力,想要把判官笔的笔尖刺进姚老道人的脖子里,随着肉越陷越深,姚老道人发出了那种受痛后的惨叫,接着一股鲜血从笔尖和脖子之间那挤压的缝隙里流出来,现场慌成一团,我们都以为姚老道人恐怕这次真的是要驾鹤西去了,就在这时,马道人身后的屏风后突然闪出来一个人,两三步冲到了马道人的身后,马道人听到动静立刻回头,就在回头的一瞬间,一个男人高高举起一个澄黄色的棒子,哐当一声狠狠从后方击打在了马道人的脑袋上。

这一下打得不轻,从那声音就能区分出来。于是马道人立刻就脱力了,开始歪歪斜斜的捂着自己的头,手也松开了挟持的姚老道人。我和胡宗仁看见这个情况,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和我们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姚老道人的弟子们和我们身后的那些刹无道师傅。弟子们一下子把姚老道人拉到一边,检查他有没有事,而我们则是冲上去,一边殴打,一边抢夺马道人手里的判官笔,很快,胡宗仁用蛮力使劲掰开了马道人的手指,从马道人那惨叫的声音听来,好像中途还让胡宗仁给掰断了几根。就在胡宗仁手里拿到了判官笔后,一个声音在我们一边响起,对方说,你们让开,铜骨朵是打鬼的,今天,我就来打这个鬼!

我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先前我们偷偷跟上门的那个白莲教老头杨师傅,之间他从一个人手里结果那个黄灿灿的东西,接着一下一下砸在马道人的脑袋上。

而那个黄灿灿的东西,就是先前被我们埋在楼顶的铜骨朵。

第十九章.逆袭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和胡宗仁都惊呆了,首先且不论这个杨师傅是怎么跟着找来的,因为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的话,他是派了四个人暗中跟着我们才对,怎么自己倒也跟着来了。再者,我们确定当初藏铜骨朵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我和胡宗仁目瞪口呆,但是对于杨师傅的做法,我们却没有加以阻拦。他连续打了好几下,但是也都没有特别用力,马道人被打以后,蜷缩在地上,一边胡乱蹬腿反抗,一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杨师傅一边打一边说,你不是想要这东西吗?你不是想要打鬼吗?现在我就在打鬼,打的就是你这个鬼!教训了一阵后,杨师傅停下来,然后踩着马道人的脑袋说,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人都被你这王八蛋耍得团团转,你不是想要吗?来拿吧。接着他对身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我才注意到,先前在佛图关被我和胡宗仁一顿海扁的那四位师傅也跟着来了,总共也就不到10人,而剩下的,我却都没见过。那几个师傅看到杨师傅点头以后,就合力把马道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把他的手翻转绕到背后,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马道人。马道人额头鲜血直流,但是眼睛里却一直闪烁着不服的神色。

刚才这一顿打,是杨师傅直接用骨朵上类似锤的那一头敲打的,这就跟平日里在家里砸大蒜一样,光是想一下都觉得疼。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手帕,先擦了擦铜骨朵上的血迹,然后擦了擦溅到自己身上和手上的血。这个老师傅从头到尾我们都无法摸清他的底细,但是这么一出手,虽然和技法无关,但看得出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至少在面对马道人这样的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下得去手的。他一边擦拭干净,一边绕着马道人走到了我和胡宗仁跟前,我和胡宗仁都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一下,也许是有点害怕眼前这个老人。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看着我们俩,而是走到我们跟前后站定了脚步,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掌,对着胡宗仁晃动了两下。

我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他是想要胡宗仁把拿到手的纯铜判官笔还给他。胡宗仁自然没有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的心,而看了刚才的一幕,想来胡宗仁也不敢了。于是他赶紧把那把纯铜判官笔交给了杨师傅。杨师傅接过去以后,对着胡宗仁点点头,然后踱步走到了姚老道人身边,先是把地上的太师椅给扶起来,然后他亲手扶着姚老道人坐在了椅子上,接着对姚老道人行礼说,失礼了,姚师傅,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实在非我所愿,今天我白莲教不自量力,介入了你们轩辕会的内争,好在这件事跟本教多少有那么些关联,咱们也不算多管闲事了。

姚老道人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虽然表情痛苦,但是看来并无大碍。刚才杨师傅一上场就下了黑手,这无疑对在场的全部人包括我们和刹无道的师傅们,都是一个下马威。他慢吞吞的说话,不卑不亢,却没有给人留下丝毫反驳质疑的余地。姚老道人说,如今我轩辕会出此败类,还让各位同道见笑了,本门不幸哪!杨师傅笑了笑说,不管在什么帮派门派,都免不了出一些行为相左的份子,这跟你毫无关系,你不用自责,今天在场的人,谁也不会看你们轩辕会的笑话,如果谁要是拿这件事取笑诋毁,姓杨的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些话是说给我们其他人听的,那意思就是,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就等于不给他杨师傅面子,以后惹来了麻烦就自己兜着吧的意思。于是在杨师傅说完这句后,我明显听见了站在我身边的胡宗仁吞了一口大大的口水。杨师傅接着对姚老道人说,姚师傅,我们的前辈彼此交好,这份情义自当是延续下去,这次,我就当是一个误会,既然现在已经物归原主,这件事咱们就当作没发生过。说完他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铜骨朵和判官笔,然后又说,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还请姚师傅你务必也给我姓杨的一个面子。

从他们对话的口气听来,这二人虽然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在此之前彼此的身份是听说过的,所以一边文绉绉的客气着,一边又要求人家给面子。姚老道人说,杨师傅你言重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作奸犯科,轩辕会自当给你这个面子。杨师傅说,好,姚师傅可真是个爽快人。说完他转身,看着我和胡宗仁,最后把目光留在了胡宗仁的身上。他指着胡宗仁说,这个年轻人,原本与我们白莲教毫无瓜葛,但是阴差阳错,成了我们的绊脚石,还打伤了我几个弟子,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你们轩辕会给了这个年轻人一些考验。姚师傅看着胡宗仁,然后默默点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他虽然没有关系,但是毕竟是因他而起,而胡宗仁这么多年一来,无论哪次跟人家结怨,我最不乏听见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他打伤了别人的人。杨师傅接着说,本来白莲教你们也知道,算是恩怨分明,也算是瑕疵必报。这个年轻人打伤我们的人,我本来应该给他施以惩戒,让他长点记性,将来别这么刚愎自用,遇见谁都去惹!他的语气加重,好像是在批评胡宗仁,胡宗仁不敢说话,而是无奈的低下了头。杨师傅又说,但是话说回来,毕竟这东西也是他找到的,甚至是他促成了这次我们找回本门的宝物,所以以前有什么恩恩怨怨,江湖儿女,也就不加计较了。

但是这个时候付韵妮却不开心了,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女人,听杨师傅这么指指点点的说自己丈夫,于是她站出来说,哟,杨师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天晚上我男人当了你们的导盲犬,帮你们找找到了你们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的东西,还挨了你们一顿揍,受伤流血,那可是你们先动手的吧,凭什么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你不计较我还计较呢!杨师傅听到以后哈哈大笑说,这位小妹妹,想必是付强师傅的独生女吧?然后他对着付韵妮身后的一群刹无道师傅拱手行礼,大声说道,这次劳烦各位跋涉而来,姓杨的给各位赔不是了,我这几个弟子,天性不高,人也不聪明,有时候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打打杀杀的日子早就离我们很远了,这次和胡宗仁之间,更多的也是因为被利用而造成的误会,如果你一定是要我一句话的话,那也没问题。说完他对着我和胡宗仁拱手,然后说了句,两位朋友,那天出手重了点,给你们赔罪了。

我靠!这算哪门子赔罪,别忘了那天晚上是我们最后把你们四个家伙收拾了好嘛?但是这个杨师傅气势很强,我却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成了个怂包。很快杨师傅又说,这件事我说就到此为止,如果你们认为我白莲教做得不地道,那随时欢迎你们来找我讨个说法,我的住址想必你们二位也是知道的了,就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这个死老头,说话这么嚣张,而且他的言下之意,首先他是认识付强的,也许两人之前还有过一些交往。再者那天我和胡宗仁跟踪他的弟子而找到他,这件事他竟然也发现了,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能够找到我们埋下的骨朵,而有装作不知道一样跟着我们来了成都。虽然我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察觉到我们的,但是我已经对这个老头有种敬畏感,害怕占了多数,如果是我的话,既然人家都说算了,还还是真的算了吧,缠斗下去,我和胡宗仁可一点便宜都捞不着,保不准当初那四个人挨揍,都又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局呢!

胡宗仁赶紧拉了拉付韵妮,然后低声说你别说了,这件事我们也有冲动的地方,大家都吃亏了,算了吧。看来胡宗仁这种不怕死的家伙也跟着害怕了。付韵妮在大家面前都是一个泼辣的个性,但是自从结婚以后,却变得一度非常听胡宗仁的话,也许是要在外人面前给胡宗仁面子,于是她也就没再说话了。杨师傅接着对姚老道人说,我向你请求一件事,这两个年轻人,放他们一马,今后不要在为难他们了,如果你给我面子的话。言下之意,如果今后轩辕会再为难我们,那就是不给他面子。姚老道人看了看胡宗仁,然后点点头。

杨师傅一拍大腿说,那就没什么多余的事了,剩下的,就是看你们怎么处置这个家伙了。姚师傅,虽是你门下的人,但是这件事牵动了整个白莲教,你如果下不了手,我来帮你要个公道如何?

姚老道人看了看在一边狼狈不堪的马道人,然后看了看杨师傅,接着又看了看身边围着的这些弟子,然后说,下手就不必了,这是我的门人,我自然有法子处置。就不劳烦你了。语气生硬,但也没有示弱。杨师傅也就没说什么,带着自己的弟子站到了一边,准备看热闹。姚老道人说,那这个败类给我捆了,我换件衣服,送去天师洞!

胡宗仁赶紧说道,姚老前辈,别急,我还有话要问他。

第二十章.折磨

姚老道人看着胡宗仁,还是答应了他。因为这件事毕竟直接牵扯到的人就是胡宗仁了。但是胡宗仁在得到姚老道人的允许后,并没有直接走到马道人身边,而是退回走到了杨师傅的身边。他对杨师傅说,杨师傅,你要的骨朵,虽然不是我亲手交给你的,但也算是我帮你们找回来的,我胡宗仁无名之辈,但这件事上,也算是帮了你们白莲教一把,之前有过的不愉快,如你所说,咱们就一笔勾销,但是我想要请求你一件事,我现在要问这个马道人一点情况,如果他死不开口,请你用你们的方式,帮我一把。

胡宗仁这话一说,首先惊呆了的是我,因为我没料到胡宗仁居然还有这一手。然后有些诧异的,就是姚老道人,但是姚老道人并没有出言阻拦,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件事往小了说是门生的行为不规,往大了说,轩辕会也有很大的责任。于是他皱眉垂头,却没有阻止胡宗仁。

杨师傅答应了,并对身边的一个弟子说,你跟着这个年轻人,他想要你怎么帮他,你照做就是。那个弟子站出来,正是那个之前在河神庙就已经被打得很惨的家伙。他跟着胡宗仁走到了马道人的跟前,胡宗仁对马道人说,现在你就别耍花招了,快告诉我,赵婧人在哪儿。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马道人斜着眼睛望着胡宗仁,然后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在胡宗仁的身上。换做平日里,如果有人敢这么对胡宗仁的话,估计已经让他给KO了。但是胡宗仁这次却忍了下来,他说,只要你老实说了,我保证,不会再追究你对我们大家做过些什么,我甚至还会帮你求情,让你的惩戒轻一点。马道人显然是不信,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胡宗仁。胡宗仁这时候伸出手一把捏住马道人的下巴,胡宗仁的手比较大,拇指和其余四根手指分别捏着马道人双颊,使劲朝着中间挤压,马道人为了缓解痛苦,开始拼命张大嘴巴,由于他的双手被其他弟子给控制住了,于是只能摇晃脑袋想要挣脱,胡宗仁大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要怪我对你下黑手!说完他松开了手。马道人瞪视着胡宗仁,但是并没有屈服的意思。胡宗仁对身边那位白莲教的师傅说,这位哥们儿,先前有些误会,给你赔罪了,现在这家伙不肯配合,禁锢了一个我们的朋友,如果这家伙被带去了天师洞,此后我们想要找到我们的朋友,就难上加难了。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那个白莲教的师傅虽然和胡宗仁不对路子,但是眼下的情况,他还是非常识大体的。于是点点头,胡宗仁说,我知道你们白莲教,对于那些人渣败类,一向都下得去手,你能不能给我个法子,让这家伙受点苦头,我不要他的性命,只要他把人关在哪儿告诉我就行。胡宗仁这句话刚说完,那位师傅就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那微笑的意思仿佛是在说,你小子这下算是找对人了。不得不说,他的笑,除了让人不舒服以外,甚至有点变态。

于是他走到内厅的一侧,那儿放着一个饮水机。他在饮水机跟前的托盘上,找来了两个玻璃杯子,大约就是桔子大小的口径,然后回到了胡宗仁跟前,把两个杯子口朝上,并列放着。接着咬破了自己的右手中指,先各自滴了几滴指血在杯子里,然后将两个被子拿起来,合拢在一起,继而用手上的伤口,在两个杯子上,贯连着画了一道符。

符的内容我就不做解释了,虽然符法很多,其原理也都大同小异,即便是从未见过这个符,通常也能够从画符人的起笔和收尾,以及符头符胆符脚加以区分,可以大致无误的推测出这个符咒的作用和功效。这个接连两次都被我们揍得很狼狈的白莲教师傅,此刻画下的符,是在引鬼,而且这个鬼有可能是天地之间的任何一个,如放任不管也完全无害,因为它们能对人构成的影响几乎感觉不到,画在杯子上,肯定是要把那些游散在周围四分五裂的鬼魂聚集在杯子里,如果说一个两个无法伤害活人,那么成百上千个,同时聚集,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觉得有点不妥,于是走到胡宗仁的身边告诉胡宗仁,还是手下留情吧,赵婧也算是轩辕会的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就不要插手了。但是胡宗仁却阻拦了我,然后看着我认真的说,既然是兄弟,你就要相信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于是我不说话了,退到一边,我虽然也知道马道人罪有应得,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擅自惩处别人的权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走到付韵妮身边,付韵妮看着我,我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我一生见过不少次折磨人的方式,甚至连我自己都被人折磨过。对于玄学领域的人来说,基本上会用精神上的摧残更多过于肉体。但是眼前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这也是整件事情中,我认为胡宗仁做得最没分寸,最不妥当的一件事。在那位白莲教师傅施咒之后,很快两个平放在一起的被子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就好像电话调成了震动一般。然后里边的血迹,开始好像有风在吹动一样,开始在杯子底下沿着毫无逻辑的方向打转。血液和水不同,虽然都是液体,但是粘稠度更高,被子原本是个密闭的环境,是不受风的,这就是为什么外头即便刮了很大的风,但是如果在杯子地步点上蜡烛,蜡烛却能够不受风力影响是一个道理。而底下的血迹开始流动,这意味着有股力量此刻正集中在了杯子里面,正在对杯子里唯一的东西,那几滴血造成影响。

我曾经说过,玄学师傅们的血,往往也有着不一样的力量,虽然我们谁都没有去证实过这个力量究竟有多大,但是既然是介乎于阴阳之间的人群,全身上下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桥梁的作用。在杯子里的血游走了一阵后,杯子的内壁开始好像结雾一样,开始慢慢看不清。这个时候,那位师傅双手分别托举着一个杯子,并没有好像我们平常喝水一样是用抓握的,而是摊平在手掌心。他带着杯子走到了胡宗仁身边,然后对胡宗仁说,你把他的衣服撩起来。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得比较厚实,即便是马道人外头套了一件道袍,里头也是一样有保暖衣的。胡宗仁笑了笑,开始解开马道人的道袍,接着从肚子开始,把马道人的一副给撩了起来。这一幕看上去很变态,就好像胡宗仁即将要对马道人下手一样。当衣服撩起来以后,白莲教的师傅走到跟前,把两个杯子分别盖在了马道人的两个奶头上。

就在盖上的一瞬间,他的肌肤开始收紧,就好像拔火罐似的,于是杯子就牢牢实实的贴在了马道人的胸部。如果不知道其中厉害的人,大概以为这是一出什么性虐待的戏码,但是实际上不是的。胸部是有肌肉的,而且也是离脏器最近的地方,尤其是心脏。马道人在被盖上了杯子以后,就开始惊慌的呼喊说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来!随着杯子缩紧,透明杯子里,原本那层霜气竟然来说渐渐散开,我们看到从杯子里原本的血迹上,开始冒出一阵阵不知道是黑沙还是黑烟的东西,细细的一股,随意摆动。胡宗仁对着那位师傅点点头,白莲教师傅就开始双手合十,闭目念咒,随着咒语,那团黑雾越来越躁动,开始不断朝着马道人的胸部撞击,马道人很惊慌,然后对胡宗仁说,你快让他停下!停下!胡宗仁没理他,继续冷漠的看着。没过一会儿,马道人竟然开始惊声尖叫起来,那声音非常惨烈,吓得连付韵妮都忍不住朝着我身后缩了一下。接着我看到杯子里的黑雾在渐渐减少,却不断有血开始有如泉涌一般流淌到了杯子了。

马道人哭丧着大声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赵婧现在就在某某路的某某宾馆,房间是422,有个人守着,你们现在去就能够找到她!钥匙就在我的裤子兜里!快放了我快放了我!马道人拼命挣扎着,就连那些死死抓住他身体的弟子们,也都因为不忍直视这一幕,而把头给扭了过去。

胡宗仁对那白莲教师傅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那位师傅停止念咒,马道人如释重负一般,瘫软坐到地上。我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恶心,于是再一次冲到胡宗仁身边对他说,行了,差不多就够了,你把人弄死了怎么办。胡宗仁依旧没理我,而是伸手到马道人的包里,摸到了钥匙,然后越过我,丢给了付韵妮,让付韵妮带点人,按照地址找过去。付韵妮自然是对胡宗仁言听计从,与她带了几个刹无道师傅一起出去了,留下二十多个,保护着我和胡宗仁。

胡宗仁拍拍手,然后拔下了马道人胸口的玻璃杯,拔掉的时候,马道人依然疼得惨叫出来。我在杯子取下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胸部已经基本上烂掉了,就好像绞肉机一样,血肉模糊。胡宗仁对姚老道人说,姚老前辈,我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你这就把他带走,任凭你处置吧。马道人慌张的带着哭腔对胡宗仁说,可是…可是你答应过我如果我告诉你,你就帮我求情的!

“我撒谎!”胡宗仁冲着马道人瞪着眼睛,大声说道。

第二十一章.葬礼(大结局) 加更,谢谢参差00荇菜的皇冠

胡宗仁这一声怒吼,算是给自己解气了,也算是对马道人用他自己的方式施以惩戒了。姚老道人非常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几个弟子挥挥手,那几个弟子就把已经脱力的马道人给拉走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马道人,至于他的结局,毫无疑问,必然是很惨的。不过我们谁也没去打听,也不愿意知道。马道人精明了一辈子,到最好栽在了自己的贪婪上。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然后脚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远的时候,胡宗仁看着顶上的房梁,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作为战友加兄弟,即便对胡宗仁先前的一些做法无法认同,但是此刻我还是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行了,你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先坐下歇会儿吧。我让胡宗仁在地上随便找了个蒲团坐下后,接着就走到了姚老道人身边,我对他说,姚老前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原本简单的事情也随之而变得复杂了,您现在还觉得当初对我们的考验,是有意义的吗?

姚老道人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我说,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虽然我原本不该身在其中,你也一直拿我当个巫家臭小子看。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们的考验,因为这些考验,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团结,我们开始知道现在多么来之不易,在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以后,或许安稳过日子,才是我们今后要走的路了吧。姚老道人看着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接着对他说,我是小角色,斗胆请您放过我们,胡宗仁是肯定不会加入轩辕会的,我更加不可能。让我们年轻人自己去闯自己的天下吧,别再难为我们了。姚老道人长叹一口气,然后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了。你们虽然没有完成第二十四个案子,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做到了一件更加了不起的事。你们懂得分辨是非曲直,知道善恶终有轮回,对于你们二位这样年纪的年轻人来说,非常难得。我答应你,从此咱们各走各的路,今后如果需要轩辕会帮忙的,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下头的人还肯听我的,那么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们。

我拱手致谢,我并非道人,但此番却行了个道礼。转头看胡宗仁满怀心事的坐在地上,我也不愿意去打扰他,想来他和姚老道人,也不会有什么话好聊。于是我必须替胡宗仁招呼一下跟着一起来的刹无道师傅们。我走到大家跟前,一一跟大家致谢握手,他们当中有的人因为不用动手斗法打架而感到庆幸,也有的在为了大老远来一趟却没能帮上忙感到不开心。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劲的递烟,一个劲的说好话,眼前的这群师傅,都是卖了付强的面子而来,胡宗仁是付强的女婿,虽然平日里素无瓜葛,毕竟此番也算有恩于我们。于是我不断的重复着感谢的言辞,因为我知道,眼前的这群师傅,或许今天以后我们就一辈子不会再有任何联络,甚至不会记得他们的样子。

又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途中姚老道人很少说话,而是在坐了没多久以后,就嘱咐身边的弟子扶着自己回房休息去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想来对这个老道士算得上是打击极大,我们也不是喜欢揭人疮疤的人,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姚老道人在离开的时候对我们说,希望我们能够在成都多呆几天,让他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在成都的一切花销,统统由他负责。我们口上客气的答应,但是谁都知道,这将是我们这次在成都最后的时间,毕竟道不同,也就不相为谋了。

在姚老道人离去以后,轩辕会香堂的这个内厅,就被我们一群并非轩辕会的人占据着。刹无道的师傅们各自聊着自己的话题,我则是坐在胡宗仁身边陪着。胡宗仁这期间一言不发,这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光是胡宗仁,甚至连我,都觉得恍如隔世一样,在此之前我们每天都在猜测下一个案子到底是什么,如今案子结束了,我们的生活也将要恢复正常,尽管我们没能够成为历史上那第四个通过二十四案考验的人,但这突如其来的轻松,却让我们有些难以适从,甚至有些难以相信。

于是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到底那天白莲教的人,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埋在菜地里的铜骨朵,因为从那天开始,我们和这群人也再也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络。不过经由这次,我算是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惹谁,都别惹白莲教,否则马道人身上遭受的苦头,光是想一下,就会觉得可怕。

两个小时后,已经临近中午,眼看到了饭点,我就带着刹无道的师傅们到外边的餐馆吃饭。胡宗仁却没跟着我们一起,而是呆呆傻傻的坐在香堂上,继续扮出一副忧郁的模样。但是在我们吃完饭回到香堂里的时候,发现付韵妮和其余的师傅已经带着赵婧回来了。其中两个师傅身上有伤,看样子在搭救赵婧的时候,似乎是发生了一场打斗。赵婧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赵婧了,她瘦了很多,也颓废了很多,头发凌乱,原本那英姿飒爽的道姑模样已经不见了,即便是看见我,她也没有表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而是一个劲的抽噎,这期间胡宗仁在一边无奈的看着,付韵妮则一直搂着赵婧的肩膀,在安慰她。我问付韵妮,她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么变成这样了。付韵妮皱眉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找到她的时候,是宾馆里两个相通的房间,马道人身上的钥匙,是最外侧的那一道门的。里头有一个光头男人,赵婧则被锁在里屋里。师傅们和那个男人很快就发生了冲突,然后顺利制服了那个人,这才从那个男人身上找到钥匙,救出了赵婧。付韵妮跟我说,救出她的时候,她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了,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床边蜷缩着腿一个劲的哭。

我走到赵婧身边,蹲下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即便充盈了泪水,也依旧能够看到满眼的血丝。深深的黑眼圈,似乎是很久没有安稳睡过了,而她的脸上有些伤痕,不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还是被那个男人给打伤的,鉴于赵婧是个漂亮又年轻的女人,所以我还是有一些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我没问,赵婧也不说。

我跟胡宗仁商量,说还是让赵婧先跟我回去吧,家里有彩姐照顾,等她好一点再说。胡宗仁却说,不用了,赵婧还是先跟着他们回家去,因为这件事毕竟因为胡宗仁而起,他大概认为不管赵婧在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自己是有责任的。付韵妮也赞成胡宗仁的说法,她告诉我你家彩姐又不是我们行里人,还是不参与的好。我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嘛。既然他们这么坚持,我也就答应了。

等付韵妮他们吃完午饭,我们就开始回重庆。持续了这么多个月的争斗,终于在一场鸦雀无声中结尾。姚老道人要我们多玩几天,但是当我们跨出轩辕会香堂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场永不见面的不辞而别了。半个月后,胡宗仁告诉我,赵婧已经恢复了不少,能说话了,精神也好很多了,于是就自己离开了。我问胡宗仁,你们问她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胡宗仁却告诉我,她不说,每次问她,她就一副受到刺激的模样,所以不敢再问了。我说那好吧,过几天,我再打电话给她。

而事实上是,从那天以后,我无论怎么拨打赵婧的电话,都永远处在一个已停机的状态。我甚至还托人打听过一个20多岁,净明派,师傅是某某某的道姑,却一无所获,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好不容易查到了她的住所,却早已退租。赵婧就这么从此彻底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时至今日,我们也不知道在那段与她失联的日子里,她到底经历过什么。而从此逃离了我们的圈子,又是为了什么。

时间浑浑噩噩的过着,回到了最初的状态。胡宗仁处于一个上升期,所以钱挣了不少。而我则吊儿郎当的生活着,我把我这边接到的大部分业务,都与胡宗仁一起分享,不为别的,就为了图个轻松。钱是挣不完的,但相比于钱,我更需要快乐和用来思考的时间。

2011年6月,我举办了婚礼,兑现了我的承诺。尽管我当着宾客一曲深情的演唱让许多痴男怨女流下了热泪,其中就包括胡宗仁,但真正感动的却是我自己。因为当大家举杯相迎,一声声道贺与祝福的时候,我却突然察觉到,原来我能够给爱人的安全感是这么的少。

因为局势的紧张,我和彩姐约定的尼泊尔之行最终是泡汤了,不过我们转道去了趟印度,去感受了一下这个拥有数以千计的神的国度,到底过得和我们有多少不一样。也算是度蜜月了,我们都很快乐,但是从这种深度的快乐中再回到生活里,我却发现回过头去,我的影子没有跟着,而是被我远远的抛在身后。

于是我告诉自己,是时候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2011年11月,我选择在彩姐的生日那天,退出此行,因为我想这对于她来说,安定平稳的生活,也许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2012年2月,我却再度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司徒打来的。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他问我,你在干嘛呢?我说没干什么,看电视呢。你最近好吗?

司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然后跟我说,我不好。

那一天,下着大雨,开车如果不把雨刮器调到最快的话,很难看清重庆这坡坡坎坎的路面。但是那天我没开车,因为我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开车的话,肯定窗户。于是我浑浑噩噩的打车,下车的时候却把伞丢在了车上。下车后我碰到了刚好也下车的胡宗仁和付韵妮,胡宗仁看我没打伞站在雨中,于是就把伞凑到了我的跟前,替我遮雨,付韵妮也站到我跟前,我们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互相望着对方,接着胡宗仁伸手搂住了我,付韵妮也搂住了我和胡宗仁,伞已经丢到了一边,我们三个怪人,不顾周围过往行人讶异的眼神,淋着雨,大声痛哭。

因为那一天,铁松子师傅因为心脏病,非常突然的离开了我们。和命运抗争了一辈子的人,却因为一次对于我们再平常不过的跳动,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在殡仪馆,因为铁松子师傅走得特别突然。只是在众多好友和师傅们的帮助下,在司徒家的楼下,用彩条帆布,搭了个很简陋的灵堂。我和胡宗仁付韵妮约好,咱们待会见到司徒,说什么都不要哭,不要让他难受。大家都答应了,可是当我们走进灵堂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因为我无法忍受一个长条形的空间里,远处尽头放着一口不知道用过多少次的冰棺,冰棺的一侧,坐着一个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背却微微驼起的老人。他一言不发,没有哭,只是看上去非常苍老。司徒虽算不上鹤发童颜,但一直十分健朗,精神也很矍铄,就算这两年有所衰退,但绝不至于跟眼前一样,短短时间,却老了十多岁的感觉。

我们站在灵堂门口,外头的师傅们坐着抽烟说话,闹哄哄的。而司徒那边,却如此安静,好像两个世界。尽管一直想要忍住不哭,但每走近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铁松子是栖霞观的散居道人,所以喇叭里没有放奏传统的哀乐,而是道家人“飞升”之后,那种群道齐唱的音乐。可是那只是一个放在司徒脚边,一个小小的放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生涩,还有些许电量不足的感觉,满眼都是凄凉。

当我们走到司徒边上的时候,都早已泣不成声。我很少会如此痛哭,那一刻,竟然哭得都要腿软的感觉。司徒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哭了,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今后到了我走的那天,一切从简,你们就来当我的孩子们。司徒又对胡宗仁说,小胡你平时这么坚强,都别哭了别哭了,擦擦眼泪吧。胡宗仁就比较蠢了,他告诉司徒,他没哭。司徒说你没哭为什么脸上是湿的?胡宗仁说,因为今天的雨好大好大。

守灵的几天,我丝毫没有合眼。胡宗仁一直跟我一起陪着司徒,接待来吊唁的人们。除了道上的师傅们,许多街坊也都来祭拜,铁松子虽然是住在司徒家,但是平日里人缘不错,人又开朗爱笑,大家都很喜欢他。付韵妮陪了第一天以后,就去了我家陪着彩姐,因为那时候彩姐已经怀孕了。没能来参加铁松子的葬礼,她自己也说是最大的憾事。不过我作为家属,理解这种孕期不到白事场的道理,所以在给铁松子师傅点灯点香的时候,我都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他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一直认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一段故事,而每个人的故事都是精彩的,起码对于他和他身边的人们来说是这样。一个再顽劣的孩子,也终有长大成熟的一天,这一天对于我俩来说来得很早,去得也很快,在我们来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的时候,它已经走到了我们身后,望着我们的背影,满怀心绪的笑着。

路还长,慢慢走吧!

司徒在铁松子师傅去世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拜访了栖霞观,并开始在那里长居了一阵。回到重庆后,收了一个女徒,他的余生,想必是要在倾囊相授中度过了。黄婆婆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每天早上早起诵佛,然后上街捡塑料瓶,靠着买塑料瓶的钱,资助了一个家庭贫困的大学生,或许这样的剧情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但那就是她最为平常的生活。付韵妮开始接管白居寺的大小事务,并在每月初一十五,在寺庙里帮着黄婆婆一起分发大悲水给周围近佛的百姓。胡宗仁开始了自己新的打拼,因为他想要在重庆买自己的房子。我们都为了生活而生活着,不算充实,但很快乐。

2013年,胡宗仁的女儿降生。名字是三个字,中间的字是黄婆婆给的,末尾的字是我给的,我给了一个悦字,希望她能够平安快乐。

而这个拥有逆天发型的男人,就是胡宗仁,一个乖张另类的道家人,生于1979年,今年35岁。

(全本,完。感谢6个月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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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福利:

从最早大家认识我的时候,就听说过“敷”,也曾多次听我说到过,

明天这里将断更,就当是最后一个福利给大家吧。

由于这个无法言传身教,我只把我能表达的表达出来,

至少我认为已经够简单明了了。大家看图吧。

第一章.白袍道人

我叫李诣凡,今年三十二岁。也许很多人因为我去年的一个无意之举而认识了我,但是在我这接下来要写的全部故事里,请记住,我并不是主角。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正如他在我的世界里一样,我们彼此是好朋友,是铁哥们,三十多岁的我们还常常打架互殴,但这并不能影响我和他之间那种死党的关系。我们曾一起经lì

过许多危险,对抗过很多匪夷所思的阴谋。对我而言,这种并肩作战的情谊是珍贵的,我曾无数次动念想要把他的故事写下来,尽管我和他都算不上正人君子,尽管我们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年。

这件事要从2011年10月开始说起了。那个月的前一个月底,我正式从一个二十多岁的不良青年,正式走进了三十岁不良中年的世界。是的,那年我三十岁了。这原本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但在那个月的时候,我却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我老婆怀孕了。

胡宗仁和付韵妮,都是我和彩姐的好朋友。他们俩结婚比我和彩姐结婚早了那么几个月,胡宗仁求婚时候的馊主意还是我给出的。作为关系极好的两家,我要做爸爸了这种喜事,自然是要约出来好好庆祝一下的。

于是那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准bèi

了饭菜,中午大伙在我家美滋滋的饱餐了一顿后,付韵妮拉着彩姐晒太阳逛街去了,我和胡宗仁就在家继xù

喝酒吃菜。

坦白说,我从2009年认识了胡宗仁以后,对他身世的了解其实是有限的。我只知dào

这个人师承瑶山道派,他的师傅是一个退隐的瑶山老前辈,胡宗仁此人虽然向来疯疯癫癫,对于本门道法的传承还是相当靠谱的。除此之外,我对他的过去了解得不多。

乘着那天高兴,大家喝了不少酒,微醺但是没醉,我们俩开始分享自己的童年。那是我第一次从他自己口中得知他的过去,此前我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胡宗仁妈妈告sù

我的,小时候他不小心掉进茅坑,吃了一嘴屎的事情。

胡宗仁跟我说,他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父母都是中学的教师,按理说,他这样的家伙,是不该像我这样,多年跟鬼打交道,靠这个发财赚钱的。胡宗仁的家乡在四川省仪陇县,那是朱德元帅的故乡。胡宗仁说,也许是八字的关系,从小到大,胡宗仁都是个不爱念书的人。但是每逢考试,总能被他不知dào

用什么法子混过去,以至于成绩虽然长期垫底,却从来不会面临留级或退学的危险。

胡宗仁说,一直到高中毕业,他考试落榜了。然后家里人好说歹说,想让他重新再考一年,就在那个假期的时候,他伙同了几个小伙伴,把一个其他学校的孩子,殴打成了重伤。

他告sù

我,本来他只是去凑人头帮忙的,结果打着打着,发xiàn

自己特别喜欢这种殴打别人的感觉,也就停不住手,用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打人家的脖子,结果把木棒给打断了。最蠢的是,他在打完之后,还得yì

洋洋地丢下一句,我叫胡宗仁,你要是不服气,就来找我吧,一副他自己是江湖大哥的模样。

不巧的是,那个被打的孩子,他老爹是仪陇当地一个比较有势力的建筑包工头,认识不少道上的朋友,当天晚上人家老爸就放话出来,如果不找到胡宗仁要个说法的话,誓不罢休。胡宗仁说,那一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所以家里就他跟他妈妈。胡妈妈见他闯祸了,慌忙托关系想找到对方家长沟通,但是人家拒绝沟通,于是胡妈妈害pà

了,就把胡宗仁托付给胡宗仁父亲的表弟,也就是胡宗仁的表叔,让他去那儿多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胡妈妈说,她自己是个教师,又是个女人家,人家想来是不会难为她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宗仁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大概很少这么去回忆自己当初那段荒诞的岁月,即便是跟付韵妮,可能都很少会如此分享。他接着说,他的表叔,是最近几年才回到四川的,目前定居在成都。在此之前,是一个道家居士,具体师承哪里他却不肯告sù

我了。胡宗仁说,正因为那段日子的躲风头,才跟着自己表叔第一次接触了道家的文化,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表叔说他是块料子,于是就瞒着胡妈妈,把胡宗仁引荐给了自己认识的一位老师傅,为此胡宗仁的妈妈和表叔闹得很僵。这位老师傅是青城的一位掌观法师,起初说是要考察下胡宗仁的秉性,于是让他成天跟在老师傅背后,什么事都不吩咐他,也不管他,就看他成天干嘛。

我笑着问胡宗仁,那段日子肯定把你给憋坏了吧?胡宗仁说,可不是嘛,简直是度日如年啊,后来我有一天心里烦躁得很,有几个上山来的香客在庙里大声喧哗,还脏话连篇,我看不过眼,就去提醒他们。结果几句话说得不对头,就打起来了。

我对着胡宗仁竖起大拇指,说兄弟你真强,祖师爷跟前都敢打架,你不当流氓简直可惜了。胡宗仁说,那天他本来也郁闷了好长时间了,老师傅既不教他东西,也不阻止他干任何事,甚至连收徒这样的话说都没说过,他心里气不过,觉得自己打架跑路已经够倒霉了,到了这山上道观,还是不招人待见,加上自己本身也就是这么个臭脾气,走到哪儿都容易惹事。

我问胡宗仁那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他说掌观师傅当时还是出来袒护了自己的,那几个香客虽然跋扈,但终究还是不敢在道观里闹事,而且当时胡宗仁还是个毛小孩子,计较起来也不大得体,所以对那几个人来说,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掌观师傅却说胡宗仁这样的孩子,自己却不敢再收下了,于是打算打发他下山去。

胡宗仁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他当时认为自己是为了维护道观清静,才和那些香客发生争执的。自己身上穿着他们道观小道童的衣服,谁知dào

掌观师傅却要因此把自己赶出去,他想不通,就在这个时候,从厢房里走出来一个穿白色道袍的老头,对掌观师傅说,这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生性倔强,咱们学道之人,遇到自己认为可造之才必当留下,但对于那些明明可以通过教化来改变的人,为什么要如此决绝地拒之门外?

那个白袍道人对当时的掌观师傅说,道兄若是不嫌小道才疏学浅,本领低微,就让小道带走这个年轻人,让他跟在我身边,随着我去云游拜访,不知dào

可否。

胡宗仁说,当时他心里全是委屈,觉得自己恐怕也没这么招人嫌,被掌观师傅责罚他其实是不服的。而此刻那个白袍道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这让他感到了一阵欣慰,同时倔强脾气也上来了,原本跪在地上认罚,突然昂着脑袋站起来,非常不屑地对掌观师傅说,既然你这庙子不留我,那我也不留在你这儿了,天大地大,谁稀罕呆在你这个成天菜里都不放盐的道观里头!

我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的性格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不过分的说,现在的他,还变本加厉了许多。

胡宗仁也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那个掌观师傅原本是受到他表叔的嘱托,才临时把胡宗仁给呆在身边的,本来估计也不怎么想留下他,这胡宗仁一闯祸,他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加上白袍道人站出来说要接管胡宗仁,大概是心想这样也好,左右不得罪人,只怕是胡宗仁从此可要恨上自己一段日子了。于是当白袍道人这么说的时候,掌观师傅也就欣然答yīng

了。

胡宗仁说,当时他只是个毛头少年,对于道法虽然接触了一段时间,但是那毕竟时间短暂,自己也没遇上一个肯真zhèng

认真教自己东西的人,所以在那之前,他对于中国的道教文化,所知极为肤浅。但是这个白袍道人带着胡宗仁走了以后,接连去了峨眉,天台等几处名山,期间两人同吃同住,白袍道人一路上也没有教过胡宗仁任何关于道教或是道法的东西,也丝毫没提过拜师收徒的事,只是不断去问胡宗仁一些过往生活的事情,例如他为什么不上学,为什么跑路,想不想家等等。

胡宗仁说,当时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白袍道人带着他步行按着老路上峨眉的时候,白袍道人问了他一句话,说假如那天没人搭理你,你真的被赶下山了,你又做什么去?胡宗仁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大不了找个临工做着,我年轻力壮,总不能把我饿死了。

白袍道人说,如今这世道,是没人会被饿死的。但你胸无一物,身无一技,即便是让你找到一份工,以你的性格,也很难长久做下去。因为你距离变得成熟,还有不短的时间。胡宗仁说,当时他以为这个老道士是又在找借口婉转地想要赶他走了,正准bèi

负气反驳几句的时候,白袍道人指着山间水塘里说,你看这水塘,里边有水蛇,有泥鳅,有鳝鱼,它们有的是强者有的是弱者。但这水蛇鳝鱼泥鳅,连手脚都没有,人家也懂得求生存,你有手有脚,难道就只想着靠打零工生活吗?

胡宗仁又喝了一口酒,对我说,那是白袍道人给他说的第一句让他震撼的话,因为要让胡宗仁这样的人听懂道理,其实并不是容易的事。他告sù

我,当下他就对眼前的这个白袍道人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敬意。

胡宗仁告sù

我说,后来他才知dào

,眼前的这个老道士,属于民间道派瑶山派,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各地云游,不参加任何宗教管理机构,自由散漫,知足常乐。瑶山派隶属民间道派社团轩辕会,拜轩辕黄帝,立志振兴国教。

而这个白袍道人,最后成了胡宗仁的师傅,他就是邢崖子。

第二章.瑶山道法

胡宗仁接着说,到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邢崖子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想要赶他走,相反却是在暗示他自己想收他做徒弟。胡宗仁说,最终他在20岁那年,正式拜入师门,跟着邢崖子学习。

胡宗仁说,原本瑶山派在民间属于小派别,据说是起源于宋代,本门的道观在全国屈指可数,更多的却是游历分散在各地的道人。瑶山派研习道家五术,都还算比较深入,尤其是医术中的眼疾治疗跟和合术在行内算是造诣很深的,胡宗仁和邢崖子师傅这一脉比较偏门,符咒打鬼是强项,不过民间的大多数瑶山道士,却多以修心养性为主,但是在正式考lǜ

传授胡宗仁哪项技法的时候,却把邢崖子给难住了。

胡宗仁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其实很想笑。因为我大概能够想到到底邢崖子在犯难什么。果然胡宗仁说,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道医需yào

忍受失败反复钻研,很显然,胡宗仁绝对不是这块料。命术以阴阳五行为根基,参习紫微斗数、星平会海、子平推命等,以问凶吉,但胡宗仁绝非那种能够坐得住好好念书的人。

胡宗仁说,当初邢崖子在选择到底教他什么好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一个例举,然后每例举一个,就伤脑筋地摇摇头,这让他非常不爽。邢崖子又说,相术,相对而言比较容易上手,但要精通却非常困难,主要是看全相,批风水,可胡宗仁心性浮躁,今后若以此为生,存zài

着动不动就殴打客户隐患

我没能忍住,哈哈哈的笑起来,所谓最了解弟子的永远是师傅,我确实也很难想象出,胡宗仁盘着双腿,摇头晃脑地给人看相的模样。于是我跟胡宗仁说,你师傅说得真对,幸好没教你这个,否则哪是在帮人啊简直是在害人。

胡宗仁白了我一眼,接着说,后来又说到卜术,那学的可就更多了,易经,奇门遁甲,大六壬大全,太乙神数,比命术还难学,所以邢崖子说到一半的时候看了看胡宗仁,然后痛苦地摇摇头。

胡宗仁这时候就忍不住了,他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口不遮拦地问邢崖子说,师傅你这也不让我学那也说我学不会,那你收我当徒弟干嘛?难不成要我成天跟电视里一样,盘膝打坐,炼丹成仙吗?邢崖子打断他说,要炼丹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行

邢崖子说,这炼丹术来自道家五术的“山”,那是最最需yào

静心的一项本领,你天性就静不下来,所以就别尝试了,省得还把自己逼得疯疯癫癫的。而“山”下面的玄典,是要你熟读儒墨思想,这很明显也和你相去甚远,拳术咱们瑶山派早已失传,就只剩下些早课晨练的把式,无法用于防身,胡宗仁似乎从小就是个喜欢打架的家伙所以这拳术他也用不上

我狂笑不已,对胡宗仁说,看不出邢崖子师傅还这么幽默啊,山家的几套法子都给排除尽了,现在就只剩下符咒术了吧?胡宗仁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吗,我师傅会的东西不少,到最后发xiàn

能教我的,我也能学好的,就只有驱鬼符咒了,你说我当初好好一个青年,怎么就只学了这么点东西。

我说,其实邢崖子师傅是有眼光的,因为的确只有这套手艺才最适合你。你虽然是道士,但是比起很多咱们认识的道士来说,你太鲁莽,不够沉稳,这你自己也是知dào

的。胡宗仁没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到后来,每天跟着师傅学,一直学了六年,出师的时候师傅亲自给我制作了一个抓鬼的麻袋,还有三宝法印都给了我,这才让我出去游历,说要云游至少两年,才能回到故乡,至于后面该做什么,就全靠自愿了,只要别作奸犯科,干有损师门形象的事情就行了。

胡宗仁接着说,原本自己刚出师,心里很是兴奋。而那个时候,胡妈妈也渐渐对胡宗仁当道士这件事理解并消气了不少,多次劝胡宗仁,说早年那个被他揍的小孩子也没说要继xù

追究了,在外面玩累了就回家去,过几年她也要退休了。胡宗仁说,自己是因为闯祸才跑路,如果不混个名堂出来,怎么好意思回家,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消耗的时光。

于是他先后在四川贵州湖北陕西甘肃等地流窜,尽管刚出师是个新手,但凭借着过硬扎实的瑶山手艺,屡屡得手,也在很多新一辈的道家门生里,算得上是声名鹊起的一个。胡宗仁如果论辈分的话,和我是同辈,按岁数来说的话,胡宗仁比我大几岁,我应该称呼他为师兄。不过我们俩所学不一样,他是纯正的道士,我却是学习祝由的,尽管我也了解一些道法,但毕竟只是皮毛。我们俩拜不一样的祖师爷,甚至可以说,尽管都是伏羲的弟子,我们俩的祖师爷却是敌人死对头。他是拜黄帝的,我是拜蚩尤的,按历史来说,我的祖师爷是输家,但祝由术向来讲究奇、快、见效,花把式不多,图个实用,一般的小问题往往都能迎刃而解,胡宗仁的手艺却是狠,猛,大力,动不动就招雷引电,手法相对比较刚猛。瑶山胡宗仁这一脉,更是如此。正因为这套路过于直接生猛,所以才特别适合胡宗仁的个性,他也因此更加得心应手。

胡宗仁说,也正是那两年时间,大量的实战经验让他的手艺越来熟练。但是他的火爆脾气和嫉恶如仇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有所改进,他依旧很狂妄鲁莽。直到2007年,他结束了自己的游历,先是会仪陇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发xiàn

那地方小,生意少,自己又是个非常闲不下来的人,于是就留了一笔钱给胡妈妈,自己又去了成都。

因为邢崖子师傅在带了胡宗仁以后,随着自己年龄大了,他云游起来也费劲,于是就开始在成都隐居,每天和一些行里的朋友喝茶下棋,逗鸟聊天,倒也算是安度晚年了。胡宗仁自己在成都接了一些小单子来做,但是在这期间,他闲得无聊,就开始跟人学着一块打牌赌钱。

胡宗仁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他苦笑着说,也正是因为开始赌钱,才认识了一个家伙,因为那个家伙,自己才被刹无道给缠上了。不过他也说,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咱俩也不会认识了。

这件事我记得,在当初夏老先生把胡宗仁推荐给我的时候,就说了一个很重yào

的理由,就是我俩当时有个共同的敌人。胡宗仁说,当时他聚赌,结果让警方给查办了,罚了款,还被拘留。他说那是他一辈子觉得最羞辱的时候,但是又没办法跟警察干起来,加上自己理亏,师傅还在成都,总不能给他老人家丢人吧,于是就默默认罚了。

胡宗仁说,当晚拘留的时候,后边关进来一个人,和他一个号子。胡宗仁是个人来熟,很快就跟那人聊上了,那个人是因为吸毒给抓进来的,后来一打听,发xiàn

俩人竟然都是干这行的。对方的身份,就是那个神mì

的组织,刹无道。那个人看胡宗仁也是个爽快人,于是就邀约他出去以后,一起合zuò

干点大事,胡宗仁问他是干什么的时候,他说,咱们去医院太平间收点魂去卖,能赚钱。

胡宗仁说,废话,我他妈当然知dào

这能赚钱,可是这么做太没良心了。于是当时剩下的关押时间里,他就一直忍着没发作,而是装作很感兴趣般地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等到他们俩都放出来以后,胡宗仁找了一天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就约这个家伙出来喝茶,结果借机找茬,然后制造了点矛盾,接着就把人家给揍了一顿。在店老板报警后警察还没来的时候,他就溜走了。

但是胡宗仁说,在那场打斗里,自己也挂了彩,流了血,然后被对方给拿了去,由此制住了自己的八字。胡宗仁指着我说,这就跟你当初是一样的。我点点头,说要不咱俩为什么能成为朋友呢,经lì

肯定是类似的,只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傻乎乎的。

而在那之后的事,很多都是大家知dào

的。从2010年开始,我跟胡宗仁和刹无道的恩怨虽说是在付强的带头下,一笔勾销了,但那毕竟只是我和他生活当中的一个拼凑的碎片而已。从2010年2月底开始,一直到2011年的11月,我渐渐对这行的生计出现了疲态,大概是因为之前的那次大动静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弄没了,产生了畏惧吧。

所以在那期间,我和胡宗仁也照样接到了很多各自的业务,他有时候会叫上我一起,有时候则不会。而我则大部分都会丢给他跟我一块做,也许是朋友间的信赖问题,毕竟不是谁都能因为一场灾难而结识一个生死与共的兄弟的。

于是说,那期间,我长期跟胡宗仁混在一块。时间长达一年半。

第三章.物业公司的难题

2010年3月初,因为我把我家的格局重新排列了一次,于是以前那台座式的彩电就正式进入了淘汰的行列。而恰逢那一阵子国内某巨型电器卖场正在做一场妇女节主题的促销活动,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斥巨资高达3000元,购买了一台当下还算屏显较大的32寸液晶电视机,带USB外接和网络在线功能。当商家配送到我楼下的时候,我骄傲地扬起手中的签字笔,在周围邻居羡慕和渴望的眼光下,在送货员递给我的“关爱农心三下乡产品”的确认单上,签上了我的名字。

安装完毕后,试用了几天,效果非常好。所以直到今天我还在使用那台电视机。而那一阵子,为了炫耀我这个高端的电器,我邀约胡宗仁来我家,和我一起看我刚刚从网上下载的一部高清好莱坞大片,《拆弹部队》。

听说这部片子得了奥斯卡奖。

我家是绝对不会缺少啤酒这种东西的,而我和胡宗仁都算是好酒的人,我俩可以围着一包酒鬼花生米干掉差不多大半箱老山城啤酒,所以他走到我家基本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冰箱找酒喝。彩姐那天不在家,具体干嘛去了我给忘记了,于是我和胡宗仁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默默地坐在电视机前,欣赏着这部颇具争议,又刻画的很残酷的电影。

看到一半的时候胡宗仁的电话响起,我就按下了暂停键,正想鄙视胡宗仁你看个电影接什么电话的时候,胡宗仁却接起电话说,哎呀老师,我这回有点事走不开,等我待会忙完了就直接过来行不?

胡宗仁的电话是比较老式的那种,所以即便是不打开免提功能,我也依旧能听到电话那头夹杂着电流声的人声。只不过我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从语气上感觉,对方是个女人,而且是比较焦急的。胡宗仁敷衍了对方几句,说自己一忙完就过去,随后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然后胡宗仁问我,我接完了,你怎么不继xù

放啊?我心想胡宗仁不是本地人,而在电话里他又说忙完就过去,说明对方就在重庆本地,那肯定就是他接到什么业务了吧。于是我问他,是不是有生意要做啊?

他喝了一口酒说,没事,就是昨天有人找到他,让他去看看他们小区房子,好像那栋房子都有点问题。我问胡宗仁,可是你不是不看风水的吗?胡宗仁说,听对方那意思,似乎不是风水的问题,而是这栋楼的某个地方有那玩意,待会陪你看完这片子,我再过去就是了,不着急。

我按下播放键,心里却再也没办法静下来看电影。

这是我个人的劣习,我必须承认。尽管在那之前我和胡宗仁跟刹无道之间已经折腾得够呛了,虽说最终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却让我从那段日子开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退意。但我这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沾惹这些事,越是想方设法去避开,但当我真zhèng

得知这些事离我如此之近的时候,却又难以控zhì

心痒的感觉。

抽烟要上瘾,喝酒要上瘾,看来抓鬼,也会上瘾。

又心不在焉地看了十来分钟,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按掉电源键,整个客厅恢复一片安静。胡宗仁对我怒目而视,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他妈正看得起劲你给我关了电视是什么意思啊?我看着他说,电视咱们之后再看,你接的那单子,现在就去忙吧,我跟你一块去!

我特别强调,我要帮不上忙就算了,帮上了,你请我吃顿饭就行,我不要钱。

而事实证明,在那之后的所有我和胡宗仁合zuò

的单子中,我俩都会共享佣金,因为我们彼此都明白,拿人钱财才替人消灾,不管这钱财多少,总得拿一些,否则的话,那就叫多管闲事,横生因果。

以胡宗仁对我的了解,我想他当时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的。他知dào

我其实是坐不住了,犯瘾了。于是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咕嘟咕嘟喝完,说好吧,咱俩这就动身。

咱俩都喝酒了,干脆打车去吧!我对胡宗仁说。

好!他答yīng

道,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中年。

在小区门口打车,直奔袁家岗而去,胡宗仁在车上除了目的地是袁家岗以外,就没再跟我说别的,因为担心吓着人家出租车司机。人家拼死拼活一个月,生活可不是容易的事。胡宗仁有个习惯,他喜欢和出租车司机聊天。我也曾以为他只是话多嘴贱,后来有一回问他为什么钟爱和的哥聊天的时候,他才告sù

我,因为一个城市里的的哥,是最了解这个城市的人。这个城市里鸡毛蒜皮的事,估计他们听说了不少,有时候随便一打听,就能因此而继xù

挖掘,从而做到一单生意。

胡宗仁虽然大大咧咧,但倒不蠢。

到了袁家岗下车后,胡宗仁才告sù

我,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所了解的简单的事情经过。

他说,对方是那栋楼物业管理公司的一个大姐,那栋楼是商民混用的,高层建筑,里边有住家户,也有不少小的诸如美容会所,广告公司之类的小公司。楼是2000年左右修的了,是个单体楼,有一个小裙楼。裙楼的面积全部租给了一些汽车销售公司和超市。那栋楼最近半年来,不断有住户投诉说,电梯的质量有严重问题,而且每次遭罪的,都是这栋楼里的年轻女性。公司最早就按照业主所说的,请来了电梯维修单位进行检修,却发xiàn

丝毫问题都没有。但是楼里住了不少老年人,他们因为岁数大了,可能很多事都看开了,见鬼这种事对于他们而已,恐怕其受惊的程度早已大大降低了。他们也曾跟物业公司反映,自己搭乘电梯的时候,偶尔会听见电梯里不知dào

哪个角落,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胡宗仁告sù

我,据说,是很悲伤的那种哭声。

我心里琢磨着,因为这种鬼其实我和胡宗仁早已遇到过多次,虽然每次出现的方式和本身执念的性质不同,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女鬼,都是带着不甘心或是不情愿死去的,否则怎么会有强dà

的执念,造成它们残留人间吓唬甚至伤害别人呢。

胡宗仁说,电话里他也就了解了一个大概,自己答yīng

物业管理的那位大姐说自己今天会现场去瞧瞧,有什么具体的情况,还是当面说的好。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宗仁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回要忙完了,我家里能买两台你那样的电视机呢!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鄙视他就这么点出息。说话间我们就到了那栋楼。

这栋楼虽然是2000年左右修建的,但从外墙瓷砖的掉落情况来看,当初开发商在修建房屋选择材料的时候,肯定是比较廉价的。否则即便是受到环境风化的影响,也绝不至于掉落得如此厉害。

在楼下的时候胡宗仁给物业管理公司打去电话,说我们已经到了,问对方路怎么怎么走,但是后来挂上电话后,胡宗仁说,人家下来接我们。

三月份的天气虽然谈不上冷,但也不暖和。我和胡宗仁在楼下站着抽烟,一边等待着对方的到来。远远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花毛衣,手上还带着袖套,体型微胖的女人看了我们几眼,接着就朝着我们走来。我问胡宗仁是这个大姐吗,他说他也不知dào

没见过。但很快那个大姐就走到了我们的身边,然后很有礼貌地对我说,您就是胡先生吧,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我说,我不是,这位才是胡先生,我们俩是同伴,我是跟他一起来帮忙的。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伸出手和胡宗仁握手,接着就带路,绕道那栋楼的背后,顺着楼梯,从平街层步行一楼,到了他们的物业管理办公室。办公室里原本还有两个年轻男性工作人员,但是自打我们进屋以后,这位大姐就说让他们俩先回避一下,好谈点事。

不难看出,这女的是个领导。起码在这家公司里是。等到那两个小伙子出去,我们坐下来,这位大姐很热心的给我们端上一杯温开水,然后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先介shào

了一下她自己,她说她姓张,所以我和胡宗仁都称呼她为,张大姐。

张大姐开始给我们讲述整件事情详细的过程。事情是这样的,在差不多半年之前,他们接到的第一宗关于此事的投诉,是家住这栋楼17层的一位20多岁的女业主,说自己下班回家,停好车以后就从车库电梯上楼,结果在电梯开了一会之后,突然头顶上有一股子凉气,接着自己的头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正在用力往上拽。这位女士说,当时那力道也不算是特别大,所以并没有非常疼,自己是能够挣脱的,于是她一边挣脱一边抬头看,就发xiàn

自己的头发好像是被类似吸尘器吸住了一般,顺着电梯顶上那用于平衡电梯轿厢内外气压的通风孔那儿,被吸住了。那位女士说,当下她就挣脱了,但是她丝毫没朝着这方面去联想,只是觉得这电梯是不是太多年该检修了,否则这头发要真被吸扯上去了,卡住了电梯缆绳,这力qì

稍大点,估计也就挣脱不了了,那人可就有危险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大姐从桌上递给我们一张当初修房的时候,开发商购买电梯时候商家给的产品说明书。看样子在我们去之前,她早就把这些东西给准bèi

好了。胡宗仁接过来一看,虽然看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参数规格,但是那电梯的款式就跟我们日常坐的电梯一样,没看出什么区别。

张大姐接着又说,在接到那宗投诉以后,他们物业先是给业主道歉,然后就立kè

积极地联系了电梯设备检修单位的工人来检查。张大姐说,由于在那之前,电梯是刚刚在前不久才做过一次年检的,就算是存zài

零部件老化的问题,那么当初年检的时候也应该是被发xiàn

了才对。于是这次再度请工人来检查,却说电梯没有问题,那个当初吸扯女业主的通风孔,也并不是直接联通了轿厢外边,而是有一个类似Z字形的拐角管道,也就是说,仅仅是起到一个疏通空气的作用,使得电梯在运行途中,会因为缆绳上下的移动,使电梯密闭的空间里,有那么些微的风灌进来而已。而且就算是有风,也是从外到内的,说什么都不可能从轿厢里边把东西给吸扯出去。

张大姐接着说,尽管专业人员给出了检查结果,物业公司也把这个结果告sù

了17楼的那位业主,但由于双方很难达成一致,而且业主也并没用过多去计较,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可是从那以后,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不同楼层的业主因为同样的问题进行投诉,物业公司也再度请人来检修,结论却依旧是一样:那个通风孔,根本不可能把任何东西给吸出去。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我们心里都明白,越是这种专业理论说得斩钉截铁,就越有可能是该我和胡宗仁管的事了。

第四章.电梯里的哭声

张大姐接着告sù

我们,还不止是这样,起初他们管理方还以为,也许就是个什么机械故障,既然没人受伤,又排查不出原因,那也就只能凑合着使用。总不能因为一部分业主的不满而花大价钱重新配备电梯吧?不过后来,这楼里住的一些老年人,还说自己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偶尔还会听到女人的哭声。

胡宗仁和我都没说话,于是张大姐解释说,这栋楼是独栋单体楼,小开发商做的,所以尽管楼层比较高,但是却只有两部电梯。裙楼里的商家,例如汽车销售店或是超市等,是不占用这个高层电梯的,顶多也就是有客户停车到车库后,从负二楼车库上到LG层的平街层而已。而且他们这儿接到的投诉,完全没有来自底下裙楼的,统统都是楼上的住家户们。当那些老人说起那个女人的哭声时,这才引起了张大姐的注意。于是她在不惊动其他员工的情况下,调取了不少电梯里的监控画面,来检查。

胡宗仁打断张大姐说,可是电梯监控只有图像没有声音啊,你怎么能找得到是谁在哭。张大姐点点头说,起初她也想到了这点,因为这个小区的监控设备是属于闪存式的,也就是说能够记录大约一个礼拜左右的录像视频,然后过了一个礼拜假如没有发生盗窃或者严重事故的话,系统就会自动把之前的录像给删除,以此循环节约空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而恰好的是,她在开始翻看录像的期间,又出现了有几位业主头发被吸扯的事件,形式跟第一个投诉的17楼业主说的,一模一样。

张大姐说,当她翻看那天的录像时,却非常惊讶的发xiàn

,就在其中一个业主头发被吸扯上去的一瞬间,监控的一个角落里,出现了几根细长细长的,好像是手指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胡宗仁说,所以你是怀疑,这房子闹鬼,而这鬼就趴在电梯轿厢顶上,看谁不顺眼,就下黑手扯人头发是吗?

张大姐不置可否,只是接着说,因为电梯的监控摄像头是安在左后侧的,视角囊括了电梯顶部和左后角这个盲区以外的所有位置,而正是由于拍不到顶部,那么顶部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几根手指一样的东西,就会显得特别奇怪。倘若真有什么东西是藏在监控盲区里的,那手指样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该从顶上冒出来啊。

张大姐说,随后她就反复定格查看这个出现手指的瞬间,不到一秒钟,出现的时候业主的头发正在往上飘,消失的时候,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一样。这么一来,张大姐开始相信楼里老人说的,这电梯里那关于女人哭声的事。

胡宗仁问张大姐,你这里现在还有那段录像吗?张大姐说有,知dào

他要来早就准bèi

好了。胡宗仁说,那好,请你给咱们看一下。

监控画面果真如张大姐说的那样,如果不暂停或是放慢速度看的话,就真的好像是被手扯住了头发一般,然后我们把速度调慢,甚至停止下来仔细看,毫无疑问地发xiàn

,那就是几根手指。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已然定性了。那意味着这笔钱胡宗仁是赚定了。于是胡宗仁提出,想去电梯里实地看一看,顺便让张大姐把她目前手上所有有怪异的录像全都拷贝一份,我们还要仔细研究研究。张大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电梯吧,就在办公室出去的尽头,刚才你们来的时候,我带你们走的楼梯,那是因为,我实在是没胆子去坐电梯了。

说完张大姐就带着我们朝着电梯走去,但是看她那意思,她是不愿意跟着我们进电梯了。我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整个负一楼,都是物业管理的办公室和保安人员的休息室,走廊的尽头就是一个开阔的空间,两台电梯的门就并列着在中间,而围绕着这个电梯井的一侧,就是一个圆弧形的车道,想来是给外面进来的车辆下到负二层准bèi

的。送我们到电梯门口后,张大姐指着左侧的一台电梯说,出事的就是这台,另一台完全是好好的,拜托两位,请一定把这件事给我们查清楚了。

胡宗仁开口问张大姐说,这电梯负二楼也能坐是吧?张大姐说是的,楼里有车的业主停车后就都是直接从负二层上电梯。胡宗仁又说,这负二层就是这栋楼最底下的一层了是吗?张大姐说是的,再往下,可就是地基化粪池什么的了。胡宗仁点头说,那好,我们去负二层坐。

于是胡宗仁拉着我顺着那车行通道走下去,路上问我要了一根烟抽,一边抽一边跟我说妈的办公室烟灰缸都没一个可算是憋死我了。

走到负二层,密密麻麻停满了车,电梯口那儿有个专门发卡收费的老头。他大概还在纳闷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要走下来在这儿搭电梯。我和胡宗仁在按下电梯后,熄灭了烟头,等电梯一到,就立马钻了上去。

那天是周末,又差不多是临近中午的样子,基本上没什么人。于是进电梯以后,胡宗仁就开始从LG层开始,一路按到了22层,看样子这栋楼有22楼呢。按完之后,他无耻地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一个V的手型,那样子看上去很像一只龙虾。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轿厢。内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以疏通管道开锁办证什么的为主,电梯靠近屏显的一侧挂了个类似收音机的东西,电梯一运行,那收音机里就开始播放一些广告信息例如什么情商教育或者英文培训之类的。电梯的地面是石材的,四周都是磨砂的不锈钢钢板,不存zài

反光的现象也就大大降低了这类电梯闹鬼的可能性。电梯的顶部比较破败,用来照明的灯罩已经整个不见了,露出了赤裸裸的日光灯管,灯管的四周,就是一个“口”字形的带小栅栏的通风孔。想必这就是当初吸扯业主头发的口子。

到了LG层,没人上电梯,于是关上门以后,胡宗仁就对我说,用你的罗盘给看看,看下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于是我取出罗盘,开始四处寻找着,但奇怪的是,我却丝毫没有发xiàn

任何鬼的踪迹。

这本来是不应该的,如果当时张大姐给我们看的那段视频是没有经过造假的话,就算此刻那只鬼没在电梯里,那么起码它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既然是出现过,那我不应该查不到它的踪迹才对。就这么电梯一直开到顶层,却依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我们又顺着顶层坐回了负一楼,期间有别的业主上电梯,我们那些罗盘钉子的,就不要拿出来吓唬人家了。回到张大姐的办公室以后,胡宗仁说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电梯,不但没出现过你说的吸扯头发的现象,我们甚至在里边连鬼的痕迹都没找到。胡宗仁说这很奇怪,但是他暂时还想不通是为什么。

于是胡宗仁对张大姐说,这样吧,借用一下你的电脑,我们再把这视频重新看一次。于是接下来的差不多一个小时里,我和胡宗仁蹲在电脑跟前,反复比对着那几段,看着看着,我们似乎都看出点问题,因为这现存的几段录像里,我们发xiàn

了几个共通点。

第一个共通点,就是发生了吸扯头发xiàn

象的,中招的业主,清一色都是女性,而且都是比较年轻看上去不到30岁的女性,其中不乏几个合胡宗仁胃口的,从他那砸吧着嘴的模样我能看出来。第二,这些中招的女性,清一色都是长发,黑发,直发,最起码那头发能够长到加上业主自身的身高,够得着电梯的顶部。第三则是不管是这些女业主,还是后来张大姐说的那些察觉到有哭声的老人,吸扯头发事件和哭声出现的时间,统统都发生在晚上7点48分。

除此之外,我和胡宗仁还察觉到,其中有一天的晚上7点48分左右,也有人上电梯,但那是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男人个子很高,站的位置也恰恰是最容易被吸扯头发的地方,但是他却完全没事,到了楼层以后就自己下了。而第四个共通点,也是我们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所有中招或是听见哭声的住户,他们都住在这栋楼的10层以上。

必须要说的是,这一来就大大缩小了我们调查的范围。于是我和胡宗仁做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猜测,那就是这个鬼魂是专门针对女人下手,而且都是年轻看上去还不赖的女人。其二它既然让那些老人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么如果不是为了伤害吓唬老人的话,那么就是为了引起老人们的注意。

而为什么要选择老人呢?这就可能性很多了,目前为止,胡宗仁和我对这个还的确没头绪,虽说小孩和老人分属生命轨迹的两端,也是最容易见鬼的一个群体,但如果就这么妄下定论的话,似乎还缺少说服力。

看了看时间,这才中午1点多。距离晚上7点48分还有挺长的时间,因为我和胡宗仁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如果我们要探寻这只鬼魂的踪迹的话,恐怕是必须等到晚上才行了。沉默了一会后,胡宗仁碰了碰我说走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站起身来,对张大姐说,张大姐,我们现在出去准bèi

点必要的东西,你今天下班后暂时别忙着走,在办公室等我们,我们大概5点多就回来,到时候可能需yào

你配合配合。张大姐纳闷的说,要我配合什么呀我要是懂干嘛还请你来。胡宗仁说,只需yào

到时候你把那个电梯维护的围栏给放到底楼,然后把线控改一改,让人按不了那个电梯就行了。

胡宗仁和我走出办公室,然后步行到了平街层。他又问我要了一根烟,点上。我问他,随身的东西都带着呢,你还要去准bèi

什么?胡宗仁说,你知dào

重庆什么地方在卖戏服道具这些的吗?我依旧纳闷,回答他说我知dào

啊,这两路口往枇杷山那一带,很多啊,去那儿干什么?他依旧没有回答我,然后想了想说,你身上带了多少钱?我摸了摸屁股,并不是因为对自己的臀形满yì

,而是因为我的钱包习惯性的放在屁股包包了,我说也就几百块啊,我先说哦我不可能借钱给你的!他笑嘻嘻的说,哈哈,那到不用,几百块,足够了。

我继xù

追问他,你到底要去干嘛?

他吐出一口烟,然后伸手挖了挖鼻孔,漫不经心的说,咱们要买假发,扮女人了。

第五章.7点51分

坦白说,我这辈子干过不少奇怪的事情,有些事情甚至近乎于变态。但扮女人,我还真是从没干过。

准确的说,假若我不认识胡宗仁的话,我恐怕至今也不会这么干。

我看他说得这么漫不经心的,心里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就目前掌握的视频信息来看,那个在电梯里的鬼,只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里下手,而且施害的对象,都是长发的年轻女人。

这就是我当时非常想不明白的一点,如果专门针对年轻女人的话,那么也许就是个色情狂或者变态之类的,但后来的老人们却又听见了女人的哭泣声,之所以哭泣那肯定是因为心里有着委屈或是怨念,但是一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有怨念到去伤害别的同类型的女人呢?

除非它自己生前,就是个长发直发的年轻女人。

我和胡宗仁很快打车到了枇杷山公园附近,这条路是进出渝中区的要道之一,在很早以前,老人们走这条路就是去重庆的“上半城”,相反还有一条路则通往“下半城”。虽然岁月经lì

了很久,这条路除了在九十年代略有加宽之外,周围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老样子。周围的商铺几乎都是临街的,那是因为商铺的背后就是悬空的崖壁。这些商铺中不少是经营助听器材的,因为附近有一个西部地区实力与技术超群的儿科医院,许多先天性耳聋的孩子通常都会到这里的复健中心来定期接受检查。自然而然的,也就带动了周边诸多品牌的助听器的销量。

而紧邻这些器材销售店的,还有不少出租出售舞台道具,服装,或是各式各样假发的商铺。因为那儿除了儿童医院之外,还有个少年宫。

我和胡宗仁都是三十多的人了,但可能是性格的原因,我们焦虑的时候并不算多,所以我和他看起来也都不怎么像三十多的人,可能看上去要年轻那么几岁。走到一家看上去样式比较多的店里,胡宗仁挑选了一阵,最后选了两件女式大款的小西装,以及两顶长黑发的假发。

他问店老板,这头发能不能出租呀?老板说衣服可以出租,但假发不能。于是我只能莫名其妙的买下了这两顶假发,并支付了衣服的租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开口问店老板,你们店里有没有那种比较大号的乳罩呀?

我当时就惊呆了,瞪大着眼睛望着他,不知dào

他要干嘛,不会是连胸部都要装扮一番吧?我可是誓死不从的啊!那老板挺胡宗仁这么问,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看了胡宗仁一眼,再看了我一眼,而那个时候我正在试着把假发往自己头上罩。然后店老板好像是明白了点什么,眼睛一眯,抬着头突然很微妙地笑了起来,他对胡宗仁说,胸罩到是没有,但是有那种天鹅裙的铁丝胸托,穿在里面看上去可大了,你们二位要不要来一副啊?

其实我知dào

这个老板在想什么,我赶紧跟店老板说,我们不要那个,而且你可能误会了,这家伙是我的同事。说完我指着胡宗仁。店老板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副我懂我懂的感觉对我说,这没什么,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客人,我们每个月都会遇到那么几位的。

眼看解释不通,我也就懒得解释了。只是当时有点发火,于是就抬腿踢了胡宗仁的屁股一脚,对他大声说,别买那玩意了,赶紧走吧!胡宗仁此刻似乎也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于是转身就走了,直到我和他走出去挺远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很明显,就是那店老板在跟人分享这件事呢。

所以我和胡宗仁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开始放慢脚步。他竟然还傻乎乎的问我,刚才那店老板是不是把我们当成是同性恋了?我说不是。他说那为什么他说话怪里怪气的?我说他并不是把我们当成同性恋,而是把我们当成有特殊癖好喜欢玩点奇怪游戏的同性恋。

胡宗仁哦了一声,然后我俩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他突然问我,那乳罩还买不买了?我说如果你今天敢买的话,我就和你绝交。

回到袁家岗的时候,时间还挺早,于是我和胡宗仁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吃点东西。一边吃他一边说,他个子比较高,迟点我俩换好一副上电梯后,假如真是没被察觉到我们俩是假女人的话,那咱们总用一个会被抓住头发。我点点头,因为此刻看来,这电梯闹鬼几乎已经是个事实了,只不过我和胡宗仁都还没能在电梯里察觉到鬼魂活动的迹象,也许是我们学的东西毕竟浅薄,找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zài

。胡宗仁接着说,在没到时间的时候,我们俩先进去电梯里做点手脚,我到时候就把除了顶部之外的其他几个面都印上符,你也把你的绳子给栓在那一排通风口上,下个套子,如果真是有手伸进了,咱俩谁要是还能活动的话,谁就用绳子把它给拴住。

其实我能想到的法子也就只有这一个而已,因为电梯毕竟在运行途中是密闭的,我和胡宗仁也没有办法直接打开天顶上到电梯的顶上去,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电梯轿厢里把那个鬼魂给抓住。就算不是抓住,起码也要让它暂时受制于我们才行。

可是此刻还有一个难题,于是我问胡宗仁,要是咱们俩同时都被抓扯上去了怎么办?胡宗仁扁扁嘴,然后双手一摊,说那咱们最好是希望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吧。

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到了下午5点,胡宗仁带着我一起回到了物业管理办公室。张大姐如约在那儿等着我们。胡宗仁跟张大姐说,虽然这是周末,但这个时间点很多人出去玩或者也都陆续回家了。我们如果要顺利办事的话,必须得把闹鬼的那台电梯给停下来,不能让其他人乘坐,希望张大姐可以让电工来稍微处理一下。张大姐看见我手里提着包包,包包里装着假发,发丝散落在袋子外边,看上去挺像是我提了一个死人头似的。一开始张大姐还有点吃惊,但是她并没有问我。胡宗仁对张大姐说,需yào

把电梯的入口给用施工牌拦住,然后让电梯的屏显上显示“维修”字样。因为不可能这么多楼层每层都放上一个施工牌,所以要让大家自觉不去按那台电梯,这恐怕也是唯一的方法。

张大姐点头答yīng

,接着胡宗仁对张大姐说,等下到了时间我和我的同伴就会进去电梯里,随后你应当能够在监控室里看见我们,不管怎么样,都把那段录像保存下来,如果我们一趟并不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这些路线还能帮上大忙。说完胡宗仁露出一个淫邪的微笑,对张大姐说,大姐啊,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换个衣服。

这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穿女装,不过那都是很小的时候了,不能算。但是长大以后,这的确是第一次。于是我一边换衣服一边冲着胡宗仁骂骂咧咧的,我说自打我认识他以来,就干了很多我之前连想都没想过的荒唐事。他问我这是第一次穿成这样吗?我说可不是吗!他一脸认真的跟我说,坚持一下吧,第一次嘛,都有点痛。

在我还没来得及气运丹田给他脸上一掌的时候,他突然说,你看这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你身上还有烟吗?咱们抽根烟,等张大姐安排好了就准bèi

开工了哦。于是我穿着女装站在外头抽烟,周围路过的车子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不免都狠狠踩了一脚刹车,我想那跟我没关系,而是因为胡宗仁的体型太无法衬托这件小款女装的气质的原因。

而值得一提的是,我俩的下半身,都穿的牛仔裤。

很快张大姐就安排好了,她甚至打出了通知贴在了负二楼停车场电梯口和LG层的通知栏里。于是我和胡宗仁把一些别的东西暂时放在张大姐办公室里,我们各自拿着一些必要的东西,例如罗盘红绳等,胡宗仁则带上了他的印泥盒子,还有一沓黄符纸。就绕到负二层的电梯口去。收费的那个老头看见我们俩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大概是正打算盘问我们是男是女的时候,我们已经迅速地钻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以后,胡宗仁冲着我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大概是在说你准bèi

好了吗?我点点头,于是他就开始在除去顶上那一面的地方,每一面的电梯内侧,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涅指决,并未真的蘸上印泥,而是作势点墨似的,画上了五条雷符,而总共也就五个面,这样的符威力还是挺大的,若是一般的游魂野鬼,可经不起几回就得挂掉。这也是我挺不喜欢胡宗仁手法的一个主要原因,他往往过于生硬刚猛,常常直接从起因就跳到了结尾,却忽略了对我而言极其重yào

的过程。

我就比较容易了,我只需yào

让胡宗仁撑着我,把绳子沿着通风孔的四周缠了一圈,并留下一个活结,绳子的一头延长以方便我捏在手里,这样如果真有手伸出来的话,如果我是那个比较幸运没有被抓的人,那么我能够在第一时间收绳子,捆住那只鬼手。

准bèi

就绪后,胡宗仁跳过了负一楼,LG层,这两层楼,直接从2楼开始,一路按到了22楼。我和胡宗仁都站在电梯的正中央,也就是说,我们俩的头顶上,就是那个抓扯人头发的鬼手伸出来的地方,通风口的位置,我们就这么默默地站着,每上一层心里就会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又会变得更紧张。那是因为你知dào

剩下的楼层越来越少,而这正在逐渐变少的楼层里,就会有一个瞬间,被抓扯头发。

当电梯运行到8楼和9楼之间的时候,电梯曾经有过一度轻微的晃动,并伴随着那种钢缆拖拽吱吱嘎嘎的声响。若是平常,我和胡宗仁大概根本不会在意,而此刻我们却对这任何一点轻微的异常而紧张。电梯到9楼的时候打开了门,和之前的那些楼层一样,打开门就看到一面脏兮兮的墙和消防栓。紧接着门又关上,我们继xù

朝着10楼走,就在大概快到10楼前的5秒钟左右,我右手拿着的罗盘猛然转动起来,指针因为受到外力干扰过强,而不再遵循旋转的规则,而是上下拍打着盖子和底座。这对我传递了一个比较危险的信息,因为这意味着,此刻正有东西在靠近或是就在我们周围,而且力量是不算小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头顶一阵凉意,那是因为我头上的假发正在被什么东西给抓住扯离了我的脑袋,于是我赶紧用力蹲下,借助蹲下的惯性收扯事先缠好的绳子,这一瞬间两顶假发同时掉落在了电梯的地面上,而我手上的红绳也感到一阵阵很大力的拖拽感,紧接着我耳朵里听见一个很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有点像一个女人走在路上,被疾驰而过的车溅了一身水那种惊讶地叫声。“呀”但是这声音显得很无力又很平静,而且有那种充满回音的感觉,但偏偏又是一闪而过。很快手里的拖拽感也随着消失,就好像两个人拔河,结果突然对方松手了一样,红绳也掉在了地上,却已经断成了两截。

电梯里重新一片安静,我和胡宗仁都愣在那儿,任由电梯一层一层的接着上,我们却弄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低头看断裂在地上的绳子,断裂口的并不是烧断或是剪断的感觉,而是生生扯断的样子。这表示我非但没能抓住它,反倒让它挣脱了,不但挣脱了,它还生气地扯断了捆住它的东西。我站起身来看着胡宗仁,他也正仔细观察着四周墙壁上,他起初画雷符的地方,原本并没有真的画上去,这时候却在他画的位置,顺着符的走势,形成了一道水雾般的东西。

我无奈地笑笑说,看样子这回这玩意还没那么好搞哦!胡宗仁却抬头看着通风口,然后对我说,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通风口那儿,竟然垂出来一些头发,枯黄色的,并没有很多,悬在那儿,随着通道里灌进来的风,轻轻飘荡着。

我看了看表,晚上7点51分。

第六章.头发丝

这种突然的安静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和胡宗仁都盯着通风口的头发丝,胡宗仁从自己包里摸出那台他最近刚买的小卡片机,照着头发拍了几张,随后他伸手扯了那些头发丝,发xiàn

还挺紧实,不过稍微用力,还是能够扯下来的。

电梯继xù

一层一层地上着,胡宗仁把手里的头发丝递给我,让我看看能不能发xiàn

点什么线索,他自己则继xù

戒备地注意着电梯里的异状。我把头发丝摊在手心里,仔细观察着。这是数缕枯黄色,却又显得油亮的发丝。值得注意的是,当初我和胡宗仁第一次检查电梯的时候,我们曾经仔细查看过这个通风口,那时候并没有这些头发丝。只有些许微风从口子里吹出来,而在我和胡宗仁换上女人衣服戴上假发之后再进这个电梯,依旧也检查过,这说明这些头发丝是在7点51分的时候左右才出现在这儿的。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当时我和胡宗仁的假发被吸扯上去的时候,因为我们的挣脱而卡在口子里,从而扯断了一些假发呢?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我看着地上的假发,我和胡宗仁的那顶,都是纯黑色的。而且我和胡宗仁都是懂行的人,我们假如需yào

购买假发这种仿生的东西,是绝不会购买真头发制作的,一定是买那种化纤材料的假发。真头发谁能保证头发原本的主人是活着还是死了,本来就已经够糊涂了,就别再给自己找新的麻烦了。

我们买的假发是黑色的,手里的发丝却是黄色的,这其实就是在告sù

我说,通风口伸出来的头发和我们买的假发不是同一个,那就意味着,这头发是从电梯的通风口里伸出来的,尽管不知dào

为什么,但是直觉告sù

我,这头发丝和这个电梯里的鬼魂,必然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站起身来,摸出打火机,把手里的头发丝点着了一点,稳到一股焦臭味,那种味道很像小时候调皮捣蛋,烧塑料板的味道。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这头发丝应该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那个鬼给带来的,而且,这也是假发。

此刻电梯已经上到了顶层,胡宗仁看着我点点头,说你多扯一些头发下来,别扔了。然后直接把电梯按到了负一楼,说咱们会张大姐办公室,好好再比对一下录像看看,现在范围缩小了,应该找起来不是很困难了才对。于是我们就一路向下,中途没有停顿,也相安无事地回答了物业管理办公室。张大姐见我们走进去之后,立kè

打电话吩咐监控室拷贝来了录像,交给我和胡宗仁。

由于起初在电梯里那一次猛力的下顿用力过大,导致我身上那件黑色女装的腋下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心想也好,反正我也不愿意再回去那家租衣服的地方了,省得再被那店老板当成是同性恋。录像里,当电梯在9楼跟10楼之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白色有点半透明的两只手,从我和胡宗仁的头顶伸下来,是缓缓伸出来的那种。但是当手碰到我们俩假发的时候,却突然好像很用力地抓住头发往上扯,而由于我是有所准bèi

的,立kè

收绳子蹲了下来,在画面里,我能够很明显地看见它抓扯我头发的这只手是被我的红绳给缠住了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丢掉了两只手上的假发,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红绳,并两手一块将它扯断了。

我必须得说,它扯断绳子的方式,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不爽的感觉。因为它完全可以挣脱后逃掉,却偏要泄愤似的扯断我的绳子,这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念力极大的表现。

后边的录像就如果我们在电梯里看见的一样了,没有什么异常。而只是在我烧掉头发的那一瞬间,电梯画面出现了些微的干扰的感觉。看完以后,胡宗仁说,这问题吧,肯定出在9楼和10楼之间。至于那儿究竟有什么,现在还不知dào



胡宗仁吩咐张大姐,按照业主登记的电话给之前几次遇到这类事件的女业主和那些老人挨个打去电话,由于已经是晚上,大部分人是在家里的。所以虽然没能找到事件中的全部人,也找到了绝大部分,根据他们的口辞,当时他们能记得的怪现象,几乎都是出现在9楼10楼左右,于是胡宗仁问张大姐,这两层楼,住了些什么人,你能够找到他们吗?张大姐说,这栋楼本来是商民混用的,9楼1年之前整层租给了一家科技公司做办公用,10层也有一家小型的美容会所,但剩余的都是住家户了。胡宗仁说,那你所知dào

的这两层楼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张大姐皱眉想了想,说没有呀,好好的呀,除了9楼那个公司搬走了之外。胡宗仁说,为什么会搬走了,那现在9楼都住了些什么人?张大姐说,听说是换了个办公场所所以这边就退租了,现在9楼整层都是空着的,之前也找过房东来,但是房东一直没能把房子租出去,空置了都快一年了。

胡宗仁和我对望一眼,我们都知dào

,这下范围更是缩小了一点,如果10层常常出现怪事的话,那么业主是肯定会有所传闻的。而10楼却非常太平,这说明那层楼的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灵异现象的惊扰,所以问题肯定就是出现在9楼的。不过这在未经证实之前,永远都是猜测,我和胡宗仁只能期盼这回没有猜错。

胡宗仁突然对我们说,这样你们等我下,我出去一会就回来。说完就开门出去了,留下我在办公室里继xù

看着录像,想着破解的办法。十分钟左右以后,胡宗仁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这说明这家伙是跑着回来的,果然他跟我说,事情差不多有点眉目了,我刚才问了负二楼的那个收费的大爷,他说一年前这楼里曾经死过一个女人,就是9楼那家公司的副总,也是总经理的老婆。而这栋楼的电梯是能够直通车库的,所以殡仪馆的车是直接在负二楼来接的尸体,所以他才知dào



我有点纳闷,于是我问胡宗仁,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是死在公司里的?因为这9楼是公司啊。胡宗仁说,看样子是这样了,那个老大爷告sù

我的是心脏病发了,而公司里那时候又没有别的人,所以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xiàn

,都硬了。

于是我明白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家公司的女副总死亡的时间既然公司里没人,那么就应当是周末或是大家都下班的时间。而按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灵异事件频发的时间差不多都是晚上7点末,这个时间段,恰好也是下班时间。所以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为按照过往的经验来说,很多鬼魂出现的轨迹,都是和自己死亡的时辰有关系,就比如说假若有一天一个算命的老人告sù

你,你将于某年某月某日死去,那么这个时间对于你而言,不管信与不信,你都会记得它。而到了那个时间,就算你没死,你也忘不了这个日子,但如果真是死了,那么这个时间的含义,就可想而知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听后也赞同我的猜测。因为他也知dào

,很多鬼魂会在自己死亡的时间重新出现,不管出于任何一种目的或动机,这种出现在我们看来都是不合理的。而造成这一切不合理的根源,那必然是它心中尚有某种念头,促使了它不肯释然而留下的原因。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问张大姐,那么这个搬走的公司其他人,你还能够联系到吗?张大姐说,他这里只有当初登记的电话,就是那间公司总经理的电话,但是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dào

电话还能不能打通。

胡宗仁想了想说,那好,你把电话告sù

我,我们这就去找那个总经理,争取明天之内把这事情给解决了。在我们解决之前,你暂时不要开放那台电梯,因为回头我们还用得上呢。张大姐把号码抄给了胡宗仁。胡宗仁又问张大姐,他们以前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类型的业务的?张大姐说,那家公司是专门做那种天然无害的粉刷涂料的,当时在我们楼开业的时候还在外面的坝子上做过一次活动,他们几个老总还当着老百姓的面把涂料给喝了呢。我惊讶地说,涂料都能喝?张大姐说,对啊,他们就是做那种天然无害的涂料的,你也知dào

,现在的涂料吧,这也超标那也超标,对人体不好,这才给了他们这种公司发展的机会嘛。我没再说话,胡宗仁想了想,然后说张大姐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家休息吧,说完就把假发衣服全都丢在了办公室里,带着我一块回到了平街层的坝子上。

我问胡宗仁,你干嘛不直接就在办公室把电话给打了?他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你难道要我告sù

他,你老婆的鬼现在还出现在这栋楼里?那他恐怕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接我们的电话了吧。我想也是,于是问他,那该怎么办。胡宗仁说,我现在给这家伙打电话,说我要订购一大批他们公司的产品,完了争取约出来见一面,当面说这些事,总比回头找不到人强。我说好,结果胡宗仁把电话拨好了以后,就把电话塞给了我。笑嘻嘻的对我说,你撒谎比我厉害,嘴巴也比我会说,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我在心里问候了他母亲以后,只能接过电话。电话是打通了的,说明对方还没换号码,可能这个号码对于他的工作来说是非常重yào

的。电话接通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电话那头,我还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想来这个时间段,他也应该是在家里吧。我礼貌地打招呼,从之前张大姐那儿得知,这个总经理姓杨,所以我还得称呼他为杨总。

我说杨总,我是从朋友那儿知dào

您的,你们公司现在的业务还是在做涂料这些吗?

我这么问,是担心万一人家没做公司了,或者是公司经营性质改变了,我如果不知dào

的话,很容易就聊不下去。他在电话里说,对啊公司主要还是在做涂料,不过最近新开发了一些类似无害有机材料这些东西的业务。他听我这么打听,竟然直接跳过了没问我是哪个朋友介shào

的。

我一听,就赶紧跟他说是这样的,我是江北区这边一个新开发的楼盘的项目经理,我们的房子都是跃层式的,因为档次比较高所以在交房的时候我们是要按照精装房的标准来出售的,要完成粉刷并安装部分家电。但是现在我们之前合zuò

的一家涂料公司突然谈崩了,临时得更换合zuò

伙伴,但是这反正都要换我们就想换个更健康的牌子,这样的话我们宣传起来也是一个卖点,对你们公司和我们公司都有好处。

就这么顺着杨总最希望得到的结果说,很快他就认定我是一个他不可丢失的大业务。语气开始变得非常客气,我看是时候了,就说这样吧,明天中午咱们一起见个面聊聊这事。说完这句我看向胡宗仁,胡宗仁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杨总很爽快的答yīng

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以后,胡宗仁笑着说,你说明天咱们去见面的时候,他要是看见他的一个大业务变成了一件鬼事,这该收到多大的打击啊。我双手一摊把手机还给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后我问胡宗仁,咱们接下来要不把付韵妮叫出来吃点喝点吧?反正都得等到明天才能有答案了。胡宗仁却摇摇头说,别急,咱们现在把那些头发丝带上,去找黄婆婆吧。

我说找她干嘛?

胡宗仁说,走阴。

第七章.走阴婆

我和胡宗仁赶到黄婆婆家已经是晚上快10点的样子了,平日里这个时间老太婆是早就睡觉了的。但是我之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稍微等我和胡宗仁一下。随后也给彩姐汇报了一下我会稍微晚一点回家。路上胡宗仁告sù

我,为什么不明天直接问那个杨总而是要现在先让黄婆婆走阴看看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确定那杨总一定会跟我们说真话。我心想其实胡宗仁虽然五大三粗的,有时候心思还是挺细致的。而且手艺好胆子大,幸好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是我的敌人的话,那还真是不好对付。

我把头发丝给黄婆婆,黄婆婆依旧老态龙钟爱理不理的模样。我和胡宗仁早就习惯了。黄婆婆走阴的方法无非那么几样,要么是拿到对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要么就是得有这个人的一些东西。我无法得知那个心脏病猝死的女副总叫什么名字,具体时间也暂时考证不了,我仅有的和她相关的东西,就只有手上这扯下来的头发丝而已。

黄婆婆接过我手上的头发丝,然后走到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龟壳,把头发丝丢在里面。接着她又取出自己用红布包好的牛角卦,把两卦合拢走到菩萨跟前,合十念了一阵经,再才走过来,把两片牛角卦抛起,丢进了龟壳里。

连问三卦,卦象都是一阴一阳。我简单说一下,她的牛角卦其实是把牛角从两头剖开,圆的那面是阳卦,平的那面是阴卦,问卦的时候丢进去,若是朝上的是两面相同的,就代表是两个阴卦或阳卦,无法合成一个阴阳,这意味着此时下阴会遇到阻力。以三卦为准,如果是三对阴阳,那表示会很顺利,这也是黄婆婆在每次下阴之前,把自己交给她的菩萨们,所作的一个保护措施。

黄婆婆看了卦后说,运气好,此番无阻,而且这个头发的主人,甚至还是在迫切地等着有人去听她的事情呢。冤情还是隐情,等我回来了再说吧。说完黄婆婆就打了一杯她自己胟àn

巫咭踔?岸家?鹊奶刂频牟瑁?幼趴?急漳看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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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和胡宗仁总是要乖乖退出黄婆婆的房间,但是不会走远,就在门口附近晃悠。因为黄婆婆每次走阴都要有人呆在附近,以防止她阴下去以后受到牵绊醒不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得给她灌茶。时间已经很晚了,黄婆婆的干女儿们都已经各自休息了,这事还只能胡宗仁或是我来。

胡宗仁跟我说,虽然他跟黄婆婆之间不算特别熟,但是因为付韵妮认了黄婆婆当干妈,所以自己关系也亲近了不少。自打我们结束了和刹无道的纷争以后,胡宗仁常常会去黄婆婆那儿接付韵妮回家,从而很多自己近期遇到的麻烦事,但凡黄婆婆能帮上忙的,他也会请黄婆婆帮上一把。所以这次咱们遇到小难关,他就直接想到了黄婆婆。胡宗仁还告sù

我说,他从那个停车场老头那儿得知,这个女副总和杨总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非常融洽,因为偶尔有几次,还看见他们俩一边吵架一边停车,然后才上电梯。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胡宗仁要先找黄婆婆了,事实上我和他心里都明白,眼下我们遇到的这个电梯女鬼显然是有着很深的执念的,所以先拜托老太婆问问也是好事。

时间很快就混过去了,黄婆婆醒过来后,自己喝了一口茶,似乎这一趟她来回走得还挺快的。我和胡宗仁听到响动就走到里屋去,正打算开口问黄婆婆的时候,她对我们伸出手掌,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们先等一等。胡宗仁和我都闭嘴不说话只是看着黄婆婆。黄婆婆走到菩萨跟前,点香上香作揖,在作揖的时候,一边嘴里呢喃着:“造孽哟造孽哟难怪你走得不好哟吃完我的香,也是时候该放下喽”

虽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隐隐觉得,胡宗仁的猜测估计是对的,这个女人也是个在我们看来的可怜人。

必须交待一下,胡宗仁在和厮混之前,行为确实比较鲁莽。那之前他办事的方式和我实在相差太远,他没我的耐心和习惯事事都刨根问底,从而选择一种比较友善的方式来对待鬼魂,他更直接粗暴,但是和我在一块混久了以后,我发xiàn

他也开始渐渐懂得去包容和同情,而非图省事而直接下手了。

说实在的,我还是很欣慰的。

黄婆婆拜完之后,对我俩招招手,我们就随着她走到了外面的客厅里,然后坐下。黄婆婆说,她刚才下去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她说,这个女人42岁,姓翁,全名叫翁某某,是贵州人。年轻的时候没念过多少书,于是就到临近的重庆来打工。因为自己好学,为人也精明,所以很快就积攒了不少人脉和经验。90年代的时候,因为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自己之前呆的那家公司因此而无法继xù

运营了。老板召集员工吃了散伙饭,公司说没就没了。而在那个时候,翁女士已经不算年轻了,都快30岁的人,因为之前一直忙于工作,错过了很多追求者,加上自己年轻的时候吃过苦,所以在各方面都显得相对比较强势,许多男人对自己也有些望而却步的感觉。

黄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我明白她是有感而发。黄婆婆虽然单身了一辈子,但是终究也是个女性,情感比较丰富,容易代入到别人的遭遇里。黄婆婆接着说,翁女士眼看着自己岁数一天天大了,本来做得好好的事业也突然之间崩塌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没了着落,一度还非常低迷。却在一次朋友的介shào

中,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当时还是一家化工企业的小小销售员,岁数比自己还小两岁,那就是杨先生。黄婆婆说,翁女士告sù

她,当初翁女士看他老实,而且上进肯吃苦,于是觉得还很有好感,来来往往间,两人很快就变成了恋人关系,在那期间,翁女士没有工作,靠吃老本过活,杨先生当时的收入也不高,但是两人还是精打细算地过起了日子。

翁女士说,就在交往了2年后,他们两人就领了结婚证,但是由于没钱操办婚事,所以也就只在双方家里小办了一下。杨先生的父母起初对翁女士有些不满yì

,因为她比自己儿子岁数稍微大了几岁,但那并没有影响两人,因为杨先生是重庆区县的人,却在主城区工作,平日里见到父母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也就没在意。这日子就这么继xù

过着,在翁女士的帮zhù

下,杨先生的工作很快就开始有了起色,于是两人开始盘算着,能不能自己当老板,自己开公司。

黄婆婆说,翁女士是个精明的女人,于是他们两口子花了几年时间,翁女士主内管财务账目,杨先生就负责跟客户洽谈生意,他们硬是从只有两个人的代理商,变成了拥有自己专利技术产品的公司,公司的员工也从最早的夫妻二人,发展成办公人员数十个,工人上百名的上升潜力很大的企业,而这一切,仅仅花了不到10年的时间。

翁女士告sù

黄婆婆,而在这期间,虽然事业顺风顺水,钱也挣到了不少,身价和地位都有所提升,但是他们夫妻俩过得并不快乐。因为翁女士因为天生生理上的缺陷,导致她和杨先生,始终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黄婆婆有些感触地说,这翁女士原本就比杨先生岁数大,加上自己还不能生孩子,尽管杨先生一直都在说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但这反而让她有很强烈的负罪感,她开始懊恼自己没办法给杨先生一个完整的家庭。随着日子一天天过,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杨先生渐渐就把起初自己的那份承诺给忘记了。

胡宗仁打断黄婆婆说,他怎么个忘记法?从他的语气来听,这家伙好像是有点发怒了。黄婆婆说,这男人嘛,尤其是商场上的男人,有几个还能到最后记得自己的糟糠之妻。到了2008年开始,这个杨先生就有点管不住自己了,起初还只是喜欢泡夜店,因为那时候他有钱,而且也成熟,所以很招那些小女生的喜欢,但都只是点到为止,不会进一步发展成什么肉体上的关系,翁小姐也时常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丈夫虽然没有实jì

行动,但是已经开始喜欢流连夜店。起初她还是把这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责怪自己天生不是完整的女人之类的,于是也就对丈夫的作为听之任之了。但久而久之,杨先生的胆子开始变得大了起来,见自己老婆都放任自己了,也就当成是默认了自己所作的一切。他渐渐开始夜不归宿,时不时就找个借口出差,说是去谈生意,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最早还知dào

打个电话回家,到后来,说走就走,电话都懒得打了。

胡宗仁突然说,干妈,快把你的茶给我喝一杯。我问他你要干嘛,他说,我要冷静一下。

第八章.好戏将演

我白了胡宗仁一眼,然后到里屋倒了一杯给他。黄婆婆接着说,这翁女士既然在商场上如此成功,这就说明这个女人最起码是不蠢的,其实丈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她心里都知dào

,只是一次次容忍,装成不知dào

,丈夫回家后还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xù

照顾丈夫的生活。但是有一次,杨先生说自己要去广东出差一段时间,恰逢那个时候又是年末,于是翁女士就组织了公司里的员工,大家一起吃个饭过新年,却在一家高档餐厅用餐席间,她离席上卫生间的时候,在卫生间的走廊上,遇到了自己的丈夫。

翁女士说,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还能容忍,因为自己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那天她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厕所外走廊上,丈夫正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搂着一个年轻姑娘的腰,做着一些非常下流的举动。亲眼目睹这一切后,翁女士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扑上去就跟丈夫扭打在一起。这打架的动静惊动了餐厅的保安,此刻的翁女士再也顾不上自己女强人的面子,,全然像个泼妇似的,而这一切都被循声而来的公司同事们看在了眼里。

那件事之后,杨先生在家里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原谅,说得言之凿凿,声泪俱下,还不停打自己耳光,翁女士咬咬牙,再度忍了下来,但是却失去了以往的信任和信心。翁女士说,杨先生在那之后,乖巧了一段日子,尽管百般献殷勤,翁女士心里头始终有着那么一块疤痕,那感觉就好像是吞了别人的一口口痰似的恶心。而为了维持家庭的完整,她不但要天天继xù

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对,还要忍受同事们那种明明就知dào

但装傻的眼神,同时还必须得打点好自己公司的事务,翁女士说,那段时间,她非常衰弱,最可怕的是,她开始掉头发。

随着头发越掉越多,已经能轻易看到黑发中的头皮,她就去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这样一来就能看上去不那么像掉发的人,但那始终只是一个暂时的办法,到最后,她给自己买了假发,假发的颜色,就跟自己染发的颜色一样,为的也是不让人看出来。而且渐渐地,她开始习惯了白天都不去公司,等到同事们都下班以后,自己才到公司去理账。

而到了2009年的时候,丈夫的那些怪现象又开始重新出现。但是翁女士早已心灰意冷,连想都懒得去想。那天她依旧回公司去加班,到晚上快8点的时候,下起了暴雨。翁女士平时是不怎么自己开车的人,但是公司一直有办公车停在车库里,于是她就拿了钥匙,准bèi

开车回家去,却在走到车库的时候,看到一台自己熟悉的车。

那台车就是杨先生的,车并没有熄火,虽然没开灯,却传来男女嬉闹的声音。毫无意wài

这车里就是杨先生和另外的女人,怒不可遏之下,翁女士找来了电梯边上的灭火器,狠狠朝着车砸去,砸碎了玻璃,也把车里两个衣衫不整的人给砸了出来。

翁女士说,当时杨先生正慌慌张张穿自己的裤子,于是翁女士冲上去就跟那个女人厮打在一起。翁女士告sù

黄婆婆,那个女人是个黑色长发的女人,但是样子她并不记得了。因为毕竟自己岁数比较大,加上心里又刚刚中了狠狠一刀,那个女人和她对打的时候,她非常吃亏,就在扭打的过程中,她的假发给那个女人给扯了下来。

我曾经在一些电影里看过类似的场景,就是抓扯打架途中,假发掉落的滑稽模样,那一般都会成为电影里的一个笑点。但是当黄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却说什么都笑不出来,心里反而却充满了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我转头看着胡宗仁,他也在那儿鼓着鼻孔,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非常理解他,而且我想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难以自控吧。作为一个百里挑一、高品质的好事之徒,我已经开始期待第二天和杨先生的会面了。

黄婆婆接着说,当假发被扯掉在地上的一瞬间,翁女士就觉得自己变得非常赤裸。耳朵里传来那个黑发年轻女人嘲笑的声音,说什么难怪自己男人要偷吃,原来自己是个秃子。可是恐怕连杨先生都不知dào

,翁女士的秃顶,竟然完全是因为他的关系一手造成的。于是这个时候,平日里一直很坚强的翁女士再也没能忍住,她很伤心地在这对男女面前哭了出来。但是这一哭,却招来了杨先生的一个耳光。打完这个耳光后,杨先生丢下一句,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忍了你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日子不要过了,离婚!

翁女士告sù

黄婆婆,说完这句话,杨先生带着那个女人,开着被砸坏玻璃的车扬长而去。

翁女士痛哭着捡起自己的假发,胡乱戴在了头顶,然后一边哭着,一边回了办公室,电梯上楼的途中,她几度呼吸不畅,属于哭岔气了那种。回到办公室以后,这么久以来的压抑完全释fàng

出来,身体却吃不消,就此撒手人寰了。

黄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顿了。于是她的客厅里就剩下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胡宗仁才说,所以她死掉的时间就是7点快到8点的时候对吗,这就是她每次出现都是那个时间的原因对吧?黄婆婆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胡宗仁接着又说,那么她每次出现,扯女孩子的头发,这我到是能想明白,那是因为她自己的假发是被人扯掉的,这算是一个奇耻大辱。再加上那个扯她头发的是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对吧?黄婆婆又点点头。胡宗仁问她,那她对着那些老人哭是什么意思呢?黄婆婆叹了口气说,大概她也想要找人倾诉吧,就像我一样,老了,上了岁数,知dào

点事,比较懂得开导人,所以她想要把自己的苦说出来吧。

黄婆婆接着又说,可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人又没有办法听懂,就算是听懂了又能怎么样呢?终究还是死了。黄婆婆的语气始终是老态而平缓的,在我看来多么无可奈何的一件事,她这么娓娓说出,却凭空增添了一份悲凉。

胡宗仁点点头说他明白了,知dào

该怎么做了。说完就拉着我准bèi

离开,黄婆婆送我们到门口的时候对我和胡宗仁说,至于这位翁女士,等你们处理好以后,记得给我来个电话。我好给她折个牌位,替她念念佛,本来已经够可怜了,还流连在外这么长时间,我害pà

阎王爷不收,下去怕是要受苦噢

实话实说,黄婆婆口中的阎王爷和阴曹地府,我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甚至连黄婆婆自己都曾经跟我坦言过,对于这一类说法的描述,从来都是前人传给后人,即便她自己算是我认识的师傅当中,最厉害最牛叉的一个走阴婆,她也仅仅是能够和阴人沟通而已,她也从未亲眼见过阎王爷或是地府的存zài

。早在和刹无道对着干的时候,她曾经因为我身上的那个女阴人而去告过“阴状”,她也说,只是在一块什么大石头跟前,对着石头说了一阵而已。但是黄婆婆念了一辈子的佛,年轻的时候手艺更是我和胡宗仁望尘莫及的,所以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而且她发自一片善心,也算是在她看来于人于己的一个交待了。

辞别黄婆婆以后,我和胡宗仁走到她家楼下。每次我到黄婆婆这里来必然要吃的就是掰哥牛肉面,胡宗仁是个道士,按理来说,吃牛肉基本上是一种欺师灭祖的行为。那据说是因为太上老君就是骑牛的,而道人们大多脾气犟,所以俗称“牛鼻子”。但胡宗仁却从来不计较这些。于是我俩走到店里就每人来了三两面,吃饭间我们什么都没说,而是各自揣着心事。

我当时心里反复在想着,黄婆婆肯定是不会骗我们的,而死掉的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继xù

失去了,所以它也不存zài

着诬赖栽赃杨先生的可能性,所以翁小姐的阴人跟黄婆婆说的话应该是绝对真实的,就算带着一些翁女士的主观想法,但事情的经过肯定不会相差太远。那么由此就可以判断出,那个杨先生即便是事业有成,他也终究是个下流的货色。我本身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家伙,就算不能让他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也要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害死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又怎么踩在她的灵魂上洋洋自得地生活着。

胡宗仁的一言不发倒让我有些意wài

,因为此人平日里话多得要死,而且是绝对静不下来的那种。以往我们俩吃面等面端上来的时间里,他都能把纸筒里的卫生纸给消灭一半,用来扯着撕着完,今天却安安静静的。吃完面以后我们结账走到外边,点上一根烟,我察觉到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就跟胡宗仁说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回了吧。

胡宗仁点点头,突然冲着我邪邪地一笑,然后说:

“明天好好玩玩那个老混蛋,你看如何?”

“好!玩死他个狗日的!”我笑着回答道。

第九章.重回现场

那天晚上我和胡宗仁各自回家,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他的电话给吵醒。电话里他说,他现在正打车朝着我家的方向走,来把我接上了我们就去会会那个杨先生。于是我赶紧起床穿衣服,彩姐出门前给我在锅里热好了包子,我慌慌张张吃了些就出门到路边去等胡宗仁。

上车以后,胡宗仁跟我说,今天一大早他就给那位杨先生打了电话过去,说约了上午一块喝茶谈事,地方都找好了,就在江北。我问他是哪个茶馆,他说是某某轩,我一听就笑了,因为那个茶馆我和胡宗仁简直太熟悉了。而且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胡宗仁会选那个地方,第一是因为老板是我们俩的熟人,以前我们打完台球一般都会去那儿坐着晒太阳。第二是因为这个茶馆的茶座是户外式的,而且因为老板是个装逼的人所以风格是比较小资的那种,活动范围比较大,也不容易砸碎什么不该砸碎的东西。第三就是这个茶馆的地方是一个老式街区某栋矮楼的顶层,楼下就是个摊贩聚集地,人流量比较大,要是待会真出了什么乱子,我俩逃跑也方便。胡宗仁在路上告sù

我,其实事情基本上都是搞明白了,要送走翁女士的鬼魂其实并不难,但是他觉得在送她上路之前,杨先生必须受到惩罚,并且他欠了翁女士一句抱歉。

胡宗仁虽然比较狂妄,但他的正义感我向来还是非常钦佩的。到了茶馆以后,杨先生还没到。我和胡宗仁吩咐老板给我们找个外边的位置,靠角落里一点的,因为我们要谈点事情。老板是熟人,知dào

我们俩是干什么的,所以很快就给我们安排好了。坐下后点了茶,就给杨先生打电话。

大约40分钟后,杨先生赶到了。他见到胡宗仁和我的时候,表情上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是因为我俩穿着的原因。我和胡宗仁都属于穿衣服比较随便的人,随便到是那种你说你是来谈生意的人家会怀疑的那种。但是毕竟是生意人,非常老道,他笑呵呵地跟我和胡宗仁握手,然后坐下。我掏出我的烟递了一根给他,也许是他发xiàn

了我的烟只是13块的烟,所以只是客气地借过去,但并没用点上。接着胡宗仁看了我一眼,问杨先生说,杨老板今天真抱歉啊,周末还把你约出来。杨先生说这做生意的人哪有什么周末呀。胡宗仁说听说你们的涂料可以直接喝到肚子里,真有这么神奇吗?杨先生说,如果是直接喝还是夸张了一点,需yào

经过稀释,等浓度下降以后才能喝,虽然对人体没害,但也不能当饮料啊。说完他哈哈哈的笑起来,我也跟着傻乎乎应付地笑笑。

杨先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叠画册啊资料什么的,递给我们,说让我们先了解下他们公司,在我和胡宗仁接过来装模作样开始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那儿夸口说自己的企业资质多么多么牛逼,流水线多么多么现代化,产品多么多么人性化等等。我和胡宗仁哪听得懂他这些专业领域的东西啊,但是看着他一直把我和胡宗仁当成内行专家而大飞唾沫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好笑。

就这么东拉西扯了一阵,胡宗仁果然还是没我能装,他率先忍不住了。于是他一脸坏笑地问杨先生,说杨先生事业这么成功,家庭应该很幸福才对吧?杨先生打个哈哈说,其实也没有,家里还算过得去。胡宗仁接着说,那你爱人是做什么的?你孩子多大啦?我懂胡宗仁的意思,这是我们惯用的找茬的伎俩,因为我和他是知dào

内情的人,所以对方一旦撒谎,我们就有理由立kè

揭穿他的嘴脸。可是谁知dào

,这杨先生接下来回答的话,却大大出乎我和胡宗仁的意料。

他告sù

我们说,他的爱人就是他公司的财务,而他有一个孩子,孩子马上就1岁了。

这不应该啊,所以我开始觉得他是在撒谎,但是如此揭穿他的话,似乎还差点力道。我和胡宗仁对望了一眼,然后我忍不住问,杨先生看样子你结婚挺晚的啊,这么事业有成的人了,孩子居然才一岁。他笑呵呵的说是啊,他是去年才刚刚结婚的。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们可总算是明白了。原本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跟外人透露太多才支支吾吾的,谁知dào

,他所说的竟然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在翁女士因为他而猝死以后,没多长时间,他就再婚了。而且孩子如果快1岁了的话,那么就是说在翁女士还活着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怀上了。

果然,胡宗仁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阴阳怪气的笑着,然后伸手从我桌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根烟,这家伙每次和我在一块都只会在我这儿拿烟自己却不买。点上烟之后,他突然说,杨先生可真是会过日子啊,这前妻还死了没多久,你这后花园可又硕果累累啊。

杨先生愣了一下,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不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胡宗仁喝了口茶,吐了口口水,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杨先生,问他说,怎么了?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了你老婆叫翁某某呢!

杨先生显得很吃惊,但是他恐怕是并没想明白为什么我和胡宗仁会知dào

这些事。他是个生意人,非常老道,于是他愤nù

地站起身来,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对胡宗仁说,你们两个到底是谁?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你们就是那个疯女人家里派来的对不对?我警告你们,这件事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他就作势要转身离去。我坐的离他比较近,加上刚才他那么一闹,店老板循声找了过来,但一看是我们,他自己又知趣地走了,大概是明白我俩今天就是来闹事的。好在当时还是上午,又是个礼拜天,堂子里没有多少人。我看他想开溜,就立kè

站起身来,抓住他的挎包带子,想把他拉回座位上。杨先生当然要挣扎,他一边扯着自己的包包,一边涨红着脸凶神恶煞的对我说,你要干啥子,给我放开!再不放我就报警了!

可是我脾气也不算好,尤其是受不得别人的惊吓,他这么一说,我就来劲了。原本没使多大力qì

的我,突然发狠力,一下把他拽了过来,然后把他按在了座位上,我对他说,你说得没错,这事跟咱们没完,这没完你急着走干什么?说完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我也恶狠狠的跟他说,杨先生,你要搞清楚,我们既然把你弄出来了,就不会那么容易放你回去的,有些事情今天必须要做个了断,否则的话,你余下的日子恐怕要让你不那么好过哦!

他被我卡着脖子虽然一直在挣扎,但是估计觉得自己挣扎不过我,于是就对着我和胡宗仁怒目以对。胡宗仁比我粗暴很多,他一下站起身来,抓起杨先生的衣领,他这番耍帅让我本来卡住脖子的手别了一下,这让我挺不开心的。胡宗仁的相貌虽然不难看,但是相比之下,同样是凶神恶煞,我就显得无害了许多。他嘴里叼着烟,烟头都快凑到杨先生的脸上了,然后他眯着眼睛,一副痞子相对杨先生说,现在我来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告sù

你,中途我要是说错了一句,你就反驳我,但我警告你不要跟我撒谎,否则你脸上就会多处几个靓丽动人的水泡。

杨先生显然是被吓着了,于是没有说话。只是略带惊恐地看着胡宗仁嘴里的烟头。我见他安静下来了,也就把凳子拿了过来,扑通一屁股坐在杨先生的旁边。胡宗仁开始对杨先生讲述昨晚从黄婆婆那儿听到的关于翁女士和杨先生的一切,期间他有几个地方记错了还是我帮忙补充的。全程杨先生从最早的惊讶,变成了最后的惊恐。当胡宗仁看他已经吓坏了的时候,就松开他的衣领,对杨先生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是怎么知dào

得这么细致的?

杨先生点点头。胡宗仁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很欠揍的音调,轻声说,是你死去的老婆,亲口告sù

我们的

杨先生颤抖着说,怎么可能!她明明死了呀!胡宗仁翻了个白眼,伸手到衣服里摸出一张常备的符咒,啪的一声拍在杨先生的脑门上,对杨先生说,你看清楚了吗,这是什么啊?这他妈是道符,你现在知dào

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胡宗仁说完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接着抽烟,杨先生不敢跑,只是害pà

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瑟瑟发抖。

胡宗仁对杨先生说,今天找你来,是要你明白你自己怎样亏欠了这个女人,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们需yào

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当面跟你死去的老婆认错道歉,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今天这种害pà

的感觉,跟着你一辈子。

杨先生说,当面?你是说我还要看到她吗?胡宗仁想了想说,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杨先生害pà

地说,我不要,我不想见到她!胡宗仁轻蔑地一笑,然后站起身来,伸脚踩在杨先生的命根子上,对他说,你不见也得见,否则你就等着一辈子受鬼魂的惊吓吧。

杨先生带着哭腔说,你们这是在威胁!是犯法的!胡宗仁白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说,兄弟,他要是再不肯跟我们走的话,你就用茶壶里的烫水,倒进他的衣袖里。我说好,心里觉得好笑。胡宗仁转头对杨先生说,看到了吗?这才叫威胁。

最终在胡宗仁的淫威之下,杨先生还是屈服了。我们带着他去袁家岗的路上,我和胡宗仁的态度也稍微和缓了一点,毕竟气也消了,说到底,那终究是别人的家事,我们只不过凑巧受雇于人,介入了这桩人鬼殊途的家事而已。路上胡宗仁给张大姐打了电话,说让她把电梯准bèi

好,我们要来送魂了。

这次的车直接就开到了负二楼,司机走了以后,我对杨先生说,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在这里,你当着一个婊子的面扇了你原配老婆一个耳光,还说了狠心的话,就是你那句话,气得她再也没能挺过来。虽然不是你直接害死了她,但是她的死太突然,这不得不说都是你的责任。

杨先生羞愧地低下头,若有所思。我有点心软了,我想心肠再狠毒的人,估计当往事历历在目的时候,而容易悔悟吧。我并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而是跟着胡宗仁一起,带着杨先生,从负二楼上了电梯。进电梯的时候,那个收费的老头似乎是认出了我们俩就是昨天扮女人的那两个神经病,但是还没等他盘问的时候,我们就匆匆关上了电梯门。

电梯直上9楼,按照张大姐说的,9楼自从杨先生公司退租以后,就一直空着,但是房门已经换了锁。杨先生和我们见面的时候,衣服整整齐齐的,此刻的他,却是一副落魄的模样,大概就像二十年前刚刚认识翁女士的时候一样。他走在前头,带着我们走到一扇门前,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早前自己公司的办公室。他伸手摸着门,突然在门前跪下,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和胡宗仁退开一步,让他安安静静把自己忏悔的话在心里说个痛快。的确,就算这个人的人品再如何不堪,终究还是和翁女士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美好的日子。这人如果一成不变,人家会说你老久,说你不思上进。可变化一旦大了,就很容易忘记自己当初的初心,当初也许日子过得紧巴巴,生活条件也不宽裕,但我想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夫妻俩真zhèng

快乐的日子吧。

我走到杨先生跟前,再度递给他一根烟,这回他没有装逼,而是直接点上了。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和他一起再次走进了电梯。电梯门让胡宗仁找了个东西给挡住了,于是关不上。在电梯里,我退到一边,由胡宗仁来完成这件事。胡宗仁用米粒在地上描了个井字符,接着取出自己的令符,以令符为笔,在符纸隔空画着符,嘴里念念有词,画完之后,有将符烧毁在他的八卦袋里。这时候,胡宗仁温和地对杨先生说,有什么抱歉的话,现在就在心里说吧,如果现在不说,今后可再也没机会说了,这是你欠了她的,你应该还。

杨先生再也忍耐不住,也许是真的悔悟了,起码我宁可是这么相信,他跪在电梯里抱头痛哭。然后胡宗仁一边念咒,一边把八卦袋扬起,让符灰四处飘散,胡宗仁说道,是时候了,你安心上路吧,恩恩怨怨,来世再报吧!

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一声非常轻的女人的笑声,那种笑声我们曾无数次听过,是一种释怀的笑声。也许对于翁女士而已,杨先生欠她的并不是一条命,而一声诚挚的抱歉。我抬头看的时候,通风口的头发丝,也都不见了。

完事之后,我们把杨先生送到平街层,他坚持要请我们吃饭,我确实不希望和一个刚刚被我们威胁过的人吃饭。于是我们拒绝了,临别时,胡宗仁对他说,希望每年忌日,他能够去前妻的坟前祭拜,即便你现在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祭告亡人,这不丢人。

送走杨先生之后,胡宗仁和我就去找了张大姐,再三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之后,张大姐给胡宗仁结算了佣金。她给钱倒是挺爽快,反正也不是她自己的钱。拿了钱之后,我对胡宗仁说,这都中午了,咱们去吃顿好的吧!他却蘸着口水数了一部分钱,硬塞给我以后,对我说,不去了,咱们去你家。

我问他,去我家干嘛啊又没什么好吃的?他说咱们去把昨天没看完的电影给看了,你那电视机实在不错,回头我也买一台去,哈哈哈哈。

第十章.晕倒的老教师

2010年4月的一天中午,胡宗仁突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问了我一些非常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还能不能回想起自己当初念高中的时候?我说能啊,虽然挺久远了,但是那段日子基本上还算是我挺快活的岁月吧。他又问我,你觉得大学的女孩子和高中里的女孩子,你比较喜欢哪一类?

我心想这小子八成是又在家用BT了,也不晓得看了个什么片子以至于上我这儿找共鸣来了。当我正准bèi

提醒他要做个有种的人,有种子就要分享出来的时候,他却抢先说,他比较喜欢高中女孩子,清纯,大胆!他说“大胆”两个字的时候,我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那淫邪的表情。于是我告sù

他,大学女生也很青春呀,而且有活力,又很知性。高中生太小了,这世界观没准都还没成型呢,当然她们的世界观估计和我俩也不一样。然后我顿了顿对他说,你们家付韵妮是不是又打麻将去了?你小子胆子大了啊敢跟我讨论这个,还不赶紧把种子发来!

他愣了一下,对我说,什么种子啊?我说BT种子啊!他说什么叫BT种子?我说那次我教你一个晚上下片的BT啊!他说那个呀,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说这个。

所以没办法,活该这家伙直到现在都还不会用快播。

他接着说,是这样的,我接到一宗委托,对方是一所高中的领导,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去,但是我怕你不肯跟我一起,所以就先问问你喜不喜欢高中女孩子,打算诱惑下你再说,哈哈哈。说完他就一如既往淫邪地笑起来。我说我可没你这么变态,你又遇到什么事了急着分钱给我用啊?说来听听。他说,大致上就是一个老师在给学生监考的时候,突然见着点什么东西,自己把自己给吓晕了,学生见状就急忙去找别的老师来帮忙,送到医务室,这个老师醒来以后说了些胡话,然后就说要辞职,因为是个学校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了,学校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这位老师的情绪,说服他不辞职了,但是却在问起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从这个老师嘴巴里得知了,他之所以晕倒是因为自己见鬼了。

听到这里以后,我回应了胡宗仁一句“哦。”胡宗仁可能有点不爽,于是问我能不能诚恳一点,我没理他然后问他接下来呢,他说他目前也就知dào

这么多,对方是学校,害pà

这种事情传出去,所以不肯在电话里跟他细说。我问他这个学校在什么位置啊,新学校还是老学校啊?他说学校好像是个老学校了,但是最近几年可能新修过,也许是什么地方动到风水了,导致成了鬼位吧。他还告sù

我,这个学校就在江北五里店附近。

江北五里店?那不应该是我的地盘吗?要知dào

我可是号称江北小喇叭、五里店车神啊!我从小就在这一片儿厮混长大,从云南回了重庆以后绝大部分时间也都呆在这一带,这附近我实在是太熟啦,想当年我还梳中分当小混混的时候,这附近每个学校的同学可都是被我揍过的啊!于是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我说没问题这我的地盘儿,我跟你一块去。他说那行,那我下午出门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啊!

当天下午和胡宗仁碰头以后,他就直接带着我去了那所学校。这所学校在我们那一带算是比较老资格的学校了,差不多得有五十多年的校史,不过到我上学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师资力量不足,后来就转型成为了一所职业中学。什么汽修啊,电子啊,数控啊,逐渐成为这个学校的招牌专业。连我父母退休前的那间兵转民的工厂,也都有不少人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总的来说,专业是挺强的。而我的母校离这个学校不算很远,这也注定了这间学校的有些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小孩,早年都被我欺负过。

校门口有保安,也许是我和胡宗仁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缘故,他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们进去。而当我正在跟胡宗仁吹嘘我的当年时,他已经在给学校领导打电话了。接着学校领导给保安室通了电话,放了我们进去,胡宗仁带着我朝着他们教务楼走去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身高大约一米七,体形胖胖的男人从楼里走出来,远远地就朝着我们挥手。

看这男人的模样,一看就知dào

是个领导!

男人走到我们身边伸出手跟我们握手,然后一边把我们朝着办公室里引,一边跟我们自我介shào

,他说他姓王,是这个学校的教务主任,所以我和胡宗仁称呼他为,王主任。在我当时的理解看来,教务主任和校长之间的区别,就是总统和总理的区别而已。一个是主外,一个主内,也就是说,这个教务处长,几乎统管了学校内部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止是学生学习,还有师资力量的调动,学生考核成绩的汇总等等。

王主任把我们带进了自己办公室后,就关上门,给我和胡宗仁一人端上一杯茶。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办公室,气派啊,房间到是四四方方的,但是办公区却在最里面的一侧,靠近门的地方就是我们目前坐的地方,一个转角沙发,一个茶机。递过来的茶杯是青花瓷的,看得出这位王主任平日里是个有品位的人,最起码,有档次。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堆着一些纸张文件,后边是一张大皮椅子,边上是个朱红色的书柜,书柜边立着一面国旗。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一些操场上正在运动的学生。

胡宗仁喝了一口茶以后,对王主任介shào

我说,这位是我的同伴,我们俩一块来,事情能办的快一点。王主任看着我,眼神里明明是鄙夷却要装出一副后生可畏小伙子有前途的样子。其实我们早就习惯了,他不这样我倒觉得奇怪呢。王主任搓了搓手,对我和胡宗仁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他说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两个礼拜前,学校根据市教委的要求组织了学生职业技能评定考试,除了专业项目例如上机操作等之外,还有一部分笔试内容,而主要学科如英语、语文、数学等,因为白天主要在考操作,这种文化科目的考试基本上就放在了晚上。而且由于是职教中心直接命题,再加上文化分仅仅是理论考核的标准之一,学校的晚自习空着也是空着,就晚上统一考试。

王主任说,尽管知dào

肯定有学生要作弊,但是学校还是给每个班都安排了一个监考老师,而出事的这位老师,就是监考官。王主任说,这个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老教师了,平日里比较严格,岁数虽然不大但是专业技能非常强,是早期学校职业化改革的时候最老资格的一批教师,五十多岁,姓马。考试时间两个小时,在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候,他听到教室里有动静,就起身到门背后去看,打开储物间的门以后,然后就晕倒了。

胡宗仁问王主任,马老师当时看到什么了。王主任继xù

搓着手,然后说,当时有学生跑出教室来跟我们报gào

这件事,我们就赶紧派人把马老师送去了医务室,他醒来以后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直说那个储物间里有女鬼,就这么接连晕倒了几回,再醒来的时候,精神就稍微平静了一点。王主任耸着鼻梁说,其实哪是平静了,是人都给吓软了。第二天就跟学校提出了辞呈,说什么都不肯继xù

任教了。

王主任接着说,马老师是学校的一块招牌,我们对外招生的时候都会把师资力量专门做一个宣传点,马老师可算是我们学校教师队伍中的领头羊啊。他这要是一走,学校里其他老师肯定就觉得没啥混头了,到时候我们再招生,就困难了。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表示他还是认同王主任的顾虑。王主任接着说,后来学校几次三番去跟马老师沟通,动用了几乎各种攻势,加薪,升职,优化退休福利,连之前的老校长都跑来帮着说情,这才勉强让马老师答yīng

留了下来,但是他却非常强硬地要求,自己说什么也不再带那个班了,以后这个班的课也必须换老师,他不教了。

胡宗仁打断王主任说,这就是说,其实尽管马老师留下来,他心里还是有阴影的,而这阴影跟学校或是班级没关系,问题就出在他当天晚上监考的那间教室,对吗?

王主任苦笑着说,可不就是这样吗?这马老师好说歹说才肯留下,好要求校方出面,找人来查清楚这里究竟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这不也没办法才把二位请到我这儿来,起码也得做个样子给马老师看到吧。可是你这无凭无据的东西要怎么查啊?单靠马老师这一句有鬼,咱们就认为真的有鬼了吗?当天除了马老师以外,就没任何人见到什么鬼啊。我估计啊,还是马老师最近太过于辛苦,思想压力大,疲劳过度产生幻觉了吧,你们二位,待会就随便看看吧,给我个说法,我也好跟马老师那儿对付过去。

听到这儿我有点忍不住了,于是我放下茶杯,问王主任说,不是王主任,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王主任笑笑,没回答我,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胡宗仁接过我的话说,照主任你的意思,是说要我们装神弄鬼一下,好把马老师糊弄过去吗?等于是你自己根本就没相信人家马老师的话,找我们演戏来了是吗?

王主任大概是听到胡宗仁语气有些激动,我真替他担忧。因为胡宗仁这个疯子可是有蛮力分分钟把他给撂倒在地的。王主任似笑非笑地说,我们是学科学的地方,怎么会相信这些鬼怪之说呢,学校请二位来,也是为了让马老师今后能继xù

安心教学,说直接点,丢出些钱,让你们二位赚了,不声不响的,不也挺好?

我站起身来,踢了胡宗仁一脚,说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们走吧,在这里浪费时间,还做生意,你做个蛋啊!

胡宗仁不但没站起来,反而翘起二郎腿,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冷笑着说,王主任,双份酬劳,这事儿我们给你做个妥妥当当,让你见识见识。

第十一章.一声叹息

起初我并没有明白胡宗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我就明白这小子肯定是气不过那位王主任鄙夷的态度,想要出下风头。王主任听到胡宗仁这么说,脸色马上就不好kàn

了。真是可笑,在我和胡宗仁跟前,你摆官架子给谁看呀?

王主任说,年轻人,你们不要以为赚钱有这么容易,学校都已经把态度说的很明白了,这点钱我们还能承shòu,也不要你给个什么很专业的结果,让你做做样子,就把这钱给赚了,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要知dào

我们可是能够另请高明的。

胡宗仁笑着说,这样吧,王主任,待会我和我的同伴就去看看,如果果真如你所说,你们学校干净得很的话,我立kè

答yīng

你做场戏给马老师看,但我一分钱不要你的。要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而我们又对付不来的话,我反倒给你钱,双份。但是真有,而我们也弄干净了,还证明给你看了,这双份酬劳,你再拒绝我觉得就小气了,你这么大的办公室,那面国旗摆在你边上也不如你伟岸,这点钱都舍不得花,你办学的诚意在哪里。

胡宗仁就是这样,平时嘴巴不怎么能说会道,但一旦刺激到他某个地方,迫使他要急切去证明的时候,他那脑子转得比我还快。

王主任一副领导模样严厉地说,那怎么行,我们这次本来就是当冤大头,主动花钱买个上当受骗,你们得寸进尺我就不能答yīng

你们了。胡宗仁开始有点不爽了,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果真这家伙快忍不住了。他瞪着王主任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是骗子?骗你这点钱来了?王主任不回答,只是喝茶。我伸手按住胡宗仁的肩膀,那意思是说,你先别发飙,要发飙也等这事弄完了咱们好好羞辱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胖子。胡宗仁才算冷静下来了,我侧眼看着王主任,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全然不知自己的鼻梁刚刚才躲过一劫,因为我和胡宗仁打架一般都先冲着鼻梁去。这一点,我是了解他的。

胡宗仁吁出一口气后,伸手到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他的八卦麻袋。他的麻袋是邢崖子早年为他特别制作的,全称是玲珑八卦袋,背面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装米的,旧旧脏脏的麻袋,正面有道印和一个太极。之所以叫做八卦,是因为这个袋子展开是个圆口的,代表着一个阴阳相隔。进入这个袋子里的东西,和阳间是全无交集的。内侧有八个卦位,分别是一个加缝上去的小口袋,就想衬衣前胸包那种。每个小袋子上都有对应的卦位,按照瑶山道法的规矩,胡宗仁收鬼之后难免会遇到戾气过重,而无法安然超度的,这种情况下就会把魂收集起来,置入袋中,以鬼魂本身的熟悉,选择最为对应的卦位。每隔3天换一个小袋子,以此循回八个袋子,称之为“一周天”,此处的“周天”并非指的是人体经络,但也有一定的关系。总之就是说,这“一周天”以后,自当戾气消除,能够安然超度的意思。

所以胡宗仁的袋子里常常装着鬼魂,这我一直都知dào

。所以当他拿出袋子的时候,我就知dào

这小子要干嘛,于是我抄着手微笑着准bèi

看好戏,果然胡宗仁对王主任说,王主任,您不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吗?我这里有个破袋子,这袋子里装了个男鬼,死于吸毒过量,临死的时候产生了很多幻觉,我偶然碰到就给收了,此刻还没过完一周天,但戾气也剩下不多了,我说这些,你是不是也不信啊?

王主任微笑着摇摇头,一副无稽之谈的模样。胡宗仁继xù

笑着,然后把袋子解开,手捏指决,对着袋子口比划了一阵。然后舒出一口气,对王主任说,主任啊,我挺喜欢你的领带的,能不能取下来给我带带?

王主任有些不开心了,他大概是发xiàn

了胡宗仁正在耍他。于是他冷冷的说,小伙子,你们今天到底想干什

这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王主任的领带突然变了个方向,朝着背后飞去,王主任也出现那种突然受到惊吓,然后脖子被什么东西给勒住,呼吸不畅的感觉。领带直勾勾的扯着,就好像是有人站在王主任的身后,伸手用力朝后扯他的领带一样。这一下王主任可吓坏了,我估计此刻的他也相信了,即便是不相信,那也开始有点害pà

胡宗仁了。于是我摸出罗盘来,笑嘻嘻地走到王主任面前,把盘面凑近他,确保他即便此刻大脑缺氧也能看清指针的疯转,我说,主任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相信的玩意。

胡宗仁拿着袋子站起来,走到王主任身后,好像罩床单似的将袋子罩了下去,这就是把鬼魂给收了,王主任也因此松了口气,他咳嗽起来,面带惊恐地看着我和胡宗仁。他此刻应该非常后悔当初让我俩进门后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胡宗仁依旧痞兮兮地笑着对王主任说,那就说定了啊,两倍酬劳。

尽管我个人本身并不赞同胡宗仁这种粗暴的做法,但事实证明,这也是要分人的。遇到这种类型的客户,即便是不赚什么钱,也不能输了这口气。

王主任最终还是答yīng

了胡宗仁的要求,尽管我觉得那根本就是被逼的。但我知dào

此刻的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并开始相信一点这些了。那个时候是下午4点多,很快学生们就要下课去吃晚饭了。晚自习才会回教室,我们和王主任商量好,说等到学生们都走了以后,我们再去检查那间教室。

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王主任带着我们下楼,越过操场,就走到了那栋教学楼。这栋楼看上去还挺新,应该是才修建没多长时间。我依稀还记得我小时候调皮捣蛋,也曾混进过这个学校,但是目的却是为了对某个小朋友下暴而已。而那个时候,却还没有这栋教学楼,当时的楼很老旧,看上去随时都会垮塌的那种,王主任在路上告sù

我们说,出事的那间教室就在二楼,这没层楼有五个教室,我们要去的就是顺着楼梯上去第二间。

这已经是我离开学校以后,不知dào

多少次以不同的理由重新走进教室了。说不怀念那肯定是假的,虽然我念书一直都不是那块料。课桌虽然没有摆放的很整齐,但桌子上总堆着一些课本和铅笔盒。讲台是高出来的一阶,那意思应该是老师会比学生高人一等。以此鞭策学生们好好学习,讲台上放着白板笔,我印象中小时候的黑板配粉笔的组合已经不见了,黑板变成了白板。而真zhèng

的黑板则在教室的后面一面墙上,上边有同学们制作的黑板报,还有班级成绩表以及学校活动的照片等等。现在的学生条件都挺好,我念书那时候,夏天天热想开开顶上的吊式风扇还得经过老师的允许,现在的教室里,可都装上了柜式空调了。

王主任指着讲台一侧的教室门,说那门背后就是当天晚上出事的那个储物间,马老师就是因为打开了这个门以后,就晕倒了。我和胡宗仁顺着王主任指的方向走去,把那扇门关过去,发xiàn

在门背后的拐角处,很小的区域里,有一扇小门。大概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着。王主任说,这个设施每个教室都有,是用来放置拖把扫把这些的,因为比较潮湿,担心生霉,所以就加了个门在那儿。

我请王主任站开一点,顺便帮我们放哨别让那些路过的同学们看见了。说完我就打开那扇小门,里边果真放着拖把什么的。内壁上是直接刷上的砂浆,并没有涂料,黑漆漆的,挂在上边的拖把还在滴水,这说明下课后,同学们是刚刚打扫了卫生的。我先是在门框的四周挂上红绳,然后借了讲台上的笔在地上画了个很小的敷以后,再把罗盘拿出来,人站在外面,手伸到里面查看。

果然,罗盘的指针微微转动,幅度并没有很大,这意味着这里的确是有过鬼魂的踪迹,只不过当下并不是很强烈,反而显得有些微弱。此刻鬼魂并没用出现在这里,只是残留了一些迹象让我给捕捉到了而已。

我收回罗盘,对胡宗仁点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我把王主任叫到身边,再一次打盘给他看,并跟他解释,这就表示这里有鬼,但是目前还没有特别强烈,因为你看指针不像刚才你中招的时候转得那么凶。我这么跟他说着,顺便逗了逗他,以此来提醒他,别忘了这次是双份酬劳的事。

王主任的态度依旧是有点怀疑,但是他又找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驳斥我和胡宗仁。这时候胡宗仁走到门边,立正,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呈一个指决,剩余的指头则捏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按照我所了解的肤浅道法来说,我知dào

胡宗仁这是在请魂问道了。如果说我的罗盘仅仅能发xiàn

是否存zài

鬼魂的踪迹的话,他的这一招,就是在敲鬼的门,告sù

它,我们来了,你在的话就应一声。

胡宗仁一边捏指决一边念咒,右脚开始有节奏地轻轻跺地,当他完成这一套之后,我们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从那小格子里,不知dào

哪个方向传来一声轻轻的女孩子的叹息的声音:

“唉”

第十二章.同学们的目击

由于是下课时间,周围没什么人,显得很安静。而正是因为这安静,加上教室里的回音,这声叹息虽然轻声,却非常清晰。王主任吓得朝着后面退了几步,屁股靠在第一排的课桌上,伸手朝后扶着桌子,眼睛却惊讶地望着那扇小门。

我看了王主任一眼说,主任啊,你别害pà

,我绳子兜着呢,它出不来。胡宗仁没有做声,而是一直好像在思考什么。想了想然后看着我,说要不今天晚上你跟媳妇打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咱们今天晚上就把这事给办了?我说我看行。胡宗仁转头对王主任说,主任啊,今天大概要耽误一点你的时间,你晚上没应酬吧?王主任赶紧摆手说道,没有,今天就把这事给办完吧,这学校里真有这些东西,那还怎么得了?

看样子,此刻他是完全相信了。

胡宗仁对我说,兄弟,劳烦你把绳子阵结死了,别待会学生回来了又弄坏了跑出来可就不好办了。我说这我可就没办法啊,我这绳子对鬼有用,但那毕竟只是绳子啊。这学生们要是看见了,随手一扯就破了啊。胡宗仁想了想说,那好咱们就呆在教室,把这里看守好就行。王主任插嘴说,你们俩在教室里,待会学生们不是会议论纷纷吗?胡宗仁说,没关系,我相信学生们还能给我们提供点当天事发的具体情况呢。说完胡宗仁又对我说,刚才我请魂的时候,发xiàn

这个小家伙并没有想要害人的感觉,它也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至于为什么走不掉我现在还不知dào

,所以咱们还是得查一查再说。

我点点头,胡宗仁也开始刨根问底,这让我很高兴。起码他现在不会动不动就扬起自己手上的雷符,劈头盖脸的打下去了。要知dào

,我和他的右手上,都是破过指血,留着当初付强给我们的招雷符呢。

于是我就摸出钉子把绳子给固定好,然后乘着学生们都还没回到教室,就让王主任带着我们去学校食堂随便吃了点。吃完回教室后,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学生回来上晚自习了,按年龄算,他们都是16、17岁大的孩子,一个个脸上青春洋溢,其中个别女同学还长得比较漂亮。只不过职高的女生和很多普通高中的女生比起来,多了一份成熟和市井的感觉。从胡宗仁砸吧着口水的表情不难看出,这里边有他的菜。

那些学生看着王主任带了两个陌生帅哥进教室,都是有些讶异的样子。王主任走到讲台上对同学们说,这两位是学校请来帮zhù

马老师复课的,待会他们会问同学们一些问题,还请同学们配合回答一下,因为马老师精神情况不大好,同学们都希望马老师能够早点回到课堂上,回到同学们中间来对不对?

“对!”

这种具有强烈无脑暗示性的师生对白在我早年也曾无数次遭遇过,有时候当我回答“是”、“对”、“想”、“好”的时候,我甚至都没听懂老师在说什么,只是顺着老师的问题胡乱应和而已。王主任接着对同学们说,那好吧,今天晚上同学们就自己温习吧。

说完他凑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我去给这个班今晚的任课老师说一声,要他调整一下课。然后他就一溜小跑出了教室。

我原本是不大容易融入学生这个团体的,因为这会让我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他们活的方式和我有太大的不同,自己在这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中间,显得多么格格不入。很快大部分学生都回到教室了,有些在窃窃私语,有的在看漫画书,有的也在认真温习。坐在前排有个戴眼镜瘦瘦的男生,嘴里好像是嚼着口香糖,一边转着笔,一边时不时打量着我和胡宗仁。显然胡宗仁也发xiàn

了这一点,于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就跟着他一起走到那个男生跟前。

胡宗仁对他说,同学,你坐这么靠前,你能跟我说说那天你们考试的时候,马老师究竟是怎么晕倒的吗。那个男生回答胡宗仁说,那天考试的时候,他很早就做完了试卷,一直在检查。马老师晕倒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胡宗仁说那你仔细跟我们说说吧。

男生说,当时大家都还在做试卷,教室里安安静静的,马老师在讲台上坐着,一边批改作业一边给同学们监考。但是后来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教室里突然不知dào

哪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是大家也都能听得见,马老师就在讲台上提醒了一句,大家认真考试,不要东张西望,自己做自己的。

男同学继xù

嚼口香糖,转着笔,接着说,隔了一小会以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很多同学都抬起头来看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声音,马老师就站起身来,开始在教室里来来回回的走,想看看是不是有同学考试作弊什么的。但是马老师走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个教室门背后的储物间小门,距离这个男生坐的位置,按照成人的步幅来计算的话,也就那么四五步就能走到的距离。男同学接着说,然后马老师就察觉到那个声音就是从教室门后边传来的。男同学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个小门里边就是放的拖把扫把,平时同学们吃了零食也会把垃圾丢到里边的簸箕里,到每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就会弄去倒掉。以前曾经有同学在里面找到过钻进来找吃的的野猫或是老鼠,所以当时马老师察觉到声音是从那里边传出来的时候,他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是不是又有耗子钻进去了哦。

他接着说,很多同学都听到老师这句话,于是就看着马老师,有些同学觉得马老师是在开玩笑,还笑了起来。于是马老师就走到跟前打开门,然后就叫了一声,愣了几秒就晕倒了。说完这句,男同学就没再继xù

说了,只是透过他眼镜的镜片看着我和胡宗仁,然后嘴巴里继xù

嚼着。

胡宗仁有些无奈地问,这就完了?你都没看见那门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吗?男同学笑着说,还能是什么东西啊,还不就是扫把拖把这些东西。是这样的,马老师这个人平日里还是挺风趣的,偶尔上课的时候还会跟我们开开玩笑,当时他打开门叫一声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跟我们闹着玩,活跃下课堂气氛呢。

胡宗仁打断他说,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这他妈考试的时候谁来跟你们活跃气氛啊,还有啊,你能不能别吃口香糖了,我闻到这口香糖味道,就跟闻你的口气似的。我在一边噗的一声笑出来。男同学看到胡宗仁那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心想自己要是再不吐掉的话可能胡宗仁就会把他给吃了,于是就吐出来包在纸里。继xù

一边转笔,一边跟胡宗仁说,当时谁也没想那么多,直到马老师直挺挺向后倒下来,大家才发觉这不是在开玩笑。我坐的比较近,所以我就上去扶马老师,另外的同学就去报gào

老师去了,我当时看马老师手脚都绷直了,眼睛没合拢,但是翻着白眼,于是就帮忙掐人中,但是没有,后来是校医把马老师弄走的。

胡宗仁问,那以前呢,你们这个小门里边还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男同学说,之前没有,啊对了,有女同学曾经在里面找到过大蜘蛛,这种算不算?胡宗仁没理他,他问男同学说,那马老师晕倒之后,班上的同学们说什么没有啊?男同学说,有啊,大家讨论过,最后有同学说从别的老师那儿听来,说马老师当时是看见鬼了。

胡宗仁一听就提神了,说那同学是怎么说的?男同学说,有传言说,咱们学校几年前高年级的学生当中,有一个女学生谈恋爱,晚上乘着教室里面没人就把男朋友带回来了,结果就在这间教室里被那个男的和男的的朋友给轮奸了,后来想不开,就自杀了。

男同学一边转笔一边说,听说传出这个传闻的老师还说自己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个女孩子的鬼,半夜在教室里面游荡,然后趴在课桌上哭,好像那个课桌就是当时她被强奸的地方。男同学说,这个传闻是目前最多人知dào

的,而且事实上很多同学也打听过,以前咱们学校的确是死过人,也的确是个女生。

胡宗仁问他,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上学都不害pà

吗?男同学说,当然害pà

啊,不过那是当初才开始的那几天,后来也就当个故事听了,校长和教务主任也都反复来班上说过这些事,叫同学们不要散布谣言,说马老师是因为疲劳过度,精神压力大的原因才昏厥的。我们也就觉得不大可能是真的闹鬼,反正也没什么事,大家还是得在这里上课,渐渐的,大家也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了。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等马老师康复以后,他自己才能说的清楚了。

胡宗仁没再继xù

问了,他侧身到我耳边悄悄跟我说,看来咱们俩今天晚上得去拜访一下那个马老师了。我问胡宗仁,咱们这么突然去,他会跟咱们说实话吗?胡宗仁说,当然会啊,你想啊是他自己要求彻查这件事的,所以咱们表明身份他肯定愿意告sù

我们的。我点点头,胡宗仁说,等到学生下课,我们就去。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时间里,我和胡宗仁分别又问了几个同学,说法大多和先前那位男同学差不多,我们看大概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了,而且目前掌握的情况又比王主任跟我们说的更细致了一些,起码我们能渐渐理出头绪了。

快下课的时候,胡宗仁走到那个男同学跟前,对他说,同学,咱们今天对话的内容,你暂时不要跟别人说啊,我看你们马老师这回啊,估计遇到点麻烦了。那位同学猛点头,接着问胡宗仁,叔叔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胡宗仁认真地对那位男同学说,叫我红领巾吧!我正在翻白眼的时候,胡宗仁又说,还有啊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老在我面前转笔啊,你是笔仙吗?

我踢了他一脚,正想喝止他不要吓唬同学,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起来。

第十三章.奇怪的校服

听到铃声以后我赶紧对男同学说,同学你别理他,他跟你闹着玩呢。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胡宗仁默默地站在教室里,等着同学们纷纷散去。直到最后一个同学问了我们一句,这个…叔叔,我要锁门了,你们走吗?

当然要走。锁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呆呆的女孩子。我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再检查了一次之前结好绳阵的储物间门,然后摸出少许坟土洒在地上,盖住之前我画的那个敷,接着就跟胡宗仁一块走出了教室。

王主任一直在走廊尽头的教职工办公室里等着我和胡宗仁,碰头以后他告sù

我,由于马老师目前停工在家里静养,刚才我们在教室里的时候,他已经事先跟马老师通过电话,说这边找了两个高人来帮忙消灾驱邪,问他方不方便我们晚上去他那儿拜访一下,问点问题。马老师听说后,非常迫切地答yīng

了。我对王主任说,高人实在是不敢当,我们也就是在这行里靠手艺混口饭吃罢了。不过我心想,既然马老师如此急切地想见我们,这就说明那天他确实是真的被吓惨了。

随后王主任开车,带着我们去了马老师家里。作为一个老资格的教师来说,这马老师家里可真是算不上豪华,虽然住在一个交通便利的区域,但房子却是90年代的房子了。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悬挂的两幅大字,左侧的一幅写着“尚文重教”,右侧则写着“以德授生”。字体都是那种泼墨草书体,只是不清楚这几个字是马老师自己标榜的,还是其他人给送的。开门的是马老师的妻子,马老师30多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他儿子目前也正在外地上大学。马老师的老婆也是教师,但并不是同一所学校的,等到我们打了招呼进门以后,马老师正坐在那两幅字下的沙发上,腿上搭着毛巾被,看上去比较没精神地看着电视。

王主任上前介shào

了我们俩,马老师想要站起来跟我们握手胡宗仁却让他坐着别动好好休息。我和他都清楚,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能见过鬼,或者是见过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但一旦这个鬼的概念非常笃定地出现在现实生活里的时候,大多数人是会因此受到强烈冲击的,更何况是马老师这种钻研了一辈子科学的人呢?如果换成平时,可能连马老师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正眼看我和胡宗仁这种货色,不过此刻,他虽然虚弱,却显得如此迫切。

胡宗仁和我坐下后,请马老师把当天吓晕自己的全部经过告sù

我们。马老师说,当天监考,听见有声音,并且很快就察觉到那声音就是从教室门背后储物间里发出来的,一开始他以为是老鼠,为了不影响考试秩序,或是让学生们因此而分心。马老师告sù

我们说,因为班上有不少女生,想来也都不怎么喜欢老鼠这样的动物。胡宗仁笑着说,女生挺多啊,还长得都不错呢,哈…他还没笑出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瞪视他的眼神,于是赶紧收敛了起来。马老师大概是没察觉到胡宗仁说的这些,他继xù

说,本来他自己是不害pà

老鼠的,所以直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始终认定了那就是老鼠。可是谁知dào

,打开门以后,却发xiàn

在他所站位置的对角,也就是储物间最暗的那个角落里,直挺挺站着一个身穿学校运动校服的女生,双脚并拢并踮着脚,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头还藏在暗处,看不清。马老师说,当时他还以为是有别的班级的同学故yì

藏在里头,正准bèi

问她的时候,这个女生的头就从暗处伸了出来,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马老师才看清了它的五官。

马老师双手捧着一个白瓷茶杯,手有些微微颤抖地端起来喝了一口。那样子仿佛是挣扎着去回忆当初的那一幕。他说,那个女孩子的头从暗处伸出来,映着教室里晚上的灯光,他站得很近,非常清楚的看见了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怎么形容呢,直到头出来的时候,他才发xiàn

原来眼前这个女生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样子。他说也并不是很淡的那种,而是好像隔着一面玻璃看人,只不过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却成了储物间里暗角处的黑暗。而那个女生的脸才是最吓人的,因为她的左半边脸整个是扭曲的,眼睛和鼻孔里,还有嘴角都有血水渗出来,而且左右脸非常不对称,好像是错位了一样。头顶的头发也好像是被撕扯下了一块,马老师跟我们强调,是那种连着头皮也扯掉的感觉,他几乎都能够从那血淋淋里面,看到头盖骨上的肉。女生的整个右半边脸却一点也不奇怪,除了脸色比较白,嘴唇比较红之外,右侧脸蛋上还有一粒不大不小的美人痣。而左右脸并没有非常明显的界限,整个人在那儿,显得特别恐怖。

马老师抽抽了一下,就好像是突然吸入一口凉气的样子,接着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尽管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吓得动不了了,也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而接下来,那个女孩子突然非常诡异地四十五度角咔嚓一下歪着脖子笑了起来。马老师说,她歪脖子的时候,就好像是脖子被掰断了一样,而她这一笑,脸上的血开始顺着脸到处流,就这么一下子,马老师脑子里的那根神经就给绷断了,他觉得太阳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冲击了一下,就站不稳,倒地了。

马老师有点激动的说,他自己身体不算很好,有低血糖,平日里常常要补充糖分,否则的话就容易产生晕厥的危险。所以这一生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晕倒,而以往晕倒后自己就会马上意识全无,但这一次,他在晕倒以后的几秒钟里,却非常清晰地看到那个女生伸出手脚僵直着左右挪动着走到他身边,然后把头凑到离他的脸不到一寸的距离,于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定格的画面,就是满眼的那个女孩子的那张脸。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老师就不在继xù

说了,而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之前因为我们进屋,马老师特地把电视的音量按了静音,于是此刻,除了电视的光线映在我房间墙壁和马老师身上一闪一闪的之外,耳朵里,我们就之听见那个老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忍不住开口问马老师,当初你打开门的时候发xiàn

里边有人,你难道都没察觉到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吗?马老师说,起初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储物间原本就很小却藏着一个人,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在此之前,他无数次听人说过鬼故事,但自己却只是当故事听了,从未当真。认知里根本就从未认同过鬼怪的存zài

,所以一时之间,很难想到。他告sù

我说,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别的同学故yì

藏在里面,是为了给考试的同学们递点子作弊呢。王主任结果话去说,由于是职业中学,所以学生的知识水平比起很多普通高中来说还是有些不足,这学校每逢遇到考试,作弊的事情难免发生。

我点点头,因为我就是个从小到大都非常擅长作弊的人。有时候作弊甚至不是为了要想考个高分数,而是为了和监考老师斗智斗勇,一种神偷与神探的周旋,达到一种刺激的目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挺变态的。

胡宗仁接过话,接着问马老师说,你说那个女学生穿着运动校服,是什么样的运动校服?是你们学校的吗?马老师皱着眉,对胡宗仁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可怕吗?这运动校服就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不过这个校服的款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从2000年开始,这种校服就被替换了。我问马老师,是什么样的校服?马老师说,就是90年代的时候,很多学校都会选择的那种学生制服,胸前印了校徽,棉纺质地的,衣服裤子是一套。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也穿过这样的校服。我们学校当时的校服是男生款是深蓝色和白色相间,女生则是红色和白色相间。我家里现在都还有一件,不过那被我妈早年要了去打扫卫生的时候穿了。虽然这个款式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很土,但在当时却是我们每个学生的必备品,甚至是穿上那校服后,拥有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是一件多么值得在同学间炫耀的事情。而由于我本身比较调皮捣蛋,校服也成了我们区分附近每个学校的一个标志,有时候我们在街上跟人打了一架,可能并么有什么理由,而只是因为对方穿了别的学校的校服。

马老师说,那个校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95年还是96年定制的那一批了,现在我们学校里根本就连一件都找不出来。胡宗仁问,那你是怎么能够咬定那就是你们学校的校服?马老师有点着急的说,因为胸前的校徽啊,我在这个学校工作了几十年了,这点我还认不出来吗?我绝对不可能看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服!

马老师说得非常肯定,肯定到我们几乎不能怀疑。于是这就不免产生另一个疑问,既然是一个女鬼,穿着学生校服,又是老式的校服,这是不是能够说明,这个女鬼死亡的时间是很多年前?而且死亡的时候是穿着这身校服的。再者,女生的五官扭曲,七孔流血,并且脖子还断了,这些现象会不会就是当初她的死状?那么什么才能造成这样的死状呢?

车祸。

想到这里,我打算把我考lǜ

到的结果分析给大家听,胡宗仁却抢先一步问马老师和王主任说,你们学校这最近十几年间,有没有发生过学生被车撞死的事故?

第十四章.准考证

马老师和王主任看上去很纳闷,可能是不知dào

为什么胡宗仁会突然如此跳跃地问出这个问题,但他们回想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说,有,还不止一个。

早前王主任在他办公室跟我们介shào

自己的时候,曾经提到,他自己虽然在学校工作了很多年,但是资历还是不如马老师这么老的。至于是因为什么当上了教务主任他也没说过。不过当下看来,如果两位老师都说有过此类事件的话,那么就离我和胡宗仁的猜测更进一步了。

马老师说,在九几年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年记不清了,曾经有学生因为周末回家的时候遭遇了车祸,自己家人开车来接的时候翻车了,都死了。为了这件事,学校还专门在校园里为那个同学举办了追悼会。但是那次死掉的,是个男同学。胡宗仁摇摇头,说肯定不会是这个。马老师接着回忆说,还有一次是发生在2000年的时候,有一个外地的女学生下课到校外去,可能是去吃饭,就在我们学校现在正大门右侧的斜坡那里,被一辆正在倒车的大货车给轧死了。学校当时也为学生课余时间出行安全专门召开了一个全校师生的大会,还请了我们辖区内很多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来参加。

这件事我倒是记得,因为那一年我在云南,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我学校附近有个女学生被大货车给轧死了,要我在外面一定注意安全,不要横穿公路什么的。既然我妈都这么跟我叮嘱了,说明当时这件事在五里店附近肯定是很多人都知dào

的。

于是当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老师和王主任仿佛都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尤其是马老师,他一脸惊恐地来回看着我和胡宗仁,欲言又止。胡宗仁对王主任说,主任啊,咱们这就回学校去,你查查学校的历史档案,多打电话问问早年知dào

这件事的人,找到那个女生的姓名和当初入学的学籍照片和出生信息等,今天晚上我们回去把这件事处理了吧。王主任问,这个查人到是不困难,但是你要怎么处理呢?

胡宗仁说,我要跟她对话。

再继xù

跟马老师交谈了一阵,发xiàn

马老师自从记忆中断以后,就没办法再给我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倒是他之前说的自己昏厥后曾有几秒钟意识清晰,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于是我们拜别了马老师,请他在家里好好休息,胡宗仁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了他,说今天晚上一过,学校里就一定会干干净净的,请他不要辜负学校领导挽留他的美意,也不需yào

再继xù

担惊受怕了。

由于说得真诚,马老师也相信了。于是我们就跟着王主任,开车回了学校。当下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快11点了,学校的门禁时间早已过了,校门口的两个小保安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大概是在讲一些色情笑话。王主任带着我们先回了他的办公室,然后这一路上,他都在不断给人打电话询问当初的事情,甚至还临时非常强硬得把学校管学籍档案的那位教职员工从宿舍里挖了出来,回到办公室找档案。

王主任告sù

我们说,学生的学籍资料和个人档案在学生入学的时候是暂时放在学校里进行托管和记录,毕业以后就会移交给新的学校或是单位,也有的是自己取走了,托管在别的地方,所以这里学校能够查到的,就是当初给那位死去的女学生建档时候的一些基本资料,例如入学登记照,身份信息等。学校的档案管理和派出所不一样,并不会因为学生死亡的关系而被注销,这一点来说,我还是觉得非常人性化的。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那位管资料的老师非常不爽地找到那份入学资料,然后拿到办公室递给王主任,王主任说没你什么事了,回去休息吧。那老师很不开心地走了,她大概不知dào

,她适才手里拿着的那份卷宗,说不定就是解决这次学校闹鬼事件的关键。

胡宗仁打开资料袋,取出里边的几张表格,然后我和他一起看起来。这个女孩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姓秦,基于对逝者的尊重也就不提名字了,我就称呼她为,秦同学。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姑娘,籍贯是重庆云阳县,入学时间是1999年,生于1982年。胡宗仁用手肘碰了一下我,对我说,你觉得马老师说的那个女鬼,会是这个女学生吗?我说肯定就是了,你看照片上她的右边脸,真有一颗痣。

我的习惯就是这样,当你认定一件事的时候,只要但凡找到一丁点可以加以佐证的证据,那么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就基本已成定局。因为我们毕竟没有办法跟很多警察破案似的,要把证据掌握充足,我们只能查一部分,再推测一部分,否则毕竟生死有别,两界之间即便是有法子相互沟通,那于任何一个派别的师傅来说,都是一件损耗较大的事情。我们既然是拿钱办事,有时候,也就没办法事事做得非常入微。所幸的是我本人运气还不错,这么多年来,还没办过几件冤假错案,即便是办了,那就是我修为不够,算作罪责吧。

胡宗仁点点头,拿起纸笔把他所需yào

的一些关键信息写了下来。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子时,在这个时间点招鬼的事我俩以前也常干,也不知dào

是不是身在其中的关系,我们俩原本两个好好的青年,竟然对于这类恐怖的感觉已经比较麻木了。我倒不是说我们胆子大不害pà

,而是在同等环境下,我和他一定是比较不容易被吓到的两个。

走到教室以后,我问王主任,你是要跟着我们进去全程观摩呢,还是就在外边等着我们呀?王主任慌忙地摆手说,我就站在外边就好,我可不敢去看那些东西。我说,你就不害pà

我们俩装神弄鬼,在里边瞎捣鼓一阵出来跟你说完事了吗?王主任笑呵呵的说,小兄弟你说哪里话呢,这半天来我可是真的见识够了,二位是有本事的人,我完全相信你们。我没再理他,于是点点头就跟着胡宗仁一起走进了教室。

早前我在储物间门口结绳形成的阵依旧还在,地上敷上的坟土也没有丝毫被吹散或是拨弄的痕迹,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这个储物间里正被困住的鬼魂,要不然是虚弱无力的,因为这样的话它是连挣扎都没有的。要不然就是它自己压根就没想过反抗,正等着我们来带她上路。

我必须承认的是,我更加相信是第二种情况。

胡宗仁按照他们瑶山派请鬼问话的法子,先在地上从左到右依次摆上符咒、钱纸、铃铛,再把八卦袋放在这三样的前边。接着他按照传承把一整套招魂的经文咒语给念了出来,当然其中把姓名和生辰替换成了这位秦同学的。我一直站在胡宗仁的身后,手里端着罗盘,以便我察觉到灵魂是否有突然猛烈的活动,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得提醒胡宗仁,这个鬼魂当下的情绪是非常不稳定的,不可强行来。

运气挺好,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秦同学并未出现任何反抗召唤的举动。它非常配合,好像是早就想离开的样子。于是我示意胡宗仁可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过考lǜ

到鬼魂已经存zài

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要问过于深的问题。通过问话得知,这个女生死亡的方式和大致时间其实和早前的新闻是一致的,不过造成她离开学校去外面的原因却并非如学校方面当初说的是下课时间去买东西而出事的。是因为这位秦同学,考试的时候作弊被老师发xiàn

,然后没收了试卷,赶出了考场。她当时非常心慌,但又不知dào

怎么是好,就在漫无目的游荡在校外的时候,遭遇了不测。

而秦同学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够离去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她的死亡方式原本是属于死于非命,这种除非是了无牵挂,否则也很难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安然离开。第二则是因为她还有东西留在了学校里面。我问胡宗仁,她什么东西在学校里,现在还能找到吗?胡宗仁向秦同学问了我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自己的准考证。

我当时很纳闷,我想不明白这一张破卡片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来从胡宗仁那儿得知,这也是有理由的。秦同学的准考证上的照片是她死之前拍过的最后一张照片,由于家住的比较远,把尸体送回当地办丧事在当时那个年代是不现实的。所以在搭设灵堂的时候,就把准考证上的照片给抠了出来,用来扩印做了遗像,而照片还给了秦同学的父母,准考证却还遗留在学校里。

我心想这下完蛋了,这栋教学楼是在这个秦同学死后才重新修建的,按照胡宗仁的转述,这栋楼的旧址,本间教室的位置,应该就是早年秦同学被抓到作弊赶出去的地方,这能够解释她为什么始终在这一个固定的位置出现,而储物间比较潮湿也阴暗,教室里都是年轻学生,朝气很足,也就无形中只给它留了这么一小块容身之所。但你要我在这新大楼庞大的范围里去寻找一张小小的准考证,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胡宗仁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他告sù

秦同学,找回她之前的那张准考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但是可以想法子补救,就是用她入学资料上的照片,重新给她制作一张新的准考证。问这样行不行,经过一番沟通,尽管这算不上完美的结局,但秦同学最终还是答yīng

了,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死是和考试有着莫大的联系的,于是她才重新出现在马老师监考的考场上,尽管她可能当时并不是马老师的学生。而作弊被抓也本身是件挺丢脸和不愉快的事,她带着这样的情绪死去,说难以释怀,也确实说得通。

于是胡宗仁让我去跟王主任说一下情况,尽快准bèi

下。我就拿着照片走到门外把事情告sù

了王主任,接着我们俩一溜小跑回了王主任的办公室,在网上翻来覆去的找一些当时那个年代的准考证模版,打印出来,贴上照片,又慌慌张张地给胡宗仁送过去。

当一切所需的东西都具备后,胡宗仁确保了秦同学除此之外不再有别的执念时,他就开始起灵了,最后的一步,他烧掉了地上的符咒和我们手上所有关于秦同学的东西,包括那张滥竽充数的准考证。胡宗仁把所有灰烬搜集到了自己的八卦袋里,对我说,这位秦同学,他还得带回去多多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死了这么长时间了,准考证是现准bèi

的,毕竟不完美。我点点头,这既然是他的业务,理应由他自己来决定。

随后我们俩把王主任叫到了教室里,再三保证这间教室已经干净了,因为秦同学的魂虽然当下还在胡宗仁的袋子里。王主任还是爽快的,如数给了胡宗仁佣金,胡宗仁拿到钱以后也跟王主任致歉,说自己起初的时候有些胆大妄为,希望王主任不要放在心上。其实这套说辞我们常常会跟很多客户说,毕竟这鬼事,说到底就是一锤子买卖,谁也没指望着将来还能再度合zuò

,所以在临别时,相互留个好印象,心里也舒坦些。

在胡宗仁送我回家的出租车上,我们俩都累坏了,我正打算给彩姐发条信息,说我马上就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号码是一个类似群发软件的长号码,信息的内容是一首看上去像诗的句子:

“非我轩辕人,了然在红尘。手持阴阳符,脚跨生死门。”

我的这个手机是生活和工作都用同一个号码的,所以难免接到一些奇怪的信息,例如贷款,开发票,甚至还有人冒充我的亲人给我一个银行卡号要我汇钱的,但这种文绉绉的短信,是却是第一次接到。于是我把手机递给胡宗仁,正打算嘲讽他的文字造诣一番,因为他的理解力实在很差。他看到这条信息后,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吃了一惊,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没回答,而是直接用蛮力把我的手机给掰成了两半,接着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我张大嘴巴痛苦万分,这个手机可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款智能手机啊!而且是诺基亚的啊!你这疯子怎么就徒手给我掰断了你不知dào

诺基亚是可以砸核桃的吗?你难道不知dào

李老师的手机里还下载了很多让人热血膨胀的生活片吗??在我还来不及惨叫出声的时候,胡宗仁突然苦笑着跟我说:

“兄弟,咱们又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第十五章.村长的求助电话

2010年4月底的时候,由于手机被某人无情地摧毁,让我一度补办了一张号码,把电话卡上到了我早前用的一款橘黄色诺基亚滑盖音乐手机中。虽说我不是个数码达人,但对于满大街各式各样的新款手机,心里还是难免觉得不平衡,而不平衡的理由,竟然是我的手机是让胡宗仁给故yì

弄坏的。

到了5月中旬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带着彩姐跟我一块直奔离我家最近的那个数码城,买了一款刚刚上市没几天的新款手机。那是我第一款不是诺基亚的手机,第一台国产L字头手机,也是第一台搭载了机器人系统的智能手机,卖手机的小妹骄傲地告sù

我,这手机可是3G的!于是我又在她的带领下买了一张3G的电话卡。在专卖店店员给我安装了不少当时非常流行的一些软件和游戏以后,我从回家开始,就给那些我平常联系很多的家人和朋友一个个发去短信,说我换号码了,其中除了我师傅、司徒、黄婆婆、吉老太、小娟等人之外,自然还有胡宗仁和付韵妮。

而事实证明,在胡宗仁面前炫耀我的新手机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为此,我的耳朵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买了手机后的第三天,付韵妮难得心情好说要亲自下厨,邀请我和彩姐去他们家吃饭。她和胡宗仁当时还住在南岸区付强的老房子里。对于付韵妮的厨艺我们早前寄住在司徒家里的时候,我就是领教过的。她是一个剁排骨可以忘记用刀,而是直接用脚踩断的人。从这点来说,她和胡宗仁算得上是绝配。所以当天去她们家之前,我和彩姐率先吃了点蛋糕什么的,填点肚子,因为说不定接下来的一餐将会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到了他们家以后,彩姐还是基于同情弱者的心态去厨房帮忙了,我则和胡宗仁在客厅看电视。早前因为胡宗仁弄坏我的手机,所以我心里很是不爽他。因为从那天晚上职中的事情之后,我接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胡宗仁说咱们又惹人注意了,在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他都没再跟我联系。这让我觉得他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故yì

没让我知dào

。但是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尽量不要去踩线。我和胡宗仁分属不同的师门,虽然所学有那么些共通之处,但别人自家的事情一般我们不会互相过问,除非人家自己愿意说出来。所以尽管心里装着疑问,我也没有主动开口问他那首诗究竟在说明什么。

胡宗仁得知我有了一台时下很洋气的手机后,就问我要了去玩,在递给他的同时我警告他不要弄坏否则我们的友情就走到尽头了。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他对我手机里安装的一款叫做《愤nù

的小鸟》的游戏爱不释手。而这就是我噩梦的开始,他从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我耳边不断地模仿游戏里各种小鸟弹射出去的叫声,尤其是那只飞出去还能扔炸弹的,声音是“喂~~~~~”的小鸟。

正在他乐此不疲的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来了。显然那昂亮的铃声胡宗仁一跳,他带着羡慕的目光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起电话,对方是一个有着浓厚口音的中年男人。而本着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我很轻易就听出,这个男人的口音,是重庆南边万盛或者綦江的。

电话里的男人跟我说,他是打听了很久才找到我的电话的,他们村子里出事了,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也在当地找过神婆神汉整过,但是没什么用,每隔这么个把月就有人死掉,有时候一个月内还死两人。现在村子里大家都很害pà

,所以不管怎么样,请你一定帮我们一把。

区县加村子?这注定了我如果接下这单的话,佣金不会很多。既然找到了就是缘分,我也没办法说拒绝就拒绝,尤其是不能因为钱多钱少的关系来拒绝。于是我问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关系而死人的,我明白对方既然找到我这样的人,那就说明肯定多少是有迹可循,否则我们永远是他们正常考lǜ

方向无果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方告sù

我,他们村子里有一口很大的水塘,虽然是水塘但却是活水,因为有口子流出去变成小溪,但却没能找到源头,想来应是地下水渗出来的关系。这口水塘虽然不是村子里唯一的水源,但这一年多以来总是出事,淹死人。几年前一直没出现过这类事,而这最近的一年多时间里反复出现,所以村子里就有传言,说水下边有脏东西,又有人说是龙王爷招女婿和儿媳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甚至有些村民还说自己晚上在水塘里看见过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一瞬间就沉在水面上不见了。最近两个月里,接连淹死了两个小孩子,我们村子离县城比较远,村民们信邪,也是个传统,所以就找来了邻村的一个神婆,热热闹闹的还杀了一只羊,用来祭拜,咱们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都齐刷刷给跪在岸边磕头求平安,但这法事做了没多久,就几个礼拜前又淹死一个,是村里有家人的儿媳妇,男人在外地打工,孩子还很年幼,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村里人都看不过了,很多人都到我们办公室来要我们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们也是害pà

事情闹大,你知dào

这种事闹大了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实在没办法才百般打听到你,请你一定赏脸帮帮我们。

我听到对方说了办公室,于是问他,请问你是村里的官吗?他说是的,他是村长。

按照对方的形容,我习惯于迅速在脑子里勾勒现场的情况以及排除种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玩意很像是水鬼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冲着胡宗仁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有活干了我待会再跟你细说。对于水鬼我其实当时只经lì

过一次。我不知dào

是我个人记忆力的问题还是怎么的,当时抓住那个水鬼以后,直到我彻底解决那玩意,我的印象一直非常深刻,但是到后来回想起的时候,却总觉得不真实。所谓的不真实并非是怀疑这一切是否究竟发生过,而是感觉有点恍惚,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去了一个梦幻般的地方旅游了一圈回来后,恍如隔世的那种不真实。

而且水鬼我经验很少,上一回都是大着胆子做的,难免有运气好的成分在,而从对方的描述和相关人的目击来看,水鬼的可能性很大。我问了对方村子的具体名称和地址,并告sù

他,不管接还是不接这个单子,当天晚饭前一定给他回电话答复,就算是我不做这件事,我也给你想法子推荐一位师傅过来。

够仁至义尽了吧?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的,我还没退行,所以还能相互给别人介shào

业务。怎么说也都是圈子以内的事。虽然这样的生活已经开始让我疲惫和力不从心,但多年的习惯依旧改不了。用我老婆的话来说,叫做狗改不了吃屎。虽然她的形容是对狗的极度不尊重也让让我很不开心,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挂上电话以后我把对方的描述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是道家人,道家人本来就比我更加擅长五行之术,对付水鬼我想胡宗仁是绝对不在话下的。胡宗仁从我挂上电话来说又抢过了我的手机继xù

玩游戏,并一边听我说着。我顺便告sù

了他,曾经我听到小娟告sù

我过我的一件关于水鬼的事。

胡宗仁虽然常常听我提到小娟这个人,但他那时候还从来没见到过。我告sù

她,小娟的家乡也在外地,当地也是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小河沟,涨水的时候变得很宽,枯水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喜欢到水里游泳纳凉。在小娟小时候,有很多次路过河边的时候,看到水面上有些长得黑黑的人,跟在那些游泳的小孩子身边,远远看上去,就好像那就是个正在游泳的人一样。直到小娟长大后开始明白自己原来天生就是阴阳眼,才察觉到小时候看到的那些看似在河沟里游泳的人,其实就是水鬼。

说到这里我告sù

胡宗仁,我当时还驳斥了小娟,说水鬼不见得是阴阳眼才能看到,因为水鬼是有实体的,那个实体其实是一个躯壳和容器,往往都是第一个在那片水域里淹死的人,但是尸体腐烂到了一定程度后,开始被一些菌类混合了鬼魂自身的灵异体覆盖,变得浑身黑色,没有骨骼,所以并非是只有阴阳眼才能看到。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开口,说那也不一定,有些水猴子是实体沉在水底的,要拉人的时候会先以纯粹鬼魂的状态出来寻找目标,找准了才会下手,而且它一般是不会到水面上来的,因为要是被人给发xiàn

了,它就呆不久了。胡宗仁停下手里的游戏,我很欣慰他能够找到暂停键在哪里。他对我说,你也没问问对方,淹死后打捞起来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如果嘴巴里干干净净大不了有点水草,肚子圆鼓鼓的喝饱了水,这种就是倒霉淹死的,如果嘴巴鼻孔里有泥巴,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淤青的话,那就是水猴子干的错不了了。

胡宗仁嘴里的水猴子,就是我说的水鬼。这玩意在我们玄学上和各地都有很多名字,有些被冠以神话般的色彩,但说到底,就是一种非常低劣的鬼魂,唯一的办法,就是抓到,撒盐,烧掉,才能弄个干净。

我看胡宗仁继xù

玩游戏,心里不爽,于是我一把抢回我的手机,然后问他,那你倒是给我话啊,咱俩一块,不管多少钱一人一半,你去不去?

他挖了挖鼻孔说,当然去啊。

第十六章.幸存者

那天中午的一餐,出乎意料的好吃,我想那是因为彩姐帮忙的缘故。吃饭的时候付韵妮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每个人。胡宗仁想来是吃过苦的人,抱起饭碗一声不吭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尝了尝付韵妮弄的菜以后,发xiàn

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于是也就大吃了起来。

饭后两个嘻嘻哈哈的姑娘洗碗去了,我则给那位村长回了电话过去。说我们接下这单子了,至于酬金是多少,村长你就看着办吧。对于这种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提钱的客户,我也只能把这个选择还给他自己了。随后我跟彩姐和付韵妮说,我和胡宗仁要去綦江几天,快的话2天,慢的话就不好说了。让彩姐下午晚点自己回家就行了,如果不想回去就在付韵妮家里住也行。这两个女人自从成为朋友以后,每次见面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于是接着我让胡宗仁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后跟着我回了我家,我也带上一些必备的东西,就开始朝着那位村长告sù

我的村庄位置开车去了。

重庆到綦江的路程不算远,也就几十分钟就到了。但是从綦江县城到那个村子确实让我找了不少时间,路还特别不好走,好在开春后沿途山村的景色还是不错的。綦江位于重庆和贵州的交界的区域,贵州山的绝美在这些小村子里也偶有出现,路上看到一些果农在摘枇杷,当我正陶醉在这种氛围里的时候,从我的右侧传来一声难听的鼾声。转头一看,胡宗仁正以一种非常难看的睡姿睡着了。

于是我默默地靠边停车,然后从CD包里拿出阿什利辛普森的唱片塞进CD机里,先把音量关掉,然后快进到大约副歌部分,接着我捂着耳朵,把音量猛然扭到了最大。

在目睹了一次怪异的鲤鱼打挺后,余下的路程我开车都开得特别愉快。

山路走了差不多1个小时,才到了那个村子。跟村民们打听了村委会的地方之后,我们又直接开车去了那儿,路上给村长打了电话,他早早的就在村委会的门口等着我们了。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大概发xiàn

我们俩的岁数并不大,一开始有点诧异,但很快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屋里搬出了两根条凳,我们就坐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村长姓吴,吴村长告sù

我们说,我们进村子的路上,应该看见了山沟沟里有一洼大水塘,能有学校足球场那么大,出事的就是那个水塘子。吴村长说,他自己是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打小的时候就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这个地方原本是没有这个水塘的,是日本鬼子当年为了炸毁国民党从贵州调拨军队入川的道路,曾经在这附近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分散地投弹,炸出来的一个大坑。我听到的时候有点吃惊,说什么炸弹能这么厉害炸出这么大的地方来。吴村长说,老人说了,本来这个坑是没这么大的,因为炸坏了山坡,又遇上塌方,下了几场雨后就开始积水,后来也不知dào

为什么,这水就越来越多,面积越来越大了。

吴村长接着说,小时候很多孩子去水边玩耍,因为水质很清澈。但是在60年代的时候,曾经一度干涸快见底了。但当时发生一件怪事,就是一夜之间,这水又重新装满了水塘。村里的老人跟孩子们说,这水塘底下住了一只老乌龟,为了不让水满出来形成山洪,老乌龟就用自己的壳把水塘地下的地下水口给堵上了,遇到干枯的时候,乌龟就会翻身,让水又重新灌满池塘。而当又小孩子去水里玩的时候,老人们也总是叮嘱吓唬他们,说乌龟会咬人,乌龟咬住了人要打雷才会松口。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太平。直到两年前,村子里有个小孩子悄悄去游泳,结果淹死了。村里组织人力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尸体,直到有一天夜里雷雨交加,第二天村民们就在水面上发xiàn

了孩子的尸体。于是当年的这个传说又重新被翻了出来。

胡宗仁打断吴村长说,村长你等会,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是水鬼的事么?这怎么又扯到乌龟身上了?胡宗仁看了我一眼说,这精怪的事情,我们可真是无能为力了啊!

吴村长皱着眉对胡宗仁说,二位请听我说完。本来当时那个小孩子淹死了以后,村子里把当年的传说翻出来,目的只是为了提醒其他村子里的孩子,不要再擅自去游泳了,但是那些稍微大一点的人,有点常识的人都知dào

那只是个编出来的故事而已。真zhèng

出问题,是在一年前,夏天的时候,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约着去水塘里游泳,结果当天就淹死了一个,后来村子里派出所过问这件事的时候,那几个在岸上的孩子就说,淹死的那个是他们的同学,水性很好,当天他们几个孩子正在水里做一个游戏,就是找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大家记住石头的样子,然后其中一个把石头丢到深水里,看几个孩子谁先潜下去把石头给找到。结果其中一个孩子潜下去以后,就再没能起来了。当天孩子们告sù

村里人以后,也曾经打捞了一次,但什么也没找到,那天晚上打雷下雨,大家还冒雨打着手电在水里捞着,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孩子的尸体就浮上了水面。

吴村长说,也正是因为如此,又有人把早年的传说说了一次,说着说着,这些人就渐渐开始有人相信这个故事了。由于村子里有传统,也相对比较闭塞,所以就传出了“龙王爷招女婿”等等传闻。吴村长叹气说,在那以后,尽管村民们百般劝说,但总是有人不听招呼私自下水,一年多来,隔三差五就淹死人。

胡宗仁问,那淹死的都是去游泳的吗?尸体都是在打雷后才找到吗?吴村长说,那到也不全是,淹死人的时间大多集中在天气开始变热的时候,也就是最多人喜欢下水乘凉的时候。夏天本身雷雨就多,是巧合也说不定。但有些溺水死了的人,却并不是因为下水游泳。就例如有人是到水塘边打水,有人是到水塘边洗衣服,总之怪得很。

我问吴村长,你说了这么多,除了那些传闻之外,你们有没有目击者之类的?因为你之前在电话里告sù

我有人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水面上呀。吴村长说,人证是有的,而且还有直接经lì

了这件事,没死的人。这不也是因为她被救上来以后说的话,村子里才认为是闹水鬼了么。

我对吴村长说,那你把那个人的事仔细跟我说说。吴村长说,那是王家的大儿媳妇,住在这里不远,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直接去问问她吧。说完吴村长在自己的脚后跟拍灭了手里的旱烟,带着我们朝着坡上不远的一栋土房子走去。

王家大儿媳是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听说也姓吴。村长跟她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之后,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边搓手一边跟我们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她说那天她晚上去别人家里串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口大水塘,却听见有小孩子在水的方向喊救命。而那段日子村里常常淹死人,所以大家对这口水塘都有些避而远之,听到呼救以后,吴大姐是个好心人,赶紧打着电筒朝着水面照去,虽说没看到人影,但却看到以往一直平静的水面上出现了有人在挣扎扑腾水的水花。于是她也着急了,一边呼天抢地地大喊着救人啊有人掉水里了,一边摸索着走到水边,掏出电话给村里的男人打,想让他们赶紧来救人,结果就在靠近湖边的时候,却被一个什么东西猛力地拉扯了一把,她就被扯到水里了。

吴大姐说,村子里的人都是了解这口水塘的,从岸边到中央,是有一个缓冲的坡度的,所以在距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她这样身材的女人都还能够踩透。本来掉水里后她本能地摸着地上的石头站了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左脚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抓住了,并在用力朝着水塘中心拽去。吴大姐说,当时她也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勇气,并没有反方向挣扎,而是转身钻到水里,抄起手里的手电筒,就朝着抓自己脚的东西打去。她告sù

我们说,在那个时候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本能而已,她甚至没想过到底是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脚。

吴大姐说得眉飞色舞的,这让我联想到很多我在新闻里看到的那种中年妇女,一有人问到自己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吴大姐接着说,自己这么打了一阵后,突然那个抓住自己的脚的东西松手了,而由于手电筒一直没关,所以在打的途中,她就恍惚间在水里看到一样东西。但是当时来不及细想,就赶紧扑腾着游到岸边,离岸边有几米的时候,趁着手电筒还没短路,就又朝着自己游过来的方向照去,就发xiàn

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样圆圆的东西,正面朝着吴大姐,然后缓缓沉了下去。

这一下吴大姐才吓坏了,她回想起自己在水下乱打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东西。她告sù

我和胡宗仁说,那是个像小孩子的东西,皮肤是黑色的,但又不全是黑的,还透出点泥土的颜色。手爪子很长,指头是尖的,头上有些头发但是没多少,稀稀拉拉的,眼睛是圆圆的,没有眼皮,嘴巴很大,嘴里有看上去像牙齿的东西,但是比我们正常人数量多很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非常害pà

,于是翻身就沿路呼天抢地跑了回去。

吴大姐说,在路上她遇到了来救人的村民,她把事情告sù

了大家,就这么着,村子里就开始传开了。

我和胡宗仁面面相觑,然后我问了吴大姐一句,当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些,你确定不是幻觉之类的东西吗?吴大姐有点生气的说,当然不是幻觉了!当天晚上大家找到我的时候,大家都看到我左脚脖子上的抓痕了。

吴村长说,是这样的,当晚他也看见了,就好像是被几根细长的手指给死死捏住的淤青。自大吴大姐出事以后,村里就去邻村请了神婆来做法,但是还是没用,接下来还是死了两个人,不过没人知dào

这俩人究竟是为什么才靠到河边去的。

胡宗仁突然问吴村长,在吴大姐后死的那两人,是村子里的村民吗?吴村长说是的,老实巴交的农民。胡宗仁问,这两人是不是家里都有孩子或者是老人?吴村长说是啊,死的两个,一男一女,家里都有个不到10岁的孩子。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村长和吴大姐说,这就错不了了,肯定是水鬼。吴村长问胡宗仁,是不是我们村子里有人做了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遭报应了哦!胡宗仁说,跟这个没关系哈,有水鬼的地方肯定会接连不断的死人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时间这么靠近罢了。吴村长问,为什么会接连死人呢?

我接过胡宗仁的话告sù

村长,因为水鬼是要找替身的。

第十七章.替身

水鬼找替身,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说法。起初起源于佛家,是因为在很多佛家尤其是捉鬼弟子们认为,水是世界上性质最为特殊的物质,它既可以有形也可以无形。可以平静也可以狂躁,性子本身是温和的,但却能够摧毁这世上的任何东西。生命源自于水,也同样因为水分的流失而死去,所以水在佛家人看来,是能够困住死亡的东西。而同时,佛家是相信轮回转世投胎一说的,一个亡魂被水困住了,它想要投胎,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下一个死去的人,让它成为自己的替身。

虽然这是很久远就流传下来的一个说法,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是有迹可循的。至于理由是什么,究竟水鬼害人是因为想要投胎还是什么,为什么它能够成为少有的有实体的死物,这些都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于是至今没人能说出中间的理由来。胡宗仁则说,在他们道家文化里,所谓的水鬼找替身,则是源自于另一种传统。

早在上古时期,黄帝承袭了伏羲氏的太平经,从而创立了当时的“道教”,并以此教中的术与德来勤于治国。到了黄帝的玄孙,也就是大家众所周知的大禹的时候,突然全国闹起了水患,大禹奉舜帝的命治理水患。而最为严重的地区就是黄河流域,有仙人告sù

他,如果要根治黄河,你必须具备三样东西,开山斧、避水剑、以及河图。开山斧和避水剑都有了,却没有河图。而河图是早年伏羲氏从麒麟兽的纹路中所悟出的八卦之根。伏羲死后成仙,将河图交给了天神,后来有一个叫做“冯夷”的孝子渡河时淹死,却被天帝封为河神,并把河图交给他掌管。

胡宗仁说,大禹就是从河神的手上,拿到了河图。然后他哈哈一笑说,河神在每个水域里都有一个,但是到后来,很多与冯夷有相同遭遇——被淹死在水里的人,却都没有冯夷那种好运,于是他们开始假扮河神,为祸世人。这才有了后面千百年来从未间断的“河神抢亲”的传说。

我问胡宗仁说,所以这些老百姓口中的“龙王爷招女婿”这些,在你们道家的文化里,就是河神抢亲对吗?胡宗仁点点头说是的,不过他接下来也对吴村长和吴大姐说,事实上那始终是千年流传的一个神话,河神从起初的正面形象,渐渐变得让老百姓害pà

了。从汉朝开始,河神的形象在民间就比较固定了,说它身材矮小,背后有龟壳,头顶有凹槽,凹槽里有水,装满水就力大无穷,水洒出来就会失力而死等等。我问胡宗仁,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都看过一部少儿电视剧,叫小龙人的?

胡宗仁说当然记得啊,那首歌他传唱至今呢,接着就开始唱起来。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咪咪小咪咪…然后他大概是发xiàn

自己挺无耻的于是就没继xù

唱下去。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师傅当年跟我说水鬼的时候,也提到过河神,但是喊法不同,叫做“水虎”,样子也是和你说的差不多,当时我就问了我师傅,说以前那个小龙人里,有一个偷吃东西的龟老头就是河神吗,师傅告sù

我,那就是。当时师傅还说,我们国家汉唐时期是强dà

的国家,所以周边很多国家都吸取学习了我们的文化,这当中学得最凶的就是日本,而日本如今鬼神志里的许多对于精怪鬼神的描述,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中国的神话传说,只不过是被赋予了一段属于日本本国的故事罢了。

我对胡宗仁说,我师傅说,中国的河神,就是日本的河童。说得难听点,这就是大家嘴里的水鬼,水猴子。胡宗仁听完后很得yì

地对村长他们点点头,然后对他们说,看见了吧,这才是真zhèng

的水鬼,闹水鬼的地方,从来不会同时死两个以上的人,肯定是一个接一个。他转头对吴大姐说,那天晚上你回家路上听到的呼救声,就是水鬼骗人靠近水边最常用的一种办法,他们会模拟孩子溺水的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在你之后死掉的那一男一女,我敢打赌,当天他们肯定是听见了水里的呼救声,而那呼救声,九成九就是他家里至亲至爱之人的声音。因为水鬼还会学声,学你最在乎的人的声音,让你在失去理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胡宗仁接着跟吴大姐说,大姐你可真够生猛的,竟然用手电筒去打水鬼还真让你给打退了,强啊…我真欣赏你。我看着胡宗仁那本身就比较淫邪的表情,再看看吴大姐正一副满足于胡宗仁的夸赞的样子,心里翻了翻白眼,然后对村长说,吴村长,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很快就会天黑,你能不能请人跟乡亲们通知一下,今天晚上就不要出门了,我们吃完晚饭就去现场看看,想法子尽快把这玩意给收拾了。

我的意思是,到饭点了,该吃饭了。村子可能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于是带着几个村干部,在村子里赶集的场上找了家大概是当地最大的饭馆,热情的款待了我们,綦江的北渡鱼天下闻名,那一餐可谓是大快朵颐。

饭后我和胡宗仁就让吴村长带着我们到了大水塘边上,然后准bèi

了两只手电给我们。我们把身上的电话啊皮夹子等一切不能进水的东西都留在了车上,身上就只带着写必备的东西。我甚至没带上我的罗盘,只带了绳子坟土什么的,以备万一我被突然袭击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之所以没带罗盘,是因为水鬼在水下,首先我的罗盘是测不到的,其次水鬼即便是上岸了,也是非常微弱,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微弱的反应,非常浪费时间,再者,水鬼出没的地方一定会有一个固定的岸边找到它的爪印,既然爪印都找着了,那还要罗盘来干什么。

我们打着手电沿着几处比较不容易被人走到的岸边寻找着,找了很久,胡宗仁在一个灌木堆边上发xiàn

了踪迹。我走过去看,那是一个裸露出小部分泥土,看上去很像有人到过这儿的地方。事实上背后就是灌木丛,从岸边的路上是没办法直接走到这里来的,而这里靠水的地方却有光秃秃连草都没长的地方,这就说明水鬼来过。

我俯下身子打着手电看,在相邻不到一米的两株灌木的根上,我找到了几个可能跟我手掌差不多大的,沾满泥巴的爪印。地上也有一些印记,就好像是一个人从水里爬到岸上,必须手上用力抠住泥巴一样。而我们所站的位置,相对于这个不规则形状的水塘来说,算是比较靠近水中央的,胡宗仁说这也符合水鬼的活动规律。

水鬼在我和胡宗仁看来,都是比较低级的鬼魂,因为它因为自己受苦,而想要摆脱这种情况的方式就是找替死鬼。且不说什么鬼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单单是这种行为,就注定了它必然是要被烧掉灭掉的。

民间对付水鬼的方法也有不少,有道法高深的,会直接往水里拍咒,将它打得灰飞烟灭的。不过这类高人一般都不会去管水鬼这种小事。胡宗仁之前是抓过水鬼的,他的方式和我几乎一样。都是用那种钓鱼的办法把水鬼给钓出来,为什么要说像钓鱼呢,这里要解释一下,钓鱼的原理是在鱼钩上放着鱼儿爱吃的东西,所以它才会上钩,钓水鬼虽然没有什么饵是专门给它吃的,但是原理基本相同。我和胡宗仁找来一块大小差不多石块,在石头上刻上收魂的一个咒字字根,当作“饵”。接着我用绳子拴住这块石头,然后把我身上所有的绳子都连在一起,距离石头大约两米之外的绳子上,则拴上一块比石头要大的木头,这是为了保证待会钓水鬼的时候,这块木头能浮在水面上当浮漂。再把绳子的一头递给胡宗仁,这倒没什么特殊的原理可言,纯粹只是因为他蛮力大。

我在地上的泥土画了个井字符,然后绕了很多圈,形成一道迷宫,这道符的作用在于当我们钓起来以后,要想法子把它带到这个符里,让它迷路了出不去,这样我们就能慢慢收拾它了。

我问胡宗仁准bèi

好了没有,他说好了,我就捡起刻了咒的石头饵,尽可能远的扔了出去。接着我就站在胡宗仁身边,安静地等着。等了一会没动静,我就开始折了一截灌木,在水边拍打扑腾,发出那种玩水的声音,就这么弄了一会,胡宗仁突然很轻声地对我吹了一声口哨,我知dào

,他钓到了。

于是我又站回他身边,他也开始把我的绳子在手掌上缠了一圈,映着手电的光线,我看见水面上飘着的木头浮漂微微下沉了几下,然后开始好像被什么东西带着来回左右晃动,然后胡宗仁出现了被什么东西抓住往水里扯的样子,连续几下后他冲我叫到,狗日的这东西力qì

好大啊!于是我赶紧去帮他,我们一直死死扯住绳子,但是并没有收线,一切就跟钓鱼是一样,等那玩意在水里扑腾地没了力qì

,我们再把它给拉上来。

就这么僵持了接近二十分钟,水面上因为木头浮漂来回拉动的关系,激起了很多涟漪,我和胡宗仁力qì

都不算小,这么一来,搞的我们也有点吃力,就在这个时候,浮漂突然不动了,水面上恢复了安安静静。

本来我和胡宗仁都有点吃力了,这样突然停下来,我们都不知dào

是为什么,就在我们俩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突然手上的绳子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我和胡宗仁是把绳子缠在手掌上的,来不及撒手,我们俩都被扯了出去。

扑通一声,我们掉到了水里,由于没有防备,我吃了好几口水。我跟胡宗仁水性都不算差,我们都知dào

呛水后要第一时间浮到水面上,于是浮起来以后我赶紧到处寻找胡宗仁在哪,他离我不远,很快我就找到了他。我问他,你没事吧,这他妈怎么回事啊?

他说我不知….话还没说完,胡宗仁就被什么东西,用力扯下了水面。

第十八章.制服水鬼

“胡宗仁!胡宗仁!”我开始有点惊慌的叫喊着。自从我认识胡宗仁以来,虽说我们经lì

过非常多的危险,但那种危险只是相对于平常人而言,并未到那种可以直接威胁到生命的程度。我自己的水性我是清楚的,在我9岁那年我就跟我爸一块横渡嘉陵江了。而胡宗仁虽然一直都跟我说他水性也不错,但我却从来没跟他一起下过水。加上这5月的天气,虽然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小热,但是下水游泳还是稍微早了一点,更别提我们身上都还穿着春装,水浸湿了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可真是不怎么样。

十多秒钟以后,胡宗仁依旧没有浮出水面,这下我就真的着急了,一咬牙,我就翻身潜下了水里。

小时候看那些无聊的电影,觉得在水里睁眼睛是一件很犀利的事,长大后才知dào

,在水下睁眼睛虽然很快眼睛就能够习惯那种水装满眼眶的感觉,但根本就看不清楚任何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眼里满是泪水,所以非常模糊,我下潜后就开始打着电筒到处找,再清澈的水在底下也会有泥沙,胡宗仁绝非一个肯束手就擒的人,所以我就四处寻找着哪里的水看上去最浑浊。很快我就在胡宗仁下沉处不到几米的地方找到一团浑浊的水,虽然眼睛看不清,但还是能隐约看见他在泥浆里亡命地蹬腿。

我照准了方向,把电筒卡在皮带上,迅速游了过去。水里泥浆很多,我担心眼睛受不了,就眼看着自己就快靠近的是你,闭上了双眼,然后伸手四处抓着,希望能够因此而抓到胡宗仁,再把他给拉起来。我很快抓到了,于是死死不放,而当时我感觉也差不多是在水底了,于是转身,脚踩地,死命蹬着往水面上游去。

在我露出水面后,我本能地大口呼吸,然后甩掉脸上的水,由于那个年份我是留长发的,所以我打赌我当时甩头的姿势很像一匹马。紧接着我用力把抓住胡宗仁的手朝着水面上拉,但手上却非常重,就好像是我和那只水鬼在拔河一样,胡宗仁就是那根拔河绳。尽管我知dào

胡宗仁身体强壮,但是这突然被拉下水,来不及闭气,难免会在这么短短几十秒时间里脱力。而就在这个时候,离我大约四五米远的地方,胡宗仁突然像一只水獭一样,呼噜一声冒出了水面,出水后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四下张望,看到我以后,他问我,你没事吧?

我抓着胡宗仁,而胡宗仁却出现在离我几米之外的地方,那我手上抓的是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背心一凉,连皮肤紧张收缩的感觉我都能清晰的记得。于是我闭了一口气,使出喝奶的劲儿,使劲把我手上那玩意,狠狠地扯出水面。

在这一次猛力的拖拽间,最先露出水面的是一根莲藕状的东西,看得出来,那是一只脚。但是脚上却长着长长的脚趾和指甲,指甲有点像鱼类的背刺。紧接着,就是一个黑乎乎好像是屁股的东西。由于我的手只有这么长,我没办法把手上这玩意完全扯出水面,而且我当时心里已经知dào

,我手上抓住的这个东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早前溺亡在水里没被打捞起来的尸体,但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尸体即便是在水下处于一个真空状态,终究是个尸体,怎么可能还长出这么长的指甲来?所以就只有剩下的一种可能性了,我手上这玩意,就是我们早前费尽心思想要抓却没抓到,还把胡宗仁扯下水底的那只水鬼。

胡宗仁大概是映着我手上微弱的手电筒灯光看见我手上抓着的东西,他很快就明白了,于是扑腾着朝着我游过来,因为我和他距离不远,所以我们很快就碰头。我手上抓着的水鬼下半身让我给倒提着,腰部以上的位置还在水下,我必须得说,它的力量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很多,但也绝非不可抗拒的那种。直到胡宗仁到了我身边,伸手抓住了水鬼的另一只脚,于是我们俩就开始玩命朝着岸边游过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来细细感觉我手上抓着的这个东西。其实很难形容那种触感,我不知dào

大家有没有玩过那种装了水的气球,捏上去的感觉就是那样。但是并不是气球那种有非常明显的塑料的感觉,而更像是一个长了绒毛的东西,稍微用力一点捏的话,会感觉到里边有一种带韧性,但却绝不是骨骼的东西,如果你此刻捏着自己的手腕或脚腕,你一定会透过皮肤感觉到不远处的骨头,但那时候我手上的东西,却感觉中间隔着一层液体。我忍不住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感觉就是皮肤,但却略略有点生涩,而且滑溜溜的,有种鼻涕的感觉。

所以别问我是怎么知dào

鼻涕的感觉的,我不可能告sù

你们我小时候最喜欢玩鼻涕。

也许是因为之前钓水鬼的时候这玩意已经让我们整得有点筋疲力尽了,把我们扯下水简直就是在亡命一搏了。而把胡宗仁拉下水底,更是本能的做法了吧,因为我觉得它并不是刻意选择了胡宗仁,而是随机挑选了我和他之间的一个拉下水而已。胡宗仁只不过是碰巧比较运气不好的那个。因为水鬼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灵异东西,通常活物的灵魂和肉体一旦分离,就会分别成为尸体和鬼魂,也就是说,肉体算是灵魂的一个容器。而水鬼本是溺亡的鬼魂,却因为要在水下活动而借助了死人的尸体,进入了容器,但肉体已经是没有机能的死物了。它存zài

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断地交替着害死人,以达到自己逃离的目的。

直到我和胡宗仁脚已经踩到了岸边,这水鬼还在尽lì

挣扎,只不过力qì

比起初小了很多。水本身也有化解力量的作用,所以当我和胡宗仁合力把它整个拖到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挣扎,而是一动不动了。

我和胡宗仁都累坏了,坐在地上喘了一阵气之后,我才发xiàn

我们俩的手电都还奇迹般的没有因为进水而失灵。起码在那个档口还没有。于是我伸手把被我们抓到岸边的水鬼抓住翻了个身,然后对胡宗仁说,来吧咱们看看这玩意究竟长个什么模样。

手电的光照下,瘫在地上的这个人形的小怪物一览无遗。它的体型大小差不多就好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都是黑黝黝的,并非那种蘸了墨水般的黑,而更像是我们买的猪蹄,被火烧焦了表皮般的黑色。体表充斥着那种细细的绒毛,比我们人体的汗毛要粗很多,密度也大很多,毛发也都是棕黑色的。整张脸看上去是最为奇怪的地方,因为它的眼睛是一直没闭合的,原本人类的黑瞳已经不见了,变成了绿豆大小的一点黑色,看上去很像是那种海鱼的眼睛。没有鼻梁,但是却有两道又深又长的小口子,看上去应该就是鼻孔。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死了,要鼻孔来有什么用呢?耳朵看上去很像个假的,并不像我们的耳朵那样有轮廓地长出来,而是紧紧贴着脑袋,我仔细瞧了瞧,发xiàn

那根本就是被什么我们不知dào

的玩意给粘住了而已。嘴巴则是长得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按照我们的俗话说嘴大吃得开的话,那么这水鬼的嘴就是特别吃得开的那一类,我用手指头撩开嘴皮,看见里面密密麻麻都长了些白色的,米粒状的似乎是牙齿的东西,看着恶心。头发稀稀拉拉的,头顶也有头发,我并没有看到传闻中河童头顶的小凹槽。

我和胡宗仁都知dào

,水鬼是一种形态,它的形态有一些是特定的,例如体型大小,皮肤颜色,手脚的模样等等,除此之外也会根据出事地方的不同而有些不同。这就好像欧洲人和非洲人,骨子里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但展现出来的还是会有区别。这是我第二次抓水鬼,是胡宗仁的第几次我倒并不清楚,不过我们都明白,每次抓住的,都肯定不会看上去一样。胡宗仁笑着跟我说,看来那些河神河童的传说,还真就是传说啊。

我没理他,我们俩身上全打湿了,我说你刚才怎么回事啊,是怎么被抓下去的。胡宗仁吐了一口口水以后,愤愤不平的说,我听你问我话呢,正打算回答你的时候,就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脚腕,然后使劲朝下扯。我当然要挣扎了,但是这家伙懂得在水里控zhì

你的手脚,让你使不上力,而且我当时下水很突然,呛了几口水,忍不住鼻子嘴巴里全是水朝里灌,然后我就感觉有只冷冰冰的手开始在我嘴巴和鼻孔里塞泥巴,我就知dào

这玩意是安心要害死我呢。但是手脚都被困住了,动也动不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宗仁撩起自己的裤脚,然后用电筒照着对我说,你看这是什么。我顺着看过去,他的两只脚的脚腕上都好像是被麻绳捆住般的缠了不少水草。水草是韧性很好的东西,许多正常淹死的人,都是因为被水草给缠住了脚才丢了性命的。胡宗仁扯下了脚上的水草,丢在地上,翻开袜子,有一处明显的淤青,他苦笑着说,幸好这回咱们是两个人,要是就我一个的话,老胡这条小命可就要说拜拜了。

胡宗仁脱下自己的袜子,一只手不断在脚趾缝之间摩擦着,另一只手拿着那湿漉漉的袜子一边抽着地上的水鬼,一边骂着,你个狗日的,想弄死我,再练练肌肉再说吧!

第十九章.轩辕会

我对胡宗仁说,你就在这儿把这玩意给看着,然后自己歇会。我到上边去把打火机盐巴弄下来。于是我起身离开,在朝着岸上公路走的时候,我才发xiàn

我的脚已经因为刚才太过用力,有点虚脱,连走路都有点晃晃悠悠的。走到车跟前,我拿出手机给吴村长打了电话,让他弄几包食用盐下来,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他,挂上电话后,我一边抽烟,一边给自己收惊。

很快村长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身边还带着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村路上没有路灯,手电筒的光线晃来晃去的,让我感觉自己很像一个正在被追捕的杀人犯。我告sù

村长说,别人就不要跟着我一块了,吴村长就你和我一起去就行了。其他人麻烦你们呆在原地,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相互照应下。

说完我从后备箱里找出我遗忘在那儿很久的一瓶ZIPPO打火机的油,然后带着村长朝胡宗仁走过去。等我们走到跟前的时候,吴村长才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见了那个在村子里为祸很久的罪魁祸首。

我从他手上接过盐,然后均匀的撒在水鬼的身上。这个原理非常简单,就是要让它脱水,盐分能够置换出水鬼身体里的水分,这道理就像盐巴能杀死蚂蟥一样。很快地上就多出一滩不知dào

是血还是水或是两者混合物的东西来,而水鬼的身体也好像是焉气的皮球一样,开始变得皱巴巴也有些扭曲了。我扶起胡宗仁,然后在水鬼的身体上撒油,接着一把火烧了它。

原本计划要两三天才能弄完的事,没想到一个晚上就搞定了。回村后村子吩咐人给我们俩烤干了衣服,并给了我一笔抽来,虽然并不算很多但还能够接受。算是对得起胡宗仁这回差点丢了小命的价钱。我私下里跟村长说,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去买个十来斤鱼苗,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些鱼苗放生到水塘里,然后告sù

大家,有了活物,今后就不会再出现水鬼的事情,但是还是要提醒老百姓们,不要太高估之,浅水淹死会水人的事时有发生,多多注意安全,在醒目的地方做些提示性的牌子,否则的话,如果再有人淹死,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再闹水鬼。

村长点点头,我又告sù

他,有些事情的具体细节,村民们就不需yào

知dào

得太清楚,因为知dào

得越少,他们就过得越心安理得。

我和胡宗仁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夜里开山路对我来说是个挑zhàn

,但是胡宗仁刚刚死里逃生我觉得让他来开车似乎也不合适。起初的一段路上,我们俩都没说话。直到我忍不住了,才问他说,你觉得咱们每次都这样,为了别人的事情冒自己的危险,值得吗?胡宗仁没回答我。但我很快后悔自己对他这样的人说出这番话,毕竟我虽然厌倦了,他还未必呀。于是我赶紧叉开话题,问他说,这回去还有这么大段路,要不就就跟我说说前阵子那条短信的事?省得我开车打瞌睡。胡宗仁说,那条短信,你不知dào

最好。我一听就来气了,我说怎么叫我不知dào

最好,这他妈都发信息到我手机上了。一会轩辕一会阴阳一会又生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宗仁是道家人,道家人祭拜轩辕黄帝我自然是知dào

的,但把信息发给我,这显然是在提醒我,我和胡宗仁相互帮忙办事的事情已经被人知dào

了,可我们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啊,这才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胡宗仁说,这条信息,是轩辕会的人发过来的,我和我师傅邢崖子,以前就都是轩辕会的人。

轩辕会?道家组织吗?我问胡宗仁。胡宗仁说是的,之所以一直都没告sù

我,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邢崖子师傅和胡宗仁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脱离了这个组织,倒并不是因为这个组织是什么挂羊头卖狗肉之类的性质,而是因为这个组织的管理方式让邢崖子师傅和胡宗仁都有点接受不了。所以算得上是和平退出的。

胡宗仁说,邢崖子师傅本来也是退隐了,所以参不参加什么组织对他来说根本就意义不大,他更情愿每天醒来后,念念书,站下桩,然后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逗鸟下棋,粗茶淡饭,过得清闲自得。所以自从胡宗仁出师以来,除非是万不得已,他基本上不会跟师傅去讨论道上发生的任何事。胡宗仁告sù

我,上次咱们中了刹无道的追击,那都是我走投无路了,才会带你去拜见我的师傅。师傅是个有胸怀的人,很多我们看上去的难题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给咱们点破,而那天我们拜见他的时候遇到了尹师傅,邢崖子师傅后来也告sù

我,那是注定好的一场机缘。尹师傅当天是注定好会出现在你我身边,给咱们一个藏佛的咒,助我们化险为夷。

胡宗仁接着说,这轩辕会,说是从唐朝开始就在民间流传了。唐朝的时候皇上敬佛,所以当时整个国家都开始发展佛教。这佛道两家虽然没有什么根子上的冲突,但终归信仰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当国家开始扶植一种宗教的时候,另一种自然就会渐渐失势。信道教的人少了很多,而为了生活,很多道士当时也做过些有损道门名声的事情。渐渐的,国内许多道教的人就联合起来,旨在复兴道教,以此组建了轩辕会。

胡宗仁点上一根烟,打开了窗户,说这几千年下来,大多数情况下是作为各个门派分支平日里联络感情,到了一定时间,例如祭拜老子,祭拜轩辕的时候会派出本门派的人参与聚会等等。听说到了明朝的时候一度遭遇朝廷的追杀,好在最终依然活了下来。到了最近几十年,因为师傅们彼此间的不服,那些聚会什么的,就变成了不断彰显自己门派多么牛逼的吹牛大会,师傅们面子上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实jì

上都在指望着徒弟们暗中较劲。举个例子来说,如果崆峒派的徒子徒孙赢了武当派的,那么在这次直到下次行里聚会的时候,武当派就会比较抬不起头,说话,做决定也就没有分量。

胡宗仁说,我们瑶山派本来就是道教分支里相对最为分散的一支,以瑶山一脉独立建成的道观在全国少之又少,而门规也规定作为道人不该成天呆在道观里,就应该去游走四方,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该有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学道,主要目的还是在于帮zhù

老百姓,而不是自己一味脑子里天马行空想着成仙成神之类的。

胡宗仁这番话说得我心里大声叫好,果然我俩是一路货色。胡宗仁说,邢崖子师傅也是这么一个想法,习惯了自由自在,不喜欢被约束,更没兴趣和人比个高下。于是就非常客气地退出了轩辕会,胡宗仁自然也跟着退出。但是胡宗仁毕竟年轻,也在靠这个手艺吃饭,这日子久了,自然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就会出来。

胡宗仁苦笑着跟我说,知dào

那天我为什么掰断你的手机扔掉了吗?我说我怎么知dào

,而且我那是诺基亚手机你这个疯子。胡宗仁笑着说,是因为我一看到这条短信,我就知dào

,是我们俩前阵子和刹无道之间闹得有点大了,很多轩辕会的人都知dào

了。觉得我瑶山胡宗仁一边要退出轩辕会,一边又跟着你在这边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所谓的“非我轩辕人,了然在红尘”,意思就是说既然你不屑于加入我们这个组织,就不要过多来插手原本该我们组织来完成的事,胡宗仁顿了顿说,例如抓鬼打鬼。我大骂道我靠凭什么啊,这行当都他妈要搞垄断啊?他们老家人都死光了没生意了是吧?

胡宗仁接着说,这“手持阴阳符,脚跨生死门”,这句话原本是轩辕会里同仁见面的一句切口暗号,这是发信息的人给咱们留名,表示这是轩辕会的人发的。我问胡宗仁,那为什么要发给我?胡宗仁看了我一眼说,你大概觉得,你不是道士,所以不知dào

为什么发给你。但你想想啊,发给你,不正是因为你,不是“道士”么?

胡宗仁刻意把“道士”两个字加重,于是我楞了一下,问胡宗仁说,这么说,对方是在警告我不要踩线?胡宗仁点点头说,基本上是这意思吧,尤其是咱们俩常常混在一起,还共享酬劳,这在他们这帮老骨头看来,肯定是不合理的。

我没说话了,这就是我这么久以来一直不喜欢道士的原因,脾气怪,还爱找茬。胡宗仁说,他是不希望我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牵连,因为我四相道和轩辕会之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胡宗仁还说,而且别以为他不知dào

,他早就察觉到我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我吃了一惊,问他你是怎么发xiàn

的。胡宗仁说,我拿你当自己兄弟,咱们俩共患难过,我知dào

哪天要是我胡宗仁没饭吃了,在你那儿也能养得白白胖胖的。同样我对你来说也是如此,但是自从送付韵妮老爹去了云梦山回来以后,你就好像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了。最起码在我看来,当初那个机智聪明,又肯拼命的你好像不见了。

我没说话。胡宗仁接着说,作为兄弟我当然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人之常情。性格问题,这谁也勉强不来,所以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跟你提过。如果那天你实在不想玩了,就放下所有的担子,好好去做你自己吧。

我依旧没说话,车继xù

在开着,心里反复想着胡宗仁的这番话。胡宗仁这个人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是疯疯癫癫的,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跟我说出这些,让我开始觉得我这么久以来把他当成傻瓜是一个错误。他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

车开到綦江县城的时候,有路灯了,胡宗仁问我还有多久到重庆,我说一个小时吧。他说好,把你手机借我玩玩。我对他怒目而视,问他你要玩不会玩你自己的啊?他说我手机上没你那个游戏啊。我说什么游戏,他说,就是,就是那个…鬼冒火的雀雀儿!

我咆哮道人家名字叫愤nù

的小鸟!说完就把手机丢给了他,他哈哈哈的笑着,继xù

一边拟声游戏里的小鸟,一边开心的玩着,直到回到重庆。一路上,我耳朵里都是他那奇怪的叫声。

所以我一直都知dào

,把他当成疯子和傻瓜,是最正确的决定。

第二十章.人脸别墅

2010年6月,胡宗仁在办理一件事情的时候,想必是遇到了点自己搞不懂的情况,于是就打电话给我,他心急火燎的说,兄弟,这下完了,我帮人收拾房子,但是现在好像越收拾问题越大了啊,你过来跟我一起看看吧。

我听他的语气有点焦急,按理说胡宗仁的风水堪虞知识比我要强了不少,起码他还分得清哪里是死位,哪里是鬼位,我却需yào

从罗盘的方位来计算才能得知,基于我从小就跟数学类无缘,所以我还没办法保证我是给人家算正确了。而胡宗仁口中的“收拾屋子”,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指的是因为房子风水及室内摆放等出现了问题,而导致了引来鬼的情况。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很容易解决的,因为那些鬼和这间屋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所以只需yào

适当地改变下屋子里的摆放,通常能够使得那些出现在屋子里的鬼魂呆不下去,自行离去。所以当胡宗仁告sù

我“收拾屋子”反倒把麻烦给收拾出来了的时候,我就开始察觉到事情恐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很显然胡宗仁自己也知dào

可能是他一开始就估算错了方向,也许那家人闹鬼,并不是家里摆设的问题。但是当着客户的面他大概也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就给我打了这么个电话。朋友有困难我自然是要帮忙的,于是我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呢?他说他在茶园新区某某街道。我说好,我这就过来。

当时是中午,我刚刚吃过午饭。彩姐也不在家跟几个朋友出门逛街去了,于是我收拾好必备的东西,给彩姐发了个短信,说我去一趟茶园新区,帮胡宗仁点忙,接着就开车出门了。

我家距离胡宗仁所在的位置开车走高速路的话,大概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下了高速路以后一边走一边打听,很快我就找到了胡宗仁说的那个地方。嗯,看得出来,胡宗仁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因为他把这拥有一大排联排别墅的富人区,亲切地称呼为,街道。

我想可能跟我的车有关系,虽然我车是新买的,也不算很掉档次,但门口那位穿得很像警察的保安同志,硬是上上下下把我打量盘问了很久,依旧不肯开门让我进去。到后来我实在是没耐心跟他继xù

纠缠了,于是就给胡宗仁打电话,让他的雇主给门岗打电话说,放某某车牌的车进去,这样我才进了这个别墅区。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办事,以前我生意最好的那几年,找我的不少人都是富人,有个套把套别墅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越是有钱的人,往往就越害pà

这些东西,因为不见得每个人的钱,来路都是见得光的。

很快我就跟胡宗仁碰了头,在那栋三层楼高的别墅底下,一个看上去岁数比我还小的女孩儿正面带愁容地站在入户的门厅那儿。胡宗仁把我拉到院子外,确保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被那个姑娘听见。我问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胡宗仁愁眉苦脸的说,本来早前他接到这个女人的电话,说是家里面老有东西,发出奇怪的声音,每天都集中在深夜,早晨,和中午。绝大多数都发生在她睡觉休息的时候,于是导致她在这里住着基本睡不好。

我问胡宗仁,她家里人呢?胡宗仁说他也不知dào

,管那么多干嘛。胡宗仁告sù

我,最早的时候他还以为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跑到屋子里来了,或者是装修的时候有些地方疏忽了,给了那些鬼魂可乘之机。因为我和胡宗仁心里都清楚,通常的别墅区都不会选择在闹市区里,这就意味着可能在开发商征地的时候,这片地原本就是荒坡或农田。这么一来的话,就有可能因为老屋根基或是动了老坟的关系而闹鬼,但那一般不严重,就跟邻居之间偶尔拌嘴一样,很容易就能解决。而这样的别墅区,家家户户都带有自己的私家院子,院子里大多会种植花草树木或者安放假山假石等,这也难免会出现破坏原有风水的可能性。

胡宗仁接着跟我说,但是怪就怪在,就在前天晚上,之前这个女的一直都只是听见声音,起初以为是耗子什么的,久而久之那声音开始越来越大,从最初那种细微的声音,开始变成走路甚至是踏步的声音,半个月以前变成了用手指甲抠地板那种刺耳的声音。那位女士还说,不只如此,有时候家里还时不时传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胡宗仁说,这种声音逐渐变大并且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话,这说明这里的鬼魂正在向屋主发出警告,警告的内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大多数是要屋主离开不要占据它的地盘之类的。胡宗仁说这样以来他才答yīng

了这个女人的请求,来这里看。

胡宗仁接着说,可是来了以后,他发xiàn

这屋里的确有很多地方不符合风水常理,有的甚至是摆在凶位上。于是他开始把几层楼都仔细检查并做了手脚,当他正打算告sù

那个女人屋子已经收拾好了的时候,胡宗仁就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从二楼的旋转楼梯口推了下来,然后他就一路滚到了底楼。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我这才注意到,他这一摔看上去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是吃了点苦头的。我幸灾乐祸说,那你当时滚落的姿势一定很优雅,把那姑娘给吓坏了吧?胡宗仁说,可不是吗?所以这才叫你来帮忙!我是谁啊?我是胡宗仁啊!都有鬼敢推我下楼,想必肯定不是什么游魂野鬼了,有点来头。我问胡宗仁,那这个女的之前跟你说的情况都还有些什么啊?胡宗仁嘴巴朝着门厅的那个女人一努,说你自己问问她去吧。

说完胡宗仁就带着我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他告sù

那女人我是他的同伴,也是干这行的。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感觉,身材高挑,头发烫过,有些卷。如果换到别人身上,我一定会说这样的发型很像是方便面,但是在这个女人身上,却显得特别好kàn

。她长得很漂亮,我是指连素颜都会让人觉得是大美女的那种。穿着修长的碎花连衣裙,6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了,所以她这一身看上去已经透着一些小性感了。而由于本人天身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我实在没办法抗拒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双美腿,所以当眼前这个身材修长苗条的女人,让我察觉到她有一双修长的腿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些喷鼻血了。

富二代,或者是官二代。这是我一开始对这个女人的定义。以她的岁数来说,住这样的房子似乎是太奢华了一点,所以他应该是爹妈比较有钱吧。我跟这个女人打招呼,她微笑着点头,彬彬有礼的样子。接着就带着我和胡宗仁在门厅外的竹沙发上坐下。我问她怎么称呼,她说她姓田,所以我称呼她为,田小姐。

我问田小姐,除了胡宗仁跟我描述的那些情况以外,让你最为确信自己家闹鬼的最直接的根据是什么。田小姐说,本来家里有些怪声音,自己也只是怀疑而已,打算说能忍忍就忍忍了。可是直到3天以前,她晚上洗澡的时候,洗到途中却隔着淋浴间的玻璃,看到了外面站着一个人。

色鬼吗?我心里想着,有时候色鬼就会干这样的事。真羡慕这只色鬼。于是我告sù

田小姐,尽可能的说详细一点。她说要不你跟我来吧,我带你看看地方。于是我和胡宗仁又跟着田小姐走到了屋里。

从屋里的装修来看,她应该是花了不少钱的。光是客厅里那台巨幕电视机和电视机前那G字头的真皮沙发,加起来估计都够我自己家当初装修的费用了。一层是客厅,厨房,连接车库的工具间,还有保姆房等等,田小姐告sù

我,这二楼三楼就是卧室书房等了。装修风格比较现代,简约谈不上,却又不是那种传统别墅里,很欧式很奢华的感觉。从底楼到二楼差不多接近三米高,是旋转式的楼梯,我想当时胡宗仁从上边摔下来,一定比较疼。田小姐带着我们到了二楼后,就直接推开楼梯口右侧的一道门,我走进去一看,那是浴室。

浴室很大,除了有一个大概能容纳三个人同时泡澡的方形浴缸外,边上就是马桶。马桶的对角,就是一个用玻璃围起来的小区域,是站着冲澡的。田小姐告sù

我说,当天晚上她就是在里边冲澡,玻璃本身是磨砂玻璃,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外边的情况。再加上洗澡的时候水雾挺大的,玻璃就变得更加模糊。

我仔细看了看那玻璃。玻璃开合门的外侧,有一排挂钩,这应当是洗澡的时候用来挂换洗衣物的。田小姐说,当天晚上她把自己的内衣什么的都挂在上边,由于内衣都是深色的,所以自己洗澡的时候也能很明显看见外边的衣服,只是看不清而已。但是洗到一半的时候,头顶换气扇突然发出卡卡卡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给卡在里边了似的。于是她就擦干脸上的水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发xiàn

,只是在那十几秒时间里,浴室里的灯光突然变得亮了许多。我问她亮了许多是什么意思,她说就好像供电过多,原本15瓦的灯泡变成30瓦的亮度一样。我点点头,心想这大概是因为鬼魂出现影响了周围频率的关系。田小姐接着说,就在这个时候,她模糊之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一个女人单独住在这里,肯定是比较小心的,于是她开始四处寻找视线里什么东西是黑色的,很快她就发xiàn

了自己挂在门上的内衣裤。

田小姐呼出一口气,好像这种回忆依旧能让她心惊胆战一般。她说,起初她只当那是自己的衣物,但是仔细一看,却发xiàn

自己的衣物中间,突然多出来一张人脸,而那个人正把整张脸贴在玻璃门上,看不见眼睛,透过磨砂玻璃面朝着田小姐,咧着嘴诡异地笑着。

最奇怪的是,头下面就什么也没了,田小姐说,她没有看见站在地上的脚,只看见一张脸。

第二十一章.后院里的水缸

我问田小姐,那个人脸看上去是男的还是女的?田小姐说,分不清楚,感觉更像女人多一些。老实说,田小姐这么一形容,加上我自己想象力也比较丰富,所以我还是有点吓到的感觉。为了装出很老道的模样,我走进淋浴间里,然后抬头看着头顶的排气扇。

如果按照田小姐刚才的说法,她看见人脸的之前,是先察觉到头顶排气扇口的怪声,然后灯光也随着出现了异状。这就表明,那张人脸的出现或多或少和这些现象是有所关联的。于是我问田小姐,当时你看见人脸以后,你又做了些什么?田小姐说当时她自己被吓坏了,于是就忍不住尖叫起来,就在自己叫的时候,突然挂在门外的内衣裤晃动了一下,那张脸就消失不见了。自己坐在淋浴间里害pà

了一阵后,发xiàn

再没别的动静,于是就大着胆子出来了。

田小姐说,当天晚上她根本不敢睡觉,而是大半夜开车到城里住酒店去了,但是后来心想这事拖着不解决也始终不行,这么着才打听到胡宗仁的联系方式。胡宗仁那段日子以来因为和付韵妮成了一对的关系,在整个南岸区一度很火。因为南岸区大部分道上的师傅都要卖付韵妮的老爹付强一个面子。茶园新区其实就是从南岸区分离出去新成立的一大片主要用于住宅的区域,离主城区不算远但也有点距离,安静,空气好,相应的,房价也挺高。

田小姐的这套房子,保守估计,怎么也得好几百万吧。而刚才在进屋到上楼的过程中,墙上挂了些照片,却全都是田小姐自己的艺术照,整间屋子里我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的照片。再加上屋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没有叫自己家里人回来陪着自己,而是一个人跑去了城里住酒店,这说明,这套房子应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名下,并且她和身边的亲人朋友,走得并不近。

于是我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但我没有说出来。眼前的这个美貌女人,应该有着一段大家所不屑谈论的过去。

胡宗仁接过田小姐的话说,今天早些时候他来进屋后也问了和我差不多的问题,考lǜ

到那个鬼魂一次次用加大声音的方式来引起田女士的察觉,目前为止只现身了一次,以达到吓唬田小姐的目的。再者也考lǜ

的目前为止田小姐只是精神上休息不大好,身体并没有因为鬼魂的原因出现什么异状,所以胡宗仁就在屋子里来回找着一些不符合风水常理的摆设。胡宗仁告sù

我,这栋房子的玄关是朝着东北的,位置属于“艮”位,正西的“兑”位上种着一棵银杏树。而按理说这房子坐落的位置,其实是个偏财位,也就是说怎么都不该扯到闹鬼上面。而屋里的确摆放了一些装饰性的物件,例如客厅到车库的走廊上悬挂了一副人像的油画,上楼的隔断处摆放了一个黑铁打造的雕刻工艺品,而恰恰那个工艺品,又是一株柳树。诸如此类的问题倒是有不少。

我问胡宗仁,那顶楼你上去看过吗?胡宗仁说看过,顶楼是个小阁楼,尖顶的。田小姐说等将来有了小孩子,也许用来当孩子的卧室。现在就堆放了一些杂物,还有一些从老房子里搬过来的东西,没来得及放出来的。

我点点头,心想这么一来,说明田小姐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否则不可能还堆放着从以前房子里带来的东西。而之所以没放出来,肯定不会是因为没地方放,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可能放不下,而是因为和如今的环境有所不同,摆出来会显得格格不入。那就几乎可以说明,她带来的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更加进一步佐证了我事先想到的那些。我问胡宗仁,那顶楼阁楼上的东西你都检查过了吗?胡宗仁说都检查过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希望我能够用罗盘再来来回回测一次。

于是我开始四处寻找着鬼魂的踪迹,顶楼是干净的,因为范围本身不大,所以我也很快就把三楼检查了个遍。二楼是我需yào

重点考lǜ

的区域,因为根据胡宗仁和田小姐所说,田小姐休息的时候听见那些奇怪声响的地方是在卧室,而真zhèng

见到鬼的地方却是在浴室里。但是在卧室里,我除了在靠床头的那面墙上找到很微弱的一点痕迹之外,卧室里其他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浴室里就稍微显得复杂一点了。我找来一根小凳子,揭开顶上的抽风机盖子,刚一揭开,我就闻到一股很腥很冲鼻子的味道。用罗盘凑上去一打,发xiàn

有反应,但是这种反应却是从强到弱直到不见,这无形当中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就是这里的鬼魂知dào

我是在找它,它之所以躲着我,那表示它知dào

我是干嘛的。同样的道理,既然它知dào

这些,这就表示它不是一个毫无目的游荡到这里的傻子般的野鬼,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在了屋内,不肯走了的相对聪明点的一类。

我冲着胡宗仁问,你之前检查过这个地方吗?胡宗仁说没有。我对田小姐说,请你先把这抽风给关掉,我可不想待会削断了手指头。于是田小姐走到门外按下了开关,我等到抽风机里面的扇叶完全静止了以后,发xiàn

扇叶上有那种银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而正是这种东西,发出了灵异反应。

这个东西我见过不少次了,是鬼魂的能量经lì

过消耗之后,残留下来的物质,平日里并不容易发xiàn

,所以一般也就不作为参考的依据。但是假若有一天你在家里的一些平常人很少触碰到的角落,例如墙角,门后等地,发xiàn

了那种类似咱们小时候玩的鞭炮,里边那种银色的粉末的话,那么你家里就有可能曾经被一个比较厉害的家伙光顾过。但那并没有什么大碍,也许它也就是玩玩就离开了。但是如果在这期间家里的人不舒服了,或是出现了什么怪异现象,还请不要犹豫,找你们当地的师傅去吧,这就是典型的“生鬼病”。

排气扇连接的是通风管道,而这里出现了灵异反应,说明这个地方肯定是一个进出口,屋里的这只鬼进来或是离开,应当就是通过这里。我暗暗留了个心眼,然后退出淋浴间。看了看挂钩下的位置,用罗盘晃过,有比较明显的灵异反应。于是我摸出随身带的小布口袋,倒了一点点坟土末在手心里,然后对着先前田小姐说那张人脸贴着的位置吹过去。

半透明的玻璃上,很快就沾上了坟土的灰尘。我仔细看了下,正是一张人脸的下半边脸部分,还咧着嘴,傻乎乎的笑着。我把田小姐叫到身边,问她小伙,当天晚上你看到的那张脸,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的?田小姐看了下,有些害pà

的说,就是这个。

我们走出淋浴间,我告sù

田小姐,我和胡宗仁有点事情需yào

商量一下。于是我拉着胡宗仁走到楼梯口,我对他说,这二楼的确有不少地方都有鬼魂的痕迹而且它目前还在,也知dào

我们来了。但是我发xiàn

了一个问题,那个连接排气扇的通风口,你待会问问田小姐,这栋房子是不是装的中央空调,如果是的话,那么你就去找下室外空调机附近有没有什么看上去有问题的地方,如果不是中央空调的话,这通风管道肯定是连接的烟道,你就到厨房烟道附近好好检查一下。

胡宗仁知dào

我肯定不会骗他,而且虽然他打鬼厉害,但是说到探测灵异,以及分辨灵异方位来说的话,他可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胡宗仁问我,那你干什么去啊?我说我继xù

找找这屋里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说完我就下楼了,在一楼四处寻找起来,胡宗仁则在我下楼后,跑去问田小姐。其实我故yì

让他问是有理由的,因为毕竟是他接下来的业务,如果被我这个喊来帮忙的人抢了风头,那今后传出去还有谁找他办业务呢?况且我也只是碰巧在这方面比他拿手一点,说到实力,我和胡宗仁其实差不多,我可能还不如他。

令我意wài

的是,整个一楼屋内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丝毫没有找到任何鬼魂的痕迹。倒是让我在田小姐家的组合茶几上看到的那副数码3D眼镜和一个S字头的投影仪让我羡慕不已,要知dào

,这种眼镜在那时候我只戴过一次,几个月前带着彩姐一起去看阿凡达的时候我才知dào

原来如今的3D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再也不是早前那种红蓝镜片看上去特别别扭的3D了。检查完毕后,我把罗盘盖好放回包里。接着胡宗仁走到我身边来跟我说,这女人可真有钱啊,空调是中央空调就不说了,这满屋子里都装了地暖,配电箱、外机箱、控zhì

器都在屋子的后院里呢。你说这些东西要是都开着,这一个月的电费恐怕都得好几千吧。我冲胡宗仁耸耸眉毛说,那迟点弄完,问这女的多收点钱啊!

田小姐下楼来带着我们穿过车库走到了后院,后院和前院的区别在于,相对来说小了那么一点而已,但是被这位田小姐非创装逼地修了一个池塘,池塘里还有假山。边上任其随意长着一些花花草草,中间铺着一条鹅卵石的小路,边上有桌子椅子,上边还有太阳伞。对于重庆的夏天来说,有个这样的环境歇凉倒真是不错,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做好与蚊虫搏斗的准bèi

。因为这又有水又有植物的地方,指定少不了蚊子。

田小姐指着机箱说,管道就在那边。我顺着她指的一看,房子外墙上冒出一块累死彩钢板的管道,之间打了些小孔,想必就是用来滴水或者透气的,而管道出口的方向就正对着后院里的池塘。我突然察觉有点不对劲了,转头看胡宗仁,他似乎也发xiàn

了其中的猫腻。

果然,胡宗仁走到池塘边,问田小姐说,田小姐,你这口大水缸是从哪里买来的?

第二十二章.五鬼位

田小姐可能是没听懂胡宗仁的意思,不过既然他在问,田小姐就回答他说,这个是当时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说,这全新的房子如果没有东西镇住的话,容易闹点毛病,于是自己就花了几千块钱,到旧货市场去淘来的。

胡宗仁说的那口大水缸,也正是我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套房子整个环境都很新,这口水缸虽然摆在池塘边,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协调,里边还装满了水,养了几条食指那么长的金色小鱼。本来这种方法是没错的,石头是死物,水是中性物,鱼是活物。而且许多家庭都有偏爱养鱼的嗜好,那是因为鱼生活在水里,水是一种非常敏感的物质,几乎可以感知一个范围内任何轻微能量的变化。所以如果鱼缸里的鱼死了,通常这家人就会相对过得小心点。当然这是很多讲究的家庭才这样做,绝大部分人养鱼就图个好玩罢了。

而眼前的这口水缸,是个老物件,我是指非常老的那种。

由于身在此行,难免我们会更多去了解和辨别这些东西。这口水缸是长方形的,开口处和底座一样大,四周都有雕花,但是雕花的内容,无非都是一些民间表示瑞祥的图案,如年年有余,财源广进等等,本身只是一个好兆头。从石头水缸老旧的程度和上边青苔覆盖的情况,加上周围磕磕碰碰残缺的痕迹,以及裂纹处渗水的水渍看来,这口缸子最早也是民国年间的物件。此外,水缸的边沿,有一些一道一道的痕迹,在许多外行人看来,这大概就是石匠制作的时候故yì

刻上去的,但并非如此。因为在川东民俗里,旧时候的人们家里如果能放得起这样的水缸,那必然不会是一般穷困的老百姓。那周围的划痕,也并不是石匠的手工,而是磨刀的痕迹。

川东旧时算得上是比较混乱的。尤其是在军阀混战期间,川系军阀如刘湘刘文彩这样的人,和湘系、滇系的军阀长期以来都处于混战状态。所以那段日子,大户人家里一般都养了家丁,家丁的主要职责除了看家护院以外,还有抵御土匪和流氓混混等。川人自古比较彪悍,加上动荡,死个把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在每当主人家得知有土匪下山,准bèi

带着家丁守护家产的时候,往往都会提前给大家沽酒壮行,家丁门也会在主人家的水缸上磨刀。那一道道痕迹就说明,这口水缸原来的主人家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动刀子杀人的争斗,而这么多道痕迹则说明家丁的数量不少,战斗力自然也不弱。所以肯定也是因此杀死了人,而田小姐家里此番闹鬼,除了上述我的一些分析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yào

的证据。

那是因为我看到水缸的一刻开始,我就察觉到,这水缸摆的位置不对。

对于风水堪虞,我学得肤浅至极。但是胡宗仁早前告sù

我,这间屋子的玄关是面朝东北的,而东北位是艮位,也就是所谓的“鬼位”。由于是玄关,所以这还是挺好破解的,只需yào

在门口不起眼的地方挂上一个能反光的东西,使得东北变成西南,又让鬼怪路过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知难而退,即可破解大部分此朝向的屋子。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老街老房子的门梁上都会贴上一面镜子的原因。而除此之外,在后院的方位来看,靠车库一侧通往外边的门在西南方向,如果把整个后院的面积想象成一个四方形,并将这个四方形等分为九格的话,水缸的位置,正好在西南面一侧的右下角,这就不难解释这个地方闹鬼的原因了,因为那个方位,正好是五鬼位,凶位。

一般来说,如果把一套房子的平面图,按照两边对切的方式套入到一个四方形中,就能够得到一个均分为9块的格子图,在这9个小格子里,有一个格子属于凶位,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五鬼位”。在五鬼位里,最好是不要弄成厨房或是卧室,这是一个忌讳,非常不吉。而如果把每个房间也套入九格中,也能得到五鬼位,这五鬼位里,不能挂相片,不能安床。否则也是大凶。但是如果在鬼位分别根据与开门朝向来相互呼应,分别把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东西按照属性安放在五鬼位中,则破了五鬼凶位,反倒会比较吉利。近几年流传得特别凶的五鬼运财就是这么个原理,五鬼运财是根据水法调整五鬼位的来水和去水从而进行布局的,化凶星为财星。但是别忘了,在运财之前,那始终是凶位,所以请到买到的那些,未必就是靠谱的真玩意。但如若家里的格局注定了无法改变,例如五鬼位上已经安了床且无法改变的话,试试在床头挂葫芦吧,也能一定程度上挡煞气,虽属无奈之举,但有防范总比没的强。而田小姐家里,看上去就像正好遇上九宫飞星的五黄煞气落在五鬼宫位上,凶上加凶导致事件的发生。

然而,眼下的情形看来,这个房子闹鬼,是因为有东西填住了这里的鬼位,又偏偏是个磨过刀的老水缸,水缸里还有活生生的鱼,这就非常不合理了。胡宗仁虽然鲁莽,但他并不是傻子。所以从他问田小姐的话里,我就知dào

他其实和我想得一样。当田小姐说那是几千块钱买来的时候,我和胡宗仁都觉得这女人花钱实在太舍得了,这种品相的水缸,撑死了卖一千块。

胡宗仁把屋子里闹鬼的原因和水缸占了鬼位的由来告sù

了田小姐。从田小姐的表情上看,她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那没关系,反正她也没必要知dào

得那么仔细。胡宗仁告sù

田小姐,这种情况下,首先要确定这只鬼的来路,其次要改变这里鬼位上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得把这水缸挪开,放上别的东西,再根据重新组合后的情况,给屋子里动点手脚。

我问胡宗仁,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是直接就挪开再问呢,还是先问了再挪开。胡宗仁说,还是先问问吧,眼下那只鬼虽然吓唬人,但还没害人呢,虽然出现是不合理的,但是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以免误伤好人…嗯…好鬼。

于是胡宗仁让我把罗盘凑到水缸边上查查,我发xiàn

这水缸上的灵异反应比屋子里任何一个地方都强,这说明这个水缸果然就是这回闹鬼的根源。我把结果告sù

了胡宗仁以后,他就对田小姐说,让田小姐到自己家的厨房,抓一小把米给他。田小姐不解地问,要米来做什么,胡宗仁说,这是要敬饭了,敬完饭,才问话。

田小姐很快就拿来了一把米,胡宗仁挑了几粒,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吐到了水缸里。米在水里很快下沉,里边的几条小鱼就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胡宗仁就这么一粒一粒地喷着米,直到确保里边的每一条鱼都吃到了米,然后他就把八卦袋松开了口子,平放在水缸前面。接着从包里取出他那支自打我认识他以来就从未换过的猪鬃毛笔,沾了点水缸里的水,就在水缸四周好似行书般地书写起来,在确保第一个字还没有风干的时候,他已经围绕着水缸边缘写了满满一圈,使得这段字首尾相连。

我知dào

这是他们瑶山的秘法,所以至于具体字的内容是什么我也没有打听过。但很明显,那是一段咒,道家的咒和我们不大一样,我们比较讲究实用,所以往往姿势就不那么好kàn

,道家书咒的时候心里是要念经的,也就是说,一段咒文例如100字,那么在这100字从开始写到写完,刚好心里要念完一段,以达到施咒的人和这段咒的合一。甚至包括道家人书符的时候也是一样,并非草草照画就了事。道家的严谨我一向非常敬重,只是这些把式出现在胡宗仁身上的时候,始终看上去有点不和谐。

写完以后,胡宗仁又沾了点水,好似甩墨一样,把水都甩进了自己的八卦袋里,紧接着,以握毛笔的姿势,将笔尖距离水缸的水面大约一寸悬空着。而此刻我们都发xiàn

,水缸里的几条鱼竟然都头朝着胡宗仁,并列竖着,在水面上飘着一动不动,我这时候才数清楚,是4条鱼,就像4根竖线一样,静静飘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胡宗仁耍出这样炫酷的手法,我要是少年时期就认识他的话,光凭这招估计就能泡遍天下美少女了。胡宗仁很得yì

地朝着我扬了扬下巴,开始问话。他问话的内容,大致集中在这样几个方面,一是这个水缸带来的鬼魂是什么身份,二是为因何而死,三是为什么留下,四是可愿离去。每问一个问题,四条鱼中的其中一条,就会摆尾游动,或浮起来,或潜下去,胡宗仁的笔尖始终跟着这条鱼的走势,以此来写完一个字。如此反复,折腾了能有接近半个小时,我看胡宗仁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估计是手酸了,才算完事。

问完以后,大家都对胡宗仁这一手感到很佩服,甚至包括我,我觉得此刻胡宗仁已经不像个道士,而像个变魔术的。胡宗仁得yì

洋洋地告sù

我们,这是早年跟邢崖子师傅学的,他初见的时候跟我们一样吃惊,但后来渐渐明白了,这是在借由沾了水的笔、鱼、水缸里的水、因水缸而带来的鬼魂几者之间,相互形成关联,彼此成为媒介,而产生的一问一答。胡宗仁告sù

我们,养鱼的人一般不会养单数,因为要成双成对才吉祥。而这水缸里有如果有六条或者八条鱼的话,那么浮到水面上来写字的,也只会是四条而已。我问胡宗仁这是为什么,胡宗仁解释说,因为这四条鱼此刻作为那个鬼魂和他之间的媒介,而动物尤其是人的情绪无非就只有喜怒哀乐四种,所以动起来的鱼不一样,也分别对应了这个亡魂的情绪,以此能够判断它的留下究竟是因为怨恨还是不舍。

我忍不住朝着胡宗仁竖起大拇指,然后问他,那这个鬼魂都说些什么了?胡宗仁对我说,你别着急,人前不论人,鬼前不谈鬼,咱们先把这水缸给挪开,我已经差不多知dào

怎么弄了,等把事情弄完以后,我再解释给你们听。

第二十三章.破风水

于是我和胡宗仁一块,使了好大的劲才算把这口水缸给挪开,因为本身是石头的又装满了水,搬起来还是很费劲的。挪到距离原位置大约五六步的位置,离开了五鬼位,放在一个大花盆的旁边。胡宗仁又画好一张符,符的内容主要也是镇压的意思。然后捡了两块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鹅卵石,上下重叠,把符咒夹在两块石头之间,然后在摆放在先前水缸底座的位置上。

胡宗仁跟田小姐解释,这个地方因为之前有水缸,而且是这个特殊的水缸的关系,已经使得五鬼位至阴,那意味着并不是只挪个位置就能解决了,就好像是贼已经进屋了,你如果再锁好门窗,贼反倒会出不去。所以这里的符就是用来“占位”,好让鬼魂不再与这个鬼位重叠,力量自然也就分散了。

胡宗仁说,考lǜ

到之前这个鬼魂顺着通风管道进过屋里,所以屋子里还得再改动改动。接着我们就走进屋里去,胡宗仁站到玄关入口处,以玄关的位置为,寻找这个房间范围内斜对角的墙角。比如说门在西南侧,那就找东北侧的墙角。胡宗仁走到墙角边,在距离地面大约2米左右的位置,用钉子钻出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眼来,然后点香,烧符,将灰烬全部收集到了玲珑八卦袋中,然后用酒化了朱砂,再混合这些灰烬,形成那种黏黏糊糊的稀泥状,再用手指把这稀泥状的东西填平了墙角的小孔。然后再把钉子按上去,钉子冒出来的那一端套上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铜钱。胡宗仁说,这个钉子摆在这里摆足49天,如果没有掉灰,也没有松动的话,这间房子将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随后胡宗仁又到户外捡来一些小的鹅卵石,分别摆放在一楼客厅,二楼卧室和浴室的几个角,唯独空下了客厅靠玄关、浴室靠马桶、卧室靠入户门的几个角没摆石头。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又跟着胡宗仁去了后院,在水缸跟前,胡宗仁点香,撒米,起灵,然后送走了这间屋子里的鬼魂。直到一切干净之后,胡宗仁才对田小姐说,现在一切都办完了,从今天起你就不会再遇到先前的情况了,但是由于家里毕竟地方大,又摆放了一些老东西,所以墙角的那颗钉子还是多注意观察,如果发生了之前所说的掉落松动等情况,要及时告sù

胡宗仁。

回到客厅以后,我问胡宗仁,现在可以把你问到的那些结果说说了吧。胡宗仁坐在沙发上,然后对我们说,这间屋子里的鬼魂是个男鬼,四川阆中人,死之前曾是这口水缸主人家的仆人。这家主人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姓单。刘湘拉壮丁的时候,单老爷就捐钱给村里的不少年轻人免了兵役,后来这些年轻人为了报答他,就主动来单家帮忙,做长工,当家丁。胡宗仁说,这个单老爷虽然是个地主,但是心地还是不坏,由于当时的阆中城里有很多大户人家,单老爷还想方设法联络了其他大户,组建了一个宗亲会,而他自己是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胡宗仁说那个男仆告sù

他,早年那个社会,穷人的孩子要么去当兵,但军阀混战多数都回不来,要么就把自己卖到诸如单老爷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去做苦力,当长工,除了自己能混口饭吃以外,还能把卖掉自己的钱给爹妈补贴点家用。因为土地基本上都被大地主给买了,农民没有自己的土地,顶多就只能当个佃户,所以种地还不如去当长工。再有就是六亲不认,上山跟着那些大爷,当土匪。但这土匪又分了很多种,有的是纯土匪,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抓,见女人就抢,有的则是劫富济贫。正因为有了这种所谓的“劫富济贫”,像单老爷家这样要钱有钱,要粮食有粮食的人家,自然就成了主要的下手对象。即便是单老爷本身是个善人。

胡宗仁又说,这些大老爷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家眷,就从军阀手里去收购那些替换掉的枪支,组成自己的武装力量,后来这单老爷最末的一个姨太太开始抽鸦片,这一下就开始败家了,因为她让单老爷老来得子,所以单老爷就最宠爱她,到最后,甚至为了给她买鸦片,卖掉了自己用来武装家丁的火枪。

我问胡宗仁,那这个仆人为什么死了不肯走呢,这自己人磨刀,怎么会把他给弄死了呢?听胡宗仁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因为按照我所了解的那个年代,磨刀火拼,怎么也不会对自己人下手才对啊。胡宗仁说,就怪在这个地方,因为当时单老爷卖枪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仆去给找的下家,是同城另一户大户人家,花了廉价的钱从单老爷手里买了过来。而这个男仆,从中还能克扣一点。

我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内鬼嘛,挖自己家的墙角呢。胡宗仁说,还不止这样,买枪的那家人眼线多,收到风声说土匪要下山抢东西,于是就偷偷跟土匪打商量,说要抢的话,别抢他们家,让土匪去抢单老爷家里。因为单老爷的枪都没了,好下手。殊不知单老爷家里因为鸦片的关系当时已经大大比不上从前,即便是遭抢,也抢不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了。最气人的是,这个男仆,竟然和买枪支的那户人家串通,专门给土匪带路。半夜带着土匪闯进单老爷家里抢东西。

胡宗仁接着说,这单老爷虽然家道中落,但人家毕竟不是个傻子,有人算计自己,他也是早就收到了风声。但是一直没有表现出了。男仆带着土匪来抢东西的那天晚上,单老爷就趁着男仆出去了,让家丁们提前做好了埋伏,后来抓的抓杀的杀,破坏了这次内鬼引狼入室的奸计。男仆给抓了个正着,在杀了一些土匪以后,活捉了一些,然后就把捉住的那些送官了。而这男仆该当由单老爷的家法来惩治,所以就在水缸上,现磨了刀,杀了头。

我问胡宗仁,所以这个男仆的鬼魂一直留到了今天,是因为他本身死于内疚,对吧?胡宗仁点点头,说不只如此,当时他砍头的血还染红了这口水缸。这石头是沙砾岩的,尽管密闭性是很好,但是血水还是能够渗入石头缝里。以至于冤魂不散。我问胡宗仁,那这么多年来他就只在田小姐家里再次现身了吗?胡宗仁说这个他就不清楚了,没准以前也闹过事,但是我们不知dào

罢了,毕竟这东西光是在民间流转,只怕是也快100年的时间了。

我问胡宗仁说,可是这解释不通啊,如果这个男仆留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在水缸上被杀头的话,那它为什么会反复发出怪声,到最后还现行来吓唬田小姐?胡宗仁说他也问了,那是因为田小姐家里有柳树。我突然想到之前我看到的那个铁雕的柳树。本来作为一个装饰物也没什么,但是就寓意而言的话,柳树是败家,于是我紧接着就想到了我之前对于田小姐的猜测,尽管我觉得不关我的事,但此刻反正胡宗仁都把事情给办完了,我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我问田小姐,请你跟我说时候,这房子,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给你买的?田小姐听我这么一问,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了,于是她的表情再度回到那种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回答我说,是别人以我的名义买下的。我又问她,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丈夫?我这句话是故yì

这么问的,因为我知dào

肯定不是。田小姐看着我悠悠地说,都不是,是一个很富有的男人给她买的。

我不说话了,等着田小姐接着把话说完,她说,自己从上大学开始就认识了这个男人,并且从一开始就知dào

这个男人有家,什么承诺都无法给她。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是谋生的工具,把那个男人当成是能够给自己丰衣足食的钱包了。随着自己越走越远,她开始发xiàn

这样的生活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已经逃不了了。后来狠下心跟男人说了断绝关系,从男人手上,要到了这套自己名下的别墅。田小姐苦笑着说,我那三楼阁楼上的东西,大部分都还是我念书的时候留下的东西,舍不得扔,但那又怎么样,反正也回不去了。家里人因为自己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也渐渐和自己疏远了,以往的朋友姐妹也随着时间久了得知她的钱来得有些不对劲,慢慢的交往起来也产生了距离感。而自己虽然和那个男人断了来往有很长时间了,但是因为自己没有工作,父母的家庭条件也算不上优越,很多原本追求她的男人也渐渐察觉到她可能之前是被人包养过,否则哪来这么多钱买房子买车子。于是她开始孤僻,开始不喜欢和人接触。

对于个人的生活态度,我没资格去评判什么。田小姐问我,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和自己过往的经lì

有关联,我并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知dào

,尽管两件事看上去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若非当初她不劳而获得到了这套房子,莫名其妙的找人来装修,还自己亲自去买了这么口大水缸和铁柳树,我想这一切也不会发生。起码不会这么快就发生。

胡宗仁解释说,那颗柳树就是风水的原因了。有句古话叫做“前不栽桑,后不种柳”,尽管这柳树是假的,但是却是造成这个鬼一直没离开的原因之一。田小姐问为什么,胡宗仁说,你想想啊,你这房子假设是一个密闭的环境,像一个“口”字,那你在口字里边放上“树”,那成什么了?

“困”。田小姐说到,胡宗仁这么一解释我也明白了,即便那是一颗铁雕的树,看来今后我家里这类东西就要放到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了。

我和胡宗仁都不大愿意继xù

去纠结田小姐以往的生活,说穿了那管我什么事,我无非也就是嘴贱好奇罢了。胡宗仁跟田小姐说,这底楼客厅打上的钉子,是在这个屋子进出口就能直接看到的“阳位”,是正气位,钉子打紧了,就表示牢不可破。二楼的那些鹅卵石,是分别填了鬼位,但留下一个出口,否则封死了也不好。总的来说,这就是在给固有的风水环境里做改动,既然闹鬼的根源是因为风水的问题,那么破了这个风水,也该相安无事了。

田小姐结算了一笔不低的酬劳。我和胡宗仁也该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胡宗仁突然转身对田小姐说,妹妹,你还年轻,好好生活吧。一辈子很长,与其过得糊里糊涂,还不如像我们一样,吃苦了,但活得快乐吧。

田小姐没回答她,我们也就转身走了。

送胡宗仁回去的路上,他依然用手揉着自己的腮帮子,看样子那一跤还摔得真是不轻。我问他你要不要去看个跌打医生啊,他摇摇头不说话。接着他竟然嘿嘿一声淫邪地笑了起来,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从楼梯摔下的时候,因为地势的原因,他看见了田小姐裙子下的情景。

我呸了一声说你这个色狼人家遇到麻烦了请你帮忙你还偷窥人家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最好赶紧告sù

我她穿什么颜色内裤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sù

你家付韵妮。

胡宗仁傻笑着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模样对我说,肉色!

第二十四章.发疯的女儿(加更,谢谢@西风Janet 的皇冠)

我想可能很多人都遇到过下面这种情况。走在街上,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有点破破烂烂的外地口音的中老年人,有些甚至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他们会先跟你问路,然后一副非常为难的模样,对你说其实他的钱包掉了,自己都饿了很多天了,求你给个几块钱,买个饼吃。

起码这样的情况我是遇到过,还不止一回。鉴于我本人是个有比较丰富行骗经验的人,所以对于这些人骗钱的伎俩,我往往会用眼神告sù

他,我已经识破你了,你还不赶紧去逃命?但是如果对你说这些话的人,不是路上的陌生人,而是你自己的血肉至亲,突然用外地口音说出这样的话,你又会怎么想呢?

2010年的7月底,我记得那是观音菩萨生日的第二天。胡宗仁打电话给我,声音听上去很不情愿的感觉,他说你下午有没有事啊?我说没有啊我闲着呢。他说那你到干妈这儿来一趟吧。

胡宗仁口中的干妈,就是黄婆婆。这家伙倒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势,跟着付韵妮叫了。我和籶ò

牌潘淙皇欤???朔昴旯?诨蛘哂龅剿?硖宀缓茫?掖蠖嗍?榭鱿率歉??虻缁拔屎蚬匦模??话阏疑厦牛?ǔ6际切鑩ào

帮忙或者自己遇到点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尽管我算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但胡宗仁一副很不开心的语气叫我过去的时候,我还是难免紧张了一把。

因为我也担心,黄婆婆毕竟岁数大了,又有糖尿病,这老年人的事可说不准。于是我有点紧张问胡宗仁,发生什么事了,是黄婆婆身体不好了吗?胡宗仁说,不是,今天早上付韵妮死个舅子都要把我拉到干妈这儿来,说干妈有事要拜托。我来了以后觉得这件事我亲自去办就行了,谁知dào

干妈非得要你也跟着一起过来,要我们俩一起去做这件事。我问胡宗仁,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mì

秘的?难道是你们那个轩辕会找到黄婆婆了?胡宗仁说不是,哎呀!你来了自己问他嘛!电话费贵得很!

还没等我回话呢,这家伙就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听得出来,他此番是有点不爽。因为论实力而言,我未必能赢得过胡宗仁,和他相比之下,我可能理论上的知识更多一些而已。黄婆婆非要我跟着一起去,无意中好像是觉得胡宗仁不行一样。胡宗仁这个人虽然仗义耿直,毛病虽然一大堆,但始终是个值得信赖的小伙伴。而他最弱的地方,就是很容易被人猜出他的心思,尤其是我。于是吃过中午饭以后,我就带着彩姐一块去了黄婆婆家里。

以往彩姐和付韵妮一见面,两人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好像两只麻雀。但是那天,付韵妮却一直阴沉着脸,看上去很不快乐的感觉。我本来想逗逗胡宗仁是不是你家庭作业没交齐之类的,但是有长辈在,我也就不好意思开玩笑。黄婆婆看我来了以后,就拉着付韵妮的手,对付韵妮说,干女儿,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sù

大家吧。

付韵妮说,昨天是观音生日,所以她陪着黄婆婆一起去庙里烧香做法事。就好像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一样。来烧香的人很多,个个看上去都很虔诚的样子。但是有一个中年男人,买了一把很粗的香,然后恭恭敬敬跪下,一边默念许愿,一边竟然鼻孔微张,哭了起来。付韵妮说,起初那个男人还只是忍着忍着在哭,但是很快他就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放肆地哭起来。

胡宗仁显然还在对黄婆婆硬要我来感到不爽,他插嘴跟我说,就是哭奔放了的那种。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泼猴老婆说话男人不要插嘴的道理你不知dào

吗真是不懂事。果然付韵妮也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跟我说,由于那个男人哭得很大声,简直就收不住的感觉,本来菩萨过生日,大家是来朝贺的,即便有苦也在心里默默说了,所以这个男人的哭喊声很快就引起了身边许多人的注意。付韵妮说,因为每当这种有法事的时候,她都会呆在黄婆婆身边,帮着她分发一些黄婆婆自己做好的“神水”给那些善信的百姓,男人这一哭,自然也引起了黄婆婆和付韵妮的注意。

付韵妮说,她和籶ò

牌挪灰谎??破牌乓焕此晔?螅?」鼙玖旄撸??缫崖?拇缺?6?约貉Х鹈挥卸嗌倌辏?诟杖鲜段颐堑氖焙颍?鼓苁辈皇弊ジ龉砝聪呕H耍??愿对夏荻曰破牌潘邓?タ纯捶⑸?裁词铝恕K?叩侥歉瞿腥松肀撸?仁俏仕??笫迥阍诳奘裁础D悄腥丝此?歉瞿昵崤?ⅲ?簿兔焕硭?8对夏葜缸抛?诓辉洞γ硖美锏幕破牌潘担?鞘撬?母陕瑁?彩蔷杳碜拥娜耍?媚阌惺裁椿熬退党隼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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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已经因为男人的痛哭而聚集了一些老百姓,他们当中有的觉得不该在菩萨面前撒泼,但是更多人应该只是在看热闹。男人听到付韵妮这么说,一下子就精神了。因为黄婆婆捐的这个庙子,是那一带远近闻名的灵验,但灵验的前提是你必须心诚。于是付韵妮扶起那个男人,让他先拜完插好香,再跟着自己过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韵妮对我说,这一切其实都是黄婆婆的意思。黄婆婆平日里大多数不在庙里的时间,也是属于开门做生意,拿钱办事的。但她那收的都是些小钱,百来块钱就搞定。但是在庙上,又是自己捐的庙,黄婆婆觉得这件事她必须得替菩萨管管了。付韵妮说,等到那个男人走到里边,黄婆婆就暂时把庙堂的小木门给关了,不让外人听见,让那个男人说说自己发生的事。

正如我一开头所讲的,这次中招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女儿。付韵妮说,男人的女儿估计岁数和付韵妮差不多大,这男人自己是企业的,有点资本。而通常这种私人企业,往往都会传给下一辈人继xù

经营。男人的女儿是个精明人,做生意很快就上手,年纪轻轻,就在公司里成了董事会的一员。

我惊讶的说,董事会?那得是多大的企业啊!胡宗仁说,是挺大的,年产值都上亿了能不大吗?付韵妮接着说,男人的女儿是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国外念书,最近几年才回国,因为思想先进,理念超前,于是就被委以重任。而这个男人觉得也是时候慢慢把企业交给自己女儿的时候,女儿却突然不对劲了。男人说,女儿没成家,虽然也有自己买的房子,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父母家里住。而他自己比较忙,有时候应酬多,回家就会比较晚。但是半个月以前,回家后发xiàn

女儿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

付韵妮说,说是看电视,也不完全是,因为电视里已经是那种没有节目的信号球状物。他起初还以为女儿是不是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就去拍女儿的肩膀说,薇薇,这么晚了进屋去睡吧。结果他女儿并没睡着,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双脚并拢,脚尖点地,身子坐得直挺挺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男人见女儿这样,起初以为是走神了,于是就手上稍微用力了一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他女儿就一边蹬腿,一边挥舞着双手,撕心裂肺的喊着: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付韵妮接着说,这个男人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给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女儿就像一滩泥一样,瘫软在沙发上了。男人的老婆听到女儿的惨叫后,立kè

从房间里出来,见男人回来了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男人也是一头雾水,就没回答老婆。他反而问他老婆,今天晚上是不是女儿出去喝酒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疯疯癫癫了呢。他老婆说没有啊,自己吃完晚饭一直跟女儿在一起看电视啊,期间还笑笑呵呵的,她自己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回房睡了,睡前还叮嘱女儿别玩得太晚明天还要上班之类的。

男人说,他老婆本来也是公司里的高官,但是自从女儿回国以后,就提前退休了,在家里清闲生活,说自己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自己一辈子没怎么照顾她,想要乘着现在一家团聚,好好补偿一下。男人接着说,正当夫妻俩不知dào

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女儿又慢吞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先前的咆哮挣扎,头发都乱了。她依旧没有回头看着他们夫妻俩,而是继xù

呆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连姿势都和起初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坐姿很端正,而现在,却斜斜地歪着脖子,依旧眼睛直勾勾看着已经没有节目的电视。

男人说,当时他给老婆递了个眼神,让老婆试一下能不能把女儿弄回房去休息。他老婆轻手轻脚的走到女儿身边,正打算温言细语地扶起她的时候,他女儿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妈妈,然后用那种充满童真的语气,并且是外地口音对她妈妈说:

“阿姨,我家住在某某路某某号,你送我回家好吗?”

第二十五章.帮忙

虽然是从付韵妮这么熟的人嘴里说出这些,我还是忍不住联想到当时的情形,还真是挺可怕的。我对黄婆婆说,老太婆,这很显然就是鬼上身啊!胡宗仁一个人就能搞定了啊!我们都知dào

,鬼上身有一种固定的状态,那就是在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相互角力下,鬼魂占据了上风,从而支配了身体。从而造成的一些不合常理,性情大变,甚至近乎癫狂的状态。

胡宗仁说,最开始我也是这么跟她们娘俩说的,因为这鬼上身算得上是鬼事里边比较常见的一种,就好像是一只袖子,本来只能伸进去一只手,现在两只手同时进去就会非常挤,甚至会把袖子给弄破。如果鬼魂占据了上风,也要分个时间,时间长了会造成对本身灵魂的损耗,损耗大了,自然就回不来了。胡宗仁对我说,我当时还特别告sù

她们娘俩,很多精神分裂的人,突然之间性情变成另外的人,有时候就是因为鬼上身而被误诊。这种鬼上身的事情根本就犯不着两个去做。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竟然扭过头去,一脸受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付韵妮没理他,只是接着说。当时夫妻俩听到女儿这种腔调语气,都被吓坏了。做了一辈子生意,夫妻俩都是敬神佛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判断出,自己女儿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住了。男人的老婆赶紧顺着女儿,百依百顺,男人则立kè

打电话四处寻找道士先生来驱邪做法。结果来了好几批道士,有的自然是冒牌货,骗点钱也就算了,还有些正经道士走到家里一看这女孩,转身就走了,任凭这个男人开出多高的价钱,都不肯帮忙。说不是不帮,而是实在帮不下。

我和胡宗仁都不是特殊体质,所以我们探知灵魂是否存zài

,需yào

借助一些物件或仪式。但有些老道士开悟了多年,走到有鬼的地方,会敏锐的感觉到,这又有别于阴阳眼,而是一种特殊的感应,类似我们常常说但有从未证实的第六感。付韵妮说,眼看这么几批人都没能救回自己的女儿,他也就没别的办法了,只能一边花钱请人四处找师傅,一边就只好上山烧香求佛。就这么着,遇到了黄婆婆和付韵妮。

我依旧没明白她们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黄婆婆,您的意思是,要我和胡宗仁一起去办,然后这回多赚点钱?付韵妮再也忍不住了,她有点着急地对我说,不是这个意思,黄婆婆找你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简单多困难,而是那个附身在姑娘身上的鬼魂说的那句话!

我想起来了,那个鬼魂说,它想回家。于是我问黄婆婆,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解决这件事的时候,顺带把这个鬼魂带回家?黄婆婆手里捻着佛珠,微微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我算是明白了,黄婆婆心怀慈悲,平日里虽然好一口酒,但从不沾荤。我认识的很多学佛的人,都是每逢初一十五才吃素,而黄婆婆却吃了一辈子。虽然没有出家,但比很多出家人守规矩。男人碰到他们的那天,恰好是观音菩萨的生日。黄婆婆也是个日行一善的人,所以她决定帮忙,但又不能自己亲自出手,因为她不自己驱邪已经很多年了,付韵妮是个女孩,一直被黄婆婆视为自己的接班人,而胡宗仁和我却还身在此行,所以我知dào

,她的意思是,让我们替她完成这件事,化解一段冤孽,也把这份福报积到我和胡宗仁自己身上。

这么说,就是不收钱嘛…

难得有个可以发财的机会,对方可是个有钱人,却偏偏不让我们收钱,于是我开始有点后悔来了这一趟了。但是前辈的嘱托肯定不能不管,于是我把黄婆婆的本意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虽然也理解了,但是他还在故yì

耍脾气,说什么付韵妮昨天回家都没告sù

他,瞒了他一个晚上,肯定不爱他了。听得彩姐在一边忍不住笑,我也觉得他挺丢人的,所以就没再理他,就让付韵妮告sù

了我们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付韵妮头一天就按照黄婆婆的吩咐留了号码,说好今天之内给人家回话过去。

我当着大家的面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我说我是白居寺黄婆婆的晚辈,她跟我们说了你家里发生的事,我们想要帮帮你,但是不敢给你保证我们一定帮得到,反正尽lì

而为吧。我依旧不敢事先跟客户把话给说满了,因为考lǜ

到付韵妮说的,好几个道家师傅都没能办下来,我和胡宗仁何德何能,不过就是多了个人而已,不敢承诺啊。

那个男人听到我说的这些,他急忙跟我说,让我不要有顾虑,我们能帮忙已经是他们家的福气了。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说得我心里舒服极了。他在电话里问我,你们在什么位置,我这就派车接你们去。我说不用了你告sù

我你的地址就行了,我们自己开车过来,回头你们帮我把汽油给加一加就行了。

我是个俗人,所以不能免俗的希望占点便宜。大概黄婆婆不能理解,在她看来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在我和胡宗仁看来,我们的横加插手,原本就是师出无名。费力不讨好,要是办成了还另说,要是办砸了,可是在给自己徒增因果啊。所以就算是不收取酬金,一些礼节性的感谢还是必须的,否则我们可叫做多管闲事。

当时差不多是下午2点多,那个男人住的地方离黄婆婆的地方不算很远,但是需yào

走一段高速公路。那个小区可是绝对的富人区,富到什么程度呢,小区开发商为了方便自己的业主进出,硬是在路政管辖的高速路上修了一条匝道,让他们可以直接从小区里上下高速路。这恐怕不止在重庆,在全国都算是罕见的吧。按照男人提供的地址,我们很快就把车停到了他们楼下。

这个小区是那种复式的花园洋房,远离市区,但交通便利,周围环境非常好,老远就能看见城区里大大小小的建筑,可真别说,这小区挺有世外桃源的感觉。每栋楼都差不多只有三四层高,但一栋楼里大概也只住了两三家人。那个男人自从我们停车开始,就带着另一个腋下夹着皮包的人站在楼下等着,见我们从车里走出来,他赶紧迎上来自我介shào

说,他姓刘,因为女儿的事情,已经好多天都没去过公司了,公司的事情一律都交给其他董事在打理。说完他就对身边那个夹着包包的人说,你赶紧去给这小兄弟把油加满了。然后他又对我和胡宗仁说,二位请跟着我来,这件事不管你们能不能帮忙做好,我都自有感谢。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老实说,这种诱惑还是挺大的。但是既然答yīng

了黄婆婆,就自然不该食言,于是我对刘总说,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才来的,金钱这些东西就不谈了,帮得到是我们的缘分,帮不到,就是你女儿的造化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又皱起眉头了,一脸焦虑,他大概在想我是不是想要坐地要价之类的。刘总看上去50多岁,作为一个董事长,他有别于很多发胶把头发喷的好像擦过鞋油那么亮的老总,虽然也穿着西装衬衣,但头发却稀稀拉拉的,有点秃顶。看上去面容也比较憔悴,不难想象,为了他女儿,他一定费心了不少。上楼走到他们家以后,客厅里坐了不少人,看样子多数是刘总自己家里的亲戚。只是我和胡宗仁来之前,想必刘总是告sù

过这里的人,会有两个能看事的师傅来家里看看,所以当我们走进屋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聚集在我们身上了。

这样带着怀疑又带着希望的眼神我这辈子领教过很多次了,所以我一如既往地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就把目光给避开了。而我避开他人目光的方式,往往都是看向胡宗仁,谁知dào

这厮竟然还跟屋里的人挥手微笑,一副我是牛逼人物大驾光临你们寒舍的感觉。于是我很快找了个话题对刘总说,来这里之前,我们的长辈把大致的情况都跟我们说了,我想请问在那天以后,您女儿还有过什么值得注意异常的举动吗?

刘总嘴巴微微张开,正打算回答我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坐在沙发上一个烫着时髦发型的中年女人,她眼睛微肿,手里捏着纸巾,看样子是一直都在哭泣。从年龄和表情上来看,这应该就是刘总的老婆。她老婆说,有啊,白天基本上没什么大动静,只是呆呆傻傻的,也不吃饭,不喝水,傻坐着也不说话。连屎尿都不知dào

自己去厕所。但一到晚上,也就是晚上11点到第二天凌晨4点之间,她就会变得活跃一点。因为24小时不敢离人照顾,白天又很累,晚上我就常常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却经常被她叫醒,要我陪她跳橡皮筋,玩拍手游戏,有时候又哭又闹说要回家,发起脾气来力qì

大得吓人,我们只能由着她哄着她,每天都期盼第二天能有专业点的师傅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她说到这里,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带着哭腔说,你看吧,本来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孩,不晓得是中了啥子邪,啷个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嘛。

情到深处,她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切都好像电视里的剧情一样。

我接过她手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带着学士还是博士帽子的姑娘,蹲在草坪上,很灿烂地笑着,环抱着身边一只看上去傻乎乎咧嘴吐着舌头的金毛犬。我把照片递给胡宗仁,然后深表同情地对刘总太太说,我们也只能尽lì

试试看,这类事情我们也做过不少次了,只要你们信任,我们就一定全力以赴。

说完我用手偷偷碰了碰胡宗仁,意思是要他跟着我一起说点让这家人安心的话。可他一张嘴巴,第一句话就是,阿姨,你女儿长得好乖啊!

我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不要不分场合的说蠢话。他懂我意思了,立kè

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说,那个,一般长得好kàn

才会鬼上身,鬼也喜欢漂亮的。我斜眼瞪着他,我已经放qì

了再给他递点子了。他看我脸色大概不好kàn

了,长叹一口气,把照片还给了刘总夫人,然后垂头丧气的说,刘总你们家厕所在哪,我要屙尿。

在…就在那边。刘总朝着屋里一指。胡宗仁一蹭一蹭地去了,我舒出一口气,心里天人交战了很久,决定等忙完了再跟胡宗仁算账。

第二十六章.密室结阵(加更,谢谢@爱德华xylem的皇冠)

趁着胡宗仁去上厕所的时间里,我就继xù

和刘总的老婆聊了一会。从她的话里,我感觉出她女儿的症状和绝大多数鬼上身的人差不多,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有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回家。于是等到胡宗仁上完厕所出来,我就对刘总说,希望他能够现在带我们去看一看他的女儿。

刘总带着我们去了,女儿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房间外靠近窗口的地方,站着两个正在聊天的中年女人,刘总介shào

说,这两位是女儿的姨妈。当她们知dào

我和胡宗仁是专门来退鬼的时候,还专门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刘总扭开女儿房间的门,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是有一扇窗户。窗户上拉着白色纱质地的窗帘,所以房间里虽然不明亮,但还是能分辨的清楚位置。刘总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不敢开灯,一开灯他女儿就要生气,谁也不知dào

为什么。

顺着刘总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张大床,大床离我们较远的那一侧的床沿上,背对着我们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是长头发,头发长到了差不多背心的位置。从背影看,也许是穿着清凉睡衣的关系,看上去女孩的身材是很苗条的。而先前看照片,女孩子的确长得算是漂亮,这样的姑娘要是鬼上身可真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于是我碰了碰胡宗仁,低声对他说,你心里念点你们瑶山的道咒,然后轻手轻脚绕到这姑娘正面去,看看她能注意到你不。

胡宗仁应声去了,他先是绕到床边,装着没事一般,手插在裤兜里,然后眼睛斜着望着床沿上的女孩,接着一副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从我的角度看,胡宗仁已经走到了女孩的正面,嘴里应该是念着咒,但女孩依然一动不动。我看不见女孩的表情,所以我只能猜测当时的她面无表情。于是我对胡宗仁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说,你念咒的声音稍微大点,大到让她能听到。胡宗仁会意,冲我点点头,念咒的声音大了起来,大得连我站在房间的另一侧都能听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姑娘突然颤栗了一下,她开始耸着肩膀,就好像猫儿突然戒备起来的样子一样。胡宗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手扶着墙壁,然后眼神看着我。我对胡宗仁说,你继xù

念,看看她能进一步做什么。这回我的声音就有些大了,如果那位姑娘不是被鬼上身的话,她也能听见我说的话。

于是胡宗仁继xù

念着,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而这个时候,本来耸着肩膀,姿势怪异的那个姑娘,突然从床上一蹦而起,朝着胡宗仁扑了过去,胡宗仁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按倒在地,一声“咚”的闷响,我就知dào

他肯定脑袋撞到地上了。见到这个情形,我赶紧跑了过去,用力抓起扑倒在胡宗仁身上正在嘶吼的那位姑娘,她的力qì

很大,我都是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死死抓住胡宗仁的手给扯开,而与此同时,我也第一次看见了这位姑娘的表情。

姑娘的表情很狰狞,两根眉毛和鼻梁之间已经紧紧纠结在一起,眼睛里很多血丝,有很深的黑眼圈,嘴唇发白,这种原本很憔悴的样子本应该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但偏偏她又显得非常凶狠,这在我看来是非常矛盾的,而我心里也清楚,但凡遇到鬼上身的人,通常都会有这样几种情况,这种和本人性格反差很大的,恰恰是最显性的一个特征。

我好不容易把姑娘给抓了起来,刘总看见这一幕,也来跟着帮忙,他和我合力把姑娘给按到在了床上,胡宗仁才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站起来。我开始把嘴巴凑到姑娘的耳朵边,然后低声念着安抚的咒文。这是早年师傅教过我的,他说当遇到一些心中戾气很重的鬼魂,如果它能够因为我们的一段安抚咒而放松不少的话,说明她的执念并非无法解决。而幸运的是,我虽然手上用力压着她,但很快她也因为念咒的关系,安静了下来,挣扎的反应越来越弱,到最后,竟然翻着白眼,整个静止了下来。

刘总见自己女儿翻白眼了,可能他觉得翻白眼几乎和快死了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很着急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对他说,不要担心,她这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只是睡过去了而已。我看刘总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于是说,好吧,也不能算睡过去,更多是晕过去了。

我把手从姑娘身上挪开,让刘总给她盖好了被子,我就转头对胡宗仁说,你看见那姑娘的眼睛了吗?他说看见了,这回这个肯定是有点凶的,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能收拾。我之所以问胡宗仁看没看见她的眼睛,是因为我注意到,当我拉起她的时候,这个姑娘的眼仁里,尤其是原本该黑色有瞳孔的部分,却一片雾蒙蒙的。样子很像是老年人白内障,有一层类似鸡蛋清一样的东西遮住了眼睛。这说明这个姑娘被鬼上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体质的关系而中招,是因为她曾经亲眼见到了那个上身的鬼魂,也许是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附身了。

在我们行内流传着一条定理,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或者巫家,甚至还包括更多散落在民间和鬼打交道的门派,我们都知dào

,绝不能跟鬼四目相对。鬼魂影响活人的最终目的,都是附身。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条道理是不变的。因为当你和它对望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被“鬼换眼”,就是能够借你的眼睛来看东西,直到能够借用你的手脚来做自己的事的时候,那就是已经被上身了。而姑娘眼睛里那层白蒙蒙的东西,可以说是她被鬼换眼的铁证,因为那团白色的东西,是属于这只鬼魂身体的一部分。

我问胡宗仁,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胡宗仁和对待鬼上身的方式是不同的,我是用吓的方法把鬼给吓出来,但也要份情况,有些固执的,压根就不会理我。而胡宗仁道家则是直接驱鬼,不但姑娘在这个过程中要配合胡宗仁,她也会因此遭受不轻的痛苦,再加上我和胡宗仁是答yīng

了黄婆婆,要把这个鬼魂送回家,所以不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想了一会,胡宗仁对我说,要不这样吧,趁着现在她睡着了,你先检查一下屋里,看看那个鬼魂此刻是在她身体里还是在外边。如果还在体内的话,就把这间屋子结个阵,想法子把鬼魂给从身体里逼出来。听到胡宗仁说这些,我才开始四下打量这屋里的环境。天花板上有个圆盘形的吸顶灯,白色的灯罩。先前胡宗仁被扑到的地方,背后就是窗户。我走到窗户跟前,试着计算角度,发xiàn

如果当灯打开以后,我在床头的位置,是可以通过窗户玻璃的折射而直接看到吸顶灯的。窗户的旁边是一扇门,先前刘总告sù

我,这扇门外边是女儿房间的生活阳台,空调机箱和杂物什么的也都放在里边。而正对着床脚一侧,则是一个实木的写字台,这个写字台挺长的,墙上是背挂式的电视机,写字台上放着一个橄榄型的可以转动的镜子。也就是说,如果我躺平在床上的话,我也能够通过调正那面镜子的角度,看见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姑娘的床是属于落地式的,也就是说人不能直接钻到床底下,这就意味着一点,当我打开屋里的灯以后,这满屋子唯一无法被灯光直接照到的,除了生活阳台之外,就只有那写字台底下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件事能办了,但是还是会冒着一些风险,尽管此刻我们安抚了这个鬼魂,但要如何不折损它的情况下抓住它,而且它是否愿意束手就擒,这谁都保证不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现在就帮忙画点符吧,雷符就行,但是不要特别大力的那种,我可不想你一下就把它给劈个魂飞魄散的。胡宗仁问我说,是不是稍稍电一下就行的那种?我说是的。他问我要几道?我手指着房间来回比划了几次,算了算,我说7道差不多了。

说完我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挺早,距离天黑,还有2个多小时,而我想到的法子,虽然未必只能在天黑才能做,但的确是天黑效果会更好。在那之前,我开始做准bèi

,我对刘总他们说,请退出房间外面去等着,因为待会我要想法子把你女儿体内的那个鬼魂给逼出来。刘总点点头,站到了门外。我和胡宗仁并没有关上门,而是故yì

让刘总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坟土,关上了生活阳台的门,然后在门缝的地方,均匀地撒了坟土,算是挡住了逃到生活阳台的路。然后我拉开窗帘,两扇窗户上,分别画下了敷。然后我踩在凳子上,取下吸顶灯的灯罩,用黑色笔在灯罩的内侧,也画上了一个敷,再把桌子上的镜子调正了方向,使得灯光可以透过镜子直接照到当下床上枕头的位置。这是为了让等一下开灯后,灯光可以覆盖整个屋子,除了写字台底下。

当我这一切都准bèi

好的时候,胡宗仁的符也差不多画完了。道家画符消耗较大,所以如果你在某电商那儿看到什么开光加持符咒月销量很多的话,请记住,没几个道士能这么批量的整,逗你玩呢。接着我问刘总要来了透明胶带,将身上的全部红绳平铺在地上,在房间的几个对角,横七竖八地拉上了红线。这并不是一个阵,而是统统越过了床的上方,也就是说如果在灯的位置俯视着床,是可以看到这些红线将整个房间分割为许多小部分了。

这回我选用的红绳是用作缚灵的,比日常做的威力大不少。我让胡宗仁把符咒贴在这些线上,每根线上都有一张。最后,我取出最后一根绳子,拴在了生活阳台门的把手上,另一头则伸到了目前刘总所站的位置,门外。

我请刘总取来了一只碗,将碗悬空一半但又没有跌落,放在写字台下的凳子上。然后让胡宗仁把他的八卦袋张开口子平放在碗口。我等屋里都忙活好以后,最后一步,就是在门口也撒上坟土,就跟生活阳台门口一样,这样就能够造成这间屋子对于鬼魂来说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静等着天黑。

第二十七章.狗

接下来等待的时间里,胡宗仁突然问刘总,刚才进屋的时候,看到了姑娘的照片,照片上那只金毛狗,是你们家自己养的吗?刘总说是的,这狗是女儿回国的时候自己专门去买给女儿的,因为刚回国那会,需yào

适应下国内的环境,也需yào

逐渐来熟悉家族企业的模式,而自己平日里生意很忙,陪女儿的时间很少,所以就买只狗做个伴。胡宗仁皱眉对刘总说,可是如果你们家里养了狗的话,按理说就算是闹鬼也会很快发xiàn

啊,而且严重到能够被上身的地步,这确实很罕见。

刘总大概是没明白胡宗仁在说什么,于是胡宗仁跟他解释说,咱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狗眼看人低”,这句话虽然后来被发展成一句看不起别人的贬义的话,但是事实上本意里,所谓的“低”并非指的是“低人一等”,而是眼界低的意思。胡宗仁接着说,狗和人类之间关系密切,和猫不同,狗天生就比较活泼,比较亲近人。狗也是动物界里,能够对鬼魂造成伤害的为数不多的动物之一。例如狗牙是辟邪的,狗血是能烧伤甚至灭了鬼魂的,而狗为了保护主人,也往往是不顾危险的。胡宗仁对刘总说,“狗胆包天”这个词你应该知dào

吧,就是说狗虽然平日里憨呼呼的,但谁都不能低估它的忠诚,它也可以大胆到做很多它本来不敢做的事。

胡宗仁看刘总还是没太明白,于是说,因为你们家养了狗,原本你女儿出现这些症状的时候,狗儿应该是会察觉的。肯定是有些迹象,但是你们没放在心上罢了。这么一说,刘总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拍着大腿说,难怪啊,就在女儿出事的前一天,他难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一起吃饭。平日里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那只金毛犬就会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底下,然后把下巴放在女儿的脚背上。这期间任凭大伙怎么在它的身上用脚揉来揉去,这只狗总是安安静静的。但那天晚上狗却没在,所以吃饭的时候刘总还问了一句,狗到哪儿去了。刘总说,当时问完以后,女儿就一脸不高兴的说,那只死狗儿,点都不乖了,主人家都敢下口咬。

刘总这才知dào

,原来当天女儿回家后,本来按照习惯,喜欢在洗手之前先逗逗狗玩,但那天狗不爱理她,她一靠近狗,狗就自己跑得远远的了。于是她就一直追着狗,还以为是闹着玩,结果在追到的时候,平日里非常温顺的金毛犬,突然转身很凶地叫了一声,然后张嘴朝着女儿咬去。刘总赶紧问他女儿,有没有被咬到咬到了要打狂犬疫苗之类的,女儿说自己缩手快,没咬到,但那已经让她心情不好了,就不逗狗儿玩了。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只金毛犬就一直呆在他们家的户外,说什么都不肯进屋,只是隔着落地玻璃窗,一边鼻子里发出那种呜呜的声音,一边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儿。

刘总说,因为是只母狗,他当时还以为是狗儿发情了,因为发情期的动物情绪往往都比较不稳定。而且女儿也没受伤,所以这件事自己也没放在心上。胡宗仁说,那从你女儿发病的那天开始,狗儿还有没有别的反应,刘总说,自己哪里还顾得上来啊,女儿都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留心注意得到狗的动静。胡宗仁说,这样吧,老李你在这儿守着,刘总你带我去看看那条狗吧。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搞得我一把岁数了似的我明明是个90后。我心里正在咒骂的时候,刘总已经带着胡宗仁下楼去了。具体时间我记不清过了多久,反正我抽了大约两根烟吧,这还不算上我中途思考的时间。刘总女儿的房间门一直看着,我就站在房门外,以防房间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也能及时做出反应。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是胡宗仁和刘总回来了,但是胡宗仁手上,还牵着那条金毛犬。

我有点不懂他的意思,我说尽管爱hù

动物很重yào

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但你也不该选这个时间来玩狗吧。胡宗仁则笑嘻嘻的问我,你说待会我们把这只狗放进房间里去,会发生什么?于是我很快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

因为此番我原本的目的,是等到天黑,然后点亮屋子里的灯。灯罩上是被我画了敷的,所以整个灯光能覆盖的范围内,其实都是被这个敷笼罩着,这个原理就有点像我们小时候老师教玩放大镜是一个道理。然后我在窗户上也画了敷,还画了两个,因为敷必须是一个完整的,不能被隔断,隔断了就等于是破了,丝毫作用也没有。这白天透明的玻璃,到了天黑的时候,作用比镜子实jì

上差不了多少。灯光透过窗户玻璃的折射能够将窗户上的敷直接压在床上。桌子上的那面镜子也是同样的原理,虽然并没有多大必要,但是这是双保险,以确保就算姑娘体内这个鬼魂再猛,也会因为被敷压着我关系,四散而逃。

而胡宗仁说放狗进去,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敷说到底是一个迷宫,其目的在于让鬼魂走进去之后就迷路,出不来。它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只是阻拦的一个手段。敷的传承已经好几千年了,佛家和道家某些符或者咒上,都有敷一样的东西存zài

,这并不是什么独家的秘术,而是很大同化的,区别只在于,于佛道两家,喊法和称谓有所不同罢了。但是正因为没有攻击性,那只姑娘体内的鬼甚至可以不挣扎,但未必肯束手就擒。而放狗进去,则可以达到逼着它离开姑娘的身体,然后找路躲着狗,最后它一定会发xiàn

,这间屋子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写字台底下不被灯光照射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我和胡宗仁已经在碗口上摆上了八卦袋。

“请君入瓮!”胡宗仁笑哈哈的说道,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个文化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招肯定是非常有效的,唯一需yào

担心的,就是被狗咬坏八卦袋。我把我的担心说了出来,胡宗仁显然还是比较稀罕自己的宝贝的。但是他想了想,咬咬牙说,等会咱们只要一听到碗摔到地上的声音,就立kè

进屋去,把狗给拉住。

想来想去,也只能有这么个办法了。于是我和胡宗仁跟刘总商量,虽然金毛本身很温顺,但是毕竟是一条大型狗,咬一口也挺疼的。所以等下我们开门进去的时候,抓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刘总答yīng

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基本上明白我们如此做的理由了,于是我们就一边观察着屋里的动静,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静静等着。

自打我认识胡宗仁开始,这人就不是个安静的人。没乐子的时候,他也会自娱自乐。我本来心里还是挺紧张的,因为尽管做了这么多年,每次即将要面对鬼魂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压迫感。可能压迫我的并不是直面鬼魂的那种灵异的感觉,而是这期间等待的焦急,等待的过程中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得不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突发的情况。

我伸手去摸香烟,却发xiàn

已经抽完了。于是我转身正打算开口问胡宗仁要烟抽的时候,我发xiàn

他正蹲在地上,而那只贱狗正四脚朝天,尾巴一直狂摇,一副陶醉至极的蠢样子,因为胡宗仁正在捏着金毛犬的乳头玩。

我被眼前这变态的一幕震惊了。张大嘴巴看着胡宗仁,很想骂他但又不知dào

怎么骂起。旁边的刘总也是一脸无奈和尴尬,冲着我笑笑。顿时,我觉得丢脸极了。我没好气的对胡宗仁说,你口味还真是挺重的啊,连畜生都不放过了。他依旧觉得没事似的哈哈大笑,然后开心地问我,你说这狗怎么有这么多个咪咪啊,为什么人只有两个啊?他问得我哑口无言,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问出这种低级的问题,这就好像他曾经问我,米饭是白色,但是为什么大便是黄色一样。当我还没来得及惨叫出来的时候,胡宗仁有继xù

笑呵呵的说,这狗喜欢我玩它,它高兴着呢!我嘲笑胡宗仁说,那你要不要趁热来一下啊?我不告sù

你家付韵妮。胡宗仁哈哈笑着说那还是不用了…对了你叫我做什么?我说我要烟。于是他伸手到包里拿了一支给我,就是他先前捏狗咪咪的那两个手指头,还捏着香烟的过滤嘴。我绝望的叹了口气,说我不抽了。

终于等到了天黑,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胡宗仁说咱们准bèi

吧。然后我让胡宗仁别玩狗了,把狗给我。他依依不舍的把狗抱起来递给我。金毛还是挺重的,好在母狗个子比较小,我还能抱得动。我一只手抱着狗,一只手捏着最后那段没拴上,另一头拴在了生活阳台的门把手上、中间贴了胡宗仁雷符的绳子,轻手轻脚地跨过地上的坟土,走进了屋里。

然后我缓慢的撩开了窗帘,窗外已经是黑成一片了。就在我撩开的时候,我怀里的狗突然好像受惊了似的开始挣扎起来。顾不得多想,我一把撩开剩余的窗帘,耳朵边除了狗鼻子里那呜呜的声音外,我还听到了从床上刘总女儿方向传来的一种类似打嗝的女声。

我知dào

,她要醒过来了,于是我赶紧抱着狗朝门口跑去,顾不得动静大了,到了门口的时候,我把狗转身抛到了姑娘的床上,然后立kè

打开灯的开关,迅速闪出门外,关门,把手里那段没拴上的绳子,牢牢栓在了房间门的把手上。

我觉得我自己明显心跳加速,我死死拉住门,虽然我知dào

它出不来,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接着,我听见门背后传来一阵好像狗被踩到尾巴似的叫声,然后听到另一种奇怪的叫声,如果大家听过动物世界里豹子的叫声的话,那一声就好像是有人在模仿豹子叫。

只不过,那是两个声音重叠的感觉,一个是成熟的女声,一个却是稚嫩的女声。

第二十八章.中阴身

在那之前,我听过不少次鬼叫。如果一定要让我做个区分的话,大致能够分为这么几类。第一种就是纯粹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例如哀叹,笑,或者叫名字之类的。第二种是那种毫无前兆地突然发出尖利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往往都是不怀好意的。第三种,就是受到伤害或者刺激后,发出的惨叫。

我觉得当下那个重叠的女声,应该属于第三种。在我把金毛犬抱进去的时候,狗就一度出现了很明显也很突然的抗拒感,动物的情感是比较直接的,所以它的反应几乎是在给我传递这么一个信息,它已经发xiàn

了床上的小主人身体里的那个鬼。而且它是在害pà

,这种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开始惊慌,丢下狗就跑的原因。

那声鬼叫持续的时间差不多能有十多二十秒,期间我隔着门还听见了狗儿因为惊慌而哇哇叫唤,刨门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我们大家都听见了哐当一声响,是碗摔落到地上的声音。胡宗仁冲着我喊道,好像是进去了!我心想唯一能够证实的办法就是亲自打开门去看,于是我对刘总说,我马上就开门,开门的时候你就直接抓住你们家的狗,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记住,进屋的时候千万不要弄到地上的坟土灰了。刘总赶紧点点头,我看了看胡宗仁,胡宗仁也示意他准bèi

好了,于是我深呼吸一口,打开了门。

嗷的一声惨叫,应该是由于我开门用力过大,一下子撞到了正躲在门背后的那只金毛犬。看样子本来让它去帮忙赶鬼,这贱狗在被胡宗仁调戏了以后竟然老老实实躲起来了。不得不说,我对胡宗仁的新欢简直是太失望了。我刚打开门,金毛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于是我对刘总说,快去把狗抓住,待会我弄完还得检查下狗。因为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害pà

,那个鬼魂离开了刘总女儿的身体,而附身在了狗的身上。虽然这种可能算得上是微乎其微,但也始终得防备。

胡宗仁第一时间就冲到自己的八卦袋那儿,我看到地上有个摔碎的瓷碗,凳子也给撞翻了,空中横七竖八被我拉满的红绳上,也好像是刚刚瓜果一场风似的,轻轻摆动着。写字台上的那面可以旋转的小镜子已经被推到了,窗户玻璃上有几道手指的痕迹,看得出之前是有人试图把我的敷给破坏掉,但始终未能得逞。刘总的女儿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躺在先前她扑到胡宗仁的位置上,头侧向一边,头发也乱糟糟的散在脸上,她的手还是呈现爪状,脚也是呈踮脚的姿势,只不过脚尖没有着地,而是像个跳芭蕾的,突然抽筋摔到的感觉。就在我慌忙检查屋里之前我列下的阵里有没有明显的破损的地方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在我耳边大叫到,抓到了!

有他这句话,我的心才算是整个放下来。因为胡宗仁的八卦袋如果没有胡宗仁自己的手法的话,对于鬼魂而言更像是一个单行道,进去了就别想出来,除非是遇到罗刹这种鬼王级别的。胡宗仁手捏着八卦袋的口子,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然后笑起来。我依然有些心有余悸的说,还好你的新欢害pà

了一直躲在门后,否则要是刚才我们听到的碎碗的声音是狗把凳子撞翻了的话,我俩现在非但没抓着这个家伙,保不齐自己都中招呢。

我没撒谎,我们这行,的确需yào

很大的运气。

胡宗仁把房间里的那些红绳统统扯了下来,然后直接在袋子里烧掉,再把袋子口给拴好,别在腰上。这时候才跟我一起把地上的刘总的女儿给抬起来,放到床上。可能是因为被上身很久的关系,加上光是我和胡宗仁呆在这里都已经挺长时间了,我们把她抬起来的时候发xiàn

她已经尿了一地。这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发生在鬼上身的事件上,这就好像身体里的东西突然给腾出了位置,自己活动的空间大了些,于是就放松了而已。这种突然的放松其实就很容易造成大小便失禁。抬到床上以后,胡宗仁还细心地给姑娘盖上了被子,然后他翻起姑娘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姑娘的眼睛变得透亮了,这说明她身体里已经没了鬼魂的痕迹。我问胡宗仁,那为什么脚还是呈踮脚尖的姿势?胡宗仁说,可能是刚才开灯后,挣扎的时候就把鬼给逼出来了,姑娘是晕倒的,所以动作僵直了吧。

我觉得他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给她的手腕稍微捏捏,我给她捏脚腕吧,于是我俩就开始给姑娘做一些按摩,却在这个时候,刘总抱着狗回来了。

大概是我和胡宗仁的动作让刘总有点误会,尽管我和胡宗仁再怎么不算正人君子,也绝不会干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的。为了不让我的解释变得苍白,我赶紧对刘总说,你来得正好,你女儿身上已经干净了,你快让你家里的亲戚来帮你女儿肩膀和脚腕这些关节的地方做做按摩,活动下血脉,毕竟被鬼魂占据身体都那么长时间了。

我提醒刘总,最好是找家里的女性来帮忙,因为这姑娘家的,始终是不方便。刘总很快就从楼下把人给叫了上来,接替了我和胡宗仁。我起身后把窗户玻璃上的敷给擦掉,然后打开窗透气,但吸顶灯上的敷我没动,只是告sù

刘总,49天以后,才能换洗灯罩。

由于已经是入夏,忙活折腾了半天我和胡宗仁都是一身臭汗。既然这里已经由他们家人接管了,也就没我和胡宗仁什么事了。闹事的鬼魂装在了胡宗仁的袋子里,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临别前胡宗仁告sù

刘总,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还是要不离人地让人守在你们家女儿身边,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她可能会反复出现发烧呕吐头疼的现象,这些都是正常的,只要她说话和神志恢复了,人就不会有事了。我接过胡宗仁的话告sù

刘总,你女儿醒过来以后,有可能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事,也有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作为你们来说,别死追着问,被鬼上身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们无法体会那种痛苦。

刘总问我和胡宗仁,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鬼上身的,不就查不出来了吗?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拍拍自己的袋子说,没事,我们会问出来的。这次让我们俩来帮忙的黄婆婆,就是问事最厉害的老婆婆了。

刘总一直送我们到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的映着小区里很有情调的灯光,刘总的一个随行的人把我的车钥匙还给了我,我才发xiàn

原来他不但给我加满了油,还给我把车洗了个干净。刘总问我们,难道就真不打算收点报酬吗?

我敢打赌,如果我是个心黑的人的话,那天我可能问刘总要的酬金将可以多到让我几年内都不必再继xù

抓鬼。但是事先已经答yīng

了黄婆婆,这种偷偷摸摸收钱就太没品了。于是我告sù

刘总,我们真不要钱,我收了你的钱你估计还更不放心呢。他尴尬地微笑着,可能平时花钱求人的事太多了,遇到我们这种反而不知所措。为了减缓他内心的不安,我对胡宗仁说,你身上还有烟吗给我一根抽抽。一边问他我一边冲他狂使眼色,胡宗仁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说我身上的也抽完了啊,这刘总啊你们小区有小卖店吗?我们去买盒烟。

刘总是个聪明人,赶紧吩咐身边另一个男人,跑到楼上,拿了两条很好的烟下来,如果按零售的话,这一包烟都得100块呢。递给我们的时候,刘总笑呵呵的说,我们这小区还如果要买东西要走挺远的,小地方就是不方便,两位小兄弟要是不嫌弃,就将就抽抽这烟好了。

我一副非常为难地推辞,一边推辞一边把烟递给了胡宗仁,并迅速拆开了一包。当着刘总的面我给黄婆婆打了电话,付韵妮和彩姐都还在那儿,我告sù

她我们很快就先去一趟她那儿,剩下的事情,看她的吩咐再说吧。

由于略施小计就赚了两条烟,而且我们也确实没收酬金啊,这只不过是刘总看我们忙活半天,送的一点礼品罢了,礼物就是情义了,这跟钱没关系。总之回去的一路上我和胡宗仁都是以这样的理由相互勉励着对方。到了黄婆婆家里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具体的把事情的经过告sù

了黄婆婆和付韵妮,我们并且提到这个姑娘被附身,是因为被鬼换眼了。这并非是说这个姑娘可以直接看见鬼,而是指她不知dào

自己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是个鬼。

在胡宗仁和籶ò

牌趴蠢矗?怂乐?螅?行┗嵋蛭?拇嬉藕叮?贾伦约翰豢厦娑宰约核劳龅氖率担?蘹ù

以人的形态生活,甚至会让身边的人看见自己,在彼此都完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这种情况,称之为“中阴身”。

而被中阴身以达到目的的方式附身的情况,也是数量最多的。现在的情况很显然,附身在姑娘身上的就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执念是不能回家,她此刻应该是知dào

自己已经死了的,但是死得不甘心,不肯面对事实而已。对它自己而言,虽然是在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但对于咱们活生生的人来说,它却形成了伤害。

我问黄婆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黄婆婆说,别着急,等我下去问一问,看看小女孩是因为什么回不了家,你们再帮我送她回去吧。

第二十九章.草人

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这个时间段黄婆婆走阴,根据以往我的观测,是成功率最高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说不上来。胡宗仁给画了道符,把袋子里的鬼魂关联到符上,因为当时不知dào

那个鬼魂的生辰八字,更没有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东西,所以除了那道符以外,胡宗仁还得把自己的袋子给留下,等于说,是让黄婆婆自己亲自问那个鬼魂了。黄婆婆依旧问卦后,就阴了过去。忙活了很久我和胡宗仁都没吃饭,于是就拜托付韵妮和彩姐在边上守着黄婆婆,毕竟她一把岁数了。我则跟胡宗仁到外边找东西吃。等到我们吃完回来的时候,黄婆婆也正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喝茶。付韵妮在一边给黄婆婆按着肩膀替她放松。

见我们回来了,黄婆婆冲我们招招手,说这回你们要出一趟远门哦。我其实早在那个男人口述说是外地口音的时候,心里就知dào

估计这趟腿儿看来是不得不跑了。于是我问黄婆婆,是哪儿啊?黄婆婆说,是陕西的。

黄婆婆说,这个鬼魂是个7岁的小姑娘,死了之后一直走不成,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她是横穿铁路的时候被撞死的,首先不是死得其所,其次是死于非命,再者年纪太小,这叫夭折。夭折的孩子是要修liàn

的,在她看来,这种孩子是属于前世投胎的时候,还没准bèi

好,所以才长不大。其二一个原因就比较关键了。黄婆婆说,因为这个小女孩,她自己也不知dào

自己的爹妈是谁。

我问黄婆婆那是什么意思?黄婆婆说,每个人都是有父母的,但这个孩子有父母但却不知dào

是谁,也就是说活着的时候是个孤儿,死后也是个野鬼。这种就特别不利于超度了。胡宗仁也插嘴说,可是不对呀,这个小女孩当时附身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家住在哪儿哪儿,要人送她回家呀,怎么会还是个孤儿?黄婆婆说,这个孩子是让人从陕西给带过来的,跟着一对陕西老人一起生活。从小到大,都一直流窜在川陕鄂等地,老人把这小姑娘,当成是一个骗钱的工具了。

我问黄婆婆,怎么骗钱?黄婆婆说,说什么孙女快死了啊,或者说凑路费等等,每天骗个几十上百块,这一年下来,都能挣到不少钱了,再加上是外乡人,又是老人和孩子,就算是有人觉得他们是骗子,一般也就远远躲开了,不会故yì

去为难。黄婆婆说,小姑娘的阴人告sù

她,自己每年都跟着“爷爷奶奶”在各地游荡行骗,当然她自己并不知dào

自己的行为是在骗人。每年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回陕西的家里,她说虽然知dào

爷爷奶奶不是亲生的,但是对她还是挺好的。

黄婆婆接着说,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爷爷奶奶带着她回家过年,但中途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奶奶就动手打了她一巴掌,这让她很委屈,因为村子里有一条铁路,常常有些拉煤或者货运的慢车从村子里经过,于是她就在挨打的当天傍晚爬了火车。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挂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一个小站。她趁着安全员检查的时候,偷偷溜了下来,铁路上的夜晚黑漆漆的,她就沿着铁路一直朝前走,作为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火车来了要躲开这种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只是当那列火车来的时候,她又冷又饿,想跑却脚软,加上火车的轰鸣声和汽笛声太吓人,一下就把小姑娘给吓焉了。火车在夜晚能见度本来也不高,所以意识到铁轨上有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紧急制动了。没办法,这孩子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黄婆婆说完以后大家都没说话,其实作为我个人而言,我对于孩子受苦受难的事情一直是非常抵触的,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孩子吃苦。但是我也深知每个人的轨迹不可能是完全幸福的。这个小女孩是孤儿,这是不幸。但是她被两个陌生的老人收养,不至于饿死冻死,这是幸运。收养她的老人,竟然让她成为了自己行骗的工具,这是不幸,而每当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带着孩子一起回家过年,就好像一家人,这又是幸运的。但孩子离家出走,扒火车,然后被撞死,这依旧是不幸的。想到这些的时候,一时之间我竟然发xiàn

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若是在以往遇到这个小女孩,也许我和胡宗仁会选择用我们一贯的方式,本着对生命的尊重,送走了便是,但为什么却对这个小姑娘的感觉如此不同呢。

胡宗仁看看我,做了一个抽烟的姿势。于是我扔给他,他点烟,看上去心情也不大好。他抽了几口后问黄婆婆,所以这小姑娘说的,这个某某路某某号,实jì

上是一个陕西村子里的地址对吗?黄婆婆说是的,而且就是那对老夫妻住的地方。接下来黄婆婆说,这个小姑娘在她生前待过的一些地方流连了很长时间,好多次听见火车的汽笛声就吓得快魂飞魄散,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原来已经死了,但是她内心不甘,觉得自己死了爷爷奶奶肯定要找自己,找不到自己就会很难过。年纪小小,虽然那对老人利用她并非干的是什么好事,可在小姑娘看来,无论怎样,自己没饿死冻死,也全亏了这对老人,她自己也没亲人,尽管很残酷,但那对老人却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黄婆婆说,直到这个小妹妹,在重庆遇到了这次被上身的那个姑娘。

黄婆婆说,当时小姑娘也就和以往一样,一副流浪儿童的样子,却不知为什么,肯定有不少人看到她,只是没人能想到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却只有那个被上身的刘总的女儿,走到身边来,给了她一包果冻,还有十几块钱。小姑娘说姐姐很漂亮,自己很喜欢,于是就一直看着姐姐,看着看着,就觉得如果我有这个姐姐这么漂亮就好了,就这么着,在她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鬼迷眼,就附了刘总女儿的身。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难怪她在那姑娘身体里的表现这么明显,连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是鬼上身了。黄婆婆说是啊,她也不是想害人,只是孩子的天性罢了,时间晚了,就很想回家。黄婆婆说,幸好那天观音菩萨生日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否则的话,这个小姑娘继xù

附身在别人身上,时间越久,就会变得越野,到最后执念成了死念,解不开又断不了的时候,恐怕也会变成一直恶鬼,到时候才真是作孽呀。

胡宗仁问,那送回陕西也没意义啊,那儿又不是她真zhèng

的家。黄婆婆叹气说,阿弥陀佛,我是像替这个小娃娃做个身子,你带着她回去那儿看看爷爷奶奶,然后再给我带回来,她死于非命,又年幼。我得把她在菩萨跟前供到阴寿补齐,再送了她走。上天还是下地,成鬼还是成佛,这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喽。

我和胡宗仁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琢磨着这一趟咱们俩到底谁去。我和胡宗仁不分你我,谁去都行,而且也能够顺便告sù

那两位老人,你们捡来的孩子丢了,死了,到死都还记挂着你们,你们竟然还打算这样继xù

靠行骗生活吗。起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干的。想了一会,我决定还是我自己去,但是正当我打算开口的时候,胡宗仁突然抢在我前头说,他去就行了。

我改变主意了,我对胡宗仁说,要不咱俩一起吧。他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从成都那边出川,顺路也回去看看我师傅。另外我还有点自己的私事要办呢。

听到胡宗仁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跟着再掺和了。朋友归朋友,门派毕竟不同,所以我连问都不会问。黄婆婆看我也没有继xù

要求的意思,她也知dào

我和胡宗仁两家的关系。于是她说,那就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就自己扎草人,自己给娃娃点咒,做个身子,做套衣裳。明天小胡来我这里的时候,你自己来给娃娃开眼,然后带她去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吧。

黄婆婆所谓的“开眼”,实jì

上是在把那个小姑娘的鬼魂暂时装在泥草扎的娃娃身子里,借助胡宗仁的符或者黄婆婆的咒的力量,使之不至于逃跑。开眼则是要胡宗仁给亲自画上眼睛,黄婆婆会自己给草娃娃的耳朵扎个针孔,这是为了让她“听话”。当晚我们就各自散去,临别的时候,我跟胡宗仁说,你见到那老两口的时候,记得要他们给孩子道歉。

胡宗仁一愣,然后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他说放心吧,这种事我最拿手。这我倒是丝毫不怀疑,虽然我并不觉得那老两口是什么恶人,但我始终觉得,这孩子短暂的一生,尽管不能说不幸,但最终的死去,和他们的生活是有关联的。这并不值得赞美。

大约一个礼拜后,我原本都快要渐渐把这件事给忘掉,却突然收到胡宗仁的电话,他第一句话是他买了个新手机,也能玩愤nù

的小鸟了!于是我由衷地恭喜了他。第二件事则是告sù

我他给我发了彩信,估计挂了电话我就能收到。我说你好端端发什么彩信啊你是M猪人吗?他说黄婆婆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我看了照片就能知dào

了。

于是挂了电话后,很快我就收到了信息。我顶着昂贵的流量打开了彩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老人跪在一个草人前,失声痛哭。

很好,小姑娘,你始终还是有在意你的人,安心上路吧。

第三十章.夺命公路

作为一个正在高速发展的城市而言,交通的便利与否,直接决定着这个地区的经济是否有机会因为交通的便利而发展变强。重庆是一座山城,高低起伏不平,道路也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无法像北京、成都、广州等大型城市一样,变成一环套一环的交通脉络。在这些城市里,往往朝着一个方向沿着一条路走,中途充其量等上几个红绿灯,就可以从城西走到城东。

但重庆的交通则大不相同。

我曾经到过不少的城市,每到一个城市,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基本上不会选择公交车或者地铁等交通方式,一般来说,我都是打车。一方面方便省事,另一方面还能跟最了解这个城市的群体——出租车司机们,熟悉下当地的情况。而当这些的哥的姐们得知我来自重庆的时候,稍微了解重庆的人则会说,重庆的驾驶员很厉害啊,不但要应付那些爬坡上坎弯弯拐拐的道路,还要有非常过硬的驾驶级别,才能记得那些错综复杂的路。

当然,这话其实比较夸大,因为重庆的水货驾驶员还是不少,山城赋予这座城市人们的个性,就是火辣辣的喜欢横冲直撞,也正因为这样,我几乎每天都能从一些民生新闻里,看到这儿那儿不断发生交通事故的消息。

重庆的道路也比较奇怪,和很多城市不一样,他们可能喜欢用一个地名来命名一条路,例如,北京路、上海路、长沙路等等,重庆的路名,则往往是一个连通这条路两端的地方,然后各选一个字,作为路名。例如“石杨路”,指的是从石坪桥到杨家坪;“松牌路”,指的是松树桥到新牌坊,“陈庹路”,则是指的陈家坪到庹家坳之间这段路,诸如此类。

但重庆还有一条特殊的路,这条大概在2005年的时候通车,从通车那年开始,隔三差五的翻车,出车祸,撞死人。原本按理说,随便哪条路上都难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值得奇怪。那么如果我告sù

你,这条路的车祸,一年内发生50多起死伤,迫使交通路政想了无数的办法,加设路灯,修建天桥,安装监控,种种方法用尽,却没太大的作用,这条路依旧如此,几乎从不间断地发生种种看似重复,却难以理解的车祸事故。

这条路的名字,叫五桂路。五桂路,顾名思义,就是指的五里店到桂花湾之间的这条路,但是由于刚开始通车起,就不断出事,住在这条路附近的居民碰面聊得最多的话题也都渐渐变成了哪里哪里又撞死了人,搞不好还是谁家谁家的亲戚之类的。传的人多了,自然有人说当初修这条路,什么挖路基的时候挖断了这一带的气脉之类的话。这其实还没什么,但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当初这条路的施工单位以及当时辖区内的管这条路的单位。搞建筑的人,表面上一个个正经,但心理都还是信的。所以大家一合计,觉得这五桂路的“桂”字,和“鬼”字是谐音字,于是就想,改个名字吧,图个吉利。但改什么名字好呢?管事的同志一拍大腿,这路上有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在这里入驻投产,要不就用这个企业的名字来命名吧!

这个企业是华人企业的骄傲,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金头发一个黑头发的小孩子,不穿衣服露出两点,只穿个裤衩到处蹦来蹦去的,我这么聪明的人就不说是哪个企业了,省得被大家猜到了。反正那条路改了名,就叫海尔路。

对于这条路“魔鬼路段”的传言,我是早有耳闻的。而我自己家也住在五里店附近,所以我也常常会经过这条路。我向来认为任何传言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只是多年来我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实地去了解,直到2010年的8月。

这宗案子是胡宗仁接下的,他的委托人,是海尔路其中一段路边上一个新建小区的开发商。胡宗仁来重庆时间不长,但他在我口中曾经得知过一些关于海尔路的传闻,加上在重庆的朋友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个,非常可悲的是,我竟然还是他最铁的哥们儿。于是他在接下这个单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胡宗仁说,直接联系他的委托人是这个新开发小区分管销售的副总,本身是个信佛的人。不久前刚刚才非常声势浩大的举办了一场开盘的揭幕式。因为附近因为修路,许多原本有土地的人都被征了地,安置房又在很远的渝北区。江北的房价比较贵,这让很多在江北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们,多少有些不适应。于是开发商盯准了这些人具有强烈的在附近购房的欲求,加上手里都有着不菲的安置费,所以才选了这个时机,搞了一个让利很大的购房活动。并在报纸媒体上宣称,“错过这一次,再等一百年”的口号。而正当看房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的时候,就在其中的一天晚上,一辆拉着渣土的大货车狂奔而来,直接就撞死了一个刚刚好走到马路中间的行人。

胡宗仁说,本来这天灾人祸的事,大家也都觉得挺惋惜的,可对于开发商来说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因为附近的人如果来看房,免不了就要过那条刚刚才死过人的马路。渐渐的看房的人少了。于是销售副总得想法子了,他决定痛下血本,为了小区里的住户,再加修一条过街天桥,以此来告sù

周围的居民,在我这里买房子,你甚至可以省去横穿马路的危险。就在他们想以此为一个噱头,来制作一个视频宣传片的时候,就调取了大货车撞死人的那天晚上,现场事发的视频录像。

胡宗仁说,可这一调出来,就发xiàn

了问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停下了,然后默默点上了一根烟。因为他知dào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着急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他失望我果然就这么问了。他才继xù

告sù

我,副总说,那段视频里,被撞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过马路没有注意才被撞死的,他根本就是被人给一把推到马路中间的。

我脑袋顶上冒起一个感叹号,然后问胡宗仁说,这种事怎么会找上你了,这不是应该报案吗?这可是谋杀啊!胡宗仁摇摇头说,起初他也是这么跟那位副总说的,但是副总接下来告sù

他,怪就怪在,那个推手,将那个被撞死的人推出去以后,他自己也站到了马路中间,大货车是连同两人一块撞上的。我突然明白了,接过胡宗仁的话说,结果现场只找到一个人的尸体对吗?胡宗仁点头说是,他说还不止这样,当货车司机慌忙跑下车来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车底下爬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走掉了,走的方向,就是他们小区的方向。

这回轮到我不说话了,实jì

上我心里的构筑能力是很强的,所以我完全能联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尽管我暂时还没看到那段录像。胡宗仁看我不说话了,于是就问我,你想到什么了吗?我说,从车底下爬出来的那个,应该就是把行人推到路中间的那个,那不是人,是个鬼魂,害人的鬼魂。胡宗仁拍拍大腿说,对啊,这是很显然的事情,但是你猜后来那位副总又跟我说什么了。我望着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他说,副总说,当时他看到的那段视频,是已经经过后期处理的了。因为要剪出这么一段来做宣传片,但是场景又比较血腥,所以就请了人来加工,例如打马赛克之类的。但是就在做了色调调整后,才能看到那个黑乎乎的人影。我一惊,问胡宗仁说,是黑乎乎看上去好像影子一样的东西吗?胡宗仁耸耸肩,说他目前也没看到。于是我告sù

胡宗仁,错不了,肯定是鬼了。而且这鬼害死人,必须收拾了。

胡宗仁问我,你说这段路,听说来来回回都死了这么多人了,还一个接一个的死,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会不会真是附近居民说的那样,开路的时候劈了山,惊了土地爷,才导致这些事从不间断啊?我告sù

他,什么气脉仙人的东西,我是真不懂,不过既然这回找上你了,咱们就去好好调查一下吧。我顿了顿告sù

胡宗仁,我看上去,更像是找替身呢。

在那不久之前的水鬼事件里,我和胡宗仁就差点成了那水塘里水鬼的替身。不少鬼都会找替身,尤其是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或者是还没准bèi

好就挂掉的,找替身的鬼魂,远远不止水鬼。例如我在2008年夏天去了三亚,在三亚一个小岛的山上遇到的山魈,也是找替身的一种。

胡宗仁知dào

我肯定会帮忙,于是他问我说,要不咱们现在就把那位副总给约出来,当面再了解了解?

我告sù

他不用了,你给他打个电话,咱们直接去他办公室。

第三十一章.一段监控视频

说完胡宗仁就灭了烟头,然后抓起他新买的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因为本身胡宗仁已经答yīng

了对方要接下这个单子,所以当对方得知还有我这样一个好管闲事的帮手要去帮忙的时候,很是热情,副总说这件事目前还没几个人知dào

,就他和另外几个公司的高管,让我们赶紧过去,他会当面跟我们说仔细。胡宗仁挂电话之前说,咱们这两个人来,先前说好的酬金虽然不可能给你翻倍,但起码还是要多给点啊,否则我们不好分呢!

我喜欢他这一点,钱嘛,谁不爱啊。

当时差不多是在上午10点多,于是我就跟着胡宗仁一起开车出发。海尔路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因为五里店附近作为江北区嘉陵江边比较重yào

的一个交通枢纽,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几座立交桥。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从我的地方绕到海尔路还是不免绕了些弯弯。我是从五里店一侧的方向走到海尔路上的,为了避免一些奇怪的事发生,尽管是大白天,我还是开车非常小心。

这应该是胡宗仁第一次正式踏上这条路,因为他一直在我耳边说,这条路修得这么好,又直又长的,还这么多交通管制的器材,说什么都不像是出了这么多车祸的路啊!从路的入口开始,就是一个差不多一公里长的长下坡,我和胡宗仁都是开车的人,这种路段换做别的地方,我早就挂着空档溜下去了,因为这样能节省不少汽油。虽然这是种非常不好的驾驶习惯,但谁叫那个什么改委几句话的工夫这油价就上涨了呢?这烧油就跟喝我的血似的,节约是中华美德,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简直就是个吝啬的人!

沿着这条路一直保持限速的水准。等了几趟红绿灯后,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那个楼盘。这是个几乎全新的楼盘,占地倒不算很大,毕竟能在这些地方拿到土地,是需yào

花不少银子的。在小区售房部门口停好车,我开始打量这周围的环境。因为之前曾经不少次走过这条路,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办事而停下来,这附近有个内环高速的匝道口子,还有个修建在半山坡坡上的小学,而这个楼盘的位置,则大致是在这两者之间的马路对面。

小区门口的马路,按照车行方向来说,是一段上坡,有斑马线,也有红绿灯。道路中间的隔离带是水泥浇筑的,看上去更像是原本没有斑马线,为了满足群众需yào

,特别那这一段拆了修建的似的。我抬头看顶上的红绿灯,绿灯长红灯短,黄灯交替的时候闪3秒,这说明平日里这个范围不属于压力很大的拥堵路段。红绿灯的一侧有个球形监控,我知dào

这种器材,因为是360度旋转的,所以通常等红灯亮起的时候,它会抓拍前方,这时候如果有车闯红灯的话,就能拍到车尾的牌照。我根据那个监控的高度计算了一下,它能够抓拍到这条公路两个方向的照片,但如果要转动的话,势必会在摄像机和圆弧底部形成一个夹角,而以这个夹角为中心点,锥形扩散到地面的区域,就是这台机器的盲区。

于是我心里在想,既然开发商的录像能自己调取,这就说明录像是来自他们内部,那么这个路政的摄像头,不应该在案发当时,拍到的情况和小区有所不同才是,难道真是因为没做后期就丝毫看不见吗?于是我问胡宗仁,你知dào

当时撞死人的位置是在哪儿吗?是在咱们站着的这边还是街对面啊?胡宗仁摇摇头说他也不知dào

。我鄙夷地问他,那你匆忙的一生里你到底知dào

点什么?他斜眼淫邪地一笑说,他知dào

繁殖后代,还有传播细菌。

我没再理他,而是和他一起走进了售楼部的大门,当门口两个身材苗条穿着职业短裙的姑娘礼貌地敬礼说了声欢迎光临后,其中一个妹子就问我们,二位是买房吗?由于胡宗仁联系的那位副总还没到大厅里来,我们又不可能跟这个妹子说我们是来查鬼事的,看她长得挺漂亮的,于是胡宗仁就笑着对人家说,我们先看看吧。

胡宗仁这就比较蠢了,一看就是没买过房子的人。因为他这句话,就直接打开了那位妹子的话匣子,她开始滔滔不绝的夸赞着他们的楼盘又多牛逼,这也方便那也方便的,以后上学还能按片区分到什么什么名校之类的,我用手指戳了戳胡宗仁的肘部,意思是你快给人家副总打电话说我们到了,在这儿跟小妹妹瞎扯什么。胡宗仁才摸出电话来,不过我的这个动作大概让这个姑娘误会了,她带着一种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你们二位是想买几房的呢?

我正打算回答她我们不买的时候我突然觉察到她这句话似乎有点不对,想说两句但又怕越说越黑。于是我咳嗽了下说我们是来找你们老总谈点事的。就在我说完这话的时候,一个身穿T恤的胖男人从里边一边挂着电话一边对胡宗仁挥手地走过来,然后走到我们身边,笑脸满面地跟我们握手,然后对刚才推销房子的那位姑娘说,快去给客人倒两杯水来。

在等水的过程里,那位副总一副跟胡宗仁很熟的模样,装腔作势的套着近乎,等到姑娘把水抵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笑着对姑娘说,妹妹,我和这家伙是同事,今天不是来买房子的,不好意思啊让你想多了。那姑娘很淘气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就缩到一边去了。

副总姓姜,他带着我们朝着里边的办公区走去,进屋之后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给我俩递烟,胡宗仁也顺便介shào

了一下我。姜副总对我们说,现在的情况二位想必已经相互告知了吧,都说死人带霉气,我们小区门口死个人也就算了,最恼火的是,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是朝着我们小区里面走的,我觉得我们最近房子卖不出去,可能多少有些影响,这才二位老弟来,看能不能把这个东西给弄了,好让我们不这么倒霉了。

作为商人来说,我觉得他这么做一点也没错,毕竟死的人和他非亲非故的。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胡宗仁则回答他,情况我们了解了个大概,你还是需yào

把你们当时处理过的那段录像给我们看看。姜副总说没问题,马上我就给你们看。说完他就起身到自己办公桌前,抱起他的笔记本电脑走到我们身边。我和胡宗仁一直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因为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距离比较窄,导致我和胡宗仁只能侧着腿坐,看上去很像是两个正在准bèi

接客的流莺。于是当姜副总把电脑放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我就借机把茶几朝外挪了挪。

播放器是Q字头的,我开始渐渐喜欢这个姜副总的品味了。视频总共1分半左右,拍摄时间是当天的晚上9点22分,从录像的发白程度上我能看出他至少是加亮了,然后可能还调整过别的什么东西。前面几十秒的时间里,一切正常,姜副总一直在提醒我和胡宗仁留意画面下半部分,也就是小区这一侧的马路。可见车祸就是在这个位置发生的,如我猜测的一样,正好是属于红绿灯上那个摄像头的盲区,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目前我们掌握的只有这一段视频而已了。到了大约30多秒的时候,画面上很清楚的显示行人的红灯亮了,准bèi

过马路的人都站着等待,一个穿白色背心,看上去50至60岁左右的男人手里拿着扇子出现在了画面的左下角,姜副总说,就是这个被撞死了。因为行人的红灯就是车行的绿灯,就在大约40秒左右的时间里,从左下角突然出现一个不太清楚,黑乎乎的,但是能明显分辨出那是一个人的影子,先是紧紧贴在那个背心男的身后,等待了几秒钟,接着背心男就看上去很像没站稳似的从人行道的台阶上踉跄了出去,就在此时,一台朱红色的大型货车迎面撞了上来。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车道是个上行的缓坡,加上有红绿灯的地方一般是有限速管制的,再者交规也规定,大型货车是只能走最右侧的车道的,这三种因素结合起来,造成了在我看来当时这台货车的车速并不算快。只是因为那个背心男跌倒马路上太过突然,司机来不及刹车了。也正是因为这车速不快,于是背心男并没有像胡宗仁跟我描述的那般,是被撞飞了,而是被撞到以后,直接卷入了车底下。而我也发xiàn

,背心男跌倒的时候,那个黑夜也跟着跌了下去,如果不加注意,且不像我和胡宗仁这样先入为主的话,可能甚至会觉得是这个黑影看到了背心男的跌落,于是想要伸手去搭救一般。同样的,黑影也随着背心男一起卷入了车底。当车身弹了两下,那就是从人身上压过去了,然后司机一个死死的刹车踩住了,此时车的距离,已经越过斑马线大约10米。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边的人看见后,纷纷呈惊讶状,有的捂嘴,有的惊恐地站远,对面车道的车也放慢了速度,有司机摇下车窗观察情况。货车司机从车上下来,先是双手抱头,一副懊恼的模样,然后蹲下身来,接着跪下朝着车底张望,看了一会又走到车子一侧,背朝着我们,趴下好像是在呼喊车底下的人一样,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打电话,至于是在报警还是在找人顶包就不知dào

了。而司机对着小区一侧路边站着看热闹的人挥手说着什么,很多人都主动围上来保护现场,也帮着救人。对面车道有些司机也主动停下车来帮忙。时间到1分20秒的时候,从人群的缝隙里,能看到一个黑影缓缓爬了出来,然后直接穿过了人群,朝着小区方向走去。

“等会等会!”胡宗仁这突然发情般的大声一叫吓了我一跳,我正想骂他的时候,他突然接着对姜副总说,你把视频倒回去一点点,几秒的时间!姜副总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还是倒回去了,接着胡宗仁还是一边快速按空格,以不断暂停,他难道不知dào

这个软件有极慢帧播放的功能么!我真鄙视他。时间到1分33秒到1分34秒之间的时候,他按下空格,就再也没动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然后伸手揉了揉鼻子,指着屏幕问我说,你看下这里。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他说你看这堆人里头站着的这个白白胖胖的,是不是就是刚被车撞死的那位?

第三十二章.无独有偶

我顺着胡宗仁说的地方看去,在一堆围过来帮忙的人群里,有两个背对着我的人,但是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当他们稍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以后,我就从他们俩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一个面朝着镜头站立的男人,而正如胡宗仁所说的那样,这个男人,就是之前被那个黑影推到马路上再被大货车卷入车底的那位。

如果不怀着这样的想法来看的话,其实这么短短一秒的时间是很难发xiàn

的。但正因为如此,这个背心男站立的姿势才让人觉得不合常理。试想如果这也是个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的话,那么他面朝的方向应该是车的方向才对。我拿过鼠标来,把画面尽可能的放大,视频虽然不够清晰,但是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这个男人的表情。

那种表情,看上去很恍惚,很无奈,就好像是在说:“诶?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好像是死了…”

胡宗仁对姜副总说,你看这个男人,他此刻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没回过神来呢。但是肯定是没办法回到肉体里了,再加上他本身是被害才死的,所以他的鬼魂如果没人亲自来带的话,就肯定是会留在这一带不走了。姜副总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胡宗仁把视频倒退了一段,到那个黑影从车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他接着对姜副总说,你看这个玩意,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最重yào

的是,他早就已经是鬼了。他把这个背心男推下马路,目的就是为了找替身。姜副总说,这个东西你们可一定要帮我找出来抓到啊,否则我们小区的房子可就会一直不干净了。胡宗仁笑着摇摇头说,你恰恰说错了,当下你真zhèng

需yào

提防的,并不是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因为它找了替死鬼,所以它自己就能脱身了,这段视频已经是挺长时间以前的了,这个时间来说,这个黑影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根本和你们小区就没什么关系。

胡宗仁顿了顿问姜副总说,在这次车祸之后,这条路上你所知dào

的还发生过别的造成死人的事情吗?姜副总想了想说,没有了,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就对他们小区的销售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所以大家都很关注这条路上别的意wài

事故。但是目前为止,车祸倒是时有发生,不过没有出人命。胡宗仁捏着自己的下巴说,这就对了,我估计这个背心男的鬼魂还在这里,至于是在什么地方,就谁也说不准了,也许就在这小区门口,也许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问姜副总,你们这附近平日里什么时候人流量最大?

姜副总说,一般都是上下班高峰期,还有对面小学放学的时间,很多附近的人也会接了孩子放学后顺到在市场买菜回家,还有就是晚上晚饭后,大家出来散步的跳舞的,这阵子稍微多一点。胡宗仁指着视频问,你们手上的这段视频录像,就是发生在大家散步完了准bèi

回家的时间段吗?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当时车子撞死了人以后,货车司机请求周围群众的帮忙,很快就围过来不少人,这说明当时周围的人流量还是比较大的。姜副总说是的,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胡宗仁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我说,走吧,咱们俩顺着这条路的两侧走下,找找线索。

我当时并不明白胡宗仁所谓的“找线索”是要从何找起,但是当着客户的面我们俩肯定是要保持步调一致才行。于是我也站起身来,胡宗仁对姜副总说,我们迟点就会回来,大约1个把小时,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吧。姜副总双手合十做拜托状,说那就辛苦你们两位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咱们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我心里也放心些。

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我觉得他肯定是占了不少股份。

跟着胡宗仁走出来以后,我正打算问他,咱们现在到底是要去找什么去,他抢在我前面说,咱们沿着这段路,慢慢开车,走到尽头后再折返。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胡宗仁说,我要看看这条路的地形,还有就是附近行人过马路的情况。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想要看看这一带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容易造成行人和车流容易发生意wài

。心里不免暗暗赞许了一下胡宗仁,难得他还能想到这些。于是我们顺着小区一侧的方向继xù

朝前开车,如此往返整条路,由于车速一直不快,所以差不多开了能有接近一个小时,而胡宗仁这一路上也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脾性,一直在左右张望着观察。

一个小时后,我们重新把车停在了售房部的门口,下车后他告sù

我,他数了一下,容易造成车祸事故,除了先前视频里的那种特殊情况,以及本身路况好车速快的路段容易刹不住车之外,还有20多处地方,是典型的适合找替死鬼的地方。

回到办公室以后,胡宗仁把我们调查的情况粗略的告sù

了姜副总,接着就问姜副总借用了电脑,我和他开始在电脑前反复搜索着这条路最近一年以来,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死人的车祸。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条路上出人命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但是能够有机会上新闻的,只有几种可能,要么就是非常惨烈,要么就是非常离奇。但是作为新闻稿来说,这些字眼上的东西往往处理得非常暧昧,这就不得不让人尤其是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产生怀疑。直到我们找到一则关于2010年年初的一桩惨烈车祸,这场车祸发生的地点就在海尔路五里店方向的路口不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的情况和姜副总他们小区门口的情形非常相似,虽然路面很宽,但也是有红绿灯和斑马线的,附近也因为兴建新的轻轨车站而加设了不少监控摄像头。

巧的是,这次车祸发生的情况,几乎和姜副总他们门口的如出一辙:第一,同样是一个长下坡,但是死人的地方,偏偏是个上坡的口子。所以这基本上可以排除是来不及刹车的可能性。第二,死亡的都是随机走到这里的路人,同样也是大货车。而仅有的两个不同,一个是死亡的时间,一个则是死亡的方式。

时间这个说来就很牵强了,如果次次车祸都发生在同样的时间里,那么估计也轮不到我和胡宗仁来插手管这件事,早就引起高层的注意了。所以这个也基本能够排除掉。而姜副总他们小区门口的那个倒霉背心男,是被车撞到再卷入车底死掉的,而我们查到的这个,却是因为渣土车侧翻,整个把人给掩埋了,这一回,埋了两个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开始察觉到事情不大对了,于是他对我说,你赶紧跟司徒老爷子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认识一些这个辖区交警或者消防的人,咱们要去了解下情况。我说我就认识这边交警队的人啊,胡宗仁说那太好了,你赶紧联系一下,让他帮忙找找当天的肇事司机,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看胡宗仁说得焦急,于是就赶紧摸出电话来打。我那位警察朋友很够意思,没多久就给我找到了当初那件案子的卷宗。然后他在电话里告sù

我,因为这种涉及到人员伤亡的交通事故,虽然驾驶员没有逃逸行为,但是除了协商赔偿死者家属以外,他们一般都是要在局里立案的,也就是说这个驾驶员在所有调查结束后,以及善后工作完成以后,还要再回交警队接受处理。所以暂时那个驾驶员还不敢离开重庆本地,也不会换电话的。

我那位哥们问我,为什么要查这件事。我说因为目前我遇到一件几乎相同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当中可能有些关联。谁知dào

我那个交警队的哥们却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这些事啊,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别这么卖力查了,你解决不了的。我一愣,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没回答我,而是对我说,他这就帮我打电话联系驾驶员,让驾驶员打电话给我。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我和胡宗仁继xù

查找着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二十多分钟后,我的电话响起,就是年初那场死了两个人的交通事故的货车驾驶员。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当我问起他,当天是因为什么他的车才侧翻的,他告sù

我,当时是有一辆在他前面的小轿车突然减速,他也就跟着才刹车,但已经有点晚了,于是尽可能的减速,但还是发生了追尾事故。他说本来撞了之后停下来也就算了,但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的脚连刹车都没办法踩,不仅如此,手上的方向盘还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了一样,脚也动弹不得,不知dào

是软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于是车随着惯性直接撞到了路沿,就这么就翻车了。

我开过大车,所以我深知,越大的车它的方向盘就越轻,撂盘子的时候也会相比小车尤其是那些没有助力的小车来说反倒要容易很多。大车的驾驶员,因为执照的特殊性,他们接受的训liàn

和考试也比小车要困难许多,驾驶员的水平也都不会差。我在电话里问那个驾驶员,当时是自己被吓到了,动不了吗?

他却苦笑着跟我说,呵呵,鬼才晓得。真的,鬼才晓得!

他把这句“鬼才晓得”重复了两次,还强调了一次,一下就让我觉得这个人肯定知dào

点什么,于是我对他说,师傅你贵姓?他说他姓林,我说林师傅,你现在方不方便,我想约你当面谈谈。

第三十三章.遗憾的收场

我告sù

林师傅,如果配合的话我可能会让你释怀一些,尽管在民事责任上我可能不能帮到你什么,但起码你也不会因此而糊里糊涂了。林师傅在电话那头犹豫了片刻后问我,你不是警察吧,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告sù

林师傅,我是专门靠死人吃饭的。

一开始林师傅不愿意跟我碰面,好说歹说,他才总算答yīng

。当下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左右,所以我提议晚上约林师傅一起吃个饭。姜副总知dào

我们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于是说请我们吃这附近非常美味的一家茅溪菜,而这家菜馆的位置,恰好就在林师傅当初出事故的路段附近。

6点多的时候,林师傅总算赶到了。简单聊了几句后,胡宗仁就直接问起他的一些基本情况。林师傅说他的车是挂靠在重庆某家运输单位的,出事以后,自己因为一直在配合交警部门调查,所以赔偿等问题就交给了公司代为处理。因为运输公司往往处理起来会比较顺畅。而自己这半年多来,就一直呆在家里什么事都没做,每天都会被当初那个事故翻来覆去的折磨。毕竟是两条人命。

胡宗仁问他,如果说追尾事故是一个诱因的话,那当时他除了手脚无法动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例如看见什么东西了。林师傅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有了,因为当时是中午,本来这个时间段人就不算多,加上中午的时候人容易犯瞌睡,所以也有可能是自己精神不好造成的,他说但是他想不明白,他一个20年驾龄的老司机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同时他还告sù

我们说,在他们货车司机这个圈子里,一直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林师傅说,因为大车一般都是拉货物,所以大多是时间他们是要开夜车的。自己的车挂靠到这个公司以后,恰好公司接到了给海尔路附近一个大型集装箱码头扩建工程除渣的业务。而司机圈里,往往都流传着一些奇怪的说法,例如晚上开车看见路边有人招手搭便车的话,千万别停车,又例如如果发生了车祸事故的话,就算自己当时看到了什么觉得无法解释的东西,也不能据实说出来,只能认倒霉。我有些不解地问他,这又是为什么呢。林师傅告sù

我,在他之前,很多货车司机都多少遇到过一些情况,就是明明眼前是一条直路,却不知dào

为什么开过去的时候就撞墙了,或者明明没看见路上有行人,但却撞上了人等等。我说,这就是一种鬼打墙的情况啊,如果一个地方有过盗路鬼或是断路鬼的话,这种情况也的确是常常发生的,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不肯说出来。

林师傅苦笑着说,说出来,谁信啊?你跟谁说去啊?就好像我这次一样,我自己都不知dào

是为什么方向盘锁死了,也说不出为什么我的手脚动不了但脚却还死死踩着油门,这些话要是跟交警队的人说了,赔钱那都是小事,搞不好还把你当成个神经病了。我心想也是,毕竟我们的职业太小众,太不被人所正视。

林师傅说,当天自己翻车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车已经翻了,也停稳了,自己才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发xiàn

自己并没有受伤,正觉得幸运。林师傅告sù

我们说,当时他甚至都还不知dào

自己货箱里的渣土已经倾倒出来掩埋了两个人。是直到周围的其他路人说自己埋了人才知dào

,赶紧报警帮着救人,但是等120和消防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一男一女。

我和胡宗仁大概就是中午的时候到的海尔路,所以我知dào

中午这路边走动的人真是不多,那么在如此少人的情况下,因为追尾而引发的翻车后,渣土却刚好倾倒在两个行人身上呢。如果按照官方的习惯,他们一定会说,这是一场悲剧,一个巧合。但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加上这林师傅追尾后竟然无法自控的做出一些挽救措施,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我们心里明白,毫无疑问,这就是鬼魂干的,不知dào

是吓到林师傅了,还是控zhì

了林师傅的身体,只不过林师傅没看见罢了。

胡宗仁对林师傅说,当时追尾以后,你是不是已经下意识地想要控zhì

方向并踩刹车了?林师傅点头说当然啊,但是手抓着方向盘自己任凭怎么用力,方向盘就是回不正,始终朝着路边的方向偏移。胡宗仁又问,那当你看见小轿车突然减速,你也踩了刹车了是吗?林师傅说是的,他当时撞上小轿车的时候已经是尽量把速度减缓了。胡宗仁又说,那地方又是个上坡,既然你减速了,又撞了别人的车尾,这时候你的车应该速度更慢才对啊,就算是方向锁死了,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上坡的惯性而翻车吧。

林师傅双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无奈地摇头说,我也不知dào

,慌神了吧。隔了几秒后,他又说,但是我追尾的时候踩了刹车的,按理说顶多在滑行一段就会把车停稳,但是我却记得我的脚从刹车板抬起来了,放到了油门上。

林师傅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dào

大车的刹车板和油门之间至少还有一脚的距离,所以林师傅如果要把脚抬起来放到油门上的话,那他自己不可能不知dào

。于是我告sù

林师傅,我说这只是我的猜测,考lǜ

到死的是两个人,所以暂且认为,那是两个鬼魂在找替身的话,这两个鬼魂就一定是一个抓着你的方向盘,一个帮你挪了脚了。

胡宗仁点点头,他自然认同我的看法。然后胡宗仁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一拍桌子说,我知dào

是为什么了!

我们大家都望着他,胡宗仁兴奋的对我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看的那段视频吗?我说当让记得啊,他说当时从那台货车底下爬出来的人,是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是吧。我说对啊,你到底想说什么。胡宗仁说,当时虽然是晚上,但是有路灯,既然小区门口的摄像头都能够把人的五官拍个大致,那根本没理由拍那个鬼魂只有一团影子啊,再说了,经过处理后的视频都还是一团影子,而且明显能看到手脚,是个人形,这你都还没想到什么吗?

我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因为在我和胡宗仁巡视了一圈海尔路后,回到办公室我们翻阅了很多车祸,最终觉得林师傅的这次事故和委托人的这次极为相似,而林师傅的这场车祸里两位无辜死去的路人,新闻稿里写着,让他们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残肢了。是不完整的尸体了。

你是说,灵缺吗?胡宗仁说,可不就是吗!这种死于非命的,而且死后又是支离破碎的,再加上是被鬼给害死的,不是灵缺是什么。于是我迅速在脑子里回想着当初师傅告sù

过我的关于灵缺的一些特征,灵缺在沿海一带被称为“残麻子”,北方也叫做“断鬼”,因为自己死得冤枉,所以戾气较之别的鬼魂更加重,所以它是必然会害人的,这跟找不找替身没关系,而且灵缺出现的形式往往是寻常人不能直接看见的,如果它死的时候是个半截身子,那它以灵缺形式出现的时候也是半截身子,并且是一团黑色。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努力地回想起早前那段视频里那团黑乎乎的影子,虽然能辨认出是个人形,但的确缺少了一些东西,这才能被姜副总这样的外行人所看见。

好在视频里的那个灵缺找了替死鬼以后,自己也解脱了,所以我不用费心来对付它,因为我一时半会还真难去找个懂得通灵,有愿意把身体借给灵缺附身的人。但与此同时,新的问题也出来了,我们就算是真的解决掉了姜副总小区附近的那个背心男的鬼魂,也只能是人为地阻止了背心男再度找替死鬼的可能性。但这没办法从根子上来解决问题啊,要知dào

这条路上死的人,如果要挨个去送的话,那可真不知dào

要忙到猴年马月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于是我们俩离席,走到外边的楼梯口。我把我的担忧告sù

了胡宗仁,说咱们这回接的这个事,就算解决了也是治标不治本啊。背心男不找替死鬼,自然还有别的鬼魂要找,但是他们既然在这条路上找,就表示他们的死和这条路有着一定的联系,这条路这么长,你觉得这是咱们俩能搞得定的事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了我那交警队哥们挂电话前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胡宗仁也皱眉说,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跟这一带的风水肯定还是有关系的,否则为什么别的路上也死过人但没像这条路一样接二连三的死人呢。我问他现在怎么办,如果继xù

弄下去,咱们俩搞不好自身难保。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是有点心虚了。胡宗仁想了想,说既然答yīng

了人家,那就要做。起码咱们得把姜副总那摊子事给做了,就是找到那个背心男,从他死到现在还没发生过什么死伤,所以它应该还在附近。尽管心里很不甘心,但我依旧认为要量力而行。

我和胡宗仁无奈地做了这个决定,并且觉得我们这回实在不该收钱,因为即便我们办完这件事,也不敢保证今后这一带会不会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回到酒席上后,我感谢了林师傅,并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给打发走了,临走前我告sù

他我会帮他跟我交警队的朋友说说情况,看能不能在法外的方面,稍微合理的处理下。并把我和胡宗仁得到的结果告sù

了姜副总。

姜副总显然是没想到,还以为我们打算临阵脱逃了,但是我跟他解释,因为这件事覆盖的面积实在太大了,我们两个确实弄不下来。但是我还是承诺会找到那个背心男的鬼魂并送走,接着适当做一些侧面的补救措施,看看能不能缓解下情况。

说来惭愧,这也是我和胡宗仁在一起联手后,唯一一件有头无尾的事情。几天后我们在一个深夜里找到了那个背心男的鬼魂,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伺机寻找新的替死鬼。胡宗仁抓住它以后,我们并没有残暴地对待它,而是好好了送他上了路。这一切都被姜副总看在眼里。为了表达对他的歉意,胡宗仁特地请来了黄婆婆,在小区对面,那条连接山上小学的小路口上,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打下了一个石头桩子,上边被黄婆婆描红刻上了南无阿弥陀佛的字。

黄婆婆说,这只能暂保,没办法长久,什么时候石头上的字颜色浅了,或者是石碑裂了,就得再找高人了。

姜副总还是通情达理的,尽管我们亲口说了这趟不要钱,事情也没弄个干净,他还是象征性的给了我们一些酬劳,说今后可能还会麻烦我们。我和胡宗仁各自回家后的一段日子里,都还一度密切关注着这条路上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就又再次死人了。

所以海尔路替死鬼的事件至今一直还隔三差五的重复着,不知何日是个尽头。而就在那件事之后1个礼拜,我突然接到一个川北口音的电话。我想了很久依然不记得我有这些地方认识的人,直到对方在电话里阴阳怪气的对我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个顶个的行家,哪知dào

你们还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小娃儿。

对方的语气变了,我也就有点纳闷了。我问他你到底是谁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却冷笑着说,年轻人,狂归狂,但是不要乱了辈分。你们区区小事都办不好,还敢号称靠手艺吃饭。

你们?这自然是指的我和胡宗仁。于是我问他,你就是那个什么天地会的人是吧?他说,我们是轩辕会。我说管你什么会,我告sù

你,我跟你们拜的不是一个祖宗,对你们的事也没兴趣,麻烦你们高抬贵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和你们扯上联系。

对方却迟疑了几秒后说,你是没联系,可你那位朋友呢?我问他,胡宗仁怎么了?他不想和你们来往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作为朋友是无条件支持他的。

对方哼了一声说,是吗?看来他也没有什么都告sù

你这个“好朋友”嘛。多耿直的伙伴啊,自己大难临头,都还不想你帮忙呢。

我一惊,于是赶紧问他,什么大难临头?对方却收起先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你要是真拿他当朋友,就说服他,中秋8月15那天,来成都见我。

第三十四章.衣服下的秘密

“你等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大难临头,你们对他做什么了?”我有点着急的问。我朋友很多,胡宗仁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一个。对方依旧在电话里不冷不热的说,你都说了不想和我们发生联系,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的的好兄弟?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再次回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于是我很生气地给这个号码发了一句问候他老妈的脏话短信,就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

放下电话后,我瘫坐在沙发上思考着。彩姐听见我有点气急败坏的最后几句,也从里屋走到房间门口,靠着门看着我,我们俩互相对望着,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隔了一小会后,她才开口说,胡宗仁遇到麻烦了吗?我没回答,之是点点头,然后烧上一根烟。我这人就是这样,一心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抽烟,到最后却不知dào

自己究竟抽的是烟,还是抽的心烦。彩姐问我说,是什么样的麻烦,严重吗?我说我不知dào

,这个组织的人几次三番找到我,但很明显我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什么价值,他们是想要通过我说服或者胁迫胡宗仁做一些事情,否则就会有些不好的结果之类的。我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关键是上回收到这个组织短信的时候,胡宗仁就没跟我说得特别明白,遮遮掩掩的,而我们本来也不是一派人,相互管多了容易惹出些麻烦来,当时我也就没怎么多问。

我顿了顿说,可是今天这个电话,对方的意思似乎是胡宗仁这回缠上的麻烦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恼火,都说到什么大难临头这样的话了。还说明胡宗仁有事情瞒着我们,没跟我们说。彩姐叹气说,大概他也是觉得本身不是一个派别的人,跟你说了,也只会给你添麻烦吧。我说,胡宗仁这个人本身就是个麻烦,自打我认识他以来,我干了多少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的蠢事?去年我跟魏成刚魏成健那伙人闹得如此天翻地覆,我之所以挺了下来,除了自己本身倔强以外,还因为我有胡宗仁他们这样肯帮忙的人呀!否则我要是一个人的话,我不是早就让那两个老混蛋给弄死了吗?

我接着说,当时本来胡宗仁和刹无道之间的瓜葛已经了解了,完全是处于朋友义气,我还没开口告sù

他,他就主动说要跟我一块了。这次不管他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我站出来帮他也是义不容辞的。彩姐说,可是他都没告sù

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帮啊?我看着彩姐,说还能怎么样,只能摊开了问他啊。彩姐说,你问他,难道他就会告sù

你了吗?

我没再说话了,这也是我唯一能知dào

答案的方式,但是如果他自己实在不愿意说,那任凭我怎么问也都没用,我打又打不过他,所以用武力这条路基本也是走不通的。这时候,彩姐说,要不这样吧,你先不要告sù

胡宗仁你已经知dào

了这件事,我打电话试探下付韵妮的口气,如果她知dào

的话,我们两个女人家,有些话也好说一点,她拿我当姐姐,不会瞒着我。但是如果付韵妮还不知dào

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告sù

她现在胡宗仁有麻烦了,人家都找到你这儿来了。付韵妮肯定要着急,这样以来,胡宗仁也不会不说了,你知dào

他有多服付韵妮的管教。

果然还是彩姐聪明,念过大学的果然还是不一样。于是我答yīng

了彩姐,然后彩姐就走到阳台上给付韵妮打电话。从彩姐口气和神情回馈给我的信息,我能够猜到,付韵妮其实并不知dào

这件事。所以彩姐在电话里一直在宽慰付韵妮,让她要冷静,千万别在胡宗仁面前表露出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胡宗仁是一个罹患了绝症的倒霉鬼,而我们三个却在商量着要不要瞒着他或是告sù

他实情一般。最后彩姐把电话递给我,我对付韵妮说,你放心,你家那个疯子的事情我肯定挺到底,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去我们小区外边叫一份鸡杂的外卖到我家,你和胡宗仁来我家,咱们再说这件事吧。

胡宗仁喜欢吃鸡杂,我想这大概跟我没什么关系,尽管我是属鸡的。他尤其是喜欢吃我家附近和磁器口老街上的这两家。他虽说没有嗜吃到我这种地步,但以此为诱惑绝对错不了。而想必胡宗仁自己遇到的麻烦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只是没告sù

我们任何人罢了。其实我是能够理解他这种做法的,虽然非常欠揍,但如果是我预见到我自己将会经lì

一个巨大的麻烦,我也不希望把这种麻烦带给我身边在意的亲人和朋友。

晚上他们两口子来了我这儿,我把付韵妮拉到一边,问她有没有走漏风声,她告sù

我没有,但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逼着这家伙把实话给说出来,否则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这是她的门而不是我家的门似的。于是我立kè

反锁了房门,今天这个屋子里,一定要出一个结果才行。

胡宗仁看上去依旧和以往一样,自顾自的吃着,然后偶尔做出一些很白痴的举动。而我们另外三个人,则各自心里都在盘算着怎么开口问,一边还得隔三差五的和他说上两句。到最后,大概是付韵妮看我们谁都没开口问,于是她率先坐不住了,她开始温和地问胡宗仁,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呀?

胡宗仁看付韵妮这么温柔的说话,好像是有点不习惯,然后回答说,没有啊,好好的呢。付韵妮依旧温言细语的说,那你最近都做过些什么你跟我们大家说说吧。胡宗仁看着她,然后一脸茫然的问她,你问这些干嘛,我这边的事你又不懂,知dào

得越少越好。付韵妮再一次娇滴滴的央求胡宗仁,说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心里虽然很担心胡宗仁,但是眼前这一幕让我实在忍不住想笑。我们四个人里,胡宗仁岁数最大,付韵妮岁数最小,尽管我们都没把胡宗仁当成一个“大哥”,但都是把付韵妮当成一个小妹妹的。付韵妮平日里雷厉风行,豪爽大气,典型的重庆妹儿,脾气相当过瘾。但此刻竟然用这种猫咪般的语气当着我和彩姐和胡宗仁说话,这怎么能让我觉得不好笑?我转头看着彩姐,她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饭碗,然后右手食指和拇指反复捏着自己的嘴唇。我打赌此刻我要是把彩姐的手拿开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宗仁显然也察觉到付韵妮口气有点不大对,平日里这家伙贱惯了,估计每天不被付韵妮骂上几句,他可能是睡不着觉的那种。果然他一边嘴里砸吧地嚼着菜,一边俩眼用那种很无语的眼神望着付韵妮那凑过来的猫咪脸。然后胡宗仁伸手捏住付韵妮的脸,对付韵妮说,你是谁,快从我堂客身上出来,把我堂客还给我…

噗的一声我终于没能忍住笑了出来,付韵妮看我都破功了,她估计也是懒得再继xù

装可爱了,她一把掀开胡宗仁捏住自己脸蛋的手,然后用力在胡宗仁上臂上掐了一爪,然后大声说,别闹!你快点回答我!最近格老子是不是又惹到什么人了!

胡宗仁也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笑着对我说,看吧,这才是她的本性。接着她望着付韵妮,问她说,你干什么问这个啊,我要是惹人了我能好好坐在这里吃鸡杂吗?你不要发神经好不好?付韵妮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胡宗仁说,那为什么有人传来消息说,你8月15中秋的时候要是不去成都的话,就会大难临头?

胡宗仁皱着眉毛,然后很纳闷的问付韵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无缘无故去成都干嘛啊?中秋还早着呢,这么快就想吃月饼了啊?晚上回去我喂你吃旺仔小馒头好不好?说完他站起来,朝着付韵妮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付韵妮有点着急了,她又一次看向我,然后我就开始对胡宗仁说,哥们你有什么话就告sù

我们吧,都是自己人,今天大家也不是没原因就这么问你的,人家都打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胡宗仁看着我,那种眼神很奇怪。就好像是我想要隐瞒一件事,但却被人揭穿了,那种不知dào

是生气或是想要继xù

隐瞒的眼神。他依旧有点嘴硬的样子,然后朝沙发上一坐,痞气又上来了,他问我说,谁啊?谁打电话给你了?什么情况啊这是,你们今天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我告sù

他,是一个川北口音的男人打来的,自称是天地会的。胡宗仁说,轩辕会。我说对方跟我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那意思就是说你最近摊上大麻烦了。怎么个大法我问他他也没跟我说,只是叫我劝劝你,让你8月15号到成都去见他。

胡宗仁哼了一声。我问他,你知dào

这个人是谁对吧?他说他知dào

,就是一个老王八蛋罢了。我问胡宗仁,那为什么他跟我说,你如果不去的话注定大难临头?咱们这行本来就比别的行业相对危险一些,再来个大难临头,你叫我们听了怎么不担心。

胡宗仁还是嘴硬的说,哎呀这件事没那么严重,你们就别管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啪!”的一声,付韵妮很用力地在胡宗仁背心上打了一巴掌,连我看着都觉得疼。“你干嘛啊?”胡宗仁冲着付韵妮大声叫唤道。结果他叫唤的结果是换来了付韵妮一连串的组合巴掌。胡宗仁站起身来,然后用手擦了擦嘴上的油,接着双手叉腰看着我们。他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本来不想你们知dào

。既然你们要追问,看来我今天不说也不行。你们等我抽根烟再说。

说完他就朝着阳台走过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拍的时候还捏了一下。我懂他的意思,于是我也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阳台上。我家的阳台因为没有安装滑拉门,所以夏天开了空调以后我只能把遮光窗帘给拉上。所以当我和胡宗仁走到阳台上的时候,虽然付韵妮和彩姐隔着窗帘看不见我们俩,但是还是能听到我们俩的声音。

我和胡宗仁点上烟,他看了看我,然后苦笑着说,兄弟,这趟让老胡撞到了,没告sù

你是因为你不是道家人,你也管不了那么多,何必让你们替我操心呢。我问他,倒地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哪里不好了,怎么叫大难临头呢?

胡宗仁把烟放在窗台上,烟头悬在外边,然后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被他这突如其来无礼而且变态的举动震惊了,我问他你要干什么!他说我给你看样东西。我说你身上有的东西我都有我干嘛要看你的?他没理我,而是撂下衣服后,转身背对着我。

那一刻我不说话了,因为我看见他的背上,两片肩胛骨之间背心处,有大小相等,围成一个圆圈状的,8粒绿豆大小的红色肉痣,正上方的那一粒和正右方的那一粒之间,已经被一道颜色比肉痣要略浅一点、红色疤痕状的的伤口连接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惹祸上身

当我看到他背上的东西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因为这东西我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类似的,但当时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依稀记得早年还在当师傅的跟屁虫时,有一个山师家的师傅来找我师傅求救,当时也是撩起了衣服,肚子上围绕着肚脐眼,也有那么一圈肉痣,只不过我不大记得当时有没有看见疤痕而已。师傅也是帮着那位师傅忙活了很久,而且不让我在边上看,后来那位师傅怎么样了我也不知dào



为了不让胡宗仁心里有压力,我故作镇定的笑着跟他说,哟,你这几粒痣长得还真是别致啊,人家都是胸有大痣,你这背上长啊,你果然不一般啊。胡宗仁转过身,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就是这回惹下的事,说来话长啊。穿好衣服后他又拿起窗台上的烟,狠抽了几口,烟雾熏得他眼睛眯了起来,接着我们扔掉烟头,走回了屋里。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家鸡杂也不吃了。胡宗仁对大家说,我背上有个东西,算不上是个咒,但也是个结,这个结我必须一步步来破,如今我已经失败了一个了,还剩下7个。我自认学艺不精,但也不甘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掉,而之所以没告sù

大家,并非我狂妄自大,完全是因为我在乎大家,不希望把自己的麻烦让大家受影响。

付韵妮听到胡宗仁这么说,立kè

撩起胡宗仁的衣服,然后在看到那八颗肉痣的时候,她张大嘴巴,并用手捂住了嘴,一脸非常吃惊的模样。付韵妮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胡宗仁身上,着急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谁给你弄上去的?你怎么都不告sù

我!胡宗仁笑呵呵的说,我没有不告sù

你啊是你自己没看到而已,谁叫你这么久都不扒我衣服了哈哈哈。

我很佩服胡宗仁,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要换我可真做不到。我问他,你仔细跟我说说,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咱们俩的关系,你就算不让我跟你一块,我也会自己找着来的,你看着办吧。

胡宗仁对我们说,你们还记得吗,7月底的时候,我们一起帮黄婆婆了却了一桩心愿。我说是那个被撞死的小孩的事吗?他说是的,就是那个刘总女儿被鬼上身的那回事。我点点头,胡宗仁接着说,那次完事之后,老太婆不是说,要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亲自把那个小女孩的草人身子送回陕西,去看看那对老夫妻,也完成下小女孩的心愿,她不是想回家么。我说我记得那件事,我还记得那天你对一个畜生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呢。胡宗仁笑笑说,当时我不想去,因为太远了,我觉得麻烦,但是后来你说你去的时候我就改变主意了,因为我顺到也能回去成都,看望下我老师傅。他老人家岁数毕竟这么大了,也跟黄婆婆有一样的病,就是糖尿病。而且我当时不是跟你说,我还有些自己的私事要处理么?胡宗仁说到这里,就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背,苦笑着说,看吧,这就是不自量力,处理的结果了。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那天胡宗仁难得那么主动的抢着出远门,原来是去了结自己的私人恩怨去了。可是在那之前,我除了从他口中得知了一小部分关于轩辕会的信息之外,他也没再告sù

我别的,作为外人我也不便多问,时间一久我也就渐渐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胡宗仁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在那天我们去办刘总女儿的那个案子之前,我就接到了我师傅的电话,师傅在电话里问的话很奇怪,总之就是反复在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我当时觉得很纳闷,好端端的师傅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嘘寒问暖。胡宗仁笑着说,你别看我师傅那次见你的时候一本正经像个世外高人,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否则我和他之间性格相差太大,这师徒也当不久。平时自己跟师傅虽然嘻嘻哈哈惯了,但毕竟是授业恩师,我父亲又去世得早,所以这个世上,我是把我师傅很大程度上当成自己的亲爹一样对待的。

这一点我是深有感触的,不过我比胡宗仁幸运,我在漫无目的的跑出家门以后,几乎是没遭遇什么挫折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拜了个师傅,所幸的是,我师傅是个好师傅,是个好老头,尽管平日里也是一副严厉巴巴的样子,但是真要高兴起来,那可比我更嗨。不过我和胡宗仁不一样,他的师傅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倾囊相授那是自然的,也能全心全意的对他。可我还有个师姐,师姐虽然有些叛逆,而且给师傅添过不少麻烦,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我师傅最喜爱的弟子。我充其量算是个补缺的。虽然我知dào

自己这么想有些不对,但我心里清楚,无论我做得多好,我始终替代不了我师姐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

胡宗仁接着说,当时我就觉得师傅有些不对劲,就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师傅支支吾吾的,但是一个劲跟我说最近安分点,别去惹是生非,师傅知dào

我的脾气,所以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跟我说这些,而且臭老头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压根就不会撒谎。我笑着对胡宗仁说,道家人一向重诚信,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样,成天胡搞瞎搞吗。胡宗仁接着说,当下他就一个劲的追问邢崖子,说到后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发火了,对邢崖子说,如果你不告sù

我的话,我就马上连夜赶回成都来,天天守着你问,我还在成都闹点动静出来,看你怎么办!

所以这就是我一直跟胡宗仁玩得好的原因,遇到一个疯子的时候,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成是个傻子。胡宗仁是在成都打出名声来的,他这么一说邢崖子也就真的担心自己这个疯徒弟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于是才告sù

了胡宗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宗仁说,邢崖子师傅早年带着胡宗仁一起,脱离了轩辕会,因为当初走的时候非常固执,所以引起了很多跟邢崖子师傅同辈的其余师傅的不满。而瑶山派作为道家的分支,除了邢崖子和胡宗仁以外,还有别的徒子徒孙在轩辕会中。他们俩这么一走,让别的人呆在里边就非常尴尬,有的人脸皮厚点,也就装作不知dào

的留下了,剩下的大部分也都随着离开了这个组织,于是在轩辕会这个专属于道家的组织里,他们瑶山派就成了一个另类,这种另类,就好像要脱离道家,欺师灭祖一般。

道士的脾气本来就臭,当然我是指的大多数。瑶山派的退出,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自己千辛万苦养大了一个孩子,到头来却被别人带着私奔了。自己半点好处没捞着,还搭上了这么多年的抚育费。当然这个比喻可能有点不恰当,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吧。所以几次三番来找邢崖子师傅游说,希望他们能够顾全大局,重新回到轩辕会。邢崖子师傅是瑶山派目前还活着的辈分比较高的前辈了,他说话基本上能代表整个瑶山派,但邢崖子说,他清闲惯了,向来不喜欢和任何人比个高低,自己的徒弟有没有本事他自己知dào

,不用别人来替他判断。言下之意,就是觉得这个组织内部喜欢争强好胜,自己没兴趣搅合进来。

胡宗仁说,轩辕会的元老们虽然不爽师傅的做法,但是也是敬重师傅的名望,加上师傅已经很多年不问江湖事了,所以也就没难为他。直到我退出以后,还继xù

在这行里混饭出,本来能低调的混也就算了,去年跟刹无道的人一闹,搞得我在成都的师傅圈子里大家都知dào

了,而且我还常常跟着我师傅一起不鸟他们,跟我同辈的其他门派弟子有不服我,所以在自家师傅耳朵边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也就难免,于是轩辕会的人决定,既然我身在此行,不入轩辕会,又在道上抢了他们很多业务,那么就要来试下我,看看我究竟几斤几两。

胡宗仁说这话的时候,说得非常委屈。其实我也挺替他委屈的,这家伙根本就是因为自己那桀骜不驯的性格才吃亏树敌的,徒弟跟着师傅干是绝对没错的,所以他在这件事当中,就成了个莫名其妙躺枪的人。

胡宗仁说,当时师傅告sù

了他这些情况以后,果然再一次造成了他的脑子短路,一下子暴怒了。他觉得对方简直就是在欺人太甚,如果说别家门派的前辈要考验自己,起码也得先跟自己打个招呼吧,就这么阴着干了,最气人还是居然完全不把邢崖子师傅放在眼里。于是他当时并没有在电话里跟邢崖子表现出来,而是在几天后带着黄婆婆的草人,直接从重庆去了陕西,回来的路上才去了成都,找到了成都一个轩辕会的老家伙,先是假意把人家约出来,想要谈谈重新回到轩辕会的事,结果在香堂前,当着人家这位前辈徒子徒孙的面,把人家给臭骂了一顿,还动手打了其中的一个徒弟,随后扬长而去。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只猪。付韵妮也骂他说,你这个宝器,你逞一时之快有什么意思嘛?你舒服了,人家把你恨上了,现在对你动了手脚,看嘛,想脱身反倒脱不了是吧?

胡宗仁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傲气又上来,他说,惹了就惹了,那又怎么样,真要把我弄死了,老子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我赶紧安抚他的情绪,我说你放心,你变成鬼了我会亲自把你捆了送你上路的。然后我问他,你这背上的玩意,你知dào

它是做什么用的吗?

他说知dào

啊,这是八极印。

第三十六章.八极印

八极印?那是什么玩意?我问胡宗仁,因为我从没听说过这东西。胡宗仁说,八极在他们道家里,原本广义上指的是8个卦位方向,即坎、离、兑、震、巽、乾、坤、艮,但八极又泛指阴阳。胡宗仁说,我们这行人,实jì

上就是在阴阳之间的人,假设这宇宙万物是一个整体,要维持下去必须要阴阳平衡,而我们就是来平衡阴阳的人。他顿了顿说,不管是我们道家,还是小妮子她们佛家,还是你们巫家,都是如此。阴阳失衡,就会天下大乱。

胡宗仁接着说,这些还是他刚刚开始跟着邢崖子师傅的时候,学到的一些道家的理论知识,也快要忘记得差不多了。而这八极印,事实上是轩辕会会徽的外面一圈。每个加入轩辕会的人,都会按照会规礼仪性地颁发一个类似凭证的东西,这个凭证上除了有自己的俗家名字,道号,师承门派之外,落款处就是这个八极印完整的图形。他笑了笑说,这就好像你去买东西,人家给你开了一张发票,下边的那个印章。

我问胡宗仁,那照你这么说来,这八极印应当只是一个代表其所属团体的东西啊,怎么会真的如此具象地用在玄学上呢,而且还在你身上出现了,这是什么原理?胡宗仁指着自己的背心说,你现在看到那八粒红色的肉痣,实jì

上看上去是红色,并不是肉,里边是血。我的血。胡宗仁接着说,八极在道家里面相互是可以任意互联,但却有各自独立的,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层含义,但是如果任意组合的两个点,甚至连先后顺序的不同,都有可能产生不同的含义。我皱着眉头,因为我没听懂他到底想要说什么。胡宗仁看我们大家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就说,举个例子,乾位若是代表一个意思,坤位代表另外一个,假设把乾坤连起来,就完全不同于各自的两个意思,而有了新的含义。再者,这还是先乾后坤,若是把这个顺序颠倒一下,变成先坤后乾,那意思又完全不同。

我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对于道家的这些东西我实在了解得太过于浅薄,而且就算我一直追问,估计短时间里,也没办法弄明白,虽然非常不爽这个轩辕会的做法,但不得不打从心底佩服道教的博大精深。胡宗仁接着说,而所谓的连通,则表示由一个始发点朝着另一个点而去,就比如我背上的那条看上去像疤痕的东西,事实上那也并不是真zhèng

的疤痕,因为自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在我身上以来,我除了能看到它们之外,我完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付韵妮插嘴问道,这都看上去像是伤口了,你难道都不觉得疼吗?胡宗仁握着付韵妮的手对她说,放心吧,根本没感觉,就是觉得不好kàn

而已,哈哈哈。

我也附和着一笑,胡宗仁虽然鲁莽,但天性乐观,我则比较感性,容易受到一些情绪上的影响,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应该向他学习。我接着问胡宗仁,所以你背上的那条伤疤,相应的就是连接其中两个卦点的意思吗?胡宗仁说是的,这完整的八极印,除了有八个极点之外,中间还有一个太极,太极表示的是一对阴阳,而阴阳所对应的即是乾坤,乾本身也是“元始”的含义,算是一切的。所以轩辕会那帮老猴子给我下的第一个套儿,就是从乾出发的,不过那件事让我给办砸啦。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非常皎洁地看了我一眼,说,应该是被咱俩办砸了。

我一愣,怎么又扯上我了,咱们办砸了什么事啊?我还没问出口,就立kè

想到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是不是前段日子,咱们去弄海尔路那件事?胡宗仁说,是啊,要不你认为以我的个性,我办不到就闪人了,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心思,还一分钱不要给人把能解决的解决了呢?可惜没用,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我没能完成考验的一个铁证,因为这件事是咱们俩一块去做的,我想这也是后来你说那个川北口音的人之所以打电话打到你这儿来的原因。

我心里想了想,好像是说得通,但我却怎么都没想到,那天胡宗仁一改往日瘪三劲,那么认真的去免费帮委托人办案子,竟然是因为这个。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实jì

上就知dào

这路上要发生的事,就是轩辕会给他的第一个考验。但是我不解地问胡宗仁,那对方怎么能知dào

这条路上什么时候会撞死人,又怎么会知dào

那些委托人一定会找到你呢?胡宗仁说,这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道家的分支派系那么多,有的专研符术,有的钻研相术,有的钻研武术,有的专研易术,那些什么堪虞八字,紫微风水,更是多得数不过来,我当初还跟师傅在轩辕会的时候,那些老猴子早就把我记得清清楚楚了,我的生辰八字他们也有,要算面相也有,再找个精通点易数的稍加推算,就能知dào

我什么时候大致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以这些事情来给我下套子,再容易不过了。

我心里吃了一惊,迅速的想了想我自己的八字到底有多少人知dào

,因为八字对于道上的师傅们来说,是最脆弱也最需yào

保护的,对于普通人更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从不轻易向一些我不太信任的人透露自己的八字。而与此同时我又想到早年在师傅家看到的那个山师门的前辈,肚子上也有个八极印,从他当时找到我师傅一脸痛苦的样子看来,他就应当是没完成这种考验吧。也就是说,当时那个老师傅,估计也是不晓得因为什么得罪了轩辕会,而山师门,原本也是道家的一脉,这么一想,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胡宗仁对我们说,我身上现在有八个点,自己学艺不精,毁掉了一个,而那条疤痕连接的是,是“艮”。艮位原本也专属的含义,但从乾开始,如果我们俩当时是解决了海尔路的那件事的话,我推测下一个点就不会是在艮,而是应该在巽,因为乾和巽在我们常见的八卦上,是一个对角的位置,中间也是最容易互联的。但正因为搞砸了,所以现在到任何一个卦位都有可能是随机的,这才跳到了艮上。换句话说,如果我背上这八个点之间相互两两都有一道疤痕作为连线的话,估计我就完蛋了。

我似懂非懂的问胡宗仁,那艮这里现在又代表着什么呢?胡宗仁摇摇头,说他也不知dào

,只能等到艮这里的事件出现之后,我得去把它给解决好了,我才能推测出在艮之后,将会是坤位,这就相对比较容易判断出坤上边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这些知识对于胡宗仁来说,比较好懂,但对于我和付韵妮等人来说,却听得糊里糊涂的。我问胡宗仁,既然如此,那要不要找司徒帮帮忙?胡宗仁摇摇头,说司徒老爷子岁数也不小了,再说了人家一辈子闲云野鹤的,又是这么鼎鼎有名的符师,你让他一个老人家跟着瞎掺和什么啊?付韵妮着急的说,怎么叫瞎掺和了,你们几个关系这么好,司徒老师一定会帮忙的。我点头表示我同意付韵妮的话,在我遇到危难的时候,司徒师傅仗义相助,尽管他和魏成刚等人还是多少能联系上一点,但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的,他挺照顾我和胡宗仁。于是我告sù

胡宗仁,如果你就算不想麻烦司徒的话,咱们遇到搞不定的问题,总是可以请教他的吧。

胡宗仁看着我说,不是咱们,是我自己。

我被他这一句呛到了,突然不知dào

怎么说好。但很快我就发火了,我说你什么意思啊,就因为是自己人才帮你帮到底,你这意思是我刚才那么多话都白说了,你还是要自己单枪匹马的干对吧?胡宗仁不说话,低头喝酒。我正在气头上,于是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杯子,酒洒了一地。他瞪着我问我干什么,我说你这朋友简直太没意思了,我有困难的时候你们都帮我,到你有麻烦的时候你却把我的好意拒之门外,你还好意思在我家里坐着喝我家的酒?

胡宗仁也发火了,他站起来冲我吼着说,不喝你们家的酒就是了嘛,有啥子了不起的嘛!说完就伸手去拉付韵妮,一副要摔门而去的样子。我说你给我站住,这鸡杂你也吃了,要么给我吐出来,要么就把钱留下。胡宗仁开始摸自己的钱包,气急败坏的问我说,给你钱就是,好多钱嘛!我说,一百万。

他怒目瞪着我,那样子好像要吃了我似的。他大声问我,一锅鸡杂一百万,啥子鸡哦?吃钻石养大的吗?我也不示弱的说,那没办法,我属鸡,你觉得我值多少钱嘛。

付韵妮和彩姐看我和胡宗仁快打起来的样子,都赶紧来劝阻,付韵妮冲着胡宗仁一通怒骂,说你要么就让我们大家帮着你一起解决这件事,要么你就从今天开始不要回家,老娘回去就把你那对脏兮兮的破烂给烧了,以后我们两个一刀两断,你要真的死了残了,我根本不会在意。彩姐则拉着我,轻言细语的说,你们两兄弟这么多磨难都一起过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都三十多的人了怎么斗起气来跟个小孩子似的,还有啊,你干嘛要把自己比喻成鸡啊?

好说歹说,胡宗仁才坐下。接着一把抓起酒杯,倒上一杯,然后冲着我挑衅的说,老子今天偏要喝!

第三十七章.雷雨夜的人影

我跟胡宗仁之间,常常会这样。因为他的神态语气,经常会让我莫名其妙的发火,至于为什么我直到现在也说不明白。看他坐下后,我也稍微冷静了一下,对胡宗仁说,行了,我也不逼你了,如果你一定坚持不让我来插手你胡大爷的私事,那我从此就离你远远的就行了。只要今天你跟我明白说了,我明天就去换电话号码去。

付韵妮对我说,凡哥你也别这样,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也不好,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吧,既然咱们是自己人,那么咱们就一起解决,谁也别跟谁见外了。胡宗仁听到付韵妮这么说,叹了口气,然后给我倒了一杯酒,对我说,那就这么办吧,我接受大家的帮忙,咱们这回就跟那群老猴子干上了,反正大不了也就现在这熊样嘛。我接过酒杯,和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胡宗仁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说,不过你一份鸡杂要一百万还是太过分了。

那天晚上我们又商量了一阵,把一些我们有可能会寻求帮zhù

的老前辈们统统罗列了出来,数来数去才发xiàn

原来我们能确定人家肯帮忙的,也无非就那么几个人。付韵妮当着我和彩姐的面说,她要把这件事告sù

干妈,让干妈事先保护好胡宗仁的元神,然后她要跟我们一起。这是他们家的私事了,我就没有插嘴,胡宗仁嘴上还是不同意让付韵妮也加入进来,但是他和我一样天生怕女人,付韵妮又是个刁蛮不讲理的女人,胡宗仁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含恨答yīng

了。

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和胡宗仁每天都会通一次电话,而我则刻意地推掉了很多原本找我的业务,一来图个清闲,二来也随时准bèi

胡宗仁一叫我,我就能立kè

抽身去帮忙。但是直到一个礼拜后,胡宗仁那边才传来动静,说自己接到一个不是熟人介shào

过来的业务,觉得有些可疑。我问他怎么个可疑法,他说自打那天以后,他就按照我们商量的,每个打电话来委托他办事的人,他都要问问对方是怎么找到他的电话号码的。一般来说都是熟人介shào

,但是这次这个,对方虽说也说是别人介shào

的,但却没告sù

胡宗仁介shào

人是谁,只是说人家不方便透露等等。

我告sù

胡宗仁,这确实挺可疑的,那你表露出来你在怀疑了吗?他说那到没有,有事躲也躲不掉,没事的时候,钱还是不能不赚的。接着他发出了他那招牌式发情般的笑声。我说这回你接到的是什么事?他说是杨家坪一所学校的。我想了想说,美术学院?他说不是,另外一个。

胡宗仁说的这所学校,曾经和我的人生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交集。那是在我刚刚上高中的那年,由于我天生怕死,加上个子不高,下盘较稳,所以跑得比较快。体育老师凭着他那敏锐的观察力发xiàn

了我的这一天赋,于是就一度把我当成体尖苗子来对待,要我学田径。但很快我发xiàn

,打球比跑步更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于是就开始踢足球,虽说踢得不怎么好,但也代表过我们学校参加了那一年重庆市教委和体协一起举办的铁道杯足球比赛。场上的我司职后卫,再加上本身我是左撇子,奔跑起来就像巴西球员罗伯特卡洛斯一般。而我的教练坚定地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对方球员能在我疯狗般凶悍的拼抢下突pò

防线,结果在那一场比赛里,因为我走神去看边上啦啦队美女的关系,连丢6球,惨败而归,为此我付出的代价是,永远告别了足坛。

而那场我人生中最高级别的足球赛事,就是在胡宗仁说的这所学校里完成的。

胡宗仁说,因为这所学校的升学率一直很不错,而这年头考个大学比送孩子上个小学还容易,所以很多学生不满yì

自己的考试成绩,而这一部分放qì

录取和那些压根就没考上的人,就组建了一个班,称之为“高四”。为的是复读一年,再考一年。而暑假放了一半,高四的学生们就复课了。胡宗仁说委托人是学校的年级主任,专门负责这个几个复读班的,而年级主任找到胡宗仁,也是得到了校方的默许才这么做的。说是学生群里出现了一个传闻,他们年级有一个班,在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有个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学生就把教室门锁上。而那天,恰逢是个雷雨天,重庆的夏天雷雨本身就比较频繁。那位同学在锁门的时候恰好来了一道闪电,原本漆黑的教室里被那种电光给照亮了短短零点几秒钟,却就在这么一丁点时间里,那位同学发xiàn

了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那一侧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佝偻着脖子的人影,但是电光结束以后,却又消失了。但是在雷声传到的时候,却又听到教室里传来一阵惨叫。胡宗仁说,那种惨叫据说是很害pà

的惨叫。

害pà

打雷吗?我笑着问胡宗仁,鬼本来就怕雷电啊,否则你们的雷符怎么会那么好用呢。胡宗仁说,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对劲。假想一下,鬼害pà

雷电那是一个真理,跟鬼怪本身的属性没有丝毫关联,也就是说,不该有鬼是如此明显的表现出自己害pà

雷电的。再说了,如果一个人死于雷劈。那他压根就成不了鬼啊,早就魂飞魄散了。

听胡宗仁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有道理。胡宗仁接着说,而那个锁门的学生,当时就很害pà

,但是并没有完全相信,估计还觉得是自己学习压力大,幻觉了什么的。但是回了宿舍以后,这个同学还是把事情跟宿舍里的同学说了,虽然大多数同学并没有相信,但这件事还是很快在高四这个学生圈子里传开了。

传的多了,各种版本也就随之而出现了。有学生说,这间教室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曾经因为考试失利而自杀了一个学生,就在教室里自杀的,那天晚上也是打雷下雨。还有人说,以前有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同学生病,上课的时候趴着休息,下课后大家都当这个同学是睡着了,于是就自己走了,第二天来教室发xiàn

已经死了,而那天夜里,也是在打雷下雨。诸如此类的传闻很多,老师们也都听说了这件事,所以学校就开始批评那些传谣的学生,说这样的传闻只会影响同学们的学习,你们难道还想再考一次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突然笑了,他对我说,好像咱们很多案子都是类似的发展轨迹是吧?先是有人目击,然后有人传谣,接着有人辟谣。我也笑着说是啊,后来怎么样了,胡宗仁说,后来有一天晚上,是任课老师因为批改作业最后离开教室,结果这位老师在锁门的时候,也发xiàn

了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想了想说,那天晚上应该也是个雷雨夜吧。胡宗仁说是的,而这个老师就是这次打电话给我的这个年级主任。我说难道他不害pà

吗?胡宗仁说,害pà

也没用啊,所以他就把这件事报gào

给了学校领导,学校领导不准声张,因为一旦有老师确凿的说起这件事的话,学生们根本就没办法安心下来学习了,所以默许他打听下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好去帮学校秘密的处理一下。

胡宗仁说,当时他问了是怎么联系上自己的,对方说自己朋友的朋友是这行里的人,所以打听了一下就找到胡宗仁了,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告sù

胡宗仁,那个介shào

人是谁,只是说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我问胡宗仁,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胡宗仁说,当然要去啊,如果这件事做好了,我就能有多点的机会算到坤位大概是什么事了。

我心里当时暗暗觉得有点不妙,假设这件案子真是轩辕会的人可以让委托人找到胡宗仁的话,那么一定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和胡宗仁虽说算不上身经百战,但好歹也靠着这个手艺在行里活了这么久了,大大小小的案子,稀奇古怪的案子我们都接触过,既然轩辕会安排了8场各自对应八极位的鬼事,来当作给胡宗仁的考验的话,第一个海尔路的就让我们两人头疼很久,这回这个,应该不会好搞。

但是我没有把这些话告sù

胡宗仁,我不知dào

他是否也想过同样的问题,如果没想过,我说出来的话,无疑是在增加他的压力。于是我暗暗决定,这次这个再不能跟以往一样当成小儿科胡乱弄完了,一定要打足精神,认真对待。

我问胡宗仁,你问没问你的委托人,这样的情况在早前有没有出现过。胡宗仁说他问了,这个老师已经在学校里任教很多年了,之前一直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所以基本上来看,这件事是从这一届补习班的学生才开始的。

胡宗仁说,大致的情况他目前也只了解了这么点,由于不能公开在学生群里调查,所以年级主任的意思是,等到礼拜六礼拜天,学生大部分回家了,也没有安排晚自习的两天去调查。我说周末?然后看了看日期,那不就是明天吗?我问胡宗仁,你是礼拜几接到这个案子的?他说礼拜一。我骂他说,那你他妈今天才告sù

我。

胡宗仁笑着说,当时觉得还有几天嘛,就没说。你也是,别紧张兮兮的,放松点,着什么急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骂道,你狗日的才是太监呢你这根针。他说我要告sù

付韵妮你骂她是狗。

第三十八章.教室尽头的角落

第二天按照我和胡宗仁事先约好的时间,我们分别从江北区和南岸区汇合在杨家坪的步行街,胡宗仁说他约了他的委托人,也就是那位年级主任。说他家就住在杨家坪商圈附近,先约出来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学校。

见到这个老师的时候我始终觉得特别眼熟,也可能是因为我看每个老师的样子都差不多的关系。这位老师姓黄,黄老师告sù

我他是教数学的,已经教书三十几年了,一直在那所学校里任教。几十年下来学校里虽然也常常有类似闹鬼的传闻出现,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有的老师都害pà

,但却从来没真zhèng

有人亲眼见证过。黄老师告sù

我们说,以前那些传闻,一开始自己也觉得挺新鲜的,但后来就开始觉得没意思了,传来传去都是这个几个老掉牙的故事。直到自己前阵子亲眼见到。

黄老师说,本身作为他这样一个老师来说,大概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他这样为人师表的人会相信这些鬼怪的说法,黄老师解释说其实他本身也并不是不相信这些,自己家里的人都比较传统,老母亲80多岁了,也是信佛的,所以他一直以来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态度,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自己在那天之前并未遇到过,所以一直没有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罢了。我插嘴问黄老师,你那天遇到后,难道你不害pà

吗?

因为我心想,就算是一个人生阅历丰富的男性老师,也不至于在突然目睹灵异一幕的时候不害pà

吧?我和胡宗仁之前也接触过不少关于校园闹鬼的事情,可那些老师就比较脆弱了,要么吓得一病不起,要么就打死也不说的那种。可眼前的黄老师,虽然感觉他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多少害pà

的感觉。黄老师回答我说,会有一点害pà

,但是那也没用啊,再说了,我一辈子坦坦荡荡,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真有鬼,那也不该是来找我的,即便是来找我的,那我也不会怕它的。

胡宗仁问黄老师,当天晚上你锁门,在那天之前,这个传闻已经在学校里流传了多少时间了?黄老师说,也没多久,也就一个多礼拜吧。考完后学生虽然决定复读,但还是放了一个月左右的假期的。返校也才没多少时间。胡宗仁接着问黄老师,那你当时锁门的时候,是不经意的察觉到,还是下意识的看到的呢?黄老师说,也说不上不经意,因为学生们之间这件事传得太凶,所以我关灯锁门的时候,还是朝着他们说出现人影的那个角落里看了看。胡宗仁又说,你还记得你当时看到的那个人影具体是什么样的吗?例如穿什么样的衣服,是男是女等等。

黄老师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思考了片刻,然后对我们说,我看到那个影子的时间非常短暂,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当时正好来了个闪电,你们知dào

闪电那光有多短暂了吧?我就看到有个个子不算高,大概也就1米6左右的人站在那儿,是男是女就看不清了,因为太快了。我问黄老师说,那你能记得多少关于这个人影的特征?黄老师说,我就只记得它好像立正似的站着,面也没朝着我锁门的位置,而是朝着黑板的方向。脖子是朝前伸出来的,脸却没因为伸脖子的关系而埋下,而是看着黑板。所以看上去动作有点怪异,像一个驼背,但歪的却是脖子。

是这样吗?胡宗仁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了一个伸脖子的姿势,那样子像是在跳印度歌舞。黄老师说,对,差不多就是你这样。胡宗仁缩回脖子,用手揉了揉说,这动作还挺累人的。黄老师说,由于当时教室里唯一的光线就是那零点几秒闪电的电光,所以他也没能看清究竟那个人影穿的什么一衣服,或者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当电闪过后又,黄老师心里一阵心惊,但是再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的时候,发xiàn

那个人影随着闪电消失了。

我问黄老师,那是什么让你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了,而是真的看到了呢。黄老师说,他也不知dào

是为什么,但是心里就是相信。因为那一闪之间,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聊了一会,中午的时候黄老师开车带我们朝学校走,我们在学校附近吃了蹄花汤。这应该是我吃过的最犀利的一家蹄花汤了,猪蹄的皮有嚼劲,但肉却差不多是入口即化,配上大豆还带莲藕,刚端上桌子就已经让我口水横流了。于是我们先饱餐了一顿,接着再去了学校。

礼拜六学校里没多少人,只有些男同学在球场上打篮球。黄老师告sù

我们,因为是补习班的关系,所以教学楼一般来说白天都是开放的,只有晚上才会锁门。因为有个别同学觉得在宿舍里温习没办法静下心来,所以还是有到教室里来的。胡宗仁问黄老师说,那我们要是待会去教室看的时候有学生怎么办?黄老师说,如果有的话,我就想法子打发他们走就行了。

闹鬼的那间教室在二楼,果然有几个同学在教室里静静温书。于是我和胡宗仁很自觉的站到了走廊一侧,黄老师走到教室里,不知dào

说了些什么,总之几分钟后,那几个学生就抱着书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了。接着黄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冲着我们招手。

我和胡宗仁走进教室,这才第一次看清楚这个教室的全貌。和绝大多数你能想想到的高中教室差不多,桌子上堆满了厚厚的一摞书,有的足足能有半条手臂的高度。我虽然是个看到书就头疼的人,但是我还是很羡慕现在的学生们能有这样的装备的。尽管我高中只念了那么短短的时间,但是我想如果我当初念书的时候能有这么厚的书在桌子上的话,那我一定不会因为打瞌睡而被老师抓到了。与我想象中的高中教室还有一点不同,就是这个班上的桌子椅子貌似是太多了点,粗略看下来大概都能有六七十个座位。想当初我念书那会,一个班才四十多个学生,这都还算是很多了。看样子不满yì

自己考试成绩想要再考一年的同学可真不少。教室的后边是一块大黑板,原本这些黑板在我印象里就是用来给班上的学生丰富课余生活的,比如办办黑板报,贴点剪报之类的。可这面黑板上,却画着一个表格,表格上有编号,编号对应了一个学生的名字,还有分数。

我问黄老师,这个是学生们高考失利的成绩吗?黄老师说不是的,这是补习班开课的时候,给学生们做的一次考试测验,来考察大家的成绩情况。他说,这些名次都是有变化的,因为复习班的考试特别多,虽然学习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和他人竞争,但是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没动力的话,就很难考高分啊。黄老师指着黑板上前几名的名字,说你们看那儿有黑板擦擦过的痕迹,这就是后面一次考试成绩名次发生了变化。

胡宗仁笑着说,这念书还真是没劲,学点文化知识也就算了,还非得让你们这些老师给人分个等级,谁第一谁第二,搞得跟排位赛似的,F1吗?黄老师被他这句话呛了一下,于是尴尬的呵呵一笑。就在当时胡宗仁和黄老师站的位置,黄老师就说那天晚上看见那个人影就是在这里,那是教室正门的对角,也就是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角落。角落里放着一个饮水机,地上还堆这一些没有开封的饮用水。看得出来学校为了省去给学生们去买水的时间,还真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dào

这安装这饮水机跟学生们收费没有。由于是二楼,所以窗外就直接能看到树桠,虽说夏天的时候有树荫教室这一侧的同学免去了被太阳烘烤,但树枝上那震耳欲聋的知了叫声,却让人难以静下心来。

胡宗仁站开一步,对我说,你来测测这儿的灵动吧,看看到底有没有。于是摸出罗盘,开始在周围仔细查看,灵动是有的,但是根据灵动的反应来看,似乎和同学们的传言以及黄老师的目击不大吻合。因为无论是传言还是黄老师声称自己亲眼看见了,他们的描述都是那个人影是站在这个位置的。而我却在站立的位置周围一米见方的地方里,却根本就没有找到灵魂的痕迹,反倒是在靠窗户的那面墙上,以及最后一排最角落里的那个座位上和抽屉里,找到不轻的灵动。

看样子,就好像是有个鬼魂曾经在这个位置上长待过一样。而当下有一个非常让我和胡宗仁不知dào

为什么的问题,就是几次传言包括目击都声称,这个鬼魂只有在雷雨的时候才会被人看见,但是那对我和胡宗仁来说,看不见的时候并不代表它不存zài

,兴许只是恰好那个节骨眼没让人看见罢了,我们这行,相信巧合实在太有必要了。

于是我把我的结果告sù

了胡宗仁和黄老师,黄老师反应就稍微大了一点,因为他可能觉得我是在不相信他。我反复跟他强调,这里的确是有过鬼魂来过的痕迹,我还亲自打了一次盘证明给他看,但是鬼魂在我罗盘上返回的消息并非是站着的而已。

黄老师问我和胡宗仁现在怎么办,胡宗仁没回答他,而是故yì

拿起他的那台新手机,装作不懂科学一样的问我,诶,你帮我查查天气,看今晚什么天气,太高端了,我玩不来。

第三十九章.吹气

虽然我明白胡宗仁是在炫耀他的高级手机,但是我必须装作没看穿他一样,否则我就中了他的全套了!于是我结果他的手机,迅速查了查,一边查一边抱怨哎呀你这手机怎么反应这么迟钝啊半天都点不出来!你怎么买了个这种崴货(重庆话差劲的意思)手机哦!胡宗仁是个很容易就被骗的人,尤其是被我骗。于是他立kè

很紧张的说,不会吧,这手机很差吗?我说当然差了,这么慢,开个软件都要开一个小时。胡宗仁嘟嚷着不服气说,要那么快来做什么嘛,我又不是快男。

很快我就查到了当晚的天气,其实我知dào

胡宗仁是想要查什么,他想要知dào

那天晚上会不会有可能下雷雨,但是这老天爷的事,咱们可谁都做不了主。于是我告sù

胡宗仁,你死了这条心吧,今天晚上天气好的很,不可能下雨,不但今天不可能,明天后天也都不可能,要想下雨起码都再等一个礼拜。说完我把手机轻蔑的还给他,说下次买手机记得买高级点的,你买个韩国货多掉档次啊。

胡宗仁还在惆怅最近不会下雨的事,于是他问我,你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说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到晚上锁门的时间,我们俩再到这里来一趟。因为这个鬼魂不见得是不打雷就不出现了,也许打雷闪电只是迫使他现身的一种必要的要素而已。至于是为什么咱们现在谁都还说不上来,如果今天晚上这个地方的灵异反应和现在不一样并伴随起伏的话,则说明它肯定是来了,而且咱们也可以借由它出现的灵动来判断这个家伙好不好对付。胡宗仁问,那要不要咱们先在这教室里做点什么手脚?

他这一说到是提醒了我,因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鬼魂只是存zài

于这么大一间教室的其中一角,至少目前我和胡宗仁只观察到这一角有过灵动反应。任何鬼魂能量的出现都不会是凭空而来的,它一定会有一个路径,如果找到了这个路径,那么判断它出现的方向就会容易很多。从目前的情况分析下来,这个鬼魂最有可能出现的方向,要么就是教室的后门,要么就是靠墙这一侧的窗户。

于是我点了一枝香,等到燃烧完了以后,我把香灰扫到一堆,撒在窗户的内侧以保证不不被风吹走,另一些则撒在后门的门缝下。我问黄老师,今天晚上还会有同学回到教室里来吗?黄老师说,虽然学校不阻拦学生们来教室上晚自习,但是今天礼拜六,估计很多孩子都要出去玩,但是我也不敢保证就没人回来。我问黄老师,现在能有这间教室门钥匙的学生有几个?黄老师说就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学习一直挺不错,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教室,最后一个走,这回教室闹鬼最早的传闻就是从她嘴巴里传出来的。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心想这件事估计这学生妹妹当成是最不好的一段回忆了,她还能再教室里继xù

上课,可真是勇气可嘉啊。胡宗仁早前也告sù

我,这个姑娘虽然和黄老师一样看见了,但是她却认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什么的,就当说了个故事,过了就过了。这样其实也是好事,毕竟是备考的学生,不要胡思乱想。

于是我又问黄老师,那这位同学是在学校住读还是走读的?黄老师说是区县来的学生,所以是住在学校的。我说那可不行啊,要是我们今晚办事的时候让她走进来撞见了怎么办?黄老师想了想皱眉说,但那也没办法啊,你总不能阻拦人家来学习吧。这时候胡宗仁突然莽声说道,嗯,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待会就去找找你这位学生,你就说你教室的钥匙掉了,让她把钥匙给你你拿去配一把,你再告sù

她让她今晚就不用去教室了,等我们弄完了,你再把钥匙给他不就完了吗。

别说胡宗仁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于是我也跟黄老师说,就按我朋友说的办吧,否则真让人给撞见了,这传闻恐怕会闹得收不了场。黄老师答yīng

了,于是我又站在讲台的位置,仔细计算了一下鬼魂出现的位置到这间教室其他几个地方的距离。接着故yì

把窗户虚掩,然后跟着黄老师一起锁门离开了教室。

下楼后黄老师说他这就去找找那个女生,由于自己不知dào

她的电话号码,所以就去宿舍找找看了。胡宗仁说那咱们就一起去吧,我也顺便看看那个妹妹长什么样。我和黄老师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胡宗仁,我心里比较清楚这个人,但是他这么当着人家老师的面说出来简直是太失礼了。胡宗仁大概是察觉到我们眼神的异常,于是解释说到,你们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女孩子,一般人见鬼以后都会比较虚弱,或是疑神疑鬼,这个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这个姑娘看一眼要保险一点。黄老师这才点点头,继xù

带着我们朝着宿舍走去。

这个学校比我当年来的时候好像要大了不少,而且很多房子都是新修的。起码我高中那会儿来这里踢球的时候,球场是黄土加煤渣,有那么几根野草都稀奇,现在这球场,塑胶草皮,塑胶跑道,看上去可高级多了。沿途还经过了一些说不出是花园还是庭院的地方,有假山,花花草草,还有雕塑和亭子。这儿肯定是个早恋的好去处。走到几栋并排的宿舍楼前,一眼就能区分出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从窗户和阳台上晒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衣就一目了然了。黄老师指着宿舍楼尽头的一座看上去比较矮小的房子说,咱们这学校,每隔几年就要闹一次关于鬼的传闻吗,学生宿舍也传过,对面那栋矮房子也传过。那矮房子那儿,是去年传出来的鬼故事。

胡宗仁问那矮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啊?黄老师说,房子外面一圈是给同学们打开水的水管和锅炉,内侧就是澡堂子。说话间,我们已经快走到了尽头的那栋宿舍楼,这时候正有一些女同学穿着单薄的一副,湿着头发从澡堂子里有说有笑的走出来。胡宗仁嘴里发出一阵吞口水的声音,于是我用眼神警告他,人家可都是小孩子,你赶紧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想法。黄老师接着说,那澡堂子里去年的那段鬼故事可真是吓坏了不少人呢,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学校有个男教师因为家在外地所以是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的,就因为这个故事太吓人,一个月不敢去洗澡,后来脖子上的汗渍都起壳了,为此还在教师圈子里成了一个笑话呢。

我问黄老师,那后来那个老师怎么样了?黄老师说,跳槽了,这都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

走到最末一栋宿舍楼底下,黄老师去敲开了一楼宿管老师的门,我和胡宗仁就站在楼外等着。确实这女生宿舍也不方便进去,我和胡宗仁都是精壮男儿,万一遇上个最近没吃饱的把我们俩扑到了怎么办。很快黄老师就走了出来,说咱们就在这楼下等着,宿管老师上楼去叫那个女学生去了,待会就下来。

学校里公共场所,而且还是女生楼下,我和胡宗仁都憋着想抽烟。好不容易过了几分钟那个女学生才下来,这是个长得胖乎乎的女孩子,短头发,别了个猫状的发夹在头上,体形虽然有点胖但绝对是野蛮发育的那一类。脸圆圆的,带着一副近视眼镜。从镜片缩小了脸蛋的折射看来,度数应该是不低的。我碰了碰胡宗仁,对他说,你看到了吗,这个小妹妹看上去像是招鬼的人吗?胡宗仁也轻声跟我说,不太像,长得这么福气,跟个人参果似的,一看就是好命的人啊。黄老师接过女生手上的钥匙后,叮嘱她今天就不用去教室了,自己在宿舍温习或是出去玩都行。那女孩子大概很少有黄老师这种年级主任亲自来嘘寒问暖,看得出她很开心,跟老师说了再见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黄老师拿着钥匙走到我们身边说,那咱们换个地方吧,要不我带二位出去喝个茶?反正这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呢。胡宗仁对黄老师说,黄老师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厕所啊?黄老师朝着那澡堂子的方向指着,说那背后就有个公共厕所啊,有时候宿舍停水,不少低楼层的学生都去那儿上。胡宗仁说好那你等我们一会,然后胡宗仁冲着我吹了个口哨,说咱俩抽根烟,撒泡尿去。

我也确实急了,胡宗仁烟瘾比我大,他可是早就忍不住了。于是我俩就朝着厕所走过去,尿完以后在厕所外边的地方点上了烟。胡宗仁问我,要是今天晚上我们再去看的时候,发xiàn

没找到那个角落里的鬼魂,但这段日子又不会下雨,那怎么办。我摇摇头说,这个还是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在需yào

担心的不是这鬼的事,而是这件事整个和你们那轩辕会是不是有关系。我抽了一口烟问他,你迟点找个机会再跟那黄老师打探打探,看看究竟是谁把你介shào

给他的,如果我有业务转交给你,我肯定要让你知dào

是我给你带来的业务,这样你不就欠我一个人情了吗,这种不说介shào

人,白送人情,谁干啊?

我问胡宗仁,那如果今天晚上咱们就能把那个鬼魂给抓住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胡宗仁最后抽了一口,然后把烟蒂丢到地下踩灭,对我说,抓到了再说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当时是长发的关系,夏天本来就很热,所以我的头皮对于风吹的感觉是特别敏感的。而当胡宗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脖子中间,发际线下边一点的位置,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吹了一口气。

凉飕飕的。

第四十章.一把香灰

如我所说,多年在这个行当里混迹,我对于身边任何不正常的现象都是非常敏感的。当我脖子上感觉到一阵凉意的时候,我先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还在想是不是什么水滴到我身上了,但那感觉却是吹气的感觉。是刮风吗?刮风怎么会只刮到这么小一点的地方。这些假设和猜测在我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然后我就转头。

我和胡宗仁是面朝着校外的方向站着的,也就是说,我们俩的身后,就是刚才我们撒尿的厕所。左侧是男厕所,我们就站在外边。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一阵凉风啊?胡宗仁说没有啊,我说我怎么觉得有人站在我背后朝着我脖子吹气啊。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了哦,这大白天的,你我又是专门干这个的,哪个小鬼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找死啊。

我也假笑了一下,但是我还是决定探查一番,之前因为和刹无道之间闹得我身心俱疲,我现在可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于是我跟胡宗仁说你就在外边等我几分钟,我还是进去看看。顺便我也提醒他,这厕所里头,往往也算闹鬼传闻的高发地啊。

说完我就转身进了厕所,厕所里没人,我就挨着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探查着。厕所里本来有很呛鼻的味道,所以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鬼的话,是很难用气味来分辨的。找了一圈,罗盘指针动都不动,倒是那些厕所门上写的黄色小段子让我看得乐呵呵的。当我正转身出去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我大吃一惊摆开架势正打算见事不对就一下无字决打过去了。却听见耳朵里传来一声“哎呦!”的叫喊,看清楚了,才发xiàn

我撞上的是黄老师。我这才定了定神说黄老师你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黄老师说,我看你们一直没过来,正好自己也想上厕所了,于是就过来找你们了。我说好吧,我们在外边等你。

随后黄老师带着我们在校外喝茶,然后讲了一些学校的情况,顺便也在我和胡宗仁的追问下提到了不少以往这个学校闹鬼的一些传闻。晚饭他带我们附近吃了大排档,我至今依旧对那家店的红油小龙虾心心念念,爆炒以后再淋上滚油,撒上花椒和孜然,先放到嘴里吸一口鲜美的汁水,再慢慢用夹子把虾肉吃掉,满嘴留香。就这么瞎混到了晚上10点,因为要办事,所以我们都没喝酒,回到学校的时候,除了宿舍区的灯还亮着之外,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

下午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进校门走不远就是篮球场,而篮球场再继xù

走,路过一个转交就是教学楼。早前在教室里看到窗户外的树桠,那是在篮球场和教学楼之间,有一个被围墙围起来的类似堡坎的废地,而黄老师也说这个篮球场和新校门的位置原来并不是学校的,所以学校的范围就只到那个堡坎而已,是因为后来招生情况不错,教学质量也在市内算得上是比较出众的,所以才又征地扩建了校园。我们看到的那些树,就是种在以前学校的围墙边的。

走到教学楼底下,底楼的大铁门已经锁上了。黄老师因为常常要备课或是批改作业的关系,又是年级主任,所以他手上是有铁门钥匙的。进去之后黄老师从里边锁上了门,但并没有打开走廊的灯,而是摸黑带着我们走到了二楼的教室。黄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明显的害pà

起来。我一直在安慰他让他别担心,我们两个懂行的人在这里,出不了乱子的。他镇定下来打开了门,然后打开了教室里的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胡宗仁赶快把靠近学生宿舍这一侧的窗帘给拉上。

随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先前撒下的香灰那里,看看是否有动过的痕迹。香是我们常常都接触到的祭祀用品,也许很多人从小到大祭拜祖先烧过不少香,但可能很少有人知dào

,这烧香的缘由是什么。香一般情况下三支为一柱,因为三这个数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有比较特殊的意义。例如事不过三,三顾茅庐,举一反三,三思而行,所以三在中国人的印象里,往往代表着一个极限。就是说,如果超过三了,事情可能就无法挽救或是搞砸了。所以三支香用于祭拜,是对神明的一个极度尊重。而中国流传深远的两大宗教,道教和佛教里,都有点香的习惯,只不过参拜的神明不同,但本质却是一样的。而作为玄学上来说,烧香除了敬重这个含义之外,还有引魂招魂的意思。在玄学上看来,鬼魂闻到香的气味之后,会跟着而来,接受祭拜。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跟我身边的朋友说,如果家里本身没有供佛像,最好是不要在家里烧香。因为或许你是在表达你的尊重,但你并不能知dào

这柱香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

所以我在教室里点香,就是为了让这个地方作为一个点,把香的气味弥散出去。而香灰是焚烧后的灰烬,它的自然属性是属火的,香灰一捏就散,而且中性温和,既可以变得滚烫,也可以粘在身上毫无感觉。所以任何一点来自外力的干扰,都有可能改变它的形态。中国很多农村在家里有人去世之后的第三天,会把停放棺材的那间屋锁上,只留下一个窗户,在棺材四周撒上香灰,这样隔天打开门看见地上的香灰上如果有动物的脚印,则被他们认为是逝者的魂被带走了,可以下葬入土了。这其实是一种相对比较愚昧的做法,正如我早前提到过的鸡脚神,虽然不算很多,但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遇到。此处我在窗户沿和门缝里撒香灰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是为了看看香灰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印记。

我先检查了门缝,除了在门外走廊部分有些被风吹走了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异常。而转身到窗台边看的时候,我却突然激灵了一下。我赶紧叫胡宗仁和黄老师到我身边来看,胡宗仁凑上来,大叫一声,哇,这手长得可真难看。

窗台上的香灰,已经被按出了一个手印来。以至于靠墙的地面上,都有洒落的香灰。而在最角落早前察觉到灵动的那个座位上,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和窗台上大小差不多的香灰手印。我把我自己的手伸到桌子上对比了一下,那个手印显得比较小,而且靠近腕部的地方是空缺的,所以这个手印看上去缺少了一小部分。但这依旧能够给出一个铁定的事实,那就是在我们走了之后直到我们回来之前,那个鬼魂回来过,搞不好此刻还并没有走。

胡宗仁看了看桌子上的手印,转头问黄老师,你之前说的,你看到的那个人影,差不多1米6左右高,对吗?黄老师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香灰手印,尽管他早就接受了教室里闹鬼的事实,但亲眼所见之下,显然他还是有点准bèi

不足。他回答胡宗仁说是,胡宗仁说,能有这么高,而且手还这么小,看样子八成是个女鬼啊。

接着胡宗仁走到窗台跟前,顺了顺手的方向,然后他对我说,这个鬼魂是从外边爬进来的。果然我凑上去一看,手的方向正好是从窗外抓着窗沿进来的感觉。胡宗仁让黄老师坐在教室的另一侧,而我则开始用罗盘在之前找到灵动的几个地方再一次寻找起来。这次依旧在之前的几个地方找到了灵异反应,指针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而这一次,我却再黄老师说的最初他看见这个鬼魂站着的地方,也找到了灵异反应,而且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强。

地上没有东西,甚至连香灰都没有,这个位置距离按了手印的桌子有一米左右,胡宗仁守在窗台边,手里捏着符,罗盘在告sù

我,这个鬼魂就在眼前,于是我心跳加速。而因为我看不见它,这则说明了是它不想被我看见,但它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这种压迫感让我觉得不舒服。于是我缓缓抬起手,朝着窗台上指了指,然后用眼神告sù

胡宗仁,把香灰抓一把扔过来。胡宗仁懂了我的意思,他也慢慢的抓起一把,就在他朝着我的方向把香灰撒过来的时候,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闭眼其实只是为了不让香灰伤害我优异的视力而已。而我在迅速睁眼后,就看见我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悬浮着一些香灰。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香灰又突然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我的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紧绷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刚刚洗完脸,迎面来了一阵冷风,吹得你皮肤收缩的感觉。而我鼻子里也随着这种感觉,感到两股很冷的气流钻进了鼻孔。我突然醒悟到,这种感觉,竟然和下午厕所外我后脑勺的感觉一样。

这种感觉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紧接着我和胡宗仁就听到一声类似耳朵里突然耳鸣般嗡的一声,教室里我们头顶上的长条形日光灯管开始晃动,接着站在窗口的胡宗仁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撞到了饮水机上,然后我就看到窗户边上的窗帘像是被一股力量给朝着窗户外拉了一下,继而垂下,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窗外的树叶还在哦窸窸窣窣的响。

胡宗仁站起身来,大声说,不好了,跑了!然后他趴在窗户上左右上下的寻找着,我刚回过神来,立kè

对胡宗仁大声说道,胡宗仁,快照相!啊?照什么相?胡宗仁问我,我说你打开闪光灯,对着窗外一阵乱照,快!胡宗仁很快摸出手机就是一通咔嚓咔嚓,直到我站起身来,说好了别照了,估计跑掉了。胡宗仁才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了一小会后,他就开始翻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然后无奈的嘿嘿嘿笑了几声,选到了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

第四十一章.女生澡堂

我把他的手机接过来一看,在他局部放大的区域里,我看见树梢之间有一个将身体大部分遮挡在树干后边,探出半张脸看着我们的女人。五官并不是很清楚,有点半透明的雾絮状,它隔着树干遮住的半边脸,眼睛看着镜头的方向。而因为开了闪光灯的关系,我甚至能够从这个女人的脸透过去一部分看见背后的阴影。但它的眼睛却没有丝毫反光。我说不错它看镜头的那种表情,不知dào

是在害pà

,还是在生气。

黄老师被先前我们的一番动静给吓到了,他背靠着墙壁,手扶着前后两排的桌子,眼睛一会看看我们,一会又看看天花板上晃来晃去的灯。我对黄老师说,你别害pà

,这不还好好的吗?转头对胡宗仁说,幸好我让你照相了,否则咱们都不知dào

这家伙长什么模样。胡宗仁反问我,知dào

了又能怎么样,又不是在选美。我说你傻的啊,平日里你这么照相能照到吗?拍到了都算是缘分了,你知dào

为什么我要让你打开闪光灯照么?一是因为这大晚上的,不开闪光灯你什么都拍不到,二来是因为我当时突然想到,这家伙是要在闪电的时候才给人看见,虽然这相机闪光灯不如闪电那么亮,我也是试试,没想到还真能把它给拍下来。

胡宗仁的姿势从坐着改为蹲着,他用手摸了摸在地上的香灰,就是他刚才撒到那个女鬼身上的。我对胡宗仁说,你还记得下午的时候,我和你在厕所门口抽烟,我跟你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背后有人在朝着我吹气吗?他说他记得啊,我说好吧,刚才你撒完香灰之后,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感觉,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搞不好有关联。胡宗仁问我为什么这样觉得,我说我不知dào

,我只是直觉认为是这样。因为这个几率实在太小了,鬼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很稀有的,如果一个学校里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个鬼魂的话,那也太罕见了,虽说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起码我还从没遇到过。即便是同时有好几个鬼,那同时期出现的话,彼此之间也八成有联系才对。

胡宗仁站起身来,他对黄老师说,那咱们先离开这儿,再去一趟那个厕所吧。黄老师估计是早就不想继xù

呆在这儿了,听到胡宗仁这么说,赶忙连连点头答yīng

,那样子很像是一只啄米的小鸡。离开教室之前,我还是做了一些必要的措施,我在窗户外头木方子和砖头之间的缝隙处,钉牢了一颗钉子,栓上一小段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则掉上一个铜钱。这是在跟路过这里的鬼怪说,拿了我的钱,就别进我的屋子了,那意思,跟行贿差不多。而钉钉子的地方就在之前那个香灰被按出手印的位置下边不远处。因为我和胡宗仁认定了这个女鬼是从窗户这儿进来的,而且我打赌如果此刻我和胡宗仁到窗户下的荒地上寻找的话,也一定能在某些地方找到关于这个女鬼的一些东西。正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所以我们决定先去那个厕所。

到了厕所门口,因为已经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所以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回到了宿舍里。我们站在楼下,还偶尔能听到楼上女生宿舍里传来的那种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而管澡堂锅炉房的教职工也都回自己的职工宿舍休息了。我和胡宗在厕所门口,黄老师远远的站在路灯底下,大概他觉得那样能让他心里稍微安稳点。我问胡宗仁,你来还是我来?他说还是你来吧,你罗盘测灵的速度比较快,我跟在你身边,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马上叫我,我给你盯着。

尽管有了胡宗仁在边上,我还是有些害pà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重新在厕所里检查了一番,却什么发xiàn

都没有。胡宗仁提议说咱们围着这栋小矮楼找一圈试试,因为没有谁规定鬼魂就只在一个地方出现。于是我和胡宗仁逆时针绕着这栋楼,边走边看,终于在澡堂入口的地方,也就是开水槽边上,找到了一丝微弱的痕迹。

我对胡宗仁说,这下有了,这里果然还有东西。胡宗仁说,那咱们进去找找。澡堂的门口有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这也是这栋矮楼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由于澡堂子门口的大铁门已经锁上了,所以我和胡宗仁还必须得从门上边翻进去。胡宗仁先进去,他开始翻的时候,我就用手捏住了挂在门上的锁链和大锁,以免发出声音被人发xiàn

了,轮到我翻进去的时候胡宗仁也一样这么做了。进去以后,左侧是男生澡堂,右侧是女声澡堂,因为考lǜ

到那个鬼本身是女鬼的关系,所以我们决定一开始就先到女澡堂里去找。

尽管半夜溜进女生澡堂里看起来是一件非常变态的事情,但确实是没有办法,这是我和胡宗仁的工作。地上湿漉漉的,应该在早些时候,有不少同学刚洗完澡。因为一直没找到灯的开关,我和胡宗仁也只能用手上的手机当作照明。我一只手端着罗盘,尽可能平稳地在澡堂里搜索着,澡堂的面积是个四方形,周围一圈除了入口处以外,墙上都装上了喷水花洒,而中间则是板凳和放盆子的地方。在四下静悄悄的环境里,我和胡宗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耳朵里只听到我们脚踩在水渍上的声音,和有些老化的喷头,缓慢滴水的滴答声。

围着澡堂走了大半圈,罗盘上的指针突然非常快速的旋转起来。我以前曾经讲过,罗盘指针的原理虽然和指南针是相同的,但因为其作用主要在于天干地支和风水勘察,所以罗盘比指南针来说要敏感很多倍,稍微一点轻微的扰动,就能够引起它的旋转。而从我手上罗盘的旋转速度来看,眼下我们站着的这个地方,就有一个鬼魂,好像并不是在生气的样子,而正因为还没生气就已经转动得如此厉害,这让我心里突然开始发毛。

我退后了两步,等到罗盘的指针稍微平缓一点,这表示我距离那个鬼魂稍微远了一点,我悄声的跟胡宗仁说,就在这里…就是那儿的那个角落…

我们此刻站着的位置,位于女生这一侧入口的对角线所指的角落里。我眼睛死死盯着罗盘,用余光扫着四周。这个鬼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和胡宗仁轻易看见,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让胡宗仁做好准bèi

,然后把手机的闪光灯一直打开,照向那个角落。胡宗仁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迅速从包里摸出一张他平时早就准bèi

好的符,先用嘴巴衔着,接着把手机递给我,让我照着角落的方向,他自己则从腰上的麻袋里取出一把香,大约能有二三十根,然后捏到一上,再拆开嘴巴上的符,把符塞到香的把手中间,再紧紧捏住,然后侧着身子,跟贼一样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角落缓缓靠近。

胡宗仁的这一招很早之前他就告sù

我,说是在“请香神打鬼”,这已经是要动粗了。符咒是他师门的符,也就是说在道家这一脉他是有身份的,不会让祖师爷不认识。一根香很脆,但一把香并在一起,那就比较结实了。点香后本来也有招魂的含义,而通常闻到香的鬼魂会比没闻到的时候更清醒,也更兴奋。所以不得不说胡宗仁一开始就用这招猛的,我还是暗暗有些担心的。因为照目前来看,我们还没激怒这个鬼魂,胡宗仁这么一搞,却不好说了。

我并没有阻止他,是因为我确实此刻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如果按照以往的步骤,这个鬼魂先前就逃跑过一次,此刻未必肯乖乖跟着我们走。而胡宗仁从进澡堂开始就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直到点上香以后才走到我的一侧来。他一边靠近,一边用手指了指我的罗盘,意思是让我盯紧点,有不对劲就马上说。我跟着在身后,眼看我们离那个角落越来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手上拿了胡宗仁的手机,所以我也没办法摸坟土或是捏无字决来防范。就在我和胡宗仁距离那个角落大约只有一米的位置,罗盘突然疯了般的转动起来。

这种转法我以前是领教过的,是属于毫无征兆突然爆fā

的那种。这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为我们和它已经近在咫尺,二就是它已经开始察觉到我们的敌意了。于是我没忍住大声喊着,胡宗仁!快打!

胡宗仁早就准bèi

好了,他一把香就劈了下去,我把他的手机用牙齿咬住,同时迅速伸手到包里抓出一把坟土丢了过去。黑漆漆的澡堂里,胡宗仁那一把香迅速落下,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影子,胡宗仁就这么连续劈打了好几下,他转头大声问我,快看看,打着了吗?我赶紧看罗盘,指针安安静静,轻微的抖动都是因为我的手在发抖。我对胡宗仁说,我不知dào

啊,指针不动了!而就在我这句话刚刚说完不到5秒钟,指针突然有开始一弹一弹的动起来,这种转动的方式有些像开车的时候,空档轰大油,转速表的感觉。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心想绝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从我们面前传来一阵“哧——哧——”,非常刺耳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线索

那种声音,就好像是有人用手指在沾了水的玻璃或是瓷砖上用力滑动,发出的那种摩擦声。于是我注意到澡堂的墙壁上能够被水淋到的范围里,都是贴了白色的瓷砖的,而手机的灯光照射过去,我看到胡宗仁右手侧墙面的瓷砖上,赫然出现了五道手指在结了雾气的瓷砖面上划走的痕迹,而那个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澡堂里先前有人洗澡,瓷砖上肯定是潮湿的,我刚打算开口叫胡宗仁赶紧退回来,而那刺耳的声音突然变大,然后围绕着澡堂一周。就好像有人手划着墙壁非常迅速的跑了一圈一样,澡堂在夜里回音较大,所以那声音非常难听,也特别让人害pà

,那声音刚刚一停下,哗的一声,这整个澡堂子里所有没坏掉的喷头,全都喷出水来。

这水不仅猝不及防地打湿了我们全身,还打湿了胡宗仁的新手机。因为那并不是我的所以我还有点幸灾乐祸。但最重yào

的,胡宗仁手里的那一大把香,也全被浇湿了。

我知dào

不对劲了,那玩意怒了。于是我大声对胡宗仁说,胡宗仁!快跑!于是我们俩争先恐后的朝着出口跑去。根本管不了铁门上的锁会发出多大的声音,就开始爬,依旧是胡宗仁先爬,才刚刚攀上去,铁门就是一阵摇晃,胡宗仁也因此重重摔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铁门外面唯一的一盏路灯,突然开始有些不正常的变亮。看上去就好像电流突然加大一般,接着忽闪了几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闪动了大约四五下,每一次黑白交替的时候,我都能隔着铁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脸圆圆的,齐刘海短头发的女人,脸看上去灰白色,眼睛不大,但眼睛下边的眼睑上,也不知dào

是血还是什么黑乎乎的一团,面无表情。在闪最后一下的时候,我已经看到那个女人已经几乎贴着门外站着,身体在铁门外边,但是头却已经好像穿墙一般伸长脖子到了门内,也就是我们站着的位置,距离我的脸不到一尺。

那个姿势,就跟最初黄老师形容的那样:身体笔直,但脖子平平的伸长。这个画面的最后一刻,我眼前一黑,啪的一声,顶上的灯爆掉了。

胡宗仁对我喊道,你让开!因为环境实在太黑,我除了能远远看到同学们在宿舍里的灯光和眼前铁门竖着的铁栏杆的黑影之外,对身边的情况我一概看不清。听到胡宗仁这么一喊,我习惯性地朝左手边侧让了过去。然后我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先前我们站的位置,助跑,然后狠狠一脚踢在铁门上,发出一声哐铛铛的巨响。胡宗仁就这么连续踢了好多脚,但那始终是铁门,而且这家伙显然物理是没学好的,他朝着铁门的中间踢,那当然踢不开了。而此刻我们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能大致看见周遭物体的轮廓了。

我对胡宗仁说,你退回来,我们撞门。于是我俩一起助跑,然后以一种类似打橄榄球的姿势,直接朝着两扇铁门闭合的中间、锁住铁链的位置用力撞过去。这才哐当一声,撞坏了锁,铁链掉落在地上。我们俩也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在铁门被打开的时候脱力跌了出去,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顾不得疼痛,我们就开始朝着有光亮的地方拔腿就跑。远远就看见黄老师站在宿舍楼底的路灯下,大概是我们跑的动作过于慌张,黄老师看我们朝他跑过去,他竟然也开始转身朝着离宿舍楼不远的学校侧门或是后门跑去。我跑得比胡宗仁快,于是我眼看已经到有光亮的地方了,就呼喊黄老师,说黄老师你别跑了,你跑什么啊!黄老师这才停下来,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来说,他这逃命的功夫还是值得点赞的。胡宗仁赶上我们后,我们三个凑在路灯底下的花台边呼呼喘气,刚才跑动的脚步声比较大,但所幸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没有谁注意到我们,我们此刻的位置临近学校的后门,里头有个小保安坐在那儿,但小保安看是黄老师,也就没过问什么。

我低声问胡宗仁,刚才灯爆掉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他说他看见了,还打算问我看没看见。我说看样子咱们看到的是同一个画面啊。黄老师问我们看见什么了,胡宗仁和我都没搭理他,只是胡宗仁歇了歇气,咱们先出学校,找个地方坐坐抽根烟,今晚咱们肯定干不了别的事了,我有些事还要问问你,等问完还是先回家去休息吧。

学校门口周围的商铺差不多都收摊了,只有距离校门有一段路的地方,有个露天的烧烤摊,不少人打着赤膊卷起裤腿,在那儿坐着喝啤酒吃烧烤。我们就也坐下胡乱点了些菜,然后叫了些啤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给自己压压惊。

胡宗仁把我和他在女生澡堂里遇到的情况大致上跟黄老师说了一下。我们也曾经遇到过不少次鬼有胆子跟我们对着干的,甚至想要来伤害我们的情况,但今天这次遇到的,很显然,它如果想要伤害我和胡宗仁的话,那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却只是吓唬我们,而且还有点逗我们玩的感觉。我回想起我和胡宗仁在澡堂里狼狈逃窜的模样,还真是觉得怪丢人的。黄老师听了以后,懊恼地喝酒摇头,感觉像是在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破事的感觉。胡宗仁对黄老师说,黄老师,今天在你带咱们去找那个女生拿钥匙的时候,你说那个澡堂子以前也曾经传过鬼故事,学校里还有个老师被吓坏了不敢去洗澡,你还能记得当时那个鬼故事说的是什么吗?

黄老师回忆了一下说,记得,那件事就是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发生的,就是在女生澡堂里,起初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同学们的恶作剧,说是女生澡堂的水龙头一定不要使用靠近最角落里的那一个,据说是有一次有女同学开了那个喷头后,流出来的全是红色好像血一样的水,那个女同学抬头看喷头的时候,就看了一个女人好像鸽子似的蹲在喷头顶上,低头笑着看这个这个女同学,于是那个女同学就吓得慌忙逃走了。但是这件事最早只是在传,是从哪个学生那儿出来的已经没办法查证了。由于传得有点厉害了,学校就派了水电工去检查水管,发xiàn

那并不是血水,而是管道锈蚀的锈水,但也没有学生们传的那么夸张,说什么血红的颜色那也不至于。于是学校还专门在澡堂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是管道锈蚀,请同学们不要以讹传讹。当时那张告示就贴在打开水的地方,大家可以不来洗澡,但总得来打开水,所以大多数人都看到了。等学校把水管都换好以后,这件事在学校的辟谣下也渐渐淡了下来,同时也有那些胆子大的同学进去洗澡,慢慢大家也就忘了这件事。

黄老师说,但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有一个女同学在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疯般的大叫起来,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然后不穿衣服就准bèi

跑出去,却被地上的水给滑倒了,一下子摔下去的时候脑袋撞上了中间放衣服的凳子,就晕倒了过去。黄老师说,这件事当时很多一起在澡堂洗澡的同学都看见了,后来同学们给她穿了衣服送去了医务室。这个女同学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拉着身边的同学和老师说,她洗澡的时候冲头发,闭上眼以后在热水淋浴的情况下都能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手指甲在她锁骨到脖子之间滑动的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身上爬了什么虫子,于是赶紧睁开眼睛去看,却看到一双白的发蓝的手,正呈爪状在她的锁骨上抠着,然后转头就看见一张圆乎乎的脸,表情很诡异的看着她。于是她就开始大叫,然后就摔到了。

这件事被当时在医务室的几个同学传了出来,就这样,一度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听黄老师这么说,这仿佛跟我们在澡堂外边看见的那个女人很相似,都是圆脸蛋。于是我问黄老师,她见鬼的地方,是不是入口斜对角上的那个喷头?黄老师说好像是。我又问,那个女同学看见的鬼影,除了是圆脸以外,是不是还有齐刘海和妹妹头?黄老师说这他可就不清楚了,因为他也很很多人一样,只是听说了这件事,也没当真。

胡宗仁问黄老师,那现在还能够联系到当时这个女学生吗?黄老师说那件事以后没多久就转学了,是上一届的毕业生了,就是现在我们高四这群孩子的同年级学生。黄老师还说,这个女同学平时就不是那种很乖的学生,社会交际比较复杂,常常跟校外一些不好的孩子在一块玩。在学校也经常充大姐头,还常常欺负别的同学,所以同学们多数都不怎么喜欢她。听说就是她在澡堂摔到的那天,在进去澡堂的时候还欺负了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就是刚才我们去拿钥匙的那个,我们班的生活委员。

黄老师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和胡宗仁正打算凑到嘴边的酒瓶就停了下来,然后我们俩一起望着黄老师。黄老师大概是说道这里后,加上我们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他好像是也想到点什么。

胡宗仁放下酒瓶,对黄老师说,看样子咱们明天还得问问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子了。

第四十三章.被欺负的同学

事实上,我和胡宗仁想的完全是一样的。我们这行都知dào

一件事巧合的重yào

性,但绝对没有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有着关联了。谁会倒霉到次次都跟这些乱七八糟事情凑巧碰上?又不是柯南!

我和胡宗仁都认为,最早目击这整件事情的、黄老师班上那个生活委员,一定在这整个事件中,是个关键!

尽管这还只是猜测,但也是基于经验的猜测,应该是错不了的。当天黄老师就答yīng

我们,第二天礼拜天的时候想办法把那个女学生给约出来。只是他担心这么一来的话,就会让这个女孩子被吓到,会不会影响到学习成绩之类的。我对黄老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这件事不搞清楚的话,将来受影响的可绝不止这一个同学。学校里闹鬼的传言若是不停止的话,后果会越来越严重的,况且,这还不是传言。

吃完东西以后,我们就准bèi

各自先回家了。我和胡宗仁身上都湿漉漉的,虽然夏天烘干也挺快的但黏糊糊的始终不舒服。我的车停在杨家坪步行街的,而我们三个也都喝了酒,加上黄老师家也住在步行街一带,于是他就打车把我和胡宗仁送到了杨家坪。我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到了杨家坪后我和胡宗仁就分别打车回家了。我们大家约好,明天的中午午饭以后再碰头,因为来早了没什么意义,还耽误睡个懒觉的时间。

我当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彩姐还在玩电脑,她看见我回来了,于是就问我,胡宗仁没什么事吧,你们事情办好了吗?我告sù

彩姐他好着呢,除了受了点损失之外。彩姐问我什么损失,我怎么可能轻易告sù

她胡宗仁那湿漉漉的手机都还在我身上呢。

第二天睡了个自然醒,中午在家煮了面,就按照约好的时间出发,我先去了杨家坪把我的车给开走,这一天一晚的停车费还真是不少。途中接到胡宗仁用付韵妮的手机打来的电话,怒骂我说我贪污了他的手机。大约2点半的样子,我们三个在学校门口碰了头,胡宗仁成了最晚到达的那个。

黄老师又带着我们去了女生宿舍楼,把那个女同学给约了出来。黄老师先是把钥匙还给了这个女同学,然后就让她跟着我们一块去黄老师的办公室。女学生有点惊慌失措的感觉,她大概是觉得年级主任把自己带到办公室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所以当我们走到办公室以后,黄老师让她找地方坐下,她也依旧战战兢兢的不敢坐。

胡宗仁开口对女生说,妹妹,你别害pà

,今天黄老师找你来,主要是因为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先坐下吧。那个女孩子看着胡宗仁又看看我,很显然我长得比较像好人,我是指相对于胡宗仁而言的话。女孩子坐下了,黄老师对他说,罗小雪,今天找你来还是因为上次你说你晚上下了自习锁门的时候看到教室里有人影的事情,这两位是我代表学校专门请来处理这件事的人,所以,你有什么知dào

的情况,就一定要据实回答。

罗同学听黄老师这么说了,原本在自己脑子里一直认为是幻觉的事情仿佛突然被证实了,她看得出非常害pà

,这大热的天里,她开始用手搓着自己的膀子,好像很冷似的。胡宗仁对她说,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多以前,那时候你还在念高三的时候,有一次你们楼下那澡堂子女生这边有个女孩子说见鬼了然后摔到撞晕了?罗同学说她记得。因为那个晕倒的女同学就和她一个班的。胡宗仁继xù

问她,听说那个女同学在学校似乎是风评不大好的一个学生对吗?罗同学说,其实那个女生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就是平日里有点目中无人,喜欢欺负其他女同学罢了。胡宗仁问她,怎么个欺负法。罗同学说,就是谁要是稍微惹到了她,她就会带着她玩得好的另外几个女生到宿舍里堵别人,有时候骂几句都是轻的,好几次她就因为看别人不顺眼,就在人家宿舍里几个女孩子强迫人家跪下,然后轮流扇耳光,为这事,学校还处分过她。

我插嘴说,这妹子还真是挺欠揍的哦。胡宗仁说,那是因为她没遇到我,否则保证给收拾得跟个猫似的。胡宗仁转头接着问罗同学,说听说那个女孩子出事的当天,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一点矛盾是吗?罗同学低下了头,开始玩自己的手指。胡宗仁宽她的心说,你别担心,我们这次来是私事,你尽管回答就是。罗同学才说,那天就因为自己在公共走廊上晾刚洗好的被单,因为宿舍阳台太小了根本晒不好,所以就晒在走廊上。但是那刚洗好的被单湿漉漉的,那个女生路过的时候,滴水不小心滴到了那个女生的身上,于是她就把罗同学的被单给扯到地下还踩了几脚,弄得脏兮兮的,还一边踩一边大声骂是那个傻逼把被单晒在这地方的。罗同学心里有些委屈,对那个女生说不过就是几滴水而已,你何必这样糟蹋别人辛辛苦苦洗好的东西呢。就因为这句话,那个女孩子又发火了,说她还轮不到罗同学这样的土包子来教xùn

,叫罗同学不要跑给她等着。

罗同学接着说,等那个女生走了以后,自己虽然委屈,但是又把被单洗了一次,然后同宿舍的室友都劝她说,要不要先报gào

给老师,否则要真被欺负了怎么办,罗同学说不用了,一点小误会不至于吧。胡宗仁一拍大腿大声说,至于!太至于了!这王八蛋小女孩!胡宗仁太容易进入别人的世界了,所以也就一辈子都活在人家的故事里。罗同学接着说,果然午休时间过后,大家都准bèi

去上课了,那个女生带了好几个其他女生就来罗同学的宿舍里堵她来了。罗同学本来是区县来的,父母都是乡下人,她自己也比较文静老实,于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她还是跟那个欺负人的女生道歉了。但是人家不依不饶的,不但抓着罗同学的头发扇了她好几个耳光,打得嘴角都出血了,还把走廊上人家罗同学刚刚才重新洗好的被单又一次扯下来,踩得脏兮兮的,然后扬长而去。

罗同学说到这里的时候哭了起来,感觉这件事很委屈似的。我虽然不大明白女孩子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是以我的个性,如果我是罗同学的话,估计那个女生应该会被我整得这辈子听见我的名字就会害pà

。换成胡宗仁的话估计更可怕,因为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些变态的想法,如果有人这么欺负胡宗仁的话,胡宗仁应该会把她给卖到那些偏远山村去吧。罗同学说,当时宿舍里还其他同学都还在,大家都说这种事一定要报gào

给学校了太欺负人了之类的,但是罗同学还是忍了下来了,她说,一是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二是害pà

自己报gào

以后,又被报复。罗同学说那一个下午她上课都心不在焉的,很难集中精神,那是因为受到欺负的关系。结果就是当天,那个女孩子就在澡堂子出事了。

罗同学说,那天之后,关于澡堂子有鬼的传闻就出现了,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很相信,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多行不义了,就当是老天爷在代替自己惩罚她了,此外,她自己对这件事并没有很在意。

罗同学说,那件事出现以后,大家关注的焦点全都变成了这个女孩子怎么怎么遇到鬼了,都神志恍惚了,好可怜啊之类的,但是很少有人会在这个当口想起这个女孩子实jì

上平日里老是喜欢作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当别人都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的时候,罗同学却觉得这就是报应。胡宗仁问罗同学说,那之后呢,你们黄老师说这个女孩子没过多久就转学了,你们知dào

她转去哪里了吗?罗同学摇摇头说,在那天之后,这个女同学就被学校劝她自己在家里安心调养一段日子。所以从那天之后,她就完全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学生了。而是直到大概一个多月时间以后,她才听别的同学说起这个女学生转学了,连宿舍里的被褥枕头等东西,都是她的几个玩得好的女生帮忙收拾的。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问罗同学,那前阵子你锁门的那天晚上,打雷下雨,你看到的那个人影,之后你们黄老师也看见了。我们来这里调查的时候,也确实在你们俩说的那个位置发xiàn

了比较明显的灵异反应,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我们除了在你们说的地方找到了之外,还看到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个桌子上,有一个香灰手印,凳子上也有反应说明这个鬼魂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坐过,你能跟我说说这个位置上的那位同学的情况吗?就是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罗同学一愣,说那个位置就是我的呀。

第四十四章.善始善终

罗同学这句话一说完,我和胡宗仁都惊讶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们竟然没有向黄老师打听下那个位置坐的是谁,甚至连黄老师自己也没有想要告sù

我们这个位置其实就是罗同学的位置。于是我摊开双手,问黄老师说,这个罗同学的位置你为什么早不告sù

我们?黄老师无奈的说,一个班上学生这么多,而且他又不止教一个班,记不住。

好吧,事到如今,也犯不着再去埋怨谁了。而这接连的几件事串联起来,更加佐证了我和胡宗仁先前的猜测,果然跟眼前这个叫罗小雪的有关系。否则怎么可能我们两个陌生人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几乎遇到的每一个线索都跟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呢。想到这里,胡宗仁拿出他那个因为进了点水而导致屏幕有点变色的手机,找到我们前一天晚上在教室里拍到的那一张有鬼影的照片,胡宗仁努力调整到比较容易看清楚的程度,然后把手机递给罗同学,接着对罗同学说,我们觉得这个鬼魂可能跟你有一定联系,你仔细看看,你锁门的那天晚上见到的鬼,和照片上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

罗同学结果手机,认真看了看,我注意到她的脸色和眼神从起初的不知所措,变成了惊慌失措。然后她突然受惊吓般地“呀~”的一声尖叫,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从板凳上站起来,躲到了一边。而随着她捂住耳朵的这个动作,胡宗仁的手机也再一次摔到了地上,后盖摔掉了,电池也掉了出来。

胡宗仁翻了翻白眼,看得出他很不开心。我赶紧问罗同学,你这是什么情况,就是同一个吗?罗同学惊魂未定的说,这个…这个女人…我认识,是我姐姐啊!

我疑惑的问罗同学,你姐姐?你姐姐已经去世了吗?她说是的,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说你确定这是你姐姐?你姐姐的鬼魂怎么会跟在你身边?与此同时,我脑子里开始回想头一晚在澡堂子的铁门那儿,我和胡宗仁短暂间看到的那个鬼影,脸型和发型上来看,的确和眼前这个罗同学有那么几分相似。而我很快也想通了,当初罗同学被另一个女同学欺负的时候,澡堂子里出现的那个把女同学吓得摔倒的鬼魂,就是罗同学的姐姐,它是在帮妹妹向那个女生报复。

这一切像是一个指引一般,先是鬼魂故yì

在教室里让自己的妹妹和老师看见,继而才有了我们帮忙寻根问底的事情。于是我赶紧走到罗同学身边,拍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带回到椅子跟前坐下,让她冷静下来,告sù

我关于她姐姐的事情。

罗同学告sù

我们,她姐姐比她大了三岁,当时她自己还在念初三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是她们老家那个小镇上的高中。而在那一年母亲身体突然因为过度劳累而变得很不好,家里本身经济条件也不宽裕,父亲在镇上给人开摩的维生,母亲在生病之前就在家种地喂鸡喂猪,母亲倒下以后,家里为了给她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全部的钱。而当时姐姐准bèi

高考,妹妹又在准bèi

中考,都是特别紧张的阶段,也是最花钱的时期。于是罗同学的姐姐就跟家里人说,妹妹岁数还小,家里的活也帮不上很大的忙。初中的学杂费用比高中要少很多,她自己反倒成了这个家里最大的经济负担。而自己已经长大了,家里有困难就不该只想到自己,于是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姐姐在高考那年毅然决定辍学弃考。为家里剩下自己念书的那一部分钱,就能给妈妈治病了。

罗同学说,当时全家都不同意,但是姐姐很坚持,也就只能由着她去。姐姐退学后实jì

上并没有让家里的经济负担有所缓和,只是在母亲没办法劳作的时候,她顶替了母亲而已。而罗同学则为了不辜负姐姐的一番苦心,努力念书,考上了重庆主城区的学校。

就在考完放假的那段日子,两姐妹聊天,说了很多憧憬未来的话。姐姐告sù

罗同学,自己在没辍学的时候,理想是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学,因为她从小就渴望得到一份媒体行业的工作,但是既然现在自己没办法如愿了,就把这个愿望寄托在了妹妹身上。她对妹妹说,你就是在代替我念书,替我完成我的梦想吧,这就是对我放qì

学业最大的慰藉了。

罗同学心里知dào

姐姐为了这个家放qì

了自己憧憬的生活,所以她一直非常努力。而在家里,母亲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在家里父亲就负责赚钱维持母亲的医疗费用,姐姐就种地喂猪,一边能给家里增加点粮食和收入,这喂鸡和喂猪,遇到行情好的时候,还能让家里人迟点有营养的东西。但是就在罗同学上高一第二学期的时候,家里的猪窝没有锁好,猪儿跑到了山里。那天姐姐冒着打雷下雨去山里找那只猪,因为这只猪能卖不少钱,家里现在已经承担不起这个损失了。却因为天雨路滑的关系,摔下了十几米高的山崖。

罗同学说,虽然那山崖并不是很高,而且是个斜坡,一般来说摔下去无非就是受点外伤,但是不凑巧的是,姐姐摔下去的时候,不偏不倚的,摔到一根冒起来的树桠上,比较尖锐,直接就刺到了姐姐的腹部。罗同学说,那地方离家里本来不算远,但是姐姐伤势很重,流了很多血,就晕倒了。而等父亲回来的时候,雷雨已经停了。看到女儿出去找猪还没回来,就带着人打着手电筒上山去找,结果找到的就已经是女儿的尸体了。

罗同学说道这里的时候就伤心的哭了起来,不难看出,这两姐妹的感情是肯定很好的。罗同学说,因为自己那时候在重庆上学,又马上要期末考试,家里人担心影响她上学,于是就暂时瞒着她没告sù

她,自己在农村老家把丧事给办了下葬了。等到罗同学考完,高高兴兴回家找姐姐的时候,才发xiàn

她走的时候健康开朗的姐姐,回家却变成了一个立了墓碑的小土包了。

罗同学告sù

我们,当时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甚至还怨恨起自己的父母,埋怨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告sù

她实情,以至于自己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她说,这是她活到现在最大的一个遗憾。因为姐姐死得很突然,所以没什么遗言交待。家里人就把姐姐生前的一些东西,就统统给了罗同学。罗同学觉得自己看到姐姐的那些衣服心里难受,就统统没有带到学校来,姐姐以前念书时候的文具盒和钢笔,自己倒是带来了。

胡宗仁插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在用钢笔?罗同学哭着说,那是姐姐的东西,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是一直在坚持使用。但是却在念到高三的时候,那支钢笔却不见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但我没说出来,而是让罗同学继xù

说下去。罗同学说,钢笔丢了以后,自己找了很久没找到,也没别的办法,学习又很紧张,只能暂时不找了。而就在那一年的高考时,她考完以后发xiàn

并没有自己平时发挥的水平那么高,属于失常的考试。等到成绩单下来之后,会根据成绩来选报志愿,罗同学虽然知dào

自己的分数报考姐姐曾经梦想的大学有点困难,但是她还是试一试的填了这个大学。

果然现实还是残酷的,罗同学因为坚持这一个志愿,她落榜了。黄老师插嘴说,当时她落榜以后老师们都觉得可惜,因为她完全可以换别的一流大学读。但是罗同学坚持复读一年,重新再考。就这么着,她才念了高四。

胡宗仁说,他知dào

了,姐姐一直跟在妹妹身边,就是为了陪着妹妹一起考试,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妹妹第一年失利了,它也就跟着留下来了。我也对罗同学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姐姐当时是属于突发情况死的,而且在这家里她除了关心长辈之外,还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了你身上,这种突然的死去有可能会怨气很重,再加上你之前被人欺负,你姐姐应该就是气不过才帮着你吓唬了那个女生,但是却因此造成了她自己的怨气更重。我苦笑一声,指着胡宗仁对罗同学说,不瞒你说小妹妹,昨天晚上我和这家伙还吃了你姐姐的苦头呢。

我告sù

她,你姐姐之前一直没让任何人察觉,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一直附身在你带来的那支钢笔上。直到你钢笔丢了,她找不到你了,所以才会直接以鬼魂的方式跟在你身边。你告sù

我,是不是在那个女生欺负你之前,你的钢笔就已经丢掉了?罗同学说是的。

我又对胡宗仁说,她姐姐死在雷雨交加的时候,而且死亡之后才被人找到,这原本是属于曝尸了,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她的鬼魂只在打雷下雨的时候才出现,应该不仅仅是夜里,只是你们发xiàn

她的时候,是在夜晚罢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告sù

罗同学,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给你姐姐写一封信,把你想要跟她说的话尽量多的写上去。我给你半天的时间,因为既然知dào

了你姐姐现在未能离开,今天,我们也要把你姐姐送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罗同学哭着问我,是不是写完这封信,姐姐能看到。我说是的。她又问我,那是不是从今往后,自己就再也没办法感觉到姐姐在身边了。我迟疑了一下,说是的。不过会有其他东西来替代你对姐姐的思念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黄老师就在办公室里安静的陪着罗同学,罗同学开始长长地给姐姐写了一封信。而我则带着胡宗仁走到教学楼的背后。在转角的时候,我对胡宗仁说,你相不相信,我们能在这块荒地里找到那支钢笔。胡宗仁点点头,然后笑着跟我说,我就知dào

你打的这个主意。

我和胡宗仁差不多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几乎翻遍了这块荒地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用罗盘探测着鬼魂的痕迹,在于在天快要黑掉的时候,在泥土里找到了已经埋了小半截的银色钢笔。我们能确认这就是罗同学丢掉的钢笔,因为笔上有些微灵动,那就错不了。至于是怎么丢掉的,这恐怕谁也不知dào

。捡起笔以后我用纸巾擦了擦,虽然是不锈钢的,但是还是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变得有些破败。接着我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包好,然后带走。我们直接出了校门,去校外买了些吃的,给黄老师和罗同学也带了一份。剩余的时间,我们就一直安静的在黄老师的办公室里,等着罗同学把信写完。

直到晚上9点多,罗同学才写好。她把信递给我,我看到上面有很多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痕迹,我知dào

她一定是哭着把信给写完的。而罗同学那红起来的鼻子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没有看信的内容,这想必是姐妹俩的交心话了,于是我折好,递给胡宗仁。胡宗仁带着大家回到了教室,让罗同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想着自己的姐姐,胡宗仁则跟我一起,在这种祥和毫无dí

意的氛围下,顺利的找到了来看妹妹最后一眼的姐姐,接着我们烧掉了信,送走了姐姐。

那天事后,胡宗仁难得很认真的跟罗同学说,今天是礼拜天了,意味着从明天开始,这个礼拜就已经完全过去了,你要努力面对这些事情,然后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学习,要知dào

你姐姐可是指望着你来替她完成梦想呢。罗同学很开心的一笑,答yīng

了胡宗仁。我必须得说,这个之前看上去土土的女孩子,在笑的时候却让我感觉很温暖可爱。

黄老师说过两天单独约我们俩出来,到时候会一分不少的把酬金支付了。当天在回家的路上,由于我得先送胡宗仁回去,所以这一路上我又要继xù

跟他的脑残思想斗智斗勇。当车开到鹅公岩大桥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而且还笑得停不下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他只是想到一个问题而已。

我郑重的警告他如果你现在不把这个笑话说出来与我愉快的分享的话,我会抢了你的手机和钱包,然后把你扔在这大桥上的。他才对我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去的那个女生澡堂吧?我说我记得啊怎么了。他说那我考你一个问题吧:男人走进女生澡堂!我问他猜什么的。他说,猜两个数学名词。

我猜了很久没猜到,于是问胡宗仁答案。他突然很淫荡的大笑起来对我说:

“自然数(shu),绝对值(zhi)啊!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五章.一通电话

当晚我送了胡宗仁回家之后,我就提醒他,回去让付韵妮时不时的看看他自己背后的八极印,如果有变化就立kè

说一下,大家相互也好有个准bèi

。胡宗仁答yīng

了。两天以后,胡宗仁打来电话说,似乎八极印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准咱们这回运气好,碰巧蒙对了。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了许多,是啊,我们现在的确太需yào

运气了。于是我问胡宗仁,是不是这就表示这一次的考验你是通过了?他说好像是的,但是自己也不敢确定。我说那假设这一次的通过了,那么下一个考验按推测的话应当就是在坤位上的是吗?胡宗仁迟疑了一会,然后对我说,希望如此吧,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作为朋友来说,我对胡宗仁算是了解的。所以我深知他绝对不是一个“认命”的人。甚至他是一个喜欢跟自己的命唱反调的人。既然连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继xù

说什么,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让他多留心,别大意之后,就挂上了电话。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胡宗仁再次打来电话跟我说,那个黄老师约他出来,要给咱们支付这一次的酬金。我原本说你自己去就行了,回头你随便给我点就行了。胡宗仁却跟我说,你难道就不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来吗?我这才想到,原来我们即使是通过了这次考验,我们却还没能找到那个把业务介shào

给胡宗仁的人。而事实上这个人却对于我们尤其是胡宗仁来说相当关键。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好,我也来。

黄老师约我们的地方依旧在上次办事前我们碰面的地方,黄老师对我们说,学校领导对于这件事就不方便亲自出面了,于是全权委托他来办好,说完他拿出一个口袋,那个口袋很像是快餐店外卖的纸口袋。里边装着这次的现金,从袋子鼓胀的程度来看,应该还是比较可观的。胡宗仁结果钱袋以后,就开始盘问黄老师,希望他能够把这次最终把胡宗仁介shào

给他的那位介shào

人说一下,可谁知dào

黄老师说什么都不肯,一个劲跟我们打马虎眼,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和胡宗仁如果按照社会阅历来说,肯定是比眼前这个一辈子都教书的老师丰富得多,所以他的那点小伎俩根本就瞒不过我们。胡宗仁见黄老师实在不肯说,于是就把眼睛望向我,那意思似乎是在说,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动粗吗?作为我个人来说,我还挺喜欢黄老师这个人的,虽然我们之间仅仅是寻常的雇佣关系。但是问题摆在这里,黄老师也许是我们近期遇到的所有人当中,最容易找到关于轩辕会和八极印线索的一个纽带式的人物。于是我对胡宗仁点点头,意思是说,没办法了,既然死磨硬泡问不出来,咱们还真的暴力一点了。

于是我就这么问了黄老师一句,我说黄老师,你知dào

吗?如果你不肯跟我们说出你那个朋友的朋友到底是谁的话,我们可能会因此遇到很大的麻烦。我们虽然拿了你的钱,但怎么说也是帮了你的忙不是吗?所以还请你别遮遮掩掩了,直接告sù

我们吧。我这话的意思,就是在告sù

黄老师,你那些打马虎眼的伎俩对我们俩没用,我们不吃你这套。可谁知黄老师听我这么一说,却面露难色的笑了笑,然后摇摇头,低头端起了茶杯。

胡宗仁站起身来,走到黄老师身边,一把抓住黄老师的茶杯口,然后用力夺走,放在桌上。接着胡宗仁就坐在黄老师的身边,歪着头盯着黄老师。这就是在威胁了,尽管胡宗仁一句话也没说,黄老师苦笑着说,两位小兄弟,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告sù

你们,而是对方特别交待了,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来,你想想看,人家帮我一个忙,我实在没理由再把别人给卖了是吧?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我站起来走到胡宗仁认辩,一把拉起他的衣服,指着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对黄老师说,黄老师你看清楚,认识这个东西吗?这个就是另一群人想要阴我这傻兄弟的招数,而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把我们介shào

给你的那个人,就极有可能是这件事的知情者,你虽然不想惹是生非,但是你已经是这件事当中的一环了,你是躲不掉的,就当是帮我们一个忙,告sù

我们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已经因为焦急和无可奈何,甚至有点央求的语气了。

黄老师叹了口气说,唉,劳烦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个厕所回来再说。说完他就起身离去了,但是等了很久都没回来,胡宗仁问我说,要不要我去厕所看看?我揉了揉眉骨,摇头对他说,不用去了,他肯定溜了。实jì

上在黄老师离席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之所以没拦下他,一方面是因为你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上厕所,人身监禁也不至于到这地步,更何况这又不是在监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即便是他逃跑了我们也不害pà

,因为他工作的地方我们可是知dào

的,连办公室是哪间,坐在哪个位置上我们都知dào

,所以他起码不至于为了躲我们连几十年的工作都不要了。而且,他害pà

我们报复,多过我们害pà

他不说实话。

我对胡宗仁说,咱们别等了,走吧。他问我去哪儿,我说回家啊还能去哪?他说难道咱们就不去学校找他了么?我说你要找也不急着这一天,今天他既然肯出来见我们,那就表示他今天是比较闲的,这会回学校去,你可未必找得到人啊。于是我们叫来服wù

员结账,服wù

员说刚才那位老先生已经结过了。我们这才离去。

可是就在我们走到楼下之后,胡宗仁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信息的声音,胡宗仁摸出了看了看,然后把手机递给我,信息正是黄老师发来的,信息的前半部分是在向我们道歉,请我们原谅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掉了,后半部分就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姓马的名字。并且告sù

我们说,希望我们联系此人的时候,尽可能的为他避嫌就行了。

胡宗仁笑着说,看来这当老师的人真是不一样啊,挺有正义感的。我说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号码那头那个姓马的究竟是何方人物,咱们都还没谱呢。胡宗仁晃了晃手机对我说,那咱们打还是不打?

打啊,当然要打。

看了看时间,上午11点。这个时间段来说,既不会有人在休息,也不会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于是我和胡宗仁回到车上,关上车门车窗,把手机的模式换到了免提,以免待会咱们相互沟通出现偏差。胡宗仁就按照黄老师提供的那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电话大约响了四、五声之后,咔嚓一声,有人接起了电话,然后对我们说了一声“喂?”对方的声音比较低沉而且沙哑,从声音上来判断,至少也是40岁以上,而且感觉是那种不怎么好说话的人。胡宗仁却在此刻慌慌张张的挂上了电话。

我对他这突然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于是我瞪着眼问他,你这是什么情况啊?你要找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一句话不说就挂电话,你有病啊。胡宗仁嘿嘿嘿的傻笑着跟我说,不是,感觉好刺激哦,跟做间谍似的。我大声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如果这家伙真是这次要害你的人当中的一员怎么办,你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我有点生气,因为我实在没料到胡宗仁竟然在这个当口还这么贪玩。

胡宗仁说,对哈,要是待会我再打过去人家关机了怎么办?我骂着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你脑仁是不是就鼻屎那么大一点啊?胡宗仁你能不能告sù

我,你的傻是天生的还是家族遗传啊?你小时候你妈是不是有事没事就用钝器打你脑袋啊?胡宗仁冲着我不耐烦的说,哎呀你别骂了,我再打一个不就完了吗,要是打不通了你再骂我成不成?

没等我答yīng

,他继xù

以免提的模式拨打了过去。咔嚓一声后,我们听见对方接起了电话,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我和胡宗仁在电话这头,就跟对方这样无声地僵持了起来。我对胡宗仁点点头,意思是你有话赶紧说,胡宗仁张开嘴巴正准bèi

说话的时候,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电话那头说道,你就是胡宗仁对吧?

对方这么一问,反倒让我和胡宗仁有点措手不及。胡宗仁竟然开始有点结结巴巴的说,啊…就…就是我,你就是那个马师傅对吧?我痛苦的摇摇头,因为胡宗仁此刻的气势,已经先输了一半。

对方却冷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到底还是自己找来了啊?

第四十六章.棺材

胡宗仁在电话里跟对方说,学校里的那个案子,就是你故yì

推到我这里来让我做的对不对?你也是轩辕会的?敢问是哪一派的?胡宗仁这话就说得大气多了,道家分支多得数不清,轩辕会又是个专属于道家的社团集会,既然这次处理学校的案子和身上的八极印有关,那对方自然是和轩辕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方在电话里说,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是凑巧帮忙把你身上的八极印和这件事关联了起来而已。胡宗仁问道,什么叫做关联起来?对方说,就是算定了你某时某刻当有一关要过,而这一关,如果我不来加以关联,那就成了你自己的造化。过不过得去,这只关系到你自己而已。但既然我手上有了这么个案子,于是就关联到了你身上罢了。我忍不住开口问,这么说来,当初给胡宗仁身上放置八极印,你也是参与其中的?

对方听到了我的声音,又是一声冷笑,然后说,你果然还是找了个帮手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话这位,就应当是姚老前辈说的那个巫家臭小子吧?我这一辈子许多人骂过我是臭小子,所以也不多这一声,倒是对方说的这个“姚老前辈”,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迅速的回想了一遍但凡我所认识的所有堪称老前辈的人,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姓姚的。于是我回答他说,我是李诣凡,胡宗仁是我的好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他说,好,真够义气,这才第三关,还有剩下的五关,闯过去了,再来跟我炫耀你们的友情吧。

胡宗仁大声说,你到底是谁啊?躲在暗处放枪,有种的跟老子明刀明枪的来!对方说,我姓马,这你们不是都知dào

了吗?如果想要找到我,就保证你们的手机不要没电吧。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我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胡宗仁突然又抓起电话,打了出去。我只听见他带着焦急的语气打给了黄老师,问黄老师说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如果你不方便的透露的话,能不能把那位介shào

马师傅认识的“朋友”告sù

我们一下联系方式。黄老师大概是隔着电话也察觉到了胡宗仁的焦急,于是这回他没继xù

刁难我们,而是在胡宗仁挂断电话后,很快就发来了一条信息。

根据黄老师早前说的,他找到胡宗仁,是因为朋友的朋友介shào

的,而最尽头的这个“朋友”就是今天打电话的马师傅。而黄老师也把中间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了我们,于是胡宗仁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过去。但是结果是令人遗憾的,电话里那个人说,自己和马师傅也算不上是很熟的朋友,只是之前自己家里出了点事,曾经找马师傅帮忙咨询了一下,知dào

马师傅是懂行的能人,仅此而已,接触交往都很少。当胡宗仁再更进一步去询问的时候,对方就开始一问三不知了。挂上电话之后,胡宗仁又再次接到了一条消息,而这条消息,就是那位马师傅发来的。

信息的内容,是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我是熟悉的。因为曾经有较长的一段时间,我经常往那一带跑。信息上的这个地方,在化龙桥某村某号。看到地址的时候,我对胡宗仁说,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一整年的时间我们俩跟刹无道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最早的开始就跟这信息上的地址有一定关系。于是我简单的给胡宗仁说明了一下当初我按照司徒师傅的吩咐,在距离化龙桥不远的地方找到魏先生的防空洞和他的祭坛的事,我说现在时间还挺早,咱们就直接去那个地方找找看吧,既然马师傅把地址都告sù

咱们了,肯定是要让咱们去那儿找一样什么东西,这可能就是你背上八极印坤位的线索。

胡宗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俩就开车朝着化龙桥方向走去。

化龙桥算是重庆的一个老地名了,相传早年靖难之役的时候,建文帝曾经逃难到重庆,锦衣卫的追杀让他无处可逃,只能藏身于寺庙之中,这里的寺庙,就是指的如今位于重庆沙坪坝区磁器口古镇的“宝轮寺”,而宝轮寺的前称,就叫做“龙隐寺”,指的是建文帝在这座寺庙中隐居。而建文帝逃难到龙隐寺的途中,经过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化龙桥。化龙桥曾经有一段古老的城墙,但是由于年岁太久而荒废于杂草灌木中,即便是在那一带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很少有人知dào

城墙根的具体位置。相传建文帝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为了不让守城的官兵认出自己来,就在出城之前向佛祖祷告,结果佛祖显灵,让他漫天过海的出了城。于是后来这个地方,就被人们称之为“化龙桥”。

而在抗战年间,因为重庆特殊的地形,化龙桥一带多以高低不平的小丘陵覆盖,日本人因为重庆位于长江的上游,剑阁蜀道的南侧,从哪一面进来都会困难重重,于是至始至终都没能打到四川境内,重庆当时作为抗战时期的陪读,许多政要名流包括蒋介石都在重庆,还有不少军工企业,于是日本人心想既然陆军打不进来,那么我就轰炸吧,也能大大打击当时中国国民zf的气势。于是就开始了对重庆长达数年的零星轰炸,为防止被炸死,重庆几乎所有的山体里,都挖了防空洞,而防空洞最为集中的,就是化龙桥一带。

所以在我和胡宗仁赶过去之前,我就隐隐觉得这个地址,其实是一个防空洞。因为尽管那一带老房子特别多,但大多不会只在地址上标注某某村某某号,而是应当是某某村,某某社,某某号,按照重庆地理的习惯,这种号数单独存zài

的,要么是临街的门面,要么就是转为民用的防空洞。

我和胡宗仁在化龙桥附近四处打听,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果然,那儿是一个防空洞。准确的说,那是一排并列在路边的防空洞,周围的洞子都出租给了商户用于经营摩托车配件或是维修等生意。这类防空洞里边相对比较短,挖得不算很深,而且是重庆最老一批的民防工程,但正因为那时候的人善良老实,所以这洞子半个多世纪也都没有出现过垮塌的危险。当我们到达时,那个地址上所指的防空洞,已经紧紧锁上了卷帘门,周围的商户都还开着,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一时不知dào

是不是该破门而入了。胡宗仁提议,要不先打个电话给那个马师傅吧,既然他叫咱们来这个地方,总没理由让咱们空手而归吧。我抬头看了看防空洞口子上方的招牌,招牌上原本应有的喷绘布已经被人撕扯下来了,撕掉的印子还挺新的,想必时间不会很久。考lǜ

到待会可能要偷偷想法子撬开门,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去寻味周围商户,这家店以前是做什么的。

胡宗仁电话打通以后,告sù

马师傅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但是锁上门了,大白天也不可能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撬锁,想让马师傅给个提示,或者如果他在里边的话就赶紧开门,不要磨磨蹭蹭的。马师傅则叹气一口,一副胡宗仁朽木不可雕也的感觉,然后对胡宗仁说,钥匙藏在卷帘门的门缝地下,你们起码也该先找找了再打电话来吧,真是丢你师傅的人哦。说完他又挂了电话,胡宗仁再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关机了。

我个头比胡宗仁矮一点,于是我让胡宗仁帮我在外边盯着,我就趴下身子在门缝里摸着。从门缝里,我看到了光亮,这说明洞子里是没关灯的,同时似乎也是在告sù

我,这是有人故yì

开了灯锁了门,在等我和胡宗仁到来。摸到钥匙之后我就蹲了起来,然后就打开了卷帘门。

我和胡宗仁一闪而入的进了洞里,然后我迅速把门给拉下,但并没有锁上。转身看洞子内部的情况时,整个洞子里空空如也,地面上有柜子被搬走后的痕迹,墙上贴着一张2007年的日历,顶部有一个昏黄的白炽灯晃悠着,我和胡宗仁的影子也跟着摇晃,就在正对着白炽灯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用红色绸布盖上,电脑键盘大小的盒子。

胡宗仁正准bèi

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被我给拦住了。我说你别着急,没准里头有鬼。按照我的经验,这类防空洞里,在尽头处都有一个小的暗洞才是,暗洞通常会挖到山体里,所以偶尔能有地下水,即便是没有,也能因此给整个防空洞提供足够的湿气。可是当我找到暗洞的时候,却发xiàn

被水泥混砖,牢牢的封死了。从水泥凝固的程度来看,起码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这才退回到胡宗仁身边,说咱们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由于我和胡宗仁都是被人下过阴招的人,所以难免有点杯弓蛇影的。胡宗仁找来一根香,当成棍子一般,挑起盒子上的红绸布,我这才看清,绸布下是一口棕红色,棺材状的骨灰盒。棺材对于中国人的含义是很别致的,本来有“升官发财”的祥意,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骨灰盒都会采用这种形状,是为了眷佑后人,升官发财。

胡宗仁问我,这棺材里会不会我一打开就飞出好多暗器来啊?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张纪中的电视机看多了啊?他嘿嘿一笑,然后我俩就蹲下把那个棺材盖打开。

打开以后,看到里边的几样东西,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个塑料的洋娃娃,就是我这个岁数的人小时候玩过的那种洋娃娃,眼睛还会随着站立或躺平而自己睁开或闭上的那种。而奇怪的是,这个洋娃娃其中的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剩下了黑漆漆的眼洞,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我仔细看了看,那些深色的部分,如果没猜错,应当是干掉的血渍。除了缺失了一只眼睛以外,仔细看看,这个洋娃娃还少了一只手指和右脚的脚掌。洋娃娃在盒子里的姿势,就好像是一个人躺在棺材里一般,而洋娃娃额头上贴着一张符,这张符我和胡宗仁都认识,就是一般寻常用来封印灵魂的符。洋娃娃的手环抱在它的腹部,手下压着一张红色的纸。胡宗仁看了我一眼,伸手抽出那张纸,我们看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

第四十七章.玄黄与苍门

看到这几行字的时候,我和胡宗仁不由得对望了一眼。要知dào

,鄙人这一生,最痛恨的可就是猜谜游戏。而且每次我和胡宗仁一块遇到高手阻拦的时候,往往都给我们这么几句看起来像诗,却又偏偏狗屁不通的句子。一年之前,我们挨个破解付韵妮老爹付强留下的局时,就让我痛苦不堪。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还是得猜这些话的意思。从字面上来看,这是一个简单的排列组合,把重庆的几个老地名,用类似诗歌的方式串联起来。胡宗仁不是重庆人,但是在重庆待了这么长时间,大多数这样的地方他还是认识的。于是胡宗仁跟我说,这洪崖洞的洞,是不是在说,洪崖洞那个喷出水来的洞子里藏了什么东西啊?这东水门的门,是不是也表示这个门背后,有什么东西,是下一个指引我们的线索吗?

我白了他一眼,对他说,洪崖洞早就变味了,现在是商业区,去那儿的人除了看看江景以外,基本就是冲着吃的东西去的,哪有什么洞,早年商贾、吊脚楼、小孩子拦在半山腰找水喝的场景,都这年代了你莫非还能看到?我这可真不是在打击胡宗仁,洪崖洞作为外地人来重庆一个必选的旅游目的地之一,往往都是看了美好的宣传片,而产生了一种非常虚妄的幻想,结果通常都是抱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洪崖洞就已经被规划开发了,而从那个时候开始,那种老山城打着更,有满脸皱纹的老人卷起裤腿挑着扁担的场景只能从那些电视剧里面追忆了。如今的洪崖洞,充斥着各种针对外地人的项目,例如什么美食荟萃,或是巴渝工艺品展销会等等,我身为一个地道的重庆人,虽然也偶尔会去洪崖洞,那也绝对是冲着那儿美味的烤肉串和鸡翅膀去的,那满脸涂黑的张飞牛肉,和那川腔大锤的老街糍粑,早已成为一种旅游的表演项目了。

我接着跟胡宗仁说,这东水门,是重庆的一道老城门,地方大概在湖广会馆一带,但据我所知,那儿也不过就是个石头城门而已,边上立了个碑刻,这空荡荡一眼就能看个全部的门洞子,哪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藏在里边啊?我接着跟胡宗仁分析后边的两句,这虎头岩的岩,虎头岩这个地方是前些年修建嘉华大桥和高九路的时候才新设立的一个地名呀,因为炸山挖隧道的时候,山的形状看上去很像是一个老虎的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该是这样,而且虎头岩地方范围比较广,而且算是一个交通要道,这样的地方人流量车流量都会相对比较大,在这样的地方藏东西,只怕是你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给找了去。

我摇了摇头,接着说,而这江北城的城,那范围可就更大了。江北城是以前和渝中区的重庆老城隔江相望的一座小城,也有城墙,古时候甚至在城里还有驻军和衙门,地方够大了吧?连明玉珍都是埋在那儿的。再说了,现在哪还有什么江北城啊?挖得都差不多了,变成中央公园和科技馆大剧院了,每天都有不少人到那里摧毁草坪,且不说真能藏得住什么东西,这光是那个范围,就够的找几天几夜了。

这几行句子,被我一一这么分析了一次,然后依次来推翻。这对于我来说,似乎这几句话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还有几件很重yào

而且我们无法忽视的事:为什么留下这几行字的人,要选择一个棺木造型的骨灰盒?为什么要在棺材上盖上红色的绸布?为什么棺材里躺着一个残缺不全的洋娃娃?又为什么这洋娃娃的额头却莫名其妙贴了一张道符?

胡宗仁突然大声说,这会不会是有人又给咱们下了套子吧?逗着咱们去钻圈套?他的声音本来就很洪亮,再加上防空洞里回音比较大,他这一嗓子,还真是让我惊了一下。于是我有些担心了,胡宗仁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可能,要不然为什么那个马师傅故yì

告sù

了我们地址,却在我们找来的时候,不见其人,之见到这么个留下的东西呢?那不是在指引我们是什么?于是我摸出我的罗盘,在原本就不算很大的防空洞里来回巡查了好多圈,以确保我已经检查过这个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但除了那口棺材和里边的洋娃娃之外,我根本没发xiàn

任何灵动的现象。而洋娃娃身上有一种正在奋力挣扎,但却因为受到束缚而无能为力的灵动,尽管我知dào

那个附身在洋娃娃体内的鬼魂暂时是出不来的,却也不免有些担心,因为眼前的这一切看上去,怎么说都像是没安好心的样子。

胡宗仁对我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拍个照,然后再想办法带走。这回既然连你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答案的话,咱们就只能麻烦别人了,我说谁啊?他说当然是司徒先生啊,他这么博学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猜透这当中的玄机了吧。你想想当初付强这么厉害,还不是让司徒师傅一个个给想法子破解了,这轩辕会的人,再牛也牛不过付强的,你要知dào

,真zhèng

厉害的人,是不会拉帮结派的,比如说我,哈哈哈。

有时候我是真佩服胡宗仁这种大神经的人,和他在一起混的日子里,他总给我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命不是命似的。遇到什么事都大着胆子冲,而且在冲之前还不给自己把后路想好,幸好他本人得到了瑶山道法的嫡传,底子够扎实,要真是个半桶水的话,估计都不知dào

死了多少回了。不过他这样的家伙能顺利活到今天还真是奇迹啊。所以当胡宗仁发出那自满的哈哈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鄙视了他一下,然后跟他说,你就别在我面前跟我吹牛了,咱们俩都是属于在最低的阶段混口饭吃的家伙,咱都别觉得自己厉害,真厉害的话,你也不会被人整得这副模样了。

胡宗仁翻过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背,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说那就先照相吧,于是我俩就七手八脚的给地上那些东西照起相来。照完之后,胡宗仁就当着我的面给司徒打去了电话。他先是跟司徒在我边上没大没小的好像调情了一番,然后才苦着强调跟司徒说,他这回可是遇上大麻烦了,接着才把自己最近这段日子遇到的情况大致上跟司徒说了一次。接着我就隔着电话听到了司徒师傅的咆哮声,于是我幸灾乐祸的跟胡宗仁说,你看吧,我早说了让你当初就告sù

司徒师傅,你现在才说,不挨骂才怪呢。谁知dào

我的声音被司徒给听见了,从胡宗仁那句“啊?他在我边上啊。”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接着胡宗仁把电话递给了我,余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我也挨了一顿臭骂。

司徒骂我的中心思想大概是,我不该发生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不告sù

他,他正在想我们俩为什么最近很少和他联系了,结果我俩悄悄干坏事去了。我急忙跟他解释说,是胡宗仁一直不让我跟你说破,这不关我的事。司徒让我把电话免提打开,我打开后把电话放在我和胡宗仁之间,司徒说,这胡宗仁身上的八极印,很多年前的时候他也曾经听说过,只不过他并不是轩辕会的人,属于对八极印没有太大的了解,但是对“八极”还是所知匪浅的。

司徒告sù

我们说,如果按照胡宗仁刚才说的,目前他需yào

跨越的一关,的确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九成就是在坤位,而坤这个极位对于道家人来说是有不一样的含义的。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乾位在正上方,艮位在正右方,而坤位是艮位的对角,也就是在正左方。但一般来说标准参照的后天八卦,是离位在正上方,代表着南,于是对应到胡宗仁的身上,正左方的“坤”其所指向的位置,应当是方位的西南方。司徒师傅说,八卦的排列方式分为了先天和后天种,顺序不一样,但是作为参照标准的话,还是要以当初洛书里的元始八卦图为准。

司徒说,而所谓的八极,指的是对应到天上,八个方向的极限处,都有一道门。坤位在先天八卦里,虽代表着西南方,但按照现今的方位来说,却是东北方。东北方对于“坤”的,称之为“苍门”,所谓八纮之外,乃有八极,这个苍门,就是尽头的意思。司徒说,换句话讲,这一道关如果你过不去,你就走到尽头了。而坤位此刻所指,当是“玄黄”之意。司徒叹了口气说,玄黄,除了泛指颜色之外,还有血流成河之意。

血流成河?那是什么意思啊?听到这个骇人的词之后,胡宗仁终于看上去有些紧张了。司徒说,一面是尽头,一面是血光,就是说,这道关,也许是到目前你即将遇到的最为凶险的一关。至于这之后还有没有更为凶险的,这谁都说不清楚,你起码得先过了这关再说,这个六爻卦象,全阳或全阴,都是凶象啊。如果过不去,胡宗仁,你的小命恐怕都有危险啊!

胡宗仁呆呆的站着,隔了一会,然后吞了一口口水,对司徒说,那这回我说什么也得再麻烦你一次了,帮我一把!

第四十八章.重逢的故人

司徒对胡宗仁说,哼,我当然会帮你。语气有些生气,感觉好像是还在因为胡宗仁没有第一时间告sù

他而不爽。司徒接着说,如果真是如你说的那样,对方仅仅是因为你最近风头正好,加上你又脱离了他们的组织,看你不顺眼想要给你一个考验加警告的话,我觉得这次动用八极印还是太过头了点,这不摆明了是要弄死你的样子么?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还得罪过什么人?

胡宗仁皱眉开始回想,司徒在电话里仿佛是看到了一般,说你不用想了,就你那副德行,要说你没十个八个想弄死你的人,我还真不信。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司徒三言两语,就把平日里嚣张的胡宗仁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司徒在电话里问我,你们再仔细跟我说说你们眼前的那口棺材,里边的东西。于是我把那些东西给司徒报gào

了一下,重点说了说那个身上残缺不全的洋娃娃,和压在洋娃娃手下的那四行字,并且我把我对这几行字的理解告sù

了司徒,我说我想不明白,洪崖洞、东水门、虎头岩、江北城,这几个地名实jì

上都是有名无实,并没有所谓的“洞、门、岩、城”,起码现在是没有了。

司徒说,这我就说错了,这几个地方还是有迹可循的。我正想要让他跟我们细说的时候,司徒却问胡宗仁,这件事现在除了你们俩和我以外,还有什么人知dào

?胡宗仁说还有付韵妮和彩姐。司徒知dào

彩姐不是我们行里人,只是阴差阳错和我这样一个行里人是恋爱关系而已。上一次跟刹无道的纷争当中,彩姐已经无缘无故的被卷入其中,担惊受怕,这点是我一直都非常懊恼的一件事。所以当司徒提议,当天晚上所有知情人一起吃个饭,好好商议商议的时候,我告sù

司徒师傅,我家彩姐就不要来了,这些事,不应该让她参与太多。

司徒和我们的关系算是忘年交了,所以他当然明白我的本意。我告sù

他我待会就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晚上地方在哪里你安排吧。司徒说晚上就在他家附近喝排骨汤就行,还嘱咐我,把那口棺材盖好,红绸布也盖上,带上一块去给他看看,里边的东西尽量不要改变位置。我们答yīng

了,于是就挂上了电话。

胡宗仁有给付韵妮打去了电话,说晚上几点几点在司徒师傅家附近碰头,眼看着这时间也接近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就把棺材盒给收拾了一下,临走前,我还再一次在整个防空洞内又端着罗盘查看了一次,以确保胡宗仁在抱起那口棺材的时候,这个范围里并没有出现动静较大的灵异反应。

我拉开卷帘门后让胡宗仁先出去,然后我再关上门,打开我车子的后备箱,让他把棺材放进去,这个过程中,被隔壁店面一个蹲在洞子外抽烟的小伙子看见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是谁的时候,我们就钻到车里一溜烟开跑了。化龙桥距离司徒家路程并不远,只是遇到了晚高峰,堵车堵得厉害。途中我给彩姐打了电话,告sù

了她我们目前的情况,当她听说有司徒师傅参与的时候,似乎是放心了很多。只跟我说了句小心开车后,就挂上了电话。

我们到达司徒家附近的时候,付韵妮已经等在那儿了。于是我们给司徒打电话,他说他正在过来,他告sù

了我们一个排骨汤馆的名字,让我们去那儿找个角落点的包房等他就行。由于招牌很大,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家排骨汤馆,问服wù

员要了个二楼的包房,就坐下等着司徒。胡宗仁把我和他今天遇到的情况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告sù

给了付韵妮,尽管如此,付韵妮还是紧紧皱着眉。因为从胡宗仁描述的那口棺材的样子,付韵妮估计也不怎么相信那玩意能轻松对付过去。

过了一会,司徒上楼来了,推开包房门的时候,我们却吃惊的发xiàn

他的左边腋下夹着一根拐杖,脚上打着石膏,半悬着,看上去很艰难地行走着。我们看见他这副模样的时候,都站起身来去扶着他,我问司徒,你这脚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受伤了?我们和司徒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尽管平日里电话常常在联系着,但没碰头。司徒说,一点小伤不碍事,岁数大了骨头就脆,稍微一点磕磕碰碰的,就给折了。我看司徒说得满不在乎的,也就没在继xù

多问了,只是叮嘱他,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年轻了,平时还是多注意点。然后我还告sù

他,把我和胡宗仁的电话号码设置为快速拨号。司徒却打着哈哈连连说是。

我刚扶着司徒师傅坐下,背后就传来一阵呵呵呵的笑声。我转过头去,却发xiàn

,那原来是铁松子师傅。本是故人相见,大家都很高兴,但是唯独司徒用拇指和食指揉着自己的眉骨,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我们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我们没人敢说出来罢了。铁松子师傅一见到我们大家就连连拱手做礼,他本来就很爱笑,身材瘦是瘦了点,笑声的尾音却总有一股婉转的上扬,听上去他的笑就显得特别快活。他对我们大家说,好久不见了,然后就扬起眉毛,指着付韵妮说,这就是付韵妮吧?付韵妮赶紧站起身来跟老前辈行礼,想来司徒师傅是跟铁松子提到过付韵妮,只不过,这次会面,却是付韵妮和铁松子的第一次会面。

铁松子坐下以后,就问大家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然后说他已经来重庆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机会约大家出来会会挺可惜的。这种对话的腔调和内容瞬间把我拉回了每逢过年的时候,家里那些中年妇女们的氛围里。我对铁松子师傅说,您岁数也不小了,也得多当心,日子过清闲点儿,别跟司徒老爷子似的摔着。

谁知dào

我这话一出口,铁松子师傅竟然挑高了眉毛,然后白了一眼司徒说,这还不是怪他自己,你说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还成天那么爱玩,在穿上跳来跳去的,这下好了,摔下去了吧,腿摔断了吧?我突然察觉到我好像是问了一个触雷的问题,于是我尴尬的笑笑,然后斜眼看着司徒,他正红着脸低头玩自己的手指。铁松子师傅突然伸手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说,我在重庆没房子,来了就只能住在你司徒老爷子家里,你说他房子那么大,房间那么多,他硬是说先前那个房间堆了很多杂物,腾不出床来,你说烦不烦嘛,这个死人!

必须交代下,“死人”这个词用铁松子师傅的口吻说出来,那意思带着一种娇嗔,大概就是“死相,讨厌”的意思。

我实在不愿意太过多去了解司徒师傅和铁松子师傅之间生活上那些…嗯…细节,所以我就大声招呼服wù

员过来点菜,顺便把这个话题给叉开了。等服wù

员离开之后,铁松子师傅说,我们来之前,司徒简单把事情跟他讲了一下,轩辕会的人铁松子师傅之前有过一些零星的接触。他说这个会的人倒也并不是奸恶之徒,只是有点太过于自我,本事肯定是有真本事,但是内耗太大,比来比去就是在跟自己人比,这就特别没意思。铁松子师傅说,他自己闲云野鹤惯了,本来也极少过问这些恩恩怨怨的事,上次帮我们都是因为司徒师傅的关系,所以自己自然也不会和轩辕会的人来往过多,到后来也就慢慢疏远了。

铁松子还说,在那段日子里,轩辕会的人曾经来找过他,想要邀请他加入,但是他却拒绝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对方也知dào

他是个不爱管事的人,从此就不来往了。说完铁松子伸手到怀里摸出几个三角形的符包来,递给付韵妮和胡宗仁一人一个,给了我两个,说让我回家转交给彩姐。他告sù

我们说,由于司徒本身是个符师,画符的本事可谓是很高的。而铁松子原本是不学习书符的,只是后来云游途中,跟着各种各样派别的朋友学习了一些,且像他这样级别的老道士,肯定都是得道的高人,也肯无私分享,所以这几道符,虽然挡不住别人从中使坏,但却能抵挡一部分别人暗地里给咱们身上下鬼咒的可能性。

铁松子师傅笑了笑说,你们没忘记吧,第一次你们来找我的时候,那个被我拦住不让进门的女鬼,可就是别人强加在你们身上的。说完铁松子师傅习惯性的搓了搓他下巴到脖子之间,那粒肉痣上的几缕白色卷曲的小胡子,然后眯着眼睛,把符咒递给了我们。

由于我知dào

,这种来自于赠与且已经折叠好的符,一般情况下不要轻易打开。所以我向铁松子师傅道谢后,就直接把符咒揣进了钱包里。铁松子师傅一脸妩媚的模样捂着嘴呵呵呵的笑着,司徒也喝了一口茶,问胡宗仁说,我让你们带的棺材你们带来了吗?

第四十九章.洪崖洞的洞

胡宗仁指着我对司徒师傅说,带来了啊,就放在车后面呢。司徒骂他说,既然带来了怎么不拿进来啊,我这条腿给摔断了,难道要我再下楼自己去看啊?胡宗仁傻乎乎的笑着说,这种店里你抱个棺材进来,人家还不得在心里把你祖宗都给骂个遍啊,再说了,我们又不知dào

你现在是金鸡独立的造型。

司徒师傅一声怒喝接着就是两根筷子朝着胡宗仁的膻中穴飞去。胡宗仁哈哈笑着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就去抱上来。说完他朝着我勾了勾手指,我就把我的车钥匙递给了他。胡宗仁欢欢喜喜的下楼去了。没过一会,他就抱着那口棺木盒子上楼来了。

进屋后我关上门,我问胡宗仁,服wù

员看见你了没有?他说看见了啊,能看不见吗,本人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帅。我说那服wù

员没说你什么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台词。胡宗仁说,服wù

员表情很诧异,她大概以为这里头装的是骨灰,这种晦气事,她就算想问也不会问出口的,我也就装着没事似的上来了。

胡宗仁把棺材在司徒跟前放下,确保司徒稍微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方便他的腿脚。在打开棺材盖之前,我跟司徒说,这里边的东西我都检查过了,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洋娃娃里边确实有些灵异反应,但是并不算很猛烈的那种,我觉得那道符肯定是起了作用的。说完我就和胡宗仁一起把盖子给打开,让司徒看里边的东西。付韵妮也凑过来看,当她看到那个残缺不全的洋娃娃的时候,轻轻的“呀”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毕竟是女人家,大概她小时候有个和这个差不多的玩具吧。不过我很难想象付韵妮这种彪悍的女人也会玩洋娃娃。倒是我一直注意着司徒和铁松子的表情,当棺材盖刚刚打开的时候,我察觉到司徒的眉心紧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我不大明白这个表情的含义,不知dào

是他在故作镇定,还是真心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铁松子师傅则不一样,他第一眼看到棺材里的东西的时候,先是一脸的惊讶状,就跟我和胡宗仁当初揭开盖子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一样,接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反应就比较好辨别,连铁松子这样的老前辈都在这样摇头了,这说明,肯定很难搞。

司徒对胡宗仁说,你把那小人手下边的字条给递给我一下。胡宗仁说,不是你让不要动里边的东西吗,司徒说,这儿这么多人呢,怕什么。而且那字条本来就是留给你看的,也不至于小心到这样的地步吧。胡宗仁听司徒这么说,也就把那张纸拿起来递给了司徒师傅。我走到司徒身边,说你看这上边的几句话,简直就可以说是故弄玄虚,反正我是没看懂。

司徒低头看了一会,然后把纸翻转一面,映着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对我说,这第一句话,洪崖洞的洞,你还别说,真是有这么一个洞,只不过鲜为人知罢了。司徒这话一说,我就有些感兴趣了,从他的语气来听,他似乎是对于这几句像诗又不是诗的句子胸有成竹。司徒眼见我和胡宗仁都产生兴趣了,很是得yì

,忍不住把他的断腿一晃一晃的,好像一个翘着二郎说故事的说书匠。他斜着眼睛问我,你印象当中,最早的洪崖洞是什么样子?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小时候从江北到解放碑玩,一般都嫌坐电车麻烦又绕路,我往往都是带着小伙伴们到江北城一带坐过江缆车,直接在沧白路下,走不了多远就到了解放碑。而那过江缆车几十年都没移动过分毫位置,我们下车的悬崖底下,就是洪崖洞。当时我还不到10岁,我只记得下边是一条老街,老街上有人挑着扁担竹筐,手里拿着一个锤子一个凿子,一边慢吞吞的在老街里穿梭,一边用类似打更的语气喊着“麻糖~麻糖~”,喊几句,就敲几下手里的凿子和锤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麻糖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一种零食,很粘手粘牙,糖分的甜味中还透着一些麦子、高粱的香气。老街的两侧一侧是悬崖壁,一侧是百姓的房子,都是老房子,是属于那种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垮掉一整片的那种。有些茶馆,但多数是人家,因为我还能记得那些挂在门外不停滴水的布衣服。除此之外,我对它的印象就不深了。而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曾因为逃学旷课去过那附近玩,稍大一点后,知dào

那里的老房子都是吊脚楼,是属于危房。于是在我离开重庆的前两年,那里的人们几乎都搬走了,四周围也被围上了彩条布,防止滑坡垮塌等等。等我回到重庆后再去,就差不多已经变成如今这种民俗文化街的模样了。

于是我把告sù

司徒,我就记得以前是一堆破房子,其余的印象不深。司徒说,洪崖洞最早的时候并没有住人,只是一个悬崖而已。那悬崖上的确是有个洞,里边有水形成瀑布流出来,当年非常著名的“洪崖滴翠”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司徒还说,那洞子里的水源,据说是发源自如今较场口一带的溪流,水非常清澈,但是后来由于城市的发展,加上战乱的关系,水就变成了污水。据说如果沿着那个洞内一直走,是可以走到如今解放碑的碑底下的,当年修建解放碑的时候,因为那附近死了太多的人,较场口惨案,隧道闷死上万人,十八梯的大轰炸,以及通远门埋死人的传说,导致冤魂太重,动工的时候总是遇到问题,于是秘密请了人来处理,在碑底座地基里,浇筑的时候也加入了打量的金刚袈裟,佛经等物,才得以完工,随后就炸掉了这个秘洞通道,以至于没人真的能从洪崖洞走到较场口,而水质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司徒接着说,你们记得缆车下车的地方,就是洪崖洞悬崖顶上的沧白路,那儿有一排炮台对吗?我说是的,因为我长期光顾那儿的许多美食,所以这点我还是了解的。司徒说,那里的炮台就是修建在重庆古代的城墙边上的,是为了抵抗当年张献忠。因为当时的守军误判张献忠是从洪崖门进城,谁知dào

他却绕道从通远门杀了进来,于是这里的炮台,连一枚炮弹都没打出去,就破了城。

我问司徒,洪崖门?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还有这么一个门?司徒嘲讽似的切了一声,然后对我说,亏你还说你是老重庆,你比我这个离开重庆几十年的老骨头都还不够了解你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重庆古代的城墙基本完建于明朝的时候,城门总共十七道,九道开门,八道闭门,也就是说,这八道闭门只是给守军用的,不让百姓从这里进出,洪崖门就是其中的一道闭门,位于千厮门和临江门之间,因为下边就是悬崖峭壁,视野很好,能老远就提防敌人垮江侵城。

司徒接着说,从陪都时期开始,抗战爆fā

了,因为战争的关系,很多外来逃难的进不了城,就开始在城外游荡,许多叫花子都察觉到原来洪崖洞的洞子里可以遮风挡雨,于是这个地方在那个时期一度成为一个叫花子窝,直到当时的陪都zf开始接济这些乞丐的时候,才修了一条简易的路,正是因为有了路,慢慢开始有人在这里搭棚子居住了,而嘉陵江每年都会涨水,涨水的时候会淹没一部分悬崖,于是就出现了吊脚楼。

司徒的眼神开始迷离,他说他还记得他小时候,洪崖洞就已经是住了不少人了。但是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有专门给富人在码头抗东西的力夫,抬着滑竿(两根竹子上绑一张椅子,类似轿子)把有钱人抬进抬出的轿夫,还有在河里拉船的纤夫,以及在河边淘沙的,洗煤的,洗衣服的。总的来说,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民。司徒说他小时候每次走到那附近的时候,就觉得到处青烟袅袅,空气里都是肥皂水的味道,耳朵里全是穷人们嬉笑怒骂的声音。

胡宗仁打断司徒的回忆说,是不是有点像周星驰电影里边,那个猪笼城寨的感觉。司徒想了想,然后笑起来,说虽然不是那种一栋整体的房子而是一条弯弯曲曲沿着悬崖边修起来的老街,但感觉很真像是那么回事。司徒接着说,而到后来,就拆掉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修了个观赏性的假瀑布,上边写着“洪崖滴翠”,尽管如此,这里专属于重庆那段岁月的江湖味,还依旧在。

胡宗仁问司徒说,那那个原本真zhèng

的洞子呢?是不是当初炸毁内洞的时候一起也炸掉了?司徒指着胡宗仁的鼻子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然后说,我看你成天傻乎乎的,这句话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司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我说,那个洞子现在还在。

第五十章.真正的洞口

我对司徒说,这不应该啊,如果那个洞现在还在的话,我们这么多次去那儿怎么从来就没发xiàn

过?司徒说,因为房子修得高,大部分能看见的角度都已经被遮挡住了。但是如果你们要去找这个洞子的话,我到是知dào

一个角度是绝对能看见的。司徒说,如果你站在洪崖洞的正下方,朝着湖广会馆的方向走,在那个高架桥上,是肯定能看见的。我对胡宗仁说,那咱们明天就去这个地方看看去。

胡宗仁也点点头,司徒接着说,但是你们去之前,可要先想好,那个洞子单凭徒手是上不去的,没路。如果要进入那个洞子里面,可能会有点冒险,你们先去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的话,再想想别的办法。司徒伸出一根手指,非常笃定的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洞子里,轩辕会的人进去过。而且就是这最近的事情。我为他为什么这么讲,司徒说,胡宗仁及邢崖子前辈跟轩辕会早已脱离了关系,而最近正式交恶,却是因为胡宗仁当着人家弟子的面扫了师傅的面子,这才是引火烧身。所以对方如果在洞子里做了手脚,或者是留给胡宗仁一个线索的话,肯定也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了。

司徒对胡宗仁说,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么多年你的臭脾气给你惹了多少麻烦,怎么就不知dào

改改呢。胡宗仁嘿嘿笑着,无奈地挠挠头。司徒说,这棺材里的东西,你们应该发xiàn

了,洋娃娃是残缺的,这就是一个关键的信息。试想一下,你们把鬼魂收走的时候,不管是装在袋子里,还是在罐子里,最起码,这个容器应该是完整的对吧?我点头说是。司徒说,这个娃娃却偏偏是缺少了一些零件的,换句话说,它这个容器本身不完整,这就注定了这里头的鬼魂要么是不完整的,要么就是随时可以破壳而出的。你不要以为这张符就真能丝毫不漏的封住鬼魂,人家既然找了一个这样的容器,肯定不会没有理由。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假设你们进了洪崖洞的洞子里头,应该能够找到这个洋娃娃身上缺失的某一部分,而把这个娃娃拼凑完整了,给你的这道考验,才算过关。

胡宗仁问司徒,那我们要是找不齐怎么办,因为对方设计这么一个局给我,本意不会是要我来破,而恰恰是希望我破不了才对啊。司徒摇摇头说,这个他就暂时想不明白了,既然要整人,为什么一整就整死,还非得故yì

留下点蜘丝马迹的,莫非这真是有什么高人在暗中考验你吗?司徒还说,而且你们要注意了,天地八卦对应的是方位和星相,星相每天都会变化,随之而产生影响,尽管我看不出这道关你所剩的时间还有多少,但是你要记得,越快越好,而且即便是你找到了洞子里的东西,也不见得就能完整的拼凑出这个娃娃来,也就是说,这坤位上的一关,你就算过了,后边还有新的难题等着你。

虽然司徒最后的这几句话是我和胡宗仁早就预想过的结果,但是他这么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们俩还是忍不住心里紧张了一下,起码我自己是这样。

司徒接着说,这虎头岩的岩,本身这个地名出现的时间就很晚,如果要说这个“岩”在哪儿的话,就应该是如今虎头岩隧道顶上那块巨石了。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个地方和我们这行讲究的学问里有什么关联,如果硬要扯一个出来的话,就应该是那山顶上的那座医院了。

我一拍大腿,兴奋的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虎头岩背山坡上,就是重庆的某个大型军医院,但凡有医院所在的地方,就免不了每天都会死人,死人后就一定会出现灵魂,虽然未必每个死掉的人都会变成鬼,但医院的几率比任何地方都要大很多。司徒告sù

我说,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勉强联系上的一个地方了,但他还不敢确定,而东水门的门和江北城的城,他需yào

在私下做点了解以后,才能进行推论。

司徒说,总之,现在你们要抓紧时间先把洪崖洞弄清楚,先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这样才能在后边准bèi

充分一些,我这边也会尽lì

来帮zhù

你们。我现在岁数大了,腿又摔断了,我们不能直接跟在身边帮你,就在身后给你打听消息吧。胡宗仁站起身来,对司徒行了个礼,然后说,这次你老人家肯出手帮忙,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麻烦你亲自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司徒瞪着胡宗仁说,你那些客气话在我这儿就给我省了吧,咱们既然共患难过,那就别搞得那么生分,以后不管谁有事,还第一时间相互知会一声。说完司徒指了指铁松子师傅说,今后我和这个老家伙要是嗝屁了,我们又都是无儿无女的人,还指望着你们这些小朋友来给我们送终呢。

司徒让胡宗仁走到他身边,然后他一把拉起胡宗仁的T恤,仔细看他背上的八极印。我只记得在司徒师傅撩起胡宗仁衣服的时候,铁松子师傅发出了一声“哦~”的赞叹,看样子他是喜欢胡宗仁这种背上肌肉紧实的类型的,于是我忍不住又看了司徒师傅一眼,在一副香艳的画面出现在脑子里之前,我迅速将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司徒说,这艮和坤之间的线是不是会连起来,就要看你们明天打探洪崖洞的结果了。他放下胡宗仁的衣服,对我们说,明天你们去的时候,记得把铁松子师傅给你们的符咒带上,万一遇上点什么事,能挡住一些算一些。

余下的时间里,我们就开始享用这美好的一餐。席间铁松子师傅和付韵妮之间对各自手上佩戴的宗教饰品产生了热烈的讨论,铁松子师傅拉着付韵妮的手,就好像一个老妈子似的嘘寒问暖,于是很快他们俩就成了闺蜜。我和胡宗仁与司徒之间常常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胡宗仁大口吃饭,脸上却满是焦虑。我明白他的想法,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把每一顿饭都当成是最后一餐了。司徒说很久没见到我们俩了,这一顿他来请客。我们自然也不跟他客气,要知dào

,这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司徒可是最有钱的一个。

饭后我让胡宗仁先把那个骨灰盒给放回车里去,铁松子师傅还挽着付韵妮的臂弯滔滔不绝地聊着,我则把司徒扶着下楼梯,路上我问他,当时打开棺材盖的时候,你那个一闪而过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笑着跟我说,你眼睛可真尖不去当贼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说你别跟我瞎扯,快告sù

我你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司徒站定脚步,然后看着我叹气说,胡宗仁这回的麻烦远远比他自己预想的要严重多了,你知dào

那个洋娃娃为什么在棺材里吗?这说明会死人,如果胡宗仁不好好处理,死的可能就是他。

我对司徒愤愤的说,为什么那些一个个自己标榜为老前辈的人,却都心胸这么狭窄,几句口舌之争,就要弄死别人。因为我深知,如果玄学上的人使出阴损招数,按照常理的话是没办法要求法律给个公断的,如果胡宗仁这次迈不过这个坎,死掉了只会掀起一场寻仇而已,没人能主持公道。

司徒说,这就是为什么阴阳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理由。在咱们看来,那些使阴招下烂药的家伙都是人渣败类,但是别忘了,咱们在他们眼里看来,也是一样的。我不再说话了,心想司徒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司徒接着说,明天你们去洪崖洞的时候,悄悄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看上去比较惹人注意的人,在暗中打量你们。当贼就怕输了那一眼,如果真有人暗中在盯着你们,在你们办完正事之后,能抓来问问,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在我们几个人当中,我无疑是胆子最小的一个,我甚至还不如付韵妮胆子大。很多情况下,我也只是硬着头皮顶上去,这跟我历来的个性有关,我一直信奉的就是遇到危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跟司徒和胡宗仁混久了,我也很钦佩他们的冲劲和勇气,尤其是老当益壮的司徒。当然,抓人来拷问,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勇敢。

送了司徒和铁松子回家之后,我又送了付韵妮和胡宗仁回去。等到我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我简单把这一天的遭遇尽量挑不可怕的告sù

了彩姐,她看我好像没事也就放心很多。

第二天我和胡宗仁还有付韵妮约好,三个人去打探下那个传闻中的“洞”。我们先是开车到了朝天门,然后反方向沿着滨江路慢慢朝着洪崖洞的方向开,因为开得慢的关系,我遭遇了很多超车司机的鄙视。当我们把车缓缓开到高架桥上的时候,顺着我的位置10点钟方向,就是洪崖洞,这个时候,付韵妮对我喊道,你把车停下来,我好像看到崖壁上有个大豁口。于是我把车打开双闪,靠边停下,然后从付韵妮手上接过我们在朝天门购买的售价高达人民币20元的望远镜看去。在山崖崖壁上,在靠近房子目测距离不到20米,有些藤蔓垂下遮住了的地方,果真有一个洞口。

我想,那才是真zhèng

的“洪崖洞”。

第五十一章.惊人的巧合(加更,谢谢@邪恶七喜 的皇冠)

找到了大致的方位之后,我就变换到最左边的车道,然后转到了洪崖洞的车库里。洪崖洞的车库是直接延伸到临江的悬崖边上的,也就是说,我们停车的头顶上,就是那悬在河道边的高架桥和公路。停好车以后,我们就从电梯上了四楼,因为四楼靠近朝天门方向有一个比较大的露台,如果运气好加上没有计算错误的话,我们是应该能在那个露台的位置看到悬崖壁上的洞口的。

按照以往我的习惯,下电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各大美食区而去,烤得油花花的大肉串,撒上辣椒油和孜然粉,光是想着都会分泌口水。以及各种各样的烧锅菜,手工酸辣粉,甜辣鸡翅和日本料理更是令我赞不绝口,尤其是那种里边有三文鱼片和蟹籽酱外边包着海苔淋了芝士的手卷寿司,是我每次去那儿除了要现场吃两个还得打包两个带走的必需品。

而那天,我却丝毫没有为这些美食停留,并不是因为有要事在身,而是因为我如果买了一份就不好意思不给付韵妮和胡宗仁买上一份,等于我要花三份钱,划不来。

下电梯后走到商业街上,然后朝着剧场的方向走。也就百把米的距离,就能走到剧场外边。而剧场外边的空地,就是我说的那个露台。我尽可能的走到露台的角落里,却失望的发xiàn

这里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原本我所计算出来洞口的位置,恰恰被顶上的几层建筑物给遮挡了。有些不甘心,于是我跟胡宗仁和付韵妮说,我到里边去问问这里的经营户们,看看他们知不知dào

这洞口的事情,如果问到有人知dào

的话,我再问问这儿什么地方能最近距离靠近那个洞口。胡宗仁说好,那他就和付韵妮沿着楼继xù

往上,因为酒楼还有个露台呢。于是我们三分分头行动,我在四楼的各个商户间来回打听着,顺便甩掉了他们我也能吃点独食。可是我接连打听了好长时间,却一无所获。这里的经营户们都是来自各地租赁摊位的,而我想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租店铺,无非就是看中了这里庞大的游客量,所以大多数人对这里本身的典故或原貌其实并不了解。好不容易问到了一个在廊桥边上画糖画儿的老人,他说这里是有个洞,但是这个地方看不到,听说要到九层楼洪崖洞的管理方某一间办公室才能瞄到一个小角落而已,以前他就去这个管理处办公室交过管理费。画糖画的老人还说,那个洞口上不去,估计里边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小股污水从里边流出来。

虽然是这样的答案,但总比什么都问不到强,起码这是我转悠了一大圈后,得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了,尽管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我给胡宗仁打电话,问他九楼上边能不能看到,胡宗仁说依旧看不到,九楼全都是些比较大一点的店,还有酒吧等等,原本四楼露台的位置也搭起了房子,修了个日式餐厅,全挡住了什么都看不见。没办法,我只好让胡宗仁和付韵妮在九楼等着我,我自己就坐了电梯上去。

和胡宗仁他们汇合后,我也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这层楼是洪崖洞最高的一楼了,再往上走,就是沧白路了。一时间我没了主意,我知dào

那个洞口离我们近在咫尺,但我们却因为被遮挡的关系根本看不见。我问胡宗仁,现在怎么办,别说进洞了,咱们连看都看不到。胡宗仁对我说,咱们到沧白路的炮台边朝下看看吧,也许能看见。这时候胡宗仁指着我的嘴巴诧异地说,你嘴巴怎么这么红啊?还有辣椒面。我对他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管什么辣椒面啊赶紧走吧!

从通道走到沧白路以后,我们趴在那一排仿古城墙上,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悬崖下的情况,却怎么都看不到,而有保安在巡逻,也有很多人在和古炮台合影,所以我们也不敢贸然翻到城墙上去看。而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却远远指着底下一排停车的地方跟我说,那个地方你知dào

怎么去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看见了洪崖洞四楼的露台,而在露台和河边的高架桥之间,有一块地势比高架桥还低的一角,是个小坝子,坝子上停满了车。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以我对这一带的了解,能够把停车场修到这个位置的,除了我们之前停车的那个车库以外,就只有在另一个方向的下河道了,而那个下河道的位置显然不应该在这里,这么说,就应该是我们停车的车库,不知dào

从那个方向绕一绕,就能去到这个小坝子上。

这无疑是个重大的发xiàn

,于是我高兴地指着高架桥对胡宗仁说,你看那儿,现在咱们就是在那里停车,然后从望远镜里看到这悬崖壁上的洞口的,既然我们现在站的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之前停车的位置,那就表明,洞口的位置应当就在我们此刻脚下不远的地方。而我们站的位置和那个停车的小坝子以及最早我们停在高架桥上的位置恰好呈现了一条直线,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找到了这个小坝子,那就一定能够在那儿看见这个洞口。

胡宗仁也高兴的笑着,接过我的话说,如果我们看清的洞口的位置,就能计算出洞口距离悬崖顶上的高度或是离那些房子有多远,咱们就能想办法进去了对吧?我点点头,付韵妮在边上夸赞胡宗仁,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她莫非忘了这些理论都是我提出来的么?于是我们就再度回到洪崖洞的九楼,直接一个电梯就坐到负一楼车库里。

有了具体的目标,寻找起来也就容易了许多。我们停车的时候并没有发xiàn

,因为客流量太大,管理方在原本车库的基础上,又扩建了一圈,而扩建出来的这部分,就没有车库顶棚的遮挡了。我在收费的地方问了下里边一个正在听收音机的老大爷,我问他这个车库那几个地方是露天的啊,他说沿着这里朝里边走,那儿有个到下一层车库的弯道,但是别下去,走旁边,有个好像垃圾站的地方,从那里走出去就能看到了。

按照老大爷指引的方向,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垃圾站,车库本来是黑漆漆的,充其量有点微弱的灯光,但是转过这个垃圾站后,却是一片亮堂,一阵猛烈的河风扑面而来,眼前出现的,就是涛涛嘉陵江。不远处的河道上,已经立起了好几个巨大的桥墩,这是重庆一座新建的大桥,叫做千厮门大桥,刚刚开建没多少时间,前段日子新闻里还大肆播报呢,说有了这座大桥,江北城过往渝中区和南岸区的交通压力会缓解很多,速度也快了很多。

我把这个桥的名字告sù

了胡宗仁,他笑着说,这桥是连接洪崖洞和江北城的吗?那怎么会跟南岸区车上关系,我们南岸区人民可没这个福气。我白了胡宗仁一眼说你才入赘多久啊就自称南岸区人民了,新闻里也说了,跟这个千厮门大桥同期修建的,还有一座大桥,就在长江上,这不就到南岸区快了吗?另一种大桥就叫做东水门大桥…

说道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了。然后我看了看胡宗仁,胡宗仁似乎也好像是发xiàn

了什么一样,但我俩却面面相觑什么都没说出来。隔了好一会,付韵妮才问我们俩说,棺材里的字条上是怎么写的?我结结巴巴的说,洪崖洞的洞,东水门的门,虎头岩的岩,江北城的城。

胡宗仁说,这他妈也太巧了吧?这两座大桥一修好,直接把这首诗里的三个地方都串接起来了啊,你说会不会跟这个桥有什么关系?我皱了皱眉头,因为我确实是不知dào

。但要说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巧合,我也觉得不甘心相信。想不通,也就暂时暗暗把这个事情记下,打算回头在问问司徒。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咱们就别瞎猜了,还是回去后再问问司徒师傅吧,这会儿咱们先找找那个洞口。

于是我们顺着小车道一直朝外走,几十米以后,终于走到了一个小坝子上,这个坝子大约有500平见方的感觉,坝子的尽头是一排彩钢板搭建的活动板房,估计是这里的工人宿舍。而坝子上则是头对着头停满了车。我们抬头一看,头顶就是即将修建桥板的千厮门大桥,而正对着我们右上方四十五度角的悬崖壁上,尽管有些藤蔓遮蔽了一小半的洞口,但那个洞却看上去非常清楚。

洞口并不算很大,土黄色的崖壁上,因为从洞口里流出了细细的水流,而形成了不少的水渍。从距离上判断,洞口的位置距离悬崖顶上沧白路城墙的位置,大约能有十多米,如果要进洞,那么从城墙上绳降下去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那必须要躲避开巡逻保安那鹰一般的眼睛,还得具备足够的胆量才行,我个人是肯定没这样的胆量的,因为我虽然没有恐高症,但这种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事我还是不敢尝试的,尤其是我知dào

如果我去的话,拉绳子的一定是胡宗仁,那我就更不敢了。

除此之外,在酒楼那个日式餐厅靠近崖壁的那个角落,左上方大约二十多米的位置,也能看见洞口。但是这个距离就肯定是没办法过去了,但此刻我们确定,在那家餐厅里,只要找对了角度,观察这个洞口一定会更清楚。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们刚才在九楼的时候,那家餐厅一直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类如“装修中敬请期待”的字样,但由于是公众场合,肯定不敢开着门让石膏粉尘四散飞扬,如果说装修工人在里边,那么我们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混到里头去,然后瞒天过海的去观察那个洞口呢?

第五十二章.怪人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上去碰碰运气。于是我们再度坐电梯去了九楼。站在那家日式餐厅的门口徘徊了很久,按理说这种闭门装修的话,应该是能够听到里边敲敲打打,或是切割机的声音才对,而我们在门口起码呆了10分钟,里边也是安安静静的。

胡宗仁说,那可不行,我总不能因为这家店没开门,就非得等到他开门后才来观察洞口吧?我对胡宗仁说那现在也没办法啊,人家没开门,你总不能破门而入吧?因为我实在是有点担心以胡宗仁的个性,他很有可能直接一脚就解决问题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接下来的至少两天四十八小时里会在派出所里度过。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有点不完美,但我认为那应该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于是我告sù

胡宗仁,你别着急,现在还上午呢,你让我打一个电话先。说完我就拿出电话给我一个朋友打了过去。

我这个朋友和我一个姓,单名一个佳字,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都不免认为这是个女孩子。而实jì

上,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不仅如此,还是一个有着一技专长的“技术宅”。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也跟我讲过许多自己儿时的往事,年仅六岁的时候,因为玩具车坏了,他拆下了家里唯一的一台收音机,把一个坏掉的回力玩具车改装成了一个电动车。十岁的时候,因为看不惯他们院子里一个长期欺负小朋友的小霸王,于是偷偷把整个院子的电路改装了一次,从此之后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全院子所有的住户用电都没花过钱,全摊在那小霸王一家头上了。念高二的时候,成功利用网络技术盗取了老师存zài

电脑里的会考试卷,但由于为人过于慷慨,在他无私分享的时候,被同学给抓包了。于是通报全校,被开除。从那以后,他就在家人的扶持下,成功开了一家电脑公司,赚了不少钱后毅然卖掉了公司,而转型开始做电动模型。

他曾经自夸他改装后的模型能够达到比赛级别的水准,而用料和改装费却仅仅是市面上价格的三分之一,基于我本身是工人家庭出生的孩子,所以我特别喜欢他这种好善乐施行侠仗义的人,不过李佳的性格还是多少有些古怪,也许是太久宅在家里的关系,他几乎和现实社会产生了一些脱节。对于很多不在自己兴趣范围内的事,往往都表现的十分漠不关心的样子。例如在我和他稍微熟悉一点后,我告sù

他,我的职业就是抓鬼的。他听到之后没有丝毫的讶异,而是淡淡而冷静的回答了我一句“哦”,然后看我似乎对他的反应不满yì

,他又补充了一句,“鬼好抓吗?”。

所以跟他在一块,我不需yào

有什么思想压力,我甚至不需yào

承shòu和别的朋友在一起时,那种明明很想议论你,却不愿意被你发xiàn

,但有偏偏让我给察觉了的感觉。因为从相当大一部分程度上来说,我和李佳都属于别人眼里的怪人,反倒是因为这样,我们相处起来才相对舒服很多。

而我给李佳打电话,是因为他有一台经过自己改装的遥控航模。不但能飞,落地后还能像遥控车一样行进,并且配有抓握杆和高清摄像头。我常常羡慕他有这样一套装备,要知dào

在重庆,很多姑娘夏天洗澡的时候都不喜欢关窗户。我知dào

如果只是请他帮忙的话,他未必肯帮我,大概也会找个自己最近很忙之类的借口就把我给忽悠过去了。所以我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告sù

他有一波恃强凌弱的大坏蛋,藏了一个惊天的大宝藏在一处山洞里,但是山洞没路走所以我们进不去,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山洞里的东西找出来的话,那就能粉碎这帮坏人的奸计,让老百姓们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我知dào

这些话放在很多人耳朵里,可能都不会相信。但是对李佳来说,是绝对管用的。他从小就痴迷各种各样的漫画书,以及类似《超人》、《蜘蛛侠》一类的超能电影,所以我深知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英雄主义的戏剧色彩。他有比较强的正义感,智商相较于我而言算得上是极高但却做事一根筋。果然,我绘声绘色带着悲愤诀别的情感对他说,这个世界上能帮我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如果你不帮我,那也没什么,就让坏人们继xù

为非作歹吧!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请你一定记得,把我的故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他回答我,好!让我们来与坏人们一决高下吧!我说好!你记得把你装备最好的那架航模带来,地球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挂上电话以后,我很满足地对着胡宗仁和付韵妮比了一个“V”的手势,那样子肯定很像一只螃蟹。

我走到胡宗仁和付韵妮身边,把李佳这个科学怪人的情况告sù

他们以后。连胡宗仁这样的家伙都开始鄙夷我和李佳之间对话的方式了。我没理他,只是在等待李佳到来的时间里,我们三个回到四楼,继xù

吃吃喝喝。

大约到了下午2点半,李佳才赶到洪崖洞。夏天的重庆我认为是不适宜人类存活的,尤其是中午2点多。那毒辣辣的太阳简直是可以分分钟把你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抽干的感觉。所以当我顶着炎热等到李佳的时候,发xiàn

他正用自己手里的航模螺旋桨当成风扇给自己扇风呢,额头上连一粒汗珠也没有,他整个人看上去像绿箭口香糖一样清爽。

我简单的把事情交代给了李佳以后,说那山洞里如果没猜错的话有我需yào

的东西,需yào

借助你科技的力量去仔细搜寻一番,里边任何东西都是线索。于是我们一边说,一边又回到了九楼。李佳说,那我就在这里放飞机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在顶上沧白路去放,他悄悄对我说,那上边人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在这个地方,人少点,才能安安静静的做事。说完他凑到我耳边,神神mì

秘的对我说,你要小心,敌人的眼睛随时都在暗处打量着我们,我们很有可能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你难道就没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李佳入戏太深了,我本来想救救他但是还是先做完事再说吧。于是我问他,有人跟踪吗?接着突然想起头一晚司徒师傅跟我说的话,要堤防有人暗中观察着我们。而这句话我和付韵妮还有胡宗仁从上午赶到洪崖洞开始,就完全丢到了脑后。李佳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我们正常人有很大的区别,于是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紧张了起来。

李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然后压低声音跟我说,这边上的一男一女,装成情侣的模样,一直在来回打量你和我,还时不时朝着你说的那个山洞的方向看,我怀疑,他们就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想要从中作梗,破坏人民的幸福生活!我翻了翻白眼,然后拍打了几下脑门,冲着胡宗仁和付韵妮招手说,你们俩站过来点,我给你们介shào

下李佳。

介shào

完以后,李佳才说,原来不是奸细,看来是我太敏感了,非常时期,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有多少近在咫尺的成功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毁于一旦,有多少即将丰收的麦田因为不起眼田鼠的猖獗而颗粒无收,哎…都是冤孽啊!

老实说,夏天的我是非常火爆的。所以当时我拳头都快捏出水来了,但我得忍着。李佳一定平日里看过不少谍战的电影,入戏太深了。

李佳把手里的航模放下,然后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遥控器。他这个遥控器一看就是高级的,正中间除了操作方向的几个摇杆之外,还有一个收叠式的液晶屏幕。他骄傲的告sù

我和胡宗仁,这个航模别看是寻常的十字形的,四个螺旋桨都是可以独立控zhì

方向的,中间是球形720度无死角旋转的高清摄像头,螺旋桨底下是连了数控的小车轮。别人的遥控飞机都是耗电的,他的飞机是靠燃烧酒精瓶产生动力,然后实现自身发电储电的。他跟我说了一大堆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我和胡宗仁再一次近距离领教了这个中途辍学的科学怪兽那诡异的逻辑思维。李佳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周星驰电影零零七里,那个成天搞一些无聊发明的达文西教授,而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又很像大话西游里的唐三藏,而两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罗家英扮演的。

叽里呱啦念叨了一阵以后,李佳胸有成竹的一笑,然后叠开那个液晶显示屏,接着拨开了屏幕的开关。经过一番调试以后,他自言自语说,报gào

总部,检查完毕,随时可以起飞。然后有又自问自答的说,同意起飞!

随着螺旋桨马达那嗡嗡的声音,遥控飞机飞了出去,我们四个人都盯着李佳手里的屏幕,绕着那家日式餐厅的外墙半圈以后,那个洞口就开始非常清晰的靠近了。

李佳说:发xiàn

目标,前进!李佳又说:是!长官!

第五十三章.洞顶的竹牌

虽然那家日式餐厅挡住了飞机,但我们从屏幕上看到飞机已经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了。洞口的上半部分有些藤蔓,但是飞机的个子不大,是能够钻进去的。就在靠近洞口大约不到两米的距离时候,我从画面里看到了洞子里的全貌。

洞内的见尺并不算很大,地面上有水流,细细的一股,边上全是常年因为潮湿而长出来的苔藓。洞壁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全是土黄色光秃秃的石头。往深处看去,洞内两侧有些倒塌下来的石头,看上去是一个挺深的甬道,如果按照司徒师傅说的,这个甬道若是没被炸毁的话,是可以通往解放碑一带的。李佳继xù

操控飞机,进了洞口,然后停在地面上。

胡宗仁问李佳说,这有水啊,你这小机器难道不怕进水吗?李佳得yì

的一笑,然后说当初他给自己的飞机做改装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步考lǜ

了防水性,除了能在天上飞在地上走之外,还能漂浮在水面上,甚至还能下潜到水面下一段距离。不过李佳接着说,这个螺旋桨马达的防水功能还没有做到很好,所以现在下潜还有些问题。胡宗仁好吧,反正这里也没需yào

你下潜的地方。

继xù

操控机器,摄像头在洞内四下打量了一阵,我却老远就从画面上,看到地上有一块红布,红布似乎是盖在什么东西上凸起来了,看样子,盖着的东西大概是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于是我跟李佳说,去看看那是什么。李佳操控着机器,伸出抓臂,把红布给掀了起来,就在掀起来的一刻,画面上出现了类似干扰的波动。

这种波动我和胡宗仁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般来说摄影器材的频率和人眼的频率不同,也正因为摄影器材是按照“帧”来做计算单位的,所以每一个单独的画面都可以被独立抽离出来分析。也是为什么很多相机摄影机能够捕捉到鬼魂影像的原因。于是我看着胡宗仁说,幸好咱们不是亲自进去的,否则的话,中招的可就是咱们了。胡宗仁耸了耸肩,一副咱们运气不错的样子,至于为什么这红布底下有鬼魂痕迹,我们谁也说不上来,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这本来是留给胡宗仁的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胡宗仁掀开红布的时候,中个鬼招。

红布底下是一个白瓷的小酒杯,杯子里装着一粒眼珠。当然不是人的眼珠,而是洋娃娃的那种。这应该就是棺材里那个洋娃娃确实的那一粒眼珠,这就说明这个洋娃娃的缺失是人为制造的,除了这个眼珠以外,还包括残缺的手脚。于是这又让我们想不明白了,如果是要我们跟着线索找到洋娃娃零散的部件,凑到一块的话,那最终的目的就是把洋娃娃拼凑成一个完整洋娃娃,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中途给我们设下埋伏,让我们中鬼招呢?

我问李佳,你的小机器能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出来吗?李佳没有回答我,而是冲着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于是我接下来让他把洞内尽量多的照相,而在洞顶上,我却突然发xiàn

了一根悬吊在洞顶的红绳子,绳子上套着一个小竹牌,于是我让李佳先别忙着拿东西,而是把飞机飞起来,让我仔细看看那块竹牌。飞机飞起来以后,我却发xiàn

因为螺旋桨扇风的关系,我们根本就看不清竹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李佳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说,要不,就把这个绳子给割断吧。我问他用什么割,他说就用螺旋桨。我说你螺旋桨好像不是金属的吧那能割断吗,会不会反倒缠在绳子上,连飞机都给挂在那儿了。李佳说对啊,要是缠上了洞里的东西可就都拿不出来了。胡宗仁拍了拍李佳的肩膀说,这样,你先把地上的酒杯眼珠什么的拿出来吧,我想到一个办法。

每次当胡宗仁说出类似他想到办法之类的话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他是不是又冒出了什么很丧心病狂的主意。于是在李佳分了两次把里边的东西给我们拿出来以后,胡宗仁赶紧用红布把酒杯和眼珠包好,自己在红布上书了一道符,用于保险。接着他问我要了一小段绳子,然后点燃了一根烟,把烟头绑在了飞机机翼伸出来最远的一端,对李佳说,乘着现在烟头还没灭,赶紧飞进去把那根绳子给烧断吧。我又轻轻碰了一下胡宗仁,他立kè

会意,说这是一项具有难度的任务,竹牌上宝藏的秘密已经唾手可得了!

于是李佳立kè

操纵飞机飞了出去,好像是神风突击队一般。胡宗仁则把我拉到一边,轻声对我说,为什么你身边的这些朋友一个个都这么奇葩呢?我还没回答他的时候他好像意识到这似乎是连他自己一块骂了。我觉得很好笑于是哈哈哈笑着说对啊,物以类聚嘛。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发xiàn

我好像也连着自己一块骂了,于是干笑几声,就站回到李佳身边。

李佳已经开始风风火火的用即将灭掉的烟头去烧绳子了,因为螺旋桨有气流,所以要顶着气流保持飞机的平稳,还不能让烟头熄灭的情况下烧断一根晃来晃去的绳子,还是有不小的难度的,但是如我所说,李佳是个技术宅,这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一个小困难而已。在于赶在烟头烧尽之前弄断了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面上。

这个洞的高度差不多接近三米,而周围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条件,所以要想把钉子打牢在洞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尽管我和胡宗仁现在还想不明白轩辕会的人是怎么进入到这个洞子里去的,但要在进洞以后把钉子钉在洞顶,要么就是带了类似梯子的工具进洞,要么就是不止一个人。

很显然,肯定不止一个人。

飞机重新停下来,从显示屏里我看到这是这个竹牌上雕刻着一些类似清明上河图一样的东西,但是因为掉下来的时候打湿了水,所以并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于是李佳很快抓着小竹牌就把飞机给飞了回来,临走之前,我们也确保洞内没有什么东西是被我们忽略或是留下的。我从飞机上取下竹牌,和胡宗仁一起仔细看了起来。

这竹牌我是见过的,因为重庆很多贩卖本地旅游纪念品的店里都会有这样的东西,竹牌的正面是雕刻上去的一个朝天门码头的画,还写着“重庆??朝天门”的隶书字样。而背面则是用刀尖手工刻上的一句话:

“XX号,店主姓陈。”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胡宗仁,胡宗仁说,会不会是这就是下一条线索?胡宗仁跟我解释说,大概是要我们到朝天门的XX号去,找这个姓陈的人。我自言自语的说,既然说的是店主,那就应该是开店的生意人,这刻上去的字迹非常清晰,肯定是挂上竹牌的当天刻上的。对方大可以留下一个字条或是直接把这条信息刻在墙上啊,何苦还要专门去找一个竹牌,专门挂在洞顶上呢?付韵妮说,要不你们检查一下这个竹牌上是不是有什么灵异反应,看看和这红布里的东西反应是不是一致的吧?

听她这么说,我就取出罗盘看了一下,竹牌上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这时候李佳突然破天荒的插嘴说,这个竹牌,肯定就是敌人就近买的,要知dào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洪崖洞,这洪崖洞除了吃东西看风景以外,可是专门有一层楼是用于贩卖这类纪念小商品的。李佳这句话一说出来,我不免觉得此人怪是怪了点,但是逻辑思维还是非常强的,于是我们几个一商量,决定到卖小商品的那一层楼去看看,究竟有多少家摊贩在卖这个东西。于是等李佳把自己的飞机和遥控收拾好以后,我们就坐电梯到了三楼。

洪崖洞的三楼几乎整层楼都是在卖这些东西的,其范围大多是一些陶器,玉器,玛瑙,琉璃等,也有不少是牛角梳,桃木梳等等,我们并没有分头找,而是挨着一家一家的问着找,找到第一家有卖我们手上这个竹牌的店家说这个东西是一整套卖的,里头总共有8枚竹牌,分别是重庆的8个地方,其中就有朝天门和我们现在所在的洪崖洞。于是我让老板给我来一副看看,我取出来一看之后,发xiàn

虽然是同样类型的商品,但是却不是同一批次生产的,因为朝天门的画和我手上竹牌还是有些细微差距的。所以我断定肯定不是在这家买的。

又找了一会,付韵妮问店老板,有没有这样的竹牌卖的时候,店老板突然对付韵妮说,你们是不是在找人啊?

胡宗仁赶紧问店老板,你知dào

是谁在你这里买过这种样子的牌子吗?店老板点头说,前几天,有四五个人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在店里买了一套竹牌,然后其中一个长胡子的还留下了100块钱和一张名片,说过几天肯定会有人来店里打听这竹牌的事情,到时候就让我把那个名片交给来打听的人。

我问店老板,四五个人?他们是什么模样的人?多大岁数?店老板说,岁数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年轻一点的看样子才二十多,几个人都穿着袍子,是道士。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说这回可真是找对人了。胡宗仁接着问,那对方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店老板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给了我们100块钱让我注意下过几天来问这件事的人,然后就把名片交给对方就行了。

胡宗仁说,我们就是来问这件事的人,你赶紧把名片给我吧。店老板回到柜台边上,从玻璃桌面下取出一张压着的名片然后递给了胡宗仁。

我凑到胡宗仁身边一看,名片上是一个姓陈的名字,地址是朝天门某某批发市场某某号,还有电话。而这个信息,和竹牌上刻着的是一模一样的,于是我对胡宗仁说,还真让你猜对了,看来咱们就要动身去找这个姓陈的店主了。

第五十四章.陈姓店主

胡宗仁转身拍了拍李佳的肩膀,说哥们你还真厉害,随便一句话,就让咱们找到了新的线索了。我也对李佳说,是啊,今天谢谢你了,可算是帮了大忙了。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要是着急的话你就赶紧先回家捣鼓你的机器去吧。

李佳眼睛斜斜的看着我,透过他那厚厚的镜片我仿佛都能察觉他不爽我的感觉。果然他对我说,我才不回去呢,这里才刚刚变得好玩起来,我还没能粉碎坏人的奸计呢。胡宗仁也对李佳说,不是不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实在是我们要去办的事可能你没怎么接触过,估计你会害pà

的。李佳说,他不管,他一定要跟着去。看得出他最近还真是闲的有些坐不住了。我对李佳说,可是我们接下来还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些坏人可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你跟着我们一起的话会有危险的,你看你连女朋友都还没交过,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

这确实是大实话,李佳似乎是一个对女人没有兴趣的人。如果我是他那种整天宅在家里的人的话,估计我的硬盘一定会装满各种老师的教学片,而且这些老师的名字大多是四个字以上的。但李佳却好像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成天就只知dào

捣鼓自己的那些奇怪的小玩意。李佳用手指推了推镜框说,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才好玩呢。

我觉得我和他讲道理,他根本就听不懂,继xù

再说下去的话,估计他要开始抱着我的大腿开始撒泼了。于是没办法,只能让他跟着我们,我提醒李佳,接下来咱们不知dào

还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帮不帮忙这个我不管,但你可一定别扯我们的后腿啊,这次可都是真家伙,不想平时那样是闹着玩,记住,这不是一场演习!

和李佳呆在一起时间只要超过一个小时,就很容易被他那种特殊的频率所影响,以至于我说话也开始有点奇怪腔调了。

回到车库以后,付韵妮问我现在怎么办?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尽管时间并不晚但是对于那张名片上的陈先生来说,却不一定了。因为名片上写着,他所经营的店铺,主要是卖各式鞋子的,朝天门批发市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由于商家大多是自己有固定的货源,所以几乎每天早上四五点钟他们就已经开始在码头上下货物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每天晚上的休息时间一定会比起我们寻常人来说提前不少,也正因为这样,几乎整个朝天门批发市场的商户门,都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就关门了。这个时候找到店里去,算上赶路的时间,估计店里是没人的。而且轩辕会的几个道士留下的名片是要我们找这个人,店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谁知dào

这个时间这位陈先生在什么地方。好在名片上有电话,于是我告sù

付韵妮,咱们待会就给这个陈先生打个电话先。

接着我让胡宗仁给司徒打电话,告sù

他咱们今天的收获,并且让付韵妮把我们在山洞里找到的白瓷酒杯和洋娃娃眼珠给司徒先生送过去,看看他能不能察觉到什么新的线索。之前那口棺材还放在我车里,按照我们这行的习惯,假如是在寻找一个破碎的东西的其他零件过程中,我们是不会把这几样东西放在一起的,以免发生什么意wài



胡宗仁打完电话以后,我就把车钥匙交给了付韵妮,一来是因为大热天你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自己坐车去,还是太辛苦了。二来是我们当下所在洪崖洞的位置距离朝天门批发市场那一带并不算很远,所以我们自己打个车就行了。付韵妮叮嘱胡宗仁注意安全以后,就开车离去了。

我和胡宗仁还有李佳站在车库里,李佳手上还提着他的遥控模型,我摸出电话来,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并打开了免提。电话接通后,一个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感觉非常没精神的男人喂了一声以后,我才突然发xiàn

我打这通电话竟然不知dào

要怎么和对方说这件事。

我问他,请问你是陈某某陈先生吗?他说他是的,你是谁啊?我说我是根据别人给我的名片才找到你的,请问你最近是不是跟一群道士有过接触?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了,因为既然轩辕会的道士把他的名片留给了我们,甚至把他的信息刻在了木牌上,这似乎是能够说明,这群道士和这位陈先生应该是相互认识的。可是陈先生却非常诧异地回答我说,什么道士啊?他不认识什么道士啊?我迟疑了一下,又问他,那你知dào

轩辕会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大声说,轩辕剑我就知dào

,轩辕会我可不知dào

!再说了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莫名其妙打电话来问我这些?我店里的那些奇怪事,是不是就是你给我搞出来的?

好吧,我这才明白了,原来种种指引着我们去找这位陈先生,竟然是因为他发生了奇怪的事,而什么奇怪的事,自然不用说,鬼事。

我看着胡宗仁,胡宗仁也明白,如果我们不弄清楚的话,说不定这一次的考验就没法通过。于是胡宗仁对我点点头,意思是先问问再说。于是我问陈先生,你店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陈先生突然发怒起来,说我就知dào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搞我,你就是开发商那群人对吧?我告sù

你,老子说了不会搬,我就死也不会搬!我赶紧跟陈先生说,陈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开发商的人,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收到一张你的名片,我们最近也在和一部分宗教界的朋友打交道,所以这才冒昧给你打了电话,你说你店里遇到一些怪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肯定是有什么鬼怪一类的东西吧?

陈先生似乎平静了一点,他说,他也不知dào

那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好几天了,一直不消停,搞得他现在连开门做生意都没办法。我告sù

陈先生,说来很巧,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我恰好就是一个专门靠抓鬼吃饭的人。他说你也是个道士吗?我说不算同宗但属同源吧,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到你这里来瞧瞧,但我给你保证,我真不是开发商的人,我连你在哪都弄不清楚,也是今天才知dào

有你这么个人,你说我无端端干嘛要跟你过不去?

好说歹说一番,陈先生终于答yīng

和我见面。我告sù

他我还会带几个人过去,因为我还有一些私事必须要处理,现在看来是必然要把你手上的麻烦事弄清楚,我们才能继xù

下去。具体的一些事情我也就没有跟陈先生说很明白,他这样的寻常老百姓,说实在的知dào

的越少越好,我师傅曾经告sù

过我,大部分人能够安然自得的生活,是因为他们了解的真相太少,否则的话,我们这一行人也用不着次次都跟人装神弄鬼了。

陈先生告sù

了我具体的位置,这个地方在朝天门码头的背后,是重庆朝天门市场最老修建的一批商用楼,而那个地方我虽然没去过,但我知dào

那几乎一整栋楼,都是鞋类产品的。我们距离不远,所以赶过去之后我们还在阴凉的地方等了他一会。陈先生看上去不到1米7,很瘦,差不多快50的岁数但是却已经双颊深陷。看上去很像是那种经lì

过好几次化疗的癌症病患。他见到我们几个的时候,虽然我还是很礼貌地给他打招呼,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还是看出他对我们极度的不信任,甚至是一口咬定了我们就是开发商为了占他的这个铺子,故yì

找来的神棍。这一来胡宗仁就有些发火了,他对陈先生说,我们来这儿可真是迫不得已,必须得把你这儿的事给办了才能接下去办咱们自己的事,你以为谁稀罕你这破摊子闹不闹鬼啊?都跟你说了我们不是开发商的人,我不晓得你在这里跟我们甩副臭脸,给谁看啊?

胡宗仁声音洪亮,看上去也不是面善之人。所以他这么一怒,这陈先生还真是有点害pà

了。我看胡宗仁既然都已经把关系搞得有点僵了,于是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我对陈先生说,这样吧,你把你店里的事跟我们说说。

陈先生才说,事情发生在四天以前,最近自己一直在跟开发商扯不清楚,自己这个门面已经经营了二十年,随着整栋楼都要拆建,所以很多楼里的商户陆续搬走了,他成了少有的几个钉子户,他说并不是人家赔偿不到位,而是要搬迁的位置实在是太远了,自己在这一带生活了一辈子,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但不做生意,自己有没办法养家糊口。

就在那天跟开发商闹得有点不愉快,当天下午自己关门收摊的时间相对比较晚,可第二天再开店的时候,却发xiàn

店里几乎所有摆在展架上的鞋子,全都摆到地上来了。

第五十五章.鞋店里的女人

胡宗仁问陈先生,是不是你店里来贼了,或是有耗子之类的,把东西从货架上给撞下来了啊?陈先生摇摇头说,那些鞋都放在地上,却不是散乱摆放的,而是一双一双整整齐齐的。当天他点货后发xiàn

什么东西都没少,于是也就没特别在意,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还以为是自己老婆晚上去开了店门,忘记了把鞋子放回去的关系。但是那天他开门做生意,到店里来看鞋子的顾客有好几个都对他说,你们店里的空调开得好猛啊,很冷。陈先生苦笑着说,他店里就一台老空调,制冷早就出了问题,自己平日里都还要开个风扇才行,而且这酷暑的天气,居然有人说他店里冷。而这些人大多看看就走了,一整天生意都不怎么好。陈先生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说,这天晚上自己关门的时候,先关上了里层的滑拉栅栏式的铁门,正准bèi

关上外边的卷帘门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女人凑到铁栅栏边上,面色惨白,一边摇门,一边张着嘴的好像是在大叫着。

胡宗仁问陈先生,那个女人就只是大叫吗?陈先生说,看样子是,但是却听不到声音。他说,因为那个女人嘴巴里没有舌头,就这么张嘴几秒钟后,嘴里就流出很多鲜血来,他当时被吓得坐倒在地上,等自己再看着门内的时候,发xiàn

里边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句之后,我们大家都愣住了。我是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人,心里想着陈先生描述的那个场景,短短几秒钟,却变化如此激烈,让我大热天,也感觉到一丝凉意。胡宗仁对陈先生说,那后来你发xiàn

什么都没有后,又出现什么事了吗?陈先生说,当时吓得他连关门的勇气都没有了,于是就给自己老婆打电话。家就住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他老婆很快就赶来了。陈先生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sù

了老婆,他老婆却怎么都不相信,不仅不信,还一边骂骂咧咧说陈先生是胆小鬼,接着就自己关上了门。

陈先生说,自己回到家以后,又仔细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回想了一次,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而且开始渐渐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的遇上这些邪门的玩意儿了。陈先生说他那天晚上一直被老婆骂,说他是胆小鬼,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先生告sù

我们说,虽然他们全家是做生意的,平日里也都有烧香拜佛,但那渐渐似乎是形成一种生意人的习惯而已,自己内心深处却真的是从未真zhèng

相信这些东西的存zài

。第二天他还是一大早就到码头进货,然后开门做生意,结果在打开店门的时候,发xiàn

灯却是开着的。

陈先生说,他非常确定自己头一晚和老婆一起离开的时候,屋里的灯是关着的。甚至连自己起初关上铁门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屋里的电源了。这个时候,头一天那些自己分不清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场面再次浮现在他脑子里。于是他赶紧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让光线尽可能的照进屋子里。陈先生说,因为拆迁的关系,这栋楼里已经没剩下几个商家了,楼上的几乎全都搬走了,自己在临街的底楼,所以尽管生意比起以前来说差了很多,但时不时还是会有顾客上门。但是在自己打开门窗的时候却又发xiàn

,最靠近墙壁的那一排货架上,几乎所有的鞋都和头一晚一样,全都散在地上,却还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按照我和胡宗仁多年在这行里的习惯,我们知dào

,如果一个鬼事当中反复出现了某一种必然的要素的时候,那么多半这件事个这个“要素”就有着一些必然的联系。而在陈先生遇到的事情里,那些鞋子就是这个“要素”。于是胡宗仁问陈先生说,你这里卖的鞋子都是新鞋子吧,没有翻新货或者旧货之类的吧?我知dào

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如果有旧货或是翻新货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店里有死人穿过的鞋子,那就比较容易解释了。陈先生却说,自己的货都是从广东进货,而且是全新的。质量虽然和那些商场里的货没法比较,但也肯定不是什么次品,在这朝天门批发市场里,他的鞋子几乎都是接近200块一双,还算是比较高档了。胡宗仁接着问,你说你在这里开店都二十年了,之前你拿下这个店,是从别人手里转让过来的还是自己新开的,如果你是从别人手上转过来的话,没准你见到的那个女鬼,是以前的店老板呢?胡宗仁这个假设就在我们听来显得有些牵强了,但并不是一个不能考lǜ

的理由。陈先生说,这家店是二十年前这栋楼刚刚开业的时候,自己就第一批入驻了,所以根本没什么前任老板。

事情又卡住了,胡宗仁接着问,那你有没有什么熟客之类的,特别喜欢你家店里的鞋子,但是因为什么关系去世了的人?陈先生说,这个他可就说不清楚了,这每天开门做生意,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自己哪能记得住?而且如果就因为它喜欢我的鞋子就缠上我的店,这似乎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那以后谁还敢开门做生意啊?陈先生说得也是实在,根据他口里描述的那短短几秒钟看见女鬼的样子,没舌头,口腔里吐血,这看上去已经不算是正常死亡的范畴了,更像是因为自杀或是他杀造成的。而这样的死法,你要说不形成冤魂,我还真不敢这么说。

这时候李佳突然说,你当天进店的时候发xiàn

灯是开着的,那开关呢?如果开关是关着的,灯又是开着的话,那就肯定说明你不是幻觉了。陈先生一排巴掌说,就是因为开关是关着的灯是开着的才奇怪啊。李佳说,那要么就是你的电路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只鬼觉得屋里黑,想开灯选鞋子。

我瞠目结舌,我轻轻碰了碰李佳,对他说,哥们,你知dào

我们在说什么东西吗?他说我知dào

啊,你们在说鬼啊。我说那你知dào

鬼是什么东西吗?他说鬼就是那种突然跳出来然后吓唬人的。我翻了翻白眼,说哥们,鬼是死人,死人用得着开灯找东西吗?死都死了还穿鞋干嘛?李佳鼻子里哼哼着,不服气的说,那可不一定,以后要是我死了变鬼,我都还一样喜欢玩玩具,喜欢看漫画呢。

和李佳解释这些太费劲了,因为他害pà

的东西和我们完全就不是在一个平行世界的,他会为了漫画里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怪物而害pà

很久,却偏偏对我们身边的鬼魂无感,真不知dào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而且他将来要是不幸挂掉了,收拾他的鬼魂,恐怕也是会大伤脑筋的。

李佳对我说,要不然这样吧,待会让陈老板先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今天晚上我们就守在这附近,我把我的飞机留在店里,如果陈老板都看得见的东西,那我的摄像头也一定能看见。我心想这也是个办法,于是对陈老板说,要不你先把店门打开,让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陈先生有点迟疑,他显然是还在害pà

自己店里发生的怪事。于是他摸出自己的钥匙,递给我,然后对我说,这把是开外边卷帘门的,这把是里边铁门的,你自己来开门吧。我并不是第一次主动去钻鬼屋了,所以也不差这一次。只是在我们没办法确定这个鬼魂能力大小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小心。考lǜ

到那个女鬼狰狞可怕的模样,想来是个怨气挺重的。可惜的是我和胡宗仁都属于阳气比较旺盛的一类人,我们也不是拥有阴阳眼的特殊体质。在胡宗仁的师承里,有一招是可以短暂时间开眼看到鬼的,但是那一是因为时间太短,二则是对自身的精气损耗较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这么干。要知dào

,在这行里,精气可就是一切的关键,当精气弱下来甚至变得没有的时候,就很有可能被反噬。这种反噬有别于因果报应,就好像是一个警察,抓了一辈子坏蛋,谁能保证到他老掉的那天坏蛋不会回来报复呢。

打开门以后,我们四个人小心翼翼的走着,陈先生因为害pà

,就走在胡宗仁和李佳之间,胡宗仁走在最后。李佳神经比较大,他没事似的走了进来,还时不时挖自己的鼻孔。我仔细看了看店里的环境,和一般的鞋店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因为是做批发的,于是那些品牌式装饰的东西少了很多。左右都是货架,中间则是展台,展台上密密麻麻的放了很多鞋子,却在左右两侧的货架上,我却连一双鞋都没看到。低头一看,所有的鞋子都放在地上,一双挨着一双,整整齐齐的,脚尖都朝着货架的方向,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有怪癖的顾客,一双接一双的试着鞋子,试完却没有放回去一样。

陈先生对我说,你看看,我就知dào

还会这样,这些鞋子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还收拾了一次,关门的时候虽然没见着好像第一次那种恐怖的场景,但关门之后就没再开了,直到我们来,中间已经隔了一天时间。我没理他,只是把胡宗仁叫到身边,让他看地上的鞋子。

我问胡宗仁,你察觉到什么了吗?他说察觉到了啊,全都是女式鞋。我说还有呢?他支支吾吾的问,还有…脚很小…?

我鄙视了他一下说,你注意看下这每双鞋,右脚的脚后跟。

第五十六章.收银台

胡宗仁蹲下身来,凑到地上的鞋堆里查看,然后他抬起头来跟我说,这些鞋右脚的鞋跟好像都被踩过,有褶皱了。我说是啊,那你觉得这说明什么呢?胡宗仁有一次结结巴巴的说,是不是说明这鞋今后就不好卖出去了?

在我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的时候,李佳却接过胡宗仁的话说,那也不一定,这只要稍微掰回来一点,用水擦一擦,还是可以卖出去的,都看不出来。我觉得我再继xù

跟这两个奇葩继xù

扯下去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于是我耐着性子说,这说明这只鬼只把右脚踩了进去。

我曾经遇到过这种独脚鬼,还不止一次。但眼下这个究竟是不是独脚鬼,这我还暂时判断不出来。于是我让李佳把他的模型飞机放大一侧的货架上,打开后把摄像头的朝向以斜下四十五度角的方式对准整个店铺,于是这么一来,我们从屏幕上就能够清晰的看到绝大部分店里的情况。从画面上看,店里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于是胡宗仁就去守住店门口,手里顶着当初付强留给我们的雷符和九凤符,这两个符都还算厉害,如果有鬼魂敢迎面扑向胡宗仁的话,那一准是魂飞魄散。我则端着罗盘,在屋里来回查看着,走了一圈后,我惊讶的发xiàn

,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门市里,除了收银台那一小块范围里没有出现灵异反应以外,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包括展架上的那些男式皮鞋上,都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灵异反应。天花板和灯泡我并没有检查,因为实在是有点高,但是墙面上我能够得着的地方,也都散布着灵异反应,所以我想天花板和灯泡上自然也是有的。

这几乎布满了整间店面的灵异反应,似乎是在跟我说,这个女鬼的痕迹遍布了这里绝大部分地方,也许就是东走走西看看,从灵异反应的强弱来看,算不上特别强,但也不弱。而且在两边货架底下,散放这鞋子的地方,我还找到了一些类似油漆的痕迹。根据经验来判断,那是滴下来的血,而每当我把罗盘凑近血迹的时候,转动得就特别厉害。这表面这血迹就是那个女鬼身体的一部分。

而纵观下来,收银台那儿没有灵异反应,我抬头一看,是因为那儿供着一个财神爷。做生意的人习惯在自己的店里财位上放上如蟾蜍,元宝,财神爷一类的东西,意味着给财神爷铺路,有些店里因为位置没摆对,非但招不了财,反而有可能会因为烧香的关系引来鬼魂。而陈先生的店里,一看就是找过人来专门看过财位,财神爷虽然主职是招财进宝,但也分为文财神和武财神。而恰恰陈先生店里供的财神爷,是关公。关公除了招财以外,还有镇宅驱煞的作用,一般来说,家里或店里一旦在正位上供了关公像的话,起码关公看守着的这个区域里,是不应当有鬼魂出现的。关公一生以正直忠义,嫉恶如仇著称,而在这小小的店里,这个女鬼竟然不给关二爷面子,只是没有侵犯供关二爷的位置罢了,可想而知,这个鬼魂的能力自然是不小的。

我让胡宗仁扔给我一小段蜡烛,然后点上,用滴蜡的方式,把地上那些血迹给封住。刚刚烧化的蜡油是滚烫的,在空气中会迅速的凝固。而我判定了那地上的血迹理应是属于这个女鬼身体的一部分,否则也不会存zài

着相对较强的灵异反应。而蜡油是一种非常有效封固的材料,例如很多道家人收了鬼魂到葫芦里或是瓶子里的时候,除了在外边贴上一张封印的符咒,还厚把葫芦口上用蜡油封住,以达到万无一失的效果。而此刻的我并没有画符,符术也并非我的强项,我用蜡油滴在血迹上,一方面也是为了适当的封住一些散落在这间屋子里的鬼魂,二来也是用这个方法试探一下这里的这只女鬼,看看它究竟对于我的做法有多深的敌意。

果然,我每滴上一滴蜡油,罗盘上的指针就会迅速的弹起一下,就好像是滴在了它的肌肤上一般,它已经用它能量的改变来对我做出了反应。屋里的灯光也随之而开始有点忽明忽暗,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起码证明了我正在做的事情是它所不高兴的。陈先生见状后,微微朝着李佳的方向靠了过去,李佳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手里遥控器上的显示屏。

我察觉到可能有点不对劲了,我们的光临,是这里的这个女鬼一件不开心的事。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让它开心,于是我停下手里滴蜡的动作,把蜡烛放在一边但没有灭掉,我对胡宗仁说,咱们把门关上,你现在就把画符贴在门上,关门抓鬼,可不能让它给跑了。于是我和胡宗仁一起,把门窗全都关好,甚至还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我开始用红绳把整个屋子围绕了一圈,每遇到一个转角,我就打上一个死结,绳子总共打了五个结,四个在墙角,最后一个在我们进出口门的位置,因为我需yào

这个结把绳子的首尾连接起来。胡宗仁在几道门窗上都贴好了符,如此一来,整间屋子就完全密闭在我绳阵的范围里了。

说是阵实jì

上也不全是,因为毕竟我只是绕了一圈而已。我问胡宗仁,你那儿香灰还有吗?他看了看自己的包包说还有不少,我又对他说,陈先生说的这个女鬼是没有舌头且口吐鲜血,肯定是惨死的这错不了,但是一般流血除了严重内伤以外,就是外伤了。考lǜ

到这个女鬼也许是只有一只脚,所以外伤的可能性也说得过去,那你看我们把它逼出来,该怎么逼?

虽然和胡宗仁已经不分你我,但此刻我还是希望能多考lǜ

下他的意见,因为说到底,这些事实jì

上也是因他而起的,他也没办法置身事外。胡宗仁说,那要不咱们也用血吧。我点点头,然后把两只手都插到了裤兜里。胡宗仁看我没有要自己放血的意思,于是嘿嘿嘿的傻笑了几声,伸出自己的左手,用他身上的锥子刺破了中指。然后右手抓出一把香灰,凹着手心,然后把血滴在了香灰里面。

胡宗仁的锥子听他自己说是用来钻骨的,因为偶尔我们会有开坟这样重口味的事。遇到墓主人恰好就是我们要收拾的鬼的话,就需yào

把它的骨头给弄破。胡宗仁的锥子尖是那种四角形的,有点像咱们家用的十字螺丝刀,只不过是削得很尖的那种,所以这一锥子下去,可不像小刀割个口子那么简单流点血就会自己结痂,这扎破了可就是一个小眼,需yào

先止血才能愈合伤口。毕竟这个锥子连头盖骨都能刺破。

胡宗仁一边放血,一边对李佳和陈先生说,我靠你们知不知dào

我们这行人的血有多值钱,我们生存的空间在人和鬼之间,我们这类人等于是这两个世界的一个媒介,可比鸡血狗血值钱多了!李佳说,鸡血狗血还能吃呢,这人血看着就恶心,谁还吃啊。胡宗仁骂道,吃吃吃你就知dào

吃,饿死鬼投胎来的么?骂完他又笑着跟我说,兄弟,待会你跟我老婆打个电话吧,让她给我弄点鸡蛋大骨汤什么的,我要补补血。我说你这才流了这么点血就喊着要补,那人家付韵妮每个月都流血呢,人家怎么不像你这么娇气。我这话一说完,胡宗仁突然楞了一下,说对啊,她这个月怎么好像没流血…

说话间,胡宗仁的指血已经浸湿了大部分手掌心里的香灰,他看了看说这下差不多了,于是非常不雅的把自己的左手中指放到了嘴里吮吸着,那画面看上去非常让人不舒服,尤其是配上了胡宗仁这张脸以后,我不由得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胡宗仁则转过身去,用手上混合了血的香灰一点一点的撒在了我已经结好阵的绳子上,就这么饶了一圈,手心里还留下了不少,他就捏着,然后嘴里含着手指,含糊不清的跟我说,好了,咱们这就把那鬼给逼出来吧。

我让李佳和陈先生站到角落里去,就在李佳放置了遥控飞机的角落里,等他们站过去以后,我就开始继xù

朝着地上的血迹上滴蜡。每增加一滴,反应就越来越强,灯光也随着变得忽闪起来,我还挺担心待会闪坏了怎么办,这时候也不早了,虽然重庆的夏天天黑比较晚,但也不至于关好门窗后还能看得清楚。在我把地上的血迹几乎都滴了一次以后,罗盘已经开始迅速的转动了,这代表着这个鬼魂已经被激怒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屁股靠在收银台的桌子上,大声念起咒来。很快我感觉身边一阵风快速掠过的声音,鼻子里也闻到了臭臭的味道。胡宗仁和我站成一个对角,守着另一边,吊在天花板上的灯也开始好似风吹般的摇晃起来,铁门也不知dào

为什么开始框框框的响起来,但是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在我念完一段咒之后,就停止了下来。

我四下环顾,看看手里的罗盘,依旧疯狂的转动着,鼻子里闻到臭鸡蛋的味道,但什么都没看到。这个时候,李佳突然发出“噢~”的一声,然后对我说,原来女鬼长这个模样啊,和电影里还真不一样呢。

我一听大吃一惊,因为我知dào

他已经从手里的屏幕上看到了女鬼,我一着急,声音就特别大,于是我大声问李佳,女鬼出来了吗?在哪儿?

李佳说,哈哈哈,就在你身后站着,好像一个收银员哦!

第五十七章.三分钟

李佳这一句话,说得我背心冷汗直冒。我不知dào

大家是否有过和我同样的感觉,就是当你正在担心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突然被身边的人所证实,那种突然头皮一麻背心一冷的感觉。然而李佳这种开玩笑式的证实方式,更加让我心惊肉跳。

我压低了声音对胡宗仁说,你赶紧去看看那玩意到底在什么位置。胡宗仁眼睛是看不到鬼的,所以他听我这么一说,就立kè

几步就跑到了李佳的身边,凑过去看他的屏幕。我一直斜着眼睛看着胡宗仁他们,只见胡宗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吃惊的模样,我不由得猜测我身后这个女鬼到底有多吓人。很多人对我们的职业有所误解,认为我们是抓鬼的,所以我们理所应当就不害pà

鬼。这其实是一个误区,准确的说,我们只不过没有很多人这么害pà

而已,而甚至很多从来不相信鬼魂的人,比我们更不怕这玩意。比方说我,天生胆小,却偏偏干了这一行,说我不害pà

绝对是假话。很多人害pà

是因为他们觉得鬼魂“可怕”,而我却怕的是那一份因为“死亡”而造就灵魂的感觉罢了。而胡宗仁就和我有些不同,我知dào

他也是害pà

的,但是他还敢顶着恐惧硬着头皮上去干,他有一句我认为是至理名言的话,就是反正如果你不挣扎就会被干掉,那为什么不挣扎一下呢?

所以当我看到胡宗仁这样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dào

,站在我身后的这个女鬼可能比我们以往见到过的很多都要更加可怕。我低声问胡宗仁,找准位置了吗?他说找准了,现在就开打吗?我对他说,这样,你慢慢靠近我,然后用你刚才剩下的染血香灰,朝它的位置扔过去,你扔的时候我就跑,你扔完后,尽量跟我站在一块,我害pà

这家伙咱们俩搞不定它。

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胡宗仁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起初我们进屋的时候检查过屋里任何一处有过灵异反应的地方,布满整间屋子,说不好听点,这就是个阴气极重的凶宅,而唯独关二爷所在的位置是没有灵异反应的,这说明这个女鬼虽然胆子大,虽然嚣张厉害,但它还是害pà

关二爷的。但是刚才我念咒的位置,屁股就靠着收银台,而收银台的背后就供着关二爷,也就是说,此刻李佳口中那个女鬼所站的位置,就在关二爷的脚底下。这首先是大不敬,其实也是在说明,这个女鬼连这店里的关公都镇不住了。我除了比寻常人多懂一点玄学知识,多会一点术法之外,我也同样是血肉之躯,我是不敢跟关二爷相提并论的,所以连关公都搞不定的鬼,我怎么有可能搞得定呢?

这个道理,胡宗仁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我让他这么干的原因,只是因为如果此刻我贸然转身或是逃走的话,我肯定会中招的。而那个鬼偏偏站在我身后,也正是因为之前我那一段念咒,把它给刺激到了,同时也说明,我的咒除了激怒它之外,任何作用都没有。必须说明的是,这种身陷危险中明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感觉是不舒服的,也是可怕的,但我却没有胆量硬着上,即便我敢我也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无疑等于是在找死。

胡宗仁半蹲着身子慢慢靠近我,当他走到我和李佳他们的距离之间的时候,李佳突然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咦?这个女鬼转过头来看着你了,还歪着脖子,样子好像是在想,这个人怎么用这种奇怪的姿势走路啊?胡宗仁听到以后,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李佳说,谢谢你的温馨提醒,等老子忙完了再来跟你算账!看样子他也对李佳这种差根筋的性子开始不爽了。说完他继xù

弓着身子,慢慢靠近我。那个样子很像我以前玩过的一个电子游戏,游戏的名字我给忘了,大致上是在说一个日本的忍者,秘密潜入一个地方还不能让谁发xiàn

的时候,那种走路的姿势。

尽管从李佳那儿知dào

,我身后的这个女鬼此刻正注意到了胡宗仁朝着我移动的样子,但它似乎没做出什么动作来。于是胡宗仁继xù

朝着我靠近,在距离我大概一米左右的时候,胡宗仁举起了自己的手,手里捏着剩下的几乎全部香灰。他用眼神问我是不是可以扔了,我轻轻地对胡宗仁点点头,胡宗仁深呼吸一口,然后扬起自己的手,一把香灰朝着我的方向砸了过来,我在他撒手的一刻,迅速闭上了眼睛,因为我实在不希望他手上的香灰毁了我优异的视力,紧接着我一个原地打滚,姿势应该不会好kàn

,因为我滚动的时候撞到了屋子中央的展架台,稀里哗啦上边的鞋子们掉了一地,然后我迅速起身,胡宗仁也在丢了香灰以后就朝着最初他站的位置,也就是进出口的位置跑去,于是我也跑过去和他站在一起。就这么短短不到2秒的时间里,我在背对着收银台逃跑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频率较高,类似海豚音的“呜~”的一声尖叫。接着就传来有东西撞到货架或者桌子的声音,于是我没忍住,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雾状的东西,身上沾满了香灰,香灰上还泛着丁丁点点的火星子,来回碰撞着,连收银台上的笔筒子和计算器都给撂倒了底下,但是这个过程依旧很短暂,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香灰就好像突然从什么东西上脱落了一般,全都掉在了地上。

刚刚经lì

了这一切,我迅速的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阴冷着发痛,或是撞到什么东西受了外伤,很幸运,我感觉一切正常。我曾经有一次在贵州处理过一桩鬼事,那次是一群驴友在那附近扎营,结果挡着了一个坟墓主人回家的路,那一次我就是因为太不小心,随便探了人家的坟,从而导致吸入了很多粉末状的东西而生了一场鬼病,值得一提的是,那种粉末的味道就非常臭,臭鸡蛋混合死耗子般的味道,以至于从那以后我每次闻到这类似的味道都会心惊胆战的,而那次生鬼病,其中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症状,就是总觉得身体里有个什么东西,由内而外的发凉,阴冷阴冷的,而且还挺疼,我至今对这样的感觉都记忆犹新,这意味着鬼魂已经侵入了你的身体,寻常人可能稍微一松懈或是放qì

与之对抗,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那一次生病我生了很久才痊愈,这次刚从女鬼跟前逃出来,也是我第一时间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异状的原因。

香灰是经过火焰烧后的产物,是属火的。鬼是阴寒的东西,到不一定是说它的属性是水,香灰和鬼魂之间发生了碰撞之后,就好像是用滚烫的香打在冰冷的墙壁上,即便墙壁丝毫未损,但也因为这样的碰撞而出现一些醒目的火星子,但这中骤然的燃烧现象,则是在表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还是能让这鬼疼上一会了,但是自从香灰落地,我就知dào

,混合了胡宗仁指血的香灰对这个玩意,依然是没用的。

我大声问李佳,现在那个女鬼在什么地方。李佳大概是听出我语气有点急躁了,于是回答我的时候也就没有慢吞吞的。毕竟现在整个屋子里他是唯一能借助科技的力量看到女鬼的人。但是李佳却对我说,我没有看到她啊,是不是藏起来了。

绝不可能。

屋子已经被我和胡宗仁合力锁死了,除非是有人为的破坏出一个出口或是这个女鬼用蛮力夺路而逃,那她就肯定还在我们四周。而且就算是它逃走,撞破我的绳阵,那我也应该听到动静才对,再说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它何必要逃跑?于是我对李佳说,它还在这屋里,你帮我盯仔细了,一出来第一时间告sù

我。我和胡宗仁慢慢朝着后面退,很快我就碰到之前拉好的绳子,上边的香灰因为我的碰撞而些微洒落了一点下来。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我和胡宗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我心里暗暗后悔,早知dào

这里的这个玩意这么难搞,我何必还要逞强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先等等付韵妮和司徒碰头以后,给个说法再行动呢?我开始为自己的冲动和自负懊悔。我斜眼看了看李佳和陈先生,李佳就好像是一个完全和他没关系的人一样,双手拿着遥控器,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副很欠揍的模样。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是非常危险的,要是那个女鬼找上李佳,我和胡宗仁都不敢保证能把他给救下来。而陈先生更是像一只壁虎一样贴着墙,嘴巴和眼睛都紧紧闭着,想来他恐怕是连李佳手上的屏幕都不敢去看,一个中年小市民,这副模样看上去还挺滑稽,于是我也就稍微释怀了一点。就在这个时候,李佳突然说,我看到她了!我说你赶紧直说它在哪儿别这样提醒你是在逗我玩吗?

李佳终于把目光移开了手上的屏幕,然后看着我和胡宗仁,接着伸出手指,朝着我俩脚的方向指了指。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

第五十八章.胡宗仁的决定

胡宗仁对着李佳摊开双手,然后一耸脑袋,那意思大概是再说,你这一指是想说明什么呢?李佳对我们说,她头和下巴贴在地上,身子贴在墙上,好像一个三角尺,然后一只手抓着你们俩的一只脚呢。

我和胡宗仁对望了一眼,然后我迅速把我的感官集中在自己的脚上。李佳接着说,对了,她的右脚没了。好像在跳水上芭蕾哦,哈哈哈。

我已经来不及骂李佳了,于是拉着胡宗仁就朝着对角的方向跑,结果就在我们脚离地的时候,一股好像脚被绳子拴住的感觉,直接把我俩绊倒在地上。我知dào

,那是因为这个女鬼已经死死抓住了我们的脚腕,我感觉了一下,也是我的右脚,从胡宗仁倒地的姿势来看,也是被抓住了右脚,而且就在我们倒下后,拍打起了地面上的灰尘。这个门面就在马路边,所以每天不打扫卫生的话,估计会有不少灰尘积压,就在灰尘扬起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似乎是透过灰尘,一个女人脑袋般的轮廓。

与此同时,从我俩脚的位置,还传来一阵好像是有人舌头断了,嘴巴里全是血,然后因为喉咙的关系,血液在喉咙那儿咕嘟咕嘟,冒着血泡泡的声音。

那种声音很像是有时候我早上刷牙,把水包在嘴里,然后仰着头咕嘟咕嘟出气的声音。只不过眼下的这个声音,听上去节奏更慢,而且没有规律可循。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也知dào

是那个女鬼正在慢慢爬向我们。李佳对我们俩说,这个女人开始吐血了!我来不及去想象他画面里看到的那个女鬼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我大声对胡宗仁说,咱们拍它的脑袋!说完我和胡宗仁就分别捏着我们手指上的符,计算了一下女鬼脑袋的位置,然后就好像空呼巴掌一般的打了下去。

连续打了好几下,我鼻子里全是那种拍打在一个很臭的毯子上然后弹出了很多灰尘一般。我赶紧闭气尽量不去呼吸这个味道,终于我感觉到右脚的脚踝上一松,这代表那个女鬼不知dào

因为什么原因放开了我的脚,我当时非常希望它是因为被我们俩打疼了才这么做。它一松手后,我和胡宗仁就立kè

倒退着爬了几步然后站起身来,再回头的时候,就只看见屋里开始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动,先是之前屋子中间的展架被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鞋子掉了几只在地上,再是天花板上的灯泡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碰到一样,晃来晃去的,当时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外边已经渐渐开始天黑,而我们本身是关着门在屋子里面,所以照明基本上就是靠着天花板上的这盏吊灯,灯光这么一晃动,整个屋里的光线角度就随之而发生改变,加上刚刚才经lì

过这么惊险的一幕,一时间我感到一阵昏厥想吐的感觉。而这还没完,我之前连接了房间四个角落的红绳上,也都因为有东西横冲直撞的关系,冒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子,那是因为红绳上是有香灰的,距离红绳大约三寸左右的门上,原本贴着胡宗仁之前画好的符,而此刻也好像是有人从屋里向着屋外,想要推门跑掉的感觉。

很快,这种激烈碰撞的感觉再一次戛然而止,一切重新回到安安静静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种突然之间的安静让我心跳加速,我仿佛都能够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这样的感觉是让我们和胡宗仁都觉得不安的。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伸出手来,把我朝着他身后一拉,然后对我说,做个决定吧,咱们是逃跑,还是留在这儿。

如果没有胡宗仁和李佳在场的话,我估计早就已经逃跑了。正因为他们俩在这里,我才稍微壮胆了一下,一直撑到现在都没说出逃跑的话。胡宗仁胆子比我大,论技艺的话更是不该在我之下,尽管我们所学不同,但年纪相当,虽然胡宗仁进入这行的时间不如我久,但他跟在邢崖子师傅身边的时间却比我跟着我师傅的时间长了不少。正所谓跟在师傅身边,即便师傅没教你什么东西,自己看着也学会了,所以某些角度来讲,胡宗仁是比我厉害一些的。当然,除了脑子的方面。

听到他这么问,我顿时就气弱了。于是我跟他说,要不咱们今天先撤了吧,这家伙好像不好对付啊,单靠我们俩恐怕可真是搞不定。他说那好吧,你带着李佳和陈先生先撤到门那儿,你开门的时候我再想法子朝着屋里拍一张符进去,拖拖这个家伙,我最后才退出来。

我和胡宗仁日常出门,随身带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能够寻常应急就行了。所以很多所谓的法器我们一般不会随时随地带在身上的。早在我2002年出师的时候,我师傅给过我一块雷击桃木制作的令牌,虽说我知dào

那是个好东西但是由于太长了,于是我也不怎么带在身边。师傅当时给我的时候,说这是一张阴符,直接关联的对象,是阎王爷案台上斩小鬼的令箭,所以如果我当时带了这块令牌的话,兴许还能跟这个女鬼搏斗一下,而眼下我身上除了红绳罗盘和坟土以外,什么都没有。坟土虽然也是打鬼用的,但比起胡宗仁之前染过指血的香灰来说,还是差了些,既然香灰都没法奈何这个女鬼,坟土自然不值一提。

于是我对胡宗仁点点头,就跑到李佳和陈先生身边,一把拉起他们俩的手,拉着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李佳这时候才开始惊慌的叫起来,我还正以为这家伙总算反射弧回来了,知dào

害pà

了,他却跟我说,你急什么啊,我的飞机还在那货架上呢!我骂他说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遥控飞机,待会小命都没了我看你怎么办。李佳虽然是个怪人,但怪人并不意味着他的力qì

就会很大,所以我还是很轻松的就把他给拉到了门口。陈先生估计是老早就想要逃跑了,所以不用我拉,就直接跑去开门去了。胡宗仁在我们后退的时候一直面朝着屋里的方向,手上抓着一张瑶山符咒,中指在上,食指和无名指呈一个扣形把符给抓在手心。当陈先生打开们以后,他自己先溜了出去,一眨眼就跑得远远的了,李佳也跟着钻出了门,站在门外靠近马路的栏杆处等着我们,然后我对胡宗仁说,你赶紧拍一道符就闪出来,记得出来马上关上门。

因为我知dào

胡宗仁如果退出来以后,只要关上了铁门,铁门上是贴了他的符咒的,里边那个女鬼应该是出不来才对,但是基于这个家伙这么猛,我还真不敢保证。说完这句话,我就立kè

猫着身子闪出了门外,退到了李佳身边,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呼呼喘着大气。而这时候我才发xiàn

,我的两只脚竟然在微微发抖,这很丢脸我知dào

,但是我也不想这样。李佳问我说,你的腿抖得好厉害,你是不是帕金森综合症了啊?我白了他一眼骂道,你才帕金森呢,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大神经吗?他说我又没有做什么,你让我盯着屏幕提醒你,我不是也做到了吗?我站起身来,拍着李佳的肩膀说,哥们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到底害pà

什么东西啊,你能不能说一样出来啊?

其实我只是一句故yì

冲他的话,李佳却真的站在那儿想了一会,然后很认真的回答我,他怕老鼠,小时候家里有老鼠,自己睡觉的时候让老鼠给咬过脚指头,为这事还去防疫站打了好多针,于是他就害pà

老鼠。我告sù

他我认为只有机器猫才害pà

老鼠的时候,我也注意到,胡宗仁竟然还没退出来。

于是我远远冲着门喊道,胡宗仁你搞什么呢,赶紧出来啊!他转头对我大声喊道,你别着急,那玩意我现在不知dào

在什么地方,我怕我拍符下去没打着。于是我对李佳说,你赶紧看看屏幕,看看那女鬼在什么地方。于是李佳就拿起自己的遥控看起来,我凑到边上,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女鬼的模样。

由于光线的原因,并没有拍得非常清楚。我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不知dào

是连衣裙还是什么衣服的女人,就站在胡宗仁的左手侧,也就是我们逃出来的那道门。胡宗仁身高大约178,比我高一点,所以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就1米5左右,很矮。从体形上来看,不像是上了岁数的人,更像是一个18岁到30岁之间的岁数。虽然是白色衣服但是映着光线看上去还是有点脏脏的感觉,这个女人是半透明状的,显像的部分多于透明的部分。我注意到它的脚的确看上去像是没有右脚,胸前的一副因为有血迹的关系,就这么一眼看去就知dào

不是善类。

而最关键的是这个女鬼是面朝着门外的,也就是说,它正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我们,而胡宗仁却没有察觉到。于是我大声对胡宗仁说,那玩意在你左手面,胡宗仁听到后,就侧身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画面上的女鬼像一阵粉尘似的消失了,我对胡宗仁喊道,你赶紧出来,趁着现在没被追。

胡宗却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依旧用他那种很玩世不恭的笑容笑了笑,接着拉下了卷帘门,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第五十九章.泥印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于是我冲到门边用力拍打着门,我说你这疯子你这是要干嘛?快把门打开给我滚出来。胡宗仁没理我,而我却隔着卷帘门听见了里边拉上栅栏铁门的声音,然后又听见胡宗仁骂骂咧咧地叫唤道,我日了你个先人,你不是很厉害吗?来道爷今天跟你死干了!

我还在继xù

拍打着门,因为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胡宗仁想要干嘛。但是我就听见屋里边哐哐铛铛一阵乱响,伴随着胡宗仁一边类似追打,一边瘪三般叫骂的声音,很快,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李佳喊道,他们打架了!把架子给撞翻了,我的飞机摔下来了,于是我又立kè

冲到他身边看屏幕。

一片漆黑。

我立kè

问李佳,你这个有录像的功能吗?李佳说有是有但是得把取出来放在电脑上才能看了。屋子里现在一片安静,胡宗仁也没继xù

叫喊了,隔着门,还锁上了。胡宗仁是从里边锁上的门,所以钥匙肯定刚才我们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他捡到的,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好要这么做了。而现在唯一还有可能有钥匙的陈先生早就不知dào

跑到哪儿去,我一着急,只好又趴到门边上,一边拍打着卷帘门,一边喊着胡宗仁。

我心里迅速想着胡宗仁这么做的几个原因,一是因为他觉得因为他自己惹下的事情后害得我们大家都身陷险境?这不应该啊,早前我出事的时候他也想都没想就仗义帮我一起渡过难关,为此我们俩还屡屡经lì

危险呢。那是因为他真的气坏了,想要跟这个女鬼来个单挑吗?这也不应该啊,胡宗仁这人虽然莽撞冲动,但他不傻啊。他知dào

连我和他两个人合力都搞不定的家伙,他怎么会有可能单打独斗能够赢?

我继xù

这么拍门,足足四五分钟。周围过往的人都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好像我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一般,偶尔有几个过路的上了岁数的人,还站在远处,双手背在背后看热闹。李佳走到我身边来说,要不我把我飞机上的灯给打开,看看能不能看见什么东西?我惊讶的问,你的飞机上还装了灯?他说是啊,装了好几个LED的灯呢,以前自己的飞机晚上飞出去,由于自己不知dào

飞到哪儿了,开着灯容易掌握方向。李佳得yì

洋洋的说,好几次人家看见闪着灯光的飞机,还说是UFO呢,哈哈。

我这次就没能忍住,我一脚侧踢在李佳的屁股上,大声骂他说,你他妈有灯你不早说!他揉着屁股不高兴的跟我说,你自己又没问我,早知dào

你踢我我就不告sù

你了。我懒得跟他继xù

瞎扯,让他赶紧把灯给打开。

我们凑在屏幕前,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画面曾经出现过几秒钟的适应过程。从我们的视角来看,飞机是斜着摔下来的,也就是说,摄像头的里的画面是反着的。而在距离飞机不远的地面上,我看到一个后脑勺朝着我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还能有别人吗?从衣服上看就知dào

是胡宗仁,而灯光亮起来以后,我看见从胡宗仁身边画面的边缘处,慢慢移动过来一个女人。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女鬼的脸,这一次它似乎也是被飞机上的灯光给吸引住了,歪着头慢慢的靠近摄像机。而这一次离得近,于是我能够更清楚的看见这个女鬼的五官。大致上和起初陈先生描述的一样,只是这个女鬼趴在地上,爬到摄像机边上,把脸凑向镜头的时候,我甚至能够透过它的身子看到躺在地上的胡宗仁。它闭着嘴巴,嘴唇和嘴角都有血流出来。但从表情上来看,它更像是一个对眼前这个发光的玩意感到好奇的人,它额头是有头发的,并且遮住了大部分的眼睛。但我能隐约分辨出,它双眼下方颧骨上方的位置看上去有些黑,有点像眼睑下的血管在皮下爆裂的感觉。尽管知dào

我们和它现在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还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那种感觉就好像它就在我眼前一般。

在整个画面里都是这个女鬼的脸的时候,它突然咧开嘴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能够看到它嘴巴里断掉的舌根和满口的鲜血。那些血液还时不时翻起来一个泡泡状的东西,有点恶心,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与此同时,它竟然伸出了一直瘦骨嶙峋的手,撩起自己额头上的头发,于是一个完整清晰的五官就展现在我的眼前。

它的眼睛更像是一个深邃的黑洞,也就是说,没有眼仁。并且左右眼睛不一样,它的右眼看上去黑黑的,好像眼睛外边笼罩了一层黑色的雾气一样,左眼则整个是空洞,没有眼珠,就好像是它的眼珠被挖出来了一样。

于是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眼下的这个女鬼,竟然是我的车后备箱里那口棺材里,被封印在破损洋娃娃里的那个鬼魂!

我仔细迅速的梳理了一下,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洋娃娃是没有左眼眼珠的,而眼前这个女鬼也没有,洋娃娃是没有右脚脚掌的,而这个女鬼也没有,除此之外,这个洋娃娃还没有了一只手的手掌,但是刚才我和胡宗仁都被这个女鬼抓住了脚,那它应该是两只手都健全才对,但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别的说法来解释了,我们从看到那首看似像诗却不是诗的四个句子开始,竟然是一步一步被指引着找到了洪崖洞里的那粒洋娃娃的眼珠,继而根据竹牌上的消息找到了朝天门市场上的这家鞋店,我们找到眼珠和来到鞋店是同一天发生的事情,而陈先生的交代却是好几天之前自己的店里就遇到了怪事,我对比了一下时间,陈先生遇到女鬼的日子,恰好就在洪崖洞纪念品商店的老板卖给那几个道士竹牌的后边几天,也就是说,人家早就算准了我们能找到这家店来,身子计算好了我们寻找的先后顺序,而早在我们察觉到洪崖洞里有东西的时候,这个女鬼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难道说棺材里那个洋娃娃封印住的,只不过是这个女鬼身上残缺的一部分灵魂吗?于是我又立kè

想到,在之前李佳的遥控飞机飞进洪崖洞洞口的时候,撩起了那张红布,突然画面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干扰,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我们当时掀开红布的那个动作,无疑就是把红布底下的那一部分灵魂给释fàng

了出来。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kè

颤抖着给司徒打电话,电话接通以后,我连招呼都懒得打了,直接就问司徒,付韵妮还在不在你那儿。

司徒大概是听到我的语气有点不对头了,于是他很纳闷的说,她还在这儿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说我没出事,胡宗仁出事了,他躺在地上不动弹了,不知dào

是不是晕过去了。实jì

上我自己心里清楚,很可能还有更坏的情况,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想这样去想罢了。司徒一听胡宗仁出事了,也有些焦急起来,他音量提高了问我,胡宗仁怎么会这样?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听到胡宗仁出事的消息后,我在电话里听见了付韵妮那焦躁的声音,只不过我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我赶紧跟司徒说,先别说这些了,你赶紧让付韵妮把今天拿给你的红布拆开,看看红布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符一类的东西,作用是用来封印的。这时候付韵妮好像是从司徒手上抢过了电话,开始噼里啪啦着急的问我,胡宗仁到底怎么了,他有没有事,是不是还活着之类的。

我大声在电话里对付韵妮说,付韵妮你冷静一下,你先让司徒看看那张红布!付韵妮终于不在追问了,很快司徒就拿起电话,他说我看了,这张红布里面有一道泥印,很不清晰,必须映着光才能看到。我问司徒,泥印?什么叫泥印?司徒说,这是川北剑阁一带道家的秘传手法,北上则是陕西,陕西是白莲教比较活跃的地区之一,所以陕南川北一带的道家人,手法技艺上南北融合的程度比较大,却交流得很少。司徒说,简单点说,就是用黄土稀泥做墨,画于红布上,等干了以后再把面子上的那些东西给弹掉,只剩下布料缝隙里还组成一道泥印。我说那这个泥印的作用是不是用来封印灵魂的,司徒说算不上是封印,因为这个更像是一张网,可以网住灵魂,使其即便有路可逃,也无法逃脱。

于是我明白了,正是这张我们没仔细检查的红布,放出了当时眼珠那部分的鬼魂。眼下胡宗仁锁在屋里,我给陈先生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状态,司徒他们住的远,而司徒还脚上有伤。我没有时间来感叹自己的倒霉,于是告sù

司徒我们现在的地址,让付韵妮赶紧开车过来。

司徒说,真有这么严重的话,我也跟着一起来。我说你就别来了,你光是上下楼都要花掉十几分钟,谁耗得起啊。你就告sù

付韵妮把我的车给开来就行了。司徒问我,你该不会是要…

我说对,我要把门撞开。

第六十章.念珠打鬼

我知dào

当我挂上电话后,付韵妮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我只希望她开车的时候尽量不要超速或是闯红灯,因为那会算在我的头上,一个违章200块,这样累积着还是挺肉疼的。

等待的时间里,我一会趴在门上叫胡宗仁,一会又走到李佳身边看屏幕。屏幕上已经看不到那个女鬼了,也不知dào

是不是躲到镜头的死角里去了。毕竟胡宗仁刚才那么一拼命,飞机摄像头的位置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到最后,李佳飞机上的LED灯电量耗尽,屏幕断电,我们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从我挂上电话开始,大约过了20多分钟,朝天门尤其是批发市场一带晚间的车流量倒并不算很大,尽管路面很窄,也大多都是单行道,但是付韵妮还是在路灯刚刚亮起的时候,赶到了。付韵妮一下车就直接冲到门边高喊胡宗仁的名字,我觉得这一路上咱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于是冒着逆行的危险,亲自把车开到了人行道上。人行道比较窄,恰好也就只能通过我的车,想要加速冲撞,还缺少点距离。于是我把车头稍微调正了一下方向,然后让付韵妮让开,接着我猛力轰了一脚油门,我车头的右侧,就直接撞上了陈先生店里的卷帘门。

但是这第一下也许是我胆子小了,或者说是低估了这个道卷帘门的质量,我也仅仅是把门上装出一个巨大的凹陷而已。我仔细看了看卷帘门和地面上的缝隙,大概还不到半个巴掌那么宽,于是我再度倒车,这回稍微隔得远了一点,再一次加了点力qì

冲撞上去。

连续两声哐当的巨响引起了周围很多人的注意。许多行人看到我直接开车撞门了,都不由得害pà

得跑得远远的,他们大概是认为我是黑社会帮派分子来灭门的吧。而我知dào

,这动静一出现,肯定很快就会有好事之人选择报警。这一带我虽然不常常来,但是做我们这行的,对于某一个大区域内什么地方分布了警察局或者交巡警平台,还是非常清楚的。如果一旦有人报警,10分钟以内警察必然就会赶到。这归功于那几年的重庆市委领导,为了打击黑恶势力,在大街小巷都分布了价值不菲功能齐备的交巡警平台。于是在我第二次撞击卷帘门后,我看到底下的豁口稍微大了一些,但是门两侧的锁销还依旧卡在墙上。于是我赶紧找出我的工具箱,把里边当时买车的时候,配送的一个简易千斤顶拿了出来,夹在卷帘门与地面的缝隙处,开始疯狂的朝上顶。

我的这台车自从我买回家以来,从未因为我的主观原因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故,在那天之前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中梁山隧道出城往璧山方向的时候,被一辆打瞌睡的德国车给追尾了。由于我的车壳子比较薄,冲撞的力量又很大,差点直接导致我的三厢车变成了两厢车。我就不说撞我的车是什么牌子了,反正我被撞的尾杠上,多了四个圈的凹印子。从那以后,我对我的车可谓是呵护有加,如果这次不是因为胡宗仁锁在屋里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对我的车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的。

很快我就顶开了一侧的锁销,接着就换另一边,我已经差不多忽略了时间,这个时候有些人就围在我车子的周围看热闹,在我顶开了另一侧的锁销之后,我迅速一把拉起了卷帘门,之前因为车辆的撞击,拉门的时候有点不顺畅,发出刺耳的声音。卷帘门里边是一道滑拉式的铁栅栏门,好在胡宗仁把自己锁在里边的时候并没有连同这道门一块锁了。我和付韵妮就赶紧拉开了门,付韵妮立kè

冲了进去,开始用手推着趴在地上的胡宗仁。而我进门的时候,映着户外的灯光,我看到门口处的红绳阵依然是好好的,并未被挣断。于是我知dào

这个女鬼此刻依旧在屋内。我赶紧对付韵妮说,咱们抓紧时间先把胡宗仁弄到外边了再说,而付韵妮却站起身来,用一种非常冷静的声音对我说,李哥,你去把卷帘门拉上吧,被外边的群众看到了不好。

我赶紧对付韵妮说,现在拉上干嘛啊,咱们先把胡宗仁抬出去再说吧,这里太危险了,救人要紧啊。我甚至开始担心付韵妮的突然冷静,是不是因为她察觉到趴在地上的胡宗仁,已经断气的关系。付韵妮打断我的话,依然冷冷的说,把门关上!

我和付韵妮认识的时间只比胡宗仁短了一点而已,从一开始我就知dào

这个女人是个泼辣型的,而且愤世嫉俗。如果有人做了什么让她看不顺眼的事,刺激到她无法原谅的某根神经的话,那她一定会狠狠的回敬这个人的。包括早前我们几个被魏家兄弟挟持,付韵妮都敢泼辣地辱骂那伙人的头子,所以付韵妮虽然是个女人,一个各方面都还挺时髦的姑娘,但我一直都拿她当个汉子看待。胡宗仁本来就是个爆脾气,但付韵妮比胡宗仁小了这么多岁,却依然能把胡宗仁收拾得跟个鸡似的,付韵妮的本领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付韵妮这种突然的冷静,却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甚至担心付韵妮也要玩命了,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于是我对她说,妹妹你别这样,胡宗仁是不是已经…?

“关上!”

她加重了语气,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硬是乖乖的拉下了门。在门关上后,屋里一片漆黑,我只能摸出我的打火机照明。因为打火机微弱的光线,我音乐看到付韵妮盘膝坐在地上,也就是胡宗仁的身边,一只手呈念佛状,一只手取下自己手上的那一圈和籶ò

牌乓谎?哪钪椋?齑轿⑽⒍?牛?钅钣写省<甘?牒螅?姨?角崆岬摹芭尽钡囊簧??艚幼啪痛?茨钪樯⒙湓诘厣系纳?簦?囱?邮歉对夏葑约号?狭四钪榈纳?樱??蘹ù

念经,然后大约每隔10秒左右,语气就会加重一次,就在加重语气的同时,她就捡起地上一粒散掉的念珠,朝着不同的方向以一种类似打飞镖的方式,把念珠给丢出去。

这一招,我曾在早年看到黄婆婆做过。黄婆婆慈悲为怀,就算她知dào

什么地方有鬼,也不会轻易去打,所以多年来很多认识和听说过她的人,都只知dào

她是个走阴婆而已,并不知dào

她师传还有念珠打魂的这一招。这是每个门派都会有的,就算不修习术法成天念经的门派,也会有一套用于自保的拳术的。阴阳道上的人,想要在这行站住脚,首先并不是有多深的打鬼技巧,而是得先活着。

付韵妮的每一粒念珠打出去,我就听到耳朵里传来一种类似突然灌风进去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耳朵里的压力突然变强,和坐飞机的感觉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能明显的听到压力改变的声音。付韵妮连打了四五粒念珠出去后,我手上的打火机突然熄灭了,而且我再怎么打都因为有风的关系打不着了。而此刻屋子里再度一篇黑暗,我突然听见一种非常凄惨的叫声,那种叫声声音不算很大,但是频率非常高,高到有些接近电视机突然打开后,那种只在脑袋后半部萦绕的“嗡”的声音。可是这样的声音我是听得真切的,细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之前女鬼嘴里的那种血泡泡翻腾的声音。这种声音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我的四周来回乱窜,吓得我赶紧又把无字决和雷符给准bèi

好了。

而随着一阵哐哐当当的乱响,屋子周围的绳子上再一次冒出那种被撞到的火星子,我之前关好的卷帘门,也出现那种用力连续冲撞的声音。我知dào

,这是那个女鬼打算要逃跑了,这说明付韵妮念经已经快让它受不了了。果然还是女人厉害,尤其是付韵妮这种玩命的女人。屋里的摆设不断被这个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女鬼反复碰撞着,紧接着我面前呼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右侧突然飞到了我的左侧,然后听到一声破碎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我进屋的门口,然后门口处的绳子再次泛起一点火星子,从火星子下降的样子看来,是我门口处的绳子给弄断了。

卷帘门一阵乱响后,屋里整个安静了下来。

从头到尾,付韵妮都在安静的念经。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他对我说,把门打开吧,我们先把老胡送医院去。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放心了,因为这说明胡宗仁至少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可能只是晕厥过去了。于是我赶紧拉开卷帘门,光线照进来,我发xiàn

地上一堆碎片。除了被挣断的红绳散在地上以外,地上的碎片,竟然是收银台上边供着的那个关公像。我苦笑了一下,望着关二爷的碎片摇摇头,心想您老人家没料到吧,这么不给您面子,您可得保佑我们最终把它给收拾了啊!

门外围了很多群众。我在群众堆里找到了李佳的身影,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是看热闹的群众了。我冲着李佳喊,快进来帮忙。李佳进屋后,没有去扶胡宗仁,而是第一时间心疼的捡起了他的遥控飞机。我和付韵妮一起把胡宗仁像抬过年猪一样抬到了门外,这时候有警察赶到了,付韵妮立kè

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对警察说警察叔叔救救我老公吧,他煤气中毒了。

于是警察立kè

通知了120,在我们把胡宗仁送上救护车之前,我偷偷给陈先生发了个信息,说店里现在干净了,不要等警察来找到你,你自己先赶过来,否则盘问调查起来你生意也别想继xù

做下去了。信息的末尾,我加上了一句,不要乱说话。

随着付韵妮跟着胡宗仁一起搭上了救护车,我也偷偷找了个机会带着李佳开溜了。逃跑这种事,我可是经验丰富。路上给付韵妮打了电话,知dào

是那所医院后,我问李佳,你还跟着我们一块吗?李佳告sù

我,当然要,多好玩啊!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们这样要死要活的,李佳竟然觉得好玩。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让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呢。于是在路上绕了下,给彩姐打了电话,说胡宗仁受伤了,在某某医院,让她快点赶过来,接着我就开着我那撞坏车头的“很好开2010”,朝着医院行驶去。

第六十一章.住院

赶到医院后,我和付韵妮碰了头。她说医生说只是因为咽喉的部位受到了压迫,因为窒息导致的昏迷。身体没什么大碍,有点皮外伤,等醒了补充点水分就可以出院了。她告sù

我医生还说不是煤气中毒,让我们不用担心。我呸了一声说我他妈当然知dào

不是煤气中毒。

胡宗仁这样的情况虽然我没有亲身遇到过,但是有过类似的经lì

。而我过往的几个客户,也曾遇到过和胡宗仁一模一样的。在我们玄学上有句俗话,叫做眼睛是会骗人的。也就是说,当你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这些东西仅仅只能影响你的判断,并不能改变它的本质。很多人都曾经有过比较严重的灵异经lì

,例如当你看到一个鬼魂正在抓住你的手,很有可能就是眼睛欺骗了你,也许抓住你的手的,正是你自己的手。不少鬼魂会用类似的方式来影响甚至伤害人类,但也有不少是真的直接和人体发生了关联,胡宗仁这样的就比较典型,因为胡宗仁是行内人,阳气重,我几乎可以断言,当时他在屋里和那个女鬼单挑的时候,很显然他不是对手。当我看到还在昏迷的胡宗仁的时候,也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那种抓痕。

鬼魂没有实体,所以很难直接给人体造成外伤,常见的会有一些淤青,皮下出血的那种,颜色通常是紫红色或者血红色,胡宗仁脖子上的印子淡淡的,也很细,和胡宗仁的手型完全不同。这说明当时造成他昏厥的原因,是那个女鬼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过往我所经lì

过的案子里,极少有鬼魂的外力直接导致了人的伤亡,大多数都是被影响,例如跳楼,并不是被鬼魂给拽了下去,而是被附身,被指示的比较多。而遇到一两个因为遭遇了这些事但是却没死的,往往也都回想不起来中途发生了什么,这是鬼魂影响人一个很典型的表现。于是我乘着医生护士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把罗盘凑到胡宗仁的脖子上看了看,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付韵妮跟我说,她当时冲进屋里看到胡宗仁的时候,就摸了他的颈脉,知dào

他还活着,只是身体发冷而已,当时气坏了,才打算先收拾下这个女鬼再说。

我问付韵妮,你当时的那一招,是黄婆婆教你的对吗?付韵妮摇摇头说,是她去世的母亲教他的。

付韵妮的母亲也是佛家人,可以算是带着付韵妮入行的人了。付韵妮的老爸付强是云梦山纵横道的弃徒,又身有残疾,尽管本领高强,但怎么说也算是误入歧途了。付韵妮的母亲一早就知dào

付强的有些行事作风,所以她心想自己的女儿将来难免也进入此行,但无论如何也要保留当初的那份纯粹。迫不得已下,她开始亲自传授付韵妮一些佛家的技艺。而付韵妮的母亲,是黄婆婆的同门,黄婆婆的师傅的关门小弟子,黄婆婆在此之前只在她师傅的葬礼上见过小师妹一次。而这一切实jì

上非常巧合,我当初刚刚认识付韵妮的时候,她还在玩命跟我做对呢。我也是根据当时她手腕上戴着的这串念珠,而猜到了她跟黄婆婆之间有一些关系,因为黄婆婆也有类似的饰品。后来在我和司徒先生的担保下,付韵妮拜了黄婆婆做干妈,俩人岁数悬殊,却真的亲如母女。黄婆婆也渐渐开始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慢慢一点一点的传授给了付韵妮。

在那天之前,我虽然知dào

付韵妮比起一般女孩子来说,多了份手艺,也多了份胆量。但是在我的印象当中,付韵妮的手艺是远远不如我和胡宗仁的。这不是自大,但是今天付韵妮为了替胡宗仁报仇独自收拾那个女鬼的时候,我还真是吃了一惊。付韵妮知dào

我的疑问后,笑着跟我说,其实当时她自己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突然觉得没什么好害pà

了,自己的底气足了而已。加上宣读佛号就跟西游记里唐僧的紧箍咒一样,论打架,孙猴子恐怕吹口气就能把唐僧直接送到西天去,但论佛法,照样收拾得服服帖帖。

付韵妮说完,我觉得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恐怕恰好是这个女鬼,更害pà

佛祖而不是天尊了。我打趣的跟付韵妮说,那你当时这么凶,把我都给吓了一跳呢。付韵妮说,当时她脑子里也没想别的,所以态度不好,跟我道歉了。付韵妮跟着黄婆婆日子没有多久,脾气还是收敛了不少,虽然我更喜欢她当初横冲直撞的模样。

付韵妮告sù

我说,胡宗仁身上有几处外伤,手臂上和头顶都有,头顶那个比较严重,但是已经止血了,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擦了消毒水,说很快就好。我点点头,电话响起来了,是彩姐到了病房外,我出去把她给接了进来,让她和付韵妮两姐妹自己好好聊聊,这种时候,朋友就显得特别重yào

。于是我想起了另一个跟着我一起来的朋友,李佳。

转出病房区,在外边一个稍大一点的区域里,我在一排不锈钢椅子上找到了李佳,他正在修理自己的飞机,见我走过去,他问我,胡哥醒过来了吗?我说没有。然后我对李佳说,其实你真的不用一直跟着我们,地球现在已经拯救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有坏人来的时候我再告sù

你好了。他瞪着眼睛说,那怎么行,以前看的坏人都是在卡通漫画书或是电影里,这回好不容易遇到个真的,自己正闲的无聊,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我对李佳说,你认为这刺激好玩,你想过没有,这对我和胡宗仁来说,可都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玩命啊!而且谁输谁赢都还说不准,你跟着我们是有危险的,你除了会点科技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懂,会让我们分心的。李佳突然有点委屈的说,可是在电影里,那些坏人都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的,正义总会得到声张的不是吗?我说那毕竟是电影,而且谁说我们就一定是正义的?三国演义里,大家都觉得刘备是好人,刘备只不过比曹操长得更像好人而已,一样在打仗,一样在屠杀对手的将士,这也算是正义吗?

李佳想了想,对我说,那如果做好事却没好结果的话,咱们为什么还要做好事?我愣住了,我这才突然察觉到,李佳一直想要跟着我们,并不是纯粹觉得刺激,而是他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他做好事的理由,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给他强制性的灌输,我们的对手是坏人而已。叹了口气,我告sù

李佳,我的师傅曾经这么跟我说过,人可以贪财好色,但不能丧尽天良。可以偶尔偷奸耍滑,但要分得清大是大非。我想当年师傅一定是看透了我的脾性,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告sù

李佳,我师傅还说,有时候当我们做好事,并不是为了求一个好结果或是好报之类的,而是因为我们相信这么做是对的。

我本不该跟李佳这样的人说这些,因为我们的世界观完全不同。但在医院空荡荡的大厅里,我却第一次跟我这个频率完全不再一个层次上的朋友说了这些容易让人思考的话。果然,李佳一边手里拨弄着飞机的螺旋桨,一边低头思考了很久。然后抬头对我说,那我继xù

跟着你们好了,你看坏人把我的飞机都摔坏了,我要给我的飞机报仇!说完他就指着飞机其中一根弯掉的机翼对我说。

“再见!”我转身就回了病房。

付韵妮对我和彩姐说,让我们俩先回去,明天再来看胡宗仁算了,她在医院守着,不会有问题。我心想时间也不早了,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和付韵妮告辞之后,我叫上李佳,说送他回家,明天再带他一起来看胡宗仁。李佳说不用了,待会自己打车回去。于是我和彩姐就开车离开了,彩姐先回了家,我则是把车开到了我家附近的修理厂,让他们修车。因为是熟识的修车行,所以店里的伙计们都知dào

我是搞这行的。我告sù

他们,我后备箱里有东西,你们千万不要打开。接着把钥匙留给了他们,我就步行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彩姐让我先去医院,她说她在家给胡宗仁弄个汤什么的再自己来医院。于是我路上给司徒打了电话,司徒说付韵妮头一晚都已经打电话告sù

过他了,他还说,自己迟一点跟铁松子也会到医院去看胡宗仁。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发xiàn

李佳还坐在头一晚我们谈话的地方,于是我走过去惊讶的问他,你昨晚没回去吗?他说我回去了呀,只是早上又来了而已。我说你来了为什么不进病房去,他挠挠头笑着说,他不知dào

胡宗仁在哪个病房。于是我这才想起,从昨晚到了医院开始,李佳就一直没进去过。

我也懒得多说他了,带着他朝病房走,半路上就听见胡宗仁用很沙哑的声音冲着付韵妮大喊,李佳那小子呢!快带他来见我!我知dào

胡宗仁醒过来了也就放心了。于是我转头对李佳说,你胡哥找你了,你看你多重yào

!李佳高兴的蹦蹦跳跳的走到屋里,胡宗仁一看我们来了,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对李佳说,来,小兄弟,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李佳走到他的病床边上,胡宗仁突然伸出手用手臂挽住李佳的脖子,另一只手以钻头的姿势在李佳头顶使劲钻着,李佳痛的哇哇大叫,胡宗仁沙哑着声音骂道,你个狗日的,飞机摆这么高,砸得老子好疼!

过了一阵,彩姐和司徒铁松子都陆续赶到了,大家问候了一下胡宗仁之后,付韵妮递给他一个哨子,说医生说了你现在要少说话,喉咙受伤了,有事你就吹哨子就行了。司徒从进屋开始,就一直铁青着脸,等到大家玩笑都开够了,胡宗仁甚至还给我们表演了一招“头顶章鱼抽纸桶并同时保持平衡与笑容”的瑶山绝技之后,司徒突然对胡宗仁说,你把你背上的八极印让我看一看。

司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焦虑。

第六十二章.地图上的宝剑

大家听到司徒这么说,也就不由得再一次把心紧张起来。因为我们都知dào

司徒的博学,他产生焦虑的事,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胡宗仁也收起脸上的笑容,但他还故作镇定的哼哼笑着,然后伸手拉起了自己的衬衫,接着把背转过来对着我们。

在我看到胡宗仁的背的时候,心里一阵发毛。因为他背上的八极印,原本艮和坤之间什么都没有,此刻却连接了一道血红的疤痕。那个疤痕的样子和之前那一道如出一辙,只不过看上去比较新,似乎都能看到疤痕下血液的颜色。胡宗仁转过头来问我们,怎么样,还是连上了吗?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胡宗仁有点沮丧,但是依然故作镇定的把衣服拉了下来。然后苦笑着对我们大家说,没办法啊,我已经尽lì

了。

胡宗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憋了我一整晚的火气终于上来了。我顺手就抓起那个放在病床脚这一侧用于踮脚的枕头,用力朝着胡宗仁脸上砸了过去,这一下动作比较快,胡宗仁猝不及防就中了我一枕头。彩姐赶紧拉着我,付韵妮也开始问你干什么的时候,我指着胡宗仁的鼻子说,你们大家都还不知dào

吧?原本昨天我们眼见对付不了那个家伙了,我就让大家先撤出房间,胡宗仁自告奋勇说要押后,我完全信任他,结果在我们全都退出来以后,这王八蛋竟然把自己给锁在屋里了,自己要跟那玩意单挑决斗。我说你傻归傻,怎么能傻得这么混蛋呢?我们俩加一起都搞不定的玩意,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声音开始变大,也很生气。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原本是不该大声喧哗的。于是我的责骂声引起了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站在门外看热闹。我当时很火大,看谁都不顺眼,于是我冲着病房门口大声说,看什么看?全都给我滚蛋!说完我就冲过去狠狠关上了房门。

当我转身回来的时候,付韵妮已经开始责问胡宗仁了,说搞了半天你是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了是吗?胡宗仁讨好般的望着付韵妮傻笑着,他说我当时心想如果逃走了,背上这条疤还是会出来的,所以干嘛不去拼了呢?付韵妮也生气了,看着胡宗仁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一巴掌扇在了胡宗仁的脸上,病房里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啪!”

我这辈子挨过许多巴掌。绝大部分来自于我妈。以前也曾经被姑娘误会为流氓挨过巴掌,还招来过一个怪老头的嘲笑。所以我知dào

男人被女人打巴掌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尤其是当付韵妮这一记响亮的巴掌直接脆生生的扇在了胡宗仁的脸上,还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胡宗仁显然被这一巴掌给扇得有点恍惚了,隔了好一会他才带着惊恐的眼神望着付韵妮,然后嘶哑着嗓子说,你…你好端端的打我干嘛!付韵妮气不打一处来,她凶巴巴的说,打你,老娘今天不打死你!说完她就一下子扑到病床上,开始对着胡宗仁拳打脚踢起来。我们大家看好像不大对头了,俩人已经远远超过了调情的范围,于是我们都上去把付韵妮给拉了下来,留下胡宗仁一个人在床上哀嚎。

就在彩姐安抚着付韵妮的情绪,司徒和铁松子无奈的摇摇头,我阻挡在胡宗仁和付韵妮之间,床上还传来胡宗仁那有气无力的“哎呦…哎呦…”的哀嚎的时候,站在病房一角的李佳突然非常不合时宜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引得我们全部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他,我应该是最惊讶的那个人,我用眼神尽量告sù

李佳,在场除了彩姐以外的每个人,可是都有本事让你分分钟去见阎王的,人家正在遭遇家庭的不幸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李佳看我们大家都看向他了,于是尴尬的低头,然后伸出拳头放到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接着装出没事一样,吹着口哨离开了房间。他大概不知dào

如果他再晚离开一分钟的话,估计就会被胡宗仁用手上的吊针扎死。直到我们大家目送了李佳离开,胡宗仁才开始继xù

哀嚎起来。

胡宗仁委屈的对付韵妮说,你干什么打人呀,我现在可是病人,你就不能对我稍微温柔一点吗。付韵妮竟然咬着下嘴唇,哼哼的哭起来。其实我们大家都知dào

她在哭什么,她生气胡宗仁把自己锁在屋里独自对抗女鬼,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句话都不给付韵妮留下。看上去,的确是挺自私的。彩姐一直拍着付韵妮的背安慰着她,并朝着胡宗仁露出那种埋怨的眼神。胡宗仁挠了挠头说,你就别哭了,当时时间很紧急,我也没来得及考lǜ

那么多,你想想啊,我身上这八极印,如果我没办法一个个挨着破除的话,我估计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我肯定不能拉上我最好的哥们一起陪葬,这才是我把你先弄出门外的原因。而我也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屋里的女鬼收拾不了,我等于是这次考验就失败了,与其眼看着失败,为什么不去搏一把呢?再说了,我也没想过真的要死啊,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胡宗仁的口气依然是轻描淡写的,但是很明显能听出他这番话的确是认真说的,不仅如此,还在语气里带着一种对把付韵妮弄哭的歉意,他只不过是嘴硬,想要逞一下强罢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不管怎么说,你这种把哥们丢下的做法,活该你挨揍,这回你算是运气好,只是晕过去了,你要明白那只女鬼可是最早就是给你安排的,而我们进屋后,那个女鬼却一直跟着我,说明我也肯定是身在其中了,就算你不让我跟着你,想要谢绝哥们儿的好意,我也躲不掉了,我早就和你一样,成了这场游戏里的一份子了。

司徒打断我们说,你们俩都别争了,小付你也别哭了,这人都还好好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胡宗仁啊,你自己的决定我就不多嘴了,我这一把岁数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常常都因为自视过高,到头来死的时候连一句遗言都没办法留下。有时候接纳别人的一番好意并不是在贬低自己,而是你此刻需yào

这样一群朋友。司徒说得我连连点头,经过了前一晚的事情之后,原本这个被司徒先生和胡宗仁都形容得亦正亦邪的轩辕会,起初除了不满但我始终还怀着一份敬意,但是此刻我却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司徒接着对胡宗仁说,你这背上的八极印,早在我让你去洪崖洞找东西的时候,我就算准了洪崖洞里留下的那条线索,必然就是坤位所指。既为八极之一,这个位置上的考验自然要比你们钻洪崖洞找东西要困难得多,你们最大的失误就是没等付韵妮把那包东西带给我让我看个究竟的时候,就自己贸然跑到朝天门去处理鬼事去了。说完司徒从之的挎包里,拿出昨天付韵妮带给司徒的那个红布包裹。他对我们说,昨天晚上知dào

你们去了朝天门以后,我稍微想了想,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扯到朝天门那个位置去了。因为按照八极分布来说,朝天门的位置显然不在八极之一。而朝天门一带人多,人气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生意人,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给你们下套,对手如果不是糊涂了的话,就一定是艺高人胆大。而目前看来,能够操纵那个女鬼把你们二位英雄玩得团团转,想来对方可不是一般的师傅。

司徒说道我和胡宗仁的时候,特地酸溜溜的换了一个新词,叫做“二位英雄”。这让我非常惭愧,本来在洪崖洞车库的时候,胡宗仁曾问我该怎么办,是我提议让付韵妮和我们分头行动的,为的只是更节省点时间,却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应该来说,让胡宗仁身陷险境,以至于目前还在医院躺着,我是有责任的。

司徒接着说,于是我试着把目前掌握的几个关键地名,在地图上做了一番排列,这才看出个大概的端倪来。司徒从包里取出一张折的有点皱巴巴的重庆地图,这样的地图在火车站和码头随便找个便民点就能够拿到。司徒说,你们先看洪崖洞和东水门,这两个地方暂且先练成一条直线。而你们起初找到那口棺材的地方,是在化龙桥,诗句里还有一点提到了虎头岩,把化龙桥和虎头岩连接起来,于是就得到了两条垂直但不相交的直线。

司徒突然看上去很像一个数学家,光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司徒看我们大家都一脸茫然的样子,于是接着说,而昨天晚上事发的地点,在朝天门,大概在这个位置,说完他朝着地图上朝天门码头和批发市场一带一指,接着说,你们看到了吗,这朝天门、化龙桥、虎头岩,此刻三点恰好在一条直线上,而且变得和洪崖洞、东水门这条直线相互垂直交叉了。另外诗句里提到的江北城,看上去和这几个点都没有关联,这说明它将会是另一个组合图形的其中一点。

司徒取出一支笔,在地图上把那几个点连接起来,变成一个十字形,只不过东水门和洪崖洞这一条线较短,朝天门、化龙桥、虎头岩这一条线较长罢了。司徒问我们,你们看,这个东西,像一个什么?

大家愣了一会没有说话,而是胡宗仁沙哑着嗓子说,是不是像一把宝剑?

第六十三章.兵器

司徒赞许的点点头,说我看你平时傻乎乎的,这次砸了脑袋,倒是把你给砸激灵了啊。胡宗仁傻笑着摸了摸头,然后对司徒说,我就是被李佳那小子的破飞机给砸的,不过没砸晕,我是被那臭女鬼给掐了脖子。司徒没理他,接着对我们大家说,轩辕会是道教的组织,而道家有几样兵器是最著名的。一是鹅毛扇,尽管那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兵器,一般文道喜欢用。例如诸葛亮,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诸葛亮不属于道家,但试想下他那借东风算爻看天相就知dào

他其实名义上可能不算道家,但手法上却是道家人。

司徒接着说,再有一样,就是拂尘,但是很多影视作品和武侠小说,把这个东西给神化了一点,比如千万根拂尘丝能让人千穿百孔,这就肯定是忽悠小孩的,拂尘在道家最早的用途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用来掸灰的,很多宗派都会实用,而有些武术派别也确实会用到拂尘,但那些大部分是经过特制的,就例如少林僧的铜棍一样。而拂尘往往被正式出家的人采用,意为“拂走尘世的牵绊”之类的。司徒得yì

的说,我就是出了家的,早年我刚下山行走江湖的时候,因为我的师傅还在,所以我不能留须,看上去愣头青一个,没点道士的架子。我就去弄了个拂尘来,但是顶多就装装样子,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司徒还说,有部分打鬼的道家门派,会把拂尘作为一样兵器,佛家的拂尘大多头子是莲花花瓣状,道家拂尘扎须的头子那儿一般会绣上或是绘上太极八卦图,赋予拂尘灵性,正手为阳,反手为阴,阴阳在手中,正反一念间。而通常用拂尘打鬼的门派,符术就往往不怎么样了。

司徒师傅是靠符咒术扬名立万的,身为中国西南地区国宝级的符师,他说这句话,我想绝不会有人敢说他是在自大,毕竟司徒老爷子几十年的威名在那儿呢。司徒师傅接着说,而除了鹅毛扇和拂尘之外,还有就是魁星笔。魁星笔又有个俗名叫做判官笔,古时候的各派道家分支大多修习武术,魁星笔主要用于打击穴位以制敌。但作为以打鬼见长的道家来说,首先,所谓的判官,其实字面上就是用于裁定一个人或者鬼魂是否有罪的人,道家人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实jì

上就是一种判官,而笔状的武器同时还能隔空书符。如今精通打穴的道家人越来越少了,已经渐渐面临着失传的危险,所以即便是打鬼的道家门派使用魁星笔,也多在讲究一个花把式,实jì

意义也不大了。

司徒接着说,最后就是剑了。剑是古时候最常见的兵器之一,道家的七星剑法独步天下,七星剑更是一代名剑。金属的剑身上雕刻着七星的图案,七星本来也是道家人最常用的一种阵法,源自星相。而打鬼的道家人,则必备的一样东西,就是桃木剑。司徒师傅说的这些关于桃木剑的,我自然是知dào

。因为何止他们道家人,连我这样的家伙,宝贝堆里还有一把桃木剑呢。司徒接着说,桃木原本就是用于镇邪的,传说玉皇大帝的后花园里,就有一大片桃园,孙猴子就是在那儿吃掉了蟠桃。所以桃木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道家辟邪制邪的一样法宝。

司徒问我们,你们都看过90年代或者90年代的一些香港抓鬼片子吧?我说当然看过,小时候可迷一眉道人了,还曾经用当年我老爸练习书法的毛笔,涂了墨汁画在自己的眉心上,然后对着镜子一个劲夸自己简直帅到爆呢!铁松子听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掌掩着嘴笑着,那样儿,相当妩媚,如果我不是已经有彩姐了,或者如果他是个女道士的话,我根本就把持不住。司徒说,电影剧情就不说了,总之是夸张了不少,但是道士开山做法用桃木剑喷酒刺符这些过程,直到今天都确实还在沿用。所以剑这种兵器对于道家来说,使用的人数最多,范围最广,如果一定要挑一个兵器来代表道家的话,肯定是剑了。

司徒师傅这么一说,大家都连连点头。司徒师傅指着地图说,咱们假设我这样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已经有一把剑了。而因为破解第一句话洪崖洞的洞的时候,引出了朝天门的女鬼,从而构筑了一把剑的形状的话,那么接下来,东水门的门,理应能够得到另外的一个关键地点,而这个地点如果不再已有这把剑的十字交叉上的话,那它很有可能是和江北城之间练成一条线,如此一来,我们不但能够判断出江北城为一点所在的这个图形究竟是不是另一把剑,还能相应判断出,这两把剑是交叉还是并行,是意有所指还是仅仅是一道题目了。

司徒师傅说得有些深奥,我承认我当时并没有听得特别明白,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的意思是轩辕会的人按照这几个地名,连接成了两把剑或者一把剑一把别的东西,而当这个图案完整的时候,就是胡宗仁要面临的最后一关了。至于咱们能不能走到那么远,这个还得看胡宗仁的造化了。而与此同时我还想到了,之前电话里那个川北口音的人告sù

我,说让胡宗仁在八月十五中秋之际,要到成都去找他,眼看这时间也一天天在逼近,我们自从开始和轩辕会周旋以来,也只是成功破解了艮位上的那次考验而已,胡宗仁背上的疤痕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于是我不免开始皱起眉头,有些焦躁起来。

司徒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神色的变化,于是他对我说,你们不用着急。照我看来,胡宗仁是个可造之才,所以轩辕会的人也一定和我是一样的看法。他们还是惜才爱才的。如果真要胡宗仁的小命的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司徒接着说,所以依我看来,考验是真的,但是不能不给胡宗仁苦头吃,至于为什么你会吃苦头,还不是因为你这骄傲自大的臭脾气。司徒师傅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胡宗仁说的,胡宗仁因为脾气的关系惹是生非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估计要他短时间改过来,也不大可能。司徒接着对我们说,昨天晚上付韵妮走了以后,我和你们铁松子前辈商量了一下,我目前腿脚不便,要帮你们也只能给你们支支招罢了,再像上回那种跟着你们几个小混蛋打群架的事我是干不了了。铁松子这个老家伙,栖霞观呆了几十年,本事不在我之下,他也喜欢你们这群小辈,他自己说了,会帮着你们一起应付考验的,这下你们该放心很多了吧?

说实在的,起码我是放心了很多。铁松子的本领我和胡宗仁都是领教过的,虽然咱们交往接触的时间并不很多,但人家毕竟对我来说也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人。轩辕会肯定厉害,但那在我看来是一个组织的厉害而不是个人,我甚至觉得整个轩辕会里,不会有跟司徒师傅或者付强这样本身就是高人的人才。尽管如此,但我深知目前不能轻敌,因为我们真的不知dào

对方的底细。

铁松子师傅笑呵呵的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别看我老道士成天嘻嘻哈哈的,几十年来我练功可是一天都没落下。司徒山空把你们几个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那我肯定是帮忙帮到底了啊,看看那些轩辕会的老家伙们能板出个什么花来!

板出花,重庆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搞什么鬼之类的意思。铁松子师傅这句话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尾音上扬,并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假嗓和深沉的鼻音,那种感觉有点像我早年曾经看过一部关于锦衣卫的电影,里边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的太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司徒问我,刚才那个哈哈大小的小眼镜是干嘛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啊?我说他啊,他脚李佳,您就别管他了,他不是咱们这行的人。司徒师傅突然严厉的对我说,不是这行的人你干嘛把人家拉下水,这样很危险!我对司徒师傅说,我当然知dào

很危险,但是我让他走他不走啊,我能怎么办?再说了,洪崖洞里的东西就是他帮我们用遥控飞机给找出来的,也不能说一点忙也帮不上吧。他就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技术宅,玩腻了自然就回去了。

司徒师傅见我都这么说了,于是也就不在继xù

要求了。只是要我注意,不该让他看到的东西,尽量别让他看见,有些东西咱们都觉得害pà

,他这样的普通人,肯定接受不了。我赶紧宽司徒师傅的心说,这您就千万放心,这孩子肯定有一样东西害pà

,但是绝不是鬼。相信我,我是领教过的。

中午吃过饭以后,铁松子就先送司徒回去了,胡宗仁说这段日子大家累坏了,乘着自己住院,所以就歇两天再继xù

吧,自己也好养一下嗓子。于是那两天,我和彩姐经常到医院去陪着他们俩,顺便也等着我的车修好。那几天胡宗仁一有事就在病房里吹口哨,那声音像一只发情的鹦鹉似的。最气人的是,他还一边吹哨子,一边模仿泰坦尼克号里,肉丝落水后一边吹哨子一边对付韵妮用沙哑的嗓子说:“HELP…COMEBACK…”接着换来付韵妮的一顿毒打。

到胡宗仁出院的那天,我开着修好的车来接他。并且告sù

他,修理费我会记在你的头上。回去的路上司徒打来电话,说他知dào

下一步该去哪儿了,你们最好尽快去,就在东水门。

我对司徒说,东水门不就是个空荡荡的门洞吗?虽然我知dào

那个地方是一个关键,但是这么瞎找也不是办法啊。司徒说,别管那么多了,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出门打电话,铁松子直接到那儿和你们碰头吧。

第六十四章.东水门的门

2010年8月22日,距离那个川北口音的轩辕会门人与胡宗仁约定的中秋节之约,恰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按照之前我们掌握的讯息来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是要让胡宗仁在中秋节之前就必须把八极印上的考验统统通过,才有可能和他见面,否则的话,胡宗仁甚至不知dào

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那一天我先送胡宗仁回家后,我自己也回了家。知dào

接下来将要遇到的事情可能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所以一些平日里我并不常用的东西,我也都装在了身上。

按照以往多年的习惯,每当我出门办事的时候,总是习惯挎上一个腰包或是小挎包,罗盘红绳坟土这几样东西是绝不能少的,至于早年师傅教给我的第一个手艺,用骰子问路,这已经随着经验的积累,我渐渐不用了。而这一次,我不但带上了师傅早年传给我的牛骨骰子,还带上了我出师的时候,师傅给我的那张雷击桃木质地的令牌。其余的东西还装了不少,铃铛、八卦镜,我甚至带上了我绝少使用的乩童草人。

这些东西就慢慢说了,有备无患嘛。由于东西太多,原来的包包已经装不下了,于是我特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装在了曾有一次旅游的时候和彩姐一起买的一个单肩包里。当我一切准bèi

就绪,我又在我家供奉的祖师爷像跟前,扫了不少香灰装在小布袋里,虽然不知dào

能不能用得上,但是准bèi

着总没坏处反正也不占地方。临出门前,我就给胡宗仁打了电话,说我就不去接他了,让他自己打车过来,接着又给铁松子师傅打了电话,说我们出发了,大概啥时候到。在我换鞋子准bèi

出门的时候,彩姐抄着手站在门口,看了我很久才对我说,记得早点回来。

我逃开她的眼神,然后轻松的回答她好的,可能不会回来吃晚饭,你想吃什么宵夜我带给你。彩姐跟我说,你往回走的时候记得来个电话。一般知dào

我在办事的时候,彩姐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体验别的男人那种被老婆夺命连环电话的苦恼,相反的,这恰恰是她在用行动对我的工作表示最大程度上的尊重。

赶到东水门的时候,差不多临近中午。铁松子离得最近,所以他是最早一个到达的人。由于几十年来据说他都是一身道袍的装束,所以我老远就能很醒目的看见他。东水门我到是没怎么经常来,附近的湖广会馆,我却隔三差五的会来一趟,一是因为许多外地的朋友来重庆后,一般湖广会馆是我觉得拿得出手的一处观光地,二来这附近有一家我朋友的朋友开设的私家江湖菜馆,一般那也是我们解决吃饭的地方。

我走到铁松子师傅身边,他就站在东水门的门洞下方梯坎处,远远瞧见几个穿着热辣牛仔短裤的长腿姑娘正从门内走出来,想来也是刚刚去了湖广会馆吧。她们看见铁松子师傅的时候,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于是铁松子师傅出乎意料的伸出兰花指,捋了捋自己垂下的鬓角,那样子,风情万种。我开玩笑的跟铁松子师傅说,您老人家爱好广泛啊,我还以为这种女孩子是我的菜呢。铁松子师傅掩着嘴呵呵呵的笑起来。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胡宗仁和付韵妮也赶到了,胡宗仁看上去很轻松,穿着一身屎黄色的T恤,就是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口哨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他开心的和我和铁松子师傅打招呼,付韵妮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心,手里捏着佛珠,有些焦急却面带微笑的站在我们身边。

铁松子师傅说,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就上去看看吧。于是我们开始朝着东水门走去。铁松子师傅说,司徒老爷子跟他交代过了,既然前面洪崖洞的洞特指了那个真zhèng

的洞,那么这里东水门的门,应该也是特指这个门。而司徒说,这东水门,古时候的时候曾是重庆古城的南大门,也就是说,如果要从南面出城的话,这道门起初是必经之路。只是后来国家败亡,城墙也垮了很多,人们出城多了很多选择,于是这个东水门就渐渐变得不那么必须了。铁松子师傅说,这道门是一道开门,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所谓八极实jì

上也是对应了八道天门,这不得不说是其中的一个巧合,和别的城门不同,东水门因为地势特殊,靠山面水,敌人如果攻城的话,是易守难攻的。而且南面的水,恰好是涛涛长江,江面很宽,敌军进犯的话,恐怕还没走到江心的一半,就会被炮火给轰沉。所以东水门并未设立瓮城。所谓瓮城,就是城门内的一个小城,通常是作为守军守将执勤休息的地方,也用于屯放兵器和炸药等。所以重庆尽管千百年来屡屡被攻打,这道城门却依然保存非常完好,因为几乎不会有敌人蠢到从这道门进攻。

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走到了门洞底下,那儿有一块石碑,是建国后文物管理单位为了保护这道目前为数不多的重庆古城门,而特别设立的。铁松子师傅跟我们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先仔细看了看这块石碑的内容,因为年代较早,所以不该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起码早在设立这块石碑的时候,不会有人料到天地间一个小小的胡宗仁会和轩辕会发生摩擦,这石碑上的内容,大致上就是介shào

了一下这道门的历史,没什么好稀奇的。而门洞内侧我也检查过了,早期是那种大石块砌成的,属于石卷顶城门洞的类型,后来大概是因为加固修缮的关系,缝隙的地方都填上了水泥,所以即便是轩辕会的人藏东西,也肯定没机会塞到石头缝里了。这道门在你们来之前我里里外外都检查遍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铁松子师傅这话刚说完,我就开始有点沮丧了。于是我对他说,要不这样,我等一下试试在这附近用罗盘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灵异反应,如果有的话,就应该能够找到他们藏的东西了。铁松子师傅冷笑了一声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对方一定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呢?

我有些不解,我说如果不藏东西的话,那咱们来这儿是干嘛的?铁松子师傅摇摇头说,这就是你司徒老爷子最头疼的地方。按理说,这个地方是具有很浓郁的人文气息的,而通常这样的地方人流量就会比较大,但恰恰这一带却似乎有些冷清。铁松子举例说,你看这下边就是长江,东水门码头,许多搬运工和批发商都聚集在这一带,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就是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但是从这里路过的人很多,能够穿越这道门的却很少。而那上边,湖广会馆,平日里人也不算多,而且即便是有人来,也大多选择上边那条街,从这东水门爬坡上湖广会馆的人毕竟也是少数,两条街几乎呈一个平行的状态,人气都算旺,而唯独夹在这两个人气旺的地方之间的东水门,却冷清的很。

铁松子叹了口气说,这说明轩辕会的那帮家伙,绝对不是突发奇想的选择这里。因为这个地方,一来是背坡,加上有坡有坎,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断层,而这样断层的地方,恰恰是相对比较容易聚集阴气的地方。铁松子师傅接着说,早年间我曾听说过湖广会馆一带有过阴魂聚集的现象,但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早已收拾干净,这门洞就这么大,城墙也就只有这么长一小段,要说真要在这里藏什么东西,门洞内可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大家都没说话了,过了一小会,付韵妮突然开口问铁松子师傅,那会不会跟湖广会馆当年那件事有关系?我们大家都楞了一下,因为我个人是没听说过这一带出过什么乱子,胡宗仁一个外地人更加不可能知dào

。果然铁松子问付韵妮,当年那件事你也知dào

?那时候你爸都还是个小屁孩呢。付韵妮说,这些事情都是黄婆婆告sù

她的。

付韵妮说,黄婆婆早年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处理那场大鬼事的参与者。这和湖广会馆本身的历史渊源有关,是说早年张献忠屠川,杀得整个四川只剩下不到10万人,于是在清朝的时候,从湖广行省和其他各地大量迁入外省老百姓,这些人的根都不在四川。胡宗仁插嘴说,这我也知dào

,湖广填四川嘛,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嘛!我白了他一眼,说看来你考不上大学还真不是没理由啊,湖广指的是湖广行省,那时候还不分湖南湖北呢。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付韵妮接着说,而就在出事的那年,恰逢是月相的关系,导致那一年的阴气极重,最重的就是那年中元鬼月,于是大量生于他乡却葬在重庆的因此聚集了起来,人都是有乡情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遗憾了,何况算是客死他乡呢,更何况那年又那么巧,碰上鬼月的时候集中爆fā

呢。

铁松子突然打断付韵妮,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接着眉飞色舞欢快轻盈地蹦跶起来,那样子很像是买刮刮卡中了一根彩色头绳的小姑娘。当我们都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个瘦道士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嗨的时候,他突然说,鬼月啊鬼月。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看了看日子。8月22号,农历7月13日。这不就是鬼月吗?而且明天就是处暑,但凡节气轮换,都是一个阴阳混淆的时候,而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正是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日子啊!

第六十五章.城墙石缝里的秘密

尽管这算得上是一个突pò

,但却给了我和胡宗仁一个非常不祥的预感。我们都知dào

每年的农历7月,按照常规来说,都是鬼魂活动最为频繁的一个月。而在这个月当中,以农历7月14日开始到7月16日子时为止,最为严重。关于鬼月和中元节,尽管传统上的说法比较多,但是在我和胡宗仁看来,是因为一年当中这个月的阴气最重,就好像是兴奋剂一样,客观导致了鬼魂活动频繁。许多一年到头都蛰伏着的鬼魂,偏偏在这几天蠢蠢欲动。

胡宗仁说,真没想到那帮老混蛋竟然给我挑了个这么难搞的日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铁松子师傅也说,我猜这大概就是司徒老爷子跟你们打电话的时候,说要越快越好的原因吧。他知dào

从明天开始会增加不少鬼事,而你们俩此刻也没办法分心去办别的事情,所以一定要赶在今天之内,把这个地方的线索找出来,要是换做明天的话,保不准还得出什么乱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在电话里司徒师傅没有明说,可他却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看着这空荡荡的门洞,从这一头都能直接看到另外一头,目光所及之处,但凡能藏点东西的地方也都一目了然。我忍不住绕到门洞边上那个石碑后去,想要看看会不会他们只是刻了点什么字之类的在石碑的背面,但刚一弯下腰去检查的时候,鼻子里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儿,估计是有喝醉酒的人,把这里当公共厕所了。铁松子师傅在一边喊着说,都说让你别费劲了,这些地方我都仔细检查过了。

时间临近中午饭点了,天气开始变得非常热,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更加让人心情浮躁。我是那种一旦浮躁起来就很难在静下心继xù

思考问题的人,于是我来回在门洞里踱步。胡宗仁突然问铁松子师傅,你说要是对方真要藏什么东西的话,会不会不会放得那么明显?因为如果藏得大家都找得到的话,那很有可能被别人给拿走了啊?铁松子师傅拍拍巴掌说,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这些想要整你的人,这么大费周章藏东西在这儿,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找到而不被别人发xiàn

啊。铁松子冲着我喊道,你在那儿来来回回走多少遍了,我眼睛都花了,你也来帮忙想想啊。

我怎么没想,从胡宗仁这话一说出口,我立kè

就想到这的确是个道理。于是我开始迅速的分析了起来,假设我是一个路人的话,通常我在经过这样一道城门的时候,若我是第一次来或是怀着观光寻根的心情来的话,我肯定会在这里稍做停留,看看石碑上的字,看看这斑驳的古城门,所以门洞里和石碑上是肯定不会藏有什么东西。而如果我是一个住在附近或者是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的人的话,那我压根就不会看这里的东西。而轩辕会的人肯定是会把第一类人考lǜ

进去,因为在我们找到他们藏下的东西之前,他们甚至不希望这东西被任何人看到,这就是说,除非是像我和胡宗仁以及铁松子师傅这样本身就是打定主意来这儿找东西的人,才有机会看得到。

而我也立kè

想到,我们思考的方式和许多寻常老百姓根本就不一样,他们大概是通过事物的现象来推测本质,而我们却是反其道而行,我们是知dào

本质的,所缺的只是一个现象罢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兴奋。因为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轩辕会的人甚至算准了我们将在这个地方耗费大量的时间来寻找,这个时间的长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观光客或是摄影爱好者,而且我们一定会四处寻找,既然诗句里提到了东水门的门,如果和门本身没关系的话,他这句诗就不能称之为诗,到头来还得被我们鄙夷一下,想到这里,我确定,这道“门”,也许并不是目的所指,而是达到这个目的其中的一个必要的一环。

于是我跑到梯子下边,让胡宗仁和铁松子师傅他们都靠边站着,尽可能多的把门洞的位置给我留出来。我正对着东水门的门洞,一直朝后退,直到我的背后就是另一段城墙根做基石加固后的堡坎,我才停下来。从我所站的地方为,目光穿过城门洞,尽量往远处看去。

门洞的尽头处,是一截废弃的半弧形的新修的仿古城墙,这段城墙上边我就太熟悉了,就是我那个朋友的朋友开的江湖菜馆。那堵城墙新修并没有多长时间,砖的接缝处都是用水泥填平了的,而且通过这道门的几乎所有人的一个必经之路,如果东西藏在那上边,稍微眼尖一点的人就肯定立kè

能够发xiàn

,而我一个如此眼尖的人都没看到,说明这个地方肯定不是。

于是我反方向走去,穿过门洞,背靠在那堵新修的城墙上,透过门洞望向我之间靠着背的堡坎。这段堡坎的底座就是东水门的一段老城墙,上边布满了青苔,由于距离地面较高,所以我看那堵城墙的角度是一个俯视的角度。靠近地面大约有一个半人的高度,是当初市政做过防止滑坡处理的,光秃秃的一个堡坎,一目了然,但堡坎上边,老城墙却没有填补缝隙,早年那些不知dào

什么原因留下的豁口不少,而且是个转交,正对着我的这一面,也就三米左右的宽度。

不可否认的说,这个地方如果是我的话,藏了东西在这儿想必我会比较放心的。于是我优异的视力再度发挥作用,我开始慢慢平移位置,开始在那些缝隙豁口里,寻找着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果然,在我平移到靠近我的右手侧的时候,从夹角的位置,我能够清楚的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在缝隙里。

当下我的所站的位置,恰好是靠近城门洞的墙壁这一侧,有蜘蛛网,还有些潮湿和垃圾堆。我计算了一下,不管是从码头方向上去湖广会馆,还是从湖广会馆的方向下来,人能够绕这么大的半径走到我目前的位置应该不会有很多人,而墨绿色青苔石头缝中间那红色的东西,在刻意去看的时候,还是挺容易发xiàn

的。毕竟红和绿这两种颜色,反差比较大。于是我对胡宗仁招了招手,说你看看那地方,那个红色的东西,像不像咱们之前在洪崖洞里找到的那个红布包?

铁松子师傅和付韵妮也跟着凑过来看,大家看到红色东西的时候,都显得很兴奋,虽然我们还没取出来,但是我们心里都知dào

,我们这行需yào

太多的猜测假设,更需yào

运气。

确定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之后,我却开始有点犯难了。这个藏着红色东西的地方距离地面大约有5米高,也就是说两个姚明加起来还得踮脚都不一定拿得到。在那上边是被附近居民砌起来的砖墙,砖墙的顶部是碎掉的玻璃渣子啤酒瓶等,用水泥镶嵌在墙壁的顶端。这说明墙里边是人家的私人地盘,镶嵌玻璃是为了防止那些翻墙进去偷东西的贼。本来吧这其实也难不到人,偷偷把那些玻璃渣子给敲掉就行了,尤其是当我和胡宗仁大多数时候职业的属性和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要命的是,藏红色东西的位置,距离那面砖墙顶部的位置差不多也有接近三米的高度,而这三米之下就是另一个五米,那意味着如果我们当中的谁从墙上顺着爬下去的话,稍微不注意,就会摔成傻逼。

这大白天的,估计翻墙也不大现实。我开始琢磨当初那几个轩辕会的道士是怎么把这东西给放上去的。这周围除了墙还是墙,连想办法从侧面落脚的机会都没有。这时候铁松子突然问我,你有多高,我说1米75啊,他又问胡宗仁有多高,他说1米8我说你放屁你明明只有1米78!他说好吧那是因为岁数大了缩了点。铁松子摸着他那光生生连胡茬都没有的尖下巴说,你说你们俩叠起来,怎么也得有3米多了吧,咱们再去买个叉棍,这不就够了吗?

叉棍在重庆这边的意思就是用来撑住挂衣服的衣架,好让衣服能够挂高一点的竹棍状的东西,一般也就大半个人的高度。可是在我和胡宗仁还没答yīng

的时候,铁松子师傅已经挽着付韵妮蹦蹦跳跳的朝着马路边那些卖日用品的批发小门市走去了。我愣了一会,然后对胡宗仁说,咱俩怎么叠啊?胡宗仁也没回过神来呢,他结结巴巴的说,大概…就是我踩在你肩膀上这样吧…我说不可能我决不允许别人踩我的肩膀,这是我的原则。胡宗仁说,那你踩我也行。我说铁松子和你女人是不是忘了你脸比较长这件事啊,起码要锐减半米啊!胡宗仁说哪有那么长,那咱们让他们多买一根?

我点头,因为我觉得此刻的胡宗仁比我还聪明。于是胡宗仁高声对着远处的铁松子和付韵妮喊道,你们多买一根回来,再买点绳子,把叉棍给接在一起!

过了一小会,他们就买了回来。于是我和胡宗仁一方面要忍受过往路人那种看杂技的眼光,我踩在胡宗仁的肩膀上,我们俩都还得尽可能的保持平衡,我把两根接在一起的叉棍尽可能的伸远,由于胡宗仁一直在下边摇摇晃晃的,我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来,试了好几次,我才慢慢掌握诀窍,把石头缝的那个红色东西给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赶紧让胡宗仁慢慢蹲下,直到我认为一个我不会摔倒的距离,我就跳了下来,我们俩顶着烈日忙活了半天,早已汗流浃背,于是我们坐在石梯上气喘吁吁的。这时候铁松子师傅突然说,呀!我怎么没想到多买几根叉棍呀,这样不就可以伸得更长吗,咱们站着就能掏下来了啊!

我和胡宗仁听到以后,鼻子一酸,然后痛苦地抱头。

第六十六章.打油诗

又坐着歇了歇,我和胡宗仁才站起身来,我则摸出罗盘慢慢朝着掉在地上的红色东西走过去。因为我们都不确定里边装的是什么,所以自从它掉落下来开始,大家只是围在周围,并没有人上去捡起它。

这也是一个红布叠起来四四方方的小包,样子很像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看到,中药铺的抓药师傅做好的药包一样。大小也是差不多巴掌那样大,和第一次我们找到的红布不同,在洪崖洞里找到的那个,更像是盖头似的盖着,这个却用草黄色的麻绳在四边捆了一圈。我端着罗盘,趁着没人路过的时候,迅速蹲下凑向了地上的红布包,罗盘上没有丝毫反应,于是我正打算伸手把它捡起来的时候,铁松子师傅忽然拦住我说,你别急,让我再试试。

于是我退到一边,铁松子师傅伸手到自己道袍的怀里,摸了一小把米粒出来,他的米粒和我平日里虽然用的不是同一种,但是用途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铁松子师傅是个外表低调内心奢华的人,他选择了比较昂贵的糯米罢了,而我则是最便宜的本地糙米。铁松子师傅把抓着米的手伸到距离红布包大约一尺距离的上方,开始缓缓的让米粒顺着自己的手滑落出来,掉在红布包上,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依然连一粒米也没有留在红布包上。

这套手法不只是铁松子师傅,很多道家人甚至是佛家人都有问米的习惯,甚至包括我自己。我们选择的米粒算是供过菩萨天尊或是祖师爷的,在我们看来,这些米具备了一定的感知鬼魂的能力。所以同样的道理,鬼魂碰到这些米的时候,也会本能的抗拒,这就好比有火星子飞到我们身上,我们会完全本能的躲开一样。而在之前洪崖洞的红布上,就找到了隐藏在布料缝隙里的泥印,用于暂时封闭鬼魂的动静,我在准bèi

去捡起地上红布包的时候,却完全忘记了这一点。而铁松子师傅撒的一把米,连一粒都没能停留在红布上,这说明这个红布包里的东西,依然是有鬼魂的。我的罗盘测不到,完全只是因为对方也曾经在这张红布上做了手脚的关系罢了。

铁松子师傅啧啧的摇头说,阴险啊,摆明了要你们来找到,找到了又阴你们一招,太损了。我问铁松子师傅,那现在这玩意怎么处理?铁松子师傅没回答,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红布包,他动作虽然不快,但是我们大家都没料到他会直接这么徒手去拿,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时候,他已经把红布包托在掌心里了。

他看我们一个个这么惊讶,反倒笑了起来。铁松子师傅说,你们放心,这红布包里肯定是有鬼的,但是出不来。他指着捆住红布包的那些草黄色的绳子说,你们仔细看这绳子,这不是普通麻绳,这里边嵌了金丝线的,在我们道家,其中有几个门派是有这样东西的,其作用大概跟你们常用的红绳差不多,也是用作缚灵的,不过这类绳子一般用在法事上比较多,例如捆绑尸体的手脚,或是乡下地方需yào

迁坟,在把棺材抬起放下的时候,都要在棺材四周捆上绳子,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阴魂外漏。

胡宗仁问铁松子师傅,那现在怎么办,肯定咱们几个是不能轻易拆开了,但是不拆开怎么能得知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铁松子摆了摆手,然后说,你们都别着急,让我先看看再说。尽管和铁松子师傅之间并没有交往过多,但是因为司徒师傅的关系,我们几个相处起来还是不会有陌生感的。而且我和胡宗仁都知dào

,铁松子师傅的手艺可能比起司徒师傅来是略微逊了一筹,但比我和胡宗仁搭上付韵妮三个人恐怕都要厉害。因为这行门槛低,只要有心人,遇到好师傅了就可以学。而师傅手艺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徒弟出师以后起步层次的高低。剩下的,就是靠着年复一年的积累和领悟。我们并不像那些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那样,会因为不断练功而导致内力深厚什么的,我和10年前的我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手艺更熟练了而已,学的东西更多些了而已,对许多事情的感悟更深刻了而已。

铁松子师傅把布包翻转过来,在接缝处,露出一根红色的小尼龙绳,这种绳子一般是用在书签上的。铁松子把眼睛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说,这绳子拴住的是一张卡片,要不咱们抽出来看看?胡宗仁问铁松子说,那你这么抽出来会不会把里边的那个鬼魂给放出来?看样子经lì

了几天前的那次惊险,胡宗仁也开始变得小心了一点。铁松子师傅说,不会哈,这张卡就是要让咱们看的。说完,他就一下子把那张卡从红布包接缝处的缝隙里取了出来。

这是一张两面都是白色底子的卡片,其中的一面画着一个八极印,其各个极位及连线的方式,都和胡宗仁目前背上的一模一样,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胡宗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铁松子师傅看了胡宗仁一眼,意思是你别紧张,反正都这样了最差也不过如此了。接着把卡片给翻转了过来,上边是几行字,红色的毛笔字,从颜色和味道来判断的话,这是朱砂。

朱砂是道家人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尤其是师承有符箓术的道家。朱砂常常被当作是书写符咒的颜料。朱砂本是一种矿物,呈暗红色,朱砂一直以来都以颜色保存时间长而得到很多书法家或是画家的喜爱,对于书符的道士更是如此。道符的精髓就是画符的本身,例如一个地方贴了一张符,若然采用的颜料掉色的话,那么效力也就会随之而减退。而朱砂本身是一种带有辟邪性质的矿物,用酒化掉之后即可为墨,且力量大增。朱砂有毒,所以非专业人士一般很少使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逢年过节或是家人团聚的时候,家长们总是喜欢用口红在我们的额头上点一个红点,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让孩子看上去更可爱讨喜,而事实上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口红的成分里,就含有少量朱砂,所以朱砂点额,也同样有一定驱邪退鬼的作用。

我对于书法没有多少研究,就单从字来看,留下这张卡片和红布包的人,写的字还真是算不错,自己清晰,棱角分明,显然也是最近不久才放上去的,很有可能是我和胡宗仁在朝天门遇险之后的事,卡片大约有半张扑克牌的大小,上边写着:

“二极相连天地间,十年生聚祸延绵。四面楚歌唱归途,孝子坟前空留连。”

当我看到这首诗的时候,突然脑子里跟装满了各自烦躁,要知dào

我虽然语文成绩念书那会儿还不错,但我最痛恨的就是诗歌。胡宗仁果然忍不住了,他哇哇大叫道,我靠,这他妈又是什么意思?每次都写诗来考考考,这些穷酸老道士是不是都这个德行啊!胡宗仁骂起劲了一下收不住,他甚至以一种找死的方式对付韵妮说,你老爹也是,当初每个地方给我们留一首诗,哪那么爱吟诗啊,又不是李白…

因为这句话,胡宗仁付出的代价是屁股上被付韵妮狠狠踹了一脚。

铁松子师傅皱着眉头琢磨着这首诗,我也在思考着。从字面上来看,这是一首比较悲壮也充满消极怨怼的诗,所谓二极相连,天和地本来是各占一半永不相连,按照传说里的说法,是盘古开辟了天地,但是在那之前,天地却的确是相连的。而相连的结果就是当时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所以这一句应当是在说天地间一派乱世景象的意思。第二句,十年生聚,我大概知dào

这个词的意思,差不多是在讲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花了许多年时间来养精蓄锐然后报仇雪恨的意思。所以这个词后边接上“祸延绵”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战乱嘛,肯定只能是祸了,不过我并不懂这前两句用在当下是不是在影射什么,虽然现在很多人对生活充满抱怨,但绝不至于到达祸延绵的地步。而接下来那句就更惨了,四面楚歌表示被包围,从而阻断了回家的路,因为乱世的关系,孝子无法尽孝,而只能在父母的坟前舍不得走,却又不知dào

该做什么好。

整首诗给我的感觉挺不好的,太过于压抑,想当年陆游写诗也是恰逢乱世,人家都还挺励志的,这首诗却怎么听上去这么让人绝望呢?于是我把我对这首诗的理解和想法告sù

了铁松子师傅,论研读估计,我和铁松子师傅可谓相距十万八千里,所以我说出口的时候,完全是一个请教的姿态。铁松子听完我的分析后,其实还是默默赞许了一下,这让我有些得yì

,证明我思考的大方向是不错的。但是铁松子师傅说,这第一句我倒不像你这么认为,我却认为这里的二极,恰恰指的是胡宗仁背上八极印中,艮和坤这二极。

铁松子说完,就翻过卡片,指了指上边的八极印对我说,这就是这里画上八极印的意思。

第六十七章.二十四孝 (加更,谢谢@小QQ8 的皇冠)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既然这些东西是留着专门给我们看的,八极变幻莫测,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一个八极印,但是按照这样相连方式的,目前肯定只有胡宗仁一个人。所以我觉得此处的二极相连,就是在特指胡宗仁,既然如此,那后边的天地间三个字,则代表着此前你们在朝天门市场上遇到的那桩鬼事,则是把这整次八极印的考验,分了天地。

我问铁松子,分天地的什么意思啊?铁松子笑着问我,你小时候有没有跟别的小屁孩玩过一个游戏,叫“栽土地”?我说当然玩过啊,就是两个人在泥巴边上画一个正方形然后均分成两半,在自己这边用小刀或竹签以飞飞镖的形式连镖三下,如果全部都在自己的土地上的话,就可以在对方的土地上再飞一镖,然后再分割,玩这个游戏我可是笑傲全社区他们没人是我的对手,还有,我不是小屁孩。铁松子师傅笑着说,没错,就是这个游戏,既然有对手,那就一定会分输赢。你们对弈的双方,其实在此刻就好像天地一样,彼此共存但又没办法互不侵犯。铁松子师傅解释说道,一方变强另一方自然变弱,这就好像咱们和轩辕会的关系一样,既然受制于八极印的考验规则,那这就肯定是有一个虚拟的范围在,而这个范围内,只有两方互为对手的人,这句诗里的天地间,其实,就是指的八极之内,各分天地。

铁松子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他接着说,第二句,第三句的意思,其实你解释得是不错的,但你忽略了一点,就是这首诗虽然假借了越王勾践和楚王项羽这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人的遭遇,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同样在经lì

战乱。试想一下,轩辕会的人为什么在总共四句的诗歌里,特别用两句来烘托战乱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时候,他就自问自答的说,那是因为为了影射四川和重庆历史上的战争。

我扁着嘴巴不服气的说,你既然知dào

答案就直说嘛何必要自问自答呢,再说,原句有影射的含义我也猜到了啊只是我不知dào

在影射什么罢了。铁松子师傅接着说,川地史上的战乱有很多,但轩辕会的人选择了这个地方留下这首诗,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跟这坡坡顶上的湖广会馆有些关系吗?

铁松子师傅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到,诗句的第三局,四面楚歌唱归途,为什么是归途呢?那是不是因为他们家乡并不在这里?如果是家在远方的人的话,那重庆历史上就只有这么一次,就是之前和铁松子师傅提到过的,湖广填四川。而湖广会馆,也正是因此而为这些外省迁徙来重庆的人们,建立的一个望乡思乡的场所。

铁松子师傅说,这湖广会馆啊,在明清时期曾是享誉川地的八省会馆之一,许多全国各地二来的商贾们,因为在这一带做生意,以至于财力雄厚,为了不忘本,纪念祖宗,也为了给陆续从各地而来的其他同行一个相聚的场所,于是这些大商贾们,兴建了属于各自祖籍的会馆,例如江西会馆,福建会馆,广东会馆等等。这八省会馆里,财力最为雄厚的就是江西会馆和湖广会馆了。而江西会馆当时还有一个别称,叫做万寿宫,而所谓的万寿宫,供奉的是江西本地的“福神”,这个福神的名字叫许真君,其本身是晋代时期一个道法非常高深的道士,曾以降服蛟龙而闻名天下。铁松子师傅看了我们一眼说,当然,这是不是真的就谁也不知dào

了。

铁松子师傅带着自豪的口吻说,你们大概不相信,为什么许多宗祠会馆都会选择用道家的思想来加以传承延续,因为几乎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道家人所做出的贡献都是非同凡响的。胡宗仁抢过话来说,没错,就比如什么丘处机,吕洞宾,这些可都是大人物啊!我白了胡宗仁一眼说,人家当然是大人物,不过人家是因为道法高深,这些老道士对历史有什么贡献啊?那丘处机还一度变相的帮zhù

了蒙古人入侵了我大中华呢!铁松子师傅说,所谓贡献,气死和本身道法的高深程度没有太大关系,也不见得每个有高深道法的人,都懂得打鬼之术,这抓鬼打鬼的事儿啊,毕竟还是太小众了。

铁松子师傅接着对我说,刚才你说的丘处机,实jì

上还是偏激了一点,丘处机虽然辅佐过蒙古人,但是那是为了让当时只懂蛮力而不懂仁义的蒙古人更好的统治中国,使得百姓们少遭受点苦难,所谓的“曲线救国”。在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还是有功劳的。而你们都知dào

刘伯温吧?我们三个都望着铁松子师傅点点头,好像几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铁松子师傅开始得yì

的说,元末刘伯温辅佐朱元璋抗击蒙古人,最终让天下重新回到炎黄子孙手里,这刘伯温,可就是以为非常有名的道家人物。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还不只是刘伯温和丘处机,隋朝瓦岗的徐茂公,辅佐唐王夺取天下,开辟盛世,被赐予国姓李;再往前说,东晋的谢安,位及宰相,精通儒、佛、道,更是一位玄学大师,巧用计谋,吓得苻坚草木皆兵,在淝水之战中大获全胜,避免了汉族被盘踞北方的氐羌前秦灭族的危险;再往前说,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而黄月英是黄承彦的女儿,黄承彦却是道家先祖黄帝的后人,因而诸葛亮获得了“奇门遁甲之术”,辅佐刘备巩固蜀国政权;此外还有张良辅佐刘邦,姜子牙助周伐纣,巫山神女帮zhù

大禹治水,九天玄女帮zhù

黄帝统一中原等等,而张良、姜子牙、巫山神女和九天玄女,这些都是道家的人物,道家人几乎在历史上屡屡担当最为重yào

,重yào

到可以扭转乾坤的角色。

铁松子师傅说完这番话后,我突然觉得很惊讶,因为我自身本来是知dào

这些人的一些故事的,虽然我算不上特别了解,但我却直到那个时候才知dào

原来这些人,尽然全都是清一色的道家人。

铁松子师傅接着说,不仅是这江西会馆的万寿宫,甚至连咱们顶上的这个湖广会馆,他也是比较偏重道家的。因为湖广会馆在早前还有个别称,叫做禹王宫。我说我知dào

,因为禹王的老婆涂氏嘛,现在那涂山顶上都还有个涂山寺呢,之前司徒老爷子曾经带着我们在那儿结识了惟诚法师,那是个佛庙,但却也拜真武大帝,属于佛道合一的吧。铁松子师傅笑着说,这里的禹王宫和涂山没太大关联,只是纯粹的禹王宫而已。我说大禹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道家人吧,佛庙里也有不少是供奉禹王的啊。铁松子师傅冲着胡宗仁扬了扬下巴,说,你们瑶山派请神送神,最常用的一招是什么?

胡宗仁想了想说,当然是北斗七星步啊,道家人应该大多数都会这个吧。铁松子师傅笑着说,那北斗七星步,还有个名字是什么?胡宗仁支支吾吾的说,步罡踏斗?铁松子师傅说,没错,你可知dào

这是谁创立的吗?胡宗仁一拍巴掌大声说,我知dào

了!是大禹创下的,这还有个俗称脚禹王步!

铁松子师傅看着我,然后摊开自己的双手,掌心里的红布包在风中飘荡着。他那眼神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看吧,就说你小子见识短浅。铁松子师傅说,禹王步是比较常用的一种步调,目的在于聚气凝神,祛邪扶正。而湖广会馆几乎每年都会有祭拜大禹的法会,期间的道士做法,必跳的一种步子就是禹王步。

铁松子师傅见我们都没反驳,大概是以为我们都懂了,于是接着指着卡片上的最后一句说,这一句,孝子坟前空留连,这里很巧妙,轩辕会的人用的词是“留连”而非“流连”,这俩词尽管意思上差不多,但却还是有些微妙差异。例如“留连”,更多指的是留恋,舍不得,去了又回的意思,而“流连”,则多了一份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那就意味着即便是孝子,再怎么舍不得,也还是要离开,再见之时却遥遥无期。

铁松子师傅叹了口气说,这湖广会馆这些年变成一个旅游景点,对外展示当初鼎盛时期的会馆文化,馆内的东西保存得非常完好,几个戏台子都还在呢。我说我当然知dào

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铁松子师傅接着说,我在想既然轩辕会选择了把东西藏在这里,尽管字面上写的是“东水门”,却用两句来影射湖广填四川,把方向带向上头的湖广会馆,肯定是馆内有什么东西与之有所关联,可是我能想到的,除了馆内的禹王像和那些浮雕绘画之外,还真不知dào

他们在指什么。

铁松子这句话刚一说完,我好像是想到了点什么。于是我问铁松子师傅,你还记得那些浮雕的内容是什么吗?铁松子师傅说,记得啊,无非就是一些神话故事之类的,还有些民间经典典故吧。我问铁松子师傅,那些典故里,有二十四孝的故事吗?铁松子师傅说,有啊…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张着嘴停顿了下来,然后看着手上卡片上的诗句。

这是一首藏头诗,四句加起来,正好是“二十四孝”。

第六十八章.浮雕群前

其实我也是偶然才想到这一点的,还全亏了铁松子师傅提到了一句湖广会馆的精美浮雕。果然在我这么说以后,铁松子师傅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说我们之前和湖广会馆之间的联系有些勉强的话,那这首藏头诗,显然就是给我们的猜测增加了重量。此刻我和铁松子师傅,都坚定的认为,这湖广会馆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胡宗仁还傻乎乎的看着我们俩,不知dào

我们在高兴什么。于是我简单说了说,告sù

他这是一首藏头诗,意思直指二十四孝。这虽然是二十四个反映孝子的传说或真实故事,但此刻离我们最近的二十四孝,就在湖广会馆中。我们一直都是相信巧合的人,更别说当下这种如此之巧的巧合了。于是胡宗仁也很高兴,就对我们说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这就上去看看吧。

于是铁松子师傅把红布包和卡片一起放回了怀里,就背着手,和我们一起朝着坡上走去。走到会馆附近,随便找了家面馆吃面,重庆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面馆,因为这座城市对于面食的喜爱已经是天下皆知了。吃完面,买了票我们就进入了湖广会馆里,铁松子师傅是出家人,也不知dào

他用了个什么东西在卖票的人面前晃了晃,人家就放他进去了,为此他直接省下了5元人民币巨资。

运气不好的是,我们去的时候,恰逢湖广会馆的部分区域正在进行保护修缮,其中就包括了有二十四孝故事的浮雕群。但转念一想,正因为没人去看正在修缮的东西,才更加能够避人耳目啊,于是我们还是决定去看看。此刻铁松子师傅的着装再度发挥了作用,他告sù

馆内的工作人员,说是民宗会的人,还出示了证件之类的,然后说我们三个是他手下的干事一类的工作人员,需yào

考察一下湖广会馆浮雕群的典故历史,还说要跟市里的领导报gào

,起初那个工作人员还是不肯,坚持说如果要看浮雕的话可以在他们的网站上看到部分照片,铁松子师傅就吓唬他说,这个可不好交差啊,因为我们是民宗会的,市内很多大事小事我们都得参与讨论,没有考察就没有依据,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你不让我们进去看的话,我们就只能让局里的领导亲自来请你了。

铁松子师傅说话的语调,很多人刚刚听到的时候会有些别扭和不习惯,起码我和胡宗仁是这样的。所以当铁松子师傅这么故yì

轻描淡写的对那位工作人员说的时候,反倒让他感到很不安,他看样子像是个管事的,于是考lǜ

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望着铁松子师傅,因为在我看来这家伙要是跟着一块的话,咱们肯定不敢整出什么大动静,在文物保护单位作怪的话,那可不好收拾。谁知dào

铁松子师傅爽快的回答说,好啊,你顺便也给我们讲解讲解。

走到浮雕群的区云,外边搭了不算很高的脚手架用于固定,脚手架的外边则是彩色的篷布罩着。走到里边之后,那位工作人员说,这篷布挡住了不少光线,还请各位凑合凑合吧。铁松子师傅说没事,就请你跟我们讲解一下这些浮雕的内容吧。

那个工作人员纳闷的看着我们大家,因为恐怕他很难相信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竟然还需yào

讲解这些民间的经典。不过他还是挨个跟我们说,先是封神榜,西厢记,接着就是二十四孝。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二十四孝的故事,有足足二十四个呢,挨个讲太花时间,不如几位老师自己回去上网查一查?铁松子师傅点点头,因为我们大家都还算了解大部分所谓二十四孝的故事是什么,实在没兴趣听这个工作人员再重复一次。于是在这个时候铁松子师傅开始切入主题,他直接问那位工作人员,你们这里平日里道士和尚来得多吗?

那位工作人员说,和尚到不怎么常见,但是道士还是偶尔会有那么几个来的。铁松子师傅问,那最近这段日子,有没有我的道友们拜访过你们这儿?那位工作人员说,有过,来了四五个人,跟你们几位一样,说是要看看这里的浮雕,我也跟那几位解释了说正在维护修缮,但是他们坚持要来看,当时是我另一位同事带着他们来看的,讲解也是我那位同事做的。

铁松子师傅接着问,当时来看这浮雕的几位道友,肯定都是岁数比较年轻的吧,跟我身后这几位差不多大吧,要不怎么会连这些经典都不知dào

呢。那个工作人员摇摇头说那到不是,看样子都是三十多四十岁的样子了,他们称呼最年长的那位叫师叔,总之那几位道士,看上去都挺面善的。

我心里冷哼了一声,面善?要真是面善的话,也不至于把咱们玩得团团转了。我们虽然年纪轻,但也不至于是混混瘪三之流,以我和胡宗仁的手艺都被耍得团团转,可见这些人是好几个人合力来对付我们,原因却仅仅是胡宗仁和他们有点私下的恩怨,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谈何面善?不过我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铁松子师傅接着问,那他们临走的时候,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之类的吗?或者说对这当中二十四孝的故事里,哪一个问得比较多?工作人员说这个他就不清楚了,只是当时他的那位同事曾经出来了一趟给几位道长倒了杯水去。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胡宗仁也冲着我点点头,我们都知dào

,这几个道士再怎么口渴,也绝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坚持不过去。所以他们支开那位讲解的工作人员,肯定就是趁着这个空隙的时间,在这里放下了什么东西。而这文物保护单位,浮雕的外部是有栏杆围着的,而且在浮雕当中藏东西的话,肯定是不现实的,因为石料颜色的关系,几乎能够一眼就看到哪儿多出了一样东西,即便是在这样光线不好的环境下。

铁松子师傅想了想,然后突然高兴的一拍手,对着那位工作人员说,我知dào

了,那几位道友一定是老君洞的道士们吧。我一下紧张了,正想提醒铁松子师傅不要乱说话,因为老君洞有我不少熟识的道士和居士,并且是全真龙门派在重庆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处道观,我可得罪不起啊。却在我还没开口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竟然笑着说,不是啊,他们说是四川那边的,好像是什么精明派的。

胡宗仁忍不住哼了一声,说是净明派吧?那位工作人员赶紧说对对对,反正听起来发音相似,也就记错了。

净明派,相比瑶山派来说,算得上是个大派了,道教分支众多,笼统的来说,主要分为全真和正一。此外还有个别不受这两个分支管辖的独立分支,例如付韵妮老爹的云梦山纵横道,杂合了纵横派的思想和道派的手法,如果严格来分的话,纵横道应当属于正一的分支,只不过他们自己不承认罢了。而净明派也是同属正一分支的一个派系。全真派系较多,但是符咒术却并没有得到重点发展,司徒老爷子都算是全真的一个另类,那还归功于他自己跟着很多前辈学习的缘故。而正一就不大一样了,以打鬼和符咒见长,尤其是其下属的三个门派可谓名声显赫,天师道,灵宝派,以及大名鼎鼎的茅山派。这三个门派被统称为“符箓三宗”,龙虎山天师道的正一箓,阁皂山灵宝派的灵宝箓,以及茅山的上清箓。而这净明派,受到茅山上清的影响很深,虽然自成一派,但是符咒打鬼之术在道家各派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

只是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在我所了解的范围内,有哪个道观是净明派的。于是我转头轻声问了问胡宗仁,你知dào

你得罪的这票人里,有谁是净明派的吗?他说他知dào

轩辕会里有不少人是来自净明派,但是自己大多不认识。由于我个人是知dào

净明派的厉害的,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是有点紧张。铁松子师傅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诈着那位工作人员,他的招数是我们这行人往往最常用的,就是当你直接问一件事的时候,人家也许会对你有所隐瞒,但如果你故yì

说错一件事,并且让对方感觉到你认为他知dào

得没你多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许多不设防的人是会告sù

你正确的答案的,这是人一个基本的喜欢纠错的心理。铁松子就是故yì

假设了两个很荒唐的说法,从而从这个工作人员嘴里掌握了之前来的几个轩辕会道士的基本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我手机铃声响起,是李佳打来的,我这才发xiàn

我完全把这人给忘掉了。以至于好几天了我居然连想都没想到过他,更别说叫上他一起来了。于是我接电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正打算模仿自动语音的声音告sù

他机主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的时候,李佳突然说,你和胡大哥现在在湖广会馆的是吧?

我一愣,问他你是怎么知dào

的?他哼了一声说,我不但知dào

你们在那儿,我还知dào

你们在会馆里浮雕群那儿找东西。我更惊讶了,因为我们今天到东水门的时候,甚至没想过今天还会进到湖广会馆里来,李佳是怎么知dào

的?

李佳有点生气的说,你们果真丢下我自己玩去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告sù

你们东西在哪儿了。说完他就挂上了电话。

第六十九章.李佳中招 (加更,谢谢@小QQ8的皇冠)

我原本对李佳的突然来电就感到很吃惊,却被他一语中的的说出他知dào

什么地方藏了东西,这除了让我感到不解之外,甚至已经不能说吃惊了,简直是震惊。于是在他挂上电话之后,我又迅速的给他回拨了过去。

李佳接起电话后,以一种懒洋洋的口气说,谁啊,什么事啊?我知dào

他是在故yì

气我,我说你到底知dào

些什么,赶紧告sù

我吧别闹了。尽管李佳的话显得非常突然,但当时我还是真希望他是真的知dào

点什么。李佳说,哟,你还挺着急的啊?怎么了,你们几个自己去玩,丢下我一个人,好玩吗?我压着火气没有发火,因为我知dào

不能按照常人的逻辑来判断李佳做事的风格。于是我低声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李佳说,就你们这样找,把头想破了也想不到那几个道士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说那他们到底放在什么地方呢?坏人的奸计难道要再一次得逞了吗?

我开始用悲情激将法,这一招是我自创的,基本上也只对李佳管用了。李佳笑呵呵的说,你别吓唬我,你不认真跟我道歉保证的话,我是不会告sù

你的。于是我把电话拿得离我的耳朵稍微远了点,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非常和蔼慈祥的口吻对李佳说,我真的错了,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干了,请你相信我,不信的话,你听我如此诚恳的声音。李佳在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我觉得我的话对他起了作用。隔了几秒钟之后,他轻轻的说了声,叫我欧巴。

我双手朝着空气连续挥拳以发泄我的怒气,但是我没有出声害pà

李佳听见。不过我的这个动作都被大家看在了眼里,包括那个湖广会馆的工作人员。他一脸奇怪的看着我,我没理他,此刻我也顾不上他了,既然李佳都知dào

答案了,我还要需yào

诈这个工作人员干什么。等我乱打一通后,就绕到了胡宗仁的背后,用额头靠着他的背,闭上双眼,然后满怀屈辱,但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叫了一声:“欧巴”。

李佳说,嗯,好吧这次原谅你们了。你出来接我一下吧,我现在在湖广会馆门口呢。我挂上电话就出门去接李佳,连胡宗仁问我是谁打来的电话我也没搭理他。当李佳看见我的时候,脸上全是胜利者的得yì

的表情。我依旧谄媚的笑着,还主动替他买了门票,然后领着他走到了浮雕群附近。

我注意到李佳手里提着一个较大的购物袋,里边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装了不少东西,李佳的那些工具大多是他拿到手后经过一番改装的,功能比原装的更强dà

,尽管我并不知dào

这次他究竟带了些什么东西来,不过眼下的这一大包这也说明他今天出门到湖广会馆来找我们,肯定是准bèi

充分了的,搞不好他就打算从此跟着我们,连家也不回了。铁松子和胡宗仁他们看见我带着李佳进来了,于是顿时就明白了,原来刚才我嘴里那么柔情似水喊出的那声“欧巴”,竟然是李佳。胡宗仁在我身边,用力地憋着不笑,但脸上的肌肉因为憋得太用力,而有点抽抽的跳动着。

我压着声音对李佳说,这会儿有工作人员在这里,我相隔法子把他给支开,你帮我们把之前那群道士藏的东西给找出来吧。李佳笑嘻嘻的说,不用了,在刚才钻进这篷布的时候,我已经悄悄拿到了。既然拿到了,我也就放心了很多。于是我把这件事悄悄告sù

了铁松子师傅,让他找个机会咱们就把这工作人员给打发了,去外边看看到底拿到的是什么。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在担心,李佳不是行内人,完全处于一腔热血。万一他这次拿到的东西是被人下了套的怎么办,他这样一窍不通的人,可根本没办法和鬼魂对抗,尤其是在我和胡宗仁都领教过这次的女鬼厉害之后。

很快,铁松子师傅就对那位工作人员说,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情况我们大概都了解了,你们单位对会馆文化的民俗风貌保存得特别好,回头我跟市里开会的时候,一定让他们重点打造这儿。由于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要那个工作人员介shào

了一下,期间并没有发生索要钱财等事情,所以当铁松子师傅说出这句话后,对方高兴得不得了,一路笑呵呵的把我们送到了门外,临走时,铁松子师傅对他说,如果以后之前的那几位道友再来贵地的话,还劳烦你转告一声,栖霞观铁松子曾来拜访。

这最后一句霸气十足,很有江湖豪侠去拜山的气势。

我们朝着梯坎下走去,这是我们当时上来的路,下边就是东水门的门洞。走到门洞边上,那堵新修起来的半弧形城墙的尽头就是一个废弃的公共厕所,通往厕所的那条小巷子几乎是没有人来的。于是我带着大家走到那里边去,就对李佳说,你找到的东西呢,拿给我看看。

李佳伸出手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然后从裤子包包里用拇指和食指夹起一个看上去像是锦囊一样的白色麻布质地的包包,包包两头都有绳子,是用于收缩锦囊袋口的。我一把就从李佳手里抓了过来,在捏到包包里的东西的时候,我不由得开始害pà

了起来。

由于职业的关系,我和胡宗仁虽然年轻,但也都见识了不少荒诞离奇的事,我们甚至还在一年前大半夜跑到山上徒手刨掉了一个孤坟,不仅如此还把坟里的头骨给带下山了。所以很多在寻常人眼中看似恶心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虽然也不大喜欢,但至少更能接受一点。这个包里的东西软乎乎冰凉凉的,我稍微仔细一摸,发xiàn

那是一只脚掌。

我是指,那种类似婴儿的脚掌。当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感觉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开始担心这锦囊袋里,会是一个婴儿的残肢。而作为我个人来说,我是最无法接受孩子遭受苦难的。于是我没有打开锦囊,只是把锦囊袋交给了铁松子师傅。他接过去也捏了捏,然后脸上也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我,并没有打开袋子。

就在这个时候,李佳突然说,你们为什么不打开呀?我对胡宗仁说,这袋子里好像是一只小孩的脚掌。李佳接着说,费心费力找到的东西,你们不打开来看看算什么意思啊?胡宗仁皱眉对我说,难道除了那个很厉害的女鬼,还有个孩子的鬼魂吗?李佳说,你们光说有什么用啊,打开看看不就知dào

了吗?我对胡宗仁说,可是小孩的鬼魂很难搞啊基本上听不懂话的。李佳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喂!!袋子里是个洋娃娃的脚掌!我已经打开看过了!!

我们大家都愣了,看着李佳。他发xiàn

自己终于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了,正在得yì

洋洋的时候,铁松子师傅一把抓住李佳的手臂,问他,你私自打开了?李佳懵懵懂懂的说,是啊,刚才下梯坎的时候,我偷偷打开看了一下。我无奈的望着天,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完了。

李佳说里边是一只洋娃娃的脚掌,这显然就是我的车尾箱里那个洋娃娃残肢的一部分。早前在洪崖洞找到那个眼珠的时候,李佳飞机上就出现过灵动,这直接说明即便是残肢,这个洋娃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拼缀着一部分那个女鬼的灵体。女鬼目前肯定是被放出来了,我们没找到一个残肢,相当于是让它的鬼魂更完整而已,先前在城墙石缝里找到的红布包,我们几个专业人士都不敢轻易打开,却直接被李佳这一下好奇心破功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可怕的是,我百分之百的确定,谁在不经过保护措施打开那个锦囊的话,谁就注定会被鬼缠身,眼下看来,李佳肯定是中招了。

我心想,这下好了,看来李佳还真得时时刻刻跟着咱们了。我们大家都明白这当中的厉害关系,于是都打算暂时不要告sù

李佳,虽然我知dào

告sù

他了他也不一定会害pà

,毕竟他这种神经和常人不同的人并不多。铁松子师傅提议,咱们先一起去司徒老爷子家里,请他来斟酌下,全票通过。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多,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跨过今夜子时,就已经是中元鬼门开了,而却在这个时候,李佳偏偏中招,这让我非常忧虑。

去司徒家的路上,我问李佳是怎么知dào

我们的位置和对方藏东西的位置的。他说他是前几天就听我们说过东水门的事,也知dào

胡宗仁出院了,但却没叫上他,他当时就知dào

是我们把他给甩掉了,于是就开始想办法找我们。李佳告sù

我,他找到一个国外的网站,那个网站上有一个黑客软件几乎可以侵入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摄像头,当然前提是有网络覆盖和非军方的民用摄像头,他开始在寻找东水门一带的摄像头,其中就包括我们之前站立的门洞附近和湖广会馆里边。他看到我们进了湖广会馆后,就知dào

我们一定是进去找什么东西,加上几天前他在洪崖洞得知当时留下竹牌的是几个道人,于是就调取了洪崖洞几天前的录像,就在我们还在装模作样听那位工作人员讲解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那几个道士藏东西的位置。并且得yì

洋洋的赶了过来。

我问他说,那他们是藏在哪儿的,李佳说,就塞在篷布里边一根脚手架的管子里了。李佳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其实对方给我们的二十四孝,只是在指明一个方向,而并非线索,很多时候,我们往往都被自己设下的圈套越走越远,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复杂。路上给司徒打了电话,他不方便下楼,于是在电话里让我们把目前找到的所有东西都给搬到他家里去。

包括那口棺材。

第七十章.胶卷

到了司徒师傅家楼下,我和和胡宗仁一起把那口棺材给抬了上去。路上遇到一些进出单元楼的居民们,大概是看我们手里抱着一个蒙上红布的盒子,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于是就多朝着我们望了几眼。一进屋,司徒师傅就让我们先在门口把棺材放下,然后帮着他一起把客厅中央的茶几换了个位置,如此一来,客厅中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司徒师傅腿脚不便,于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指挥然后铁松子师傅代劳。铁松子师傅我也不知dào

是为什么,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还挺沉稳的,像个长辈的模样,但是一见到司徒师傅,马上就开始变得有点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样子。司徒师傅让他做这做那的时候,他总是嘴里嬉笑怒骂着,却有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司徒就在客厅的中央摆了个米阵。米阵的造型是一只蜘蛛,蜘蛛的八只脚的顶端都点上一根手腕粗细的白蜡烛。蜘蛛头前方放了香炉,插上香,香炉前边摆上三只小碗,中间的碗里装的是饭,左侧是些咸菜,右侧则是一些小桔子,也算是果盘了。每个碗下都压着草纸钱和符咒,这意思是在给棺材里的这个鬼敬饭,尽管无法消除戾气,起码也能控zhì

住它在这个地方不会作怪。

司徒让我们把棺材给抬过来,顺着蜘蛛身体的方向,摆放在米阵的正中央。米阵这种东西是道家比较常用的一种布阵方式,不止是道家,连我偶尔都会用到,只不过我做的阵通常讲究实用去了,往往就不那么好kàn

。司徒跟我解释这个阵的含义。蜘蛛既不属于昆虫,但也不属于那些有骨骼的动物,而且蜘蛛其本身是带有一定攻击性的,再加上蜘蛛是会结网的,天生就是捕手,八盏蜡烛代表了这个米阵的范围,是为了让这个棺材里残缺的鬼魂被网缚住无法外逃。道家的许多不同造型的米阵各自功效大不相同,也算得上是道家布阵的深厚文化了吧,就是花时间了点儿。

放上棺材之后,就点上了蜡烛和香,在饭菜前烧了纸钱,意思是我已经把你安顿好了你可得给面子别作怪啊。接着我们就围坐在司徒家的大沙发上,把之前找到的东西除了地上那口棺材以外,全都拿了出来,一个挨着一个放在跟前的地面上。

这张沙发我和胡宗仁还有付韵妮都太熟悉了,当初我和胡宗仁还在司徒家住了挺长一段时间,每次司徒有了新进展之后,都会坐在这张沙发上跟我们讲解,并说服我们相信。司徒先是把早前在洪崖洞里的那个打开,里边的东西我们都看过,只是直到目前除了那颗眼珠,我们都还不知dào

那个瓷酒杯究竟是什么作用。司徒拿起那张红布,让我闻一下上边的味道,我闻了闻,是一股泥土的腥味,他说这就是那个泥印,没想到这如今的年头,竟然还有人把这招用得这么好,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见过泥印了。

接着司徒拿出了我们当天在东水门洞边的堡坎石缝里,找到的那个类似小药包一眼赶到红色小包,铁松子师傅告sù

他,这个我们之前已经检查过了,里边肯定是有灵的,留不住米。于是司徒对我说,把你的绳子弄出来,在这里围个阵,多绕几圈,别舍不得你的绳子。于是我照着司徒师傅的意思做了,里里外外围了足足5圈,没办法,必须是单数。接着他从厨房找来了一块透明皂,削下了一个角,然后又端来一碗水,要我以肥皂做笔,清水做墨在地上画个巫家的敷。我问司徒,为什么要我来画啊,你们不也能画吗?因为敷在很多情况下的用法和道家的井字符几乎是一样的。司徒没搭理我,只是对我说,要你画你就画,哪那么多废话。

于是我只能拿着肥皂蘸水开始画,刚画了第一笔,我就明白司徒的意思了。首先整件事是针对胡宗仁的,按理说,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的参与都能够算作是多管闲事,在我们这行里边,多管闲事的惩罚是非常严厉的,因为这好比是别人的因果被你插手以后,就变成了自己的因果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做事无论多少一定要有金钱上的进出才行,除非是办砸了,才能够分文不取。尤其是我,胡宗仁这次的事我已经完全没办法置身事外了,毕竟人家都打电话找到我身上来了,我也没想过要不管他的事。而司徒用肥皂和清水画敷也是有理由的,肥皂如果在干燥的环境下,摸上去只是有种腻糊糊的感觉,但是占一点点水,就能够变得非常润滑。肥皂和清水原本就是绝配,正如猪鬃笔和朱砂墨一样,而且画上之后虽然不留痕迹,但肥皂凝固后的敷的功效始终在那儿了,不会被破坏。

画敷那是属于看家本领,所以我很快就画好了。司徒把红布包放在敷中间,接着就开始解开绳子,在绳子打开的时候,蜘蛛米阵周围的蜡烛开始出现一种被微风刮到的样子,轻微的忽闪着但却没有熄灭的迹象。我们大家都忍不住把目光集中在米阵上,尽管知dào

棺材里的东西没办法挣脱司徒的米阵,但还是不免担心,人之常情嘛。司徒笑了笑说,这就说明这包里的东西必然也是里边那个洋娃娃残缺的一部分,鬼魂的碎片啊。

鬼魂的碎片,在我们行里的说法一直非常模糊。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所谓的碎片一般是在指被鬼魂碰到过的东西上面会残存的鬼魂痕迹,也就是几乎每次我自己办事的时候,都会用罗盘测灵的一个过程,那些被我在家具床头或是墙上找到的鬼魂痕迹,笼统的来说,就是鬼魂的碎片。而大多尸体或是有过灌灵的容器其中一部分,也会多少出现灵动。但是此刻我明白,司徒所谓的鬼魂的碎片,指的就是一部分特指的灵魂,例如最早酒杯里的眼珠,和最后那个锦囊里的脚。

如此说来,这个像药包一样的红布包里,应当是棺材里那个洋娃娃的一只手。果然,当司徒继xù

拆开布包,里边除了出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之外,还有一个老式的胶卷,以及一缕用红色橡皮筋捆起来的黑色头发。这个胶卷我是见到过的,早些年手机还没有照相功能,数码相机也没有流行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会买一个傻瓜相机,然后放上胶卷。这个胶卷的牌子是K字头的,而那一年,这家公司还没破产呢。司徒没有伸手去碰那只洋娃娃的手和那缕头发,而是试着拿起了那个胶卷,一边拿起的时候一边盯着蜡烛的火苗。眼看一切正常,他就让胡宗仁把屋里的灯开到最亮,自己也带上了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把胶卷里的胶片抽了出来。

胶卷的反白效果让我们这些人看得有些吃力,但是这个胶卷都是经过了曝光的,里边的照片全都是一个女人,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免觉得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这些天缠着我们的那个女鬼。不过通常一个胶卷的拍照数量通常是24张或者36张,有时候运气好的话,能够多偷出来那么一两张。但是这卷胶卷里,我仔细数了数,有人像的照片数量,大概只有十几张的样子。

司徒问我们,为什么这个胶卷没有使用完就被冲印了?你们觉得是为什么?我们大家都没说话。司徒说,一般来说老百姓拍照会把整卷全部用完之后再拿去冲印,因为老实胶卷机放置胶卷的地方有一个密封不透光的盖子,假如胶卷上的黑色部分一遇到光线,就很容易报废。这只说明,有人刻意把胶卷里的相片都冲印了出来。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试探性的回答到,是不是因为这个冲印胶卷的人,需yào

胶卷里的照片?我其实是猜的,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想法了。司徒说,有点接近了,在我看来,没有拍完就冲印,是有人迫不及待的需yào

这里边的照片。而你们看这最末的一张。司徒指着我们看,照片里是那个女人的半身照,横着拍的,略微有点奇怪的是,照片上的女人身体正面朝着镜头的方向,脖子和脸却非常怪异的扭向了身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好像在看着那个方向的什么东西一样,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一只耳朵和一边颧骨。不仅如此,照片还拍得有点花,我不懂司徒的意思了。司徒说,如果说这张照片是整卷胶卷里的最后一张,假设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是你们之前在鞋店里遇到的那个,那说明她已经死了。搞不好,这甚至是她一生最后的一张照片。

司徒这么一说我们就渐渐明白了,胡宗仁说,你的意思是,家属在办丧事或是纪念这个女人的时候,才匆忙洗了这卷胶卷,想要挑选里边的照片吗?

司徒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胡宗仁说,你们见到包括这个小兄弟飞机拍到的那个女鬼,以及当时店老板的描述,是断手断脚,其中一个眼睛看不到眼珠,嘴里没舌头还吐血的造型是吗?我们都点头说是的,包括李佳也难得的安静听着司徒说话。

司徒突然问,那你们觉得如果这张照片是最后一张的话,那么造成这个女人那副死状的原因会是如何呢?

一定是车祸。司徒说,看样子,咱们得想办法把照片冲印出来了。

第七十一章.老式电话

司徒说完就把胶卷丢给我,我接过来以后觉得这反正也是目前唯一能够考证的途径了。司徒伸手把那只小手和头发拨到一边,但依旧还在敷的范围内,然后示意让胡宗仁把地上我们找到的最末一个锦囊袋交给他。在此之前,我曾用手捏了捏,因为很明显就捏到一只小脚,所以当时我心里更多是震惊,直到我确定这只脚就是洋娃娃身上的一部分之后,除此之外,这个锦囊袋里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捏上去很像是一个鼠标之类的东西。

司徒接过锦囊袋以后,就直接把里边的东西给倒了出来,散落在敷里。我这才发xiàn

,除了一只洋娃娃的脚以外,还有一个很薄的翻盖电话,和一张没有插上的手机卡。

这是一款非常老气的电话,个头很小,早年曾是一个不错的牌子,M字头的。最早开始出现手机的时候,这家公司就曾以开发了掌中宝系列而掀起一阵风潮。虽然我从没用过这个牌子的手机但是据说当初是和我钟爱的诺基亚对分天下的一个品牌。难怪捏上去小小的,很像鼠标呢。而且就在那只小脚刚刚跌落到地面的时候,我们也都察觉到,蜘蛛米阵上的烛光比起之前更为强烈的忽闪了几下,而与此同时,李佳突然用手揉着太阳穴,脸上还露出那种头疼的表情。

李佳中招了,他只是自己不知dào

罢了。于是我问李佳,不舒服吗?他扭了扭脖子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看漫画书看得太晚了,有点晕乎乎的。我没再理他,因为我知dào

这种症状,尤其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头疼,绝对是值得注意的。

等到蜘蛛米阵上的火苗重新恢复正常,我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只小脚。和先前的那只手一样,脏兮兮的。但从棺材里那个洋娃娃的残肢来看,这里的手脚是完全能够合上的,也就是说,目前我们收集到了洋娃娃所残缺的每一样东西,按照我的理解来说,一旦将这些残缺的部分重新拼凑到洋娃娃的身上,就将使得棺材里那个女人的鬼魂变得完整,但我却不知dào

这一旦完整以后,将会发生什么事。

大家心里显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谁伸手去捡起地上的那些残肢。司徒叹了口气,好像是再说这事可真不好搞,于是伸手去捡起了那台电话和手机卡。从电话的外观来看,有很多刮痕,金属的部分也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而显得非常暗淡,机身掉漆有点厉害,打开翻盖后,手机按键上的数字和字母都已经没有颜色了,只剩下微微凸起的一个形状而已。如果这个电话不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话,那就一定是被人使用了很长时间。但是我注意到,每一粒按键的缝隙处以及屏幕与边框的连接处,都并没有积什么灰尘,充电的口子在电话的侧面,里边也没有什么灰尘,短短的天线是黑塑胶的,却反倒被磨得十分光滑,这说明这部电话刚刚被停用不久,而且这个电话以前的主人,曾有用手指搓捏电话天线的习惯。

司徒问我们,那咱们把卡插上看看?我们都点点头,李佳好像头疼得厉害,一直靠在沙发的靠手处。司徒把抠下了电话的后盖,然后取出电池,电池下边有条形码,从条码的入网日期来看,这部电话生产于1999年,至今已经11年了。司徒插上卡,然后放回电池,试着按挂机键开机。因为老式的电话一般都是挂机键长按就开机,但是绿屏刚刚亮起,黑色像素状的商标刚一出现的时候,电话就断电了,就这么短短几秒钟,我还注意到,屏幕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非常刺眼。现在的人日子都过得很好了,换个电话就像买件衣服一样容易,而很显然这部电话直到不久前还在被人一直使用,为什么原来的机主不肯换电话?而且轩辕会的人既然把这部电话甚至是电话卡都留给了我们,为什么偏偏不留下充电器呢?

想了一会,我很快发xiàn

这个问题不是我的智商能够驾驭的。于是司徒又抠下手机电池交给付韵妮,告sù

她去外边找个有卖那种万能充电器的地方,买一个回来,买之前试一试。付韵妮问司徒,为什么不直接买个充电器呢?胡宗仁骂付韵妮说,你傻啊,这电话都停产10年了,你上哪去找充电器啊。付韵妮只是瞪了胡宗仁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就从司徒手里接过电池,然后拿着包包出门了。

在付韵妮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看李佳越来越恼火的样子,于是就告sù

了司徒,李佳在没做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打开了最后这一个锦囊,估计是中招了。司徒一惊,然后伸手摸着李佳的额头,他说李佳的额头很烫,当我再看李佳的时候,他已经眯着眼睛,有点神志不清的感觉了。

于是我和胡宗仁一起把李佳抬到了卧室里,司徒的整间房子里,卧室无疑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因为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就是睡着了的时候,而司徒的卧室里经过了几乎我能想得到的各自方式的处理,可谓百鬼不侵,这有别于他另外几个房间,例如我和彩姐之前在他家的客房里就遇到过脏东西。

司徒也走进屋里来,亲自号了一道符,然后烧了化水,让我们喂了李佳喝下,此刻的李佳已经迷迷糊糊了,嘴巴里一只呢喃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例如什么勇敢的人们你们要保佑我旗开得胜之类的。然后司徒打开卧室的窗帘但却没有打开窗户,让光线能够直接照射到枕头上,也就是李佳的头部。然后我们退出卧室,司徒最后退出来,在房门的两侧拉好一根绳子,这绳子是一只都挂在司徒的门边的,中间栓了一个铜制的小铃铛,司徒说,我的那道符,是为了把他体内那部分影响到他残缺的鬼魂给赶出来,房间里的布置,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有鬼敢呆在我的卧房之内,所以只要逼出体外,那个鬼肯定要夺路而逃,待会只要铃铛响起来,就表示它跑到客厅里来了,不过你们别担心,它肯定是要重新回到这只脚上的,毕竟,这部分灵魂的容器就是这只脚。

于是我们重新回到沙发上,司徒捡起放在一边的那个眼珠,也把眼珠给丢到了敷里边。他手里拿着那个瓷酒杯,一直沉思着,告sù

我们说,现目前只有两样东西他还没答案,一个就是为什么对方会留下一个老式电话,不过这个答案等到付韵妮回来,咱们打开了电话也许就能得到。另外一个,就是这个酒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用酒杯装着那颗眼珠。

司徒老爷子一生走南闯北,要是他说吃过的盐多过我们吃过的米,我也是绝对相信的。司徒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不免胆子要稍微大一些,因为他玄学知识包括历史文化都非常渊博,常常能够一针见血的说出问题的关键,即便是那些困扰了我和胡宗仁很长时间的难题。而此刻连他都想不通,我们也只能干着急了。胡宗仁对司徒师傅说,那要不然这样,我给干妈打个电话,请她拿着这个眼珠子,帮忙走个阴?

司徒赶紧摆摆手说,你还是趁早别这样做,黄婆婆都多大岁数了,这又是个显然的凶鬼,你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万一阴下去了发xiàn

自己对付不了,她回不来了你能负责吗。胡宗仁皱眉点点头,我心想司徒说的也是,这次因为胡宗仁的关系,说实在的已经拉了不少人一起赶这趟浑水了,黄婆婆本身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大好了,再让她折腾这么厉害的鬼,我也实在看不下去。

过了一会付韵妮回来了,她看上去有点累,我想那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她把充电器递给我们以后,就自己站到空调边上去站着吹空调了。司徒重新把电池装上充电器充电,并指着手机里的卡对我们说,这张卡就是配这个手机的,你们可能没发xiàn

,这张卡已经使用了好多年了,现在的手机基本上都不匹配这种电话卡了。我点点头,心想这样也对,没理由就这么白白送给我们一部手机吧,就算再怎么差劲的手机。十几分钟以后,司徒觉得目前电池的电量基本已经足以正常开机了,于是就取下电池装到了手机里,随着开机,电话响起一阵早年老电话都基本会有的电子音,屏幕上出现了运营商的名称,但是却弹出一条提醒,要我们重新校对时间。

这也是很多老数码电器的通病吧,时间不能断电同步。输入时间以后,我从司徒手里拿过手机,开始翻看信息记录。却不管是收件箱还是发件箱甚至是草稿箱,都没有任何信息。于是我退回到主屏幕,正在不知dào

怎么办的时候,司徒突然对我说,你查查通话列表什么的。

他这一说就提醒了我,于是我按了一下拨出键,随着一声“嘟”的电子音后,出现了两个号码,两个号码都没有姓名只有号码,上边的那个号码看拨出时间,是在2010年8月19日,也就是我和胡宗仁在朝天门鞋店里遇险的那天,而另一个号码则是8月18日,相隔一天,而与此同时我也发xiàn

,那个8月18日那个号码,是一个打进来的号码。

这个号码我认识,这是胡宗仁的电话号码。

第七十二章.马道人

看到胡宗仁的号码后,胡宗仁赶紧把自己的电话拿出来,对照着那个号码的拨打时间,看了看自己当天的电话记录,然后我们才回想起,那通电话,是我们前阵子处理杨家坪那所中学的案子的时候,事后黄老师发来信息,告sù

了我们一个电话号码,而我们打过去,找到的那个马师傅。

于是胡宗仁再度拨打了马师傅的电话,接着我手上的这个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想了想,然后对大家说,这个电话就是当时那位马师傅使用的电话。我们也是根据马师傅的指引,才在化龙桥那边找到了这口棺材和那个洋娃娃。说着我就朝着米阵上的那口棺材一指。我接着说,这说明当时在洪崖洞、东水门、湖广会馆里藏下东西的那几个道人里,其中一个就是马师傅,说不定就是那个岁数最大的。我开始回忆当天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马师傅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那种沙哑是让我觉得一定烟瘾比我还大的那种,但听上去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非常符合之前在湖广会馆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的描述。

作为一部电话来说,肯定不止仅仅两通电话,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而我之前也看发件箱没有信息,而事实上在当天跟马师傅打完电话后,马师傅是给我们发来了一个信息地址的,正因为这个地址我们才找到了这口棺材,这说明他在把电话放到锦囊袋里之前,是删除过很多东西的,不仅是信息,还有那些联系电话。而唯独留下了胡宗仁的电话和另一个,这是什么意思呢。胡宗仁说,我明白了,留下我的号码,就是为了让我知dào

这个电话是马师傅的那部,因为他知dào

我们如果看到这个号码一定会打了试试,所以这很容易就猜到他的身上,而留下另一个号码,大家都不认识这个号码,这说明是要我们打过去。

胡宗仁不是傻瓜,所以他的这番推测我觉得是目前看来最为合理的。我说你别着急,让我先查一查。于是我立kè

给我一个在某运营商营业部的老同学打去了电话,请她务必帮我查到这个号码,我很着急。原本这是一个违规行为,但是我那位同学的权限也只能帮我查到机主的身份信息,连最近一个月的通话明细是她查不出来的,但是很快她就给我回了电话,说机主的姓名,叫做谢冬梅。

很显然,这是个女人的名字,那就肯定不会是马师傅了。至少能证明马师傅只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在使用这个手机而已。于是我不由得把这个谢冬梅和棺材里的那个女鬼联系在一起。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目前为止,既不知dào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也不知dào

把这些洋娃娃的残肢重新拼凑回去会发生什么,只能先打电话了。

胡宗仁问我,该用哪个手机打?是我自己的还是这个旧手机?司徒说,就用这个旧手机吧,他留下这个手机绝不会只是让你打完电话就扔掉,这个手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来会是你渡过难关唯一的信息渠道。

胡宗仁没有说话了,只是从我手里接过了手机,拨打了另一个陌生的号码。老式手机是没有免提功能的,而且因为使用年限比较长,连通话没准都会不大清晰,所以当胡宗仁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就没人能知dào

对话的内容。很快好像是电话通了,胡宗仁很正经的问,你是马师傅吗?隔了一秒后胡宗仁对着我点点头,意思是就是他。然后胡宗仁嗯嗯啊啊的跟对方说了很长时间,期间他几度发飙,对着电话大骂,骂的内容大致是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心胸狭窄无耻之徒之类的,但是后来胡宗仁又说了我的名字和司徒以及铁松子师傅的名字,而从后面的对话内容看来,对方显然是知dào

司徒先生的大名的,铁松子常年不在重庆地方活动,也不大爱插手管闲事,所以可能对方是没有听说过。到最后胡宗仁挂了电话,然后告sù

我,这个姓马的总算是同意见一面了,说待会订好地方就给我发信息。

我惊讶的问这不应该啊,以你的智商很难说服他跟你见面啊,而且他不害pà

被你揍一顿吗?现在道上的人谁不知dào

胡宗仁是个靠拳头说话的家伙?胡宗仁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难道我的声名就真的这么狼藉吗。我们大伙齐声说了句,是。

很快那位马师傅就发来信息,地点定在上清寺附近的一家茶楼,上清寺距离化龙桥不远,步行的话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之前我们在化龙桥找到棺材,现在又约在上清寺附近,这说明这位马师傅如果不是故yì

放烟雾弹的话,那么他长期活动的范围应当就是这一带。加上是个道人,我的印象中上清寺一带的同行里,好像还真没这么号人物。

司徒跟我们说,我建议付韵妮就不用去了,他是女孩子,比我这糟老头细心,留在家里帮忙照顾下床上那个小子。说完他朝着自己屋里一指,然后说,就你们三个去吧,有事立kè

打电话给我。接着司徒从怀里摸出一张折成四角形的符,看不到符的内容,但是能看到司徒自己的符印。司徒说,如果对方还是不肯罢休,你就把这张符给他,说司徒山空这个老顽固,这下就真跟他们干上了。

有了司徒的力挺,我们显得底气足了许多。而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动身了,铁松子却说,他不方便跟着我们去,还是留在家里一起帮忙想想对策,让我们有什么新的可靠消息就立kè

打电话。我看着铁松子师傅望向司徒和付韵妮的眼神,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司徒肯定是觉得,跟那个马师傅见面还不及呆在家里守着这口棺材危险,这一点铁松子师傅肯定是明白的,司徒摔断了腿,铁松子师傅害pà

家里这个女鬼闹起事来,司徒也是血肉之躯,害pà

出问题。于是我扯了扯胡宗仁的衣服,然后对司徒师傅说,这样也好,我和胡宗仁去就行了。胡宗仁虽然可能暂时没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听到我这么说,也跟着说是啊,去那么多人干什么又不是打架,就算打架,我俩也足够了。

从司徒家里赶到那个茶楼开车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其中有至少十分钟是因为我在找停车位,眼看临近下班时间了,上清寺一如既往的拥堵了起来。等我们停好车就直接上了茶楼,在茶楼底下胡宗仁给马师傅打了电话,问了包间名,就带着我一路问服wù

员,服wù

员领着我们打开了一间包间的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马师傅。房间里总共两个人,一个是马师傅,他正对着包间门坐着,他的背后就是拉上的墨绿色的遮光窗帘。尽管外边还很亮堂但包间里依旧开着灯。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木根的茶几,能躺上一个人的大小,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下给马师傅沏茶,那是茶艺师,从那细细的腰围和看上去不错的臀线来看,我觉得她一定是茶楼花了高价培训出来的!马师傅穿着道袍,这大热天,连袖子都没挽起来。深蓝色的道袍,和我见到过的大多数道士穿着一样,他坐着我判断不出身高,但是他非常瘦,我是指,那种好像轻轻咳嗽一声他都会吐血的那种瘦。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双颊因为瘦的关系有点凹陷,他的眉毛很浓,眉脚略微的下卷,这说明他曾刻意蓄了眉毛。他头上扎着发髻,头发大约在肩膀的长度,作为一个这种年纪的道士来说,他的头发本应该更长,肯定是修剪过。而他黑眉黑发,却有着不长不短的花白山羊胡,连腮帮子都有挺长的胡须,这意味着,这位马师傅的师傅已然去世,否则他是不会留须的。我和胡宗仁站在门口,我则花了点时间打量这个马师傅,他很平静甚至是很冷漠的表情坐在那儿,杀气谈不上,总之一副谁欠了他很多钱的样子。

马师傅看我们进屋了,于是就对眼前那个身材很好的茶水妹说,我们要谈点事,辛苦你了。说话的声音就是那种沙哑的感觉,却显得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我之前试想过的那种粗暴。茶水妹转身离开,路过我和胡宗仁身边的时候,对着我们呵呵一笑。胡宗仁凑到我耳朵边轻轻问我,她为什么要笑啊。我说我怎么知dào

,肯定是因为你帅。胡宗仁一下就得yì

了说,帅了也不好,没我帅的都不肯和我做朋友。我说是啊,所以你的朋友只有我。

茶水妹出去以后还帮我们关上了门,我们依然站在原地,直到马师傅指着茶几前的椅子对我们说,二位总算是见面了,请坐。

他一改之前在电话里对我们凶巴巴的口气,这种突然的文雅范儿让我有点无所适从。但尽管他彬彬有礼,语气却依旧是冷冰冰的。等到我们坐下以后,先前来的路上那种要揍人的情绪也收敛了不少。马师傅看我们坐下了,依然很冷漠的对我们说。

二位慈悲,我叫马唯安,正一净明派马道人。

第七十三章.骨灰证

原本我和胡宗仁有一半的原因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被马道人这么一番自报家门,我们也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但那样显得我们素质很低的感觉。于是我心想反正主要是谈判,谈不拢再闹翻也无所谓,这道人既然处心积虑的折腾我们,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于是我也冷冷的,但并不是轻蔑和不礼貌的语气对马道人说,先生好,我是李诣凡,师承云南四相道,嗯,就是你口中那个姚老前辈说的那位“巫家臭小子”就是我了。

我早说过我是个记仇的人,尤其是对这种目中无人的道士。我接着指着胡宗仁说,这位就不用我介shào

了吧,他就是胡宗仁,瑶山派邢崖子先生的徒弟,最近被你玩来玩去还生病住院的就是他了。你自己感受感受吧。

我知dào

我这番介shào

结尾很突然,我是故yì

这么做的,因为有什么理由给你的对手过多思考的时间呢?说完这句我就把双手抄在胸前,然后翘起二郎腿,身子朝着靠背上一靠,开始等着看好戏。马道人在我说完这番话以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胡宗仁,胡宗仁本来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看见马道人那对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他也有些发火了,于是他问马道人,你看什么看?好kàn

吗?羡慕我的容貌么?我跟轩辕会那老家伙是私人恩怨,关你什么事啊?你说那些老家伙老年痴呆了糊涂了,你看上去没到那个岁数啊,怎么也跟着犯浑呢?怎么了,觉得我年轻,师门人不多,好欺负是吧?

胡宗仁越说越激动,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把最近这段日子积压的不满,想要一次性宣泄出来。马道人听到以后,依旧非常冷静。他压根就没回应胡宗仁的这番话,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那部旧电话,有些按键不大好按,你试着习惯习惯吧。

马道人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确信那部电话之前一直是他在使用而非去买来的旧货。胡宗仁看自己的一通牢骚根本没人搭理,于是就发火了,他原本坐着的,这时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马道人的鼻子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你跟我装神mì

高深是吧,老子今天让你装个够!说完他就捏起了拳头,我知dào

下一秒钟他就要冲上去开揍了,而对方的底细我们都还完全不清楚,尽管我也非常看这个马道人不顺眼,但是此刻我却立kè

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胡宗仁的手臂,用力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期间我看到了他脖子上冒起来的青筋。

自打我们和刹无道的纷争结束之后,胡宗仁在这个圈子的名声基本上比我还要大了。所以他是一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也是被很多人所知晓的。在轩辕会的这群人里,既然安心要对付胡宗仁,自然会事先查探一下胡宗仁的底细,所以他粗暴的性格我想整个轩辕会参与对付胡宗仁的全部道人里,他们都是应该知dào

的。而眼前的这个马道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就算是道法高深,再怎么厉害被胡宗仁的野猪拳打在身上也是一样疼的。而他的反应却恰恰说明,他根本没把胡宗仁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胡宗仁力qì

很大,但是他也明白我拉住他不让他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才有机会把他给按回到座位上。这时候马道人站起身来,背对着我们走到窗帘跟前,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撩开了窗帘的一角,户外的光线顺着缝隙照射进来,他就维持这个动作大约几秒钟后,突然开口问道,那个胶卷,你们都看了吗?胡宗仁气得在椅子上呼呼喘气,我则回头对马道人说,看过了,我说马先生,你有话就直说好吗?吞吞吐吐的,你演电视剧吗?马道人继xù

说,那个胶卷里,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几天前你们在朝天门鞋店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叫谢冬梅,2000年8月14日傍晚,死于交通事故。在拍摄这卷照片最后一张之后没几分钟,就被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轿车给撞飞了。轿车撞人之后没有停下而是逃逸了,现场的尸体因为撞击力量过大速度过快,已经有些支离破碎了。

马道人顿了顿说,破碎的样子,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洋娃娃的样子。于是我开口对马道人说,爆掉一粒眼珠,断了一只手脚对吗?马道人依旧没有转头,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接着对我说,不只如此,她还因为呼救张嘴的关系,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于是我回想起那晚在李佳的监控画面里看到的那个女鬼的模样,嘴里冒着血泡泡,这么一来,当初见到的那个女鬼,应当就是这个叫做谢冬梅的女人当时的死状。而在来这个茶楼之前,我曾让朋友查过旧电话的机主信息,这个机主,正是谢冬梅。

马道人接着说,我是第一个看到尸体的人,也是我通知了救护车和殡仪馆,不仅如此,她破碎的灵魂,还是我给收集起来的,放到了这个洋娃娃里。原本我打算先供养一段时间,毕竟这种惨死的人,是很难得到超度的。却在头七回魂的那天傍晚,洋娃娃的一粒眼珠突然掉落,手脚也自己断掉了,还从脖子和头的接缝处,流出了很多血。这时候我想到了起初我看到洋娃娃的样子,洋娃娃的衣服上看上去黑一块白一块的,这么说来,那些黑色的痕迹,就是当初留下的血液了。而根据马道人的说法,这个洋娃娃已经维持了10年之久。

马道人说,当时看到这个洋娃娃的时候,我就知dào

,她心有不甘,即便是我用于封印她的容器也难以抵挡她心头的怨气,而在洋娃娃破裂的时候,我的周围却没有任何她存zài

的迹象,于是我就知dào

,她一定是去复仇了。原本这种逃离的鬼魂就很难找到,不过我却依然坚持在寻找,在她死忌二七之七期的时候,终于让我找到了线索。

马道人总算放下了窗帘,双手背在背后,转身面朝着我们,但是依旧站在窗户边的位置。他接着说,那天他听说了一条消息,一台黑色轿车从修理厂驶出后,直接开到了崖下,车上一男一女两人,被碎裂的钢筋刺穿身体,当场死亡。马道人说,当时他就知dào

,那台黑色轿车,就是起初撞死谢冬梅的那一辆,而她总算是替自己报仇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却因为增加了罪障,再也没办法安然离开了。

胡宗仁冷静了下来,他看了我一样,然后说,怎么会呢,她不是已经报仇了吗?马道人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的表情,但是一瞬即逝。他说,因为洋娃娃的容器是他亲自为谢冬梅而做的,她走远了就回不来了,这种有过报复行为的鬼魂,已经是戾气极重了,除了彻底消灭它,别无他法。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因为考lǜ

到这个谢冬梅生前也是死于非命,且被撞死她的人肇事逃逸,换成是我的话,或许我都会狠狠的报复。那又能怪谁呢,但也正因为她的一场报复,使得自己失去了净化超脱的机会。马道人说得没错,尽管在我看来并非唯一的办法,因为我们的手法相对道家人来说,要稍微温和一些,或许马道人所谓的彻底消灭,也只是在他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吧。凡事都不可越界,和尚念几十年的经也许能够重新消除谢冬梅的戾气,但显然马道人却没这么做,或者说,他不想要这么做。

胡宗仁有点没好气的说,那就是说,你就听之任之,让她继xù

为恶世人,恰好遇上我跟轩辕会出了点问题,你就顺道要她来对付我一把是吗?反正弄死了我正如你意,弄不死我还帮你们把这女鬼给收拾了,两头都不亏,你是这意思吗?

马道人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依旧是一副麻将脸。他顿了片刻对胡宗仁说,当天在鞋店里,那只是对你手艺的一个考验罢了,你有胆子,虽然很愚蠢。但你让我觉得,你是有能力除掉谢冬梅的鬼魂的,而你当时却在害pà

,因为你心里有负担,你觉得你和轩辕会之间的矛盾并不会因为你除掉了谢冬梅的鬼魂而改变,你也知dào

,即便你消灭了女鬼,轩辕会依旧会给你一些新的难题,我说得对吗?

马道人这一番话,却是连我都没想过。胡宗仁看着马道人,一言不发,很明显,他的心事被说中了。当时在他心里,害pà

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因为他最后还黄继光似的自己冲了进去,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不想增加新的麻烦。

马道人对胡宗仁说,我现在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机会,我希望你能够珍惜,别干傻事,没有人会同情那个谢冬梅,更加不会有人同情你,胡宗仁和谢冬梅,只能留下一个。说完这句,马道人伸手从自己的道袍里,摸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子,大小和存折差不多。他丢到胡宗仁的跟前,我才看清,那是一个骨灰存放证。

马道人说,按照号码自己去找找吧,鞋店那次以后,她就一直在这儿了。胡宗仁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问马道人,骨灰堂?马道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再度站起身来,背对着我们,回到了起初的姿势。他依然冷冰冰的说,等你办好了给我电话,我还在这儿等你。

胡宗仁思考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把那个骨灰证放到了包里。对马道人说,好,你一定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的。并且你给我记住,等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就是我对你们反攻的日子。

于是我和胡宗仁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马道人突然叫住我们说,你们要多当心,10年前的8月14,恰逢阴历7月15,鬼门大开,而明天,就是谢冬梅的10年死忌。年轻人,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就要用本事说话,否则你多年所学,只能改变你自己,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

一般我觉得这个时候胡宗仁又要想揍人了,谁知dào

他此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想了一会对马道人说,你错了,我多年所学,并不是为了改变世界,只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来改变我。

说完他拉着我,离开了包间。

第七十四章.千秋堂里的异样

出门以后,胡宗仁一言不发,直接朝着我停车的位置走去。上车以后,我对他说,你刚才结尾那句简直太漂亮了,我顿时觉得你真他妈迷人啊,太帅了。胡宗仁傻劲又上来了,他咧嘴哈哈笑着说,其实这些话也是我师傅告sù

我的,大概也是别人告sù

他的吧,我就知dào

我是帅的。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此刻我要是再把这个话题继xù

下去,简直是在自取其辱。把车子发动以后,打开了空调,等着车里的温度稍微下降一点后,我问胡宗仁,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胡宗仁从包里摸出那个骨灰证,然后对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好像也可以反过来说。不过那个马道人说得很对,我当时直面这个谢冬梅的女鬼的时候,我的确是想的如果我灭掉了它,依然会有源源不断的新麻烦出现,为什么不就像现在这样呢。这个谢冬梅,虽然不知dào

她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或是坏人,但是这种死于非命,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马道人既然说,我和她之间只能留下一个的话,那毫无疑问,必须是我。

我对胡宗仁说,当然得是你,谢冬梅不管是怎么死的,死得有多惨烈,但它之后的复仇也害死了两条人命。即便是我们活人能够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但在它们的世界里,这也是大恶啊,难怪戾气难消,连封印她的马道人都无能为力。胡宗仁说,这个马道人没有说实话,以他的能力,我想肯定是在我们俩之上的,所以他一定是有能力送走这个谢冬梅的,不过不晓得为什么他强烈的暗示希望假手于我,如果这个谢冬梅的去留将会成为八极印的一部分的话,我也是非做不可的。胡宗仁笑着对我说,你别忘了,司徒老爷子说的,这地图上还有一把剑呢。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晚饭的时候了,于是我们决定到司徒家去蹭一顿。到了司徒家里的时候,李佳已经醒转过来了,我们简单把事情的经过告sù

了司徒师傅和铁松子师傅,李佳挣扎着说要回自己家去休息,于是迫不得已我告sù

了他实情。如果他此刻回家的话,可能连家里人都要跟着受影响,还是先暂时呆在司徒家里吧,等我和胡宗仁把谢冬梅的事情办妥了以后,你再回家。好说歹说,李佳总算是不情愿的答yīng

了。司徒叮嘱我们第二天要小心办事,因为恰逢明天就是七月十四,鬼门第一天,一年到头就数这三天最阴,他说他和铁松子这两天会看守着这个米阵和李佳的情况的,顺便也拜托了朋友,去把那个胶卷里的相片自己冲印出来。

跟胡宗仁商量好第二天碰面的时间,我们选择在中午1点,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吃过午饭,所以我们不必再去找其他东西吃,而且也都省去了付钱的麻烦。再加上8月份的天气,中午1点到3点之间是最炎热的,即便有其余到骨灰堂吊唁的逝者家属,也都大多选择在上午比较凉快的时候去了,这个时候去,连工作人员都懒得走到烈日下,我们的异样被发xiàn

的机会就小了很多。

第二天我让胡宗仁自己坐车到了位于高新区的这家殡仪馆,我再在门口捎上了他一起。在殡仪馆外的丧葬一条龙的不少店铺里,都有我的熟人,因为这些人说得不好听点,是在做死人的生意,几乎每一家都有挂靠在他们店里的阴阳先生和尚道士等,而通常大多数人想要找寻我和胡宗仁这类人的时候,除了反复托熟人打听之外,最容易找到我们行里人的地方,就是这类殡葬一条龙,当然价格会更混乱,也偶尔会运气不好遇到滥竽充数的人。我们在外边买了写香烛纸钱,既然奔着其中一个逝者而来,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然后我们就停好车,直接提着东西爬了很高的一排梯坎,走到了这个名为“千秋堂”的骨灰存放厅门口。

门口外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个手里拿着扇子正在打瞌睡的保安,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这种午后的天气很容易让人懒洋洋的想要睡觉。我到他身边拍醒了他,说我们是来吊唁的,要取骨灰,这时候坐在大厅里登记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工作人员放下手里正在玩着的手机,对我们说请把骨灰证给我看一下。胡宗仁听到后就打算走到内厅里去把骨灰证给他,却被那个门口的保安大叔给拦了下来,保安大叔说,这里边全是骨灰盒,香烛纸钱之类容易引发火灾的东西一律不准带进去。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充分理解了他的工作,于是胡宗仁对保安说,那我把香烛纸钱先放在您这儿,待会我们下来再拿吧,请您帮忙看着一下。保安大叔这才点头,放下香烛纸钱后,我们才走进了内厅。

胡宗仁把骨灰存放证递给那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我们一眼,询问我们和逝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这一次我和胡宗仁却非常没有默契,我说兄弟,他却说了同学,不过他很快改口说,我们几个都是同学,关系很好,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说完就傻乎乎的笑起来。那个工作人员大概是看我们一副天然无害的模样,于是也就没起什么疑心,只是让我们稍等,他说他去把骨灰盒给我们取下来。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赶紧对他说,不用了,我们还是自己去取吧,这不是第一次来了,我们知dào

怎么取。

工作人员答yīng

了,因为这会虽然人少,但是遇到人多的时候例如清明和七祭,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也没办法一个一个挨着取,光是爬楼梯都得累死他。于是我们就按下了电梯,自己上楼。

这个殡仪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具体多少次我也数不清。电梯里有一张明黄色丝绸罩着的椅子,但那并不是给人坐的,这是一个习俗,当你接到骨灰后搭乘电梯,那个位置是专门给逝者的亡魂准bèi

的,毕竟逝者为大嘛。骨灰证上的号码表示谢冬梅的骨灰存放在三楼,三楼的大厅里空无一人,除了有几个摄像探头之外,不过我觉得也没多少人有胆子成天盯着拍骨灰区的摄像头看。基本上这就是一个很好下手的地方,安静,也没人来,即便是没工作人员看守,想来也不会有人来偷死人的什么东西吧。

顺着号码在一排排像是图书馆书架的骨灰架子当中来回寻找着,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骨灰盒。我不知dào

这个骨灰盒是不是当初马道人自己亲自来选择的位置,这个位置摆得比较高,于是就不会被别的架子给遮住,如果我没有计算错误的话,谢冬梅骨灰盒的位置,甚至在每天一个固定的时间段,还能照射到阳光,这也是消除戾气的其中一个方式,这也说明当初选择这个位置,肯定是有过讲究的。

在骨灰堂里打罗盘,毫无疑问,你会发xiàn

身边到处都是鬼魂,区别只在于它们有的只是在看热闹,知dào

自己死了,成天在这儿呆着和这么多邻居为伴,倒也不寂寞。但此刻我却不得不把罗盘给拿出来,因为我们都知dào

,谢冬梅的鬼魂几乎可以说是有别于这里所有其他的鬼魂,它的戾气更重,怨气更强,而且之前也和我们对峙过一次,对我们有没有敌意那就可想而知了,更别说她此番的出现,根本就是冲着胡宗仁而来的。

在进入千秋堂之前,我先用罗盘偷偷看了下东南西北的方位,因为考lǜ

到这内厅里肯定有不少还没能离开的鬼魂,所以肯定会影响罗盘的磁场。但我当下看到罗盘的时候,却是一片安安静静,指针只是微微抖动,那还是因为我常年抽烟导致手抖的缘故。我赶紧对胡宗仁说,这盘相看上去不对啊,按照昨天那马道人的说法,这谢冬梅应该在这儿才对啊,可为什么没动静呢?胡宗仁开玩笑的说,难道是觉得我们俩太厉害了躲起来了?他故作镇定的幽默感并没有让我发出悠扬的笑声,而是让我察觉事情不妙。于是我赶紧对胡宗仁说,你快去把那边的梯子推过来,爬上去看看她的骨灰盒究竟还在不在。

胡宗仁应声去,很快他就猴子般的爬了上去,但是很快他也愣住了,我问他你看见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胡宗仁说,你最好是自己上来看看。铝合金的梯子比较宽,两个人并排爬上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于是我就一步一步朝上走,没走一步,罗盘指针就因为我的步幅而轻微抖动一下,直到我走到胡宗仁所站的那一阶,罗盘上才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灵异反应,指针开始转圈,这种转圈的速度和方式我是熟悉的,那和早前鞋店里遇到的情况有本质的不同,那次是发疯似的转,那意味着当时它是被激怒了,癫狂了。而此刻转得虽快,却明显匀速了许多。

我心脏砰砰乱跳,抬头看了看摆放谢冬梅骨灰盒的那个格子。那个格子是两个相邻的格子打通的,里边放着一口棺材,那口棺材的造型和大小,就和目前摆在司徒家里的那口棺材一模一样。而棺材前摆放的几样东西也让我感到惊讶:

一个小的丝绸竹签扎起来的小花圈,一个刻上了“谢冬梅之灵位”的灵牌,这两样是斜斜靠在盖了红绸的棺材上的,棺材的一侧相框里放了一张登记照,这是个看上去挺漂亮但是很憔悴的女人,样子大约有30岁上下,属于那种看上去无精打采却还要勉强挤出笑容的类型。而在棺材跟前,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装了塑料做的假水果,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里放了一束头发,就和我们在布包里找到的头发一样,另一个里边放着一个好像是经过防腐处理后的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根舌头。

没错,人的舌头,而且这两个酒杯,也和我们在洪崖洞找到的酒杯一模一样。

第七十五章.惊险一幕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我们放在司徒家里的骨灰盒,包括我们在几个红布包里找到的东西,都可以和眼前这个骨灰盒与之呼应。于是我突然在那一刻回想起早年师傅曾经告sù

过我,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两面性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彻底的善人或是恶人,区别只在于他们之间究竟是恶大于善还是善大于恶罢了。司徒家里的骨灰盒里,那个被封印的鬼魂,其实只是恶的那部分,那眼前这个看上去也不怎么像是善类。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再看了看手中的罗盘。

指针来回旋转,速度均衡,这意味着眼前如果谢冬梅的鬼魂在的话,它已经比起当初平静了许多,我甚至还察觉到她有一种类似懊悔的情绪在。她懊悔自己10年前因为报复而害死两人,以至于此刻即便自己一心想要逃离,却没有办法。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需yào

进一步证明,倘若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就比较容易带走了,剩下的只需yào

把恶的那个消灭了即可,我和胡宗仁加上司徒和铁松子,司徒家里棺材里的那位,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为了佐证,我伸手打开了骨灰架上的玻璃门,就在门栓弹开的时候,手里的罗盘转得更加迅速了一些,继而又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当我看到那两个酒杯里的东西时,我就知dào

,这头发和舌头,都是谢冬梅尸身上的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她无法离开的一个关键。通常在逝者离去以后,若非带着极强的怨念,或者有死者身体的一部分东西例如指甲头发等物,这样就相对于完全火化的死者来说,更容易留下鬼魂。如果说当初马道人是为了消除谢冬梅的戾气而可以收集了头发和舌头,那为什么在我们找到的那个酒杯里,那一粒眼珠却是洋娃娃的假眼珠呢?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马道人说,他是第一个看到尸体的人,这就给了他足够多的时间来收集这些东西,别的残肢都有,却唯独没有眼珠,这说明当时他在现场并没有找到眼珠!

来不及多想,我试探性的把手伸进夹子里,伸手先拿起了灵牌和花圈,发xiàn

没什么动静,于是把这两样递给了胡宗仁,并让他先站底下去,要是待会我摔下来,总还有个垫背的,否则俩人一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肯定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接着我又试着伸手去碰那个装了假水果的碟子,依旧没什么反应,我深呼吸一口,伸手去碰那两个酒杯,因为我也只能这么做,否则的话,我根本没办法把骨灰盒从架子里取出来。可就在我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个装了舌头的酒杯时,一股猛烈的类似风一样的东西扑面而来,直接朝着我的鼻子里灌,由于有过多次类似的经验,我已经不需yào

思考就能够迅速闭气不让风灌进来,但我已经没办法停手不去拿那个被子,因为我深知目前我们找到了谢冬梅身体乃至灵魂的每一个部分,唯独没找到她的舌头!

我一把抓起酒杯,用手掌盖住酒杯的口子,好让里边的那根舌头不会因为我剧烈的动作而打翻在地。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那根舌头在酒杯里因为我晃动的关系,好几下触碰到我的掌心。这让我感到一阵不舒服,我指的是,恶心。而就在我抓起第一个酒杯打算递给胡宗仁的人,我注意到罗盘指针疯狂的转动,脸上被那种诡异的紧绷感笼罩着,我心里也明白,这个原本我认为相对温顺的谢冬梅,又一次发怒了。

我对胡宗仁说,你赶紧把杯子接着。说完我就弯下腰递给他,在我还没碰到胡宗仁的手的时候,就察觉到有谁抓住了我的脚腕,这感觉和当初在鞋店里,被谢冬梅的女鬼抓住脚腕的感觉一模一样,我奋力挣脱,却被那股力量抓着一扯,我就直接在梯子上摔倒了,下巴磕到了最顶层的那一阶梯子,还好我有所防备,否则这一下我准会咬断自己的舌头。猛烈的撞击下我开始觉得眼冒金星,牙齿是连接着骨骼的,因为磕到下巴而猛烈的咬合,让我耳朵里嗡嗡作响。小时候曾听说了一个叫做贝多芬的音乐家,因为很苦逼的挨了富家老爷的一个巴掌,而导致耳朵失聪,于是他用牙齿咬着一根木棍杵在钢琴师,通过牙齿的传声练习钢琴。我知dào

这么一个励志的故事被我用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点奇怪,但我只是想告sù

大家,那一次猛力的咬合,让我的耳朵受到了多大的影响。

一顿哐当之后,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幸好我之前让胡宗仁站在下边,否则接住我的就不是他的双手而是骨灰堂硬梆梆的地面了。不过胡宗仁也因此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撞翻边上的那一整排架子,要是真撞翻了,麻烦可就大了。那种窒息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我甚至开始产生一种幻觉,就好像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那一度我几乎无法呼吸。罗盘早就在我摔下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而我右手死死捏着那个酒杯,左手别扭的伸到包里,寻找着当初师傅给我的那块雷击木令牌,这时候我已经顾不上这谢冬梅到底可不可怜了,我的小命还是比较重yào

的。越是着急想要找到,我就越找不到,我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意识也开始恍惚,耳朵里有种很强烈的共鸣声,就像有人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在你耳边狠狠敲了一下钢管的声音。事后当我回想起这种感觉,很像是喝大了,再来一杯立马就会倒地不省人事最后的挣扎那种感觉,唯一的不同是,喝醉了酒会大口喘气,此刻我却无法呼吸。

模模糊糊间,我看见胡宗仁挥舞着自己的麻袋,嘴里不知dào

在大声骂着什么,听上去跟在水里听岸上的人说话似的。于是我拼命抓着手里的酒杯和舌头,然后朝着胡宗仁伸去。我无法说话,但我希望他此刻能够明白,我是要他接过去,至于怎么处理就得随机应变了。而就在这个当口,我发xiàn

了每个人身边拥有一个高智商的朋友是多么重yào

,因为这样就不至于在你垂死之际,分离暗示他,他却没搞懂你的意思。所以我渐渐觉得脑袋很疼,喉结下边本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我无法呼吸,可能快死掉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而就在我觉得快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时候,胡宗仁突然懂了我的意思,一把抓起我手上的酒杯,然后拔腿就跑。

一瞬间我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耳朵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还会嗡嗡直响,能够顺畅呼吸后,我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吐出一点胃酸。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xiàn

我的手脚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有点发抖。胡宗仁接过杯子后就朝着靠近摆放谢冬梅骨灰这个架子最近的外围阳台跑去,那是因为外边有阳光,然后我听到胡宗仁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我还能拖住一阵,你快把上边的东西拿下来!

于是我知dào

,胡宗仁是在前头跑,而谢冬梅的鬼魂在后边追着。我不能浪费胡宗仁给我争取到的宝贵的时间,我立kè

振作起来,再一次爬上梯子,抓起另一个酒杯放到口袋里,接着迅速抱起那个骨灰盒,就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梯子。

骨灰盒比寻常的要大,因为是按照棺材的造型制作的。所以我一个人抱着有些吃力,需yào

准bèi

的香烛纸钱都还在下边,于是我大声对胡宗仁喊道,我拿到了,你在哪儿?然后我很快听到了好几声脚用力蹬踏地面的声音,胡宗仁没有回答我,我知dào

他可能现在也遇到危险了,于是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发xiàn

他瘫倒在地上,姿势大概和我刚才是一样,左手紧紧抓着那个酒杯,按在地上,他脸上很红,就是那种憋气很久的样子,他看到我以后,眼睛里很多血丝,太阳穴附近的血管都有点膨胀了其他,他用口型对我艰难的说了一个字:快。

顾不了这么多了,于是我放下手里的骨灰盒,但并没有把口袋里的酒杯拿出来。迅速转身从楼梯几步跳跳到了楼下,也许是下楼的动静太大,门口那个工作人员停下正在玩手机的动作看着我,一脸狐疑。我没时间跟他耗费,于是直接冲出了内厅,一把从保安大叔的藤椅下抓起之前买的那一包香烛纸钱,接着不顾他在我身后的呵斥,迅速重新上楼。

我知dào

此刻他们肯定在后边追了上来,所以时间对我来说是宝贵的。跑到胡宗仁身边,他已经开始有点翻白眼,我知dào

再拖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在这千秋堂里给他买个格子了。于是我趁着保安还没追过来,一把掀开盖在骨灰盒上的红绸布,用指甲刮开骨灰盒盖上的封条,然后用手掌用力侧面拍打了几下,就跟之前打开另一口棺材骨灰盒一样,打开了盒子。

接着我从买的那一包东西里拿出草纸短钱,顺着铜钱印撕开两头,一沓长方形的纸钱就被撕成了Z字形,我捏着其中的一头,挥动的过程中把它们弄散,这样比较容易烧。我又马上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纸钱,烧旺以后就把燃烧的纸钱丢到了骨灰盒里。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声音在空寂的骨灰堂里回荡着,我顾不上背后的呵斥,双手小指和无名指卷曲交扣,拇指食指和中指并拢,以我认为最快的速度念驱魂咒,身后传来保安打算按到我的脚步声,我没来得及多想,一下子把包里那个酒杯中的头发丝丢进了燃烧的骨灰盒里,再一个前扑,抓起胡宗仁手上的酒杯,把舌头也丢了进去。

舌头丢进去后,火苗突然变得很旺,而我也仿佛在耳朵里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没有舌头的那种尖叫声。

第七十六章.尘埃落定

舌头在火焰中,发出那种微蓝色的火光,有些像是沾了酒精一样。耳朵里既然还能听见那种凄厉的尖叫声,说明谢冬梅的鬼魂此刻依旧还在,并且已经被我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只是当下我身上除了之前的后遗症之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所以我打算趁现在赶紧找找包里的东西,比如之前没找到的那个雷击木令牌。很显然谢冬梅的鬼魂我们是没办法按照以往的方式温和的带走了,迫不得已,也只能来硬的了。

但是就在我慌慌张张翻找自己包包的说,我却一下子被重物给压住,直接就被扑到在地,耳朵里传来一阵怒喝:“别动!我抓住你了!”这是那个保安大叔,在他看来,我和胡宗仁就是来捣乱的,而且我离他的距离比较近,所以看到我在骨灰盒里烧火,他就一下子把我扑到了。不过毕竟是个大叔,我挣扎了几下就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由于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必须先摆脱他才行,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没有办法对他实情相告。

保安大叔被我翻身压倒以后,两只脚还是成交叉状锁住我的一条腿,我掰开他抓住我胸口衣服的手,对他说,大叔我不是来捣乱的,我如果不这么做,就有人会遭殃。但是保安大叔明显听不进去我说的话,还是死死的抓住我。于是我一下子着急了,对他说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揍你了哦!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的肚子上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踢了一下,我之所以觉得重,那是因为这种力量直接导致我好像一个足球般,被踢飞了一米多远。等我实实在在摔到在地上的时候,才发xiàn

那股力量是打击到了我胸腔下、腹部以上的位置,那是我的胃,于是我出现了被迫的闭气现象,就是那种你明明在用力的呼吸,却怎么都吸不进气的感觉,又疼,非常难受。我蜷缩在地上,估计那样子挺像一只虾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想要努力平缓过来。我是左侧身体侧躺在地面上,在我还没缓和回来的时候,我的右手从肩膀到手臂的位置,出现了一阵剧烈的刮痛感。

怎么形容了,就好像是有人用很多根只剪了一半,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皮肤,然后用力撕扯的感觉。等手臂的痛楚出现以后,我的右腿也开始出现了痛感,我虽然眼睛看不到谢冬梅的鬼魂,但是我知dào

这种感觉就是它带给我的,似乎是在想要撕碎我的身体,挖断我的骨头一般。

不巧的是,那天我恰好穿了一身白色的棉T恤,当我确信这种痛感并非幻觉,而是真的出现了伤口的时候,我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三道深深的伤痕,血开始往外流淌,浸湿了我的衣袖。而自从我从保安大叔身上弹飞了开始,保安大叔就是一直看着我的,也就是说,他目睹了我莫名其妙飞出一米远,然后蜷缩在地上手臂大腿血流不止的情形。

这个时候我稍微缓过一口气,眼看保安大叔坐在地上不解的看着我,我也没工夫搭理他,我嘶哑嗓子喊胡宗仁,胡宗仁经过这段时间也醒了过来,他看见我缩在地上,可能是知dào

我已经没办法继xù

下去了,于是胡宗仁挣扎着爬起身来,捡起地上的两个酒杯,先是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接着就走到燃烧的骨灰盒跟前,双脚交扣后盘膝坐下,嘴里念念有词,我知dào

,这是他在强行起灵了。胡宗仁的八卦袋估计掉在了之前我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地方,而且这八卦袋我估计也装不下谢冬梅的鬼魂。胡宗仁开始起灵念咒的时候,我身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但是伤口依旧还在,我几乎动不了了,看着胡宗仁顶着压力,双眼紧闭,一边对抗着谢冬梅,一边快速念咒。

耳朵边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再度响起,从保安大叔左顾右盼四处寻找的表情我断定,这叫声他也听见了。胡宗仁念咒的声音从起初的默念渐渐变成了念出声,声音也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强硬,念到后面,胡宗仁睁开了眼睛,双眼死死瞪着正在燃烧的骨灰盒。骨灰堂里本来就空荡荡的,于是胡宗仁的声音伴随着回音就显得有点大。只见胡宗仁的额头上血管冒了起来,汗珠也一颗一颗的出现,而那口燃烧的棺材,竟然开始好像手机振动模式一样,看似在地上幅度很快的抖动着,接着“啪”的一声,火完全熄灭了,骨灰盒也停止了抖动,扬起了一阵灰尘。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在了面粉堆上,扬起的灰尘一样。

那个保安大叔这才真的吓坏了,他呼天抢地的爬起身来,一边高喊着有鬼啊,一边朝着楼梯的方向跑了过去,并且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没有绕开,而是选择了从我的头顶跨过去。死保安要是还能动唤的话,我一定一个左勾拳击碎你的蛋。眼看尘埃落定,胡宗仁才伸直了双脚,一下子倒在地上,像一个大字。而我也努力翻身平躺,手脚摊开,像一个木字。已经顾不了等会可能会有更多人上来把我们强行抓到派出所了,这个时候,先让我们歇一歇。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期间我和胡宗仁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甚至几度因为先前过度紧张和此刻反差太大的关系,差点睡着了。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个保安大叔逃跑以后应该会通知别的人来收拾我和胡宗仁,但却一直没有人来。我手上的伤口挺深,但是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流血却没有起初那么厉害了,我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伤口处有种被烧灼后结痂的感觉,但我却至今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好没有伤到血管,尽管挺深但始终是皮外伤。我站起身来,走到胡宗仁身边,踢了他一脚说,咱们快跑吧,待会就跑不掉了。

话一说出口,我才察觉到,我竟然口齿不清。于是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发xiàn

我左边脸的腮帮子已经肿起来好大一块了。顺着腮帮子摸上去,我左脸的颧骨部分已经擦伤了,火辣辣的疼,还有我的眉骨,也肿起来一个大包。摸上去鼓鼓胀胀的,却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那堆肉不是我自己的似的。

胡宗仁坐起身来,看到我的样子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说,你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一个土豆哦。我骂道你他妈才像土豆呢,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胡宗仁的脖子上再度出现了那种掐痕,鼻孔流血,嘴唇也干裂了不少,眼睛红红的,看上去也确实挺惨,于是我们俩都觉得对方的样子好笑,就忍不住在骨灰堂这种很严肃的地方笑了起来。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到最初取下骨灰的梯子跟前,在地上找到了我的罗盘和他的八卦袋。在我把罗盘放回包里的时候,却轻松看到了那块雷击木令牌。于是我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的说,师傅啊,关键时刻您老人家可真是见死不救啊。胡宗仁捡起八卦袋以后问我,早前为什么这里就只有谢冬梅的鬼魂在呢?这里这么多死人,其他的去哪儿了。我回答胡宗仁说,你也不想想看谢冬梅的戾气怨气有多重,别的鬼魂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谁敢靠近啊,搞不好咱们今天把谢冬梅的鬼魂给解决了,这里的亡魂们还要感谢咱们呢。

收拾好东西后,胡宗仁捡起早前被打翻在地上的谢冬梅的灵位,放回包里,然后对我说,咱们溜吧,也可以跟那个马道人约一下,算是交差了。我说不忙这一天吧,你看我都这样了,你难道不觉得该送我到医院去包扎一下吗?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是哈,前几天我进医院,今天你进医院,你完全是在刻意模仿我,哈哈哈哈!

我不愿意搭理他这种变态的笑声,而且事情总算解决了,尽管受伤了,却也挺高兴的。我们搀扶着下楼,却发xiàn

门已经锁上了。是那种镂空的上下拉的铝合金,走到门跟前,发xiàn

外边围了不少和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相同穿着的人,有几个手里还拿着对讲机。胡宗仁踢了一脚门,然后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干嘛把我们锁在里边。外边的人都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注意到之前逃跑的那个保安大叔正取下了帽子,抱着头坐在地上,好像还是不肯相信却不得不信的样子。于是我用一种很赖的口气说,拜托开下门,有什么事等我先去了医院再说好不好?

这时候其中一个女的吞吞吐吐的问胡宗仁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胡宗仁白了她一眼,然后拿起他的八卦袋,又从我包里摸出罗盘和令牌铃铛等,对那个女的说,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说我们还能是干什么的呀?那女的迟疑了一下说,他们已经报案了,要等警察来了才能放了我们。胡宗仁又是一脚踢在门上,对那女的说你没看到我哥们现在受伤很严重啊?出了人命你们负得起责吗?我跟你说我可是个浑人啊,我数到3你要是再不开门的话,我就一把火把你这儿的骨灰架子全给烧了你信不信?

那女的当然信了,这里成千上万的逝者,都是有家属的。如果真是因为管理不善造成了失火,卖血都不够殡仪馆赔的。于是那女的在对讲机里说了几句后,就打开了门。不过开门后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离我们俩远远的,我们没理他们,只是默默搀扶着离开了。走到我车跟前的时候,我把钥匙交给了胡宗仁,让他开车送我到医院去,然后给彩姐和司徒他们打电话。就在我们车子开出殡仪馆的大门后,一辆警车快速开了进去,然后我对胡宗仁,你给我开快点,我可不想被抓。

医生说我属于撕裂性创伤,因为我骗他说我是被钉子给挂到了。原本我以为包扎一下就行了,却非得办个住院,要清疮消炎。没办法,于是我只能像个快死的人似的,被胡宗仁推进了病房。

第七十七章.局中局

我进了病房以后,护士说,你要乖,等一下会有别的医生来给我换药,然后把创口清理干净后就可以缝针了。看这个护士妹妹长得挺好kàn

的,于是我就屈服了。胡宗仁给我挂好药瓶以后就对我说,他到走廊上去给大伙打电话。

很快大家都赶来了,甚至包括李佳在内。我家住得远一点,所以彩姐过来需yào

花多一点时间。但是他们每个人看到我肿着脸的样子,都丝毫没有表露出对于伤者的同情心,而是选择了先笑我一顿。铁松子师傅更是过分,他一边啊哈哈哈夸张的笑着,好像一根在风中飘荡的杨柳枝,一边还说他以前在庙上长居的时候,庙的背后就是一片菜地,道人们自己种菜。他说我这样子红肿着,看上去很像三十年前他亲手种的一个番茄。司徒告sù

我说,接到了胡宗仁的电话以后,知dào

我们已经办妥了,就立kè

撤了米阵,连同棺材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统统浇上机油烧掉了,并且事后仔细检查过,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照片也洗出来了,还带来了。说完他就从挂在轮椅上的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颜色的小纸袋,从里边拿出一叠相片给我。

司徒说,现在冲印这种胶卷照片可真费劲,由于咱们都看不清照片上到底有什么,拿到外头冲印害pà

让人给看见了,到时候引起一阵惊慌。于是他就找了一个自己搞黑白胶片摄影的朋友,帮忙自己在暗房里冲印的。司徒说,不过还好,这些照片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司徒一边说,我一边看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比起我和胡宗仁在骨灰盒上看到的谢冬梅的照片相比,要显得精神很多,或者说,那种笑容更真实,显得更快乐的感觉。

一共十六章照片,司徒指着其中一张跟我说,这就是这卷胶卷里最后一张。我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就是我们先前一直觉得挺奇怪的那张,谢冬梅的脖子以一个比较不正常的角度朝后边看着,而背景就是一条很宽阔的马路。于是我大胆的设想了一下,会不会是刚刚拍完这张照片没多久,她就遭遇了车祸呢?那么她回头去看,是不是察觉到有车辆来呢?我继xù

翻看那一张之前的一张照片,很明显的,谢冬梅的下眼睑和眉心,有一股发黑的感觉。

这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候当别人对我们说,自己这段日子倒霉透了,你就会察觉到,你的这位朋友看上去是比以往颓废,观察敏锐点的人甚至看得出对方一脸带衰。而我们常常在武侠小说或是电影里听到的那句,印堂发黑,也不是说说而已,将死之人,多数情况下是能够直接从五官上察觉到不对劲的。正如回光返照的人,明明就病入膏肓,却偏偏在回光的时候满脸红润,看上去健康无比,而恰恰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常,就意味着大难临头。

我把照片装回袋子里,然后对司徒说,现在看这些也没用了啊,已经送走了,虽然方式比较粗暴,但是没办法,是谢冬梅的鬼魂先对我们粗暴的,我们只能自保啊。司徒叹气说,终归是个可怜人啊,因果报应天道轮回,各归各途吧。病房里的气氛突然被司徒的这一句话拉的有点沉重了。于是胡宗仁赶紧打趣的说道,不过这谢冬梅的骨灰还挺能烧的,跟火药似的。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包括司徒。司徒说,尸体火化的时候会充分燃烧骨骼里的钙,但是烧完之后拿出来,有些比较大块的例如头骨和手骨等,这些如果不压碎的话也是没办法装进骨灰盒里的。而这种压碎的过程中,又会因此释fàng

出大量的粉尘,这种粉尘里除了没有烧尽的钙质之外,还有部分磷。而磷比较易燃,再者谢冬梅的骨灰只是和灵魂分离了罢了,既然灵魂还在,你们的那套法事又完全是针对它的,怎么会烧不旺呢。司徒接着说,火越旺,代表它越想走,行为上还在和你们对着干,心里早就疲惫了,都死了十年的人,再大的怨恨,也都该消除了吧。

我对司徒说,那个马道人说,谢冬梅死亡的日期恰好是鬼门那天,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之所以如此凶狠,和这个有关系?说完我冲着司徒扬了扬我的右手,层层包扎的纱布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木乃伊。司徒说,这当然有关系了,死亡的那天是鬼门,10年后忌日的当天又恰逢是个鬼门,更别说你们还动人家骨骸了,难道你们不觉得之前在鞋店遇到的那个谢冬梅和在骨灰堂遇到的那个谢冬梅,能力大小大不一样吗?我想想也是,今天在千秋堂里,我几乎两度都觉得自己快死了,连胡宗仁这种亡命徒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中元鬼月,惹谁都别惹鬼,就算免不了惹到了鬼,也别去惹这种冤鬼。

又闲聊了一会,胡宗仁接到彩姐的电话,于是他下楼去接去了。隔了一会我听见彩姐在门外用焦急的声音问,现在人到底怎么样了?胡宗仁对她说,反正就那样了,你一定要冷静啊。胡宗仁的声音挺大的,我想是故yì

让我听见,于是不知dào

为什么,病房里所有人此刻都童心大发,开始装出一副我即将撒手人寰的样子,悲伤欲绝。而我则非常应景的默默躺下,然后用被子遮住了我的脸。

脚步声响起,我赶紧忍住笑,一动不动。胡宗仁对彩姐说,我知dào

你难过,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铁松子师傅也说,我们都去外边,让你们两口子说说心里话吧。接着就是一阵大家窸窸窣窣准bèi

起身的声音,这时候彩姐突然说,不用了,大家都留下吧。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得让我觉得无法相信。在我还没反应得过来的时候,彩姐接着说,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今晚我就把他的东西全丢掉,明天我就去找个男人结婚了,然后睡在他的床上,吃饭也吃他的碗筷,把他放在家里的存款全给那个男人花去。

“你!!”我一下子怒了,一掀被子坐了起来,瞪视着彩姐,但很快我就气弱了,本来想好的一番悲壮的说辞,此刻从我嘴里吐出来,就变成了:“老婆我手痛…”我承认这句话在我这样一个大男人嘴巴里说出来有撒娇的成分。大家一听到后,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彩姐也没憋住的笑了起来,走到我床跟前坐下,对我说,你跟胡宗仁在一块,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来。胡宗仁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要我赶紧过来说人快要不行了,我当时还真是相信了,本来想给你妈打电话了,但心想我还是得先见到人了再说,别惊动了老人家。直到我到医院后我都还一直相信胡宗仁,可我一进病房我就知dào

我上当了。

彩姐笑呵呵的看着胡宗仁,眼神里的含义是,你竟然敢骗嫂子你胆儿挺肥啊。彩姐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了还挂着吊瓶,然后肚子还会呼吸的。

大家都哈哈大笑着,彩姐抬起我的手,看我包扎好的伤口,然后心疼的问我,事情都解决了吗?这次怎么这么危险。本来我很想告sù

她事情的经过,但是张开嘴巴后,我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微笑。

医生给我缝针,我特别选了一种生物材料的线,好让线头可以融入我的皮肤,尽量不留下疤痕,医生说放心吧,只是小伤口,根本看不出来。晚上的时候,司徒他们送李佳回了自己家,那是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胡宗仁却让付韵妮先回去,说跟我还有点事情要商量一下。我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于是就让彩姐今晚跟付韵妮一起住她们家了。到了夜里大约10点半的时候,医院的病房探视病人的家属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安安静静的。只是偶尔从走廊的方向传来几声咳嗽声,胡宗仁一只在看时间,于是我问他,你不是说还有事跟我商量吗?有话就快说,没事就赶紧给我滚蛋,走之前麻烦你去给我买包烟然后泡一盒方便面。

胡宗仁对我说,别着急,人还没来呢。我问他谁啊?他说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马道人。我问胡宗仁,你跟他说了我们在这里了?他笑着点点头,我说这样也好,事情既然解决了,看看他能不能想法子帮忙说说情,这剩下的事情如果能够免了就免了,本来河水不犯井水,惹毛了谁大家都一样不好过。

我说的是事实,连续长时间的和人斗智斗勇,我早已疲惫不堪,甚至可以说我已经有些抗拒了。胡宗仁却苦笑着说,兄弟啊,可能咱们遇到的事还没想的那么简单呢,搞不好,咱们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了。我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他说咱们俩今天去骨灰堂收拾那个女鬼,按理说这件事该告一段落了,可我觉得,咱们好像是中计了。

我一听又紧张了,于是坐起身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胡宗仁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撩起了自己的衣服。我这才惊讶的发xiàn

,八极印上,又多了一道伤痕,新的伤痕。

我问胡宗仁,这是什么情况,等于咱们今天拼死拼活头破血流的,一点用也没有是吗?他苦笑着放下衣服说,看样子是这样哦。我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问胡宗仁,你约了马道人,他什么时候来?胡宗仁说,他只是说他会来,我也想问问清楚。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一个道士推开门进来,正是马道人。

第七十八章.未曾预料的真相

我对马道人怒目而视,他也双手互握垂放在腹部,依旧穿着昨天见到他的时候那身道袍。不仅他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上去更年轻的人,起作一个穿着道袍,而另一个却穿的是便装。

我冲着马道人扬了扬手,然后对他说,马先生,这就是拜你所赐,我受的伤。也许你跟胡宗仁之间有点说不清的纠葛,但这次既然你害得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受了伤,这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我语气轻蔑,痞劲又上来了,如果我们帮你办妥了事,事态有所好转倒也罢了,那八极印依旧出现了新伤痕,你说你一把岁数的人了,欺负我们晚辈,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愤愤不平的说,从现在开始,姓李的也正式和你干上了。本事没你大,帮手没你厉害,但我一定会动用我所有能用得上的朋友关系,老子这回跟你玩到底。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激动了。胡宗仁站在我的床边,手插在裤兜里,却意wài

的一言不发。我对马道人说,你可别忘了,胡宗仁的老丈人是干什么的,刹无道的人虽然作风不怎么端正,但真拼起来,你们可未必是对手。

马道人安静的听着我这一番集威胁恐xià

打击报复于一体的话,依然还是头一天我们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漠然的表情。倒是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有点忍不住了,其中那个穿便装留短发的男人指着我大声说,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师叔是你的前辈,说话你给我放尊重点!

嗯,贵州口音,原来这是你师叔。我对他说,这里轮不到你讲话,你的师门情深留着跟你们自己门派的人说吧,姓李的虽然胆小怕死,但是可从来不怕事,你师叔把我和胡宗仁当猴儿耍了一番,脑子蠢被耍我也就认了,但是这口气我是说什么也要讨回来的。另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也忍不住说话了,他说师叔这回都是给你们俩留了条小命了,没有师叔留给你们的那些线索,你们恐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我冷笑着反驳他说,本人自认为不算机灵,但也绝不是个蠢货,你师叔从一开始就故yì

设下局,让一个雇主找到我们,从而一步一步把我们往圈套里引,这难道是正人君子的做法吗。你们净明派出了这么个高智商的败类,学道不卫道,成天想着怎么使损招对付别人,只怕是你们老祖仙人许天师,九泉之下也要大骂师门不幸啊!

我知dào

我说话的确是有点气人,但是吵架的目的不就是要气着对方才对吗?从小到大的成长经lì

和天生的性格注定了我嘴巴比较伶俐,也总能够一眼看到事情的关键。小时候我妈说我老爱耍小聪明,小聪明的含义在我听来和狡猾是差不多的。比如说那时候我妈妈怕我长虫牙,就不让我吃糖果。于是我去别的小朋友家里的时候,总是要看着他们家糖果盒里的糖问那个小朋友,这是什么东西啊?小朋友回答我说那是糖果啊。我说一看就不好吃,肯定不好吃!于是小朋友就说,谁说不好吃的!可甜了!不信你自己吃吃看!

所以我总能吃到好吃的,而且这一招还能套用到别的地方,例如这个游戏机一点都不好玩、你肯定没有零用钱买好吃的等等。也就是说,我常常能够准确的戳中别人最在意也最想要证明的一点,一针见血,百试不爽。

果然当我提到许逊老祖师的时候,那两个徒弟就开始激动的指着我破口大骂起来,其中那个穿道袍的甚至还作势想要冲上来揍我的感觉,这两个弟子看上去都跟我差不多大的岁数,顶多也就大我几岁。我受伤在身,真打起架来,我肯定吃亏,不过胡宗仁肯定不会看我挨揍的,所以我也压根就没怕这两个打酱油的。这时候马道人伸出一只手,对他的两个师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继xù

双手交握,走到我病床床脚的位置,然后对我说,二位失礼了,今天我得知你们已经解决了此事,心中百感交集。虽然知dào

时间不对,二位也对鄙人没有好感,但也是专程来探望一番,聊表敬意。

敬意?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能有什么敬意?马道人虽然语气依旧是礼貌有加,但始终还是一副冷漠的感觉。马道人说,刚才我的二位师侄出言不逊,还请二位小兄弟见谅。我哼了一声,绕过他这句看似道歉的话,继xù

问他,你别跟我东拉西扯的,你倒是跟我说说,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到底怎么回事,早知dào

谢冬梅这件事做与不做都得加上一道新的伤痕,我们何必还要帮着你做这件事?你这不是耍我们是什么?我告sù

你,本人的游戏规则里,绝对没有心甘情愿让人耍这条!

马道人迟疑了几秒没有说话,然后转身对他身后的两个晚辈说,你们先到外边去等我,我有些私事要和这二位说个明白。尽管那两个弟子对我和胡宗仁还是怒目而视,但是师叔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于是就拂袖转身出了门,看上去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等到那两个弟子走了以后,马道人才看着胡宗仁,对胡宗仁说,我能看一下你背上的八极印吗?

胡宗仁呸了一声,说哎哟你还需yào

看啊,这可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应该最熟悉了你还需yào

看么?语气酸溜溜的,估计是跟着我一起学坏了。马道人依旧淡淡的说,请给我看一下。胡宗仁看了我一眼,我不懂这马道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对着胡宗仁点点头。胡宗仁就转过身背对着马道人然后拉起了衣服。我注意到马道人在看到八极印的那一刹那,右边的眉毛轻微抖动了一下。这个表情是在告sù

我,他对于眼前看到的景象也是出乎意料的。于是我问马道人,现在你看也看了,能解释下是怎么回事吗?

马道人低头说,其实是你们自己弄错了,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你们而已。

虽然这是猜到的结果,但我和胡宗仁还是很愤nù

。马道人接着对胡宗仁说,你背上的八极印,起初就并不是我给你放上的,我只不过是一个碰巧知dào

此事的人。这八极印通常指的是八次非同寻常的考验,但是据我所知,在你身上的这个,却跟考验无关。

马道人这话一说出来,我和胡宗仁都愣住了,我知dào

我们起初对于马道人身份的猜想可能有点偏差,但怎么都没想到这八极印竟然我们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胡宗仁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声音略微有点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问马道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拼死拼活做下的这一切,全都走了歪路,全都无济于事是吗?马道人摇摇头说,是你们起初对八极印的猜想,就选择了错误的方向,这八极印不是在给你考验,而是在告sù

你你还剩下多少时间。胡宗仁大声问,怎么可能,那之前我们去海尔路收拾替身鬼,那件事情失败以后,为什么我背上立kè

就多了一道痕迹?而你拐弯抹角的让我去处理了那所中学的鬼事,我们成功以后却没有出现伤痕?马道人依旧冷冷的说,你还记得姚老前辈跟你定下的八月十五之约吗?

第一次和马道人通电话的时候,他就提到了这个姚老前辈。显然这个姚老前辈是知dào

我的存zài

的,并用“巫家臭小子”来形容我。早前我接到的那个川北口音的电话,也是让我转告胡宗仁说八月十五中秋之际要胡宗仁去成都找他,这么说起来,那个打电话给我的川北口音的人,就是马道人口中的姚老前辈?而既然他都在喊老前辈了那岁数一定不轻了。于是我赶紧问马道人,你说的剩下的时间,是距离八月十五的时间吗?马道人点点头说,正是如此,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不管这期间你们遇到了多少怪事,你们都会不自觉的把这些事和八极印联系在一起,实jì

上两者并没有关联,就算你们呆在家什么事都不干,这八极印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进继xù

增加痕迹。等到八极相连,则表明时间已到,如果胡宗仁在那个时候不去面见姚老前辈的话,则他将会一辈子背着八极印,当然,这个一辈子就不会很长了。

这一切太出乎我们的意料,可以说之前甚至完全没有怀疑过。于是我也有点激动了,一下子从床上站到地上,一把扯掉我手上的针管,顾不上没穿鞋,走到马道人身边,我伸出左手抓住他的衣服说,那你呢?你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这么赶巧的出现在这件事情当中?既然你说这些鬼事和八极印没关系,那为什么要一步步设下圈套,一步步让我们钻进去,被你牵着鼻子走,还让你借我们的手除掉女鬼,这又是为什么?

马道人自从我们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他就一直是面无表情冷冷静静的。而直到我这么一番连续的询问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那种略带悲伤的神情。他看着我说,我本来也不想要利用你们,但是要我自己出手,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说完他很颓废的低下头,和先前那种高人模样完全不同,一屁股坐在了我的病床上。

第七十九章.十年之前

我手里还拽着马道人的衣服,看到他突然这副模样,我还是很诧异的。就好像是一个在外人面前装着坚强的样子很久,但是终于卸下伪装后,一个赤裸裸的真实的模样。于是我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对他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把你知dào

的都告sù

我们知dào

吧,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这不是都好吗?

虽然语气里还是充满了不屑,但我得承认我当时的态度已经和缓了许多。我退回到胡宗仁身边,伸手拉了他一下,让他跟我一起坐在陪护床的床沿上,面对着马道人坐着,然后等着马道人跟我们说这其中的一切原委。

马道人说,你们二位起初说道轩辕会的时候,谈及到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的确是轩辕会的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退出轩辕会的时间,比胡宗仁和他的师傅还要更早。胡宗仁说,我就说,如果你是轩辕会在职的人的话,我即便是不认识你,也应该看着脸熟才对。马道人接着说,早在10年以前,我就离开了轩辕会,倒也并非是我自己离开的,而是被扫地出门。

马道人说,我原本并不是出家的道士,一直以来在轩辕会里,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我是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加入的,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两个年轻人,就是我师兄的弟子。我师兄在1997年就因病去世了,所以他的弟子一直跟着我,虽然称呼我为师叔,但他们的手艺技巧,几乎都是我传授的。而我也是因为2000年的那一件事,才正式出家做了道人。

2000年的事?你是指谢冬梅的事吗?胡宗仁有点疑惑的问,因为他自己也是道士,尽管是散居的道士。可能现在要他自己回想,他也说不出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出家了。马道人听胡宗仁这么问,表情哀伤,没有回答,而只是点了点头。胡宗仁继xù

问,那谢冬梅的死,和你能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她死后你是第一个见到尸身的人吗?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恍然大悟,接着说,我明白了,你第一个见到尸体,是因为你一只就在那旁边,谢冬梅是在你眼前被撞死的。马道人点点头,胡宗仁从我病床的枕头底下摸出早前司徒带来的那一袋相片,抽出来递给马道人说,那这么说,你是一早就认识谢冬梅,当天给她拍了这么多照片的人,就是你对吧?你们一只在一起。

马道人从胡宗仁手上接过照片,双手微微发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的神色,却似乎早已没有了泪水一样。我一直没插话,也不像胡宗仁那样追问,其实在马道人说2000年的时候因此出家,我就猜到了是这样的情况。马道人接着说,10年了,我也试图把照片洗出来,但是我不敢看,洗出来的都让我给烧掉了,直到今天让你们去千秋堂替我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送走谢冬梅,期间我甚至都几度冲动,想要亲自来阻止你们,但是我也知dào

,我如果再继xù

放任下去,害人害己。所以我忍住了,这么多年的孽缘,也是时候来个彻底的了断了。

马道人颤抖着手把谢冬梅的照片反着放在了我的病床上,这个动作在我看来,是不愿意再继xù

看下去刺激自己的感觉。谢冬梅的照片看上去30岁左右,这卷照片是10年前拍的,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死的话现在可能差不多也40岁上下的样子了,所以从岁数上看,她比马道人小不了几岁,那么就有两种比较大的可能性,一个就是谢冬梅是马道人的妹妹,也许是表妹一类的毕竟不是一个姓。又或者说谢冬梅和马道人是情人关系,否则我很难说服自己相信马道人会因为谢冬梅的死而毅然出家。

可谁知dào

马道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他告sù

我们说,这个叫谢冬梅的女人,是我师兄的妻子。

我迅速在脑子里组合了一次他们的关系,我确定我并不是正在看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然后我结结巴巴的问马道人,就是说,谢冬梅是你的嫂子对吗?马道人点点头,他继xù

说,谢冬梅和自己师兄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在他们那个年代,两小无猜的感情是非常可贵的。而道士和和尚尼姑不同,虽然也有诸多忌讳,但是很多道士是不禁婚嫁的,这是大多数人对道家出家人的一个误解,倒也不是大肆宣扬道家人可以结婚,而只是没有禁止过,要知dào

,道家秘术之一,可是房中术。

马道人说,师兄和谢冬梅在1995年结了婚,但是一直没有小孩。马道人自己是1993年就跟着师傅一起学习了,师兄弟之间关系很好,作为师弟来说,也从来不敢对自己的嫂子有非分之想。可是在1997年的时候师兄罹患急病,就此撒手人寰了。当时他们师兄弟的师傅都还在,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师兄弟所学不同,根据各自悟性,马道人学了“术”,也就是符咒捉鬼等法门,而师兄则更多在学“理”和“易”,主要研习道家经典和易经八卦等。师兄死后,师傅曾劝谢冬梅回去家乡,等心情好一点了以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马道人主动担起了照顾嫂子的责任。

马道人说,师兄学易理,过于深奥,不如学术那么挣钱,所以家里相对比较清贫,加上后事一办完,很多过去称兄道弟的朋友也都因为人的逝去而渐渐不再联系。马道人就觉得自己身为师弟,应当担负起照顾亡兄家眷的责任。那几年,在马道人的开导下,谢冬梅渐渐从一开始的萎靡不振,成天哭哭啼啼,开始慢慢开朗起来。马道人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在千秋堂看到骨灰盒上的照片,就是在她最不开心的时候照的,你们发xiàn

了吧?

我和胡宗仁都点点头,此时此刻,虽然胡宗仁背上有八极印的伤痕,我手上还有刚刚缝好针的伤口,却规规矩矩的坐着,好像两个听故事的小朋友。

马道人接着说,看见嫂子一天比一天振作,一天比一天心情好,他自己也很开心,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察觉到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他发xiàn

自己照顾嫂子的这几年时光里,已经不知不觉就爱上嫂子了。

乱伦啊,哈哈哈!胡宗仁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我赶紧用手打了他一下,却忘记我自己有伤在身,疼得我差点眼泪都掉出来。面对胡宗仁这句粗俗的话,马道人只是微微一笑,他好像早已习惯了有人用这样的言语来攻击他,而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的麻将脸上看到笑容,即便是一闪而过。马道人接着说,由于他自己知dào

这种情感是不符合常伦的,尽管自己对嫂子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举动,加上这种感情也是在自己师兄死后才开始的,但是这样的情感还是得不到多数人的理解。

我对马道人说,于是你退出轩辕会,就是因为被上边那些糟老头子知dào

了这件事吧?马道人点点头,说其实众多前辈的话也算是苦口婆心,自己也明白前辈是为了自己好,不希望自己一辈子背上骂名。即便是师兄已经去世了,自己在照顾寡妇的同时喜欢上了寡妇,但那终究是师兄的妻子,在任何一条道上,和师兄弟的老婆之间产生感情,这看上去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天大的忌讳。我呸了一声说,这就是你们上头那些老顽固的思想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要是人没了感情,或者能控zhì

感情,那干嘛还当人呢?我这到不是帮着马道人说话,而是就事论事,并且开始觉得这马道人所做的一切,渐渐变得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马道人说,会里开了香堂,要把我驱逐出轩辕会,这在我看来其实并没什么,我对谢冬梅的爱意也只是点到为止,自己也在加以控zhì

。仅仅是觉得照顾她已经慢慢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如果能够轻易的改掉,他也不至于那么哭闹了。马道人说,和她在一起,我很快乐,即便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道人的表情很幸福,但很快又悲伤起来。他叹了口气说,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在我最没有防备,最不忍失去的时候,从我身边夺走了她。那本来只是一场意wài

,我是学道之人,比较容易想得开,命里自有注定,所以我收集了谢冬梅的鬼魂,企图化解她的怨愤,好让她在我手里安然离开,也算是我一生照顾她,有个圆满的结局,谁知dào

她怨气太重,不顾阻拦去复仇,如此一来,就变得我无法收拾了,想要安心超度,那显然不不可能,但是要我下狠手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我也做不到啊。

马道人说,于是就这么拖着,一拖,就是10年啊。

我和胡宗仁面面相觑,胡宗仁也不乱说话了,毕竟我和他虽然有师门有手艺,但说到底也都是世俗之人,所以对于马道人和谢冬梅这种世俗间最原始的情感,我们也没有权利和立场来说三道四,如果我们这样做了,那跟轩辕会的那些老混蛋有什么区别?

马道人接着说,而你们去年在江湖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大家都认识了你们。而我也因此得知这胡宗仁原本也是轩辕会的一员,我知dào

你们俩是有能力替我解决我多年来的困扰,于是用了点计谋,串接了轩辕会和你们的矛盾,把黄老师那件案子嫁接在了你身上的八极印上,只是你一直没有察觉,我也就顺着这个方向,做了一系列指引,例如给你们留下线索,让你们笃定的认为只有轩辕会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本事,一步步指引你们找齐了谢冬梅鬼魂的全部碎片,让她和你们产生直接的关联,借你们的手,送她上路。

虽然被利用很不爽,但是马道人说得诚挚,此刻他心愿已了,也确实没有欺瞒我们的必要,一时间我和胡宗仁不知dào

该如何应对,是应该继xù

纠结他利用我们,还是就这样算了。马道人说,关于胡宗仁和轩辕会的之间的矛盾,既然你们帮了我,我也会帮zhù

你们。我留给你们的那部电话,是谢冬梅生前的电话,之后一直是我在用,我大多数生意都来自这部电话,如今把吃饭的家伙送与二位,当作歉意和弥补吧。

他这么一说,我又不高兴了。我说谁稀罕你的生意啊,把我们耍一顿,就用这个当酬劳了是吗?马道人说,当然不止这样,这八极印是轩辕会内传秘法,一般中招的外派人很难解开,而巧的是,我就是轩辕会的弃徒,并且我能解掉胡宗仁身上的八极印。

第八十章.高跟鞋与旧磁带

马道人说完这句话后,我们大家竟然都没再说话,而是沉默。我没说话的原因是在于我实在不知dào

我该不该相信他这句话。基于马道人先前有过坑了我们好几次,联系设下套子让我们来钻的前科,所以我对他此刻的这番话还是非常怀疑的。我很担心一旦我们相信了他,却又是一个新的陷阱。

此时此景,我已经不大相信这些看似希望的话了。

胡宗仁想了想,却对马道人说,你如果真的能消除我身上的八极印,我要怎么才能够相信你不是在继xù

耍我们?看来胡宗仁也和我想到了一起去。马道人微笑着说,你没有理由相信我,不过我此刻却是非常诚挚的。至于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没有关系,如果今天我自认为是你的有缘人,能够帮你一把,下一个有缘人,却有又几时出现?

马道人说得其实没错,如果只是等,永远都等不到答案。如果他说的一切是真的,这个八极印在胡宗仁的身上只是一个代表时间所剩多少的意思,按理说要不要消除,似乎看上去没什么要紧的,我们无非就是等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去一趟成都,见见那个姚老前辈罢了。但如果消除了,我们将不再受制于轩辕会,甚至是有机会反攻。

胡宗仁说,这八极印好像一道伤疤一样刻在我身上,就凭你几句话,说消除就消除吗?马道人说,那到不是,但是他能够给胡宗仁画一道符,烧了化水喝下,只需连续三天早晚念诵他教给胡宗仁的一段咒文口诀,就能够变淡随之消失。马道人笑着说,一下子消除掉,恐怕是整形医生也做不到吧,所以我又何必要吹牛呢?

胡宗仁眼睛看着我,意思是问我觉得可不可行。实话说要是换我自己的话,我肯定是不答yīng

,因为我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实在是被人接二连三的下阴招整怕了,如果不是因为胡宗仁和司徒的关系的话,我恐怕对任何道家人都不存好感了。但是这次是胡宗仁自己的事,我们虽然是兄弟好哥们儿,但我也不能代替他来做任何决定。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自己选择吧,不管你选了什么,不管是凶是吉,哥们儿我都会无条件跟着你一块冲的。

胡宗仁又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手放在裤兜里,对马道人说,好,这次我再相信你一次。三天时间,如果不见好转,就算是我还能活一天,这一天我也要让你陪我一块死。胡宗仁这句话说得有点狠毒,但是我和马道人相信都明白,胡宗仁这种浑人是完全有可能这么做的。马道人站起身来,脸上很严肃,对着胡宗仁又行了一个道礼。然后对胡宗仁说,谢谢你的信任,但是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能够替我完成。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对着马道人骂道,你有完没完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我们今天没对你动粗都算是对得起你了,都已经帮你把你嫂子给送走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得寸进尺啊你!也许是受伤的缘故,我发xiàn

我脾气有点不大好。马道人对我说,请二位稍后。然后就转身出了房间,但是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布袋子,就是平常去商场买东西的那种布袋子。

之前我看见这个袋子是被马道人其中一个师侄提着的,看来他刚才出门就是去找他师侄去了。他把布袋子放到我的病床上,然后对胡宗仁说,二位既然帮我送走了谢冬梅,还请二位帮人帮到底,用你们的方式,帮我把这个也捎给她吧。

胡宗仁一边问这是什么玩意啊,一边伸手去打开布袋子。倒在床上以后,发xiàn

那是一双高跟凉鞋。我问马道人,这是谢冬梅生前的鞋子吗?马道人低头看着那双鞋,眼神里又泛起了那种哀伤的神色。胡宗仁那这鞋看了看然后对我说,这不是,这是双新鞋,标都还没剪呢。我问马道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一般给死人东西,大多都是纸糊的,这种烧了去,除了能污染环境还能怎样?

马道人黯然的说,在谢冬梅死之前的一个礼拜,她就说自己之前的那双高跟凉鞋坏掉了,后跟断了,想去补一下。马道人说,坏了就别用了,买双新的就是了,但是谢冬梅却告sù

他,这双鞋她舍不得,是马道人的师兄生前给她买的,她常常穿,脏了旧了也舍不得扔,但是鞋跟断了,就穿不了了。马道人告sù

我们说,他和谢冬梅一样非常怀念自己的师兄,但是生死有别,谢冬梅一直不肯释怀的话,对身心是非常不好的,于是他擅自决定,去给她买一双新鞋子。

我问马道人,所以这双鞋,就是在朝天门那个陈老板店里买的是吗?马道人点点头说是的。我说你可真是小气,送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双鞋,不送个好点的牌子,去买朝天门的批发货算什么意思?马道人说,所谓送礼不在乎价值多少,而是在于心意的轻重。我有条件给她买很贵重的礼物,但她从来都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加上我和她的关系,算是她的内弟,又怎么能让她觉得亏欠了我呢?我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于是对马道人说不好意思,我口无遮拦你别见怪。然后我问他,该不会谢冬梅到死都不知dào

你对她的心意吧?

马道人摇摇头,说他不知dào

,也不想知dào

。喜欢爱慕一个人,并不是要霸占拥有,更不是要成为对方的负担,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精神上,她知不知dào

我喜欢她这没关系,只要我知dào

就行了,我就知足了。坦白说,听到马道人这番话的时候,我还是挺佩服他的,如今这样浮躁的社会,多少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而他却淡淡的这么一说,仿佛是解开了他自己所有的不甘愿似的。正如一句老话说的那样,想开了,就是净土,想不开,就是地狱,而迟疑着的,才是人生。

胡宗仁把鞋子重新装回布袋里,然后对马道人说,好,我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我媳妇的干妈就是这边很厉害的走阴婆,佛家人,温和慈悲,等从医院出去,我就让她给做一双这鞋子,绑在一起给谢冬梅带去。马道人点点头,然后从道袍中摸出一盘没有外壳的磁带,就是我们小时候用的随身听的那种磁带,磁带上的专辑封面已经因为使用次数过多而残破不堪。马道人说,这是谢冬梅生前最喜欢的一盘磁带,这盘磁带也是当初师兄送给她的,是赵咏华的《我的爱,我的梦,我的家》这盘专辑。

马道人接着说,谢冬梅最喜欢这盘磁带里的一首歌,叫做《最浪漫的事》,她说就算师兄已经不在了没办法继xù

陪着她了,她也会常常哼起这首歌,回想起她们之前的美好,也很幸福,也很知足。

马道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微笑,似乎他也感受得到这种幸福一般,即便他自己知dào

自己永远无法拥有谢冬梅的幸福,也给不了她幸福。马道人对谢冬梅的爱,我个人是非常敬重的,虽然我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但起码他真诚啊,我们的骨子里还剩下多少真诚呢?马道人把磁带递给胡宗仁,笑着对胡宗仁说,至于这个,就一起捎给她吧。

胡宗仁接了过来,放到了蓝色布袋子里,点头答yīng

。马道人说,那既然如此,我这就给你画符,然后传你那段咒文吧。说完就放下病床上专门用来给病人吃饭的那个隔板,从怀里拿出笔墨和符纸,从起笔到收笔念了一段完整的咒,净明派是属于正一的,本来就以符咒见长,画完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胡宗仁拍了一张照片传给司徒师傅,请他帮忙鉴别,司徒回过消息说这道符确有解除厄运灾难的功效,如果配合咒文使用,应当是有可能化解八极印的。胡宗仁这才放心下来,然后让马道人教了他那段咒,熟记于心后,才把符咒点着,烧在碗里,然后冲水喝掉。

马道人站直身子说,如此我就告辞了,谢谢二位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我留给胡宗仁的那部电话,会给你们带来难度更高,报酬更丰厚的生意,而我心愿已了,从此当个散漫自在的道士了,江湖鬼事,马道人再不沾身。马道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要退出洗手的意思了。我们这行人,即便是奸恶之徒,对于这种退行的话也是不敢出尔反尔的,所以我确信马道人这句话是真心话,他也是因此卸下了自己的包袱,从此自由自在了。

临走之前,我和胡宗仁都对马道人行了一个礼,因为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最后一面也别彼此留个糟心吧。他离开之后很久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需yào

时间来理解消化。短短几天内,除了对付了个厉害的女鬼,还见识了一段人间的痴情,我和胡宗仁还都分别住了趟医院,而本来准bèi

好这鬼门三日亡命一把,现在看来似乎是可以休息了,任其那些游魂野鬼这三日里闹得再凶,我们也不去插手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沉默许久后我问胡宗仁,你为什么还在这儿,你今天不用回家吗?他回过神来说,哦,我再坐会就走。他从蓝色布袋子里拿出磁带,问我说,你说现在还能找得着放这种磁带的机器吗?我说能啊,不过有点难找了。胡宗仁嘀咕着说,最浪漫的事,这歌名听上去好熟啊。我说你这首歌都没听过啊,你有没有童年哦!他问我怎么唱的你哼一句我听听。我唱到,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胡宗仁立kè

打断我说我知dào

了,下一句是,就是和你一起卖卖电脑……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爬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头,然后背对着胡宗仁,说了声,你快给我滚回去!我要睡觉!

第八十一章.成都之行(加更谢谢段红尘_活人不医花间游的皇冠)

第二天,中元节当日。美女医生替我换药,检查伤口的时候说已经消炎了,剩下的就只需yào

等待伤口长好即可。然后开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药膏药水给我,并温柔的提醒我,10天后来拆线,于是我就满yì

的离开了。

跟胡宗仁约好,剩下来的这段时间,咱们什么事也别干,哪儿也别去,安安静静的等着你身上的八极印彻底消了,咱们再制定下一步的对策。因为担心胡宗仁这个家伙不怎么规矩,我还特别悄悄给付韵妮打了个电话,告sù

了她头一晚我们和马道人之间的对话内容,让她帮忙盯着胡宗仁,别干蠢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第一时间打电话告sù

我和司徒师傅。这才放心各自回家。

三天后,付韵妮打来电话,说马道人的咒是有用的,胡宗仁背上的八极印已经从新鲜的疤痕开始渐渐变淡,现在已经是暗红色了,摸上去也没有明显的凸出感了,可能过两天就会渐渐消失,她说她会继xù

观察的。我也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好好休息了一下,每天什么事都不干,睡醒了就下载一部电影,削点水果,喝着啤酒看电影。持续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我特别享shòu

那几天闲逸的生活。彩姐偶尔还买点我爱吃的肉类回来,亲自下厨犒劳我的胃。

一周后,胡宗仁带着付韵妮来了我家,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撩起衣服让我看他的背,果真马道人没有骗我们,八极印已经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不仔细看的话还挺不容易发xiàn

的。当我告sù

胡宗仁给马道人打个电话,感谢一声的时候,胡宗仁却说他早已打过了,我们唯一能够联系到马道人的那个电话号码,已经办理了停机的服wù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再也找不着这个人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胡宗仁,接下来怎么打算的?既然八极印已经没了,好像咱们也没神马路理由再去成都跟那个糟老头子见面了吧?胡宗仁喝了一口啤酒后告sù

我,虽然八极印没了,但是他还是会去一次,有些自己当初惹下的事,还是得当面解决才行。看样子这些天的空白,让这个不羁的家伙还是好好思考了一番,知dào

总结自己的缺点,知dào

冲动只能惹祸了。于是我点点头,说那到了中秋那天,咱们一起去吧,我也正好想见识一下这个称呼我为巫家臭小子的姚老前辈,到底是什么人。胡宗仁问我,你说现在轩辕会的人知不知dào

我身上的八极印已经解了?我说我不知dào

,知dào

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再来整你一次?恐怕这么下作的事情他们这些长辈还是做不出来吧。胡宗仁摇摇头嘿嘿的笑着,意思大概是在说,你想得恐怕是太简单了点。

从那天胡宗仁和我的对话中,我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已经变得有点轻松,但是依旧没有卸下防备。我和他有过类似的经lì

,在我和刹无道之间的矛盾因为付强的关系化解了以后,虽说我已经不需yào

害pà

什么,但还是会在起初的那段日子里夜里睡不好觉,总梦见一些可怕的东西,甚至梦见过那个穿红衣服的女鬼,所以即便是危机暂时解除,危机感却还是会在心里存zài

很久,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非常理解胡宗仁此刻的心情。

就这么继xù

混着日子,到了2010年9月20号那天,也就是农历的八月十三日,距离胡宗仁和那位姚老前辈的成都之约还有2天时间,我给胡宗仁打电话,问他准bèi

什么时候动身去成都,他说那咱们明天就去吧,提前一天到,咱们也顺道去看望下我师傅,你不也好久没见到他了吗?我说好,邢崖子师傅算得上是我的贵人,虽然在那之前仅仅只见过一面,但是就那么短短时间的会面里,却因为邢崖子师傅的关系,我结识了藏传佛教的尹师傅,而也是因此,我的胸口上才多了一道不动明王咒的纹身。这个纹身保佑了我很长时间,加上我本身是属鸡的,不动明王在藏传佛教中,是我属相的守护神,即便我本身并不是个信佛的人,却也因此受到庇护,一切机缘,也都是邢崖子师傅带给我的,太久没见,也是该去探望探望了。

我问胡宗仁你这回去见人家轩辕会的长老,你都不准bèi

点什么防身的家伙吗?胡宗仁说,就是要别准bèi

,他才不好意思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小朋友啊。我说这倒也是,不过你自称小朋友还是让我挺震惊的。第二天我们坐动车去成都,动车挺方便,又轻松又便宜,下车胡宗仁给邢崖子师傅打了电话,说到了,先去吃个东西就去看您。随后就拉着我几乎扫荡了春熙路上所有的美食,吃得我俩一路打着嗝去了邢崖子师傅家。和上次我来的时候看到的摆设一样,这么长时间以来,邢崖子师傅都没添置点什么新东西,除了墙上多挂了几幅丹青之外。

邢崖子师傅见到我们挺高兴,笑得乐呵呵的,他没有子嗣,所以拿胡宗仁除了当弟子之外,更多也是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不过胡宗仁和邢崖子师傅相处的方式和我跟我师傅相处的方式多少有点雷同,尊敬是尊敬,但时不时还是要不正经一下,起码我还不敢像他那样称呼自己的师傅为死老头子。早前得知邢崖子师傅糖尿病,我还特别找了我一个在储奇门附近做药材批发生意的朋友给我弄来不少三根,即南瓜,苦瓜,丝瓜的根,都是脱水晒干的,满满一大包分别装好,我告sù

邢崖子师傅,每天取三根各二十克,煮水熬汤引用,尽量替代白开水或是茶叶,因为那味道跟白水也没什么差别,不仅对糖尿病有所控zhì

,还能预防胃炎和高血压,要知dào

上了岁数的人,这些都是常见病。胡宗仁身为弟子就比较没规矩了,他问邢崖子师傅是怎么查出糖尿病的,邢崖子师傅说当然是大夫查出来的啊。胡宗仁哦了一声然后说我还以为你尝了尝自己的尿发xiàn

是甜的呢…

胡宗仁跟邢崖子师傅说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而我们从邢崖子师傅口中得知,轩辕会的姚师傅并不算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几十年来费尽心机才爬到这个组织的顶端,自然不希望自己门下出现不待见自己的人。而邢崖子师傅的辈分地位在那儿,对方才不好意思为难他,只是胡宗仁作为晚辈,自然就成了受欺负的对象,甚至于成了姚师傅的弟子们用来比较师门强弱的标准。去年胡宗仁声名鹊起,轩辕会想要重新劝他回来遭到拒绝,这在姚师傅看来是一件特别没面子的事,所以百般刁难,好像就说得过去了。胡宗仁说,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跟他们划清界限,今后谁也别惹谁,各走各的路,邢崖子师傅说,你们晚辈的事情,我就不多管了,你的性格暴躁冲动,今天给我的承诺出了门你也就忘了,你是我的徒弟,我太了解你了,只盼你这次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谓的名望地位,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岁数,你会发xiàn

那些根本就是个屁。

晚上陪着邢崖子师傅喝了些自己酿的小酒,胡宗仁就住师傅家了。房子不大,我不愿意睡沙发或是地板,更不愿意跟胡宗仁挤着睡,于是就出门随便找了家干净的酒店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去跟邢崖子师傅告别后,我就按照之前姚师傅的电话打了过去。姚师傅接到电话后第一句话就是,哟,你们还没忘记今天的约定啊?我说我们已经在成都了,你说个地方吧,我们直接来找你。姚师傅让我告sù

胡宗仁,就在上次他撒野的地方。

挂上电话后胡宗仁告sù

我,那是他们的香堂,边上就是一处全真龙门派非常有名的道观,目前成都大部分轩辕会的人,都跟这座道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问胡宗仁,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道观吧?胡宗仁点头说,就是你想的那个。然后胡宗仁告sù

我,香堂就在道观附近,那位姚师傅好像也是常年住在那儿。

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轩辕会的香堂。轩辕会毕竟是一个比较秘密的组织,并没有好像电影里那样,挂上一个大牌匾,生怕谁不知dào

这是个帮派似的。见到姚师傅的时候,我还是楞了一下,因为但凡称之为老前辈的,我像起码也是和司徒师傅差不多岁数才行吧,而眼前这个人,却看上去只有50岁上下,非常瘦,瘦得身上穿着的白色道袍显得空荡荡的,黑发黑须,压根没个老前辈的样子,要我说的话顶多就和马道人辈分差不多。

出于礼貌,我们还是先打了招呼,胡宗仁虽然谈吐已经收起了一贯的狂妄,但语气上依然是不卑不亢。我作为局外人,也就一言不发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胡宗仁告sù

姚师傅,八月十五之期已到,今天登门来,一是为了之前的鲁莽给前辈道歉,还希望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有些过节就此作罢。起初姚师傅还是有些轻蔑,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口音酸溜溜的讽刺着,但是当胡宗仁告sù

他,自己身上的八极印已解,而且今天前来,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想要你一句话,要么今天就把我胡宗仁弄死在这儿,要么就让咱们各走各道,老死不相往来。

在听到八极印已解的时候,姚师傅明显露出不相信的眼神。但是胡宗仁撩起衣服给他看的时候,他才相信,并且很快就算到这一切是马道人背后帮忙的结果。香堂上除了姚师傅以外,还有七八个看上去是他的弟子的人在边上候着,眼神里也充满了对我和胡宗仁的不屑,从这阵势上来看,想要姚师傅善罢甘休,只怕是当着这一群弟子,他也不会答yīng

了,当我正打算小声告sù

胡宗仁,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这家伙不会放过咱们的时候,姚师傅突然说:

那马唯安马道人,是不是给了你们一部电话啊?胡宗仁一愣,问道,是啊,可是你怎么会知dào

。姚师傅冷笑着说,他是我门下弃徒,你说我知不知dào

?这样也好,这马道人自以为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我也就顺着他的路子走吧。说完姚师傅对旁边的其中一个弟子说,你知dào

那个电话号码吗?那个弟子点点头。姚师傅看着胡宗仁说,你现在是常年定居在重庆那小地方了是吗?胡宗仁看了看我然后说是。姚师傅笑着说,那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一年十二月,我就算你平均半个月办完一件事,那叫做低估了你的实力,加上你身边还有这个臭小子帮着你。

臭小子,那是在说我,这老混蛋,不是看在你这么多弟子在边上的话,我非把你的胡子给撕下来不可。

姚师傅接着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替我办完二十四件案子,如果都能顺利解决,从此轩辕会从我以下所有门生,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如果你办砸了一件,你就乖乖回我轩辕会,弘我轩辕道门,案子的收入我们一分不拿,也不干预你怎么去做,只要结果是办妥即可。这是君子约定,不给你下咒,不给你施压,你敢不敢?

胡宗仁看了看我,我拼命对他摇头叫他别答yīng

。胡宗仁突然扬起嘴角一脸怪笑,我知dào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混蛋的傲气又上头了。果然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站得端正,而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脑袋仰着下巴看着姚师傅,跟个痞子似的对他说,行啊,那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

我翻了翻白眼,这家伙果然跟他师傅说的那样,出门就忘了。

姚师傅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对他身边的弟子说,好,徒弟们,今天我们做东,替我好好款待这两位小兄弟,等他们回到重庆开始,二十四桩案子,咱们走着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香堂。

那之后,姚师傅的其中几个女徒弟款待我们吃了午饭,虽说这些道姑长得还真是挺好kàn

,成都姑娘本来就漂亮,但我却没什么心情了。一直到吃完饭我们去了火车站,我都没跟胡宗仁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回重庆的路上,我知dào

这件事已经再度因为胡宗仁的冲动变得没有后路了,我才对胡宗仁说,那你回去可得随时保证马道人的电话不会断电不会欠费啊。

胡宗仁没看我,只是伸手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轻轻的点点头。

上架通知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说点什么呢?

差不多两年前,我同样在这个时候困扰过,主要还是怕被人说“看个破书还收费”之类的话吧。其实没有关系,因为我既然选择了在磨铁发书连载,就算再多人骂,我也一样会遵守游戏规则的。在写这个通知之前我去看了小佛@南无袈裟理科佛的上架通知,本来想照抄他的,但是想想好像不大合适,因为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这种原本天经地义的事情,到我手里就变得这么为难了。

不说那么多啦,还是得感谢一下吧,谢谢这两年来,一只陪着我的伙伴们,不管你是不是因为十四年猎鬼人而认识了我,也可能我们平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只要默默鼓励过我,我就知足了。还有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看着眼熟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可以觉得我是个装正经讲故事的人,也可以觉得我是个一身匪气的疯子,你眼里的那个我,依然还是我。谢谢你们的肯定和鞭策,没有各位,我走不到这里。

以下这段,摘抄自两年前十四年猎鬼人上架的时候,编辑发给我的一段话。

(今天接到编辑通知,明天需yào

上架了,千字三分钱,希望大家能够继xù

支持我,有闲钱的充值订阅一下。至于充值方式,我说下过程。首先,需yào

在磨铁注册一个账号。然后,网页右上角会出现“充值”的选项,点进去就可以充值了。充值方式可以用网银、支付宝、财付通、神州行和联通手机充值卡、以及游戏点卡、短信支付等方式。其中网银、支付宝、财付通一块钱可以兑换100磨铁币(建议用这三种充值方式,最划算),神州行和联通手机充值卡一块钱=85磨铁币,游戏点卡一元=75磨铁币,短信支付一元=40磨铁币。千字三分钱,一万字三毛钱,十万字三块钱,还是希望能够订阅支持下我,多谢!最后附上客服联系方式,大家不懂怎么充值的话可以咨询下客服:客服QQ:2448613277,2393499792,客服电话:010-82069423)

再次感谢,明天VIP第一章,希望还能见到你们。

第一章.【案一】凌晨三点

大概很多人都有过以下类似的经lì



明明家住的是顶楼,却总是会偶尔听到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又或者是有人走路的声音。当然更常见是不是顶楼住户。又或者说,自己在家里呆的好好的,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仔细辨认一番才发xiàn

是从墙上传来的,有可能这墙外直接就是单元楼的外墙。

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其中有一些和灵异现象是有关的,但是另一方面来说,也必须考lǜ

到房屋隔板产生霉变,或者是热胀冷缩现象引起的,而即便真是因为灵异现象而出现,也大多是无害的,玩玩就走了的类型。

可是如果发出声音的,不是天花板也不是墙,而是你每晚都要睡的床,你还会睡得着吗?

2010年的中秋节那天,我和胡宗仁从成都赶回重庆,一路上我们俩话非常少,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我并不知dào

胡宗仁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傲气而后悔,我只知dào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从小爹妈就一直教育我,交友要慎重,而认识胡宗仁,应该就是我这辈子最典型的一次交友不慎,原本我不理睬也就罢了,但偏偏没办法,这是我哥们儿,说什么我也得力挺他到底,即便他的决定是这么荒唐。

在我们回到重庆后,前三天相安无事,但恰恰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让人坐立不安。第四天的时候,胡宗仁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里第一句话就是,成都那边来电话了,要我等着一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说这是二十四案里的第一桩,但是现在还没打来。我说没打来你跟我说什么啊,这事本来就是你小子自找的,这会儿知dào

紧张了吧?毕竟是哥们儿,他紧不紧张,我一听就能听出来。胡宗仁说,这不刚挂了电话就跟你说一声吗,这轩辕会找来的案子,又是专门针对我的,想来不会好弄。我骂道你早知dào

不好弄你当初逞个毛强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自己等着那女的给你打电话吧。说完我就挂上了电话。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胡宗仁再次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接到电话了,果真如轩辕会说的那样,是介shào

过来的第一个案子。我说对方遇到什么情况了,他说我没问啊,就问了个地址,待会就赶过去了。我说你难道人家一打电话来你连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就答yīng

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一下子慌神了,就没想那么多,就答yīng

了。我实在有点懒得再骂他了,于是问他说,地方在哪儿,胡宗仁说离你那儿不远,在人和。

于是约好时间和碰头的地方,我就算着差不多胡宗仁也快到的时候开车去了人和。人和是一个地名,早前江北区和渝北区还没有进行建设开发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只是因为城市规模越来越大,渝中区江北区渝北区已经连成了一片,都修起了高楼大厦,这人和镇也跟着被开发建设起来。因为这个地名,还曾经有过不少笑话。例如在人和镇有一个种猪繁育中心,其全称就叫“人和种猪交配中心”。诸如此类的笑话还有不少,但人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一个地方,就是那儿老街上的一家名为“水上漂”的豆花饭,豆花有别与其他店里,他家的豆花是像一层羹似的漂浮在水面上,直接用筷子是夹不起来的,得用漏勺来漏,而且这家的油碟也做得相当别致,剁碎的青椒煎好油淋上,再撒上点白芝麻和葱花,沾上豆花放到嘴里一抿,满嘴都是调料的鲜美和豆花的香气,我光是吃佐料都能干掉一整碗饭。所以当我来到人和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等会出来一定得整上一碗水上漂再说!

胡宗仁赶到后,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地址找到了这家事主家里。这是一个新建成不久的小区,而且是一个在重庆家喻户晓的知名地产商开发修建的,高层,这位雇主住在中间15楼。当我们在小区里看上去都差不多的楼宇间找不着路的时候,胡宗仁就给雇主打去了电话,对方一听我们到了,就赶紧下楼来,接到了我们。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我岁数差不多大的女人,挺年轻的。但是打扮却有些像个全职太太的感觉。相貌看上去挺漂亮的,典型的重庆美女,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应该是和这次自己遭遇的事情有关,这么多年来,我还的确很少遇见那种自己撞鬼后还能安心睡觉的人。这个女人姓齐,所以我和胡宗仁称呼她为齐小姐。

齐小姐把我们带上了楼,先是很热情的给我们俩倒了冰镇果汁,这个小区算是名盘,所以售价应该是不便宜的,而且进屋后从她们家的装饰来看,这家人的经济条件算是比较富足的。齐小姐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二位,哪位才是胡老师啊?胡宗仁像个小学生被老师点名似的举起手来,齐小姐很尴尬的笑着说,先前在电话里,您也不让我把情况跟你说说,就这么你们就上门来了,真是麻烦你们了。胡宗仁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严肃的说,没事,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你就跟我们说说你遇到的情况吧。

齐小姐放下手里自己的杯子,然后说从差不多一个月以前开始,自己家里老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动,有时候放在饭厅桌子上的水杯,本来自己亲手放的好好的,去忙会别的就听见掉在地上摔碎了。齐小姐说,你知dào

,这几年经常地震,经lì

了08年那次以后,大家都会比较防范,所以当时还以为是不是地震了但是自己却又没什么感觉,即便是附近工地要放炮什么的,自己也该听得到响声才对呀,这杯子莫名其妙的掉下来,别的放在同一个桌子上的花瓶什么的却还好好的,这就非常奇怪了。

齐小姐说,本来一开始自己也没在意,摔碎杯子的事也只发生过一回,自己也就当作是碎碎平安了,可是后来,自己晚上在家里忙完后,坐在书房电脑跟前打算看看电影上上网什么的,打开电脑后发xiàn

桌面上很奇怪的多出来一些东西,大多是写字板一类的,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写乱七八糟的符号,而她很确信这些字符不是自己打上去的。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认为那可能是中了什么电脑病毒之类的,还是没有在意。真zhèng

引起她注意的,还是在杯子摔碎后大约一个礼拜,自己晚上睡觉前洗脸,在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镜子突然整个碎掉垮了下来,把她吓得不轻,在她还在思考是不是天气太热了,镜子质量有问题之类的时候,自己脚下穿着的绒毛拖鞋,却莫名其妙的渗出一些水来。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像是在压惊的感觉。胡宗仁看了看齐小姐的脚,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果然齐小姐穿着一双绒毛质地的拖鞋,这种拖鞋在我家里一般是11月的时候才派得上用场。胡宗仁说,这大热的天,你怎么穿个毛鞋子啊?齐小姐解释说,自己体寒,无论什么季节脚都容易凉,只是习惯罢了。胡宗仁说,当时你说鞋子出水,是这样的鞋子吗?齐小姐说是的。胡宗仁又问,那你是不是镜子碎掉你后退的时候,踩到地上的水了?齐小姐说当然不是,自己家的浴室比较大,为了防止浴缸里的水漫到浴室外,专门修了个小隔断,挡水用的,所以洗脸的区域地面是非常干燥的。胡宗仁点点头,让齐小姐接着说,齐小姐说,当时鞋子出水以后,她就开始察觉到这真的是有点不对劲了,可是自己又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只能稍微多小心一点,别的也干不了什么。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几乎每个晚上,睡到大约凌晨3点多的时候,她就会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醒。

齐小姐说,那声音吧,其实不大,一来自己是个容易惊醒的人,二来再小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又是高层住户的耳朵里听来,都是很容易听到的。她说他听见的声音好像就在自己周围环绕着,一开始分不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是那种用硬币或是其他尖锐物体,在木板上刮动的声音。胡宗仁伸手到茶几上木头的区域,用手指刮着,问齐小姐说是不是这样的声音,齐小姐说类似,但是在夜晚听上去就非常明显。有了之前在浴室的遭遇,齐小姐就开始害pà

起来,一个劲的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念了很久那声音才渐渐消失,而自己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问齐小姐,你老公呢?这是我的猜测,按照她的岁数来说,理应是结婚了的。但从她说的内容来看,好像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家里却没有人。但是这茶几上又放了个烟灰缸,那表面这家里是有人要抽烟的,烟灰缸里却没有烟头,有干涸的水渍,说明这个烟灰缸已经有不少日子没人使用了。所以我猜想她肯定是家里有男人,但是不知dào

什么原因男人一直不在这里。

齐小姐听我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问这个,于是就对我说,我先生在外地工作,不常在家。我说那你发生这些事后,就没跟你先生说说吗?她说打过电话了,但是先生说是她自己疑神疑鬼,也没当回事。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心想,这下你先生恐怕得开始当回事才行了。

第二章.【案一】开门见鬼

胡宗仁侧过头问我,你是怎么知dào

她有老公的?我说这很容易观察啊,谁让你自己不留意细节。胡宗仁悄声到我耳边说,我还想说这种深闺孤女,正好是我的下饭菜呢。我白了胡宗仁一眼,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下流,尽管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胡宗仁让齐小姐接着说,齐小姐说,从那天开始,连续好几天都准时在夜里这个时候出现这种声音,再后来,自己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脖子后边有人在对着后脑勺轻轻的吹气一般,凉飕飕的。她说她从小的习惯就是侧着身子睡觉,因为有时候会打开床头灯看书什么的,就算有时候是躺平了睡觉,也会在睡着之后不由自主的侧过身去。齐小姐说,那种吹气的感觉就好像近在咫尺一般,而且那种凉意也不仅是皮肤觉得凉,而是那种直接浸入骨头般的感觉。

齐小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因为她所谓的这种感觉,我早已不知dào

遇到过多少回了。齐小姐说,每当她觉得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就会鼓起勇气猛然开灯转头,转过身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xiàn

。齐小姐接着说,最近的一次,让她下定了决心要找人来仔细处理一下,就是在两天之前,也是夜里三点,那种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但是背后却没有吹气的感觉,长期以来的休息不好让齐小姐十分恼火,于是那天她鼓起勇气,打开了灯,坐在床上,开灯之后那个怪声停歇了一会,但是很快就继xù

响起来,这回齐小姐分辨清楚了,那声音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齐小姐说,她卧室的床是那种四脚的实木床,床底下塞满了各种家里平时不怎么用得上的东西,上边便是横着的床梁子,梁子上正好就盖了一张木板。齐小姐觉得,那种尖锐物体抠木板的声音,应当就是床底下的这块用来铺床垫的板子。于是她就慢慢把手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电筒,等着那声音又一次持续响起来的时候,她就立kè

以一个猴子捞月的姿势弯腰去看床底下,这一看就把她给吓着了。

胡宗仁问,你当时看见什么了?齐小姐肩膀微微颤抖的说,她当时看到一只手正在用指甲由下至上地抠着床板。胡宗仁又问,是什么样的手?齐小姐说,很看上去很瘦,只有一只光生生的手,手电筒的灯光照射过去的时候,看到皮肤是那种白得发青的那种。而且当我一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它突然就停止了挠木板的动作,而是慢慢缩回到灯光找不到的地方去了。胡宗仁问,你就没追着找找藏哪儿去了吗?齐小姐张大眼睛看着胡宗仁惊讶的问,你开什么玩笑,光是这样我都吓得快厥过去了,我哪还有胆子敢接着看啊。

齐小姐说,当时吓得她在家里哇哇大叫,赶紧逃离了卧室,锁上了门,跑到客厅里边来了。从那天夜里开始,自己再也没回过卧室,由于逃跑的时候很匆忙,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都还在床头柜上放着,她想要打电话求救都没办法,于是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了以后,才去邻居家敲门,让邻居帮忙把手机和钱包什么的拿出来,邻居还很纳闷为什么不自己拿,她也不好意思直说就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了。

齐小姐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周围的邻居都知dào

她们夫妻俩都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所以这些话如果跟大家说起来的话,害pà

大家笑话。胡宗仁哼了一声后说,结果你自己还不是信了,学历再高又怎么样,你学的那些东西能帮上你什么忙吗?齐小姐被胡宗仁这么一句话给呛着了,尴尬的看看我,就没说话。我则问齐小姐,那你是怎么打听到我们的?齐小姐说,她也是四处打听,后来才找到电话号码,但是打过去是一个成都口音的人接的,对方就给了我胡老师的电话号码。

我侧身低声问胡宗仁,马道人之前留下的那个电话,这段日子是不是基本上都没人打过来?胡宗仁说是啊,他还纳闷了,按理说马道人的业务电话应该不少才对啊。我说你这还想不明白吗?那是轩辕会的人给你串了号了,你忘了那天在香堂上的时候,姚师傅还专门问了自己的弟子知dào

马道人的电话号码不。胡宗仁点点头说,看来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既然说了要给我们二十四个案子,肯定要管控这个手机才行。

胡宗仁对齐小姐说,你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没回过房间,那你住哪儿啊?齐小姐说,就睡在客厅沙发上啊。胡宗仁问,那你睡在外头以后,还出现过这些怪事吗?齐小姐说那到是没有了,只不过自己即便在沙发上睡觉,晚上还是会准时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听到那种声音,只不过能够很明显的区分出,那声音是从关上门的卧室里传出来的。

我对胡宗仁说,那就说明这个鬼魂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是固定的,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发生改变,如此一来就比较好理解鬼魂的属性了,等级和行为能力都不算高,一个月以前出现恰好那个时候是中元鬼月,阴气重的时候鬼魂活动频繁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只是你的卧室里应当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出现,否则这种莫名其妙出现在某个地方,却赖着不走的,倒也不怎么常见啊。我接着问齐小姐,那天你邻居进去给你拿了东西以后,房间里的东西都还维持了原样对吗?齐小姐说是的,这几天自己在家里过得胆战心惊的,只盼早点能够解决。

当下胡宗仁就站起身来对齐小姐说,那这样吧,保险起见,在进卧室之前,我们先给你这个房子其他的地方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鬼魂存zài

的踪迹。我点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来,掏出我的罗盘。

胡宗仁和我分头检查,他的法子比我要稍微复杂一点,但是不会受到别的干扰,而罗盘虽然更直观,但是准确度是有轻微偏差的。因为现在的房屋结构绝大多数都是钢筋混凝土,家里又有电器什么的,所以罗盘的磁场难免会因此受到点干扰,但是那是轻微的,只要凑近了找准了,还是能够判断得出来。整个找寻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胡宗仁最早在除了卧室之外的地方发xiàn

踪迹,那个位置就是齐小姐关上的卧室门的门口,他继xù

顺着这个踪迹找,朝着客厅的方向。而我则在大门玄关的地方找到了踪迹,而很快我和胡宗仁就碰头了,整个有灵异反应的区域形成一道轨迹,从玄关处到卧室门。卧室里自然有反应这是一定的,这个结论无疑就是在告sù

我们,这个鬼魂是从大门进来的,而且进门之后哪儿也没去,而是直接去了齐小姐的卧室。

我让胡宗仁继xù

检查下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遗漏,我则背靠着玄关大门,站在门的角度观察屋里。进门的地方如果按照四方形的划分的话,在左下角,所以这个四方形范围内的神位就应该在我所站位置的右上斜对角处,如果在这个位置放上一个关公或是钟馗等武将神像,面朝着门口,通常情况下来说,鬼魂是不敢进门的。而不巧的是,倘若这屋里没有供神位倒也罢了,偏偏在神位的位置上,挂了一个空调机,而那用于排水换气的圆孔,恰好就在神位上,破坏了神位。那就意味着,这个屋子是没有神位的,是不被保护庇佑的。这才是这个鬼魂能直接从大门进来的原因。门外就是电梯,也就能推断出,那个鬼魂有可能是跟着齐小姐从楼下上楼,然后进屋的,但是为什么又直接去了卧室呢?倘若我是个鬼魂的话,我到一个没有神位的屋子里,我还不得蹦跶半天开心开心再说啊?

于是我问齐小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闺蜜什么的,来过你们家,但是后来去世了的?我在尽量缩小范围,这样也能速度快一点。齐小姐想了想说,没有啊,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而且自己住进这个地方也才几年的时间而已,除了自己父母偶尔来住几天之外,几乎没别的人来,而且自己的父母都还在呀。

又卡住了。这时候胡宗仁也检查完毕了,他告sù

我,他又找到几个地方,一处是饭厅的饭桌边,一处是于是的盥洗盆前,而这两个地方,正是齐小姐先前说的摔碎杯子和镜子破裂的地方,那就意味着那个鬼魂进屋之后其实是出来了的,但是出来不该没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它一定是趴在齐小姐的背上,双脚悬空出来的。一想到这个画面,我也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我个人对于背后看不到的地方永远是抱有警戒感的,光是想想我也觉得可怕。

胡宗仁自然明白我在想什么,他把测灵的工具放好之后对我说,那待会测灵动就交给你了,我这一大堆东西,麻烦。我点点头。胡宗仁又转身对齐小姐说,齐小姐,那咱们这就进你卧室去看看吧,你不用跟着进去,就站在门口就行,不会出问题的。

齐小姐同意之后,我就走到卧室门前,在门的两侧连好了绳头钉,中间拴上红线。再单独剪了一段红绳,在靠近门的地面上打结围城一个圆圈,让齐小姐站在圈内,并叮嘱她无论看见什么,你吓得叫出屎来都行,也不要踏出这个圈子,否则咱们就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齐小姐在圈内站好后,我和胡宗仁站到门前对望一眼点点头,然后就扭开了卧室门的把手。我手里端着罗盘,刚进门还是提防点好,却在我们打开门的一瞬间,罗盘快速的旋转起来,与此同时,我的鼻子中闻到一股刺鼻的,类似死耗子的味道。

好样的,满屋子都是。

第三章.【案一】床下秘密

每次在进入一个现场的时候,尽管早有预料,但依旧会被这些现象搞得自己心跳加快,鼻子里充斥着的刺鼻气味,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闻到了。在我接受的相当大一部分案子当中,但凡鬼魂踪迹比较活跃的现场,这种味道基本都存zài

。说起来很不幸,因为有几个做警察的朋友,过去的日子里曾经有过那么两三次被直接一个电话叫到了命案现场,而通常理由都是如果你不来明天我就带人来抓你之类的恐xià

。而在命案现场我有时候也能够闻到这个味道,现场很多人会把这种味道当作是尸臭,但却从没想过,尸臭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死亡,哪里来的尸臭?

所以多年来这种味道也相对给我的判断提供了一些便利,我可以不用任何设备仅用鼻子闻闻就知dào

这里有鬼没鬼,味道越重,倒不是说怨念越强,而是指执念越深,也就越容易放不下。打开齐小姐房间门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味是在提醒我,这屋里的这位,有着较重的执念,只不过我无法分辨是否这种执念曾因为鬼月的关系被放大了而已。

我和胡宗仁走进屋里,我注意到房间里的窗户是打开着的,连灯也是开着的,大概是前几天齐小姐逃离房间的时候,没来得及关的缘故。这两天电费应该增加了不少。我先是在开着的窗户那儿,没有关掉窗户,只是跟在门外一样用钉子结红绳把窗户封住,我手里的罗盘指针一直在不规律的转动着,在我看来,这种满屋子都充斥着灵异反应的情况下,我只能通过区分哪儿的反应更强烈来判断鬼魂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短,并因此来猜想它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停留。

鬼魂并没有攻击人的意图,所以我和胡宗仁渐渐也就放心了一点,经过一番查找,我注意到齐小姐屋里衣柜上的镜子,是对着床的侧面的,房间挺大,摆放镜子的位置其实可以有不少选择,这种睡在床上就能够直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格局,显然也是不值得推荐的一种。我虽然不怎么懂风水,但这些基本的还是知dào

。床上凌乱一片,看得出当时齐小姐逃走的时候有多匆忙。从床单和杯子的褶皱来看,齐小姐睡的位置是靠近墙的一侧,也就是离衣柜镜子较远的一侧,但是这是个双人床,看得出来齐小姐睡在上边是把自己先生的位置给空了出来的,于是我转身对齐小姐说,今后不管在哪儿,只要是一个人睡觉的话,再大的床也尽量睡在中间,如果习惯性的睡在边上的话,那也把脱下来的衣服什么的那另一侧的地方给占了,包括住酒店也是这样,能住单人房就别点双床房,即便是点了双床房,也不要无缘无故就空出一个床位来。

齐小姐问我是为什么,我告sù

她这是在提醒你身边的东西,这地方有人了,没你的地儿了。

继xù

寻找一阵后,我顶住越来越浓烈的恶臭,找到散发臭味的地方,相应的,也是整间屋子里,罗盘转的最疯狂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齐小姐的床上,而且是她没睡的那片区域。我对胡宗仁说这儿有古怪,胡宗仁听到声音后就从打开的衣柜处走了过来,因为我看到他正打开衣柜遮挡住齐小姐的目光,在那儿玩齐小姐的胸罩。

胡宗仁凑到我身边看了看罗盘,然后对我说,哟,还转得挺厉害的。我对他说,你带香灰了吗?撒一点上去看看。胡宗仁伸手到包里摸了一小把出来,然后转头对齐小姐说,不好意思了,可能要弄脏你家的床单了。说完就朝着我指着的、那个目前看来反应最强烈的地方撒了过去。

我确定以下见到的一切不是我的幻觉,当香灰落到距离床单一个人侧身高度的时候,突然悬浮停留不到半秒钟后,香灰才跌落到了床上,而就在香灰停在半空中的时候,罗盘上的指针突然迅速的弹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睡着的人,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弹射的反应一样,而就在香灰落下之后,灵动明显减弱,即便我再把罗盘凑到床单上,其反应也和周围环境没有太大区别。于是这就说明,在香灰没有碰到床单之前,这里睡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鬼魂。

我走到门口把我看到的情况加上分析讲给齐小姐听,她联想到自己每晚睡的床边都有个鬼的时候,明显的不淡定了。我告sù

她,你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别人特别在意的,而这个别人恰好又死了的?齐小姐想了想说,没有啊,这房子是她老公结婚前几年就买下了,自己是谈恋爱后才搬过来一起住的,清洁卫生什么的也一直是自己在打扫,如果有什么不属于家里的东西的话,应该早就被发xiàn

了吧。

齐小姐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办法接下去了。于是我转头对胡宗仁说,咱们这屋里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的?因为我考lǜ

到既然刚才床上躺了个人的话,却又突然消失了,这间屋子它是出不去的,即便是遇到那种力量很强的,出去了我应该能从红绳上察觉到问题才对,那就只能说明它是藏起来了,所以我才这么问胡宗仁。

胡宗仁想了想问我,床底下你看了吗?我才突然回想起之前齐小姐说了在床底下见到鬼手的事,最初我查看屋子的时候,曾到床下看了看,堆放的全是杂物,加上又直接在床上找到了灵动,也就忽略了床底下。于是我问齐小姐,你这床下边的东西我们得先拿出来检查检查。齐小姐答yīng

了,于是胡宗仁开始猫着身子把床底下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刨,那姿势很像是猫拉完屎后挖沙的样子。胡宗仁每丢出一样东西来,我就仔细用罗盘检查一次,最后,他拿出了一把吉他。

这是一把民谣吉他,当年还没被学校扫地出门的时候,我寻死觅活的央求着我爹妈给我买一把吉他,为的就是希望能用我优雅的演奏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却在我刚刚学会没多久的时候,就跳上了南下昆明的火车。这把吉他看上去挺旧了,上边还贴着一些BEYOND的不干胶贴画,这让我对这把吉他的主人产生了好感。我把吉他拿在手上,弦已经松动了,我吹了吹灰尘,正打算玩玩的时候,手里的罗盘突然飞快的旋转起来,我一惊,把罗盘凑近吉他的共鸣口,不会错了,剧烈的灵异反应,这把吉他肯定有问题。

我踢了胡宗仁的屁股一脚,让他看过来。胡宗仁问我怎么了我说这吉他上反应好强啊,好像比刚才床上还强。胡宗仁看了一眼我的罗盘,然后又看了看那把吉他,对我说,会不会是这把吉他原来的主人,然后死了觉得自己一辈子最爱的还是这把吉他啊?

虽然以胡宗仁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我依旧觉得是在扯蛋,但也不可否认,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把吉他看样子放在床底下的时间也不短了,而且是放在床底下最里边的位置,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这把吉他就塞进去了,吉他只是松动了又没坏,但既然不用,为什么不丢掉而是保存下来呢,是为了纪念什么人吗?该不会是在纪念着不干胶贴画上的黄家驹吧?那我可没胆子给我的男神带路送行啊。

我知dào

我这个想法非常荒谬,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于是我拿起吉他问齐小姐,这把吉他是你先生的还是谁的啊?因为我是玩吉他的人,所以我不觉得有人如果喜爱吉他的话,会连个琴包都不用就把琴裸着塞床底下了。齐小姐说,这个应该是自己老公的,自己也是很早就知dào

床底下有一把吉他,可是从来没看到先生弹过,也没问过他是不是会弹吉他之类的。

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暗示性的碰了碰我,然后咳嗽了两声。于是我会意转过身去,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仔细看看,这共鸣口里边有东西。于是我们背着齐小姐看不到的角度,我仔细看了下里边,还真有一团好像布料的东西。于是胡宗仁从我手上接过琴去,悄悄松开琴弦,伸手进去,用两根手指把那个东西给夹了出来。他拿出来后迅速捏在手里,伸手就丢尽了自己的八卦袋中。我问他那是什么啊我还没看清呢你就放进去了,胡宗仁似笑非笑的对我说,你别急,我待会再告sù

你。

胡宗仁对齐小姐说,妹子你呆在圈里别出来啊,然后拉着我朝着客厅走。齐小姐问胡宗仁你们干嘛去啊,胡宗仁说,我们找到点东西,装在八卦袋里了,我得好好kàn

看这是什么玩意,你别出圈,放心吧我们不会偷你家的东西。胡宗仁把我拉到阳台以后,把八卦袋平放在地上,手捏斗决,在带子口隔空画了一道符,然后拉开绳子,把两只手都伸进去,拿起那个刚才被丢进去的东西,但是没有拿出袋子口来,他让我看。我凑近了一看,才发xiàn

,那是一条紫色的,女人的内裤。

不仅是内裤,还是那种情趣类的丁字裤。

我抬头看了看阳台上齐小姐挂着的那些洗过的衣物,包括内衣裤,然后我问胡宗仁,这是恋物癖的鬼魂吗?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然后我对胡宗仁说,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胡宗仁笑嘻嘻的说,还能怎么回事啊,这齐小姐可真会玩啊,这本来该拉开内裤找屁股的,这条裤子穿上还得把屁股掰开找裤子,真会玩啊。我说你不要想那些行不行?你害得我都跟你一块想了!

胡宗仁把内裤丢回袋子里,蹲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挂着的内衣裤,然后说,这不是齐小姐的内裤,而且这只鬼就奔着这条内裤而来,嘿嘿,看样子咱们得调查调查这齐小姐的老公了。

第四章.【案一】当面对质

转身退回卧室门口的时候,齐小姐果然还是乖乖的在红线圈里站着。她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看了看胡宗仁,觉得这种伤人的话还是让他来说比较好,因为我知dào

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胡宗仁有点为难的对齐小姐说,请问你和你先生结婚多长时间了?

齐小姐很纳闷的回答说,结婚三年多了。然后她问胡宗仁,为什么这么问?胡宗仁有点难以开口,于是用目光向我求助,我狠心点点头,告sù

胡宗仁这些事还是得实话实说,尽管会让人受伤。于是胡宗仁打开八卦袋,然后让齐小姐看袋子里的那条紫色内裤。齐小姐看到内裤的时候,明显脸色就变了。从一开始我和胡宗仁就知dào

这条丁字裤不是她的,因为阳台上挂着的那些内衣裤,都是浅色系的,即便是两口子玩得大胆,也绝不至于那条裤子上附着这么强烈的灵魂反应。所以要么这条裤子压根就不属于齐小姐,要么就是他们买这条裤子的时候,根本就买到死人穿过的旧货。

果然齐小姐非常吃惊的问,这…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们在哪儿找到的。说着说着她就脸红了,被两个陌生男人拿着一条情趣内裤盘问,换我的话我也害羞。齐小姐的回答让我们察觉到她根本就不知dào

这个东西的存zài

,那它之所以藏在床底下最里层的吉他的共鸣口里,那就一定是她先生有问题了。

于是我对齐小姐说,这条裤子是我们从那把吉他里找到的,而且这就是这次你们家闹鬼的根源,先前你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挠床板,那个鬼魂就是奔着这条内裤来的。起初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什么变态恋物癖的鬼魂,但是后来我一想发xiàn

可能新非常低微,考lǜ

到我们先前检查屋子的时候发xiàn

鬼魂的轨迹是直接从门口进了卧室,这说明它有着很强的目的性,而且目标是明确的。再加上它先前的种种行为,例如打碎杯子,弄坏浴室里的镜子,包括半夜挠床板发出声音和在你脖子后边吹气,这些都是为了刻意的引起你的注意才这么做的。

我对齐小姐说,首先我可以确定一点,这个鬼魂应当只是心中有执念放不下,如果不过分的去惹怒它的话,它应该是不会对人造成攻击或伤害的,否则你之前这一个月,以我测到的灵动大小来看的话,你估计都不知dào

死了多少回了。而且早前我们撒香灰,甚至包括拿起这条内裤的时候,虽然鬼魂的反应明显强烈了一些,但却依然没有想要伤害我们的意思,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好好站在这儿和你说这些了。我接着对齐小姐说,这个鬼魂肯定是有点恍惚了,它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它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么做,会吓到活人。

齐小姐听完我说的,看样子是稍微放心了一点。于是我接着跟她说,首先这看上去不会是一个恶鬼,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很粗暴的对待它,非但如此,我们还得善待它,送它上路,在此之前,我们就必须搞清楚它留下的根源是什么。现在根源找到了,就是这条内裤,但很显然这裤子又不是你的,你说你们夫妻俩的家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条别的女人的,还沾满了鬼魂的内裤,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绕了半天我发xiàn

我还是没有办法直接告sù

齐小姐我们怀疑你老公有出轨行为,于是我只能这样擦着边让她自己明白。果然齐小姐说,你们的意思是,我老公有外遇?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然后胡宗仁对齐小姐说,目前看来,这是最大的一个可能性。

齐小姐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一切,她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好像在想着什么。我对齐小姐说,你看啊,你们家我从一进来开始,就发xiàn

这个屋子肯定是有男性在住,但是却又很长时间没在这儿了,而你又说你是结了婚的,适才在你卧室查看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你们夫妻的结婚照,你老公常年在外工作,可能一时糊涂犯了错吧。作为我个人来说我是很痛恨对感情不忠的人的,虽然那不关我什么事。但是看齐小姐这么颓然,我还是忍不住安慰她。

齐小姐蹲了一会站起身来,然后强作镇定的说,那你们二位说说,现在该怎么办?语气中带着哭腔。我对她说,这样吧,你先平复下情绪,毕竟现在也是我们的怀疑,没有证据。你看看能不能给你先生打个电话,让他尽快赶回家来,咱们当面说清楚?齐小姐说,她先生一直不相信她说家里有鬼,怎么才能骗回来。胡宗仁接过话去说,这还不容易吗,你就说你生病了,有点严重,没敢告sù

父母朋友,要他赶紧回来,一切事回来再说。胡宗仁接着说,要死这他都还不回来的话,我估计你这男人继xù

生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按照胡宗仁的吩咐,齐小姐当着我们的面给她先生打了电话,她先生在电话那头很是焦急,于是说坐最早的班机回来,这让齐小姐欣慰了不少。我心想如果我们错怪了她先生的话,这机票钱希望他不会找我们报销。

由于闹鬼的根源已经被胡宗仁装进了八卦袋里边,所以实jì

上从当天晚上开始齐小姐就是可以在自己房间里睡觉了,只是因为屋里还有些味道,而且多少还残留了一些鬼魂的痕迹,我想即便让她睡恐怕也是睡不着的。于是我问齐小姐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明天。我说今晚你最好是别呆在家里了,找个亲戚朋友,陪你说说话,借住一个晚上吧。考lǜ

到她没准还要胡思乱想自己老公是不是真的不忠之类的,还是有人陪着好些。

齐小姐故作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说好,于是我和胡宗仁把卧室仔细收拾了一下,打开窗户,收好红绳,好让屋里的那些气味和鬼魂反应能够顺着窗户消散掉,临走之前胡宗仁还在大门玄关的内侧贴了一张符,在神位上隔空描了三清像,这才和齐小姐一起离开她们家。我告sù

齐小姐,明天你老公下飞机后,你就立kè

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赶过来。

所以我一直不知dào

那天晚上齐小姐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度过的,也不知dào

这件案子被轩辕会的人指派给我们究竟用意何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胡宗仁打来电话说接到齐小姐的电话了,他现在就先赶到我家小区外边,然后我们俩一起过去。等我们赶到齐小姐家里的时候,开门的正是她先生。

看到我们的到来,她先生很纳闷,然后问你们两个是干嘛的?齐小姐接话说,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师傅,家里闹鬼,跟你打电话说了你又不相信,多亏这两位师傅,抓住了鬼,还发xiàn

了一个秘密,否则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跟个傻子似的。从他们夫妻的对话和齐小姐的哽咽的语气来看,在我们赶到之前,这俩口子已经吵过架了。

齐小姐的先生听到老婆这么说,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是被骗回来的,非常不耐烦的推着我和胡宗仁说你们给我滚谁让你们来的,就在他关门的时候,胡宗仁伸出一只大腿卡在门的地方,但是我不知dào

是不是撞到了他的要害,我只听见胡宗仁非常用非常**的转音叫了出来。眼看胡宗仁挡住了门,我就一把拉开门,再抓着胡宗仁闯了进去。进门后我对齐小姐先生说,不好意思,我们的雇主是你老婆,不是你。

胡宗仁哼哼的揉着大腿内侧,齐小姐的先生见阻拦不了我们,也没办法了,只能关上了门。当我们坐下后,他气呼呼的对我们说,你们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到底跟我老婆说了些什么,还大老远把我骗回家,一进屋就跟我闹,说什么我对不起她,背着她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成天在外边累死累活的赚钱养家,你们两个家伙到底什么居心,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对他说,先生你先别着急,把你骗回来也是想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因为没找到事情的根子之前,我们也不会贸然给鬼魂带路的。你太太对于很多情况不了解,这才要找你当面问清楚才是啊。

齐小姐的先生看上去比我们大几岁,不到四十。有点秃顶,矮矮胖胖的,看上去就是那种努力工作所以不大在乎形象的人。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的说,那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了解什么,我先跟你们说,如果恶意诽谤栽赃,破坏我们家庭关系,我肯定会告你们的!胡宗仁翻了翻白眼,慢吞吞的从身后取出自己的八卦袋。和昨天看到袋子的时候不一样,胡宗仁回家之后还封了一道符在袋子口,他松开袋子上的绳子,然后把带子口好像卷衣袖似的朝下卷,直到直接可以看到里边的那条内裤。胡宗仁伸手用两根手指抓起那条内裤,在齐小姐先生的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蔑的问他,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怎么样,眼熟吗?

齐小姐的先生一看到内裤的时候,立kè

脸色变得惨白。半张着嘴巴吞吞吐吐的问,你你们在哪儿找到这个的?难道说…是她回来了?

第五章.【案一】终归正途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顺便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齐小姐。她用手指搓着眉骨,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我问那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他说他姓郑,我说郑先生,你心里肯定是知dào

点什么事的,这件事关系到你们家庭的和睦,还有住在这里是否安全的问题,所以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当然有些过于私密的问题就不要细说了,我们也不怎么想知dào



郑先生把双手合十,夹在自己的腿中间反复搓着,这大热的天,希望他不是因为手冷的关系。郑先生先是没有说话,低头思考了很长时间,客厅里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一度变得非常安静。直到齐小姐忍不住了,她冲着郑先生说,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有什么张不开口的,这些事情你都敢做你还怕被人知dào

啊?郑先生赶紧跟齐小姐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需yào

好好想一下。

郑先生的态度明显要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是他这种放软的口气在齐小姐听来似乎是一种借口。齐小姐当着我们的面哭哭啼啼的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老实人,上进肯吃苦,跟我那些大学同学闺蜜们说起你我都一脸的自豪,没想到我真是看错你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给发xiàn

了还不敢承认,我说姓郑的,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呀,这些年把我骗的好惨。

女人就是这样,当她固执的认为一件事的时候,无论你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郑先生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裤子确实是别的女人的,但是那是在好多年前了,那时候我都还没认识你呢。

郑先生理了理情绪,然后对我们大家说,十几年前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谈了一个女朋友,她叫小曼,两人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大学毕业之后,那几年的就业局势比较不好,小曼又不是本地人,原本回老家可以有个不错的发展,但是为了郑先生还是选择留在重庆一起奋斗。起初的几年没赚到什么钱,郑先生也是个比较要强的人,所以一只不肯跟自己当领导有人脉的父亲寻求帮zhù

,想要靠着自己来奋斗出一片天空。而且由于郑先生父母的条件比较好,于是对于他的择偶标准就显得有些苛刻,郑先生也不愿意让小曼在自己家里成天看爹妈的脸色过日子,于是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两人一个月靠着不高的收入,省吃俭用,在当时公司的附近租了个老房子,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郑先生说,当初他自己也非常自责,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跟着过好日子,这种自尊心上的摧残是他很难忍受的,但每次小曼都非常理解他,并且宽慰他说咱们还年轻,还有奋斗的时间。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种原本很温暖的安慰在郑先生耳朵里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没关系,你就算是个乞丐我也跟着你一起过的意思。这让他无法忍受,郑先生说,那段时间两人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没独立的经济能力来支撑一个家庭的运作,他心里很内疚,觉得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跟了自己,却拖到这么大岁数了生活还没个固定的着落。长期积压的情绪和不肯低头的倔强,让他那段时间脾气变得非常不好。

郑先生接着说,在之后的几年,由于自己的专业技术强,理论知识充足,总算是在工作上有了点起色。得到了当时领导的赏识,于是渐渐开始提拔他,从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开始做起,从那以后,他的工作就开始变得非常顺利了,工作多年自己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大家都挺喜欢他这样积极上进的年轻人,于是职务也开始慢慢越爬越高,直到做到了这家企业的区域经理,相当于副总的级别了,而那一年,他才三十多岁。郑先生说,生活变好了,收入提高了,社会地位也有了,他就觉得是时候离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了,于是他们俩商量着就买下了现在的这套房子。郑先生说,原本房子打算写小曼的名字,但是小曼自己不肯,说这样一来害pà

郑先生的父母说三道四,因为这么多年来,郑先生的地位提高了,小曼却依旧在不上不下的工作岗位上。

买房子,装房子,以前离开学校时候的那些旧东西舍不得扔,从住在旧房子的时候就一直堆在房间角落里,搬了新家也一起带过来了。郑先生对我们说,其中就包括了那把破吉他,他笑了笑说,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再弹过了。

郑先生接着说,可是职务提高了以后,工作也随之变得忙了起来。以前还在基层的时候,工作大部分以实jì

操作为主,而成为区域经理以后,工作大多数变成了看职员们交上来的报gào

,然后每天不断的给一些新老客户打电话闲聊,维持人脉关系,请客陪着喝酒这些都是常事,渐渐的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而在有一次跟客户吃完饭以后,领导打来电话说,要他务必把这个客户招呼好,这个客户相当重yào

。郑先生说,领导特别强调了招呼二字,所以他很快就明白领导的意思了,于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带着那个客户去了洗浴中心,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也跟着下了水,干了对不起小曼的事。

郑先生说,因为这件事,他心里觉得很愧对小曼,在之后一次朋友聚会的场合上,他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就要在最近几年里把小曼正式娶进门。大家那晚玩得很高兴,也喝了很多酒,在醉酒以后,郑先生结结巴巴的跟自己的一个哥们儿说了这件事,说小曼是个好姑娘,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干了畜生干的事之类的。结果这哥们嘴巴估计也不怎么严实,不知dào

为什么说走了嘴,这件事就在他们的朋友这个圈子里传开了。

郑先生说,他和小曼是大学同学,所以双方的大部分朋友都是共有的,而自己工作上的那些客户和所谓的朋友,自己是不会邀请他们参加这样的聚会的。一时之间,虽然大家都觉得知dào

了郑先生嫖娼的事挺尴尬的,但是还是有人忍不住站出来责骂他,说人家小曼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有没有良心什么的,郑先生告sù

我们说,直到小曼的几个姐妹找上门来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时候,他才知dào

自己的丑事早就被人知dào

了,而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dào

的人。同样的道理,小曼早就知dào

了,只是一直都没说。

郑先生揉了揉眼睛说,当时他就跟小曼说,自己今后绝不会再犯了,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小曼大概是相信郑先生是一时糊涂,所以也就暗暗忍了下来,过了段日子,郑先生对她体贴疼爱,她心里也就慢慢原谅了郑先生。两人的感情一度又重新非常好,郑先生尴尬的说,这条裤子,就是那一年小曼生日,我亲自去给她选的礼物,因为我喜欢紫色。

胡宗仁哼了一声说,别人过生日你选个你喜欢的东西,你还真自私啊。我是知dào

胡宗仁的脾气的,如果惹到他不高兴了,别管是客户还是谁,他都照样要明嘲暗讽的。郑先生说,他自己也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当初犯错了,想要弥补。但是小曼越是一言不发的忍耐,他就越觉得内疚。恰好那个时间,公司开始往外地拓展业务,他被派到了外地。郑先生说,每次出差之前,他都会跟小曼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犯错。可是就在外地工作一年以后,他接到小曼的电话,说自己生了重病,人不好了,他才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郑先生看着齐小姐,问她说,现在你知dào

为什么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病了的时候,我这么着急了吧?他说,回到家以后,看了检查报gào

说小曼属于非小细胞腺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齐小姐忍不住打断郑先生说,怎么会呢才三十几岁的人。郑先生说,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她的饮食常常不规律,而且休息也不好,她自己说苏日安我保证不犯错,但是之前那件事在她心里永远都跟吞了一口痰似的堵着,精神上的压力加上生活没有规律,导致了癌症。

郑先生说,当时说什么都晚了,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后,郑先生办理了停薪留职,在家里陪着小曼,但是人越到知dào

珍惜时间的时候,这时间就越是短暂。那之后不到半年,小曼因为受不了放化疗的痛苦,决定不治了,但停止治疗后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人世。

郑先生说到这儿的时候哭了起来,他说当他通知了小曼的家人,她的父母颤颤巍巍从自己手上接过骨灰盒,那个情形,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在处理完小曼的后事之后,他烧掉了所有小曼的东西,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他开始亡命工作,打算用忙碌来抵消对小曼的死念和愧疚。直到一年以后,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齐小姐。

胡宗仁问他,那为什么这小曼的生日内裤会在床底下吉他里找到。郑先生说这他也不知dào

了,因为这套衣服没用过几次确实是找不到裤子了。可能是从床头的缝隙掉下去,恰好落在了这个吉他里吧。郑先生伸手握着齐小姐的手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时认识你和你恋爱,我也确实是需yào

一段新感情来慢慢遗忘小曼,但是和你结婚,却是真心实意的,我在乎你,在乎这个家,这才拼命工作,让你过好日子。

我忍不住插话了,我对郑先生说,可你想过吗,先前小曼之所以生病到了晚期你才知dào

,不就是因为你常年在外边工作,顾及家庭很少,让她一个人照顾自己,这才造成的吗?郑先生不说话了,我觉得他肯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继xù

说,而如今你和齐小姐结婚,你却依然重复之前的生活方式,自己的老婆为什么不多抽点时间来陪伴呢?他结结巴巴的说,工作性质的问题,我也确实没办法。我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虽然现在的社会赚钱很重yào

,可家庭也一样很重yào

啊,如果你因为赚钱而丢失了一些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这是补不回来的,那你赚那么多钱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对郑先生说,你太太在之前的了解察觉到,她虽然生活条件不错,但是她过得并不算很快乐,你这个当老公的,一心只想着赚钱,怎么不多想想你身边的女人也需yào

你陪伴呢。郑先生不说话了,默默低下了头。齐小姐握着他的手,眼神温暖的看着他。过了一会,郑先生才说,你说得对,我已经失去过一些重yào

的东西了,我不能再失去了,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

眼看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我和胡宗仁走到卧室里,摆好工具就要准bèi

给小曼的灵魂带路了,在那之前,我问郑先生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小曼说,也许当初她的离世已经是个遗憾,这么些年,肯定也憋了些话,要说就说了吧,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齐小姐识趣的离开了卧室。看得出她还是充分理解了自己的丈夫,而且那些发生在她之前的事,也没有计较的必要,郑先生已经因此而受到责罚了。

我去厨房打了一碗水后回到卧室关上门,掀起了床上的床单,露出了床垫。床垫上有一层塑料纸,还没撕开。胡宗仁开始起灵,原本小曼已经混沌了很久的灵魂在起灵的时候重新清醒了很多。胡宗仁对郑先生说,有话就说吧,这是最后一次你能直接跟她对话的机会了,将来想说话,就只能摸着她的墓碑说了。郑先生沉默了很久,然后默默流泪了。但他并没有痛哭出来,而是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小曼,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胡宗仁对我点点头,于是我把碗里的水,倒了一点在床垫的胶纸上。渐渐的,水形成了几个字,就像是有人用手指沾着水写字一般,虽然很快就干了,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小曼用水渍写下了“要快乐,我爱你”六个字。

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郑先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在地板上,身体趴在床垫上,想要伸手去碰那几个字,却有舍不得,痛哭了出来。

我也揉了揉鼻子,然后对胡宗仁说,那咱们开始吧。胡宗仁持续念咒送魂,直到把小曼的灵魂彻底送走以后,他从袋子里拿出那条裤子,然后烧掉,将灰烬收集在八卦袋里。

当天完事之后我们就立kè

收到了酬金,因为夫妻俩对我们的办事方式还是很满yì

,于是没少给。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晚饭的饭点了,于是说好了要吃水上漂,那就一定得吃。吃饭的时候胡宗仁问我,这案子也不算很难啊,为什么用这个来考验呢?我告sù

他我不知dào

,但我知dào

后边一定会越来越难。

第二天接到齐小姐的电话,她是特意打电话来感谢我们的,说郑先生已经跟单位说好了,下个月就调回重庆来,谢谢我们了。

我挂上电话后,满yì

的笑了。

第六章.【案二】女鬼上身

早在1997年的时候,一个名叫卡梅隆的导演创作了一部名为《泰坦尼克号》的电影。我其实并不是第一批观众,因为那个时候我才16岁,懵懂无知,对于爱情的事情也觉得无非就是一样男女搭配的组合罢了。很迟钝,我知dào

,我一直都不是个早熟的孩子。所以当我去电影院看这部饱受争议的电影的时候,是跟一群男生一块去看的。而通过这场电影,我才知dào

原来在别人的车里叉叉圈圈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我是指,别人的车里。我还明白了原来掌握了画画这项技能往往能够让人少走很多弯路,例如有漂亮姑娘肯在你跟前脱得一丝不挂,所以多年来我苦练画功,但直到今天,我画得最好的依然是符。

于是我不得不说,当年的这部电影算是给了我一个启蒙,对于女人,对于性。从那以后我常常混迹于五里店一带各大录像厅里,就为了等那些正经片子放完以后,老板会很善解人意的放点令人热血澎湃的片子。从那以后的多年时间里,我通过录像带、DVD、BT等工具认识了很多女人,她们的名字大多是四个字或者以上,而且我发xiàn

当她们穿上衣服后我基本就分不出来了。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阐明观念,因为在我看来大多数男人的追求都是一致的,当然也有个别力不从心的人,原本我以为这些装出一副不好色的家伙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直到我遇到了一位姓张的先生。

在从齐小姐家里处理完事情以后大约一个礼拜,胡宗仁在电话里告sù

我,轩辕会的人曾在这期间给他打过电话。说已经收到第一件案子的回馈了,姚师傅表示了赞许,要咱们不要得yì

,好玩的还在后边。我只记得当时我哼了一声,在我们看来这些从各个角度折射世间百态的故事,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好玩而已。此后没两天胡宗仁又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新案子来了,途径也是差不多的,雇主打电话到先前马道人的电话上,被轩辕会的人截住了,觉得这能算是一个考验,于是就把案子移交给了胡宗仁。所以目前看来,轩辕会反倒成了一个灵异事件应急处理热线了,搞得跟个中介似的。

我问胡宗仁,这回又是什么情况,胡宗仁说我现在出门朝着你那儿走,情况什么的咱们路上再说吧,这一路还挺远的。我问他有多远,他告sù

我,在遂宁呢。

遂宁在重庆的西北面,紧挨着重庆但是属于四川省。在成南和渝遂两条高速通车以后,如果我开车去成都的话,一般都要从遂宁经过,车程也就2个小时左右,非常方便。而遂宁地方虽小,却是个非常有情调的小城。如果想要烧香拜佛,那肯定是个非常不错的去处,因为遂宁是观音菩萨的故乡,而遂宁的灵泉寺,则是我个人认可为数不多的灵验庙子。如果是要玩得奔放点,还可以去死海,虽然是人造的,但是那些沙滩上火辣身材的姑娘们,也肯定是一道风景。遂宁的美食也是我难忘的一样东西,例如凉粉凉面,豆腐干,土豆片之类。

我跟彩姐打了招呼,她知dào

最近这段日子我和胡宗仁肯定会比较忙碌,反正也不是没钱赚,加上胡宗仁算大半个自己家人了,彩姐对于我们的事还是支持的。胡宗仁上车以后,就告sù

了我这次事情的大致经过。

他说在电话里很多话也说不明白,得靠猜,所以咱们还是得现场检查才能得出结论。他告sù

我说,打来电话的是个姓周的大姐,估计岁数比我俩大一些,说自己老公最近人不大对头,前一阵还好好的,最近就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失心疯了。倒也不是那种拿刀砍人之类的疯法,就是举止怪异,腔调奇怪,娘里娘气的,还常常偷偷用周大姐的化妆品自己化妆。我问他,那她老公多大岁数了?胡宗仁说他也不知dào

,估计跟周大姐差不多,快四十了吧。于是我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已经处于中年的精壮男子汉,非常陶醉的坐在镜子跟前,涂口红,扑粉底,画眉毛等,这种场景我曾经在霸王别姬里见过,但我认为周大姐的老公绝对没有张国荣那种风华绝代的容颜。所以基本上毫无美感可言,还让我一边开车一边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因为在我小时候比较调皮,所以常常会欺负别的小朋友,而我最喜欢欺负的,就是那种从小明明是个儿子但是却妹里妹气的,这种孩子,我们一般称呼他为“假女”,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嘲笑和鄙视,甚至都不爱和这样的孩子玩。长大后虽然对待这类人有了改观,但是还是比较难以习惯,尊重归尊重,但是我还是认为男人该有男人的样儿才对。胡宗仁接着跟我说,周大姐还说,他老公脾气本来不怎么很好,比较易怒,但是自从变得怪异以后,竟然每天晚上还要跟她一起在客厅看那些家长里短的肥皂剧,有时候还伸手掩着嘴呵呵呵的笑着。我打断胡宗仁说,那不是铁松…咳咳,你接着说。

胡宗仁接着说,周大姐特别提到一点,就是她老公以前在家里都比较大大咧咧的,觉得反正家里就两口子,孩子还小都是爷爷奶奶在带,所以洗澡或是上厕所尤其是小便的时候基本上是不关门的,但是在那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洗澡了,而且撒尿的时候,也开始蹲着撒。起初她还以为是不是老公拉肚子了,但是每次都看到他蹲下后撒完尿,还要拿一片卫生纸来擦擦。我问胡宗仁这是什么意思啊,胡宗仁说他也不明白,但是周大姐的意思基本上就是,她老公已经变得不是自己的老公了,非但如此,感觉还变得像个女人了。

我最直接想到的,就是鬼上身,也基本上判断是这样的情况。因为在我看来突然之间的性情大变要么是生活上遇到了无法承shòu的巨大挫折,要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鬼上身了。于是我问胡宗仁,那个周大姐的老公,现在是在家里对吗?胡宗仁说是啊,要不为什么让咱们慌慌张张赶过去呢?我说好,那咱们抓紧点。

车开到遂宁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临近中午了,也就意味着如果当天我们俩不能解决事情的话,很可能今晚就回不了重庆了。所以中午也没特别去找什么吃的,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就给周大姐打电话,一路问路问到了她们家。

从小区的新旧程度来看,这是个新修没多少年的小区,而且应该不算很便宜的楼楼盘,越少这样小地方的人,恰恰越是藏龙卧虎富人挺多。遂宁有一条叫做涪江的小河,周大姐的家就在河边不远处的一个高层小区,也算是江景房了。老远还能看见一座大桥,这样的房子在重庆肯定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所以我一点也没担心这次的报酬会很低。周大姐把我们带进屋子以后,就对我们做了个小声一点的手势,大概是在说自己的老公还在家里,别吵着他了。当我们到沙发上坐下后,周大姐蹑手蹑脚的去关上了屋里的房门后,才给我们倒了一杯水。

周大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但是打扮还是挺时尚的,毕竟也比我们俩大不了多少岁。我和胡宗仁出生的时候,她也就是个少先队员罢了。她右手上戴了一串很温润的老玉玉髓质地的手镯,从玉质来看,如果不是传家宝的话,就肯定是很值钱的东西。家里的摆设和大多数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崇尚的装修风格一致,也没有明显的风水冲突的地方,财神爷的位置也是放对了的,而且从烧尽的香的样子来看,我们来的当天还烧了一次,这表面这家人平日里是有拜神的习惯的。而引起我注意的,是一进屋以后,家里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虽然也没有很浓郁,但是能明显区分出来。心想可能他们家前阵子有人在吃中药吧,于是我意识到这个家庭拜神、信中药,是比较传统的家庭类型。

周大姐坐下以后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这么唐突叫你们来,我老公姓张,我们夫妻俩是做生意的,自打他一出了这档子事,这生意也只好交给工人们暂时帮忙做着,两个礼拜了,我烧香拜佛多少次了,一点用都没有。也不敢让孩子回家,怕孩子被吓到,还没办法招呼亲戚朋友到家里来,这种事让人家看见了传开多不好。我也找人看过水碗,说他是被女鬼上了身,在慢慢等着吸干我家老张的气血,然后才肯离开。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说,如果真是害人的鬼的话,那我们可要查查清楚了才能有结论哦,而且我也不知dào

你说的那个水碗师傅是不是靠得住,照张先生现在的情况,有点常识的人都会觉得是女鬼上身,这没什么好稀奇的。你老公还有别的很奇怪的举动吗?在他变成这样之前。

周大姐想了想,然后说,自己夫妻间感情一直平平淡淡的,但是在变成这样之前的一个多星期时间里,张先生却突然好像变得很精力充沛的感觉。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脸一红,可能觉得跟我们两个小弟弟说这些事有点难以启齿。胡宗仁对周大姐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可是什么都听说过的。

周大姐说,那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张先生突然变得**很强,而且…特别让人难忘。说完这句,周大姐就低下头搓着自己的手指。

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看着我,结结巴巴的说,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第七章.【案二】诡异红枣

周大姐没有说话,而我也确实不好意思问她。这种很私密的事情,有时候点到即止就行了。因为从周大姐的话语中我能够感觉到,她之所以觉得自己的老公突然之间在那方面变得很威猛的话,那证明在此之前,张先生其实也并不怎么样。于是我想到了进屋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子中药味,于是我就问周大姐,你们家里是不是在这之前谁生病了,怎么家里一股熬药汤的味道呢?周大姐说,要说生病到也算不上,是张先生之前有一天回家,手里拧着一些中药,说这个是补药,让周大姐没事就给他熬来喝,周大姐当时还问了张先生,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张先生说,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这岁数大一些了以后,人就容易虚。而且中药副作用低,当成保健吧,也不是什么很猛的药材。

我问周大姐,我能看看张先生带回来的那些药材吗?不会都熬完吃光了吧。周大姐说,还剩了好多呢,在阳台上呢我带你去看吧。于是我们站起身来跟着周大姐走到阳台上。阳台的形状不怎么规则,较宽的一侧靠墙的位置摆了一个类似书柜的柜子,上边放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例如胶带,废报纸,月饼盒子之类的。柜子的一侧、阳台栏杆的外边就是空调的机箱,而机箱顶上,晒着一些南瓜子,还有几包敞开封口正在晒的中药。

我对于中药的研究很浅薄,只是因为师傅是云南人,有时候常常会带着我们到山里去给一些穷苦人家解决麻烦。云南的气候比较湿热,尤其是夏天,山上野兽蛇虫较多,所以师傅会时常教我辨识一些基本的药材。而云南本是滇药产地,所以草药比较丰富齐全。我翻开那几个装满药材的口袋,仔细辨认了一下。有金樱子,枸杞,鹿茸,红枣,海马,肉桂,巴戟天等等,这些确实是滋身润气的,而且每一味药材的用途都非常广泛,例如金樱子,它就有治疗神经衰弱补气养神的功效,而鹿茸海马这些都算得上是相对名贵的药材了,都是补物,而看了一阵之后,我突然发xiàn

,这些药材都有一个共同的药性,那就是补肾壮阳。

于是我明白了,周大姐羞于启齿的“难忘事件”,肯定和张先生喝由这些药材煎出的药汤,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吃药或是吃补品,怎么会把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吃得女鬼上身?于是我问周大姐,那你老公从变得让你难忘之后到他性情大变之前之间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俩还做过那些让人难忘的事情吗?周大姐说,原本她一直对丈夫的改变觉得很满yì

,并且每天都很期待,可是从老公开始出现那些女态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自己了。我问周大姐,这期间,他也一直在服用药汤吗?周大姐说,之前一直在吃,但是变娘了以后就没吃了,那之后我一把汤药端给他,他就掩着鼻子说恶心不喝了,没办法只能倒掉了。说完周大姐指着空调机箱上那些剩下的药材说,你看,还剩下这么多,丢了也不是,留着也不是,都不知dào

怎么办了。

我们退回屋里,我开始用罗盘寻找着,令我不解的是,整间屋子里干干净净,一点灵异反应都没有。于是我把我看到的结果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说,有时候鬼上身,只能在被上身的那个人身上查到反应,毕竟是鬼魂借用了身体,来行动和触碰其他物体的,都是张先生本人了,当然没有反应了。胡宗仁又说,不过你想要知dào

张先生是不是真的鬼上身的话,还得他同意让你查他才行啊,要不然就只能用蛮力了,可我也没办法确定自己打得过那个鬼啊,而且我最怕就是女鬼了。

胡宗仁说得没错,不光他怕,我都很怕。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猛的厉害的,基本上都是女鬼。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女鬼总是比男鬼来得厉害,可能是女人更容易想不开一些事情的缘故吧。于是我对周大姐说,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进去看看你家老公,他变成这样之后,有没有做出过什么攻击性的事情?例如打你,对你咆哮之类的。周大姐说这倒是没有,丈夫脾气原本不算很好,但是变成这样以后,反倒对自己挺温和的,就是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自己害pà

不说,还觉得非常别扭。

我们再次站起身来朝着张先生的房间走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大姐对我们低声说,你们待会进去别说话,让我跟他说一会了来,我怕他不认识你们不肯配合。所以我明白了,直到现在,周大姐也没在心里死心塌地的相信自己先生是鬼上身了,不过既然这个案子是轩辕会转给我们的,那么结果肯定是注定了的。周大姐说完就轻轻扭开了房间的门,慢慢推开后,我被吓了一跳。

门里黑漆漆的,也拉上了窗帘,但是窗帘并不是完全遮光的那种,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光亮。门的方向是从外向内开的,所以当门只打开了一尺距离的时候,我是完全看不清屋里有些什么东西的。可是当门再打开一点后,我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离门不到一尺的位置,笔挺的站着,双手垂放在腿边双脚并拢,面无表情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从门里看着我们。

这一下确实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忍不住朝身后退了一下,没注意就踩到了胡宗仁的脚,而且我开始习惯性的伸手到包包里,打算这家伙要是再靠近一步的话我就一把坟土给他迎面撒过去。很显然张先生的这个举动把周大姐也吓了一跳,我指的是,真的跳了一下起来。她捂着胸口对张先生说,老公,你啷个回事嘛,不声不响的站在这里,好黑人哟…

黑人,在四川话里就是吓人的意思。

门打开后走廊上的灯光照射了进去,于是我就能更仔细的看清张先生的样子。他的颧骨有点高,皮肤看上去还是听粗糙的,因为这种做生意的男人嘛,很难养成保养的习惯。但是让我觉得诡异的是,正如周大姐说的那样,张先生是化了妆的。他的嘴唇涂成了鲜红的颜色,脸上还扑了些白色的粉末。他的眼睛不大,但是上下都画了眼线,画的还挺不均匀的,看上去很奇怪,他的嘴唇上和下巴有些红色的小点点,却不知dào

那是什么。张先生穿着睡衣,两只脚上只有一只脚穿了袜子,那袜子还是底朝天反着穿的。总之,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张先生的这副尊容,肯定会在脑子里蹦出三个字:不正常。而对于我来说,张先生除了不正常,还多了一份诡异。

张先生用那种夹杂着假嗓,阴阳怪气的声音说,我,要去解手。中间停顿了一下,但是眼睛一直看着我和胡宗仁,他如果不是平日里就是这副表情的话,那肯定是对我和胡宗仁充满了戒心。他踮着脚从我和胡宗仁身边经过,我闻到了一股化妆品的香味。从他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知dào

,他百分之百是鬼上身。我甚至还省去了让胡宗仁抓住他,我用罗盘来测的这一环,因为绝大多数鬼上身的人也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一定是踮着脚走路。这是一个比较常用的判断标准,再配合上这个人最近变得很奇怪的话,那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了。

张先生直接进了厕所里,然后关上了门。我问周大姐,他嘴巴上的那些红点点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女人都流行这样化妆了吗?周大姐告sù

我,那哪是什么化妆啊,那是他自己用镊子拔掉自己的胡子,留下的血疤!我说张先生以前都不用刮胡刀什么的吗?周大姐说要用啊,第一次看到他用镊子拔的时候我还专门跟他说用刮胡刀,他不肯听啊,而且他的胡子长得又快,基本上每天都要拔一次,阻止又阻止不了,这就变成血疤了。我光是想着都疼,说话间,张先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阴阳怪气的问周大姐,他们俩是什么人啊。

周大姐赶紧说,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听说你最近弄了点中药,很好用,就来看看是什么药,他们也要去抓药。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心想虽然这周大姐是在撒谎忽悠张先生,但是这么一来直接把我和胡宗仁都比作了菜鸟,这种感觉还是非常不爽的,要知dào

,我们可都是很生猛的家伙。

张先生好像是没听见周大姐的这句话一样,他继xù

用那种很怪异的音调说,我不喜欢他们,让他们快点走。这一句话说得还挺平静的,但是在周大姐还没回答他的时候,他又说:我不喜欢他们,让他们快点走!这次语气加重了,接着又一次又一次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语气越来越强,我们知dào

这是因为“它”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和胡宗仁是来收拾它的了,胡宗仁凑到我耳朵边说,一遍一遍的念,他是个复读机么。

张先生继xù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崩溃的嚎着,到最后已经是完全的男声了。并且开始用双手抓着耳朵边的头发用力朝上扯,看上去眼角都被拉高了不少,像个狐狸(得罪得罪)。然后突然往地上一坐,双腿开始拼命的蹬着,我和胡宗仁都觉得再这样嘶吼下去,可能把张先生原本的身体摧残了不说,还把体内的那个东西逼急了也说不定,要知dào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狗急了还跳墙了。

于是我伸手准bèi

去按住张先生的双腿,却被他结结实实的一脚蹬在了我的鼻梁上,那一脚相当用力,我只觉得眼前一白一黑,然后泪水就完全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止是眼泪,还有鼻血,而张先生在挣脱后,就直接朝着阳台跑去。我对胡宗仁说你别管我你快跟上去,胡宗仁和周大姐都跟着跑去了阳台,我歇了歇,心想我挺拔的鼻梁啊我真是对不住你,摸出卫生纸塞住鼻子,然后跟着走去了阳台。

到了阳台却发xiàn

,张先生侧靠在栏杆上,样子很是妩媚,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那一脚似的,伸手从那中药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然后塞进嘴巴里,非常享shòu

的嚼着。

那是红枣。

第八章.【案二】顺藤摸瓜

红枣,我想应该每个人都吃过,我更是对红枣的口感难以抗拒。红枣本身具有养胃健脾,补气养血的功效,以前每次我去外头献血车献完血以后,回到家彩姐总会让我多吃点红枣补补。原本是一种好水果,好药材,但是此刻在张先生的举动下,却显得那么诡异。

我悄悄问胡宗仁,会不会是这个枣子出了什么问题。胡宗仁皱着眉对我说,这不应该啊,咱们都见过不少附身的例子,但是什么鬼会蠢到附身在一粒枣子上啊,这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我也确实想不通,但是看见张先生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那种惬意自得的模样,心里总感觉这个男人的反常行为,多半跟他嘴里嚼着的红枣有密切的关系,最起码,他应该是吃了这些药材的药汤之后,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前检查药材的时候,我曾注意到别的药材数量都还挺多的。可是这枣子却挺少,而且在塑料口袋里,还专门放了一层薄薄的纸,纸上有些油腻状的东西,红枣易出油,想必那纸是专门用来吸油的,就跟以前的老月饼外边包的那层纸一样。我扯出鼻子里的卫生纸,鼻血已经没有流了,然后走到周大姐身边对她说,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你老公先带离阳台一下,我想仔细检查一下这里的这堆药材。然后我转头对胡宗仁说,刚才检查屋子的时候,谁想得到这些药材没准还有点问题呢?

周大姐点点头,然后走到张先生身边,伸手抚摸着张先生的背,那样子就好像在给一匹马捋鬃毛似的,然后凑到张先生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张先生先是扭捏的晃动了一下腰,然后发出那种不情愿的“嗯~”的声音,接着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就挽着周大姐的手腕进屋了。周大姐在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对我们做了个口型,那口型的意思是,你们弄快点。

等到他们已经被走廊的墙壁挡住以后,我迅速摸出罗盘,然后在地上画敷结绳阵,把那些药材都拿下来放在敷的范围内,包括那堆红枣。我开始用罗盘来回打着,而事实上的结果是,那些大包小包的药材其实并没有人和问题,正常得很,反倒是那一包干红枣,出现了比较强烈的灵异反应,非但如此,我拿起其中一粒红枣,忍住不张嘴去吃它,鼻子里还闻到一股子混合了枣香的腥味。

这种腥味和我以往闻到过的鬼魂的味道不同,这个更像是下水道或是臭水沟的味道,但是很明显,这种味道绝不可能属于干红枣本身,那就意味着,这一袋红枣就是影响到张先生性格大变的主要原因。但是我仔细把每一粒都拿出来单独比对,因为数量原本就不是很多,而且枣子一颗一颗的,也比较好拿。相同的是,每粒红枣都有着相同或者近似的腥味,但却有其中的少许几粒上才有灵异反应,而且这反应都还不弱。

当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周大姐从里边走了出来。于是我问周大姐,你老公是不是每天都要吃红枣?周大姐说是的,自从他把这些药材带回家以后,几乎每天都在吃。我说这里没多少颗了,那是说他吃得很凶吗?因为据我所知,红枣虽好,也不能贪吃哦。吃太多容易引起胀气,也会升高血糖,凡事都得有个度才行。周大姐告sù

我,吃得倒也不多,而且每次吃的时候,都会挑选着吃,而不是随手抓起来就吃。

于是我明白了,周大姐所谓的挑选,其实就是在选着吃那些沾满了灵异反应的红枣。于是我把那些有反应的红枣都拿了出来,把剩余的药材和红枣取出来放到敷的范围之外,让敷只关住那些不正常的红枣,仔细辨认,从外形上,就是扑通的枣子,但是从外皮的色泽来看,却有点细微的差别。有的颜色深一点有的却淡了很多。我伸出手捏了捏枣子,发xiàn

这几粒枣子和别的枣子不同,更软,却又不是那种干瘪后的软,而鼓鼓胀胀的,好像里边有什么东西充盈了一般。而且这些枣子,统统没有枣核。

我轻轻剥开了其中的一粒,形成一个小口子,我本意其实是想确认这枣子里边到底有没有枣核,因为有些枣子枣核非常小。但是却在剥开之后,发xiàn

原本该是白色或者淡黄色的枣肉,却是鲜红色,好像血一般的颜色。

我一生走南闯北,可谓阅枣无数,水分多的水分少的,个头大的个头小的,从新疆的枣到福建的枣,我都尝过。可起码在我自己的印象当中,我还从未见过枣肉是血红色的枣子。于是我开始用手机上网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品种是这样的,顺便看看它的功效,有没有会造成气血过剩导致的溢出,从而让鬼魂给钻了空子的可能性。但是查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结果。胡宗仁提议,要不咱们问问司徒师傅吧,他见多识广,没准知dào

这是什么东西呢。

我心想也是,如今的事情虽然算不上是非常危险,但终归是自己知识缺乏,所以为什么不问问知识渊博的人呢。于是我给司徒打去了电话,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告sù

了他,顺便提到了这种奇怪的红枣。司徒听后也觉得有点稀奇,于是让我给他拍照然后用彩信发给他。令我比较意wài

的是,司徒老爷子甚至还懂得彩信这种玩意。于是挂上电话后,我就给司徒照了过去。

隔了一会,在我还在苦苦思索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胡宗仁瞎扯的时候,司徒回了一个电话。我问他,你弄清楚这是什么品种的枣子了吗,是不是会导致气虚撞鬼?司徒说,嗯…刚好不是,这种枣子可是大补啊。我说那不应该啊,你难道以前见到过有鬼附着在什么水鬼上边的吗?司徒说,准确的说,这个枣子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品种”,可能你看到的是干枣子,但本身它其实是普通的干红枣,经过特殊处理后才变成这样的。我问司徒,什么样的特殊处理。司徒支支吾吾的说,嗯…嗯…这个枣子吧,是阴枣。

阴枣?那是什么枣?于是我问司徒师傅,是不是就像阴米一样,泡水后阴干?因为我挺喜欢吃阴米的,重庆的阴米有卖的地方不多,每次我嘴馋的时候,就会开车很长时间去龙兴的老街上去买很多回来慢慢屯着吃。司徒在电话里对我说,你闻闻看那些枣子是不是都有股子腥臭味?于是我再度拿起来凑到鼻子边上用力的闻着,还是臭水沟的味道,是那种沟里积满了水渍,很多年都没干的那种臭味。于是我对司徒说,是啊,这么臭还怎么吃得下去啊。司徒说,阴枣大多都是这个味儿,因为,那是女人养出来的?

女人养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司徒告sù

我说,从古时候开始,皇宫里的那些太监和太医们,就会到全国各地去寻找一些已经进入生理期但是却又是处女的女孩子,把晒干脱水后的枣子,塞到女孩儿的下半身里去,靠处女的阴气和月事来养枣,原本干瘪的枣子通过一段时间的滋养,就会因为水分的关系重新变得饱满,取出来以后再晒几天,就可以吃了,壮阳的东西,以前的皇上都吃这个。司徒说,你刚才闻到的腥味就是这么来的。

我差点哭出来了,司徒你怎么能这么玩我这种无知的少年呢,还故yì

让我闻你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这么欠揍呢。我想着恶心,于是就赶紧撒手把枣子给丢在了敷里,但是我忍住没有表露出来,我转头对胡宗仁说,司徒师傅说让你来闻闻这枣子的味道。

什么叫好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胡宗仁蹲下身来闻了闻,然后说,这味儿好别致啊,有点像我出汗的时候腋下的味道哦。我假笑着说,你是不是闻上去有种亲切感啊?胡宗仁说那当然,臭豆腐还臭呢,可还不是一样很好吃。于是我告sù

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是阴枣,是女人用下身养出来的。然后我告sù

胡宗仁,是处女养的,所以你应该释怀一点。

胡宗仁伸出舌头做干呕状,然后把阴枣丢了回去。我虽然恶作剧心理得到了满足,但是事情还是依然没有头绪。司徒告sù

我,你得想办法找到当初抓药的这间药店,然后问问店里的伙计这些阴枣是通过什么途径找来的,顺藤摸瓜试试看,但是起码有一点,那个做阴枣的姑娘,一定是不在人世了。

挂上电话后,我把司徒的话转告给了胡宗仁和周大姐,周大姐显然也觉得这东西用来壮阳的话,还是口味太重了点。我跟她解释说,很可能是当初制作这些阴枣的那个姑娘已经死了,但是这枣子几乎芸集了她在世时期的一些精华,这枣肉里到处都有她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如果说要留下的话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我问周大姐说,你知dào

你老公当初抓药的地方在哪儿吗?

周大姐摇摇头。胡宗仁这时候对我说,你来看看这个。我走到他身边蹲下,他正翻找着被我们移到一边的那些普通药材的塑料口袋,每一个口袋上都清晰的写着,XX大药房,小字:百年老字号,底下还有一排电话和地址。

胡宗仁冲着我笑了笑说,你看,这不是找着了吗?

第九章.【案二】阴枣来源

我对于时下那些号称百年老字号的药铺实话说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我虽然推崇中医,但我推崇的那些正儿八经的老中医,而不是随便摆张桌子,桌子上放个牌子,上边写着资深老中医的那一类。中医的牌子大多数是被这样的家伙给砸了的。如今医学发达,那种还有伙计抓药的药房实在不多见了。于是我问周大姐,知dào

这地址上的药房位置在哪儿吗?周大姐说知dào

,然后告sù

我们怎么怎么走。

我捡起一粒阴枣,用纸巾包着。知dào

真相后我实在不愿意用手直接去摸了。然后对胡宗仁说咱们走吧,去那个药房问问去。接着我叮嘱周大姐,我放在地上的这个绳阵和敷都不要去动它,如果张先生待会来找枣子吃的话,你也别拦着他,既然现在确定了他是鬼上身的话,除非它不怕疼,那它是不敢碰这个东西的。周大姐答yīng

了以后,我和胡宗仁就出门了。

由于人生地不熟,所以即便周大姐告sù

了我们怎么走,我依然还是一路走走停停的问路去的。遂宁城并不大,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遂宁和很多扩建的城市一样,都分了新城和老城,不巧的是这个药店恰好就位于老城。老城的道路比较窄,路上的行人也很多,我也不敢一路按着喇叭走,因为我还是担心会被揍,所以当我和胡宗仁赶到那个药房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午四点了。

我知dào

咱们今天是肯定回不去了,因为除去调查的时间,还有胡宗仁做法送魂的时间,就算一切顺利,估计弄完也都是很晚了,所以一路上我还在看着哪儿有看上去干净点的酒店。到了药房,其实店里的顾客并不多,柜台里有两个抓药的伙计,一个岁数比较大,一个稍微年轻些。年轻的那位还在忙着在称上看着药材的重量,然后装进纸做的药包里,非常熟练的折成一个小的四方形,然后放进塑料口袋,递给外边等候的顾客。而岁数较大的那个伙计则因为人数不多没有很忙,就坐在靠近店里内侧的小板凳上扇着扇子休息。

胡宗仁对我说,那个小哥还在忙,那个老的又在打瞌睡,咱们该问谁去啊?我说当然是问那个岁数大的了,睡觉什么时候睡不行啊,咱们可耽误不起时间。说完以后,胡宗仁就让我把那颗枣子递给他,然后他就走到柜台跟前,冲着那个打瞌睡的伙计喊道,喂,师傅,麻烦你来帮帮忙。

那个伙计有点不情愿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走到我们跟前,我们和他之间就隔着一个玻璃的柜台,柜台里摆放着很多小托盘,里边全是一些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例如蜈蚣,壁虎,蝉蜕等等。看上去恶心,可都是好药。他问我们什么事啊,胡宗仁掀开包好枣子的纸,这玩意是你们这儿卖出来的吗?

那伙计一看,立kè

夸口说,当然了,现在整个遂宁城里,抓药的药房本来就很少,有阴枣卖的可就更少了,他还强调说,这些货可都是上品,每天吃一粒,那可真是带劲啊!他说道带劲这俩个字的时候,加了重音,还咬着牙齿,让我感觉到是多么的带劲,就跟他自己成天拿这个当饭吃似的。不过他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说明这个人要么就是在药房里抓了很多年的药,要么就是自己本身识货,有一定的药理常识。

胡宗仁傻乎乎的笑着说,是啊是啊,我们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很好用,打算到你这儿来看看,再选点,你把你们现在的存货再给我们看看吧。那个伙计说,这阴枣不好养,所以数量本来就很少,因此价格可不便宜哦。胡宗仁说,没事,带着钱来的,你跟我说这个就没意思了。胡宗仁生性比我还痞,和这些市井上的人搭话,他比我看上去更没有距离感,大概是那个伙计觉得胡宗仁是内行人,于是就转身到那一排布满了各种各样小抽屉的药价上,抽出一个抽屉来,放到我和胡宗仁的跟前。我仔细看了看,那个抽屉里全都是枣子,不用说,也肯定都是阴枣,至少大部分是,难免也有滥竽充数的。

颜色大小饱和度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我们也很难分辨。于是胡宗仁对我说,拿你的罗盘来瞧瞧。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疯啦,这里这么多人。胡宗仁说你怕什么,阴枣你都敢买,你还不敢检查检查吗。那伙计听我们说要检查,然后立kè

吹嘘到,检查什么啊,我们这可都是上好的货,一个月就只能弄到十几颗,再远的话,你恐怕就要到成都去收了,都还不一定收得到!

我问那个伙计,那你们这些阴枣都是从哪儿收来的?伙计说这个他就不大清楚了,得问问店里的大夫。我指了指门口那个正在装模作样看医术的老头儿,问伙计说,你说的大夫是那家伙吗?伙计笑着说,那不是,那是大夫请来坐堂的,就会点简单的把脉什么的,不敢下药的。我笑了笑说,把脉还简单啊,没点功夫的人可学不来。说到这儿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开玩笑的说,哎呀,皇后您这可是喜脉啊~哈哈哈哈~

除了最后几声他没忍住笑出来之外,他的腔调很像是一个太监。我赶紧把他的手给掰开,要知dào

他的手可是摸过阴枣的。伙计看着也觉得好笑,然后就问我们,你们俩究竟是谁要用这阴枣啊。我楞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你误会了,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想想我跟他解释似乎也没什么样,反而容易越描越黑,于是也就不说了。我问店伙计,那我能见一下你们的老板吗,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夫。伙计疑惑的看着我说,你们不是来买阴枣的吗,你见他干嘛啊?作为一个伙计来说,这个家伙显然话有点太多了,于是我开始有点不耐烦,翻出我的包包,把罗盘和包里的一些符咒摸出来摆在柜台上问他,你看看这是什么啊,你知dào

我们是干什么了的吧,你这儿卖出去的阴枣有人吃了出问题了,所以我要找你们老板问问,看看怎么把这事给解决了。

那伙计楞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说,有眼不识泰山,二位稍等一下,我这就进去告sù

大夫一声。临走之前,他还把那整整一抽屉的阴枣一起带进了内堂里。过了一小会,他出来对我们说,老板说让你们进去,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没拿着那个抽屉了,也就是说,他把抽屉留在老板那儿了。

进了办公室里,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人看着我们俩,说你们二位说我店里的阴枣有问题,请问是怎么个问题?他手上还握着一支毛笔,正在写药房。办公室的一角摆放着华佗的泥像,从拜神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这个中医应当还是比较靠谱的。于是我就说你这个阴枣的来路好像有点问题,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只是想要找到你收购的这批阴枣的人在哪儿。因为我们有一个顾客吃了你们店里的阴枣后,被女鬼上身了。

那大夫停下手里的事,然后问我,鬼上身,怎么会这样。通常情况下我的这些话让别的医生听到后,一般会先流露出怀疑,但是这个大夫并没有,正如我之前说的,很多老中医因为传承的关系,他们行医治病之前,是要拜神的。因为中医是结合了巫医和道医的精华而发展到现在,早年那些规矩很多正规老中医还是在不断的沿袭和传承。于是我就把大致上的情况告sù

了这个大夫,大夫看我们说得真切,加上自己本身应该也是个相信这些的人,所以他开始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了。

应该还是有些私心在吧,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让别人知dào

了,他们家店里卖出去的阴枣吃了让人鬼上身的话,那今后生意就不好做了,更别说是这种特别在乎声誉的百年老店了。于是他拿起桌上那个装了不少阴枣的小抽屉,走到我们跟前说,你们是说这些阴枣都是有问题的?胡宗仁说,倒也不是全部有问题,肯定造成鬼上身的只是少量,但是我们需yào

检查一下,而且在此之前你们已经卖掉的那部分,恐怕是找不回来了,也不知dào

卖给谁了。胡宗仁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说,除了我们这次经手的那位张先生之外,可能还有别的买到这古怪的阴枣的人。

那位大夫说,阴枣在我们这儿一直卖的不怎么好,所以我们每次进货都不多,现在能接受这东西的人毕竟也是少数,好多人连这玩意存zài

都不知dào

,谈何购买啊。但是我确实没办法保证除了你的当事人以外还有没有别人买了,这可怎么办好啊?我看得出他是真的着急了,于是我对这位大夫说,这样吧,如果你能够替我们联系到供货人的话,也许我们就能顺着找到事情的根子了,目前我的当事人还只是鬼上身,变得不是自己了,并没出现别的攻击人的症状。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在隐隐作痛呢。

大夫说,阴枣需求量小,比较稀有,而且要那些女孩自己愿意去做才行。他的供货人就是遂宁本地的,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早前说自己每个月能弄到一点,但是最近几个月我都没能从她手里收到货了,断货了两个月,也就没联系了。

我赶紧问,那你有这个女人的联系方式吗?大夫说,有啊,这事现在这么严重,等下我关店后我带你们去找她吧。

第十章.【案二】刁妇挡路

胡宗仁悄悄问我说,司徒老爷子不是说,这阴枣是得处女来养吗?我说是啊怎么了。他说那这个大夫又说,给他供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了想说,四十多岁的处女么…?胡宗仁甩了甩脑袋说,这个狗屁姚师傅,都找些什么案子给我做啊。言语之中,满是不爽。

大夫站起身来,找来一个口袋,打算把抽屉里的阴枣都装进去,我拦住他说你别急,让我先检查一下。于是我把那些阴枣散出来放在地上,挨个用罗盘检查,挺好运的是,这一堆大约二十多颗阴枣当中,只有少许几颗上有和我们带来的那粒一样的灵异反应。而且反应的幅度和方式在罗盘上看起来是一样的,这就表明这些枣子的出处是同一个。于是我只把那些有反应的连通之前我们带来的那个装在了一起,放进塑料口袋当中。我问大夫什么时候动身,他说你们别着急,等我把今天病人的方子开了就走。

于是我和胡宗仁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了等,大约十多分钟后,大夫才完事。他拿着那个小抽屉带着我们走出办公室后,对刚才跟我们搭话的那个岁数大一点的伙计说,咱们有事要先离开一下,记得锁门,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来买阴枣的话就说没货了,这里剩下的阴枣这两位小兄弟检查过了是没问题的,但是也暂时别卖了,咱们没弄明白东西的问题之前,不能再害人了。那伙计接过抽屉后答yīng

了大夫,于是我们就出门了。

我的车一直停在药房的门口,坐了大夫的车去,这也省去了不少问路找路的时间。大夫在路上跟我说,他学医是祖传的,并没有通过学校系统的医学学习,而自己的行医执照也是在早年前国家举办了一次对于民间医学从业者的考核中获取的。他告sù

我们说,在他父亲那一辈,虽说没有什么行医执照的说法吗,但是当时的医生们要实诚很多,给人看病治病,经常也就只收一点车马费什么的,在当地也算得上名医了,有时候病人家里穷,没钱给,就送几个鸡蛋或者请父亲在家里吃顿饭什么的,也算是给了酬劳了,他父亲一直以来都跟他灌输的观念是,医生不但要会医别人,还得会医自己,所谓的医自己,就是别被夸赞和金钱买到自己的心。大夫说,悬壶济世嘛,这个传了几千年的成语,是专门说医生的,穷得叮当响,救济世间人。

大夫在车上的这一番话说得我很是敬佩,然后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做阴枣这种很偏门小众的东西呢。大夫说,我这药房也开了几十年了,从我手上医好的医死的人都不少,所谓治病只能治我看到的部分,也就是皮毛肤浅的地方,现在的大医院都形成企业规模了,药房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开起来,中医汤药也渐渐被那些药丸子代替了,虽然那些药丸子也不少是中药成分的,但是抓药煎煮这种方式好多人都不再接纳了,图省事吧,所以生意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有店租,有家庭孩子要养,还有伙计们的收入也得保证,这才开始做阴枣。阴枣材料少,但是利润高,虽然听上去是挺恶心人的,但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也比较少见。大夫顿了顿说,给我供阴枣的这几个人,也都是早年我父亲开店时候的老客源了,所以他们送来的东西我也放心,咱们做生意不能没良心啊,这枣子出了问题,我若是不闻不问,那可真是办不到,祖师爷都不会原谅我的。

他提到了祖师爷,应当就是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尊华佗的泥像。中医拜神很多,有些拜观音,有些拜扁鹊,有些却是张仲景,不过张仲景大多是道医传承的人拜得比较多。在中医的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心术不正的人是没办法学好医的,所以传统中医的传承人,一定都和眼前这位大夫一样,就算被如今的形势所绑架,但也是个心里有底线,做人有正气的大夫。

说话间就到了一座矮房子前。房子的风格很像是上世纪90年代的风格,没有电梯,楼层也不高,楼道里全都是开锁办证一类的小广告。走到三楼的时候,大夫就拍打着一个栅栏式的铁门,铁门里是一闪漆成黄色的木门。大夫说那些出问题的阴枣就是这里这家人的,我和胡宗仁站在他身后,心里正想着这四十多岁的老处女该是什么模样,结果打开门以后,我看到一个有点驼背,一脸愁容,眼角有皱纹,头发还有不少白丝的妇女,她头发不长,用一个发箍压住头发,那样子看上去很像闲人马大姐里蔡明的造型。我和胡宗仁默默对望一眼,心里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大夫看到这个妇女后,就直接对她说,大姐,我找你有点事,最近这一次你给我的那些枣子出了问题。

大夫岁数应该比这个女人大,但是这个女人看上去比实jì

年龄要老很多,所以大夫还是称呼她为大姐。进屋之后,大夫直接介shào

了我和胡宗仁,说我们就是这次发xiàn

问题的人,然后我就把张先生和周大姐家里遇到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听完以后,这个妇女眼神里露出害pà

的神色,然后叹了口气,对我们招招手,带着我们走到了其中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的床被报纸给盖住了,桌上也有些灰尘,看样子已经挺长时间没人住了,但是从墙上贴着的一些漫画人物和明星海报来看,这应该是个女孩子的房间,而我扫视房间的时候发xiàn

,桌子的尽头处,摆着一个小花瓶,里边有些假花,花的背后是一张搭着黑色绸布的遗像。

遗像上是一个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女孩子,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于是我和胡宗仁才明白,这位遗像上的女孩儿,才是制作这些阴枣的人。可是既然自己的女儿在制作阴枣,而大夫又是从这个妇女手上收购了那批阴枣,那就表明说,这个女人指示她的女儿制作的吗?

妇女走到遗像跟前,点香烧香,然后作揖拜拜,接着双手合十,愁眉苦脸的,用一副赔礼道歉的语气喃喃的说道,乖女儿啊,你去就去了吧,怎么现在还阴魂不散啊,你行行好,别闹事了,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她的一番话,说得我和胡宗仁都觉得挺不对劲的,这自己女儿死了,先别管是怎么死的,怎么祭拜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啊,好像女儿是个包袱麻烦似的。胡宗仁率先忍不住了,等到这个妇女把香插上后,他就问她说,这么说是你让你女儿做阴枣来卖的?

妇女看着胡宗仁点点头,说你也看到我们家的条件了,穷成这样,男人又死得早,大女儿又嫁人了就不管妈了,我没有生活来源,每个月不靠着女儿卖点阴枣,我自己打打杂工,怎么养活这家人?进屋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这家人看上去是挺穷的,但是那也不能成为利用女儿的身体赚钱的理由啊。胡宗仁说,你自己也是女人,你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去做这种事,你算是哪门子妈?他说得有点激动了,也许是因为女孩已经死了的缘故,尽管和胡宗仁压根就不知dào

这个女孩是谁。那个妇女看胡宗仁发火了,她也跟着泼辣了起来,她昂着下巴,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对胡宗仁说,你是谁啊?你跑到我们家里来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的,关你什么事啊?我也忍不住了我对那个妇女说,大姐你不要这么凶,要不是这次我们的雇主吃了你女儿做的阴枣之后鬼上身,我们才懒得来管你们家的这些龌龊事呢!你知不知dào

你女儿人是死了,但魂儿还在呢,还上身到别人身上,弄得人家现在一家人都没法正常生活了,我们本来可以不管这么多直接把你女儿的鬼魂打个魂飞魄散的,是因为不了解情况才来你家找你问个明白,看看你女儿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没了,你倒好,你自己这么对你女儿你反倒还有理了是不?

那妇女一看就是常常跟人吵架,而且喜欢撒泼的人。果然我这么一说,她又开始朝着我咄咄逼近,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指着我的鼻子说,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样,我自己的女儿,我说了算,我生她养她,这不要钱吗?没钱她长得大吗?当女儿的帮妈妈分担一点家里的负担怎么了,这个家也有她一份你知dào

吗?你们几个外人恐怕是搞错了地方,竟然到我的地盘上来指指点点,你们算老几啊,我家的事要你管啊。

我也一下子发火了我大声说,你女儿阴魂不散,还好是遇到我们了,遇到别人说不定直接就给打散了,你这个当妈的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你是亲妈吗?妇女突然暴躁起来说,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死都死了的人了,还怕魂飞魄散吗?你有本事就把老娘抓到派出所去嘛!老娘今天就是不得依叫!

依叫,在四川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服软或是屈服的意思。我和胡宗仁脾气都算不上好,面对这个泼妇我们还真是没什么话好说,以往习惯了应急情况下用暴力解决问题,但这个更年期加蛮不讲理的中年妇女,确实你也不好对她做什么,人家说得也没错,的确是自家的事,我们外人有什么立场插嘴呢。

大夫也来劝我们,说你们两位都冷静点,有什么话等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们一上来就这么冲,大姐肯定就不会配合你们了啊!他说得言之真切,我都差点被感动了。这个时候那个妇女突然哼哼了一声朝着床上一倒,我就看见胡宗仁一只手按住她背后的脖子,另一只手反扣抓住了妇女的两只手背在背后,胡宗仁的左脚踩在地上,右脚膝盖跪压在妇女的腰上,把她给牢牢按在了床上,胡宗仁对我说,你跟她废那么多话干嘛,浪费口水,快把灵位这些东西拿了走吧。

于是我走到桌子跟前,把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拿起姑娘的照片时候,我心里跟姑娘说,妹妹,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做了。

第十一章.【案二】少女之死

我一边收拾一边问胡宗仁,你光拿东西有什么用啊,这天远地远的,难道还要回重庆去找老太婆吗?胡宗仁想了想,然后突然手上使劲,原本一直在一边哼哼一边大骂放开我你们这些强盗的妇女,突然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她这一叫我却有点紧张了,尽管不靠谱,但说什么也是这姑娘的妈妈。我担心这姑娘会不会看到我们在欺负她妈妈然后出来攻击我们,明明是个糊涂了的鬼魂,可就变成攻击人的恶鬼了。我提防了很久,我和胡宗仁都没有受到丝毫干扰,这说明要么姑娘的鬼魂此刻不在我们周围,要么就是她自己也比较乐于见到妈妈受到惩罚。

胡宗仁用力压着,那个妇女痛得哇哇大叫,胡宗仁问她,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哪年生的?那个妇女痛得赶紧快速回答到,1993年出生的,她叫田欣!胡宗仁又加了一把力,问是几月几号生的?妇女带着哭腔说,4月16号。这时候我也差不多收好了那些东西,我对胡宗仁说行了咱们走吧,那大夫拦住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她就算不知dào

你们是谁,可她知dào

我是谁啊,你这不是害我吗?我拉开他的手对他说,我要是不这么做,才是在害你呢,我和我的同事现在就从这里走出去,我希望你能私下说服这大姐,等我们做完事,自然把灵位和遗像归还。我对大夫说,如果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不是坏事的话,就拜托你了。

大夫看着我,虽然眼神里很着急,但我想他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他决定带我们来找这个妇女的时候开始我就知dào

他是个好人。见我这么说,他也没再继xù

阻拦我,而是微微侧身,让我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对胡宗仁说,你还不走?胡宗仁才松开了那个妇女,跟着我一起出了屋子。

外头的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没电梯我们只能步行下楼,远远听到那个妇女在屋里传来泼辣的叫骂声,以及大夫耐心劝说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隐约感觉到,大概是那个妇女威胁说要报警之类,然后大夫一直在劝她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要她息怒等等。胡宗仁问我,咱们会不会把这个大夫给害了呀,我俩没留名留姓,又不是本地人,光凭几粒枣子可查不到咱们。我说但愿不会吧,这个大夫是好人,咱们尽快把事情给办了,早点让这大夫脱身。

由于是坐那位大夫的车来的,所以我们只能打车回了周大姐家。下车以后我问胡宗仁,现在咱们手里除了这个姑娘的姓名和生日之外,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我们要怎么问?因为我心里知dào

,不管哪门哪派的师傅,都不会轻易选择直接召唤亡魂来问话的方式,因为这样对于自身的损耗太大,即便我们有阴枣和姓名等。所以直到我问胡宗仁这句话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他不会亲自来做。我在这行干了整整十四年,用到直接召唤亡魂的方式,不超过五次。

胡宗仁想了想说,那还是打电话给黄婆婆好了,现在有名字有生日,她能够算出农历来,加上籍贯的关系,应该能比较准确的找到这个姑娘。我松了口气告sù

他,那我来打电话,胡宗仁说他自己亲自打。于是他给黄婆婆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拜托她老人家走个阴,黄婆婆说大概一个小时后给我们回话。

我们到了周大姐家里的时候,张先生压根就没意识到我们来了,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双手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腿的姿势却好像那些礼仪小姐似的,侧身坐着。我们对周大姐招了招手,让他到我们身边来,考lǜ

到一个小时以后就能够知dào

结果,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做的。于是我悄悄手里拿着红绳,绕了沙发一整圈,期间我非常警惕,生怕被张先生发xiàn

,所幸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我看着作呕的肥皂剧上,根本没察觉到我在动手脚,直到我把绳子栓好后,才把我们下午遇到的一些情况,转告给了周大姐。

不到一个小时,黄婆婆就回了电话。从她口中我们得知这个女孩已经是三个月前就去世了,死因是脑膜炎。原本这样的病死人是常有的,要是每个因病而死的人都变成鬼的话,那全世界的人都是猎鬼人也对付不过来。黄婆婆还说,这个女孩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初中念完以后就辍学了,由于15岁没有成年,但是家里又非常困难,母亲成天在她耳边念叨说养她到20岁,就赶紧找个人嫁了,嫁人后她就把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给卖掉,然后搬过去跟女儿女婿一起住,言下之意,就是我把你养大成人了,你就来给我养老一辈子的意思。田欣算是个懂事的女孩,知dào

母亲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也不容易,虽然母亲在有些行为上的确做得很不上道,但是那终究是自己的妈妈,于是她辍学后在家没呆多久,就去外边打工,因为文化低,岁数小,很多单位都不敢收留她,所以两年来只能在一些餐馆当服wù

员之类的,收入不高但统统拿回家。田欣的妈妈身体有残疾,背一直不好,所以也只能打点零散工,母女俩的日子虽然谈不上有上顿没下顿,但是也是比较清苦的,直到一年以前,田欣的母亲偶然从别人那儿得知药房的那位大夫在收购阴枣,于是她就去打听了一下阴枣到底是什么,发xiàn

虽然自己有两个女儿但是大女儿已经嫁人了,也没怎么管过她,小女儿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已经是进入了发育期,符合养阴枣的条件。

黄婆婆接着说,田欣告sù

她,她妈妈打听到了这个枣子收购的价格比较高,一个月光是养那么十几粒枣子,就能给家里增加接近1000块的收入,于是就开始给田欣灌输这个思想,说你现在每个月都有例假,反正流了也是流了,还不如用来养枣,还能卖一笔钱。起初田欣是不答yīng

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应该都觉得这个做法比较荒诞,而且自己还这么年幼,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那一天,她跟她妈妈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负起之下就跑出了家。

田欣说,本来她觉得自己命不好,遇上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妈妈,而且母亲的要求很过分,让她觉得生活真的很苦,很没希望。于是她就走到涪江边上,打算投江自尽,结果被路过的人给救了起来,没死成,还让民警给送回家了。因为民警对田欣的妈妈进行了批评,所以她妈妈开始几天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越到后来,她妈妈就故yì

成天当着田欣的面唉声叹气的,搞得她很不舒服,心想反正自己都年纪轻轻都活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让大家都痛快点呢,于是她就答yīng

了她妈妈制作阴枣的要求。

原本这也是个人选择,没有什么好觉得光彩的,但是没过多久,田欣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跟母亲说要去看病,母亲一直跟她说只是小伤寒过几天就好,于是就这么拖着,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晚上头疼得实在不行了,打算半夜去叫母亲带她去医院,却刚刚从床上起身,就因为脑供血不足的关系摔到了,这一摔就再也没醒来。

田欣说,她死后是亲眼看见母亲早上开门发xiàn

了自己的尸体,然后慌慌张张打120急救电话,在等待救护车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忘记从她的下身取出剩下的几粒阴枣。听黄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都恨得牙痒痒的,想必那几粒,就是那位大夫的最后一批货,也就是张先生几个月后吃到的那些。黄婆婆接着说田欣觉得心有不甘,但是也不知dào

为什么留下来,却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不甘什么,可能是太过年轻就死掉了吧,甚至在死后还给母亲留下了几百块钱的收入。

黄婆婆说,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这孩子是可怜的孩子,你们好好对人家,我现在岁数大了,晚上走阴有些吃力,我会为这个叫田欣的孩子做个牌位,供养一阵子,让她的元神跟着我一起念佛消戾,早日投胎吧。黄婆婆的家里,已经不知dào

有多少个这样的牌位,而那些亡魂甚至都不认识她。

挂上电话之后,胡宗仁问我,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对他说,你自己拿个主意吧,我还要在心里多扇田欣妈妈几个巴掌才行。我和胡宗仁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先生,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胡宗仁深呼吸了一口,拿出田欣的牌位和遗像,在距离张先生侧面三米多的地面上摆好,面朝着他。然后让我和周大姐靠后站,他对着张先生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田欣!

张先生的身子没有移动,但是头却随着脖子的扭动几乎是非常迅速的转动了过来。先前看电视那种傻笑的表情也不见了,面无表情的瞪着我们。果然它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最熟悉的。接着张先生站了起来,依旧踮着脚想要朝着我们走过来,我明白他看见了自己的牌位和遗像,这其实是在提醒它已经死掉了,它本来就已经混沌了,一时之间估计难以接受,打算冲过来发起攻击,周大姐被吓到了朝着我身后躲,但是我知dào

田欣的鬼魂是踏不出这个圈子的。

胡宗仁对它说,知dào

你受了不少苦,但死了就是死了,不要再影响活人了。你很幸运,你的最后一程是我们来送的你,安安静静的来,就安安静静的走吧。说完胡宗仁就开始念咒送魂,一炷香的时间里,张先生从起初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表情狰狞,接着翻白眼,脚跟着地就摔到在了地上,这表面田欣的鬼魂因为胡宗仁咒语的关系已经逃离了他体内,只是无法出圈,等胡宗仁念完以后,他摸出钱纸和符咒,在圈里烧掉,这时候阳台门的窗帘上扬起一阵被风吹过的感觉,我知dào

,田欣走了。

胡宗仁将烧掉的灰烬装进八卦袋里打结,说已经做完了,然后我们大家一起扶起了张先生。胡宗仁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他对周大姐说,你可以叫急救车了,钱不用直接给我们,等你丈夫好了,再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吧,回头我再电话给你说卡号。胡宗仁还说,不过你丈夫肯定是不会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事了,至于是不是实情相告,就看你自己对你丈夫的了解了,如果他本身能接受这些就直说,如果不能,就善意的欺骗下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说完胡宗仁就对我说,走吧。我说去哪儿,他说天竺。我说你别闹到底去哪儿,胡宗仁说,连夜开车回重庆,能行吗?我说好,因为我也确实不想在外边过夜,加上今天还听了个这么虐心的故事。

在回重庆的路上,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很快就到家,然后我一边开车一边问胡宗仁,你最后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他笑着说也不算心情不好,只是觉得很悲哀。我说是因为那个叫田欣的女孩子吗?他说是啊,你想想,咱们接到一个案子,案子恰好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造成的,这几率能有多大?但是除此之外,又有多少孩子因为不同的事情,遭遇差不多的人生呢?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这个谁都没办法做主,但是在一个孩子正在成长期的时候,给了他过多的不该他这个岁数承shòu的压力,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经济上,这不都是件值得悲哀的事吗?然后他突然一如既往的傻笑着说,但是这事也不好说,咱们俩也都是挺小就自己蹦出来了,只不过咱们运气好,没走歪路子罢了。

我见他稍微开心点了,于是说,咱们还不算走歪路子啊,恐怕没比咱们更歪的了吧。胡宗仁笑着说,可是我们是在帮zhù

人啊,当你每天做了一件好事,即便是件很小的事,难道不会因此心情好很久吗?我说是啊,你看田欣的遗像,尽管是黑白的,但她还是在笑啊,她怎么会想到,她怀着美好心情照下的照片,最终会成为自己的遗照呢?

胡宗仁突然一拍大腿说遭了!吓了我一跳。我骂道你他妈别大半夜在高速路上吓人行不行,待会老子把车开到树上去了怎么办?他说你说遗像,那遗像和灵位还在我包里呢…我叹气说,这可真像你的风格,还能怎么办,回重庆后寄给周大姐让她转交吧!

当天回家挺晚了,于是早早就休息了,第二天胡宗仁说他接到周大姐的电话,张大哥已经醒了过来,说不记得之前的事她也没打算说,感谢了一番,把钱给汇了过来。不过胡宗仁告sù

周大姐,以后让你老公别再吃什么阴枣壮阳了,换别的多好干嘛非吃这个。

说的也是,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再接手这样的事了。

第十二章.【案三】螺蛳出坟

在重庆的西北面,不到10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并不算很大的县城,叫做铜梁。说起这个地方我的感触还是挺深的。因为从2002年回到重庆开始,我曾有长达半年的时间集中在这个地区做业务,因为主城区内师傅太多,想要立足基本上和踩人家线是差不多的含义,所以当初的我毅然决定先从区县开始做起,最起码不要一下子在那么多师傅跟前丢人。

铜梁是个人杰地灵的小城,这里是英雄邱少云的故乡,也是从先秦时期就已经设郡的城镇,有着干净的街道和清新的空气,最起码这里还能看得见蓝天白云。除此之外,铜梁的艄公号子鱼也是当地一大特色美食,在铜梁的半年多时间里,我这个害pà

卡刺而几乎不怎么吃鱼的人,却在这儿的鱼庄里消费了大量的银子。不仅如此,这里还是铜梁舞龙的发祥地,早在我小时候,每到过年总是会缠着爹妈带着我到街上去看舞龙舞狮的游行,那些舞师们穿着大红或者大黄色的丝绸衣服,绑着太平天国一样的头巾,一个人在前头耍龙珠逗龙,一群人从龙头到龙尾杂耍般地跟着摆动,每次有这样的表演的时候,街边总是站满了人,锣鼓的敲打和川东唢呐的声音混合着鞭炮在空气中弥散,这一切,直到多年前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后,我就再也没能见到过。

而今天要说的这个故事,就和铜梁舞龙有关。

在从遂宁回到重庆后一个礼拜,胡宗仁再度打电话给我说新的案子来了,这次依旧和前两次一样,是雇主打电话到马道人的手机上,然后被轩辕会给截了,大概有些容易点的案子他们就自己派人去做了,筛选了一些困难的然后让雇主联系胡宗仁,因而形成给我们考验的二十四个案子。胡宗仁在电话里告sù

我说,这次的雇主,是铜梁舞龙的世家,大致的情况是他们家最近收到通知,说是有条道路要从他们在农村的老家房子跟前经过,规划的范围里,就有他们家的祖坟。所以私下协商了一下还是觉得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但是还是得跟老祖宗烧烧香说道说道,就在全家人给祖上烧香之后的当天晚上开始,接连好几天,家里的后人们就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撞鬼的事情,于是雇主心想是不是老祖宗不高兴了,不敢随便迁坟,更不敢叫道士来把老祖宗给灭了,所以才打电话打算找马道人这样的师傅介shào

几个折中的办法,这样才联系到了胡宗仁。

胡宗仁在电话里笑着说,他怎么知dào

我不会把他们家老祖宗给灭了,我胡宗仁打从十几年前起可就是主要学的打鬼术啊。我对胡宗仁说,既然是铜梁舞龙的世家,那他们家应该比较富裕啊,你跟对方谈好价格了吗?胡宗仁谈好了啊,但是对方还是挺固执的,坚持说这是修路方要迁坟的,所以这个酬金该有承建方来支付,不过他也承诺我会去要到这笔钱的,既然轩辕会推过来了,有钱没钱有啥区别啊,咱们不是还照样得去么?

胡宗仁苦笑了一声,这混蛋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这一切不也是他自己逞一时之快自找的吗。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胡宗仁说,那就明天吧。

第二天一大早胡宗仁就到我家来找我了,顺便还在我家骗了一顿早餐。我们俩吃完饭就出门了,铜梁的路好走,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进了县城。我问胡宗仁,那个舞龙世家的雇主住在什么地方,他说对方告sù

他说到了铜梁县城就给他打电话,他来接我们一块去。于是胡宗仁就摸出电话给对方打去,从他的谈话中称呼对方为赵老师,所以这次的雇主姓赵。挂上电话后胡宗仁告sù

我,那个赵老师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城里等着我们了,你看,还是够有诚意吧?我说这城就这么大点,从城东到城西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距离,这有什么等不等的。胡宗仁告sù

我先开到某某路的某某大厦那儿,赵老师就在那。

我虽然在这个地方待过半年,但是毕竟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县城建设很快,新房子也很多,好多路我都不认识了还是得走一截问一下,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到了那个大厦下边打着双闪灯,然后胡宗仁打电话给对方,说我们到了我们的车牌号是多少多少,就在路边停着呢,你在哪儿呢?话音刚落,我副驾驶方向的人行道上,走过来一个身高大约1米6多,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秃顶但是却骄傲的把一侧的头发甩过来挡住,身上穿着军绿色的类似中山装的布衣,下半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看似西裤又不大像的裤子,脚上一双黑布鞋,手里提着一个某超市的购物袋的男人。

老实说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诧异的,按理说,这铜梁舞龙可算是地方文化的精华啊,舞龙文化在铜梁的地位就跟川剧在四川人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无法取代,既然是舞龙世家,这赵老师怎么穿得好像进城的农民工似的?一点看不出有丝毫世家弟子的样子。从胡宗仁的表情中,我知dào

他跟我有相同的疑惑,但是人不可貌相,我们也就都没说话。赵老师上车以后,满脸笑容的坐在后排座上,伸出手来跟我们握手,然后嘴里一直非常客气的说着你好你好,我和他握手的时候也察觉到这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于是我猜想可能是年轻的时候舞龙留下的吧。赵老师声音洪亮,可能是在太阳下晒了太久,额头的汗珠一直在冒。

于是我跟他说,赵老师我这车后边有抽纸,你要不先擦擦汗?赵老师说不用了,伸手就用袖子擦拭了起来。我说你直接告sù

我们你家在哪儿不就完了这大热天你干嘛在这儿晒着太阳等啊。赵老师笑呵呵的说,他们家住的远呢,就因为太远,所以昨天晚上就特地到县城来,住旅馆等着我们。胡宗仁接话说,这么说您家里不是在这县城里头?我还以为你们舞龙世家的人,怎么也该住在城里吧。赵老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唉,那些老旧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一点老玩意儿也没什么好夸耀的,咱们这就动身吧,从这儿到我家,开车都还得开1个小时呢。

事实上我觉得我受骗了,因为我开车开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到了赵老师家里的时候,基本上都快吃中午饭了。山路不好走倒也罢了,反正乡下的地方我也算是常常回去,可是的那个我下车后,又被赵老师带着走了二十多分钟的山路,而且是上坡,心想这回杂说也该到了吧,了直到我看见赵老师家里的房子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眼前这是一座看上去快垮掉房子,红土混合了竹条垒起来的墙,都已经掉灰很严重了。院子里鸡鸭狗都有,狗冲着我和胡宗仁叫了几声,就开始使劲摇尾巴,它大概也知dào

我们是来帮zhù

他们家的人。堂屋的墙上挂着一个竹签绷着各种颜色丝绸的龙头,龙头的方向正对着进出的门。要知dào

这要是在古时候,家里挂龙头可是要掉脑袋的。赵老师说,他们家一共六口人,父母都去世很多年了,自己两口子和兄弟两口子各住一间屋,但都挤在这个不大的土房子里,两家人的孩子都在外地上学,一个念高中一个上大学,还都是儿子。所以现在家里四口人都到齐了。

赵家人见我们到了就把一个方桌子放到了院子里,然后端出几根长条凳子,然后递烟端水,他们兄弟俩就坐着跟我们东拉西扯的说着自己家怎么怎么贫困之类的,两个媳妇就在厨房做午饭去了。胡宗仁很快就跟那条中华田园犬成为了生死之交,他蹲下摸出一根烟问狗儿兄弟你抽不抽烟?狗说,汪。胡宗仁又问,那你说我今年的财运旺不旺?狗又说,汪。胡宗仁伸手摸着狗头,一副对方深得他心的感觉。

我问赵老师,家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说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不就是你们在拜了祖宗后,就接连出现撞鬼的事嘛。怎么个撞法的?赵老师愁眉苦脸的说,最先是自己,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刚刚一走到茅房边,就觉得自己的左脚脚后跟上边的关节处,好像被什么细细的东西给扎了,生疼。他还以为是耗子于是就打开茅房的灯看,就看到一个穿着小马挂戴着地主帽的瘦老头正趴在地上咬他的脚后跟,赵老师说,茅房外边是有门板的,也就是说那个老头当时是上半身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下半身却被门板挡住了,而且它是整个匍匐在地上的,双手也抓住赵老师的脚。

赵老师说,这么一下就把他给吓坏了,想都没想就抬腿就踢,结果什么都没踢到,就好像在沙地上扬了一阵沙似的,那老头也消失不见了。当晚他当是自己睡糊涂了,虽然害pà

但是自己也没法相信,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兄弟说,昨天晚上睡着睡着就喉咙里一阵火辣辣的口干舌燥,于是就推了推身边的老婆,让她去端水,推了很多下老婆都躺着不动,于是他就发火了,打开了床边的小灯,正打算问老婆为什么叫你你不答yīng

的时候,却发xiàn

在他和自己老婆之间,还侧卧着一个老头。老头一只手撑着脸,就好像睡在身边听故事的小孩一样,面无表情,俩眼直勾勾的近距离看着他。当时他也吓坏了,一下子摔到床底下,但是再抬头看的时候,却也什么都没发xiàn

,倒是老婆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睡地上去了。

赵老师说,第二天他兄弟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两兄弟才发xiàn

那个老头应该是同一个人,于是心想是不是前几天拜祖宗出问题了,于是两人就去祖坟跟前跟祖宗赔罪,却发xiàn

祖坟的缝隙里边,陆陆续续的爬出来许多指甲大小的山螺蛳出来。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警觉了一下,坟里爬螺蛳,这可不是好事。

第十三章.【案三】龙头之上

山螺蛳,是我们这边的一种叫法。四川人把蜗牛和螺蛳一般没有明显的区分,所谓的山螺蛳,其实就是最为常见的圆壳蜗牛,这种动物原本就生活在石头缝隙或者植物根茎上,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方式的话,老坟通常也都是石头块垒起来的,所以石头缝里有蜗牛不算什么怪事。

但是如果是数量很多,且都是从坟里往外爬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必须要解释一下,蜗牛这种动物本身是软体动物,也是属于智力低下的一类,和鼻涕虫不一样,虽然二者生活习性差不多,但是鼻涕虫没有壳,也就失去了保护。蜗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缩回到自己的壳里,以此来自我保护,所以蜗牛是否缩回去几乎成了判定危险与否的一个标准。农村的老坟里多少都会生长一些蜗牛,但是如果蜗牛连缩回自己的壳里都觉得不安全的话,那就一定是被鬼魂的怒气所影响,被迫逃了出来了。更不要说数量如此之多。

赵老师接着跟我说,当时他看到那满地的蜗牛时候,也是很吃惊,在农村有很多老旧的说法,关于坟墓的就有不少。例如坟包开裂,坟里有蛤蟆,或者是水淹坟等等。这些在乡下人看来都是不好的兆头。但是坟里爬出这么数量巨大的蜗牛,倒是第一次遇见。赵老师说,当天他就找来了他们村子里一个神婆,在坟前又是唱又是跳的折腾了很长时间,香烛纸钱烧了一大堆,神婆也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祖宗知dào

要迁坟,所以不高兴才出来吓唬人的,这法事一做完就不会有事了。当下赵老师和他的兄弟就给了神婆几百块钱还让她提走了一只鸡和一筐鸡蛋,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在当天晚上,又出现了怪事。

赵老师说,这天晚上就是自己老婆遇到的了,折腾了一整天,他自己累了就很早先上床睡了,赵老师的老婆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还腌了不少盐白菜打算第二天就可以当个菜吃,忙完以后已经是夜里11点多,上床以后就拉上蚊帐睡了。农村的晚上还是挺凉快的,当天晚上她还没能熟睡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冷浸给惊醒了,于是就睁着眼睛发愣。渐渐的眼睛就习惯了夜里的黑暗,也正因为慢慢能看见东西了,她发xiàn

自己的蚊帐外头,直挺挺站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于是她慢慢坐起身来,打算看个仔细的时候,隔着蚊帐的纱幔,她清楚的看到一个带着地主帽的干巴瘦老头,脸贴着蚊帐咧嘴笑着看着她。

这一下就把她给吓惨了,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她的叫声不但吵醒了赵老师,还引来了旁边屋子住的弟弟和弟媳妇,于是当天晚上一家人都不敢睡觉了,凑在赵老师的床上打了一夜的扑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你们一家子人还真是想得开啊,换我的话我早就跑了。赵老师苦笑着说,跑,能跑到哪儿去啊,这半夜三更的,上山的路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好走,我们打算等到天亮后,就去找那个神婆评理去。结果第二天一家人气势汹汹的去找神婆理论的时候,却发xiàn

神婆不在家,邻居说当天做完法事回来就欢天喜地的进城去了,也不知dào

去干嘛。于是一家人只能又回了家里,不知dào

该怎么办,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了,当晚再怎么害pà

也得接着睡,这一晚,又轮到了自己的弟媳妇。

这时候赵老师的弟弟接过话说,因为害pà

,当天晚上两口子靠得紧紧的,而且还是背靠背,这是为了不管哪个方向发xiàn

了那个鬼老头都能相互提醒一下。赵老师的弟弟说,孩子在城里上高中,那天夜里老婆就拿手机跟儿子发信息,关心一下。我们都知dào

在关了灯的环境下,手机的光芒是会因此显得特别亮的,就在她发信息的时候,突然手腕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给抓住了,然后朝着上边掰,随着手上手机的移动,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通过手机光亮就又看到那个老头子了,表情和头一晚嫂嫂说的那个表情差不多,也是呲牙咧嘴的笑着,赵老师的弟弟告sù

我,他媳妇还说吗老头张开嘴以后是没牙齿的。

这是一条很重yào

的信息,没牙齿的话说明岁数已经是挺大了,于是我问赵老师,你们家那祖坟里头埋的是哪位啊?赵老师兄弟俩齐声回答说是我们的爷爷。我又问那你们的爷爷是多大岁数的时候仙逝的?两兄弟都说,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老太爷就已经死了,兄弟俩都没见过,由于是舞龙世家的关系,所以小时候从父亲口中得知爷爷在当地是舞龙技术最好的,是掌龙头的人。胡宗仁问什么叫做掌龙头,赵老师告sù

他说,就是手里的棍子上顶着的是龙头,从龙珠开始到龙尾结束,中间最关键的就龙头,龙头的走势直接决定了这条龙舞得好不好kàn



赵老师的弟弟说,当天晚上自己媳妇撞见这事之后,也是惊慌的大叫起来,于是一家四口又凑到一起打了一晚上的扑克。赵老师接着说,所以从那天白天开始,家里人就四处托人打听靠谱点的师傅,这才找到了马师傅,继而找到了胡宗仁。胡宗仁问他,你们父亲的坟在哪儿?赵老师说,父亲的坟就在祖坟的下坡处,农村有习俗,子孙的坟不能比祖坟埋得高。胡宗仁又说,那这样吧,趁着现在还没吃午饭,你带我们去看看你们家祖坟吧。

于是我们起身离席,赵老师带着我们绕到屋背后,顺着田坎上的小路走了几分钟,路上拨开一些杂草堆,在一篇已经割掉的玉米地里,找到了这个祖坟。胡宗仁看到祖坟后,然后顺着祖坟的朝向远远看了出去,说你们家祖坟的位置可不算很好啊,这地方看出去有山没水,而且山势也是弯弯拐拐的,加上玉米长起来之后,挡住了坟头,这就相当于把坟里不管好的坏的东西全都聚集在这里,这坟背后又是一个小山坳,前后无路,老祖宗这会儿才来找你们的麻烦,都算是忍了你们很久了。

胡宗仁在风水上比我擅长很多,而且这家人看上去也不是有钱人家的模样,吓唬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而我却注意到这些条石垒起来的坟的缝隙里,果然还陆陆续续爬出来不少蜗牛。胡宗仁对我说,要不你这就检查一下。于是我摸出罗盘,先在心里默念了一段对逝者表达敬意的咒文,因为我实在不想待会在检查的时候被攻击,早年曾遭遇过一次,所以对待老坟我还是要小心点为好。念完咒之后,我就端着罗盘先计算了东南西北,所谓的方向是要配合2010年的流年,这将决定我绕着坟走的方向究竟是顺时针还是该逆时针。走了一圈,有灵异反应,但是还算温和。通常情况下,这样的老坟里经lì

了过长的时间后,里边埋着的死人应该是渐渐消失了,也就是纯粹的坟而已,只是说祖坟管三代,祖坟埋的地方对了,会让后人享福三代。但是看到赵老师家里的条件之后,我实在是对此表示怀疑。

走了一圈后,心里有数了,这坟里的死人尚未消失殆尽,或者说本来已经是离开了很久,但是因为某个诱因的关系,又回来作怪了,我姑且认为修路迁坟是造成老祖宗回来的主要原因。而与此同时我还发xiàn

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几乎每一个从坟里爬出来的蜗牛,大多爬到距离坟头几米之外的位置就原地不动了,只有少数还在继xù

朝着外头爬,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蜗牛门爬行的方向,就正好是赵老师家里的土房子。而且不止这样,当我的罗盘凑近到蜗牛的时候,都会发出灵异反应,虽说也不强,但是却比坟墓本身的灵异反应强,这说明这些蜗牛和我起初的预想是不同的,它们并非是受到了危险信号而逃离,而是本身就因为被灵异的物质所操控而产生这样的行为。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点什么,于是我把我的想法私下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也围着坟墓试探性的点咒烧符,发xiàn

他得到的结论和我的猜想相差不大,于是胡宗仁跟我说,那这样吧,咱们现在不按原路返回了,咱们就顺着蜗牛的轨迹找找,要是蜗牛爬动的目的地就是赵老师他们家的房子的话,那这房子里应该有答案才对。

我和胡宗仁猫着腰,沿着那数不清的蜗牛找,颜色大小都差不多,而且正在爬行,爬动的方向还都一样,这就非常耗时了。找了十几分钟之后,听见赵老师的老婆在屋角大声喊我们,说让我们赶紧回去吃饭了,由于我们并没有告sù

赵老师我们在找什么,所以他和他兄弟就只能在我们身后跟着。好几次他都笑着提醒我和胡宗仁,要不咱们先回去把饭吃了再说?我们没理他,还是一直找着,本来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路,我们硬是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结论果然如我所想,这些蜗牛最终有好几只都爬进了屋,而且他们都朝着同一个地方。

进屋后我揉了揉我的老腰,院子里先前我们围坐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饭菜酒杯,当大家都要入席的时候,胡宗仁突然说,咱们把这桌子菜抬屋里去。赵老师不解的问,为什么啊,这外头宽敞多了啊。胡宗仁说你听我的就行了。由于有求于胡宗仁,赵老师只能答yīng

了,我们几个人合力把桌子抬进屋子后,胡宗仁又说,咱们坐挤一点,把这个位置给空出来,大婶麻烦你多拿一副碗筷酒杯,半碗饭,夹上菜。

于是我这就明白胡宗仁要干什么了。等到一副没人吃的碗筷摆好以后,赵老师终于忍不住了,问胡宗仁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胡宗仁一边大口的喝酒吃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请你们家老祖宗吃饭啊。两兄弟对望一眼然后害pà

的问,老祖宗这会儿在吗?胡宗仁说,在不在我就不知dào

了,但是我知dào

他肯定在看着咱们。

说完他抬手指着挂在墙上的龙头,然后说,你看,龙角上有蜗牛。

第十四章.【案三】陈年往事

尽管在之前检查的时候我就发xiàn

龙头上不止是龙角有几只趴着但是缩回壳里的蜗牛,此刻胡宗仁这么一说,我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就跟赵老师一家人的反应一样。赵老师盯着龙头愣了半晌,然后结结巴巴的问胡宗仁,你的意思是,那些蜗牛就是我家老祖宗?胡宗仁没说话,只是一边刨饭一边点点头。我告sù

赵老师,这蜗牛不是你老祖宗,只是说这些蜗牛之所以从坟里出来,然后怕了这么远爬到你家里,再顺着墙爬上龙头,这些都是因为你老祖宗的关系。至于是为什么,我们暂时还不知dào

,但是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看。

说完我站起身来,贴着墙仔细寻找着。有少许几只蜗牛正顺着墙根朝上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类似胶水的痕迹。我摸出罗盘,让赵老师兄弟俩凑近点看,我说你们看罗盘现在的南北朝向,已经被我校对准确了,你们家的门是朝正东的,也就是说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是直接可以照射进你家的堂屋。而你龙头又正好是正对着大门,就是说太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是可以给龙“开眼”的,这是一个非常吉祥的事情。不过你仔细看看。说完我就把罗盘凑近了那几道蜗牛爬过的水痕,罗盘的指针开始轻微的左右摆动,就好像附近有人拿着一块铁在干扰一般,这反应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其程度已经足以证明那是非正常的反应了。

接着我又把罗盘放到了蜗牛附近,罗盘指针的转动稍微厉害了一点,但是也只是比水痕上的更强一点而已。我告sù

赵老师兄弟俩,这里的反应不管是强度还是幅度,都和我们之前在你家老祖宗坟墓跟前的蜗牛一模一样,而且和你家老祖宗坟里的反应是同一类型,所以这就说明这些龙头山的蜗牛来自你老祖宗的坟里。至于为什么好好的蜗牛,又是活物上有这种灵魂反应,这还用得着我明说吗?赵老师他们听得似懂非懂的,我也就没继xù

解释,如果说得太过清楚,那人家何必还来找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呢。

接着我和赵老师兄弟俩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胡宗仁已经又添了一碗饭。他一边吃一边告sù

我们,你们也赶紧吃吧,吃完之后,希望你能给我们讲讲你所知dào

的关于你家老祖宗的一切。

午饭后,赵老师家里的两个媳妇收走了饭菜碗筷,唯独留下了之前给老祖宗备下的一副。我们四个人坐在桌子的三个方向,留下了空白的一方。胡宗仁对赵老师说,你说你们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爷爷,那从你父亲口中又得知多少呢?因考lǜ

到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突然之间重新回来,无非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当初走得不干净,要么就是遇到什么不得不让他重回人间的事了。赵老师说,他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只是记得自己打小开始,就很少听到父母说起爷爷的事情。父亲也是一个舞龙的师傅,所以他在十二岁那年,开始长个子,父亲见他个头足够了,就开始传授给他舞龙的要领,毕竟怎么说也是世家嘛。当时弟弟岁数还小,全部交给母亲在带他。

赵老师说,他记得有一次练功累了,于是就偷懒跑到后山去爬树玩了,结果在树上睡着了摔了下来,摔断了一只手,好在离家不算远附近也还有人住,乡亲们把他送回家以后,父亲赶紧找来了村里的跌打师傅来接骨,当父亲问起他为什么要偷偷跑去爬树的时候,赵老师对他的父亲说,因为练功太苦了,爬树比较好玩。

赵老师说,当时他还是个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那个年代的人,如果对长辈撒谎的话,会被看作是一件忤逆的事情。当时他父亲听见儿子这么说之后,叹了口气坐在他的床边对他说,这是咱们家传的技艺,即便你再怎么不喜欢,也必须得练下去。业精于勤荒于嬉,咱们家就这么几块土地,单单靠种地,一辈子都是个农民,人往高处走,你爹我没能走出去,也是盼望你能够走出去啊,一来是可以奔个好的生计,二来也是把咱们铜梁舞龙的绝技传承下去。

赵老师告sù

我们说,由于还是个孩子,当时没能很深刻的领悟父亲话里的期望。于是他就口无遮拦的问父亲,那为什么你没能够走出去呢?父亲可能没想过他会这么问,于是回答他说,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爹前半辈子舞龙挣到不少钱,可为什么咱们还这么穷呢,因为爹的钱,都用来还债了。他又问为什么要还债,他父亲告sù

他,他要还赵老师的爷爷当年欠下的债。于是那才是他第一次那么仔细的从父亲口中得知到一部分关于自己爷爷的过去。

赵老师的爷爷小时候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在旧社会的关系,又是四川地区,当时的年代,如果穷人不去给地主做长工的话,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方法无非就是两种,一个就是参军,去跟这个军长那个师长军阀混战打来打去,混口军粮吃。要么就是占山为王,当土匪,嗨袍哥,劫富济贫,虽然这样能暂时有个吃穿,却常常被地方联合军队剿灭,在老百姓看来,这也是只有半条命的人。或者说就是有一技傍身,打石头,当木匠,或是懂手工活之类的,而赵老师的爷爷当初就是一个地主家的长工,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从地主家跑了出来就再没回去,起初是参加了一个戏班子,后来又被引荐给一个老师,学习最正宗的铜梁舞龙。

赵老师说,当时四川还算比较太平,除了军阀和土匪们常常打来打去,偶尔会来村子里抓壮丁充军,但大多数情况下战场都在郊外,一般不会伤害到老百姓。而当时的铜梁县城只有几条纵横交错的老街,却住了不少人,有外地来的商贾,也有本地人在这里做些小生意,但凡哪家开张大吉或是娶亲嫁女儿,都会请舞龙班子来舞龙舞狮朝贺热闹一番,每年过年的时候,县太爷也会拿钱请他们来庆祝一下,所以那时候,舞龙队是一个肥差,谁都想进去混口饭吃。

而赵老师的爷爷算是天赋异禀的一位,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师傅的所有手艺,而且有时候舞龙舞得比师傅还好kàn

,这让他师傅很是欣慰,于是长久以来一直把他当作接班人,后来师傅去世,赵老师的爷爷就顺理成章的从他手上接管了舞龙队伍。赵老师说,他的父亲生于1940年,出生的时候爷爷还在舞龙,并且因为多年的积攒回到老家自己盖了一个大院子,爷爷生性豪爽,喜欢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原本早年没有选择上山当袍哥,此刻却因为和道上的朋友交往很深,成了一个非常有名的资助人,算是一个清水袍哥。

这个我是知dào

的。袍哥分为清水和浑水两种,前者一般是出钱不出力,或者有计谋,可以提供保护的人,后者则是提着大刀长枪冲锋的人。赵老师指着门外对我们说,以前在那边有个大院子,那就是我们家的祖屋。当时赵老师的爷爷比当时自己帮工的地主还有钱,于是就买下了几乎整个村子和山头的土地,请了乡亲们来帮忙种地,自己成了当地的大地主。随着岁数渐渐大了,舞龙就很吃力了,而且自己也组建了好几个班子,完全不用自己出马。所以更多的时间就是在家里教赵老师的父亲舞龙技艺。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老师突然叹气说道,可是好景不长,解放后不久,铜梁也跟着全国的风潮开展了土改,家族的土地一夜之间被还给了村民们,为此爷爷怄气怄了很长时间,后来实在想不通,就开始抽鸦片。那个时候四川还存zài

着不少烟馆,就因为鸦片的关系,一下子把家给败了。赵老师苦笑着摊手说,你看吧,现在我们家就只剩下这点东西,都还是爷爷留下的钱买的。

赵老师接着说,他父亲也是舞龙舞了几十年,但是随着政策的变化,生意却一年不如一年,因为大家已经渐渐不感兴趣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跟着父亲的班子在重庆四川很多地方表演过,但是收入却非常微薄。到了再后来,国家禁止烟花爆竹,这就让本来就开始让人觉得乏味的舞龙显得更没有意义,于是现在基本上就很难见到了,除非是哪个大款想要附庸风雅,才请班子来舞,但现在班子都散了,能请到的都是些半桶水的,真zhèng

的舞龙,恐怕是见不到了。

胡宗仁问赵老师,那你离开班子之后,你又干什么去了?赵老师笑着说,还能做什么,又没文化,本来以为舞龙能混口饭吃但是现在也混不到了,于是就只能四处打工,县城里用工的地方倒是不少,我去给人当装修工,削木头锯板子这些简单活儿,我还是会做的。老婆就在家里种地,喂鸡鸭,孩子上学学费也高,起初听说义务教育是免学费的,谁知dào

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到一起,还不如让我们交学费呢。赵老师说,即便是这样,他也一定要让孩子念书,传承没了,念书仿佛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正想要告sù

赵老师其实我和胡宗仁也都没怎么念书的时候,胡宗仁突然说,你家老祖宗晚年不幸,这可能是他留下的一个原因,既然如此,现在后人也还健在,而且是嫡子嫡孙,那我就以你们兄弟俩加你们俩的孩子的名义,再到坟前做一场法事,希望让老祖宗瞑目,该留下的留下,该消散的消散吧。

赵老师有点尴尬的问,你们俩真能办到吗?胡宗仁点点头笑着说,我们和你们村里的神婆不一样,我们不玩虚的。

第十五章.【案三】坟头舞龙

胡宗仁站起身来对我说,那就这样吧,赵老师麻烦你找一个瓦罐子给我,就是那种小的就行。农村别的没有,这类瓦罐是非常容易找到的。过了一小会赵老师就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罐子,然后用碗把里边腌好的蒜头腾出来装好,接着蹲在门舀水把罐子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用布擦干水渍后递给了胡宗仁。胡宗仁接过罐子后对我说,咱们刚才循着蜗牛轨迹走回来的那条路,你还记得怎么走吧?我说记得啊我人称记忆美少年。他说那好,咱们这就原路返回祖坟那儿,路上看见还在朝着屋子爬的蜗牛,能捡多少就捡多少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踩在板凳上,伸手到挂着的龙头上把上边的蜗牛和正在努力爬上墙的蜗牛一个个抓了起来,丢到瓦罐子里。

我明白胡宗仁的用意,由于赵老师家的祖坟是没有墓碑的,或者说是以前有但是现在找不着了。于是我们很难根据现下掌握的资料来推算老祖宗的生辰和死忌,而目前我们找到的最直接能和坟墓里的死人有联系的东西,就只剩下这到处都是的蜗牛了,还不包括早前在路上不小心踩死的那些,总不能让我们挖开祖坟把骨头给找出来吧。所以这些蜗牛成了我们当下唯一能够和老祖宗建立一种联系的途径,所以胡宗仁让我尽量多的收集蜗牛,肯定是因为这个。

沿着起初的路往回走,路上我数不清到底捡了多少个蜗牛,总之当我们走到坟前的时候,那个只有胡宗仁脑袋一半大小的瓦罐里,已经密密麻麻的装了小半罐子了。

胡宗仁先把罐子盖好,那是为了防止那些躁动的蜗牛们再爬出来。然后把瓦罐子摆在坟头正对着大约三尺开外的地方。接着他扯了一把玉米桩子,当成扫把一般,把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也顺便把那些正在往外爬的蜗牛扫回到坟头的位置。接着胡宗仁对我说,又要借你的红绳用一下了。我问他怎么用啊,他说你就弄一截长点的绳子,然后围着这坟墓走一圈,把坟墓给围起来就行。我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蜗牛心里发慌,我可不想待会做法事的时候一边做还得一边把蜗牛抓回原位去,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待会你帮我抓蜗牛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蜗牛,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密集恐惧症的患者,但是这么多蜗牛蠕动起来看上去还是挺壮观的。于是我拿出红绳把坟墓围绕了一圈,由于在户外,为防止被风刮走,我还特意在相隔几尺的地方用小石块把红绳给压住。我把坟墓、蜗牛、瓦罐子都围在了圈内,就在我打好绳结的时候,一些蜗牛就再次爬到了绳子边,但是它一碰到绳子就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迅速的缩回了壳里,我就知dào

,这老祖宗操控下的这群蜗牛,根本爬不出去。

胡宗仁深呼吸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站到了圈内,站在瓦罐子的跟前,在瓦罐子和坟墓之间摆好纸钱插好香烛,接着他拿起一叠纸钱,就好像书本那样拿在手里,用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其余的指头卷曲捏住大拇指,以手指代笔,在纸钱上弯弯拐拐的画着。瑶山道法的组成当中很重yào

的一项就是写阴契,相当于我们佛家常常说的伏包,是活人写给死人的一种类似书信的东西,意思大概是这些东西是寄给谁的,别人都不要收,小鬼也不要来哄抢,否则必遭雷劈之类的。胡宗仁画了一阵后,就在蜡烛上引燃了手上的纸钱,在烧到一半的时候,他一扬手,把燃烧的纸钱平平地丢在了坟头。那样子很像赌神电影里,高手用扑克牌杀人的姿势。

接着他伸手到自己包里,取出一张符纸,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放在手心,然后吐口水到自己的手心中,把那些泥土化开了一些,然后拿笔好像蘸墨一般,用坟土混合了道家人口水做墨,在符纸上画了一道符,这道符他自己称之为请令,是以一种由上至下命令的口气告sù

刚才收到阴契的亡魂,我现在要让你怎么怎么做的意思,道家人的符咒相当大一部分都含有“敕令”二字,其实就是这个含义,什么叫令,就是你不得不从的意思。画好符以后,胡宗仁用食指和中指平平的夹着这张符,指着坟头的方向顺时针逆时针的连续画了好几个圈,接着引火烧起来,等火苗烧旺,就打开了瓦罐子的盖子,把燃烧着的符咒丢了进去。

我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小时候也玩过火烤蜗牛的游戏,蜗牛的壳里好像有一个类似气囊的东西,当遇到高温,就会好像气球一样炸开,我想那声音就是这么来的。胡宗仁双手合拢,依旧伸出食指和中指,食指还弯曲卡在中指上,所以这个姿势看上去很像是在骂人,他闭着眼睛,嘴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声音很小我几乎听不见。而就在这时,瓦罐子突然砰的一声裂开了,碎在地上,罐子里的蜗牛也开始四散逃开,除了那些已经烫死的。

胡宗仁皱着眉头,看着地下破碎的瓦罐。赵老师就比较笨了,他战战兢兢的问,是不是刚才烧火把罐子给烧炸了呀。胡宗仁没理他,从他的表情里看得出,这一幕是他未曾预料到的。而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坟墓里突然发出一些细微但清脆的声音,就好像很多贝壳不断轻微碰撞一般,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于是对胡宗仁说,你先退出来。可我话还没说完,一股子粉末状的东西突然从坟墓的缝隙里喷了出来,直接喷到了胡宗仁的脸上。

胡宗仁赶紧后退,直接跳出了圈子,我也马上去看他,因为这种粉末我是领教过的,很像是飞蛾翅膀上的粉末,我曾以为这玩意生鬼病长达一个月之久。胡宗仁对我说他没事,刚才闭气了,没吸进去,只是在揉眼睛。我看着坟墓的方向,刚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是一大堆蜗牛继xù

从缝隙里爬了出来,彼此的壳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赵老师看到这一幕,吓得朝后退了几步。我一直接等那些蜗牛爬到了红绳的位置,发xiàn

它们依旧出不来,我才放下心。胡宗仁说没事,然后继xù

站回了圈内,这次他没烧符了,蜡烛即将烧完,他就直接念咒问话了,大致的意思是都已经在送你了,你为什么不走还反抗。如果你再不走的话我们就只好强行送你离开了的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蜗牛竟然开始改变了方向,聚集在了香烛和坟头之间的位置,然后渐渐的,前后连成了一条波浪线。

虽然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我觉得这肯定是老祖宗做出了反应。我仔细观察那条线,面对坟头我的左手侧的线头聚集的蜗牛比较多,而其他部分就比较少,蜗牛组成这个波浪线之后,就缩回去不动了,就跟起初在龙头上看到的一样。于是那条线在我看来,很像是一条尾巴特别长的蝌蚪的模样,胡宗仁傻乎乎的看着我,然后问我,这他妈是什么意思啊?

“龙。”赵老师在我身后说了一句。

于是我才恍然大悟,老祖宗剩下未了的心愿,并不是所谓的迁坟,而是舞龙。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我们在坟前舞龙给他看吗?还是要我们把屋里的那个龙头烧给他?胡宗仁退出圈外,然后笑着说,你家老祖宗挺幽默的啊,传个话还不清不楚的,文言文吗?我没心思跟他打趣,于是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胡宗仁摊手无奈的说,还能怎么办,先找人来舞龙撒,如果舞完了还不肯走就烧给他,烧了还不肯走的话,也只能来硬的了。

我想想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对赵老师说,如果要你现在组织一群人来舞龙的话,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够把人找齐?赵老师想了想说,如果现在就打电话的话,村里会舞龙的人都回来的话,勉强能够组成一条龙,但是现在村里没龙啊,就一个龙头。我说那好办,你告sù

我铜梁现在还在舞龙的班子的电话,我和胡宗仁这就去把龙借回来,你就去把人找齐吧,就算找不齐,算上我和胡宗仁。

分好工以后,赵老师立kè

给在县城里还在操班子的师傅打了电话,对方很爽快的答yīng

了,我想那是因为赵老师祖上对这门民间艺术的贡献,对方非常尊重。好了地点后,我和胡宗仁就原路下山,然后开车回了铜梁县城。

我们借到的龙是那种一环套一环的,所以整条龙全部重叠的话,我的整个后排座也是能放下的,只不过我将因此无法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的情况了。不过我依旧凭着娴熟的驾驶技术和风骚的走位,在天刚黑没多久的时候,赶回了赵老师家里。赵老师来的人有七八个,如他说的那样,还真是差了几个人,于是我和胡宗仁都得上,由于没有学过,就只能在龙身子的阶段混混,龙尾和龙头一样,也是要展现蛟龙甩尾的动作的,我们这种门外汉完全是玩不出那种精髓。准bèi

齐全后,赵老师取下墙上的龙头,组成一条完整的龙,带着我们在组分前的玉米地上,借着火把的光芒,敲锣打鼓的舞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套动作做完,我和胡宗仁再继xù

测灵的时候,发xiàn

那些蜗牛已经四下散开了,不少还爬出了绳子,这意味着老祖宗心愿已了,于是胡宗仁开始用高规格的待遇送魂,并报以对这项民间传统艺术的尊重。

事后大约一个月,我们收到了赵老师汇过来的佣金,他在电话里告sù

胡宗仁,施工方承担了全部费用,而他们也要把老祖宗的坟送到父亲的坟边,一起重新安葬。赵老师还说,即便全部人都忘记了我们还会舞龙,他的子子孙孙,也都不会忘的。

在那之后的2011年春节,我在重庆新闻天天630上看到了关于铜梁舞龙申请地方民俗文化遗产的消息,电视里那个头绑黄头巾,笑容满面,精神十足的龙头汉子,正是赵老师。

挺好的。

第十六章.【案四】如厕惊魂

人有三急,水火不留情,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所以每天我们上大号小号跟我们吃饭睡觉是同样重yào

,且发生得更为频繁的。绝大多数人都有一定的心理洁癖,认为厕所是又脏又臭,虽说事实上的确如此,但是他们却大多因此会比较排斥厕所,尤其是那种使用人数很多,修建时间很早的厕所。

说到厕所,不得不提的一点就是,这个地方潮湿,也大多位于阴角,所谓的阴角和风水方位没有关系,而是说不会有人在厕所的墙上修一个豪华的大窗户,让你可以一边方便一边看风景,因为当你在看风景的时候,你也会成为别人的风景。这是徐志摩先生说的,不是我。此处的阴角,指的是光线相对较暗的区域。这样的地方往往都是最容易聚集阴气的场所,所以厕所算是一个灵异事件的高发地了。

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香港电影,讲的是一个人上完厕所后冲水,发xiàn

水全是血红色的,然后慌忙逃跑的时候发xiàn

门锁住了,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后被发xiàn

的尸体。很多人包括我在内对于关在狭小空间的感觉会感到不舒服,因为你不知dào

门里门外究竟有些什么让你来不及准bèi

的东西,。所以,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厕所里,算是我十四年来,比较恐怖的几个案子之一。

之所以恐怖,是因为我看见它了。

从铜梁回来后三天时间里,我还是和往常一样,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还抽空做了个小案子赚了点小钱,那天胡宗仁打来电话,说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我问他是哪儿,他说在高新区。我说这也是轩辕会丢过来的案子吗?胡宗仁说的,但是案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很清楚,只知dào

是厕所闹鬼了,人家是一家汽车单位,员工挺多,作为单位来说,肯定是不愁钱的了。怎么样,你去不去?我说我当然去啊,我要是不去的话你会挂掉的。

胡宗仁带我去的地方距离高新区石桥铺不远,地名叫做二郎。至于这个地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建国以后,这里曾经设置了一个研究精密仪表的军工企业,但是后来也转为民用了,我还知dào

这里有一个不隶属任何军区,直接受控于军委,有着远程精确打击力量的炮兵部队。不过在几年前的一个三月夜里,这个部队遭到了一个蒙面歹徒的袭击,牺牲了哨岗战士,几年后我才得知,这个当初袭击哨岗抢夺枪支的歹徒,名字叫做周克华。

到了目的地以后,我才发xiàn

这里附近有不少中高端车的4S店,而事发的单位是其中一栋大概四五层高的楼,位于这栋楼顶层的一家汽车贷款服wù

机构。在楼下的时候胡宗仁给对方打了电话,一个身穿黑西装白衬衫的工作人员下楼来接我们,他自称姓肖,是这家汽车贷款机构的市场部经理,这次找我们来,也是老总直接指示的,说是一定要尽快解决。

跟着他一起步行到了五楼,肖先生介shào

说这整层楼都是他们的办公场所,正对着楼梯的是一个办事大厅,里边有柜台和正在排队等候办理的客户,看样子很像是银行的感觉。面对大厅左手侧就是客户休息区,有乒乓球和台球,再往尽头走,就是厕所。而右手侧则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老总们的办公室,还有财务和会计等等。总的来说,作为私人企业来说,能有这样的规模还是算比较不错了,因为这附近有一个车管所,所以来这儿办理业务的客户往往都能够很容易的在车管所里顺利办到自己想办的事,中国嘛,谁都懂是不?

肖经理带着我们穿过大厅走到自己办公室的期间,那些原本坐在柜台里,穿着白衬衫的美女们就看着我们窃窃私议,在排除了她们是被胡宗仁的外貌所倾倒这个可能性之后,我认为今天肖经理找我们来谈的事情,说不定这些姑娘们也是知dào

的。

进了办公室,肖经理就打电话叫前台的小妹送进来水,然后递烟给我们抽,随便东拉西扯的闲聊了几句后,肖经理就关上了自己的办公室门,然后压低声音跟我们说,这回请你们二位来,也确实是迫不得已,我们这栋楼有点不干净,而且怪就怪在唯独我们这一层出了问题。胡宗仁对肖经理说,先前来之前就跟你通过电话了,知dào

你们这儿的厕所好像出了点问题,但是这一带从建国以来开始,就一直属于工业区,没听说过这儿有过例如埋了死人,修房子挖到坟墓之类的情况呀,即便是有,这房子少说也十几年了,为什么当初没出事,你们开公司这么长时间没出事,偏偏现在来出事了呢?

我和胡宗仁并排坐在沙发上,我们的面前就是一个跟我们膝盖差不多高的茶几,而肖经理则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了茶几前,面对着我们而做,他双手的肘部放在腿上,手里反复搓着,在搓动的过程中他还刻意让我看到了他那块R字头的名贵手表。肖经理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打我们公司出了这些怪事之后,传言四起,连楼下别的单位都议论纷纷的,说这里在解放初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打靶场,那时候这附近没有多少人,全是荒山,所以当时很多死刑犯也是押解到这里然后枪毙的。有些犯人枪毙的时候会要求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所以很多犯人穿着红衣服死的,要知dào

红衣服死的人怨气是最重的,所以我们公司遇到的这事,好几个都看到是红衣服呢。

我打断肖经理,我说你说了这么半天,你们公司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啊?肖经理说,就我们公司有几个小妹妹,刚才我们进屋的时候其中一个就在柜台里,她们说自己上个礼拜的时候去上厕所,在厕所的下水口里看到一张人脸,在水底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而且其中一个还说自己当初吓到了逃跑的时候,还看见下水口里伸出来一只湿漉漉的手,手上穿的就是红色的衣服。

胡宗仁说,你的意思是说,那张人脸是在水面以下的对吗?肖经理说他必须强调他自己是没有亲见过,但是根据大家的传闻来说就是这样。胡宗仁问道你们公司的厕所是马桶还是蹲便器?肖经理说是蹲便器,毕竟是老房子了,外边看上去也脏兮兮的,里边装那么豪华也没用啊,而且当初自己公司租下整层楼的时候,这个厕所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只是翻新了一次墙壁和格子间,别的都没动过。我说那你能不能把那个见鬼的妹子叫进来,我们当面问问。

肖经理说好的,他这就去叫,于是他打通前台的电话,低声说你让小吴进来一下,我们有点事找她。很快一个女孩子就走了进来,她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样子很像是刚刚毕业没多长时间的大学生。她走进屋的时候看到我和胡宗仁,表情有点惊慌,如果她之前说见鬼是真的,那么我宁可相信此刻她依旧心有余悸。肖经理把自己的凳子递给小吴,让她坐下,然后当小吴坐下以后肖经理就对她说,早前你们传言的那个情况,刘总已经知dào

了,所以特别委派我去找了两位师傅来了解下情况,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工作,也不让大家继xù

害pà

下去,这两位师傅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小吴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在我和胡宗仁之间来回打量着。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胡宗仁点点头,对小吴说,妹妹,你是第几个看到厕所那东西的人?小吴说她是第一个,是上个星期六自己值班的时候上厕所看到的。胡宗仁问是白天还是晚上,她说是白天。胡宗仁又问,你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尽量完整点。

小吴手上拽着自己衬衣的一角,然后说,当天是轮到她值班,一般来说周末休息日里,车管所和很多办事机构都不上班,办不到什么事,所以客户也比较少,相对很清闲。本来那天吃完午饭后,自己闲着没事就在电脑前玩翻牌的游戏,到了大约下午2点多的时候,就尿急想要上厕所。由于当时公司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值班,剩下的就是保洁员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休息,于是她就跟那个保洁员大姐说让她帮忙看着下,自己去上个厕所就回来。结果厕所一共五个格子,她挨个推门发xiàn

都关上了,以为是里边有人,于是就只能打开了最后一个格子。

我一听坏了,这格子间的厕所,最后一格往往就是最邪门的。小吴说,当时自己压根就没想过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尿尿,竟然会发生这么吓人的事。她说厕所是蹲便器,前边有个凸出地面的部分,大概是用来防止尿液溅出来,然后那个凸起部分下边就是落水口。自己尿完打算穿裤子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的低头一看,映着厕所的灯光,她看见那水面底下有些起伏不平的东西。起初她还以为是在她以前来上厕所的人没冲干净,于是就放水冲了一下,等水停下后,积水处的水就是清凉的水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看见了在水面下,有一张脸。

小吴纠正说,也不是一整张,只有脸的下半部分,看不到鼻梁以上的地方。胡宗仁问她那你怎么判断那是一张脸呢?小吴说,因为有嘴巴啊,而且嘴唇还很红,咧着嘴朝着我笑呢,当时我就吓坏了,赶紧开门想要跑,但是门栓打开后,却怎么都推不开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外堵着一样。她大声喊救命,也没人搭理她,就在这个时候,那张脸却不见了,正当小吴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幻觉的时候,突然从水洞里伸出一只手来。

她说,那只手很瘦,皮肤是有点水泥的青色,指甲白白的,手上有一截袖子,袖子却是红色的。

第十七章.【案四】猛鬼厕所

我问小吴,那个落水口有多大?小吴说,也就饭碗碗口那么大吧,我看了胡宗仁一眼说那这鬼的脸挺小的啊。小吴说,这大小她也没很仔细的看,再说了,当时的情况下,谁还敢死盯着看啊,那还不给吓死了。我心想这到也是,于是我问小吴,然后呢?

小吴说,当时她看到手伸出来以后,又打不开门,于是惊慌之下她就伸脚去踹那只手,但是一脚提过去就好像踢到空气一样,直接穿透过去了,而自己当时也因为没控zhì

好力度,直接就侧身滑倒了。小吴说,当时倒下的时候背撞到了格子间的门,门却好像那股阻力消失了一样,就顺利打开了,她来不及考lǜ

自己哪儿摔痛了,于是就从厕所里跑了出来。小吴告sù

我们说,她跑回大厅后,就对那个保洁员阿姨说,厕所里闹鬼了,吓得保洁员阿姨也在那儿坐立不安的,但是还是安慰她说别怕,我们俩人在这里呢,这大白天的没事的。于是小吴就大大打开了大厅里每一扇窗户的窗帘,让光线尽可能多的照射进来,接着就立kè

打电话通知了物管和自己单位的领导。

小吴说,直到忙完这些,她才发xiàn

原来那个自己在厕所里撞见的鬼魂并没有跟着追出来,于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下子好像是摔疼了,倒下的时候左腿的外侧撞到了蹲便器凸起的那部分,磕青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小吴穿着深灰色的职业裙,坐下加上上半身的白衬衫,我知dào

,胡宗仁最喜欢的就是这种OL的打扮。果然胡宗仁很认真的问了小吴一句,你的伤好了吗?让我来帮你检查检查!

我翻了翻白眼,小吴也红着脸说,只是撞到了淤青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就不用看了吧。从胡宗仁失望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会因为这件事介怀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胡宗仁有一个比较近似的爱好,就是我们喜欢看美女。我是那种胆特小的人,所以也就只能望着那些大美腿暗暗叹息,胡宗仁就比较直接了,我很怀疑每一个被他看对眼的姑娘都被胡宗仁在心里和他上演过一部A片。为了不让这个话题深入下去,我问小吴说,按照之前你们肖经理的说法,你应该不是唯一一个看到这些的人了,在你之后还有些别的人看到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小吴说,当天他打电话给了物管公司以后,人家很快就派了人来,然后彻底检查了一下厕所,发xiàn

起初小吴上过的那个格子间的抽水箱有一点松动,为此按下出水的时候容易按空,碰不到水箱里的那个浮漂,所以偶尔会从水箱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于是判断小吴是被那个声音给吓到了,并且说小吴是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幻想。物管公司的领导还不耐烦的跟小吴公司的老总说,我们这栋楼十几年都是好好的,被你这么一说,楼里的公司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这会给他们物业公司的声誉带来负面影响,拐弯抹角的批评了小吴一顿。

小吴说,当时她甚至想过要辞职不干了,但是觉得自己就因为这个断了收入来源实在是划不来,而且自己再工作几个月就可以转成正式职工了,收入福利都要比现在好很多,走了太可惜了,于是忍气吞声的留了下来,只不过那之后自己要上厕所的话,都不敢在去这一层的了,而是到楼下去。即便是如此,她在楼下厕所里依然还是害pà



小吴接着说,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时间里,她在柜台里上班,由于是工作日,客户比较多,她也听到厕所里传来一声尖叫,于是她和很多别的同事一样,就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当她走到大厅外边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女同事从厕所里扶了一个中年女人出来,那个中年女人,就是自己公司的财务经理,算是副总级别的人物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就自己钻回办公室里了。这个时候开始,公司里的传言就开始四起了,而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有一个正在办理业务的客户也遭遇了几乎相同的情况,小吴说那个客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吓得呼天抢地的从厕所里跑出来,连裙子都没穿好就逃下楼了。而在那天下午晚一点的时候,公司就受到投诉,说厕所里有脏东西,也正因为这样,一个礼拜内连续发生了三起同样的事件,才引起了公司的注意,开始意识到原来早前小吴交代的那些情况并不是撒谎骗人。而因为这件事频率太高,整栋楼里上至各个公司的老总,下至保安和清洁员,都免不了为这件事多讨论几句,一时间,整栋楼就笼罩在“五楼厕所里闹鬼”的传闻里了。

肖经理接过话说,事情就是因为如此,公司才专门让他找人来处理一下。胡宗仁问肖经理,那在小吴之后第二个撞鬼的,你们那位财务经理,现在能约过来谈谈吗?肖经理摇摇头说,当天事情发生以后,领导也关心的去询问了一下,那位财务经理描述的情况和起初小吴说的情况差不多,但人家级别毕竟是副总,财务可是在一个公司中非常重yào

的职务,所以领导为了安抚她,就放她的假,让她回家好好调理修养一下,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来公司了。胡宗仁问,那能不能打个电话问问呢?肖经理尴尬的苦笑着说,我们都只是下边办事的,这种事我们怎么敢随便打电话去问啊,人家可是副总。

作为我来说,我还是很体谅他们打工族的难处的,也正因为如此,我这辈子都不肯给别人打工。眼看情况基本上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说那要不这样吧,咱们这就去那个厕所看看去?这个时候小吴的脸上出现了非常抗拒的神色,她说她不想去了,她害pà

。胡宗仁就对她说,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咱们怎么能找到具体的位置分析出你当初的情况呢。小吴沉默了一会说,那这样吧,我们去楼下的厕所,那儿的格局和这楼是一样的,我坚决不会再进那个厕所了。我心想这样也好,既然格局一样我们也能分析得出一些道道来,况且何必要强人所难呢,这姑娘显然是被吓怕了,肯帮我们都算是给面子,就别逼她了。

于是我们站起身来,四个人一起走出了肖经理的办公室。柜台里的其他姑娘和起初我们进来的时候一样,看着我们窃窃私议着。她们肯定是猜到我们四个人为什么要单独说这么久的话。肖经理带着我们走到了四楼,朝着厕所走去。进了厕所后,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厕所的布局。正对着门的是一大面镜子和洗手台,靠近门这一侧则是五个并排的格子间。范围不算很大,但是基本能够满足这样规模的公司女职工的入厕需求。格子间是那种浅蓝色的合成板材做的,能够从里边锁住。小吴站在最里侧的那个格子间门口对我们说,就是这儿了,当时自己出事就是这个格子。我伸手推开了门,看上去就是任何人都能想像到的普通厕所的模样,只不过地上的蹲便器由于使用了不少年,有不少水垢,看上去脏脏的。

胡宗仁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指着这个格子间天花板上,问我说你看那是不是水渍?我仔细看了看,发xiàn

刷了墙面漆的天花板,在最后一个格子间吊下来的水管附近,有渗水的痕迹,而且有些地方都发胀了。那根水管直接朝着外墙的方向拐弯,于是我打开那个很小的窗户,发xiàn

这个落水管是直接接到户外的,连通了户外顺着墙壁的一根粗大排污管,估计这根管子是直接连到底下化粪池的。我退回屋里,对胡宗仁说,你看那个落水管的造型,这么小又这么短,说什么都装不下一个人啊,丢个烟盒进去估计都能堵住,怎么会在这里边出现人脸呢?

这时候小吴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看得出她还是很害pà

,于是肖经理就对她说,行你先回去工作吧,咱们今天的事情别跟谁说啊,让她们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吧。小吴走了以后,我让胡宗仁抱着我,把我举起来,在最后一个格子间里,我伸手去摸了摸顶上掉下来的落水管,发xiàn

尽管周围有水渍,但落水管的外边却是干燥的,这说明水管本身并不漏水,那这些水渍是从哪儿渗下来的呢。

没有结论,我们还是决定回到五楼实地查看一下。由于此前已经有三个人遇到这件事,所以这件事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就肯定不是撒谎了,我们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我一早就做好了进去之后会在第五个格子间里发xiàn

灵异反应的准bèi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走进第五个格子间后,除了那布满整个格子间的鬼魂反应外,几乎整个厕所里,都弥漫散步着鬼魂的踪迹,我是指到处都是。

那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个“猛鬼厕所”。

第十八章.【案四】五雷指符

当我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就转身对肖经理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退到门外却,别着急进来,因为在我过往的经验当中,大多数即便是充满怨气甚至是来复仇的鬼魂,都往往有一个非常既定的目的性,也就是说,起初小吴的描述看来,我断定这个厕所里的鬼魂,至少是跟最后一格有直接关联的,所以最后一格才应该是我去直接调查的地方,而眼下看来,整个厕所都布满了灵异反应,但是厕所外边却丝毫没有,这似乎是在告sù

我,此时此刻那个鬼魂就藏在这个范围内,但出于某种原因,它让我察觉到了它的存zài

,却没打算乖乖束手就擒。

从罗盘反应的幅度来看,这里的鬼魂是带着比较强烈怨恨的,所以我让肖经理站在门外,如果有人要来看热闹或是上厕所的话,一定不要让人进来,就说厕所在检修。他答yīng

以后我就关上了门,并且在,门口的两侧拉上了绳头钉。

我和胡宗仁站在屋内,满鼻子都是那种厕所的臭味。我仔细看了看这一层的布局,大体上和四楼几乎是一致的,也有一个只能探出头去的小窗户。不同的是,这层楼的厕所光线比起四楼来说要好一些,因为楼层更高,遮挡更少。而窗外依旧是一根巨大的落水管,跟四楼不同的地方还有一处,就是在窗外左手侧大约半米之外的地方,有一个伸出墙体的平台,上边摆放了几盆看上去像是芦荟的植物。于是这就是说,这个地方既然有人摆放了盆栽,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其实是有办法站上去的。而露台和窗户之间,就是落水管。

我在窗户也钉上了绳头钉,如此一来我就把这个区域变成了一个闭合的空间,当然如果鬼魂真是从厕所下水道进出的话,那我这个绳阵也没有作用。胡宗仁看我已经结好了阵,于是就走到了厕所的最后一格跟前,然后侧身让出门的位置,伸手轻轻推开了门板。随着吱嘎一声后,门打开了,里边看上去和四楼一样,一个蹲便器,一个水箱,一个废纸篓。胡宗仁伸头进去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下,鼻子里还呼哧呼哧的,然后他突然转头傻笑着跟我说,女厕所还真是没男厕所那么臭啊。我没理他,而是一把把他拉了出来,然后端平罗盘,慢慢靠近下水口。起初罗盘的反应和周围一样,但是当我越靠近蹲便器里的水面的时候,罗盘的反应竟然渐渐弱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在我们另一侧剩余的四个空格子间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这是冲水的声音,很明显,几个水箱一起抽水的声音在厕所这种狭小环绕的空间里还是显得有点大,而真zhèng

让我觉得紧张的是,早在我们进来之初,就已经检查过这里的格子间,里面都是没有人的。所以这突如其来同时发出的抽水声,很显然就是那个鬼魂在搞鬼。如此以来胡宗仁也警惕了起来,他伸手取捏了雷符,我则把罗盘放回包里,手里抓起一把坟土。我们俩慢慢从第五个格子间里退了出来,然后缓缓靠近第四个,吱嘎一声推开门,发xiàn

水还在继xù

流着。通常这种水箱会在水放空了以后自己蓄水,但这个却没有,水一直流,就好像有人一直用手按住抽水的按钮一样。我用手指撮起少许坟土,朝着水箱的方向洒了过去,坟土四下散落,情况却丝毫没有改变。

于是我们继xù

朝着第三个走,每次打开门的时候都会听见那种因为门合页上的螺丝松动而出现的吱嘎声,本来这声音其实没什么,但是当我们确切知dào

这里有鬼,耳朵里全是那种被看不见的家伙抽水的声音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可怕。第三个格子间和前两个一样,我也依旧洒了坟土做试探。于是就还剩下两个,随着选择越来越少,就意味着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心里也自然越来越紧张。

当我推开第二扇门的时候,发xiàn

里边也和前几个一样空荡荡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洒了坟土过去,没反应,但就在我们打算退出第二个格子间的时候,突然耳朵里全部的水声都停止了,只剩下那种重新在水箱里灌水的声音,与此同时,我还发xiàn

第二个格子蹲便器里的水面,开始咕嘟咕嘟的翻腾起来。

很恶心,我知dào

,可是尽管我心里觉得反胃,眼睛却没办法不继xù

盯着哪儿看,我手里捏着剩下的一大把坟土随时待命。那翻腾的动作越来越大,就好像是水烧开了一样,或者说更像是有人在水底下出气,然后冒起来的大量气泡。我伸手拨了一下胡宗仁的肩膀,于是我们退后靠着洗手台,正对着第二个格子间打开的门,集中精神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突然除了第二个格子间之外的其余四个格子间的门,都好像被人一脚从外朝内的踢开,由于视线的限制,我们只能看到第二个格子间里的情况,我只看见几乎和门打开同一时间,一只红袖子的手,皮肤是灰白带着青色,突然从下水口的水面下伸了出来,手指呈现爪状,耳朵里还反复回响着一种怪异的尖叫声。

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呢,试想一下,一个人假如唱KTV时间太久且一直在扯着喉咙飙高音的话,那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声音沙哑,或者一个人痛哭很久后也是如此。我们和胡宗仁听到的这声尖叫,就是那种拖着长长的尾音,而且持续时间很长的沙哑的声音。如果从频率来看的话,肯定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听到过很多次鬼叫,也大多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以吓人为主,但是这次听到的,却冷不丁让我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尤其是当我看到那只突然从水下伸出的手的时候,我甚至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来不及多考lǜ

,尽管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我确实没想到它登场的方式是如此另类。我们并没有阴阳眼,所以要直接看见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我即将翘辫子了,离死亡很近,所以我能看到鬼魂,要么就是鬼魂主动选择让你看到,而通常这种就不是好玩的事了,特别是目前这种以这样的方式让我们看到的鬼魂。于是我想都没想,一把坟土朝着那只手打了过去,坟土碰到那只手的时候,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有点像烧猪皮的时候那种声音,但那只手中了坟土后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动作并未发生改变,反而看起来越伸越长,长到好像整个人都要从里边钻出来似的。

我害pà

了,于是我对胡宗仁说,愣着干嘛,快跑!说完我就打算朝着门的方向逃走,胡宗仁刚才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他显然比我更亡命一些,他嘴里一边大喊着我日了你个ABCDEFG的,吓死老子了,看老子不打你几下雷符才怪!一边朝着第二个格子间扑过去,然后狠狠一符朝着那只手打过去。我眼看着胡宗仁的手穿透了那只红袖子的鬼手后,拍打在下水口的水面上。接着胡宗仁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力撞了一下,他直接从格子间里弹了出来,然后手脚绷直,微微颤抖,眼睛还翻着白眼。

于是我才想明白,胡宗仁这一雷符,打在了水上。水是一个非常中性的东西,也是非常良好的导体。倒不是说胡宗仁手上的雷遇水后触电了,而是应该说他打出的那道雷符被水给反弹到自己身上了,其结果,和触电也是差不多的。

在我小时候,我妈曾养过一只京巴串儿的狗,由于它的身上有很多黑色的斑点状,所以我们称呼它为点点。点点是个男同学,自从掌握了翘起一只脚撒尿以后,家里的几乎任何一个转角处都成为了它霸占的地盘。但是在之后有一次,它因为过度骄傲,自恃过高,朝着我家墙上的插座尿了几滴,因此触电。当时我听到一声呜呜的惨叫后,就看到点点四肢绷直,舌头挂了半截在外边,微微颤抖着。那姿势和造型,和当下胡宗仁一模一样。不过还好,点点最终缓过劲来了,不过再也没办法把舌头完整地塞回它的狗嘴里,从此也学会了像母狗一样蹲着撒尿。

看到胡宗仁倒地后,虽然我知dào

他很快会醒过来,但是这个地方可不是让他躺着缓劲的地方。于是我像扛土豆似的把他从厕所里拉了出来。肖经理看到他的样子后,一脸惊诧,由于是上班时间,路过的客户看到以后,也都纷纷热心的围了过来,并且有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我知dào

此地不宜久留了,于是在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和肖经理一起合力把胡宗仁抬到了我的车里,然后肖经理也跟着我的车一起开车离开,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停了车,在我扇了胡宗仁几巴掌,然后淋了点矿泉水在他鼻孔里后,他就醒了过来,精神还挺好,看来是把他给电矍铄了点。只是说话有点不利索,我很想嘲笑他,不过这个时候嘲笑人家无疑是一种落井下石揭人疮疤的缺德事,于是我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胡宗仁略微口齿不清的说,妈哟,这回安逸了…

第十九章.【案四】别有隐情

肖经理问我们,刚才在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事,胡老师是个战士,近身攻击,受了点伤。肖经理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不知dào

我在说什么,于是我又补充说,但那个女鬼是个法师,远程的,有闪电。说完我忍不住又哈哈哈大笑起来。胡宗仁白了我一眼,口齿不清的说,我现在不跟你吵架,等我缓过劲来再说。他的语气和口吻,和那些说火星文的非主流很像。

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晚上要晚点才能回家了。接着我就把车开到能远远看见那栋楼的位置,等到警车和救护车都走了以后,时间也差不多临近下午5点多了。像肖经理他们这种工作其实挺好的,因为和公务机关的业务挂钩,所以基本上公务员下班或不上班的时候,他们也就办不了事,于是除了收入不同以外,工作时间和公务员差不多。这个时间正好也是下班时间,许多楼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的走出大楼。我问肖经理有没有底下楼道门的钥匙,他说他没有,只有大厅和自己办公室的钥匙,不过没关系,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自己又是在里边工作,随时都可以让保安师傅开门的。

于是我就开车绕路去了沙坪坝,找了家港式茶餐厅解决了大家的晚饭,当然,这一顿是由肖经理买单的。我之所以选择这家餐厅,是因为胡宗仁估计不能吃味儿大的,这刚刚触电的人,还是需yào

关怀和同情的。吃完饭以后大概7点半,天已经黑了下来,于是我们又开车回了那栋大楼,把车停在大楼边上一个4S店的停车场,然后步行过去。胡宗仁已经好了很多了,只不过说话还是有点不利索,尽管他不曾拥有我家点点那性感的长舌头。

到楼下的时候,肖经理拍打着铁门喊道,师傅!保安师傅!麻烦你开一下门撒!一个穿得很像警察的大叔打着手电筒走到了门边,隔着门把我们几个打量了一番。肖经理说,杨师傅,麻烦你开一下,我们上去还有点工作没做完。那个大叔肯定是认识肖经理,于是他一边打开门锁一边对肖经理说,是你啊,这么晚还来加班真辛苦啊。肖经理说是啊,事情没做完,没办法啊。那保安大叔又说,今天下午你们楼上是什么情况啊?我来上班的时候看到警车刚走,听交班的师傅说是你们公司出了点事,有客户在厕所晕倒了是吗?肖经理笑着说,是啊,自己下午不在,也是收到消息就回来了。那保安大叔又说,又是你们那个厕所,邪门儿,邪门儿…

肖经理打着哈哈说,你也知dào

前段日子我们公司有员工在传言,那些都不足采信哈,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做倒了这栋楼生意的事情的。说完我们几个就鱼贯而入,然后谢谢了保安大叔以后,就上楼了。按理说晚上我是很排斥来到闹鬼现场的,因为我们虽然以此为生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害pà

。白天的那一幕依旧还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在我十几年的从业生涯里,我极少遇到这种故yì

让我们看见,且以如此生猛的方式。由此我可以断定,这厕所里的女鬼,必然是个猛鬼。而至于猛不猛,则要看我们能不能找出事情的根源了。

回到五楼后,我们并没有直接去厕所。因为我知dào

那个女鬼大概不会离开厕所的范围,所以我连在大厅的门口拉绳头钉都省下了。我们两个内行加一个外行在大厅里坐着,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按照肖经理的转述和早前小吴的说法,他们所知的,总共有三次撞鬼的事件发生,这还不算上我们今天下午遭遇的那一次。而这三次在我看来有这么几个共同点,第一,看见鬼的都是在最末一个格子间,而之所以事主都去了那一格,是因为别的格子间门都关上了,没别的选择。于是这就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当初小吴撞鬼之后,曾大声呼救,如果剩余的几个格子间里有人的话,起码会做出适当的反应才对,而门只能从内侧锁上,理应有人,但目前看来,那些门的关闭属于非正常现象,甚至说,极有可能这就是女鬼干的。

第二个共同点,都是女性。当然不可忽略的是那本身就是女厕所,而三次事发的时候,事主都是独自进的厕所,身边没有跟随别的人,这就意味着这个女鬼其实是有选择的在挑选看见自己的人,起码它挑选的都是单独进出的人。第三,鬼魂出现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这个已经从肖经理口中得到了证实。我一直都认为不管是人是鬼,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最初的动机的,如今亲身经lì

已经确定了这里闹鬼是不争的事实,剩下的,就是找到这个女鬼的动机,从根源上来解决这件事。

肖经理说,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原本的职务是对外进行业务沟通,开辟新的业务关系等等,谁知dào

自己却因为这件事变成一个负责解决灵异事件的委托人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苦笑着说,上学的时候虽然害pà

看鬼片听鬼故事,但是都没真zhèng

相信过原来真的有这些玩意。胡宗仁问他说,你们开门做生意的人,应该很多都相信才对吧。肖经理笑着说,这不就真的相信了吗。

我看肖经理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于是多嘴的问了他一句,肖经理你在公司工作多长时间了?他说有五六年了。我说你们公司是一直都在这个地方吗?他说不是,以前是在石桥铺,但是后来那儿形成了以数码产品为商业主线的区域,汽车贷款在那一带不好做,于是就到这里来了,这里和车管所近,周围又有4S店,行业氛围比较好。我说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肖经理说搬过来能有两年多了。我又问那这里的场地在你们来之前是做什么用的?肖经理大概是明白了我这么连续发问的用意,然后认真的说,这个他就不清楚了,两年前自己还不是经理,这些事也轮不到自己来管。

胡宗仁突然对我说,你还记得刚才下头那个保安师傅说的那句话吗?我说记得啊,他说邪门…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住了,然后看着胡宗仁说,是不是他知dào

点什么事?胡宗仁说,看样子不像知dào

内情,不过如果他在这里工作时间很长的话,应该是知dào

些肖经理不知dào

的事情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决定下楼去找那个保安聊一聊。

到了楼下后,发xiàn

那个保安巡逻去了,于是我们呆在保安室门口等了一会他才回来,看见我们他问,是事情忙完了要走了吗?我这就给你们开门。肖经理急忙说,杨师傅别着急,我们想跟您打听点事。说完肖经理就看着我和胡宗仁,于是我就开始向杨师傅询问。

从问话中得知,这个保安大叔的确是知dào

点什么事,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当保安五年多了。他告sù

我们,在肖经理公司搬过来之前,这里是一个俱乐部。我问他什么俱乐部,他说是类似车友会那种,车友聚会的地方,俱乐部当时的负责人是个资深车友,常常组织这些车友以缴费参团的形式参加自驾游,走的地方可多了,全国都走。

杨师傅说,这个车友俱乐部人数可不少,不管是不是休息日都很多人来这里玩,而且俱乐部会员多了,也开始做一些针对会员的增值服wù

,例如代理年审,代理保险,或者更换驾驶证等等,这种形式的车友会重庆不多,所以特别吃香。我问杨师傅,那做得这么好,为什么就不做了呢?杨师傅摇摇头说,这就不知dào

了,人家老板的事情,他小保安怎么会晓得。我又问杨师傅,肖经理公司前段时间出的那个厕所的传闻,你听说过吗?杨师傅说听说过,而且几乎同样的事情,在早几年前也曾听说过呢!我见话题绕到这里来了,于是一脸不相信的问,不会吧,杨师傅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会真的相信那厕所里闹鬼这种荒唐话吧?杨师傅一瞪眼,一副你小子见识短浅知dào

个屁的样子对我说,你们是早几年不在,所以不知dào

罢了,这栋楼五楼的女厕所,邪门得很!

这是第二次从杨师傅嘴里听见“邪门”这俩字,于是我继xù

装出不相信的模样对杨师傅说,怎么个邪门了,难道还真有人淹死在厕所的下水道了吗?杨师傅摇了摇头说,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不知天高地厚,不怕人死,就怕那人不得好死。

我楞了一下,问杨师傅说,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得好死?说完我递给杨师傅一根烟,然后给他点上。杨师傅说,五楼那个厕所摔死过人的。我说那层楼总共不到三米,怎么会有人摔死?杨师傅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不是在厕所里摔死,是从厕所窗户外摔到楼下摔死了。我说不可能啊我检查过那个窗户,拿吗窄,而且还不能完全打开,脑袋大一点的探头出去都费劲。说完我指了指胡宗仁,接着说,人怎么爬得出去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又停下了,因为我想到了那个摆放了盆栽的露台。果然杨师傅说,顶楼有个门,现在是锁上了,以前是给那些车友会的人在顶楼烤烧烤用的,唯一的一个露台就在那儿,人就是从那儿摔下去的。

说完杨师傅朝着我们身后,大楼外的坝子一指说,当时就是摔在那儿的。

第二十章.【案四】一通电话

我顺着杨师傅的手看过去,其实外边黑漆漆的,我什么也看不到。我问杨师傅,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还是自杀啊?因为我心想如果是失足的话,可能会有怨气,但是时间一长或者自己释怀的话,不少亡魂也是会选择自行离开的,但考lǜ

到是红衣,这就不好说了。再加上如果是自杀的话,那就更麻烦。自杀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我早前曾遇到过不少次自杀身亡的人,而处理的结果却真的无法保证。遇到温和点的,也许劝导一番也愿意跟着走,但是自杀本身就怨气很重,加上红衣自杀,再结合之前我和胡宗仁在厕所里的所见所闻,很明显这个鬼魂就不好对付,而且压根就没打算走。

杨师傅摇摇头说,这个就不清楚了,警察是来了,也把当时五楼的负责人带走调查了,具体情况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dào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这个俱乐部就关门了,然后才让你们接着租走了。我问杨师傅,关于这个俱乐部,你了解多少呢?例如你这里有没有之前那个营业主的联系方式什么的。杨师傅笑着说,我就是一个小保安,联系人这些我怎么会知dào



我又问他,那你说之前还有一次邪门,具体是指的什么?杨师傅说,在俱乐部关门后不久,物管公司就为了安全着想,避免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就封锁了通往顶楼天台的门,不让人上去了。但是那个门还是有钥匙的,因为空调的设备还在顶楼,定期要维修。而且摔死过人的地方,大家也都忌讳,所以谈论得少。不过在那之后有天晚上,我们其他一个当班的保安同志巡逻的时候,到五楼就听见厕所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我赶紧问,是什么样的声音。杨师傅说,他也是听说的,当天那个同事刚刚走到五楼的楼梯口的时候,就听见从厕所的方向传来一阵哭声,是女人的哭声。杨师傅形容说,据说那哭声还很奇怪,感觉很像是野猫在叫唤,声嘶力竭的。当时那个同事也没想那么多,于是就打开楼道和厕所的灯进去看,发xiàn

几个格子间都是锁上的,他挨个查看,并且大声问是谁在里边,都没人回答,而且当他走进厕所的时候,那个哭声就停止了。杨师傅看着肖经理说,剩下的就和你们公司那个小妹崽说的差不多了,在最后一个格子间里,我那个同事就看见脏东西了。

胡宗仁问杨师傅说,那你那位同事有没有告sù

过你们他具体看见了什么了。杨师傅端起保安室桌上的一个洋瓷茶杯,嘬了一口,发出呼呼的声音,然后说,他看见一个女人,别着腿坐在蹲便器的边上,脚还伸在蹲便器当中,水箱也在哗啦啦的一直出水。穿着红衣服,长头发,直发,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吸了一口凉气,要是换我是那位保安的话,这个时候我一定杀猪般的嚎叫着逃跑了。杨师傅说,可能当时他的那位同事压根就没想到过这些,于是就伸手去拍那个女人的肩膀,心想可能是哪家公司的员工喝醉了之类的,结果在他碰到女人肩膀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的手透了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肯定是撞鬼了,于是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在冲到门边的时候,伸手打开门却发xiàn

,那个女人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堵住了门。

我打断杨师傅,我说你等会,你的意思是,当时你同事看见的那个女鬼,是站在厕所门的门外是吗?杨师傅说,不是门外,就直接在门上的,打开门就看到了,就好像那个门和那个鬼重叠了一样。我点点头,杨师傅接着说,当时那个同事吓得不轻,但是大概是觉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干脆拼了得了。于是就开始张牙舞爪的胡乱挥拳踢打,自己的手还打到了墙上的瓷砖,手指为此还骨折了。不过他说是闭着眼睛打的,打没打到也不知dào

,只知dào

自己后来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xiàn

厕所的灯已经熄灭了,但是厕所外走廊的灯还亮着,门口已经没有那个女鬼了。就在他犹豫该不该马上跑掉的时候,他的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一声最初他听到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于是他就不敢再停留了,马上冲出了厕所。

杨师傅说,他跑到楼梯口的时候,看没追过来,于是就回头看了一眼。他说外头的灯光照射了部分到厕所里,他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女人,看不清脸,站在门内。胡宗仁对杨师傅说,刚才我们也去了那个厕所,但是厕所的门不是开放式的呀,是自动关上的啊。你那位同事逃跑后回头怎么会看到厕所门是打开的呢?杨师傅扁扁嘴巴说,这谁知dào

啊,没准人家就是故yì

打开门,好让你进去呢。

杨师傅的语气很冷静,但正是这种冷静让我觉得特别可怕。女鬼我遇到过不少,自杀的案子也处理过很多,甚至连一年前缠着我和胡宗仁的那个女鬼,也都是穿红衣的。对于那个女鬼,我甚至不愿多想,因为那实在太他妈可怕了。也就是说我个人对红衣女鬼有种天性的排斥,至于是不是自杀,这反倒没那么要紧了,因为事实说明,那都属于凶鬼。

杨师傅接着说,当时他的那位同事就跑回了保安室,当时还是冬天,所以保安室里有两个同事,他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另一个同事说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整个物管公司都知dào

这个同事昨天晚上见鬼了。于是很自然的领导把他叫过去问话,人家保安师傅是老实人,也就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是这些言语在领导看来简直就是荒诞至极,而且在公司里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当天就把这位保安给辞退了。胡宗仁问杨师傅,那现在还能联系上这个保安师傅吗?杨师傅摇摇头说,早就联系不上了,这都好几年的事了。

杨师傅还说,后来公司的管理层改变过,由于经营问题把整个公司转交给了现在这个物管公司来管理,当时的管理层的人都走光了,就留下了一些保安和停车场收费处的人,这保安都还换了不少呢。

杨师傅基本上算是很具体的告sù

了我他所知dào

的一切,但是问题在于他既不能提供当初那个俱乐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也无法告sù

我们早前撞鬼的那个保安师傅的电话号码,所以我们除了多听了一段传闻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进展。我心想也许在这个杨师傅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新鲜消息了,于是就谢谢了他,回了五楼,临走之前,我还又递给他了一支烟。

到大厅坐下以后,我把我觉得现在事情的困难告sù

了胡宗仁,说起码那个保安或者俱乐部负责人,要找到一个才能继xù

查下去,现在这样要么就只有放任不管,要么就只能动粗了,而且咱们俩还不知dào

打不打得过这个女鬼呢,你忘了你下午那一下吃了苦头吗?说完我就翻着白眼,伸出舌头,模仿胡宗仁那种即将撒手人寰的衰相。

这时候,肖经理突然说,如果说是要找之前那个俱乐部的负责人的话,我或许还能想点办法。他说,自己虽然当时没有参与租下这层房屋的事情,但是他知dào

这个场地是当时经办的同事直接从那个负责人手里转租过来的,也就是说当初那个同事应该是有那位负责人的电话的,起码人家还算是房东啊。于是我立kè

问肖经理,那你那位同事现在方便找得到不?他说还在公司啊,现在是老总的秘书,你们等着我这就打电话给他。在肖经理拿起电话的时候,胡宗仁口齿不清的问了句,是男秘书还是女秘书。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肖经理大致上跟对方讲了一下情况,然后对方在挂上电话后十几分钟就回了电话来,说是找到当初负责人的电话了,只不过这个电话号码自己也很久没打了,物业管理费水电费什么的都是物管公司实行代收,这个房东的佃租也是公司账上每半年定期划一次,所以这个号码到底能不能找到人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归不好说,但还是得说。要到电话之后,我和胡宗仁商量了一下,眼看时间已经是差不多快夜里10点了,但是多拖一天,谁知dào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们还是决定现在就给他打过去。

我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然后让胡宗仁和肖经理都别说话,接着就拨打了这个号码。电话铃响了几声后,一个听上去好像是正在睡觉的男声说了句:“喂?”我压着自己的嗓门说,你好,我是高新区刑警大队的,我姓李,我的警号是98980,关于你之前经营的一家车友俱乐部发生命案一事,我需yào

你配合调查。

那人愣了一会,说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案了吗?我没回答他,只是严肃的说,请你配合工作。语调反正就是那种要死不活你不配合老子就弄你的那种。

于是我问他,姓名?“石鹏。”出生年月?“1975年6月12日。”原俱乐部名称?“某某某车友之家。”

很好,石先生,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掌握了。

第二十一章.【案四】坠楼真相

我对石先生说,是这样,这个案子我们上头有人要重查,现在委派了两位专业人员来跟进这件事,希望你现在能够赶到之前俱乐部的场地来,我知dào

现在很晚了,但是请你辛苦一下。石先生在电话那头有点犹豫的说,可是这件案子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主要责任人也不是我啊,为什么要我来查。我对他说,这些肯定是有些原因的,但是我的立场不能跟你说那么多,请你立kè

过来。

听得出来,石先生虽然感到很蹊跷,而且很不情愿,但是可能是几年前那次案子在调查过程中,让他对警力部门产生了一些畏惧的情绪。于是他说,好吧,我这就赶过来。我对他说,等你到了楼下就打这个电话,我会让人来给你开门的。

挂上电话后,我隐隐感觉这个石先生应该是知dào

一些内情的,因为他是当初配合了调查的人,作为责任人来说,即便只是被警方叫去问话,他也应该从警方那里掌握了一些基本情况,例如死者是谁,为什么会选择在俱乐部的楼顶自杀,和这个死者相关的其他人有哪些,这些情况,却是保安杨师傅所不可能知dào

的。而我也没办法直接去警察局问,首先是这个区域的警官我没一个认识,而且这种几年前的案子,人家有什么理由来让你查阅。

肖经理说,那边客户休息区有饮料贩卖机,问我和胡宗仁喝什么,胡宗仁要了矿泉水,我说我要脉动,于是很快肖经理就去买了回来,顺便还带回来一包烟。于是我们三个就商量了一下待会那个石先生来了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和人家说这件事。如果直接说明身份的话,没准人家会因为上当受骗而愤然离去,保不准还会揍我们一顿。所以我们决定即便要摆明身份,那也是在我们掌握了真实情况以后的事了。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11点多的二郎街道上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不过因为这里有一个高速路入口,也算是比较重yào

的交通要道,所以还是有很多车速很快的车呼啸而过。当我趴在窗户边,嘴里抽着烟,鼻子里闻着室外那有点热乎乎的空气的时候,铛铛铛传来一阵敲击玻璃门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一个身穿橘黄色上衣,板寸头,身高在1米到米7之间的男人出现在跟前。他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是表情却因为之前我的那通电话,而显得有些不安。

我走过去对他说,你就是石鹏先生是吗?他说是。我说我是高新区警队委托过来调查当时你们俱乐部那个坠楼案的人,这是我的两位同事。说完我指着胡宗仁和肖经理,然后对石先生说,这么晚还把你叫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请坐吧。

我们四个在一个玻璃小圆桌跟前坐下,我摸出我那可以玩愤nù

的小鸟的高档手机,然后调出了录音机,对石先生说,如果你不介yì

的话,我们的对话我将会录音。这一段我是在港片里学的,张家辉演的警察审犯人的时候常常用这招,太帅了。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够让石先生觉得我够专业,且在录音机跟前,他也不会隐瞒事实了。

我问石先生,我知dào

这个案子已经结案很长时间了,相关的赔偿和后事工作也都做了,之所以要重新调查,是因为我们收到新的消息,说事情可能跟当初的案卷调查有些出入,所以才又重查一次,而且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和当时你在我们那里做的口述记录差别很大。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故yì

加重了语气,好让石先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果然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就看到他脸上出现了焦虑的表情,于是我就对他说,现在希望你完整的把这件事再叙述一遍。

石先生愣在那儿,可能是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对肖经理说,要不你给石先生也来个饮料吧。说完我也递了一根烟给他,顺便帮他点上。石先生说,他自己是从2004年开始就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这家车友会,本来几个人也只是志同道合,喜欢自驾旅游,也喜欢广交朋友。他们几个朋友是在别的特定车型的车友会里认识的,聊得来,也就决定不分车型来做车友会。石先生说,这个场地他最早的时候是以比较低廉的价格从产权方手里收购过来的,本来打算是做个娱乐场所,但是后来发xiàn

这个地方开娱乐场所可能不会有什么人光顾,于是也就一直闲置,当成是不动产的投资了。自打决定成立车友会,他们几个朋友就凑了凑钱,简单布置了一下,还做了个招募网站。

石先生说,起初这个地方只有这大厅这一小部分,是随着后来加入的车友越来越多后,才进一步扩大的。而且在那之前,车友会的全部开销,都靠着在会所里摆放一些漂亮的香水座,方向盘套子,牌照框和帮车友处理违章和扣分记录等收入维持,虽然赚不了什么钱,但是基本上就没亏本了。而到后来,其他几个合股的朋友觉得这个费事费心还挣不到什么钱,于是就说要退出,石先生是个重感情的人,于是就自己出钱买下了朋友的股份,自己撑起了这个俱乐部。与此同时,他又凭着关系增加了一些新业务,例如代办年审,新车上户等等,业务多了,也就请了几个小妹。而他最喜欢的还是和那些车友一起,聊理想谈人生,或者开车去西藏新疆等地方玩。他告sù

我们,组织车友长线自驾游,自己能够从酒店和餐饮以及景区门票上要到不少折扣,他自己车技好,又懂维修,亲自带队出去,一趟能挣到不少钱。

石先生说,而就在出事的那年,他俱乐部里的会员人数已经达到了接近500人,小小的场地不够了,于是就把天台给搭了出来,作为晒太阳喝茶或者烧烤的地方。就在那一年,他的会员当中有一个男车友,姓唐,开的是一台豪车。石先生坦言说起初他入会的时候自己还担心,这种豪车的车主会不会比较不容易融入大家,因为毕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豪车,况且他也不见得看得起别的车友,担心会产生一些价值观上的摩擦,但是很意wài

的是,这位唐先生却能够很轻易的和大家打成一片,为人也豪爽大方,许多人都愿意跟他做朋友。出去自驾游也从不介yì

自己的豪车跟一群经济型混在一起。

石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通过几次自驾游和会员活动后,他发xiàn

这个唐先生当初参加俱乐部,有着不怎么光明正大的动机。他说这个人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经济上也有一定保障的人,作为朋友那么肯定不用为他的私事操心,但是唐先生却显得和车友会里不少女性车主比较暧昧。石先生说,车友会的人好几百人,所以大家相互之间不可能都认识,而且人总是容易根据年龄和爱好方向分成一些小团体,这也是人分化而统一的主要标准之一,所以这个唐先生游荡在好几个不同爱好方向的小团体当中,和那些女性车主尤其是单身或者未婚的女性车主走得比较近。

石先生说,这也是过了很久才察觉到的事情,起因是有一次自己带队出去,其中就有这位唐先生。目的地是内蒙的月亮湖,本来在沙漠绿洲这样的地方人就比较容易意乱情迷,明明有酒店安排了,唐先生却不住,非得要在绿洲边上搭帐篷,而且是那种组合式的有较大空间的帐篷,并且帐篷是从在重庆出发之前就已经准bèi

好了的。石先生说,自驾游的路上他会给每台车都发一个对讲机,好让大家途中不至于无聊打瞌睡,还能相互聊天认识下交朋友,唐先生是其中的活跃分子,而就这么来来去去,就勾搭上了其中的一位女车主的同行闺蜜。在月亮湖的那两天时间里,这位闺蜜就从没回过房间睡觉,至于去了哪儿,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吗。

石先生苦笑着说,本来吧这也是人家的私事,你情我愿的谁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唐先生换女伴速度很快,而且大多数被替换掉的女伴从此就不太经常来参加活动了,即便来也挑唐先生不在的时候,所以这也给了他很多认识新女孩的机会。而就在事发的当天,我们组织了一个小范围的烧烤会,唐先生和新认识的一名女车主来参加了,其间两人时不时的你侬我侬,大家都是开通的人,不关自己的事谁也不会去多嘴,反正唐先生也没有混吃混喝,人家该缴纳的费用一分不少还给自己带了不少新会员,作为石先生来说更希望留住这么个朋友而不是去得罪他。

石先生说,当天大家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唐先生搂着那个女孩的腰,女孩就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就在这个时候,从天台门那儿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头发又黑又长又直,大冬天的,却穿着很单薄的好像睡袍一样的衣服。涂抹了颜色很鲜艳的口红,手里还拿着一串车钥匙,是宝马的钥匙。看上去很憔悴,也很悲伤。她走到门口就站着不动了,而是直接用眼睛看着正在和另一个女孩说说笑笑的唐先生。

由于穿得太显眼,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她,包括唐先生。当唐先生看到她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赶紧把腿上的女孩给拉了起来,然后很尴尬的站着,隔了好久才陪笑着跟那个红衣女人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石先生说,由于他自己确信这个女人自己没见过,不是俱乐部的会员,再结合眼前的场面,就猜到这个女人肯定是唐先生的老婆或者女朋友,心想待会可别打起来了。可谁知那女人直接走到唐先生跟前,很冷淡的说了句,早点回家,我走了。

说完,女人就在大家都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从天台边的露台跳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石先生说,女人摔死的地方边上就是俱乐部的停车位,而那个车位,恰好就是唐先生停的那台豪车。

第二十二章.【案四】忍不住了

石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于是大厅里除了空调机发出来的嗡嗡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胡宗仁问石先生,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是自杀的?而且是一早就计划好了要死在这个唐先生跟前?石先生说,起初他并没有这么认为,只是觉得可能是一时气糊涂了,临时才想自杀的。当下出了事以后,自己马上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他说当时唐先生哭得很伤心,警察来了以后,把当天在天楼上参与聚会的车友们都带走问话了,一直录口供到第二天凌晨大家才各自散去。

石先生说,由于自己是负责人,所以对这件事必须随时配合调查,在调查过程当中,他才知dào

,原来这个唐先生和那位跳楼的女人之间本是夫妻关系,而且两人的夫妻关系也不算很和睦,之前两口子打架也曾闹到派出所过,所以有过记录。而警方在盘问唐先生这个女人跳楼的动机的时候,他自己也承认那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在外边沾花惹草导致的。而在调查过程中,在这个女人的宝马车里,找到了一封早就写好的遗书。

石先生说,遗书的内容自己没有亲眼看过,但是听警方的口述来看,是那个女人实在无法忍受丈夫彻夜不归在外边寻花问柳,好几次打架也都是因为这事,不过他却屡教不改之类的,自己提出离婚却有得不到回应,于是就一直拖着。女方的家庭条件不错,准确的说,因为和这个女人结婚的关系,唐先生才有了如今的财力,所以他肯定不愿意和这个女人离婚。石先生说,可能有些人天性就是如此,喜欢鬼混。但是有了家还鬼混,这就是道德的问题了,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石先生接着说,遗书里还有相当大一部分内容是这个女人交代给自己的亲人的一些事情,而且他们夫妻俩是没有孩子的。也就是说,早在写这封遗书的时候,女人就已经打定了要自杀的念头,只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让这个唐先生收到折磨和惩罚的方式。于是当她知dào

那一天唐先生要来车友会聚会的前一天,就翻看了唐先生的短信记录,知dào

肯定在聚会当天自己出现的话会抓到现行,于是在家里红衣打扮,穿着和季节不符的衣服,等着唐先生犯错了,就死给他看。

胡宗仁说,这女人也太傻了吧,为了这么个男人真的值得吗?要是我的话,他背叛了我我会玩得比他更凶,让他一个脑袋都绿光蹭亮的,比狠谁不会啊。我也说是啊,连死都不怕的人,却没有勇气活下去。也许是我和胡宗仁的对话显得性情了一点,在石先生看来就有点不专业了,毕竟此刻我是警方调查的人。于是我接着问石先生,那后来呢,你还知dào

些什么。石先生说,后来俱乐部关门了很久,大家也都觉得这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都慢慢不大热乎了,聊天的QQ群也慢慢冷清了散了,自己一看差不多是时候了,也就把场地给转租出来了。我问他,那那个唐先生呢,你有他的消息吗?

石先生说,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在结案之前最后一次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他在派出所是看见了唐先生的。这个人看上去虽然是颓废了不少,但是依旧能说会道的,看来一条人命还不足以拉回他,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各有各的活法,法律都拿他没办法,他还算是我的客户,我又能多说什么呢。

我又对石先生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是有那个唐先生的联系方式的,不知dào

我说的对不对。石先生说,以前俱乐部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自己都有,不过这也过了好几年,没准人家换了电话号码也说不定。我说那你还记得他那台豪车的车牌号吗?石先生说那当然记得。我说那好,请你提供一下他的车牌号和电话号码。

石先生纳闷的看着我说,你们警方不是这些都登记过吗?我说是啊,所以才叫你配合调查啊。于是石先生摸出自己的手机,翻找了起来,然后告sù

了我电话号码和车牌号码。

我虽然不是真警察,但是我有不少在警队的朋友。所以我知dào

这种涉及到人命的案子,不管是车祸还是蓄意自杀,相关的当事人肯定在一定时限内是被警方控zhì

在视线范围之内的,也就是说,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传讯问话的人,一般来说不会轻易改变联系方式,即便是改变了,也会第一时间在公安机关备案登记的。所以我猜想这个唐先生的电话应该是还能打通的,而我之所以要车牌号,那是为了保险起见,如果真的换了电话号码,我还能根据车辆信息托熟人查查车主新登记的电话。就算是车辆过户了,也是可以查到的。

拿到号码后我让肖经理陪着石先生先坐一会,我和胡宗仁商量点事。接着我跟胡宗仁走到一边,我低声问他,如果等一下咱们找到这个唐先生了,你觉得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胡宗仁愤愤的说,必须道歉,还得是跪着道歉。我嗯了一声,然后问他,要不要揍他一顿?胡宗仁想了想说,等他来了,我们就可以摊牌身份了,如果他反抗,我就揍他。

胡宗仁这个变态,你可知dào

我多希望你说我当然要揍他这种话,因为你动手了我就可以跟着动手了。

于是我们回到桌前,我打电话给了唐先生。已经是夜里12点多,我其实很担心对方已经关机了,我不得不等到明天。但是电话接通以后,我还是松了口气。响了七八声后,对方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好吵,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判断他如果不是在KTV的话就一定是在酒吧里,而且是那种闹哄哄的音响,震耳欲聋的那种。唐先生的口气很轻佻,就跟在电影里那种好色的帮派头子喝得微醺后说话的口气差不多。由于他的那边比较吵闹,所以我几乎是用喊的声音才让他听明白我是警方调查人员,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他问我什么事,我把之前忽悠石先生的那些话又重复给他了一次,并且用更严肃的口气,让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并且我让他立kè

到当初的案发xiàn

场来。

我特别强调,是案发xiàn

场,因为我觉得这如果是个案子,这个唐先生就是主凶。

没等多久唐先生就来了,肖经理我接到电话后就下楼去让保安开门放行了。当我第一次看到唐先生的时候,我就对他完全没有人和好感。瘦高的各自,上身穿着枣红色的衬衫,下半身穿着一条雪白的休闲裤,那皮带还是绿色的。衣服别在皮袋里,看上去的确是魅力十足,但我却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他毕恭毕敬的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我和胡宗仁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板着脸告sù

他,坐吧。于是他在我们之前的桌子坐下,我也坐下了,换胡宗仁站着。唐先生显然是把石先生给认出来了,象征性的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于是我对唐先生说,你知dào

今天来是为什么事吗?唐先生无奈的笑着说,还不就是我前妻自杀死亡的事,我还以为这个事情早就结案了,老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啊,谁都要继xù

过生活啊不是。

和石先生相比,唐先生显得油腔滑调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我也一只在忍住气。我说,从你前妻的遗书上来看,她虽然是自杀,但是和你好像脱不了关系啊,如果不是你成天在外边不三不四的,她怎么会自杀呢。唐先生嬉皮笑脸的说,那也不能全怪我啊,这男人有时候确实难免意乱情迷的,况且我还是很在乎我们夫妻情分的,就是因为我爱她,这么多次她找我离婚,我都舍不得,所以才不答yīng



我看了一眼胡宗仁,这家伙已经在伸出手指挠自己的鼻梁了,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胡宗仁即将失去理智却有使劲在控zhì

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我皱了皱眉,示意他冷静忍住。然后接着问唐先生,那你在你前妻自杀之前,难道一点异状都没有发xiàn

吗?唐先生说,那段日子他们俩一直在吵架,在此之前前妻也常常说出一些过激的话,例如我要去跳河跳楼,我要杀你全家之类的,可谁也没当真过,但谁又知dào

她真的就这么做了呢,个人行为问题,这也不能全怪你吧。

胡宗仁伸出双手,从背后搭在唐先生的肩膀上,然后笑嘻嘻的说,对啊,的确不全是你的错,但是你在外边不干不净的,这你承认吧?唐先生大概是觉得胡宗仁在笑,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笑声中的恶意。于是他说,这男人嘛,有时候很难说啊,每天这么辛苦,难免会想要松懈一下,这一松懈,就容易犯错误啊。胡宗仁说,原来你还觉得这是在犯错误啊,我还以为你认为理所当然呢,要不我怎么听说你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啊。

唐先生可能听出语气不大对了,于是没正面回答胡宗仁这个问题,只是说,咱们今天不是来谈当初那个案子吗?怎么又扯到我的个人问题上了。况且我一没有重婚,二没有嫖娼,这种事警察同志好像也不该来管吧?

听唐先生语气跋扈,胡宗仁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朝着唐先生的脑袋打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案四】恩怨两清

随着一声闷哼,唐先生的右侧眉骨被胡宗仁狠狠的击中,他侧身晃晃悠悠的倒下,伸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鲜血开始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我虽然也挺讨厌这个唐先生,但是我没有胡宗仁这么冲动,即便是我也非常想揍他。胡宗仁和我都不算是听话的人,所以我们偶尔会因为脾气的关系和客户或者是相关的人发生争执,甚至是打架,连我和他都有时候还打上一架。所以我们知dào

打什么地方会很疼,但却不会致命。像胡宗仁刚才那一下子,顶多是把唐先生的眉骨给打断,充其量再来个脑震荡,流点血,死不了人。

肖经理和石先生看到胡宗仁动手打人了,于是赶紧过来拉住他,胡宗仁打得有点兴起了,很快就推开了两人,继xù

朝着躺在地上的唐先生拳打脚踢的,唐先生一边哼哼的呻吟着,一边蜷缩着身子,让被打的部位尽量少一点。我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唐先生的脑袋上,然后把胡宗仁给推开,告sù

他别打了,待会把人给打糊涂了还怎么办事啊?胡宗仁气呼呼的说,还办什么事啊,今天非得把这家伙揍爽了才行。我说你别动手了,这种人渣,我肯定有办法收拾他。

其实早在唐先生进门后,我就对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非常不爽。再加上我们问他情况的时候,他一直在为自己开脱,并且言辞虚伪,让人不生气都困难,而我和胡宗仁都算是看过不少生死的人,原本我们该比很多人态度冷漠些,但是冷漠不代表没有感情,却反倒是我们,对于生死的感受比很多人要真切得多。

胡宗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踢了唐先生一脚后才作罢。我也把脚从他脑袋上移开,接着回到原位坐下,任凭他在地上痛苦的叫唤着。肖经理和石先生因为刚才胡宗仁和我的暴力行为,可能感到非常不解,于是他们并排站在一侧,用那种既痛快又不知dào

说什么好的表情看着我们。

胡宗仁也坐下了,点上一根烟,然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地上的唐先生,然后胡宗仁对他说,刚才那几下子,你觉得疼吗?地上已经有不少血迹了,怎么可能不疼,唐先生这才慢吞吞的侧身坐了起来,然后指着胡宗仁气得咬牙切齿的说,你…你怎么打人?胡宗仁说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种人渣。唐先生说,我自己家里的私事,你们当警察的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干预啊,而且现在人已经死了,你把我打死了也换不回她的一条命。胡宗仁笑着说,是换不回来啊,但是我解气了不是吗?而且你以为她死了你就能过得安心自在吗?我告sù

你,今天让你来不是要查案子,就是要让你接受惩罚!

胡宗仁最后几句话明显激动了起来。唐先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吗?他大概是以为我们是因为他前妻的死而觉得心有不甘的亲戚朋友,联合上演一桩冒警案好借此揍他一顿。胡宗仁没理他,于是唐先生接着说,你们当警察的自以为了不起,我要去告你们暴力执法!胡宗仁站起身来,一把拎起唐先生脖子上的衣领,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胡宗仁冷笑着说,好啊,既然你要告,就把我告得严重一点!说完又给了唐先生一个耳光,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时候我才觉得胡宗仁有点过头了,他的拳头我是领教过的,特别是发起狠来的时候就不知dào

轻重。尽管讨厌唐先生,但是也不至于把人家弄得半死不活的,于是我又一次推开了胡宗仁,不过这次我没有踩住唐先生的头,而是直接抓着他的衣服,连拉带拽的把他朝着女厕所的方向拖了过去。

石先生看我把唐先生朝着外边拖了,有点着急,因为唐先生的电话说什么也是他给我的,害pà

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恐怕是要再进局里接受一次调查了。他赶紧来拉住我说,李警官,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这个时候我才告sù

他,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警官,今天把你们都骗过来,就是为了处理好这件事。石先生听到后楞了一下,然后就放开了我的手,接着问我,你不是警察啊?那你到底是谁?他问我是谁的时候语气就有点生气了。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对他说,我们是抓鬼的,这个姓唐的人渣的前妻,就是在你们面前摔死的那位,现在就在这女厕所里。

之前我曾想过,为什么红衣女人的鬼魂会出现在厕所里,这厕所既不是她跳楼的地方,也不是她摔死的地方,但是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可是后来在跟保安杨师傅打听情况的时候我也得知,问题出在那根紧邻着厕所和女人跳楼露台的落水管道上。

那根管道顺着墙壁的走势一直从五楼开始延伸到地面,根据杨师傅的描述,女人摔死的时候,留了很多血,那个管道附近还有个污水处理的窨井盖,我想这可能是目前看来唯一一种说得通的解释了。女人摔死后的血顺着流到了下水道里,而这个下水道和那根落水管又是想通的。女人之所以只出现在五楼的厕所里,想必是因为在她死的时候五楼是唐先生曾经常常来玩的俱乐部,和其他楼层没有关系。而至于为什么死后两年没有去缠着唐先生复仇,而是几次三番的出现在这个厕所里,还让一些无辜的人目击到,当时却没能想通。想来大概就是为了引起注意吧,或者是自己毫无意识的行为。

我继xù

拽着唐先生,胡宗仁也跟了出来,他从我手上接过唐先生,然后使劲抓扯着,一脚踢开厕所门,然后好像扔东西一样把唐先生扔了进去,关上了门,他自己从外边把门死死的拉住,然后伸手打开了灯,我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是要让这个唐先生,亲眼再看看那个因为他而死的女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算作惩罚了。

打开灯后,我们先是听到唐先生在里边因为之前挨揍还在呻吟着,过了十几秒钟后,就听到唐先生开始害pà

的大叫起来,然后开始使劲砸门,胡宗仁把门拉得死死的,从他的表情看来,他觉得这样的惩罚是最爽的。紧接着听见唐先生传来一阵急促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伴随着一阵胡言乱语,内容简介的说就是你不要来找我我错了之类的。

石先生问我,你们到底对他做什么了,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我看着石先生说,你想看是吗?于是我走到他身边把他拉着走到了厕所门边,厕所里已经安静下来了,但是还能听到唐先生抽泣的哭声。我对胡宗仁点点头,他就让开了,我伸手打开门,厕所里的灯亮着,我看到唐先生跪在最后一个格子间的台阶之外,双手撑着地,脑袋上还在滴血,头朝着格子间的方向,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哭泣。看样子他肯定是被吓傻了,而就在格子间里,唐先生跪着的方向,一个姿势和唐先生差不多红衣女人,和他几乎是头顶着头。

石先生和肖经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那个女人就是先前我和胡宗仁看到的那个女鬼,它的头发很长,湿漉漉的,几乎快要垂到地面,双手的姿势有些僵硬,就好像一个愤nù

的人手指抓紧了东西一样,它开始把头慢慢的旋转,直到转到唐先生埋着头也能够看到它的地方。唐先生在看到它以后,连哭都不哭了,只是微微发抖,但是却没有躲闪,可能他知dào

自己欠下的,躲是躲不掉的。在女鬼和唐先生的脸正反相对的时候,那个女鬼的头发也因此垂了出来,我和胡宗仁第一次见到了它的容貌。

如果说一年前的那个红衣女鬼给我们印象深刻的话,那一年后在鞋店里遇到的谢冬梅,算得上是长得狰狞的,而眼前这个红衣女鬼,看上去没有多么狰狞,只是她黑漆漆的眼窝边上,眼角深深的周围,和苍白脸色鲜明对比的红唇,让它看上去那么的可悲。它并没有对唐先生发起什么攻击行为,而是缓缓张大了嘴巴,张大的过程中出现那种关节久未活动的生硬感,接着就开始大叫起来。

那种叫声,就跟之前的几个事主形容的一样,撕心裂肺,又充满了怨恨、矛盾、悲伤。

我不知dào

为什么它没有选择复仇,如果我们没有接下这个案子的话,也许它就将一直反复游荡在这里,既见不到自己生前恨之入骨的人,又没有办法轻轻松松的甘心离开,也许遇到别的师傅,不管三七二十一,甚至连事情的原因都不来打听,就选择了把她打个魂飞魄散,这才叫做可悲。

随着女人的叫喊声,唐先生晕了过去。必须说明的是,我觉得他是吓晕的。

肖经理和石先生也吓得浑身发抖,我对他们说,如果你们害pà

,就先走,我和我同事只是在帮zhù

这个女鬼,咱们大家先后都算了解了他们的恩怨,它是自杀的,怨气很重,所以我们要帮它一把,让它重新找到路,消除戾气,再行托生。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他们俩都没有走,只是站的远远的。我手里捏着坟土,跟胡宗仁一起缓缓走到唐先生身边,我其实也很害pà

这个女鬼,但是我还是得硬着头皮帮胡宗仁处理。胡宗仁大声对它说,恩怨情仇生死两别,我本不该把他丢进来,但是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释怀。如今你虽已身死,但念在你未行大恶,暂且把你收回袋中,随我修liàn

。我手里看着罗盘,依旧是怨气,但是很明显已经平缓了很多,这么多年,它等的无非是一句唐先生真诚的道歉。尽管我不知dào

刚才关着门的时候唐先生的致歉究竟有几分诚意,但女鬼的反应远远不如我们最初进厕所的时候猛烈,说明它千方百计想要再见一面唐先生,或者是惩罚一次唐先生,但是真zhèng

到了这个时候,它却没有这么做,于是才撕心裂肺的咆哮,以此来宣泄,用自己悲苦的生命来换一个负心人的歉意,太傻了,太不值得了。

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时间里,胡宗仁按照惯例念咒起灵,自杀的人亡魂往往非常不好带,而且很难保证直接送走它会不会中途再度偏离方向。所以胡宗仁选择了最为保险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女人的鬼魂收进自己的八卦袋中,修liàn

一周天,再做打算。胡宗仁画符,念咒,接下来把符咒烧掉,将灰烬收集到袋子里,然后把袋子打结。我眼看着这个女人的亡魂在我们跟前渐渐变淡,然后消失。完事之后,我用罗盘再次检查了一遍厕所的各个角落,包括那些抽水箱。发xiàn

已经干净,才跟着胡宗仁一起合力把唐先生从厕所里拖了出来。

我知dào

这个唐先生未必是真的悔悟了,我们把他扔到厕所里,也完全是一种泄私愤的行为。而且他清醒以后,肯定会因此报案控告我们之类的,肖经理是在这里上班的,石先生又是旧熟人,虽然我和胡宗仁藏起来他们未必能找得着我们,但那可就把这两个无辜的人害惨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决定,等他醒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和肖经理联合做通了石先生的思想工作,并且让他明白我们虽然方式有些偏差,但是我们也算是在惩恶扬善了。在获得了石先生因为我们冒警大晚上把他骗出来这件事的原谅以后,石先生说他要先离开了,希望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要再继xù

难为唐先生了,他已经受到惩罚了。我答yīng

了他,并亲自送了他到楼下。到了夜里接近两点的时候,唐先生才抽抽了几下坐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然后看到我和胡宗仁坐在他跟前的时候,眼神非常惊恐,连连后退。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蹲下,瞪着他说,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唐先生赶紧说记得记得。胡宗仁又非常变态的说,那你觉得你的前妻,是死之前漂亮,还是死了之后的样子漂亮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阴阳怪气的,故yì

吓唬唐先生。唐先生大概是回想起之前在厕所的一切,开始害pà

的哭起来。一个大男人,还是中年人,这么哭着还真是挺难看的,全都是他自找的。于是胡宗仁对他说,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敢跟任何一个人提起,或者来找我们麻烦的话,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胡宗仁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唐先生那鼻青脸肿的脸,对唐先生说,来,笑一个,茄子。

当天我们把唐先生扶着到了马路边,然后叫了辆车让他自己滚蛋了,肖经理也因为陪了我们一整天累得筋疲力尽,我们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如果接下来没什么怪事发生的话,再结算佣金吧。肖经理离开后,时间已经是夜里3点多。我问胡宗仁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胡宗仁沉默了一会说,咱们俩去喝豆浆吧。

我说大半夜你有病吧喝什么豆浆啊!他说,心里冷,想暖和一下。

第二十四章.【案五】奇怪录音

原本我一直以为,那位花心的唐先生会因为我和胡宗仁的吓唬而收声。可谁知dào

在我们收到肖经理支付的佣金之后没几天,肖经理就来电话说有警方针对那天晚上我和胡宗仁的暴力行为进行了闻讯,但是由于我们是切实帮他们公司解决了厕所闹鬼的问题,于是也就替我们挡了下来。

在谢过肖经理和他的公司之后,我和胡宗仁低调了几天,却又再次接到轩辕会转接过来的案子。经过了之前的四宗案子,我已经渐渐察觉到轩辕会推过来的难度越来越大,这种难度的大小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是在于本身性质的荒诞程度。而当胡宗仁跟我打电话说让我陪他出去见个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剩下的二十个案子,不知dào

还有什么样的困难在等着我们。

胡宗仁在电话里也没跟我讲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因为他自己也听得似懂非懂的。我们在解放碑一家快餐店里,其中一个人少又安静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次的委托人。

这个委托人姓范,是个男性,看上去40岁左右,身材不高但是看上去很强壮。尽管天气已经渐渐凉爽下来但是还没有到穿外套的地步。快餐店里是有空调的,而且即便如此,因为人流量大的关系,依然也会觉得有点热。这位范先生却穿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一副遮住了大半边脸的蛤蟆镜。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如果这人不是有比较明显的皮肤病的话,就一定是不想被人认出他来。

我和胡宗仁坐下以后,自我介shào

了一番。因为是胡宗仁的案子,所以我离席去点了刻了和薯条。等我端着东西坐回去的时候,发xiàn

他们俩竟然还没有开始谈正事,而只是在东拉西扯的闲聊。胡宗仁看我坐下后,对我说,这位范先生,职业和我们有点类似,只不过他不是调查鬼魂的,而是调查活人的。

我再一次仔细打量他,问他说范先生是一名便衣警察吗?因为经lì

了前次的事情之后,我对警察有种不知dào

打哪儿出现的畏惧感。范先生说他不是,他是一名私人调查从业者。

所谓的私人调查,那只不过是一种拐弯抹角的说法罢了。在我们国家的制度中,非专业的职能部门是不能从事侦查办案类的工作的,所以很多情况下,他们都自称为“私人调查”,说白了,就是所谓的私家侦探。我常常会在一些电线杆或者楼道口甚至三轮车的车身上看到类似的小广告,如“证据收集”,“婚内调查”,“专业追债”等等。严格来说,他们这类人是走在灰色地带的,因为毕竟职业和我们一样,算不上是光明正大,手段也不见得磊落,例如追债的,无非就是挂了个公司名,请一个法律顾问,干得依旧是黑社会的事情。只不过不会杀人放火,只是适当的施压罢了,本质却是一样的。

所以当我知dào

他的真实职业之后,我就完全理解了他这身另类打扮的缘由,也因为同样身为边缘人的我们感到了一丝亲切感。范先生说,他的工作主要就是对一些婚内消息进行调查,普通一点的,就查查夫妻间是否有人有出柜行为,然后拍照或者录音当作证据,以此交换佣金,他的委托人往往都是夫妻双方的其中一个,当夫妻间基本的信任已经不复存zài

的时候,他这样的人就派上了用场。范先生说,这是一个可悲的现象,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有钱赚。

范先生还说,复杂一点的,还会调查夫妻间的财务状况,例如有没有私下的房产,或者公司的账务等等。范先生告sù

我们,总的来说,他的一切调查都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不信任,而调查所收集的证据就是为了帮zhù

雇主扳倒另一个,他们不会帮zhù

解决问题,只是一味的深挖狠挖,直到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我必须承认其实这样的工作态度我还是欣赏的,只不过我个人无法认同罢了。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之间的职业性质还是有差异的,范先生只管找到证据,而我们即便是没有证据,也得帮忙解决难题。范先生告sù

我们说,半个月前他接到一个调查的委托,本来是夫妻间最寻常的那种,简单点说就是太太怀疑自己家先生有外遇,于是委托调查。范先生说这家人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在解放碑的商圈地带有一家自己的成衣店,成衣店主要是丈夫在帮忙管理,而太太则是提供二次加工生产的,开了个服装厂,主要是供货。表面上看两口子的分工是非常合理的,但实jì

上经济却因此而独立了,这就容易让夫妻之间产生不信任。范先生告sù

我们说,那位太太姓杨,说是自己的丈夫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很晚,而店里通常是到了晚上6点多就会关门,而且时常还在丈夫的衣服上闻到香水味。最早的时候她曾经怀疑丈夫有外遇,于是悄悄查看了丈夫的电话记录,却什么都没发xiàn



胡宗仁说,现在的男人,如果真要偷吃的话,怎么会留下电话记录呢。我知dào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想到了前段时间的那个唐先生的事情,说的也是,这种有了钱的男人,就跟猫一样,怎么能保证不偷腥呢。范先生接着说,在那之后,她还曾偷偷跟踪自己的丈夫,却发xiàn

丈夫在店里关门之后,还自己锁在店面里,谁也不知dào

在里边干什么。杨女士告sù

范先生,门市是有后门的,后门外边就是一条人不算很多的小巷子,不当道,她怀疑是丈夫每天趁关店之后的那段时间,偷偷从后门放女人进来偷情。但是她说如果自己贸然的质问的话,就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这才委托了范先生调查。

胡宗仁和我都没说话,因为这不属于我们的专业范围。范先生接着说,当时接下这个业务的时候,他也问了杨女士,丈夫除了晚上回家很晚,身上有奇怪的香水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不正常的举动。杨女士却说别的都没有了,说话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只不过夫妻之间的感情显得有些冷淡了,毕竟结婚十几年了,只不过当她心里有怀疑的时候,这些迹象就显得分外具体罢了。范先生收了一半佣金之后就展开了调查,他掀开自己的外套,让我们看到衣服里别着一个好像随身听一样的东西,他说那是秘密录音机。跟踪调查了好几天之后,他却发xiàn

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任何异常的行为,而且自己作为一个专业的人员,如果真如杨女士说的那样,丈夫在关店之后还放了女人进去的话,自己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而且录音机录到的声音里,在关店的那段时间里,也只有杨女士丈夫的声音,好像是在和谁说话,说的话也的确态度非常暧昧,但怎么都没听见女人的声音。

范先生取出自己的录音机,再拿出一副耳塞,插上后把两个耳塞口分别递给我和胡宗仁,让我们戴上。他说你们仔细听一下这段声音,这就是我找你们二位来的原因。

我和胡宗仁戴上后范先生按下了播放键,并把声音调到最大,一个男人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你别不高兴,我今天陪你久一点,我晚点再回去”隔了一会后,他又说:“这身衣服你穿上真好kàn

,简直太美了。”又隔了一会,他又说:“我没事,就是想多陪陪你,多看看你。”

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我和胡宗仁感到一阵茫然,于是我问范先生这声音你是在哪儿录到的?他说白天他会在范先生快关门的时候,找个机会混到店里,然后在距离收银台和后门最近的几排衣服某个口袋中放下针孔话筒,第二天再找机会拿回来。如果要我来分析的话,我会觉得这位杨女士的丈夫是关门后偷偷在给某个女人打电话,否则为什么我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呢。我把我的猜测告sù

了范先生,范先生说,最初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还私下透过自己的关系调取了这位先生的通话记录,虽然难保他还有别的手机,但是从他手上拿到的记录看来,这期间他并没有打电话。于是连续好几个晚上,范先生都一直在分析当初的那段录音,最后他发xiàn

了一个很让人觉得害pà

的现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范先生把录音机倒退了几十秒,差不多就是刚才我们听到的那个长度。然后反复按了降噪和调频的按钮,一番折腾后,再让我们听。他按下播放键后,我听到耳机里那位先生的语调已经变得很奇怪,很像是小时候放磁带,没电的时候那种声音极低,语速极慢的感觉。所以我仔细分辨出那位先生说完第一句话以后,却传来一个正常的,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晰的女声:“你能陪着我真好,这样我就不寂寞了。”

接着又是一阵那位先生变声后的声音,再接着一个女声:“再好kàn

又如何,我已经没机会穿了。”又是一段先生的,女声再次出现:“你来抱着我,好吗?”

紧接着又是一阵沙沙沙的电流声,然后听到一声女人冷笑着的声音:

“哼…”这个声音就大一点了,并且近在咫尺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案五】偷拍画面

喀嚓一声,范先生按下了停止播放键。我取下耳机,心里满是惊讶。胡宗仁也非常诧异的看看我又看看范先生,范先生无奈的摊摊手对我们说,现在两位知dào

我为什么要找你们来了吧?

在很早之前我还在跟着师傅学艺的时候,师傅就曾经反复告sù

我,鬼魂更多是一种能量,或是一种磁场。它所谓的影响人,害人等等,其实是通过散发自身的能量来达到影响活人的频率而已。而且鬼魂之所以大多数人不曾见到,是因为它们的频率和我们不一样,就像我们无法直接看到蜜蜂飞行中的翅膀一般。而声音也是如此,大多数我们听到的鬼声,也都可以很直接很明显的区分出来那是不正常的声音。先前范先生让我和胡宗仁听的这段经过改频的录音,就是通过减慢降低频率而出现的,如果按照我们活人的习惯,也许听那位先生说的话是觉得很正常的语速,并且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那并不代表着没有其他声音,只不过是声音出现太快,时间太短,以至于根本无法察觉罢了。而刚才听到的那段哀怨又伴随着冷笑的女声,声音听上去很空洞干涩,就好像经过了回声放大处理一样。尽管我不知dào

是不是范先生为了让我们听得更仔细而刻意为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就是这个女声绝对不正常。

这很容易理解,就好像让一个活人跟一只蝙蝠对话一样,虽然都能够发出声音,却因为频率的不同而无法互相理解,但是那位先生很显然是在面对面的和一个女人说话,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频率,却能够相互沟通,这分明就是一桩典型的鬼事。

胡宗仁问范先生,你是怎么发xiàn

这个的,因为如果是我们的话,恐怕不会想到来可以调慢速度和频率来检查。他说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因为那天回家的路上自己反复在听,恰好没电了,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声音罢了。我拿起桌上的录音机一看,竟然是安装纽扣电池的那种,范先生说,由于工作的隐蔽性,很多时候这个东西都要随身呆在身上,充电的反而不好用,电池虽然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随时都可以换。

范先生还说,从当天听到这段奇怪的对话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充满了疑问,但是起初其实也并没有联想到是鬼魂这之类的东西,他也坦言其实之前他自己是不相信这些的。为了查清楚这个奇怪的怪异女声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决定冒险在第二天彻底调查一次,他告sù

我们,那位先生的门市是临街的,所以安装的是那种上下拉动的卷帘门,这卷帘门因为消防的要求,在关上门以后的上半部分,会有一些菱形的小孔。当天晚上他依旧在关店之前把录音机偷偷放到了店里边,自己等那位先生关上门以后,听到里边一如既往的传出说话的声音后,就用一根户外运动常常会用到的伸缩手杖,在把手上绑住自己的DV机,选择好对焦模式后,在尽量不碰到门的情况下,悄悄伸到那个菱形小孔的地方。

范先生说,由于解放碑的地势环境,即便是深夜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所以他的这个举动也被很多人看见了,但是大多数人只是纳闷他在干什么,看看也就走了。范先生说,他就这么举着大约有四五分钟,耳朵里还能隐约听见里边说话的声音。但是到后来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下了,然后他听见了门市后门打开的声音,于是他知dào

是有人察觉到他了,知dào

开卷帘门追他肯定是追不上,于是打算偷偷从后门绕出来。他说自己干这行也有些年头,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兵的,这种基本的反侦察能力还是具备的,于是他立kè

收回了DV机,然后逃的远远的,混在人群里,瞥眼看见那位先生绕到最初他蹲点拍摄的位置,东张西望,好像是在寻找他的踪迹,他知dào

自己猜测得没错,于是当天也就没继xù

跟踪,害pà

引起警觉,就回家去了。

范先生说,但是当天晚上自己回家之后看录像,却看到了让人非常吃惊的一幕,那一夜吓得他连觉都睡不好,本来想把钱退给杨女士说自己不干了,但是因为录像里的内容让他不得不自保。范先生说,因为录像里看到的画面,几乎就代表着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说完他从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DV机,就是寻常的家用傻瓜DV机。然后打开选择了一段录像,让我们看。我从他手里接过来后按了播放键,就跟范先生起初描述的情况一样,他在当时打开DV机之后,先进行了一阵手动的调试,把焦距锁定,我想那大概是不想因为自己手颤抖的关系没办法拍到门市内的情况,担心拍出来是模糊的。然后镜头一路上推,凑到了卷帘门上的菱形口子处,然后靠近了一点,如此一来,就能够比较清楚的看到室内的情况。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这些,却让我想起来都有点背心发冷。画面上,门市里的灯全都亮着,这是一个女装店,装修的规模和很多小资的女装店差不多,所以我猜想这里的价格应该是不便宜的。衣服并不多,门市的正中央是一个大约七八个四四方方的皮凳子组成的,应该是为了让那些陪老婆或是女朋友来买衣服的时候,给男人们休息的地方。屋子的两侧就是展示柜,柜子里有塑料模特,衣服穿了一套在模特身上,另一套挂在模特的边上。这个时候一个40多岁的男人从后门的方向一个我们看不到的死角走了出来,卷着袖子,还在不停的甩手。看样子很像是刚刚洗完手以后甩掉手上的水一样。他直接走到了收银台的边上,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手提纸口袋,那个口袋的造型就跟我们在商场买了衣服后的袋子一样,只不过画面并没有特别清楚我看不清纸袋上的牌子。

接着那位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件衣服和一条裙子,一副是那种淡黄色或是白色看上去有点像纱衣的质地,反正是有花边的。裙子是深蓝色或者黑色的,上边有白色的小圆点。他拿着衣服走到一个画面左手侧靠近柜台方向的一个塑料模特身边,然后给那个模特穿上,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大吃一惊了。这位先生给模特穿好衣服后,又从别的模特身上取下一副假发,戴在了那个模特的头顶上,然后他很享shòu

很满足的对模特说:“嗯…这个颜色的头发配这件衣服可真是好kàn

啊。”欣赏了几秒钟以后,他又很慌张的朝着模特摆摆手说:“不不不,怎么会呢,你穿什么衣服都很好kàn

。”

这样的场面在我看来已经不该用诡异来形容了,基本上已经属于变态了。我曾经看过一部影帝任达华先生早期的电影,他是一个的士司机,专门挑那些在雨夜打车的单身女性下手,在车上杀死她们后,会把她们的尸体带回家,给尸体化妆,换衣服,然后还要跟尸体说话,接着还奸尸。要知dào

早在九零年代这样的片子几乎是属于变态至极,但依然不可否认那是一部经典。而如今看到这个先生的样子,就让我直接想到了那部电影,考lǜ

到那位先生说的话,我有理由猜测在他那两句话之间,他一定听到了一个女人说了一句类似“难道我穿别的衣服不好kàn

吗”之类的话。

就在那位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含情脉脉的走过去,牵住了模特的手,然后好像哄女朋友一样,笑着对模特说,别生气了,是我不好。说完,他竟然踮起脚尖,凑上去亲吻这个模特。我越看越吃惊,这家伙是有严重恋物癖吧?而就在这个时候,让我更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从画面的角度来看,模特和那位先生站的位置是在十点钟方向,也就是说从透视的角度来说,正在亲吻模特的那位先生大半个背是挡住了模特的身体的。但是我却非常分明的看到,从那位先生右侧肩膀的地方,从隐蔽处伸出来一只灰白色半透明的手,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好像真的有人在热吻似的,但因为那只手是半透明的,所以我当下就断定,这是鬼,是个女鬼。

这次热吻足足有长达一分多钟,恐怕他都没这么吻过自己的老婆吧。然后那位先生就双手扶着模特的肩膀,然后抚摸了一下模特的手臂,接着就说,我还有一套衣服,你换上看看吧,我去给你拿。于是他转身朝着柜台的方向走去,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先前被他身体遮住的模特的部分重新出现在画面里,而我却看到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耸着肩膀站在塑料模特的身边。

和那只手一样,是半透明的。它好像脖子很冷一般耸着,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看不清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总之花花绿绿的,下半身很像是九分裤,而且是紧身的,这个造型和当年毛阿敏时代流行穿垫肩的衣服看上去很相似,而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却是死死盯着摄像机的位置。离得比较远所以我看不清它的模样,而且就这么杵立了不到十秒钟,它平移着躲到了模特的身后。再也看不见了。整个过程不到10秒。

而那位先生拿了另一包东西走到模特身边的时候,东张西望,好像在找谁,就在这个时候。一张眼角倒八字上扬,而且眼睛细长,脸色苍白,嘴角下垂,鼻子塌陷的脸,从画面的下面缓缓上移,接着填满了整个画面。

没错,它正隔着菱形小孔和摄像机对视。

第二十六章.【案五】塑料模特

我不知dào

有多少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例如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动静但是却没有人敲门,于是站起身来悄悄跑到猫眼里去往外看,却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正在隔着猫眼超里边看,那种一门相隔,近在咫尺却又相互对望的感觉。所以当我看到画面里那张半透明的女人脸出现的时候,心脏突然有一种提不上气来的感觉。

我和胡宗仁一辈子见过很多鬼,各种类型的都有,好kàn

的难看的都不在少数,但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慢吞吞或者突然以一种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出现的鬼魂,这往往会让我措手不及。由于天生胆小,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都会心里突然紧张起来,而出现一种类似提不上气的感觉。

那张脸隔着那个菱形小孔和摄像机对望了几秒钟后,就开始以右眼为圆心,逆时针缓缓旋转,直到整张脸变成一个倒立的形态后,又继xù

缓缓朝上移动,直到最后额头消失在镜头当中。而我们因此再次看见店里的情况,最初站在模特身边的那位先生,依旧还站在那儿,只不过这次却是板着脸,眼睛看着摄像机的方向。

我不知dào

是不是在被鬼脸遮住的时候,这个先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很显然的是他已经发xiàn

了摄像机正在偷拍,站着没动大概也只是在考lǜ

是该直接开门冲出来还是怎么样。最后他面朝着摄像机的方向身体后退,走到柜台边,把起初拿在手上打算给模特换的衣服放回到柜台上,接着拿了桌上的钥匙,再慢慢走到后门处,打开门的时候,镜头一阵晃动,想必是范先生察觉到有人从后门出来了,于是就赶紧收回了摄像机并且转身离开。

这段视频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足够多的镜头可以进行分析,我是说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但是就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的情形来说,这根本就不需yào

,任何人看到这段录像后也都会毫无疑问的察觉到是闹鬼了。范先生对我们说,就是因为这段诡异的录像,让他看到以后坐立不安。因为他认为那个吓人的女鬼是发xiàn

自己了,尽管自己起初很像辞去这份委托,但既然都盯上了自己,即便是不继xù

调查下去,自己也应该会因此遭殃的吧。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心想着这个倒是不一定,鬼的行为模式很大程度上和我们人类是近似的。举个例子来说,两个人在下棋,边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来看,下棋的人未必就会记得看棋的人的模样。不过既然范先生找到我们了,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于是我问范先生,在那天晚上你看了录像以后,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范先生说,也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自己录到了鬼魂之后,就容易把很多不太正常的事件联想到那个女鬼的身上,认为是不是它来找自己索命来了之类的。胡宗仁问他说,那你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你尽管说出来,让我们知dào

得越清楚越好。

范先生说,在看到录像的第二天早上,自己起床后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送报纸的人来,于是就开门到报箱里拿,结果除了当天的报纸之外,他还找到一只死掉的蝙蝠尸体。范先生说,他们家报箱的口子很小,小到如果报纸厚一点的话塞进去还挺费劲。一只蝙蝠是无论如何都飞不进去的,除非是有人打开报箱的栓子,把蝙蝠扔进去。他还说,除此之外,当天下午他到楼下去买烟的时候,由于是老房子,只有楼梯,而且自己家住的楼层并不高,爬楼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却在底楼单元出口的一侧墙壁上,发xiàn

一个剥得光生生的塑料模特。他说那个模特的手已经断了,身上也脏兮兮的,尽管看上去很像是别人随意堆放在这儿的,但因为自己头一晚拍摄的那位先生和模特之间不正常的举动,他还是觉得有些害pà

。而就在当天晚上,自己好好的在家里看书,却听见阳台窗户的玻璃一声巨响,然后碎掉了。

范先生说,因为他们家楼层低,又是在老社区,周围有很多调皮捣蛋的孩子,也偶尔会发生砸碎玻璃这样的事。于是他站起身来到阳台查看,看看下边是不是有些熊孩子,去在伸出头到阳台外看的时候,发xiàn

底楼的路灯下,摆放着一只手,一只塑料模特的手。范县说到这里的时候,搓了搓手,看样子还是觉得很紧张,他告sù

我们说,那只手应该就是我当时下楼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断了手的模特身上的。如果这几件事单独出现的话,或许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接连发生,又多多少少和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有所联系,就不得不让人产生疑惑了。原本打算辞掉不干,现在反而不敢了。

听范先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关联,但是没有证据,仅有的怀疑也是范先生这样一个外行人的猜测,风险太大。于是思考了一阵后,胡宗仁说,你的录音机和DV暂时就放在我们这儿吧,我们仔细比对一下。然后你告sù

我们那个店的位置在哪里,以及暂时不要跟你的雇主提到这件事。我知dào

胡宗仁这么说的意思,他是说假如范先生第二天在家里遇到的那些怪事如果真的是两者相关的话,那么那位察觉到正在偷拍的店主先生应该是知dào

一些情况的,甚至搞不好还知dào

是范先生在偷拍,如此一来,我和胡宗仁跟进调查的话,就有可能也会被察觉甚至被鬼缠上,那可不算什么好玩的事,所以暂时还是保密为好。

拿到地址以后,我们和范先生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家快餐店,我们让范先生先回家,最近最好少出门,然后尽量别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我们有了结果就尽快告sù

他。而因为我们约了见面的地点就在解放碑,所以要找到那家店其实并不难,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没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外远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下。

这家店的经营主要是女装,而且格调比较高,所以进进出出那家店里的,都是一些长得身材高挑又打扮时髦的女人,而且门面的面积并不算很大,所以即便是很少人进去,也会觉得店里生意很好的样子。胡宗仁对我说,咱们得进去看看,既然从这里直接都能看到那个模特的位置,卷帘门已经拉上去了,最后一个鬼脸的地方我们查不到,但是模特既然被那位店主当成是活生生的女人的话,那么肯定在那附近是能够找到灵异反应的。我问胡宗仁,你找那反应有什么作用了,视频录像已经明明白白地给这件事定性了啊!胡宗仁说,可咱们不是得看看这店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些反应吗?你试想一下,要是被一些不知情的人买了衣服穿,不是很容易出事的吗?

胡宗仁说得没错,虽然我自己没有开过服装店,但是我听朋友说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款式出来,没理由每出一个新款式就得新买一个塑料模特来穿着展示,所以那些模特本身是重复使用的,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也是极有可能被消费者当成未开封的商品带走的。于是我点头答yīng

了胡宗仁,但是我问他,咱们两个大男人跑到这么时尚的女装店里去,别人会不会产生怀疑啊?胡宗仁问我,怀疑什么?我说怀疑我们俩是同性恋啊。胡宗仁哈哈大笑着说,让他们怀疑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于是我们俩扔掉手上的香烟,看了看时间,下午4点,有些福利好的公司已经进入下班期了。解放碑这里除了购物之外,还有很多商业写字楼,所以这个时候下班的,通常都是白领,他们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也比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丝有更大的几率走进这家店,而同样的,人流量越大,我和胡宗仁混进去也就越不容易被发xiàn



踏上门面的阶梯后,里边的人不算多,熙熙攘攘的,一个身穿黑色小西装的高挑身材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对我们说,两位先生,是给女朋友买衣服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胡宗仁就傻乎乎的笑着说,我们就看看,看上了就买。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分头转悠,那一个营业员照看不了我们两个人,而且还有新的顾客上门来,也许是她自恃店里装有监控录像的关系,所以她就直接站到了店门口,一边看着我和胡宗仁,一边给进来的客户打招呼。我看见机会来了,于是就装着从包里摸手机的姿势,顺带着悄悄的拿出了罗盘。

这其实是很显眼的,但是好在这家店里的衣服样式实在是不错,许多顾客都没怎么注意到我手上的罗盘,就算是注意到了,难道不允许拿着罗盘逛店么?我开始四处走着,左手托着罗盘,把我的腰包挂在左手的手臂上,就好像是一个走得很热的人脱掉衣服正在歇凉一般,一边漫不经心的走着,一边密切注视着手里罗盘的动静。

这个店里到处都有鬼魂的痕迹,只是有些地方轻微,有些比较猛烈,以至于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这是一个鬼魂造成的还是很多个。当我慢慢绕到早前录像里店主亲吻的那个模特身边的时候,罗盘转得飞快,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此刻的我还是不免害pà

的想:

转得这么凶,那该有多厉害呀,我和胡宗仁,真的搞得定吗?

第二十七章.【案五】强行闯店

长期以来,我一直信奉的教条就是,打不过就逃跑,虽然我们的职业并不见得每次都必须得用“打”的方式来解决,但是至少一开始当我们接触到此类事件的时候,其根本的立场是与那些鬼魂们相对立的。多年来我和胡宗仁早已习惯了不能按照常理逻辑来揣度鬼魂某些行为的原因,例如这次在范先生的DV机里看到的,那个女鬼缓缓凑拢,然后近距离盯着摄像机,这在我们看来也许是一种非常吓人的场景,但也许对于那个女鬼自身而言,它可能只是本能的做出反应,甚至是感觉到好奇罢了。所以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我们所最忌讳的,就是贸然把自己的身份曝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店门口的那个女店员还在不时的打量着我和胡宗仁,很快的,她也发xiàn

了我手上的罗盘。我装作没发xiàn

似的,继xù

一边瞄着罗盘,一边装模作样地欣赏那些服装。我知dào

她即便是察觉到我有些异常,但是她并没有针对我的任何证据,所以我还能坚持一会。我还特意转悠到她的附近,依旧观察着罗盘,却让她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以表明我虽然拿着个罗盘但你别以为我是什么神棍之类的,尽管我的确是。

过了一会胡宗仁走到我身边,凑到我耳边轻声跟我说,都检查完了吗?我点点头说都检查完了。他又问我,情况恼不恼火?我说可能有点,这里的女鬼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糊里糊涂的,有比较强的意识,而且和这店里的某样东西有直接联系。有可能是模特身上的假发,有可能是某件衣服。胡宗仁又问我,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我说范先生说的,每天这里关门的时候都是那个店主先生自己来锁门,如果咱们等等的话,肯定是能等到的,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

说完以后,我和胡宗仁装作没瞧上店里衣服似的,就吹着口哨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走出了店里。不用回头我都能知dào

那个店员看着我们那异样的眼神。距离关门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于是我和胡宗仁开始在解放碑四处闲逛。我算是个方向感比较好的人,解放碑又是每个重庆人都必然会来的地方,可是我几乎大部分时间到这里来都是陪着彩姐一块买东西,而天生很痛恨逛街的我往往都把逛解放碑当成是一种精神和意志甚至是体力的磨练。而解放碑步行街很像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那个碑就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也正因为如此,我每次都会在这里迷失方向,因为我看那四个豁口都长得一样。于是我和胡宗仁在解放碑找到了好吃街,吃了不少肉串鱿鱼须等等,在我们说话都有着浓重的蒜味后,天也渐渐开始暗下来,解放碑步行街的路灯亮了,意味着有部分门市即将打烊关门。

我和胡宗仁一人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树下的凳子上,一边休息歇凉,一边观察着那家店的情况,顺便还打望一下来来往往的长腿美女们。好不容易熬到接近晚上7点半,街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许多恋爱中的男男女女结伴走在路灯下的步行街上,可能是在约会,也有可能是在偷情。就在我好胡宗仁讨论那些女孩的背影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拉门的声音。

我们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在用铁钩伸长了去拉卷帘门的底部,他就是我们之前在录像里看到的那位店主。通常关门的时候都会关掉店面里的灯,以便关了门就可以直接离去。可是店内依旧灯火通明,这表示这家伙暂时还不会离开,肯定是关上门后和之前一样要在店里和那个塑料模特亲亲我我一番。于是我和胡宗仁互相使个眼色,就站起身来朝着正在拉门的店主走了过去。

眼看那位店主就要开始拉门,胡宗仁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然后从身后拍了拍那位店主的肩膀,于是店主转过身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胡宗仁。我走在后边,但是我察觉到当胡宗仁看到那位店主的时候,表情还是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直到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注意到,胡宗仁之所以诧异,是因为这位店主的脸色。通常我们判断一个人日子过的情况是怎样,往往能够从脸色上得出一些消息,眼前的这个店主,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是有不少皱纹,脸色发黄而且肤质很差,有眼袋和黑眼圈证明他常常休息不足,最奇特的是他的黑眼圈还不是黑色的,而是那种带着淤青紫的颜色,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连鼻毛都不曾修剪,伸了几根到鼻孔外。这当中那暗红色的黑眼圈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一个人精神上并没有看上去很憔悴,却有着和精神状态相互不符合的眼圈的话,这种人就是属于体虚,体虚的人就容易被鬼魂盯上,甚至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

那位店主微笑着对胡宗仁说,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了,明天再来看好吗?店主的态度很好,说话也声音洪亮。胡宗仁也笑着跟店主说,是这样的,我们俩想要跟你仔细谈一谈,我们是受到一个关心你的人委托才来做这件事的,耽误你一点时间行吗?听到胡宗仁这么一说,那个店主就立kè

出现了疑惑的表情,并且看上去开始有些戒备。他对胡宗仁说,谁委托你们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插嘴说,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了解一些情况而已,问你点事情就可以了。这个时候店主开始出现了明显的不耐烦,他有点看上去不高兴的说,我没什么事情好说的,你们走吧,我要关门了。

说完他就开始把卷帘门朝下拉。拉到胡宗仁高度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托住了正在下拉的门,然后嬉皮笑脸的对那位店主说,老板,你灯还没关呢,是不是还要进屋去啊。那位店主生气的说,你快让开啊,否则我就报警了!胡宗仁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把那位店主朝着店内一推,就把他给推搡进去了,然后他自己钻了进去,我也跟着进了店,然后很负责的帮zhù

这位店主把门拉下关上。

那位店主觉得胡宗仁这一推搡就是在闹事了,于是一边言语上威胁我和胡宗仁,一边摸出电话准bèi

报警。胡宗仁对他说,我建议你不要报警,我们知dào

你为什么关门后还呆在店里,实话跟你说吧,你在店里干了些什么事我们都知dào

!胡宗仁声音很大,这一嗓子直接把这个店主给吓到了。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每天要盘点啊,当然要下班后呆在店里,况且这是我自己的店面,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胡宗仁摸出早前范先生给我们的那个DV机,拿在手里朝着店主晃了晃说,你真是在盘点吗?你恐怕是在和人谈情说爱吧。

店主看见手里的DV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指着胡宗仁的鼻子说,原来前几天在我店里偷拍的人就是你们两个!胡宗仁说,不是我们拍的,本来也不关我们什么事,但是这拍到的东西可不是这么说的,话说你到底知不知dào

你自己到底摊上什么事了?那店主还在嘴硬,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们,我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这你们管不着,我的店里是我私人的地方,你们如果还不快给我滚蛋的话,我就真的报警了!

胡宗仁问他说,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是在等什么人吗?店主说,这不需yào

你们操心。胡宗仁说,这么说来你每天关上正门,然后打开后门,就是为了让你等的人进来是吗?店主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我知dào

这通电话如果打出去的话,事情可能就玩砸了,今后要想再查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于是我对那位店主说,先生,你撞鬼了,你知不知dào



我的声音也很大,但是这么一说,那位店主竟然停下了拨打电话的动作,望着我们,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隔了一会才问我,你说什么?我撞鬼了?于是我对他说,你每天晚上关门之后,都在店里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还常常给她不同的衣服穿,你很在意她,你的眼睛下有淤青,这就是你撞鬼的铁证,前几天你察觉到有人偷拍的时候,你正好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准bèi

给那个女人换上,但是却没来得及,我说的对吗?

其实这些都是我直接从DV里看到的,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个店主是被鬼迷了眼。他看到的一些东西未必和我们看到的相同,这种情况就很像是北方仙家里有些大仙们的做法。很早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上京赶考的秀才,在山里救了一只狸猫,结果狸猫是一个有修为的仙家,于是报答他,把一座破庙变成了豪华的房子,自己变成了一个美女,而给秀才吃了很多美味佳肴却都是泥土树叶做的。但是这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能量影响活人,都是幻觉,并不是真实的。南方仙家的事情比较少,但是鬼魂一旦迷了人的眼,就也能导致人产生一种幻觉,让人觉得有些在外人看来极不正常的事情,在被迷的人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店主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塑料模特谈恋爱是多么怪异的举动。

店主缓缓放下手里的电话。我知dào

他是开始相信我的话了,于是我告sù

他,这件事如果你不让我们来帮你,你的精力肯定会越来越衰竭,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拖死。店主不说话了,我又问他,那你现在愿意跟我们好好谈谈了吗?

第二十八章.【案五】请君入瓮

店主看着我们,愣在那儿,脸上全是不敢相信却又无法解释的表情。我把声音放和缓然后对他说,既然我们来了,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又不需yào

你花什么钱,你为什么不肯让我们帮忙呢?我和这位我的同事都是专门干这种事的人,我们不会看错的,但是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说道最末一句的时候,语气稍微加重了一点,只是为了让他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就之前罗盘的反应情况来说,这个鬼魂虽然不是复仇索命的,但是却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我预感到不会很容易搞定,如果连我和胡宗仁联合起来都无法搞定的话,像这位店主这样的普通人,可能根本连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那位店主把手机放回到自己包里,然后走到后门关上了门,但是在关门之前,他还特意伸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番。看来多半和胡宗仁猜测的一样,他一直认为和自己在这里幽会的女人,每天晚上在关上正门之后,都是从后门被放进来,而他关门的动作则说明,他在门外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同时也说明他还没有彻底相信我和胡宗仁说的话。紧接着他就回到收银台的位置,拿了一根凳子到店面的中央,那里本来就摆放着一些皮质的方凳,于是我和胡宗仁也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们三个人在这个小店里,好像一个三角形坐着。他并没有好像招呼客人那样给我们打一杯水,而是很颓废的坐着,两只手互相交握,拇指不断的拧着,仿佛是在回想这阵子发生的一些事,看看究竟有多少是跟我们说的情况相符合的。

我问这位店主,先生您贵姓啊?他说姓郭,我问郭先生,你和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认识了能有几个月了,只是最近才发展成为情人关系。胡宗仁问,你们的情人关系,进展到什么地步了?郭先生摇摇头说,只是熟络了很多,没有进一步的进展,每次我邀她一起去看电影或是出去吃饭,她总能够找到理由来推辞。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表现的诚意不够,心想我自己有个这种规模的店面,又在商业繁华地段,经济上应该是能够满足许多女人了,所以我就常常送她一些衣服,因为她看上去好像也只对新衣服感兴趣。

我问郭老板,你们最早的时候是怎么认识的。他说是在几个月之前,有一天自己真的是在店里盘点货物,然后做账,大概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打算关门回家,在锁卷帘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很憔悴的女人坐在我店门口的梯坎上哭。说完他朝着我们当时进来的门口一指,然后接着说,这解放碑吧,人流很多,谈恋爱的人多分手的人也多,这样的情况自己以前不知dào

见到多少回了,原本也没在意,只是好心的对那个女人说,小姐你别在这儿哭了,赶紧回家吧这养类似打发人家离开的话。可是那个女人压根就没理我,自己哭自己的。

郭老板说,当时他看时间也挺晚了,而且这个女人挡住了自己关门的地方,人家哭得这么伤心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人家赶走,他心想是不是喝醉酒了,然后寻思要不要打电话给附近巡逻的警察,让他们赶来处理一下,却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抬起头来对他说,你别管我,让我坐一会。

郭老板说当时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自己看到了她的五官,哭得很可怜,而且长得非常漂亮,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自己本身是个很正直的人,自己经营女装平日里也接触了不少美女,从来都还是对自己老婆非常忠诚。岁数也到了这个地步,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竟然心里出现了一种很别致的情感。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女人我从没见过,但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年轻的时候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挥之不去的,我觉得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已经爱上她了。

我和胡宗仁面面相觑,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在DV机录像里看到的那个倒八字眼角的女人和“非常漂亮”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除非这个郭老板的审美观是非常另类的,但也不至于扭曲到这种地步吧,这就好像有一天你在电视台看到一档谈话节目,嘉宾是一个个子矮小眉骨和嘴巴都很凸出,还伴随着大暴牙的女人非得说自己是美女,非海归和富翁不嫁,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喜欢看知音和故事会这种人文类书籍的女人一样,你只会把她当作一个笑话。

郭老板接着说,听见女人这么说的时候,他也不知dào

为什么就坐下和那个女人聊了起来,他说自己具体都跟她聊过些什么自己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晚的话题了,但是他确信那天晚上他们俩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了很长时间,之后女人不哭了,还对着他笑,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成就感,觉得自己是能够安慰这个女人的,于是就邀请这个女人到店里坐着,外边太吵了地上也不干净,于是两人在店里继xù

聊,一直到深夜才离开,郭老板是亲自送这个女人出门后,目送她消失在转角后才关门回家。

胡宗仁问,那天你完全不记得你们之间的话题吗?郭老板摇摇头说,完全没有,但是我只记得当时的那种感觉,就是让你觉得很舒服,很随性,包括之后的好几次见面都是如此,对于两人谈话的内容他当时还记得,但是睡一觉起来准会忘记,而那种爱情的向往和美好的感觉却一天比一天加深,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爱得无法自拔了。胡宗仁又问他,那你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老婆难道没有愧疚感吗?郭老板皱皱眉说,这就是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地方,自从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每天自己回家的时间就晚了不少,有时候老婆会问自己去哪儿了,如果说愧疚的话,也就是撒谎骗老婆说是在店里忙对账之类的,对老婆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减少,但是对那个女人的爱慕却在与日俱增。郭老板说,并不是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爱慕,而是非常美好的向往,对这个女人的一切,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觉得非常迷人。

胡宗仁问郭老板,那你们是几乎每天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见面吗?郭老板说,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开始心心念念的,害pà

今后可能没机会再见到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但是第二天关店的时候,他却发xiàn

那个女人在店门口等着他,于是他欢天喜地的迎了进来,从那以后,几乎每一天到了关门的这个点,都能在门口或者附近看到这个女人的身影,而每次郭老板邀请她到店里坐坐的时候,那个女人也都是微笑着答yīng

了。胡宗仁问那你这么些天就没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郭老板摇摇头说,这个他记得他都问过了,可那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肯告sù

他,他还曾经试图跟踪那个女人,却每次跟到转角就不见了踪影。但那女人每天都会出现,所以自己也渐渐的觉得是双方还没到那种程度,于是就不再继xù

深究这个问题了。

听郭老板说得平平淡淡的,在我们听来却说不出的诡异。要是换成我的话,我恐怕早就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对劲了。郭老板又说,自从他自己觉得诚意不够后,就问那个女人喜欢什么东西,她说喜欢漂亮的衣服,于是他几乎隔三差五的就给那个女人买衣服,以此献殷勤。胡宗仁问他说,那你送她的那些衣服呢?哪去了?他说被她穿走了呀。胡宗仁说那是个鬼怎么能穿走衣服?郭老板大声说,你别一口一个鬼的好吗?我怎么知dào

她穿去哪儿了?再说了,就算她是个鬼,人家又没害我!

胡宗仁摇摇头无奈的说,还没害你呢,我麻烦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圈都成什么样了,黑不黑红不红的,你是浣熊吗?鬼和人之间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理由,发生了直接沟通不管有害无害都是属于不被允许的,除非是专业通灵的人,这就跟你到河里游泳一样,人和水本来是可以互相拥bào

的,但是水却能够淹死你。郭先生还在嘴硬的说,但是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俩在说人家是鬼,你们又有什么说服我的证据?

证据,除了那段录像,还真是没有。但是现在还不能给他看,否则就没法继xù

追查下去了。于是我插嘴问郭老板,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告sù

我他不知dào

全名,只知dào

她自称云贞。我说那云贞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来呢?难道是发xiàn

我们在这里?说完我摸出罗盘托在手上,四下晃了晃,和白天一样,反应依旧存zài

。就在这个时候,郭老板突然大声说了句:“谁呀?”

我和胡宗仁都纳闷了,这家伙是顺风耳吗?我们可什么都没听到。接着他又说了一句:“哦,你…是你啊…”然后转头,脸色有点害pà

的对我们说,她来了,在敲门你们都没听见吗?我们都摇摇头,心想这可能和当初那份录音差不多,除了郭老板,别人只怕是都听不见。于是我立kè

做出决定,我说你赶紧开门去,让她进来。他说他害pà

,胡宗仁说你不是不相信她是鬼吗?怕个毛啊。

于是我和胡宗仁站起身来,藏到靠近后门这一侧靠墙的衣架后边躲着。郭老板去开门,我接着衣服缝隙的光看着罗盘,很快我看见郭老板从我们跟前走过,嘴里还说,随便坐坐吧。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罗盘的反应明显比先前快了许多。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在我身边冷不丁的喊了一声:

“云贞!”

第二十九章.【案五】谜团渐开

胡宗仁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我准bèi

不及,甚至有点害pà

。要知dào

我们之所以藏起来就是为了不被那个女鬼云贞发xiàn

,这却才刚刚开始,胡宗仁竟然自己就暴露了目标,并且我还不知dào

他为什么这么做。于是我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眼睛瞪着他,意思是你这只猪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嚷嚷。却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罗盘转动的速度突然变快而且更为猛烈,指针已经在透明的小盖子上撞击发出喀喀喀的声音,一般来说,只有鬼魂突然爆fā

才有可能遇到这么强的反应。一瞬间我紧张得不得了,因为我是直接凭肉眼看不见鬼魂的,而我偏偏又知dào

鬼魂在我的身边,叫我怎么能不害pà



这时候我听见郭老板有点惊慌的叫唤着,并且能从衣服的缝隙里看到他正面朝着我和胡宗仁躲着的这个衣架的方向连连后退。我知dào

因为郭老板和这个叫云贞的女鬼本身在我们之前已经建立了不短时间的联系,所以他是能够看到云贞的,就好像他能听见我和胡宗仁都不曾听见的敲门声一样。我们眼前的衣架突然好像是被人从中间朝着两边拨开,但我们却看不见人。罗盘在我手上快速的旋转着,这让我觉得这个女鬼就在我面前,说不定正凑在我跟前看我们俩到底长啥样呢。

突然郭老板开口了,他声音有点颤抖的说,云…云贞,你别生气,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他这么一说我就更害pà

了,既然他让云贞别生气,那说明在他看到的情况里,云贞是在生我和胡宗仁的气的,惹怒一个鬼魂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突然我赶到脸上出现一种紧绷感,那种感觉很像是冬天用冷水洗过脸以后,突然走到户外被一阵风吹干的感觉。我斜着眼睛看胡宗仁,他的表情和我一样,果然没有猜错,云贞就在我们跟前。

而这种感觉消失得非常快,大约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而我仔细感觉了一下身体的其他地方,发xiàn

没有什么不对劲。我看了一眼胡宗仁,他也跟我一样觉得很纳闷,于是我就看着郭老板,他的目光已经没有集中在我和胡宗仁身上了,而是背靠着那个收银台,眼睛望着另外的方向,而那个方向,就是起初我们在DV录像中看到的那个塑料模特的地方。

于是我跟胡宗仁使了个眼色,我们俩开始缓缓朝着郭老板站着的地方走过去,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把罗盘放回了包里,右手抓住一截红绳,左手捏了一把坟土,胡宗仁也把手捏住了自己的八卦袋,以防万一,大概是我们俩的表情有点凶,并且充满了敌意,于是当郭老板看到我们俩靠近的时候,突然伸手拦住了我们说,你们想干什么,别伤害云贞。

伤害?我连看都看不见它怎么伤害它?郭老板很着急的对我们说,她不是坏人,你们刚才已经把她给吓得不轻了,现在躲在那儿不肯出来。郭老板的语气中都带着哭腔了,于是我问郭老板,现在云贞在什么地方?他说,在壁橱跟模特之间,藏在那儿都不敢动,你们先告sù

我,你们打算对她做什么?我苦笑着说,我们只是想把它送到属于它的地方而已,只要它不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不会乱来的。郭老板说,那就是说,我今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是吗?我没回答他,胡宗仁则说,如果你想见,它自然在你心里,任凭时间过得再久,它也都在那儿。但是我们不能让它留在这里,人鬼殊途,各行其道,不该相互叨扰。

说完我们继xù

朝着模特的方向缓缓移动,在越过一个和我们人差不多高的衣架之后,我就完整的看到了整个模特,不仅如此,我还在模特身后和柜子之间的缝隙里,看见一个斜四十五度角背对着我们,穿的衣服和起初我们在录像中看到的一样,一个蹲在地上的女人的背影。同样的,那也是半透明的。不过它的背影在瑟瑟发抖,这让我觉得,她似乎是很害pà

。我是个比较容易心软的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不由得把紧绷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胡宗仁也是一样,于是我们俩站在距离那个模特大约两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不动了。

隔了好一会,胡宗仁突然开口说,云贞,你为什么来这里、喊出云贞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它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人躲起来,却被人发xiàn

了一样。它开始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和胡宗仁,让我没想到的是,看到它的脸的时候,我发xiàn

和我们在DV录像里看到的那张毫无美感的脸完全不同,它看上去很憔悴,如果一定要用美貌来形容的话其实也是不为过的。只不过跟郭老板不同,他是一开始就没意识到这是个鬼魂,所以被迷了眼,我和胡宗仁是早有防备,如果想要故技重施来迷惑我们,那是不可能的事。

云贞转过身后,双手半举在胸前,动作很像是想要抱住自己的头,但却从手臂之间的空隙惊恐的看着我们。我知dào

当一个鬼魂主动让你看见的话,那通常是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它和人之间建立了一种必然的联系,有可能是一问一答,有可能是相互洞察到了对方的真实目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比较常见,是它心甘情愿让你看到,期间可能是为了吓唬你害你,也有可能是厌倦了,寻求你的帮zhù

。我并不了解这个云贞,但是看到它的样子的时候,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我更宁愿是它在寻求我们的帮zhù

。我们也没什么好帮它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它出现的原因和目的,然后送它上路。

胡宗仁把手里的八卦袋丢到了地上,然后挽起袖子,半蹲在地上,对云贞伸出一只手,轻言细语的说,你别害pà

,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不希望你继xù

在人世间流连,你告sù

我们为什么你留下。早在当初听录音看录像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这个女鬼的目的性比别的鬼魂要强烈很多,相应的,它的意识也更为清楚。如果说大多数鬼魂的活动轨迹是遵循一种本能和机械性的重复的话,那它就更像是一个有着独立行为能力,但是意识还没有特别糊涂的鬼魂。举个例子来说,一家疯人院里有100个疯子,其中99个都浑浑噩噩,从来不知dào

更不会记得自己干过些什么,而剩下的一个,虽然自己也是疯人院里的病人,但是他却清楚的知dào

其余99个都是疯子,而自己才是正常的。显然云贞就是这样的情况。

我看到云贞脸上悲伤的表情,带着害pà

的神色,嘴巴缓缓的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人和声音,于是我对郭老板说,它在说什么你能听到吗?郭老板说能啊你们难道听不见吗?我没时间跟他解释为什么我们听不到,只是让他帮我们传话即可。云贞蹲在地上满脸悲伤的一直说着,郭老板开始把它的话转述给我们。

从郭老板的转述中我们得知,云贞生于60年代,在生前曾经是解放碑另外一间商铺里的店员。解放碑开发的时间比较早,大概在80年代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一个人流量比较旺的商业区了,许多商场开始在这里修建起来,而当时二十多岁的云贞就是其中一家珠宝店的店员。可是由于自己家庭条件不太好,而自己本身也长得不好kàn

,所以直到30多岁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在解放碑这样人欲横流的环境下,许多**都渐渐变得具体,她也希望能够和别的女人一样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有个人来追求自己。于是她攒下了很长时间的工资,在自己工作的那家珠宝店里,以员工折扣的方式,买下了在当时看来还算非常贵重的一枚黄金戒指。每天都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并且对外宣传自己有人追了,沉浸在自己编造的一种虚妄的幸福感当中。

但是在90年代初期的时候,她所工作的那家珠宝店遭遇了一次持枪抢劫,那次抢劫是跨越好几省的连续作案,都是以抢劫珠宝店为主,为这件案子全国都下发了通缉令,案子却直到2000年左右才告破。而云贞恰好就是当天发生劫案时候当班的一个店员,由于责任重大,劫匪还有枪,所以在发生劫案的时候,她成了当天两名死者中的一位。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之所以云贞有着比较清楚的意思,是因为她的死是带着强烈的不甘的,但是凶手早已伏法,它留下来的意义也就不大,却不知dào

怎么离开,于是一直在这里来回游荡,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只不过到那遇到郭老板的那一天,恰好是被郭老板看见了罢了。

云贞说,当时她被杀死之后,很快警方就到了现场,并且在对现场进行了勘验之后,从柜台的角落里装好了自己的尸体。可是在那个时候,她手上的那个黄金戒指已经不见了。

我们都楞了一下,胡宗仁转头问郭老板,说你这个店是哪年开起来的?郭老板说是2000年解放碑开始扩建整修的时候。胡宗仁又问那你们这栋楼是以前就一直有的楼对吗?郭老板说是的。胡宗仁想了想,然后转头对云贞问道:

“郭老板的这个店,就是多年前你遇害的那家金店对吗?”

第三十章.【案五】酒后之争

郭老板已经开始有点激动了。当他转述完胡宗仁的话之后,竟然一边低头开始哭泣,一边告sù

胡宗仁,自己现在这家女装店在接手之前,曾经另外一家旅游公司租下来的,而在那之前就是这家金店,云贞被杀死的地方。

云贞的尸体上没有找到那个黄金戒指,而本身死亡的原因也是因为抢劫金店,但是如果说劫匪会细心到从尸体的手上拔下戒指,这好像也太离奇了。于是我大胆猜测,那个戒指应该还在这个店里的某个地方,只是不知dào

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胡宗仁问云贞,你留下来,是不是为了寻找你自己的戒指?云贞说是的。胡宗仁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迷惑郭老板?云贞说,她每天都在寻找,找了很多年,日复一日,却始终找不到,这家店经过了两次以上的再装修,即便找到了,只怕是也早就被人给拿走了。那天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就是找到了也带不走,她需yào

帮忙,才开始故yì

让郭老板看见,并且迷住他以后让他一步一步对自己产生迷恋,希望能够影响他借助他的力量帮自己找到戒指。而在这期间,郭老板不断的给她买新衣服,虽然自己都没办法穿上,所以就假身在这个塑料模特的身上,让郭老板把这个塑料模特看成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自己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像现在这么好过,渐渐的她也开始有点不舍得离开,甚至压根都没曾想过郭老板是个有家的男人。

听云贞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有一点恻然,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贞本身好像不是一个坏人,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在被剥夺了生命之后,还发xiàn

遗失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我对云贞说,你跟我们说完这些之后,是不是依旧不肯甘心离开,而是一定要找到那个黄金戒指之后才肯作罢?云贞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依然躲在那个塑料模特的身后,眼睛看着我们,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害pà

的颤抖,而是一种坚定。

我知dào

,如果我们不帮zhù

它找到戒指的话,它恐怕是不会甘愿跟着我们走了。而我和胡宗仁都认为云贞本身是个可怜死掉的人,如果粗暴的打散的话,恐怕我们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但是那毕竟是郭老板的店,人家郭老板也未必愿意把店里拆开,就为了帮zhù

一个女鬼寻找一枚遗失的戒指吧。于是我和胡宗仁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郭老板的身上。我对郭老板说,你愿意帮zhù

寻找吗?让我没有料到的是,郭老板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非常笃定的告sù

我,他愿意。

胡宗仁问云贞,你是在这里死去的,那你还记得你死的时候的位置吗?胡宗仁这样说其实是很残忍的,因为我们都明白,让一个鬼魂去回忆自己的死相,这是一件特别让它们害pà

的事情。鬼最怕的看见自己的样子,因为他们看到的自己,永远都是自己死掉的时候最惨的模样,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农村的房子在门口会挂上一面镜子,通常情况下称之为照妖镜,但其实是要路过的鬼魂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让它们自己觉得害pà

,也就不会进屋了。在听到胡宗仁的问话之后,云贞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手指到地上,它站着的地方。

我想云贞的意思是说,它所站立的地方,就是自己被杀死的位置。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不管是从录像里还是亲眼所见,我们看到它的位置,都是在那个模特的身后了。于是我问郭老板,这里能拆开来找找吗?郭老板豪爽的答yīng

了。

因为这件事,郭老板歇业了好几天时间,而我们在当天也并没有对云贞做什么,但是作为我们的角度来说,还是必须给云贞一个防范,这个防范肯定是冷冰冰的,那就是我们扎了一个小人,用胡宗仁的符咒把云贞的鬼魂给封在了这个小人身上。由于郭老板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我们请人来把贴在墙上的柜子板撬开后,在柜子板后边和墙壁的缝隙中,我们找到了起初那段时间郭老板送给云贞的许多衣服,全都折得好好的,云贞根本就没有带走,只是郭老板认为它带走了而已。拆开板子后,我们就没有让工人继xù

呆在屋里,而是我们三个人用小凿子一点一点的四处寻找。那几天的时间里,我向郭老板了解了一些起初从范先生那里得知的情况,我问他是不是他把那个残破的塑料模特放到范先生的楼下的,还砸碎了人家屋里的玻璃,郭老板矢口否认,并问我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没继xù

说下去,因为我说下去的话,可能就会牵扯出郭老板的太太怀疑他不忠,而雇私人侦探调查他的事情。何必又去破坏人家夫妻的和谐呢。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的罗盘还是帮上了一点忙,这个房子建设于80年代,算是老房子了,所以大多数承重结构还是以砖结构为主,和很多新修的钢筋混凝土不同,那些东西会对罗盘产生一定的干扰,所以在连续好几天的寻找下,借由罗盘微弱的反应,我们终于在早前塑料模特站立的位置,撬开了地上的地面砖,甚至找到了当初给地面找平的时候打好的木桩,而在木头和水泥地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一个已经暗黄并出现了一些氧化的金戒指。这是一个非常扑通的金戒指,可以自由改变尺寸的那种,接缝的地方用细细的红色绳子缠绕,但是由于时间过于久远,绳子大部分已经断裂了,而且早已不是红色,而是那种褪色后的红。在找到戒指的时候,我的罗盘开始转得有些厉害,我能够分辨出,这是云贞的开心和激动。

在送走云贞之前,我和胡宗仁留下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让郭老板和云贞道别。在我和胡宗仁看来,郭老板对云贞的爱意未必是真切的,他只不过是被迷住了而已。云贞也不见得真的舍不得郭老板,她更加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戒指。考lǜ

到云贞生前命苦,害死自己的人已经在十年前就被执行死刑,加上对郭先生虽然是在利用但是其本意也只是找东西而非害人,所以我们尽管没有用很高规格的带路方式来送她,起码也让她走得舒舒服服的。剩下的修补工作我们就没有继xù

参与了,让郭老板自己完成。

在一切都完成以后,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我们打电话告sù

范先生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他承诺在收到那位太太的酬劳之后就支付佣金。

就在那天,完事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5点,我问胡宗仁要不要我送他回去,他说不用了。我说那你打车回去吗?他说去你家吧,我挺想吃你家彩姐的饭菜的。我就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晚上胡宗仁和咱们一起吃饭,让她不用准bèi

太好,一般的就行。

我和胡宗仁凑在一起吃饭是一定会喝酒的,但是由于家里啤酒喝完了,谁也不愿意跑腿去买酒,于是胡宗仁贪婪的瞄上了那瓶我珍藏多年还特意摆在一进屋就能看见的酒柜上的尘封茅台,于是我俩就着寻常的饭菜,开始喝这瓶绝版且价格昂贵的酒,他倒是喝得很爽,但是我每喝一口,满嘴都是钱的味道啊。

我问胡宗仁,当时在店里的时候,明明藏好了,为什么你要喊云贞的名字,万一是个恶鬼怎么办?胡宗仁笑着不回答。我说你今后能不能别这么蠢,你自己想死也别拉我下水。胡宗仁看着我笑着说,兄弟,我真的累了。

累了?你什么意思啊?我问他。胡宗仁说,因为这件破事,已经牵扯了太多人,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会渐渐开始厌倦这一切。胡宗仁说,跟你一块办事,和我自己单枪匹马办事不同,你总是要刨根问底,为的是不错杀好人。但是每次和你一起这样办事,我心里的负担就更重。胡宗仁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以前我一只觉得,人生下来就是奔着死亡而去的,死后如果有执念解不开,就会变成鬼。我们就是抓鬼打鬼的人,就好像警察和贼一样,但是这段日子我看来,它们根本不是贼,甚至很多比我们活人更洒脱,更自在,只不过它们已经死了,你总说这个鬼可怜,那个鬼可怜,你想过吗?其实我们才可怜,活着真可怜。

我放下酒杯,胡宗仁很少这么正经说话,所以我还很不习惯。我问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又想放qì

了吗?他摇摇头说,他只是累了,想逃。我说你逃到哪去?这些人总有办法找到你,你放得下你身边的人吗?我们就不说了,付韵妮怎么办,你当初怎么答yīng

人家老头子的?

我有点激动了,我大声问他,如果你觉得哥们之间替你做这些事,会让你觉得愧疚的话,你他妈怎么不干脆直接死了得了?祸害咱们大家干嘛!胡宗仁也生气了,他把酒杯朝着桌上重重一放,酒杯碎了,里边的酒至少价值50元巨资,他站起身来冲着我吼道,没错,我就是觉得你们拖了我的后腿,你们让我觉得我们替天行道的人,还要背负这么多情感的压力,你杀鸡杀鱼的时候你想过它们的可怜吗?为什么跟你没关系的死人你就觉得可怜呢?你们这群混蛋,真他妈虚伪!

我一下子怒了,狠狠一拳朝着胡宗仁的脸上打去,彩姐在一边见我们打起来了,吓得站起来退了好几步。我和胡宗仁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来回打,桌子上的东西碎了一地,我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也容易没有轻重,那还剩小半瓶的茅台瓶子,也被我用来敲胡宗仁的脑袋给敲碎了,打累了,我俩手撑着地坐在地板上怒目相视,呼呼喘气。

我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我问胡宗仁,你没事吧?胡宗仁气呼呼的说,没事。我说还能走路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我说那你滚吧,永远别来找我这个拖后腿的人,记得给我关门。

说完我就自己回屋了。

第三十一章.【案六】声控廊灯

我个人算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只要能坐着我就绝不会站着,但是这里的懒惰也仅仅指的是行为上而已。我很感谢那些和我一样懒惰的发明家们,发明了很多在彩姐看来是垃圾,但我却觉得相当实用的东西。例如一种称之为懒人支架的东西。我喜欢躺在床上看用手机看电影,那只是因为我不想坐着用电脑看罢了。而这个支架可以一头固定在床头,一头夹住手机,中间的连接杆还能自由的改变位置和方向,于是我可以释fàng

我的双手,不用一直抓着手机。又例如电动牙刷,只需yào

一节廉价的电池,就能够让牙膏在嘴里抖动直到变成泡泡。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而我们都会遇到的一种和懒人用品很接近的东西,就是声控灯。

现在许多小区的楼道里都安装了声控装置,只需yào

轻轻跺脚,就能够照亮全世界。省去了不必要浪费的电费,也避免了开关被熊孩子损坏的命运。可是如果我告sù

你,当这件鬼事被人发xiàn

,是因为楼道里的声控灯的话,你将来还敢在黑暗中跺脚吗?你害pà

当灯亮起来的时候,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吗?

自从和胡宗仁打了一架后的一个星期里,不管彩姐怎么劝我,我都始终不愿意再给他打一个电话,任何认识我们俩的人问起我关于他的事,我一律都说我和他不熟,他的事我不清楚,如果打电话的人恰好是我看不顺眼的,我还会反讥一句,你找他给我打电话干嘛之类的话。很得罪人,我知dào

,但是我必须承认那一个礼拜我确实心情不怎么好,就因为胡宗仁那些不把哥们儿当人看的蠢话。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一个没有输入姓名的电话,是打到我自己常用的那个手机上的。这个手机比较私人,所以一般有我这个号码的人都是认识的朋友,此外我还专门有一个手机是做业务用的。而那个陌生号码却打到我私人的手机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类似让我到法院领取传票这一类的诈piàn

电话,正打算接起来就挂的时候,却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明天中午12点以前到渝北区某某街道某某号某楼去找杜女士,不要迟到,地址信息我待会发给你。”

那语气就跟命令似的,搞得我特别不爽,于是我问对方,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我无业游民一个,你让我去跟谁报到啊?对方却传来一声听上去显得很轻蔑的笑声,然后说,我知dào

你是谁,既然你从一开始就要插手我们的事,那何不管到底?你那位姓胡的瑶山派朋友,此前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还是准bèi

准bèi

明天就去吧。

我一听,原来是轩辕会的人。于是我问他,既然你给胡宗仁打了电话为什么还要跟我说,你怎么知dào

我一定会去?我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诈对方是怎么知dào

我们俩有点不合的,因为他给我打来电话,肯定是知dào

胡宗仁没有把这件事告sù

我,如果他连这都知dào

,要么就是胡宗仁走漏了风声,要么就是他们派人暗中在跟踪。跟踪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因为我和胡宗仁都算不怎么容易被跟踪的人,所以我断定胡宗仁一定把跟我打架这件事说瓢了嘴,被人给知dào

了,继而我联想到胡宗仁在重庆的朋友熟人并不多,而且大多数我都认识,是谁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害pà

起来,快速细数了一下我们俩都认识的人,实在找不出可疑的,但是如果真是有人泄露了秘密,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来不及细想,于是我跟对方说,那个地址你爱发不发,反正我接电话不要钱,短信更不要…

挂上电话后几分钟,短信就来了,告sù

了我确切的地址,甚至连那位杜女士的电话都留下了。彩姐走过来问我跟谁说话这么不耐烦呢,我大致告sù

了她,她也很担心胡宗仁会不会中计了之类的,要我给胡宗仁打电话问问,我说我不打,你也不准打,他如果不主动打电话来赔罪的话,我不会原谅他的。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甚至提前了两个小时赶到了短信上的地址,但我并没有跟那位杜女士打电话,因为我知dào

此刻除了轩辕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以为,还没有人知dào

我会来,甚至包括胡宗仁。那个地方位于渝北区人口最为集中的一个区域,因为重庆唯一的机场就在这附近,因为机场的修建带动了附近经济的发展,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经济区。房子大多是新修的,空气质量也比我住的地方好很多,而我此刻所在的位置,却是一个相对老旧一点的居民区,我所谓的老旧,也就是没有电梯而已。空港一带很多楼房不会修得过高,所以也就没有设置电梯。

我蹲在距离那位杜女士所在的单元楼之外较远的地方,之前曾进入过楼道,每层楼四户人,在我掌握了1到4号房的分布方位后,对应到杜女士所住的4-4,恰好就是我蹲的这个位置能够直接看到他们家阳台的。而我所在的位置又能看到进出单元楼的所有人,如果杜女士是在焦急的等待着某人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时不时的到阳台朝着来路的方向张望,这样我就能进一步判断她是否已经等到了想等的人,例如胡宗仁。

以我对胡宗仁的了解,假如人家和他约定了12点前赶到的话,他一定是在11点半左右才慢吞吞的赶来。果然我蹲在楼下没多久,大约在10点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不断的伸出头在阳台来张望。于是我知dào

她的家里没有别人,至少没有她今天约见的人,于是我摸出电话,照着先前那个人发给我的信息,给杜女士打了电话。她接起电话后,声音很是焦虑。我一开始没有说话,我需yào

判断她是否知dào

我赶到的消息。在她连续喂了几声后,我才嗯了一声,其他什么话都没说。她大概是疑惑了几秒钟后,才开口问,请问您就是胡师傅吗?

于是我知dào

,她并没有跟胡宗仁直接通过电话,很可能联系我的那位轩辕会的人,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把电话号码和地址发到了他的手机上的。我赶紧回答她说,对啊我是,别人介shào

我来找你,说是你家遇到点事。她说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昨天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等您给我来电话。我说我正在往你家里走的路上呢,很快就到了。你的地址是某某社区某某号4-4吧?我故yì

重复她的地址,好让她确信我就是胡宗仁。她说对,你大概还有多久到呢?我说快了,正在走呢。她突然说,胡师傅,蹲在树下边的那个穿绿色衣服的是不是你啊?

我抬头一看,发xiàn

她正在阳台上望着我呢。于是我哈哈一笑说啊是我啊我脚有点痛我蹲一下就上来啊。挂上电话后我突然觉得很丢脸,于是烟也懒得抽了,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杜女士非常热心的替我打开了门,然后把我迎进屋里,并且送过来一杯水。我坐下后,试探性的问她,就你一个人?她点点头说是的。我说待会还有别的我的同行会来吗?杜女士疑惑的说,还有别人吗?我还不知dào

。我说我就问问,行业竞争很激烈嘛。咳嗽两声后我让她告sù

我具体的事情。

杜女士说,其实这件事自己倒还没什么,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我说那你女儿在哪儿?看她的岁数,比我大不了几岁,所以孩子应该不会很大。杜女士说,女儿一早就送到了幼儿园,要晚上才回来。她说,她觉得她们家有点不干净,好像还住了另外一个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我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让我觉得诡异。于是我问,那你见到过你说的那个“人”了吗?她摇摇头,说也不算是见过,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到过。她告sù

我说,第一次她察觉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前阵子有一天晚上自己接了女儿回家后,就在厨房做饭去了,我看了她们家的格局,进门的左手侧就是厨房。杜女士说,由于距离房门很近,自己就让女儿在客厅里玩玩具。但是隔了没多久,她就听见从门外传来“啊!”的一声小女孩的尖叫。

杜女士告sù

我,她们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而女儿最喜欢玩这个声控灯,有时候会站在走廊上等到灯灭了之后再叫一声,让灯亮起来,她觉得那很好玩。所以当杜女士听见那一声的时候,她以为是孩子跑到走廊上去玩声控灯了,因为声音一模一样。她也没在意,连头也没回只是大声说,思思快回家里来,别玩了马上吃饭了。停顿很久以后,她又听见了一声“啊!”,于是她又说,让你回家了别玩了怎么不听话呢。然后接着炒菜。

但是过了没一会,那个叫声再度出现,杜女士开始有点生气了心想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呢?于是就放下铲子打算去外边把女儿叫回来,却在走出厨房后发xiàn

,大门关得好好的。转过头一看,她的女儿思思正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玩玩具,看见杜女士出来了,思思就对她说:

“妈妈,我饿了。”

第三十二章.【案六】夜夜防备

我问杜女士,您的意思是说,您女儿好好呆在家里是吗?她说是的。然后她接着告sù

我,这件事本来自己也没放在心上,这原本是个比较老旧的社区,所以也有不少小孩子在楼里,她说,你也知dào

,孩子嘛,本来大多数都喜欢喊灯玩。

杜女士说,而真zhèng

引起她注意的,是有一天她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线,女儿就自己来回跑着到处玩。她突然看见女儿跑到防盗门的地方,双手趴在门上,脸也贴着门,好像在听什么声音一样。接着女儿就发出了那种“啊!”的叫声。她当时还以为女儿是隔着门在喊声控灯玩,于是微笑着觉得女儿真可爱。可是她们家的防盗门是有猫眼的,猫眼上却没有盖子,这就是说如果视力好一点的话可以直接从屋里透过猫眼看见外头的灯光。就在自己女儿喊了以后,外头的灯没亮,可能是防盗门的隔音关系,女儿还小本身声音也不大,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外头的灯亮起来的节奏和女儿叫喊的节奏不同。于是她很好奇地走到猫眼朝外张望,恰好这个时候灯灭了。女儿又叫唤了一声,灯还是没亮,就在杜女士心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啊!”,和女儿的声音一模一样,同时灯也亮了起来。

杜女士皱着眉,有些焦虑的说,还不只是这样,她从猫眼看出去,在视线的下方,她看见一个小孩的头顶。

我问杜女士,头顶?那是什么意思?她告sù

我说,就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小孩子,猫眼看不见他的高度,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她接着说,从位置和角度来看,这个小孩就站在我家防盗门的门外,隔着门和我女儿对喊。杜女士说,当时自己心里是有点毛毛的,因为虽然这栋楼有别的小孩,但是这一层却只有她女儿这么一个小孩子,而且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按理说这个岁数的孩子即便是没睡觉家长也不会让他们在户外玩耍才对。于是杜女士把女儿拉到一边,自己就打开了门想看看是不是别人家的小孩,结果打开门以后,外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杜女士说,而声控灯是有时间的,自己伸出头找了一会,没找着,灯也灭了。于是她就咳嗽了一声把灯重新喊亮,就在喊亮了之后,却看见在走廊的尽头,消防栓的盒子底下,背对着杜女士,站着一个面朝着走廊墙壁转角的小孩子。杜女士说,当时自己吓得大叫了一声,接着就马上关上了门,抱着女儿就躲到房间里去了。她告sù

我,那一夜她根本就睡不着,女儿本来有自己的房间,但是那天晚上他们母女俩睡在一起,自己反复想了很多,越想到后边就越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产生了幻觉还是这一切是真实发生了的。

我问杜女士,你说你和你女儿睡,那请问您女儿的父亲呢?我知dào

我可能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如果只是这母女俩的话,的确比家里有男人更容易被鬼魂侵袭。杜女士有点为难的说,自己去年离婚了,由于是外地人,所以就带着女儿从前夫家里搬出来了,母女俩一起生活。我又问她,那这个房子是你自己的房子吗?杜女士说,是离婚后自己没地方可去,孩子还在幼儿园觉得这么突然断学了也不好,所以就租下了这个房子。她大概是觉得我担心她没有支付酬金的能力,于是赶紧跟我说,自己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自己名下的房子还没有交房而已。我点点头,如果是租的房子,那可能性就很多了。

杜女士接着告sù

我,当天晚上自己胡思乱想了一整晚,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不过看到女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加上自己也不确定看到的那个小孩到底是人还是鬼,这日子还得接着往下过。从那天以后她就比较留意门外的声音了,每天孩子回到家后,如果想要出去玩,也是自己带着一块,晚上吃完晚饭就不出门了,不仅如此,她还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女儿回屋以后,自己把防盗门给锁上了。

在那之后又相安无事了好多天,却在半个月之前,怪事又开始频繁的发生。她说自己每天晚上让女儿睡了以后都会帮zhù

女儿把散落一地的玩具重新收拾到玩具盒里,可是那天自己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喝水顺便上了个厕所的时候,发xiàn

女儿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关好,但是女儿好好的睡着。自己帮女儿关好房间门以后就去了厕所,出来之后映着厕所的灯光,她看到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女儿的玩具,心想自己明明是收拾好了的,为什么又在外边了。于是琢磨着是不是女儿自己出来拿了玩具?可是她很快把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她知dào

自己的女儿,一睡着了就睡得非常熟,而且从小习惯就很好,从来不会半夜起来玩玩具,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小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睡。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她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啊!”的叫喊声,然后灯光透过猫眼传到屋里。

杜女士说,当时的时间具体是多少自己也没仔细看,但是起码都是凌晨两三点了,原本自己之前就有所怀疑,如今更确定了不可能有小孩子半夜在走廊玩灯,别说是鬼了,就算是活人也会觉得半夜的小孩站在走廊上会很可怕吧。当时她就吓坏了,一声不敢出,很快灯灭了,然后又被一声同样的声音给喊亮,如此反反复复了十几次,到后来那个小孩的叫声已经开始变得频率更快,跟灯光完全没关系了,就听见门外不断的传来那种叫声。于是杜女士忍不住了,她虽然知dào

门外的东西可能是自己所害pà

的东西,但是自己更担心因此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影响,那个声音就在自己家的防盗门外,这意味着如果那是一个鬼的话就是冲着自己家来的。护犊心切下,她跑到厨房拿起扫把,鼓起勇气打开了门,闭着眼睛就朝着门外自己早前看到头顶的地方拍打下去。

连续打了好多下,自己却感觉什么都没打到。她停下了手,闭上的眼睛还是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她察觉到灯光又灭了,于是就跺了一下脚,让灯光亮起来,接着缓缓睁开眼睛,四下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连之前在看见那个诡异的小孩的消防栓边上的墙角处,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杜女士越想越害pà

,于是赶紧关上了门,那一夜她又再度没有睡觉,只是打开了客厅的灯,自己面朝着防盗门的方向,手里捏着扫把就这么坐了一个晚上。

我问杜女士,您女儿今年多大了?她说还差两个月就四岁了。在此之前我是接触过不少次关于小孩子的鬼魂的。其中大多数是婴灵,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国家是一个禁止在电视上播放保险套广告,却铺天盖地都是人流手术广告的政策呢。婴灵的结局通常不会很好,因为我并非佛家人,没有办法特意为这些孩子做功德继而回向。所以在我手上,通常婴灵的结局除了打散之外,遇到极个别是能够好好送走的,在它们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了一次之后,还得人让我这个陌生的怪大叔来送一程。除了婴灵以外,剩下的多数就是鬼童了。所谓鬼童,就是在已经人形出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但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属于夭折的那部分孩子,在很多宗教的领域里,都认为夭折的孩子是属于前世修行成人的修为不够,才导致其长不大的,所以这部分孩子往往是没有办法托生的,只能游离在外,运气好的遇上善心的和尚道士给收了去,念经诵佛助其修行,运气差的就是孤魂野鬼。像杜女士说的这种情况,很明显那个门外的小孩是能够发出叫喊声来控zhì

灯光的,这说明它死亡的年纪可能和杜女士女儿差不多大,贪玩证明它是属于对这个感兴趣,也只能是个小孩子。

杜女士接着说,在那之后的几乎每一天,自己都会听到屋外传来那个小孩子喊灯的声音,而自己也都和头一晚一样坐在客厅盯着防盗门,有时候那个门外小孩子的叫声越来越大,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快到她甚至都觉得如果是那个鬼在恶作剧已经超过了范围了,好几次都忍不住,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而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找到我们的前一天,她再度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连续多日的折磨已经让她非常疲惫,脾气也很不好。那天她就想着,今天再听到叫声的时候,我就立kè

开门一阵乱打,不管是人还是鬼。于是那天晚上她就把凳子搬到了防盗门的门口坐着,一边打瞌睡,一边防备着。

她说,大概也是两三点钟吧,门外的叫声出现了,她本来早前打定主意要开门就打,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犹豫了。但是很快那个声音变得大而快起来,于是杜女士再一次打开门,和第一晚一样,闭上眼睛就是一阵乱打,打了一会停下来,自己呼呼喘气。她睁开眼睛,打算看看打到什么没有的时候,发xiàn

灯已经灭了,就在她正准bèi

跺脚把灯给点亮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

“啊!”

然后,灯亮了。

第三十三章.【案五】冤家上门

说实在的,我其实很难想象得到当时杜女士看见的那个场景。于是她跟我解释说,她自己身高有1米6多,通常小孩子是不会有这个高度的。而自己听到的那最后一声叫喊就出现在自己左耳的耳边,而伴随着这个声音,走廊里的灯被点亮了,自己迅速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一个蘑菇头的小男孩,双手抓住墙壁和打开一条缝的门,脚悬空大约有接近一米左右的距离,身体的正面贴着墙壁,小男孩的脑袋和杜女士自己的脑袋几乎是平行的。面朝着杜女士,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咧着嘴冲着杜女士傻笑。

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除了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孩子能抓住墙然后脚悬空之外,想想还真是挺可怕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头下脚上的我都见过,这也不算稀奇。杜女士接着说,当时她就吓得大声尖叫起来,然后迅速闪身回了屋里,在关门的时候,那个小孩子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像个向日葵一样,脖子顺着杜女士后退的方向旋转着,直到她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那个小孩子始终在门外。

杜女士说,自己的尖叫声把女儿吵醒了,哭着找妈妈,杜女士一时间慌乱了手脚,不知dào

自己是该继xù

在门口挡住,害pà

那个小孩子的鬼魂会突然钻进屋子里来,还是该立kè

去照顾女儿,最后她决定到女儿的床上,一边故作镇定的哄孩子睡觉,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房间的门,于是就这么又坐了一整个晚上。我看杜女士的黑眼圈,我相信这就是这些天她连续熬夜造成的。

杜女士还说,就在昨天,也就是我接到轩辕会电话的当天,大白天的时候,由于是周末女儿不用去幼儿园,所以中午就在房间里午睡。突然地上的电动玩具自己响起来了,那个小火车也开始轰隆隆的开始跑。杜女士说,自己当时趁着女儿睡午觉的时候也稍微打了一下瞌睡,但是由于之前那段时间天天都遇到怪事,她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她指着我说,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沙发。她说自己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那个电动小火车发出了音乐声,当时还吓了她一条,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这个东西突然发出声音,肯定是有谁碰到了,女儿在睡觉,又不是自己碰到的,还能有谁,肯定就是那个鬼了。加上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小鬼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喜欢玩玩具,这也没什么说不通的,这也非常合理的解释了早前自己半夜起来看到散落在外边的玩具是为什么了。杜女士告sù

我,本来她还一直以为那个小鬼只是在屋外,没有进屋,这才打电话找靠谱的师傅来帮忙,现在这么看来,这个小孩子的鬼魂早已经进过屋了,而杜女士却根本察觉不到,这下才让她觉得很害pà

了,才出现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对我说觉得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原因。

听完杜女士的描述后,我问她,除了精神上休息不好之外,你和你女儿还有没有出现别的什么异常的现象?杜女士想了想告sù

我说,那到是没有,自己的女儿除了周末以外,基本上都是每天早上自己亲自送到幼儿园,然后到了放学的时候又接回来,中途的时间都交给了老师在帮忙照顾,而每天接孩子的时候,老师也都会说思思在幼儿园好乖,好像没出现什么异常。自己除了这段时间睡眠严重受到影响以外,也没出现别的什么毛病。

我说好吧,那咱们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帮你家里来来回回检查一次。说完我就站起身来,然后在门口结上绳头钉,开始寻找。寻找的过程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以便确保我没有遗漏。按理说照杜女士的描述,我虽然并不觉得这个小孩子的鬼魂有多么凶狠,毕竟目前只是吓唬人,没有伤害人,况且没准它自己还不知dào

自己吓到人了,保不准还不知dào

自己死了呢。但是按照杜女士说的,我起初还以为我将在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找到它的痕迹,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只在防盗门的入口处,客厅中央的沙发也就是我先前坐的那个,以及孩子的玩具箱和思思的床上,还有杜女士房间的房门口找到了一些痕迹,并且很零散,也比较微弱。从目前我自己掌握到的信息来看,就算这是个恶鬼,那也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一种。这不太符合轩辕会给我们设置难题的规律,难道不是应该越来越难才对吗?

标注好这几个有灵异反应的点以后,我对杜女士说,咱们暂时就别碰这些东西了,等我慢慢进一步检查之后再说。然后我问她,关于家里的事情,你有跟你女儿提过吗?杜女士看着我说,跟她说有什么用啊,她还那么小。我说不是之前她曾和那个小孩子的鬼魂分别在门内外互相喊灯玩吗?而且我在你女儿的一部分玩具上也找到了那个鬼魂的痕迹,这些玩具你女儿也都玩过,所以你其实应该跟她谈谈的。

就在这个时候,杜女士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她对我说不好意思胡师傅,我接个电话。于是拿起电话就走到了阳台上。几分钟后她打完电话走到屋里,双手横抱在胸前,眼神里带着疑惑看着我。我说你别愣着了,你赶紧去帮我找一把铁剪刀来,既然你最担心的是你的女儿,所以我打算从她的卧室开始下手,待会可能要在你女儿卧室的门上打个钉子,我看你们这门好像还挺高级的,你不会找我赔吧?

杜女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察觉到她眼神有点不对头了,于是问她怎么了?她才开始防备的问我,你不是胡师傅,那你到底是谁?

我这才意识到,肯定是因为刚才的那一通电话,既然杜女士这么在问我了,那表示电话那头的人跟她说了些什么,并且极有可能就是胡宗仁自己打的。于是我也有点无语,但是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不跟别人解释,于是我对杜女士说,你别误会,我的确不是胡宗仁师傅,但是我也可以帮你做这件事的。我和胡师傅本来就是同事,没一起来,我们最近有点小矛盾。

但是说完以后我却发xiàn

这番话听上去更像我是来翘人家业务的似的,于是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用苍白的语气告sù

杜女士,我真不是骗子…唉…就在这时候,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知dào

大概是胡宗仁到了,杜女士听到敲门声后,就走过去开门,但是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刻意地绕行了一下,就好像我身上有毒是个危险物种一般。打开门以后,果然是胡宗仁,他气势汹汹的冲进门来,我想那应该是杜女士之前在电话里告sù

他,有人在冒充他。可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迟疑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摊了摊手,说难道我不能来吗?给你打电话的人也给我打电话了,你说我来还是不来?胡宗仁哼了一声,然后说,不用你来我也照样能把这事给做好!我对胡宗仁说,你能不能告sù

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这明摆着轩辕会的人知dào

咱们俩有矛盾了才分别打电话给咱们,为啥打给我不就是让我也来吗?还在电话里恐xià

我说我现在脱身都完了早已置身事中了。胡宗仁疑惑的说,他们怎么会知dào

?我说我晓得个毛啊,谁知dào

是不是你发了疯去跟什么不熟的人说了,这样也好,起码知dào

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胡宗仁气呼呼的说,既然你要来,你为什么不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说你不也没打电话跟我说吗?再说了我这个拖后腿的家伙,哪有资格跟你一块办事啊?说个屁啊。胡宗仁说,那还不是怪你自己,谁让你那天晚上先动手打人的?我冷笑着说,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还后悔那天下手没重一点呢!胡宗仁赌气的说,你不要跟我吹,我那天要不是手下留情的话,你只怕是早就在ICU里面睡下了!我也不甘示弱的说,你就别吹嘘自己了好吗?那天我要是不是怕吓着我女人的话,我才不会让你走着出我家的门,再说了我家里摔碎的那些盘子碗,还有那瓶茅台,根本就不要你赔!跟你这种小混混计较没意思!

胡宗仁气得不知dào

说什么好,要是打架真打起来我大概弄不过他,但是说到嘴皮子,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杜女士看我们俩一见面就争吵,然后纳闷的问胡宗仁,你就是胡师傅吧?他说是。杜女士又说,原来你们俩真的认识啊?说完杜女士就看着我。我说我不是告sù

你了吗是你不相信我啊。杜女士在我和胡宗仁之间看来看去的,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能不能别**了,先帮我处理正事好吗?我可是你们俩的雇主啊。

“哦。”我和胡宗仁一起回答到。

第三十四章.【案六】镜中之人(加更谢谢@弦断潇文听 的皇冠)

于是我让杜女士找了一把铁质的剪刀给我,我在剪刀把上拴上了红绳,缠绕了十来圈,然后打结。接着用钉子在杜女士女儿的房间门背后靠近上方处订上了一枚钉子,钉子锤出一个朝上的转角,然后把剪刀尖朝下的挂在了上面,挂住钉子的地方就是我拴上红绳的把手,剪刀是张开的,尽量让其中一个尖直指地面。

这是我早年在学艺的时候从我师傅的其中一本书里学来的招式,专门用于小而密闭的范围内,对应一切邪崇的办法,剪刀把手上的红绳并不是我常常用于缚灵或是结阵的绳子,而是普通的即可有同样的效果,准确的说,其实是需yào

红色的这种颜色罢了。剪刀本身是一种特别常见家家必备的工具,但同样它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属于一般不让小孩子碰到的危险物品,这种方法把剪刀挂上,基本上可以保证这个房间鬼魂不敢进出,特别适用于家里有小孩且小孩是独自睡一个房间的家庭,不过我特意把剪刀挂得比较高,只是为了不让思思能够碰到罢了。而那个钉子上的转角是为了即便在外力作用下,也不会使得剪刀因为摇晃的关系而坠落,同样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毕竟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

做好这一切后,我依旧开着杜女士女儿的房间门,然后退出到客厅,在这期间我简略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sù

了胡宗仁,省得他在盘问杜女士一次。毕竟杜女士告sù

我的很多话里包含了她自己的猜测,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没有参考价值的信息。接着我在玩具盒里的那一堆玩具里,找到了少许几个有明显灵异反应的,一个是电动小火车,一个是一种装上电池就能哇哇叫烦死你的电动小狗,还有一个彩色螺纹状的小皮球。

胡宗仁跑到防盗门的门口,按照杜女士那天晚上开门撞鬼的位置,在门的内侧同样的位置贴上了符咒,加上我在地上的绳头钉,如此一来除非那个鬼魂的进出口是厨房和阳台的窗户,否则它就一定身处在我们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考lǜ

到杜女士说的之前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下边也看到了一个孩子,虽然她自己无法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反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我和胡宗仁还是打算去检查一下。于是我暂时把绳头钉取下来一端,接着打开门和胡宗仁朝着尽头的消防栓走过去。除了跟胡宗仁交代案情以外,我们俩始终没说一句话,心里相互不爽对方。虽然我的本意还是在帮着胡宗仁处理这件事,但我可以强词夺理的说我也身在其中没有办法,这件事如果胡宗仁不跟我道歉的话,我是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和他示好的。

消防栓的两侧就是相对的另外两户人家,杜女士告sù

我们,其中一家是空了很久的房子,没人住。自己也是才搬来没多少时间,反正从没见过这家的邻居。我看了看门把手上的灰尘,这房子至少有一年多没人来碰过了。我蹲下身来,在消防栓附近用罗盘寻找着。这个消防栓的位置相对比较不科学,这边上的两家任何一家如果打开房门的话,就能把消防栓的开合口子给遮住一半,靠近长期没人住的那个屋子的墙角,也就是杜女士早前看到小孩的位置,我发xiàn

了明显的灵异反应。

这个地方是一根竖着的管道,漆成朱红色,不知dào

是水管还是什么。这也是个老社区,没有配备物管这样的设施,估计连水电气费都是居民们自己去缴纳或者由街道的工作人员代收。而那个管子上每间隔几寸,就会出现相对较强的反应,这证明当初杜女士跺脚把廊灯给弄亮之后,看到角落里背朝着她的那个小孩真的是个鬼魂。于是我计算了一下那个小孩子大致的身高,以及蹲下后的高度,得出一个结论,那根管子上相对比较强的反应,正好是以小孩子的高度作为参照,手能够够得着的位置。

换句话说,就好像一个小孩蹲着或者站着,都用双手抓住这根管子似的。

一时之间我难以理解这个小鬼做出这样姿势的原因,倒是胡宗仁开始朝着管子丢了一些米粒,这是各行各派都比较常用的一个手法,撒米和上香一样,都是在给鬼魂敬饭的意思,表面自己的立场,意思是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忙,吃了我的饭可就要听我的话之类的意思。接着胡宗仁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手摇铃,一个八卦镜。他转头对杜女士说,你把房门大大开着,然后先站到屋里厨房去,堵在厨房门口就别动了,别挡着咱们回来的路。杜女士应声去了。于是我知dào

胡宗仁是想要从消防栓的位置把目前在走廊上的鬼魂给敢到屋里去,让它进入那个封闭的空间后再来想办法。

于是我拉住胡宗仁对他说,你着什么急啊,这边还有个楼梯通道呢!万一这小鬼上串下跳的,你得花多少时间来赶啊?胡宗仁笑着说,哟,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呢。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就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了楼梯口,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但是结果却让我感到有些意wài

,在楼梯口是有灵异反应的,但是也只是止步于此,没有上楼和下楼的痕迹,既然在楼梯口有,说明这个小鬼选择的行动方式还是和我们活人一样,而不是想飘到哪儿就飘到哪儿。这就是说,此刻那个小鬼,就在这层楼内,就出现灵异反应的范围和频率以及新旧程度来看,它就在胡宗仁此刻站着的消防栓的位置,一直到杜女士的客厅之间。

不会错了,于是我在楼梯口也结上绳头钉,以保证胡宗仁在驱赶的过程中不会让它从楼道溜走,而我也站在楼梯口绳头钉的另外一侧,手里捏着红绳端着罗盘,稍有不对,我也不会来不及准bèi

。我还是没跟胡宗仁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于是胡宗仁将双手举到肩膀的位置,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隔几秒就摇晃一下铃铛,另一只手则用八卦镜的反光上下来回的射着从消防栓开始的那一段路。

八卦镜是道家常常用的一样法器,不仅用于抓鬼驱鬼,连有时候日常的开光符咒也会用到。中间是一块熬下去的镜面,可以在一定的距离里聚集光线,而这种光线据他们所称,是结合了八卦阴阳之力,可以烧灼鬼魂,使其现行。胡宗仁是个正规师承的道家人,所以比起很多装模作样的家伙来说他可算都是真本事,楼道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一跺脚就会亮起来的声控廊灯,灯光通过八卦镜的镜面形成反射,从而把光线聚集在一点,其原理大概就跟小时候我们自制的“太阳灶”差不多。而在胡宗仁移动光柱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一些类似黑板擦被人拍打后扬起的灰尘,准确的说,那算是烟雾的一种,这说明胡宗仁的光柱对这里的那个小鬼产生了伤害性,那些烟雾,就是铁证。

我想我不用提醒胡宗仁下手要有分寸,因为这种灼伤烈度的大小取决于胡宗仁摇铃的幅度和嘴里念咒的内容。就这么缓缓的一步步朝着杜女士的房间移动,等到胡宗仁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跨过了绳头钉,跟在他身后,也随时防止着那个小鬼偷偷跑到我们身后。

幸运的是,那个小家伙似乎还是挺配合的,不知dào

是处于害pà

还是无力挣扎,总之没要多少时间我们就把它给带回了杜女士的屋里,并把它困在了客厅中狭小的范围内。

胡宗仁开始摆阵问话了,他几乎倒光杜女士家里米桶里所有的米,把米排成一个咒字,虽然我不知dào

这个咒字是不是他私底下跟付韵妮学的,因为据我所知,这个东西好像和他本门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咒字的四个角和正中间点上蜡烛,接着把八卦镜镜面朝上放在咒字的顶端,同样也是压在米上,在胡宗仁念了一段咒之后,他就指着八卦镜那不成形的反光倒影对我和杜女士说,你们看,现在这镜子里就能看见那个小孩儿了。

这是道家的法门,换成我的话,八卦镜顶多也就被我用来装神弄鬼了。杜女士顺着胡宗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凹面镜的反光中,看到一个倒立的小孩子的人影。虽然不算很清楚,但的确能够分辨出,这个小孩就和当初杜女士形容的一样,瘦瘦的,脸上有点脏,留着一个西瓜太郎似的蘑菇头。看不懂脸上是什么表情,有点惊慌,但是却乖乖地呆在那儿。

胡宗仁问杜女士,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开门后,在你耳边叫唤的那个小鬼,是不是就是这个。杜女士皱着眉看了许久,然后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说,就是他。

第三十五章.【案六】小鬼进屋

我不知dào

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好像是察觉到,当杜女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和表情上充满了排斥感。这也难怪,谁让这个小屁孩折磨了人家这多天,不管它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该留下的就绝不能留下,十几年来,哪怕我心里有再多的情感在挣扎,这个原则我却说什么都不会丢掉。

胡宗仁看见杜女士已经确认了,于是就让我们站到他身后,因为无论鬼的年岁是多少,它们都不喜欢别人站在它的身后,所以我们面对着胡宗仁蹲下的方向,依旧以一个“请”的姿态配合胡宗仁,胡宗仁则从地上的米粒堆里抓起一小撮大概二三十颗米,放到嘴里,继而呈咀嚼状。他一边嚼着一边喃喃自语说,嗯,好像是湖北大米,这米不好吃。

我踢了他屁股一脚,他转过头来对我怒目而视,我也瞪着他,意思是说你别发神经了赶紧办正事。胡宗仁才不情愿的转过头去,单膝下跪,先借着米堆上蜡烛的火苗点了三支香,然后作揖三下,接着把香插到了米堆上,然后他的双手成虎爪状,左手在上,手心朝下,右手在下手心朝上,双手相互扣握住之后,伸出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接着用拇指勾住了另一只手的小指头。事后胡宗仁告sù

我,这是他们瑶山道法中秘传的一个手决,食指中指所指的方向是自己身边的两侧,意为左右护法,代表着左右。而拇指扣住小指是在说首尾相连,首位表示上下,如此一来加上咒文的效果,就让胡宗仁处于一个中心地带,胡宗仁告sù

我,这个中心地带也是个灰色的地带,通晓天地,洞察阴阳。人和鬼原本分属两个不该重叠的世界,既然发生了互联,则表面其中的一方进入了这个灰色地带,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谓的“媒介”。

而此处的媒介,显然就是地上那堆意有所指的米堆了。胡宗仁嘴里含着米念着咒,照他的话来说,在他整段咒文反复十八次念诵的时间里,他其实是可以一心二用的,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看上去他可能就是呆在原地嘴里唧唧呱呱的,可实jì

上他是趁着这段时间在和鬼魂沟通,我指的是,在脑子或是心里沟通。

我至今也没能学会如此炫酷的方法,毕竟这个也不可外传。不过胡宗仁也告sù

我,这个办法并非适用于所有的鬼魂,例如自杀的,不是自愿离开的,抗拒性强的,怨念重的,这种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和我们之间存zài

敌意,它们是不会乖乖配合的。

胡宗仁这一跪,就是接近半个小时。已经快要到中午一点钟了我还饿着肚子,这让我有些不开心,不过实在不好意思问杜女士要吃的估计那是平日里她女儿干的事儿。等到胡宗仁念咒完毕,呼出一口气,然后把嘴里的米好像喷血似的喷出来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大概是早已跪麻的膝盖,然后朝着米堆行了三礼,就转身走到我们身边。

由于嘴硬,于是我没肯开口问胡宗仁你到底问道什么了,所以我只是转过头去跟杜女士说,他已经弄完了,言下之意,是要杜女士来发问。胡宗仁斜身靠在墙壁上点起一根烟,然后对我们说,我都问清楚了,这个小鬼不是冲着你来的,只不过你很巧合的出现在他周围了,他才靠近你的。杜女士问,为什么要靠近我呢,这层楼又不是只有我一家住在这儿!

胡宗仁先没有回答她,而是吐了口烟故yì

喷在我脸上。我被他这突如其来轻佻的动作激怒了,正想喝止他让他放尊重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对杜女士说,这个孩子吧,到今年已经是死了第三个年头了,他之所以一直在你家里进进出出,并不是要害你和你的女儿,而是因为他喜欢你们母女俩。

虽然猜到了一点点,但是胡宗仁这么说出来我还是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配合他。胡宗仁说,这个孩子生前可能仅有的几个游戏方式,就是在走廊上喊声控灯玩,这也是为什么当你女儿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玩的原因。而你家女儿的年纪比这个孩子死的时候要小一点,家里有不少玩具,这些玩家是他生前见都没见过的,更别说玩了。在你女儿床上出现的灵异反应,是有时候他会悄悄跑到你女儿的房间,跟你女儿玩留下的。

我看到杜女士打了个冷颤,好像是想到一个鬼魂跟自己女儿玩耍,这对于母亲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而胡宗仁接着说,你别这么害pà

,你女儿都不怕你怕什么?杜女士一愣,问胡宗仁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宗仁说,你女儿从一开始就知dào

这个小哥哥的存zài

,而且他们俩是挺不错的朋友,你女儿只不过是一直都不知dào

这个小哥哥已经死了很久了而已,他们一起做游戏,一起分享玩具,你这个当妈妈的,难道都没发xiàn

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的言谈举止吗?杜女士被胡宗仁这么一提醒,突然醒悟过来,她吓得微微发抖的说,之前没出现怪事的时候,有好几次自己和女儿一起吃饭的时候,就问她,思思你觉得幼儿园好玩吗?思思总是说很好玩,有个很好的大哥哥总是照顾她,和她一起做游戏。还有一次她看见女儿一个人在客厅坐着玩玩具,嘴里自言自语的,心里也没当回事,就在出现怪事之前不久,女儿调皮,自己批评了她,然后思思就很委屈的跑到门口拍打防盗门,一边拍打一边哭闹着说要去找哥哥玩。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女士竟然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说女儿哪里知dào

这人和鬼是有区别的啊,很早以前这些现象我就该引起注意,我真是个粗心的妈妈!我一直盯着她,打算她如果再抽自己巴掌的话我就拦住她。她却突然拉着胡宗仁的手臂说,胡师傅,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

我有点郁闷,明明全部线索都是拼凑齐全的,胡宗仁只不过是赶巧这个时间来了,捡了个现成。凭什么求他不求我啊。胡宗仁撩开杜女士的手说,救?你要我怎么救啊?人家没有伤害你们,何来救命一说?

胡宗仁接着说,你知dào

为什么你家里就只有那么少数几个地方才有这个小鬼活动的痕迹吗?你自己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真是要害你的话,你的房间肯定也到处都有灵动了。但是每次它走到你房间跟前就停下了,没再继xù

往前。这本来也是我们之前一直很困扰的一个地方,这和很多鬼魂尤其是成为游离状态的鬼魂的活动规律有点不同。与其说它是不愿意进杜女士的房间,倒不如说它好像是觉得自己不该进,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此刻也只有胡宗仁才知dào

答案了。

胡宗仁对我说,你刚才告sù

我,这客厅的沙发上也找到了它的踪迹了对吧?我说是的。胡宗仁转头对杜女士说,你知dào

吗?在你还没有察觉到它的存zài

之前,它就已经在你家里进出好长时间了。你是不是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等你女儿睡觉以后,你总是会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线?杜女士一愣说,你是怎么知dào

的?胡宗仁继xù

说,你常常会忘记时间,也会因为白天比较疲劳的关系,好多次都在沙发上倒着睡着了是不是?杜女士说是的,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好多次了,每次自己都总是会在半夜两三点钟醒来,然后发xiàn

电视还没关,自己又睡在沙发上,才起身回房去继xù

睡。胡宗仁问杜女士,夜里两三点是吧?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个小鬼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我也跟着回想了一下,杜女士之前说的,那天晚上她开了门用扫把打的时候,就是因为那个小鬼在门外叫喊,而那个时间,就是夜里两三点钟。胡宗仁接着说,你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个小鬼总是会进来,跑到你身边,在你怀里跟着睡下,然后到半夜再把你弄醒。我忍不住了,问胡宗仁,它为什么会这样做?胡宗仁看着我说,因为它觉得杜女士的怀抱很温暖,它羡慕思思有这样一个嘘寒问暖的妈妈,但是它并不嫉妒,也从不打算从思思那儿争夺妈妈,而是每天等着杜女士如果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悄悄来靠上一会,自欺欺人的感受一下罢了。而那天夜里没到两三点钟你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那也并不是它在吓你,而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去睡觉,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你也肯定睡不着,可它并不知dào



杜女士被胡宗仁说得云里雾里的,她怔怔的问,感受下妈妈的温暖?这个孩子自己的妈妈呢?胡宗仁扔掉烟头,虽然他非常没有礼貌的直接扔到了杜女士家的地板上。然后对杜女士说,你们家有锤子吗?借我用一用。杜女士不知dào

他要做什么,于是就去拿了锤子,是和之前给我的那把剪刀放在一起的。

胡宗仁拿着锤子,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第三十六章.【案六】冰释前嫌

胡宗仁蹲下身子,再续上三支香,作揖拜了拜,然后拿着锤子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和杜女士跟着他,打开门以后,胡宗仁直接朝着起初杜女士说发xiàn

小孩站着的那个消防栓的位置走。走到跟前的时候,胡宗仁抡起锤子,狠狠地朝着那个我早前发xiàn

积了很厚一层灰的房门的门锁上砸去。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胡宗仁砸门的关系又亮了起来,而这个本来就不大的走廊通道因此发出了很大的回声。我问胡宗仁,你这是在干什么。胡宗仁停下手里的锤子对我说,这就是那个小鬼的家。

我拦住他我说就算是你也别把人家门给砸坏了呀,今后锁不住了怎么办。胡宗仁说那你说怎么办,于是我折返回了杜女士家里,找来一根小铁丝,弯成一条简笔画小鱼的形状,把鱼头伸进钥匙孔,确定勾住了东西之后,再两头拉紧,然后突然使劲朝着开锁的方向一拉,门就打开了。这个房门本来也不是防盗门,而是以前那种老式实木门,这种锁的钥匙是车销式的,很容易就能打开。

进屋之后,眼前的光景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屋里的设施非常简陋,一张木质的长条沙发上扔了两个破破烂烂的坐垫,沙发前的茶几上也三方这一些报纸和瓜子壳,我伸手拨弄了一下瓜子壳,在报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瓜子的印记。我几乎不敢用力呼吸,因为这里的灰尘实在是太大了。除了那台放在地上用几个砖头垫起来的黑白电视机以外,我几乎找不到人和一样家电。房子的格局和杜女士家是一模一样的,有两个卧室。主卧里有一张已经散架的拼接床,地上一角放着一些白酒瓶子,歪歪倒倒的。另一间卧室里只有一个地铺,上边也乱七八糟的放了不少褥子之类的东西,我每走一步都能够扬起地上的灰尘。厨房里的灶台上,除了一个水杯和几个破碗之外,还有一个老旧的单口煤气灶,地上和卧室差不多,散落了很多白酒瓶子。在客厅的一角靠近电视机的方向,有几个小凳子,凳子是那种废弃的木工板自己钉的,同样也积满了灰尘,而阳台的窗户却关得死死的,整个屋子里有股让人不舒服的怪味。

从四下散落的酒瓶子数量来看,这个屋子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常嗜酒的人,酒瓶的形状表面这些酒几乎全是老白干,重庆的老白干度数挺高的,一个连碗筷都没有几副的人如此大量的饮酒,生活质量是可想而知的。既然胡宗仁说这儿是那个小鬼的家,并且它在杜女士的怀里寻找温暖和母爱,那说明这个屋子的主人,肯定不会是这个小鬼的妈妈。

就在这个时候,房子的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有人探头进来在门口看着我们。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肯定是刚才胡宗仁那一阵砸门的声音惊动到了别人。杜女士对那个老太太打招呼说,张妈你怎么过来了,看样子她们认识。

张妈说,我刚才在家里睡午觉呢,被几声敲东西的声音给惊醒了,于是就过来看看,我说小杜啊,你怎么跑到这个屋子里来了?杜女士看了看我和胡宗仁,于是对张妈说,是这样的,我家里出了点问题,找来两个师傅帮忙看一看。这两个师傅说问题的根源就在这儿,找不到这家的住户,而且我也是要在这里长住,所以就贸然把门打开了。

张妈走进屋子里来,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胡宗仁。我被张妈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砸门的是胡宗仁,但是撬锁的毕竟还是我。于是我挠了挠头问张妈说,阿姨啊,这个地方是不是曾经住了个小孩子啊?张妈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是怎么知dào

的?我说我们这不进屋来就是调查这件事的吗?张妈问我,你们是警察吗?我说我们不是,不过我们干的事情和他们类型差不多,就是方向不一样罢了。张妈又问杜女士,这两位年轻人都是你请来的啊?杜女士再一次点头向她肯定。

张妈说,这里在早些年的时候是住了个小孩,这个孩子可命苦了。原本如果张妈没有出现的话,我和杜女士肯定是会让胡宗仁来说出这个小孩的身世的。既然张妈来了,那我就顺着让她说了,省得还让胡宗仁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张妈说,这个孩子造孽惨了,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从那以后他爸爸就开始酗酒,赌博,你看看这个家嘛,你们不要以为是人搬走了,东西收拾走了才像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家本来还可以,就是他老汉出去赌钱,欠了一屁股的账,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拿出去卖了,还三天两头被追债的人来砍门讨债,娃儿还这么小,老汉又没有个固定工作,打牌赢了就吃顿肉,输了父子俩从来都是咸菜稀饭,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娃儿造孽,还时不时给他们家弄块腊肉,送点鸡蛋什么的。

我问张妈,那孩子后来是怎么死的?张妈叹了口气说,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妈,本来这个房子是娃儿老汉的,他妈是嫁进来的。才开始那几年大家邻里关系还很不错,经常串门,结婚后没好久他妈妈就怀上他了,怀孕期间我们邻居些还细心照顾,他妈妈还是很健谈一个人,人又年轻,就是有点不脚踏实地,喜欢追求一些很不实jì

的东西。我问张妈什么叫做不实jì

?张妈说,我们这一辈人,吃过苦,所以知dào

安定生活来之不易。有些传统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老话是这么说,年轻人如果觉得现在的条件差了,努力奋斗就是了,总有出头日。这个孩子的妈妈,就是太过于不满于现在的生活了。

张妈说,这个孩子的爸爸本来是厂里的职工,在车间工作,没什么文化,虽然钱挣得不多但是人还是很踏实。孩子的妈妈成天人前人后就说自己老公没用,不会挣钱什么的,还说当初自己瞎了眼才跟了他等等之类的话。这些话跟我们邻居说,你说好笑话人嘛!张妈接着说,我们大家都当她是孕期反应大,也就没说什么,也没把这些话跟娃儿的爸爸说过,何必去搞得别人夫妻不和呢。可是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还不到一岁就给孩子断奶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我们听到娃儿和娃儿的爸爸都在屋里哇哇大哭,大家很关心于是就去问怎么了,才知dào

娃儿的妈妈早在怀孕的时候就另外去混了一个男人,等到孩子一断奶,马上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至于去了哪儿,谁也不知dào

,包括她自己的爹妈都不知dào

。就只是底楼老王看到那天娃儿的妈妈上了一台黑色的好车,然后从此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张妈接着说,你想想嘛,娃儿还这么小,一岁都没有,这个男的又是在车间上班,咋个照顾得过来嘛,所以一开始就是喊娃儿的奶奶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帮忙带小孩,到了孩子三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这么一来这个家就基本上完全垮了,男人要照顾娃儿只能把工作辞了,可能是觉得生活不如意,这个男的就开始酗酒,赌博,等到娃儿5岁开始,这个男人就开始变得很狂躁了,亲人都不来往,脾气也很大,看到娃儿就像看到他妈妈一样,经常打娃儿,有时候我们去劝,他就拿起菜刀吓唬我们说,他们家的事情谁也不要管。有好几次我买菜回家都看到他把娃儿双手绑着捆在门口那个消防栓那个管子那儿。

于是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消防栓管子上曾发xiàn

了类似手抓住管子的灵异反应,原来这就是原因。我虽然听了张妈的述说觉得很生气,但是我竟然不知dào

我究竟该生谁的气,是孩子的爸爸还是孩子的妈妈,这期间如果孩子妈妈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掉的话,或许这个家也只是过得穷苦一点,绝不至于妻离子散的。张妈接着说,后来有一次孩子就生病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挨打的关系,孩子本来就很虚弱,送医院都是我和我家老头子送去的,打电话也找不到娃儿的老汉,结果娃儿在医院没撑多久就死了,回来办丧事需yào

通知家属,这才找人来把门给撬开了,结果撬开后发xiàn

,娃儿的爸爸一直在家里的,喝酒喝醉了,不省人事。等到好不容易酒醒了,街坊们帮忙把丧事都办完了。

张妈说,也不知dào

他自己是不是后悔自责了,总之那之后没好久就不声不响的搬走了。胡宗仁听完之后,摊开手对我说,你还记得你在楼梯口找到的反应吗?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我说记得,胡宗仁说,孩子想过要跑,但是他不敢。也害pà

自己本来就没有妈妈,跑了连爸爸也没有了,这就是他告sù

我的。

我突然心里酸溜溜的,转头看杜女士,她也在悄悄抹眼泪。我们没有动屋里任何东西,只是找了个借口把张妈给支开了,也没必要让她知dào

我们是干嘛的。就在屋子里给这个孩子带路送了一程。杜女士问了胡宗仁这个孩子的姓名,并说自己会在家里给他供一个牌位,虽然自己和他非亲非故的,既然他想要在我这里找到关爱,那我能给的就一定给。

拿了钱离开杜女士家后,我还是心情不怎么好,和胡宗仁无关,完全是因为那个孩子。胡宗仁大概是看出来了,于是对我说,咱们俩也别继xù

吵了,我知dào

你现在心情不好,现在你明白我那天为什么突然很郁闷了吧?

他叹气说,本来我以为我早就看淡了生死了,谁知dào

动辄情感的事,心里就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越来越重,我本来生活得单纯快乐,却要不断走到别人的生活里,去承担这些原本不该我承担甚至我不该知dào

的事,怎么能不沉重?我告sù

胡宗仁,你说得对,这并不是谁的责任,而是我们无法逃避,所以还能怎么样,咱们还回得去吗?

胡宗仁没有说话,而是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我俩一人一瓶,默默干杯。

第三十七章.【案七】新的雨棚

如果有一天有人来问我一个问题,说你身为一个猎鬼人,那么你看过的那些恐怖片认为最吓人的是哪一部?我想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一定在心里例举了好几个选项,如果我说中了他心中的其中一个或者几个的话,也许会让他高兴一阵。或许很多人都会把什么诸如《山村老尸》,《咒怨》,《午夜凶铃》等影片排在内心恐怖指数的前几位,但是对我而已,从小到大第一次把我吓哭的片子,竟然是83版《西游记》里的白骨精变成骨头时候的场景。但那毕竟不能够算作是恐怖片,所以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我小学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一部日本怪物的电影,大概讲的是一个类似蜘蛛的怪物,喜欢把人的脑袋给扯下来放在自己的身上,那个怪物的名字,叫比留子。

而到了长大以后,特别是在我从师之后,见识了太多在我真实生活中带给我恐惧感的东西,那些电影艺术的表达反而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了。这其实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我仿佛是得了一种叫做恐惧患失症的病,虽然我不知dào

有没有这个名称。恐怖片我也常看,特别是刚刚跟彩姐交往的时候,我总是喜欢邀请她跟我一起看鬼片,并且从片头开始,我就一直期待着她因为害pà

而躲进我的怀里。

事实上在她知dào

我的真实职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看过恐怖片。而我也从没想过,我和彩姐一起看的第一部恐怖片里的桥段,竟然会真实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那部电影是泰国的,叫做《鬼影》,影片的内容大致上是在讲一个小瘪三突然转运成了一个很牛逼的摄影师,然后他在某一段时间里拍摄的每一张相片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等到这个人影连贯起来,他才发xiàn

那是多年前被他和他的猪朋狗友们一起**致死的前女友。而其间我认为最吓人的,莫过于一个满脸是血双目圆睁的女鬼倒着从楼上爬到楼下时候的样子,当时和彩姐看的时候我一笑而过,说这好像还挺吓人的哦,谁知dào

当多年后这个场景近在咫尺地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重庆的北滨路,一个比较知名的望江楼盘。事主是一位在某大型商场担当督导工作的高级管理,看样子是个官,说穿了也只是个打工的罢了。和之前的那些事主差不多,当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辗转数次才透过轩辕会的关系联系上胡宗仁,而这次的事件却是胡宗仁打电话告sù

我的,我并没用像之前一次那样,收到轩辕会的人直接打来的电话。这也表面我们俩和好的消息对方实jì

上已经知dào

了,尽管我们没有能力查出到底是谁暗中当了我们俩和轩辕会之间的眼线,但是我肯定的是这个人我和胡宗仁都认识,他如果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的话,那一定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于是那天我接到胡宗仁的电话之后,约好了时间我们就碰头了。

由于是新交房没有太长时间的商业小区,所以我们找到这家事主的过程并不费劲,只是辗转在好几栋楼的保安师傅那儿问了问就找到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大姐,同时站在门边的,还有一个瘦高光头留了胡子的男人,岁数看上去比这个大姐大几岁,样子很像是我钟爱的李伯清老师。

在表明身份之后,他们让我们进了屋。那位大姐姓朱,朱大姐的丈夫姓黄。朱大姐看到我和胡宗仁都是年轻人的时候,不免在脸上露出了那种怀疑的表情。早已见惯,我也就当作视而不见了,对于这样的客户,我一向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没有刻意的去证明,而是让你明白我来替你消灾,就是为了赚你的钱。所以当我和胡宗仁坐下后,点上黄先生递过来的香烟,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我就开门见山的说,这回你们遇到的情况请尽量详细的跟我们说说吧。

我的意思是,咱们那些客套和相互试探深浅的话就省了吧,我们进屋时候你的表情已经告sù

我答案了。朱大姐听我这么说,和黄先生互相对望了一眼,黄先生点点头,于是朱大姐就开始跟我们讲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开始的,因为住的楼层比较高,在二十二楼,尽管采光什么的相对较好,但是对于遮风挡雨,他们高楼层的住户总是要比低层的操更多的心。小区有是靠近江边,夏天江风刮起来也算是没完没了的。所以每当下雨的时候,假如自己家的阳台挂了衣服,那靠近栏杆的那几件肯定会被雨水淋湿。胡宗仁侧了侧身子,望着朱大姐身后的阳台说,那你们为什么不装个窗户什么的啊?我也顺着胡宗仁的眼光望了过去,阳台呈S形,凸出的那部分肯定会比较容易被雨淋到。

朱大姐说,1年前自己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在遇到这个问题后的确是想过要安装窗户,但是由于阳台的外边缘是不规则的波浪形,所以安装起来会比较麻烦,而且成天关着窗户空气也不流通,自己洗好的衣服也就不怎么容易干,那么这个阳台就失去了意义了。我心想也是,如果要我住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我也不肯。朱大姐接着说,后来一寻思,心想既然没办法装窗户,那就做个遮雨棚吧。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的一致认可包括还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儿子。然后又想,既然都装了,那就整个屋子的窗户都装上得了,阳台的面积最大,即便是多也多不了几个钱的,于是很快一家人就找来了专门定做雨棚的商家,一个礼拜后,家里就装好了雨棚。

起初的那几天,恰逢下了一场雨,他们一家人才知dào

,原来没雨棚的时候还能好好睡觉,这装上以后,雨滴打在塑料薄板的雨棚上,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在夜里尤其巨大。但是他们安慰自己,毕竟下雨的次数少,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到了大半个月之前,那天夜里月明星稀的,明明没有下雨,却在半夜的时候听见雨棚上传来滴滴答答好像有水珠打在上边的声音。

朱大姐告sù

我们,他们两口子的卧室是个四方形的,靠近进门的这面墙上还开了个小门,小门里就是主卧的卫生间。房间的正中央就是他们的床,而另一侧就是窗户,由于朱大姐睡的那一侧靠近窗户,所以那天晚上这声音出现的时候自己很容易就被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又下雨了,就没管接着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xiàn

卧室的雨棚上,出现了一个小口子。

说完朱大姐伸出手比了个形状,说大概就只有半个硬币那么大,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于是当时她就让老公打电话让做雨棚的这家商家过来,自己因为要赶着去上班所以就把事情交给老公处理了。黄先生接过朱大姐的话说,那天他就喊了对方来检查,对方说那个小口子刚好就在两张塑料板之间黏合的地方,可能是安装的时候没有粘牢造成的,当下一阵赔礼道歉后,对方还帮忙重新粘好了雨棚,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dào

当天晚上,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出现了滴水的声音,然后第二天早晨醒来后发xiàn

那个口子又出现了。黄先生说,他觉得让人家商家又跑一趟好像是有点麻烦,自己还得在家里等着。于是就搭了板凳站上去,看到那个黏合的地方有一层厚厚的胶,粘性十足,于是自己就伸手重新粘了起来,还用力拨弄了几下确定这回真的是粘牢固了,才放放心心的出门上班了。

可是当天晚上,还没到头几晚的时间,黄先生回忆说,大概也就夜里11点左右,同样是晴天,又听见了滴水的声音。于是黄先生猜测会不会是楼上住户的空调机滴下来的水滴啊,因为楼上的户型和自己家是一样的,空调机箱的位置也应该是一致的,但是由于他们的卧室外边是个盲区,从阳台或是另一个卧室都看不到楼上的情况,加上现在又安装了雨棚,就更加看不到了。于是黄先生就爬楼梯上楼去敲楼上邻居的门,希望他们能够把空调的水管挪个方向,不要影响自己休息。可是敲门敲了很久却没人开门。

胡宗仁问,你认识楼上的住户吗?黄先生摇摇头说,这小区里的入住率还不算很高,很多家都还在装修没住人进来,大家彼此也都陌生,所以不认识。胡宗仁点点头示意他们接着说,黄先生又看了一眼朱大姐,朱大姐就接着说,于是那天晚上开始两口子只能再继xù

坚持一晚上,等明天再去找楼上的邻居。可是第二天找还是没找着人,第二天的晚上也是11点左右,滴水的声音再次出现,不仅如此,朱大姐还发xiàn

有一个类似拖把的东西哐当一声搭在了自家的雨棚上,能看到拖把头上的那些布条悬在雨棚的边缘处,滴滴答答的流着水。这一来就让朱大姐夫妇俩觉得楼上有点过分了,把自己家的雨棚当成给拖把沥水的地方了,而且敲门还不应门,所以就给物管打了投诉电话。

朱大姐说,第二天自己特别提前下班,然后跟着物管一起去敲楼上住户的门,却在敲门很久后,物管的对讲机里传来一句话,问现在是和22-5的业主在一起吗?那位跟朱大姐一起的工作人员就说是的。对讲机里又说,你告sù

下那位业主,查过了,23-5没有住人。

朱大姐当时就大叫起来说,怎么可能!拖把都沥到我加雨棚了怎么会没住人!对讲机里接着说,已经交房了,但是一直没有入住,也没有在物管登记装修,我们这里有钥匙,如果你们要进去检查漏水的话,就来拿钥匙吧。

我和胡宗仁对望一眼,都觉得有点蹊跷了。

第三十八章.【案七】午夜惊魂

尽管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可是我们都知dào

,当一个被确认没有人的环境里如果出现了人为造成的情况,会被我们归类为“不正常”,而我和胡宗仁这种原本就不正常的人,我们所认为的不正常,那基本上就是真的不正常了。

朱大姐接着说,由于没有钥匙,也没人应门,于是她和那位物管的工作人员只能下楼去物管办公室拿这家住户的钥匙。并且在物管处她也查询到户主的姓名和电话。在从物管管理处回23楼的时候,朱大姐依旧一直在强调不可能没人等之类的话,直到那位工作人员用钥匙打开了门以后,她才彻底傻眼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跟自己当初接房的时候一样,她不甘心的里里外外寻找了一番,除了地上建筑时留下的灰尘,她什么都没有发xiàn

。她在对应到自己家卧室的房间窗户伸出头去看,窗户下方不远处就是自己新安装的雨棚,雨棚上又明显的出现了一个小口子,从形状上看,是被人为的外力给捅开的,没有拖把,更没有水底,连雨棚上因为前几天下雨留下的印记都清晰可见,这一下,就让朱大姐觉得无法理解了。

可是她不死心,又抬头往上看,从23楼开始朝上数,剩下的没几家住户了,而且有些也和23楼一样没安装空调机箱,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住。能看到的第一家有人住的,还装了防护网,防护网的底部是铺上了木板的,估计是那家人用来放点杂物或是花盆一类的。加上这间房屋是卧室,拖把按常理来说是在卫生间或者阳台等地沥水,所以朱大姐傻眼了,一时间完全想不通。

接着她就跟着那位物管工作人员一起退出了房间,并连连和人家致歉,耽误了人家这么多时间之类的。回到家里之后,怎么都想不明白,等到老公回家以后她还专门把这件怪事告sù

了老公。黄先生大概和很多男人一样,不喜欢麻烦,也不爱去斤斤计较一些事情。所以当天晚上他又一次把之前开口的地方黏合上,然后也没当回事。

朱大姐说,从那以后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没有下雨,却也没再出现怪事。虽然黄先生觉得无所谓但是朱大姐却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一个礼拜后的一天晚上,她自己洗完澡之后打算回房睡觉,那个时候黄先生已经睡着了。于是朱大姐就躺在床上一边做面膜,一边玩自己的手机,躺下没多久,又听见了雨棚上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而且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胡宗仁打断她说,什么叫做急促了很多?朱大姐说,之前听到的声音,就好像一个水龙头没有关死,不时有水滴下来,但是间隔频率是一致的,速度均匀。而那天晚上听见的声音,就更像是有人把打湿的毛巾拧了一把水似的,尽管声音不大但是速度很快,而且在夜晚里听得就格外清楚。听见声音之后,她也本能的朝着雨棚的方向望了过去,发xiàn

雨棚的边缘的确是在滴水,于是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看,发xiàn

那水还不是雨水那种比较干净的水,而是深色的类似污水。

朱大姐一下子又生气了,顾不得已经是夜里了,就从窗户伸出头去朝着楼上大骂起来,说楼上的,你们不要这么缺德好不好,要沥水不要往户外沥,这个是公共区域,你们弄得我加雨棚哗啦啦响,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朱大姐说她当时有点生气,语气难免不好,这期间还骂了几句脏话,纯粹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在她骂完了以后,那滴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她正以为可能楼上的住户听见自己的骂声了,于是不声不响的把拖把或是什么东西之类的收回去了,免得引起邻里间的矛盾,所以朱大姐自己也打算不再继xù

骂了,而且刚才自己的骂声已经吵醒了床上的黄先生,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却说已经解决了。

于是当她正打算回到床上继xù

做面膜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声音还比较大,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到了她们家的雨棚上一样,她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去看,看见之前才黏好没多久的地方又开了一道口子,大小和之前自己看到的大小差不多。而且雨棚的边缘又出现了那个拖把头,顺着那些布条滴滴答答的滴水。

这下朱大姐就彻底怒了,她打算把那个拖把头给拉到屋里来,不管是不是晚上了,准bèi

去挨个敲楼上的门了。可是就在她搭着板凳伸手去拉那个拖把头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朱大姐和很多第一次遇到这类事件的雇主一样,也许是因为回忆得太过于具体,免不了再把自己吓到一次,于是她打了一个冷战,坐在一边的黄先生愁眉苦脸的拍着她的肩膀安稳她。朱大姐咬着嘴唇张不开口,于是胡宗仁对她说,没事,这儿大家都在,你只管说,也只有你说清楚了,我们办起事来才会少走一些弯路。

朱大姐冷静了一下说,当时她刚刚抓到那个拖把头的布条的时候,她觉得手感不对,仔细一辨认,发xiàn

那根本就不是拖把,而是头发。朱大姐说,是一个女人的头发,很长,好像头下脚上似的,头发丝一把一把的垂了下来。而且她捏到的时候手里是湿漉漉的,她察觉到那是头发丝的时候,下意识的吓得松开了手,却发xiàn

那头发丝上湿漉漉的并不是污水,而是血。朱大姐说,当时她就尖叫一声吓得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盯着那些悬挂在自己雨棚上的头发丝,只见那些头发一点一点慢慢的往回缩,速度很慢,而即便是朱大姐并不想看,却始终没办法把眼光给移开,直到头发全部消失在雨棚的边缘,就好像有人把它给拉走了一般,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那个豁开的小口子那儿,出现了一直睁得圆圆的,盯着她看的眼睛!

朱大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那只眼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那只眼睛外边,还有一些打湿了的头发,那感觉就像一个淋了雨的女人,在一个小口子那儿盯着你一样,太可怕了。说完这句,朱大姐的双手也开始发抖,因为她端起茶杯的姿势已经告sù

我她此刻非常害pà

。换成谁我想都是如此,尤其是这种一辈子难得见上一次鬼的人。

说实话,我也有点被朱大姐说的内容吓到,可是在客户面前如果你不装得淡定一点的话,就太不专业了。胡宗仁问朱大姐,那后来呢,那个眼睛盯着你看了多久?朱大姐摇摇头说,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因为自己看见那只眼睛的时候,吓得尖叫了起来,然后拼了命的朝着老公的方向爬去,等抱到了老公之后再回头去看,发xiàn

那只眼睛已经不见了。朱大姐说当时自己是被吓惨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在屋里住下去了,但是黄先生却一直宽慰她,说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她当时懒得和黄先生解释这么多,放下狠话非走不可,于是黄先生只好顺着她,两口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叫上还在睡觉的孩子,连夜出了门,到外边住酒店去了。

胡宗仁说,所以从那天以后你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东西了是吗?那你干嘛还找我们来?朱大姐皱眉说,即便自己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是撞鬼了,但是说什么这房子也是自己花了全部积蓄买下来的啊,自己虽然是个商场管理,但是收入也不见得比其他人高很都,自己的丈夫是个公交车司机,收入情况完全在于这条线的客运流量大小,所以夫妻俩虽然日子不算过得紧张,但也绝对没到连房子都不要的地步。她告sù

我们,那天以后过了几天,她和黄先生四处托人打听懂行的人,找来了一个道士,进屋就说这房子煞气太重,七日之类若不尽除的话将来必有大祸一类的话,于是在屋子里神神叨叨的弄了很长时间,在每个房间和门的入口上方,都贴了一张符咒,在夫妻俩的卧室也就是撞鬼的那间房间,还专门把窗户给牢牢关上,然后像封条似的贴了符咒,嘱咐他们千万不可撕开。于是夫妻俩又半信半疑的搬了回来,起初的几个晚上自己压根就不敢回房间睡,一家人都在客厅打地铺,后面几天胆子大一点了,回屋却睡不好,总担心半夜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惊醒。

朱大姐说,就在昨天晚上,本来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还以为那个道士的符起了作用,却又在半夜被那种莫名其妙的声音给惊醒了,但是这次自己长记性了,知dào

这声音出现了肯定没有好事,于是不敢睁眼,只是装作没听见似的缓缓转身面朝着丈夫,然后轻轻把黄先生给摇醒,对他说,外边又有声音了,我不敢看你帮我看看那是什么

说完朱大姐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胡宗仁问黄先生,那你看了吗?看见什么了?黄先生脸色惨白,看上去也是被吓坏了,但是他故yì

装作镇定的样子说,我看见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从肚子的位置开始,倒挂在我家的雨棚上,双手吊着,就好像那些受讯的人,但是脑袋却不是倒着的,而是好像努力想要扭正,看着屋里,满脸是血的女人。

黄先生说,而且她的肚子上,还有条长长的口子

第三十九章.【案七】重要线索

肚子上有口子?我和胡宗仁不约而同的说出口。黄先生纳闷的看着我们俩,显然他并没有认为那会是一个比较重yào

的线索。在2004年的时候我曾经经手过一个案子,也是一个女鬼,也是肚子上有条大口子。最后查明这个女人的死因是死于产科医生的操作不当,具体是因为麻药过量还是切到了动脉我给忘了,总之那个女人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剖腹产,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却生死永隔。

胡宗仁大概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在黄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想我们俩都想到了这个女鬼会不会是也是一个因为类似事件而死的产妇。毕竟肚子上有条口子的女人,首先想到的不就是剖腹产吗?

于是胡宗仁把我们俩的想法告sù

了黄先生和朱大姐,问他们有没有比较熟识的孕妇最近死了,甚至连孩子都没保住的。黄先生听了以后很是不解,他说,我们都没有认识什么孕妇啊,而且我们夫妻俩在双方家里都是排行最小的,连我们的孩子都快念中学了,哪来的是什么孕妇啊。再说了,昨天晚上我看见的那个女鬼,看上去岁数比我老婆还打,绝不可能是孕妇。

既然被黄先生这么坚定的否决了,那么我们就只能另寻方法了,于是胡宗仁问黄先生,你太太起初只看见了一只眼睛,你还看见了半个身体,你跟我们说说,穿的什么样的衣服,有哪些比较明显的特征之类的。黄先生回忆了一下说,穿的一副是那种灰绿色,因为自己当时被老婆叫醒之后,就打开了床头灯,灯光并不是很明亮所以他不大确定这个颜色准不准确,总之看上去更像是灰色多一些,而且因为头下脚上的关系,衣服已经被撩起来了,身上看上去脏兮兮的,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污垢,衣服掉得很下来,扣子也是崩开了的,都能看见胸部了。

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问,大不大?我伸腿去踢了他一下,脚上的小拇指撞到了茶机的脚,疼得我都快尿出来了。胡宗仁赶紧转移话题说,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黄先生说没有了,当天晚上两口子又是一夜没睡,一家三口又在客厅打了一晚上的地铺,第二天一大早就继xù

找师傅,这就找到了我们俩了。

胡宗仁点了点头说,那情况咱们基本上都清楚了,现在就开始吧,我们这就先检查一下你们的屋子。朱大姐看着我们俩说,你们二位看上去这么年轻,真的行吗?我们能相信你们吗?胡宗仁笑着对她说,现在除了我们,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按照我一贯的方式,我先在出入口的地方拦上绳头钉,朱大姐家进门的地方有个踏脚的小地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地摊上用香灰画了一个敷,并叮嘱朱大姐夫妇,从现在开始不管咱们今天能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们家的人进出门的时候都别踩到这个敷,因为上边是香灰,如果有东西进来你们家的话会在上边留下痕迹,脚印,或者手印。夫妻俩点头答yīng

了。接着胡宗仁就走到几个屋的门口查看,那儿还贴着先前那位道士留下的符,胡宗仁看了看对方的符然后对我说,难怪现在咱们这行人都被人当成邪魔外道了,骗子太多,砸了咱们的名声啊。说完他撕下那道符递给我,我一看也笑了,这是一道太岁符,虽然太岁符的威力也不小,但是大多是用于防范,适用于太岁年,说到家宅治鬼,那可真不是同一种东西,最好笑的是,这个道士装模作样的画了一道符,却连符印都没加上,要知dào

道家的绝大部分符咒不能只有形而无意,符印对于道符的重yào

性就跟支票上财务的签字一样,说这个道士粗心我还真不信,压根就是个骗人的家伙。

但是祝由的符咒却又有些不同,因为群体针对的不同,所以许多符咒没有刻意要求符印之类的东西,例如防蛇虫鼠蚁的,例如治疗卡鱼刺打嗝的,统统只需yào

画好烧掉化水即可。于是我看了看那张符后,揉成一团就扔在了地上,并且告sù

夫妻俩,这样的假符,你就算把你整间屋子都贴满了,也防不住任何东西。

我继xù

端着罗盘跟着胡宗仁一个个房间寻找着,直到检查完整间屋子,我却发xiàn

这个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一般来说如果有鬼事的地方,即便是那个鬼出现的地方在屋子外边,例如黄先生夫妻俩这样,只是在雨棚上看见了,这屋里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一点才对,这丝毫没有,我却根本没想到。纵观整个屋子,目前我唯一还没有检查的就只剩下卧室外边的雨棚了。那儿不用说,肯定是有灵异反应的,因为朱大姐夫妻俩好几次在那儿目睹了异状。但是在客户面前我还是必须谨慎一点,为了证明给他们看,我冒着摔下22楼的危险,让胡宗仁在板凳下拉住我的腿,我把罗盘凑到雨棚边上,还没靠拢的时候,罗盘就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我还是吃了一惊,这种转发,可是怨念很强的一类。

我退回屋里后,用香灰混水后在一面镜子上画了敷,镜子是从朱大姐的化妆台上找来的,是那种塑料包边可以立着的小镜子,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把它固定到窗台上,让镜面对准雨棚的边缘和雨棚上的小口子。朱大姐问我为什么不把那个小口子给封起来,我告sù

她,我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个鬼看见这面镜子。一切都检查完了以后我和胡宗仁都发xiàn

,仅仅是这样也只是在守株待兔,因为谁也不知dào

这个女鬼究竟今天还来不来,来了之后看见了我的敷,会不会立kè

跑得无影无踪,如果这次真的跑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上加难了。于是我问朱大姐,你还有没有办法问物管管理层拿到钥匙,让我到楼上的房间去一下?

朱大姐说她不敢确定,也许可以,但是即便是拿到了钥匙人家也是会派工作人员一起到23楼的屋子里去的,有人盯着什么也做不了。我心想也的确如此,对于没把握的事情,我往往遇到一点阻力后就会另寻他路,这么多年办事比较稳妥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摇头说,咱们现在掌握的消息好少啊,既不能确定这个鬼究竟从何而来,她的样子根据你们的形容看来,必是冤鬼无疑,肚子开了口却并非孕妇,那么她的死状一定很可怕,而找上你们夫妻俩,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你们这个小区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除非是当初打地基的时候动坏了人家的坟,但是这一代原本就是江边,就算有坟也是早期的老坟,时间过于久远很难形成如此强dà

的怨念,就算真有也不该老缠着你们一家吧?黄先生说,时间久远肯定谈不上,因为他看到的那个女鬼衣服上虽然是有扣子的,但是看上去比较像时下的衣服,类似于工作服那一类的。

我们回到客厅坐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按照两位事主的描述,那个鬼只会在晚上出现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这大白天的如果想要召唤的话也费劲。于是胡宗仁开始试图在他们夫妻俩的嘴里找到更多的讯息。他问黄先生和朱大姐,那你们近期身边有认识的人死掉了吗?关系稍微熟悉一点的。

黄先生想了想说,这还真没有,夫妻俩结婚很长时间了,双方的亲戚朋友大多都是重叠的了,所以如果有类似的时间的话他们两口子肯定会去奔丧的,若是有亲戚朋友去世了没通知到自己的话,那说明关系也谈不上多好吧。就在这个时候,朱大姐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她惊讶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看着黄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和胡宗仁都是见多了这类表情的人,所以我们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朱大姐,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新情况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在心里纠结挣扎不确定这件事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否有关联罢了。于是我赶紧对朱大姐说,你知dào

些什么就说出来,别管有用没用,多一条消息就多一个参考,多一种可能性,不说的话咱们就可能永远堵在这儿了,那还怎么帮你啊?

我故yì

把后果说得严重点,因为之前的确不少次因为事主的遮遮掩掩造成了我们调查的困扰,走了不少弯路。朱大姐依旧非常不确定的说,要说死人的话,我身边最近到是有个人死了,但是和我关系算不上熟,只是同事而已。

她顿了顿说,其实连同事都还算不上,就是我们公司招聘的一些临时工而已。紧接着朱大姐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她开始双手抱着自己的脸惊慌的叫起来,胡宗仁和我都站了起来,看着朱大姐。朱大姐叫了一会后就说,我想我知dào

她是谁了,她是我们公司的保洁员,我不知dào

叫什么名字!

胡宗仁问她,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朱大姐颤抖着声音说,两个月前死的,跳楼自杀。

第四十章.【案七】引鬼现形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自杀的人必然是怨念深重,杀死自己和杀死别人一样是罪孽深重,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所以这部分亡魂往往在死后因为太过于不甘心,觉得愤恨而绝大多数选择了继xù

游离在我们的周围,在佛家人看来,自杀身亡的人是会永不超生的。虽然倒也并非如此,我只能说这样的鬼魂如果要带路的话难度将会大很多,并且比起其他类型的鬼魂更加危险。

但是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我们的面前,自杀通常是被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逼得没路可走,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看似解脱。但是后来终归能够在这些人和事当中找到一个根源,而这个根源却往往都是它们寻仇的对象,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它执意是要报仇的话。在我经lì

过的各种各样的鬼魂当中,以复仇的形式出现的鬼魂数量虽然算不上很多,但是这一小部分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自杀而死的。所以当朱大姐说,她身边最近有人死于跳楼自杀,而如果假设她在家里雨棚上见到的那个女鬼真是那个自杀的人的话,那么她们之间生前一定有着什么莫大的联系。

于是我和胡宗仁又坐下来,让朱大姐先不要着急,好好回忆一下。朱大姐才跟我们说了那件事的具体经过。

在大概七月的时候,她们商场因为暑期到来的关系,临时增加了人手,负责补货和商场里的清洁卫生,因为暑假期间是学生群体消费的高峰时期。这个自杀的保洁员大姐就是其中一个临时招聘进来的,朱大姐说,她自己对这个保洁员印象并不深,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体有点胖,女人到了那个岁数总是容易发胖。不爱说话,人比较老实,仅此而已。由于商场里大多数保洁员这一类的临时工大多家里条件很一般,或者是企业的下岗职工或者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这些人吃过苦,才肯愿意干一些大家不愿意干的粗活重活。而事发当天,这个保洁员大姐不知dào

为什么,在管理办公室的门口进进出出了很多次,自己好几次出门去都看见她了。

朱大姐解释说,他们每层楼都设有一个楼层的管理室,里边有专管员和那些堆放在里头的货物。以便哪里缺货了就直接从哪儿取,相当于这个办公室既是管理室又是库房。而她因为是高级主管的关系,她的办公室和其他领导一起都在负一楼,自己那天到茶水间去打水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保洁员大姐在门外徘徊,回来的时候却又没看见了,但是路过领导办公室的时候,却听见办公室里传来骂人和一阵嬉笑的声音。当时她也没在意,觉得这领导可能在跟朋友聊天之类的。

朱大姐说,大约在那之后20分钟的样子,她远远就听见就个男人很大声的在骂人,而且骂得很难听,大致的内容是什么你这样的廉价劳动力我一抓一大把,不服你就自己滚蛋之类的。出于好奇,朱大姐就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边然后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她就看见那个保洁员大姐双手握紧了拳头,在领导办公室房门的一侧背靠着墙壁站着,脸上满是委屈的泪水,却又不敢做什么。朱大姐说,当时她觉得这个保洁员大姐很可怜,但是由于不知dào

是为什么惹领导生气了,自己作为打工的,也不敢去多嘴,于是好心的倒了一杯水,然后打开门出去,路过那个罚站的保洁员大姐身边的时候,就伸手把水递给了她,但是自己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就匆匆装作上厕所离开了。

胡宗仁问朱大姐,可是你不是说看见那个大姐来来回回好多次吗?朱大姐说是啊,从厕所回来以后,她刻意不去看那位保洁员大姐的眼神,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多管闲事,尤其是领导的闲事,于是就自己回了办公室。可是就因为自己留心了,所以后来领导大声骂人,摔门等动静都被朱大姐并非刻意的听到了耳朵里。连和朱大姐一个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在说,这个大姐估计这次跑不脱了,说咱们领导也真是的,好歹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就故yì

刁难这个保洁员。还有人说,这个保洁员是因为在专柜里利用自己打扫卫生的方便,偷东西被人给抓住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朱大姐对我们说,其实我觉得就算真的那个保洁员大姐偷了东西,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交给治安或是警察调查都行,这种私下辱骂体罚的方式,还是有点太过分,就算那个大姐真的是个贼,作风不端道德不好,但起码人家的人格和咱们是平等的呀。

朱大姐的这番话说得我挺赞同的,即便是刚刚进屋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喜欢她。我在几年前还没买车的时候,有一次坐公交车带我爹妈出去玩,在车上就遇到一个小偷。他正在偷我父亲前边不远一个乘客包里的手机。我爸也是个暴脾气的人,一下子就站起来去抓那个小偷,但是因为大家都知dào

小偷肯定不会单独出没,所以车上一定有他的同伙,所以都没有站出来帮我爸的忙。而那个小偷大概看我爸上了点岁数,然后车上的人包括那位事主都无动于衷,于是嚣张起来推搡了我爸几下,于是我就怒了,冲到跟前把那个小偷按在地上一阵狂揍,最后由于下手没个轻重,把人家给打晕了,为此我还在派出所留了个黑底子。当天我也曾一度非常不解,我明明是在惩罚坏人,为什么我反倒落下个伤害的罪名,我爸当时就跟我说,不管这个人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能够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因为即便他是个贼,但是人格和咱们是一样的。

所以当朱大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默默赞许了一下。朱大姐接着说,那天一直到自己在中午下班之前去跟每层楼的管理对账的时候,那个大姐还站在门口,可能是对之前朱大姐的那杯水心存感激,在朱大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朱大姐说她虽然表情悲伤,但是还是对自己微笑了一下。等到自己还在几层楼之间来回对账的时候,其中一层的某个店员就跟另一个店员说,下边来了好多警车,120急救车也来了,我们这里有人跳楼了。

朱大姐告sù

我们,一开始她根本没想到跳楼的人会是自己早前递水的那个保洁员大姐,自己也是跟着其他人去看热闹的时候,才从窗户往下望去,发xiàn

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灰白色保洁员服装,黑色裤子,黑色女式布鞋的中年女人,躺在他们百货商场观光电梯外的地面上,早已身亡,而且由于高空摔下来的缘故,肚子都摔裂了,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都能看见里边的肠子。

说完朱大姐就看着黄先生,说昨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肚子上有条口子的,估计就是她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呢?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在那之前我只是见过她好几次,都是在领导办公室的门口,不知dào

是不是找领导有什么事,我连认都不认识她,况且我还善待她给她水喝,我实在是想不通!

说实话,我也想不通。鬼的种类就和人的性格一样,分为很多种。一个自杀身亡的多半都只会复仇,但是却来找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说是报恩那也不像,一来一杯水也算不上多大的恩情,而且用这种方式来报恩,恐怕是太另类了一点。

于是我和胡宗仁猜想这个女鬼不出意wài

的话,就是朱大姐口中说的这个保洁员大姐了。胡宗仁问朱大姐,那之后警方调查死因,大家有什么说法?既然裁定是自杀,那肯定是找到自杀的动机了的。朱大姐叹气说,还能有什么说法,还不就是我们那个领导苛刻刁钻,故yì

为难人家底层打工的,人家想不过,才干傻事的吧。

我凑到胡宗仁耳边问他,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个鬼是自杀的,非带走不可,但是我担心我们出现不见得能奈何他。事发已经好几个月了,早已超出了49天稍有理智的时间,这种冤鬼肯定力量也会很大,这里又是22楼,咱们俩可不一定能搞得定啊。胡宗仁皱着眉头,用商量的语气问我,那要不咱们再像上次那个小男孩那样,问米试试?我说那是人家小孩子自己没抵抗,你认为这个自杀的女鬼会老老实实让你问米吗?胡宗仁说,那咱们怎么办。我说要不这样吧,让这两口子今天晚上到外边住,咱们今晚就在人家家里住下来,到了夜里见机行事。

于是我和胡宗仁花了很长时间对朱大姐夫妇俩再三保证我们绝不会动他们家的任何东西,并且还把我们俩的身份证都当作抵押给了朱大姐夫妇俩,他们俩才答yīng

今晚让我们留在她家里。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们请我们到河边的趸船上吃了鱼,然后我们亲自送了他们全家去酒店。在拿了房门钥匙后,朱大姐问我,这个女鬼出现的频率不固定,你们怎么确保今天晚上就一定能碰上她?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朱大姐说,你放心吧,没抓之前我不敢保证我抓得住,但是要引她出来,这点事咱们还是办得到的。

第四十一章.【案七】高空作业

由于距离晚上11点还有不短的时间,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在小区门口的小卖店买了点啤酒和虾条之类的东西,打算迟点要是饿了还能充饥。而我们俩也分别给彩姐和付韵妮打了电话,说今晚事情忙,我们就不回去了。由于两位女士都知dào

我和胡宗仁是属于有心无胆的家伙,所以我们彻夜不归,她们也放心得很。路上我们俩还绕道去了趟五金杂货店,买了点蜡烛,石膏粉,还有一捆比较结实的麻绳。

回到朱大姐的家里之后,我们开始做一些必要的准bèi

。我先是打开了阳台的滑拉门,然后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整个房间能够空气流通,但是我还是相应的在每个出入口,例如门口和窗户口子上,都打下了绳头钉,此举是为了避免鬼魂在召唤途中或者之前,透过这些渠道进入屋内,因为作为一个自杀枉死的鬼魂来说,还是我们为它固定好路线比较好,省得节外生枝,万一要是打了起来,我们就只能对它下狠手了。把屋子处理完以后,我也只是仅仅留下了朱大姐卧室的窗户没有动过手脚,只是在距离窗户边的地面上画好了一个敷,这是为了确保当它从这个窗户进屋后,就必然会掉进我的敷里。

看电视喝啤酒到大约晚上10点,我们开始准bèi

了,虽然嘴上说是见机行事,但是事实上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相互商量了不少对策出来。现在我们有几个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否则的话就没办法把这个女鬼给控zhì

住。第一个就是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它给引出来,因为我们和它非亲非故,既无恩也无怨,加上朱大姐也不在家里,所以它其实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出现让我们看到的,所以我们必须想个招出来,让它上钩,既然连续差不多一个月隔三差五的出现在朱大姐家的雨棚顶上,说明它是从某个路径到达这个雨棚的,而那个路径上就一定有它残留的灵异反应,有了反应我们就应该能把它引来。

第二个必须达到的事情就是我们要把它弄到屋子里来,原因是我们没办法拿到23楼住户的钥匙,而这里又是22楼,加上我和胡宗仁都没有学会悬浮这种炫酷的技能,所以我们必须有一个落脚点来念咒送魂,除了朱大姐的卧室,我们别无去处。但是我相信自杀的冤魂是不会心甘情愿跟着我们进来的,换句话讲,我们可能要把它“抓”进来。如果满足了前两个条件之后,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得把它给送走,在此之前,我们要尽量去化解它的怨恨,让它释然,否则即便是走也走得不干净,到时候杀个回马枪,我和胡宗仁可都受不了。

于是我们关掉了电视,把所有的工具都带到了朱大姐的房间里,撩开被子放在床上。胡宗仁取出两根白色粗蜡烛,分别点在窗户下边缘的两侧。接着胡宗仁去了趟朱大姐家的厨房,找来一根大白萝卜,然后劈开一半,把断面平放在地上,接着取出一大把香,一燃后插在了萝卜上。其实不一定是萝卜,肥皂甚至塑料泡沫都行,只要能固定住香。

胡宗仁从之前买的那堆东西里,取出了石膏粉,然后站在窗台上用自己的口水搅拌了一点,把雨棚上那个豁开的小口子给封上了。接着又抓了一把干的石膏粉,捧在手心里,用力朝着雨棚的内侧吹去。一瞬间,白色的粉末到处飞,我用手捂住了鼻子,但是我并没有责怪胡宗仁吹粉的技术不好,因为我知dào

他这么做是为了利用这种粉末但是有比较容易看见的东西作为介质,鬼魂和人一样,移动过程中会因为本身的运动而影响到周围,从而发生细微的变化,石膏的粉末是几乎没有重量的,同样它也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所以如果待会那个女鬼出现的话,其能量场会提前扬起这些粉末,能够给我们多出几秒钟的时间做预判。

点香则是为了勾魂了,因为我和胡宗仁之前猜测,这22楼上下的位置,除了那个女鬼意wài

,恐怕不会有别的鬼魂在附近了。所以如果这个香能够勾魂的话,十有**就会勾来那个女鬼。但是光有这个还不够,我说了,我们必须找个办法把它给引出来,这就需yào

我们根据朱大姐之前对于这个人的死因死状的描述来进行猜测,假如我是因为受到领导无礼的苛责而想不开,被辱骂得丧事了尊严才选择了跳楼自杀的话,那么说的那些话肯定是非常伤害它内心的,考lǜ

到她们做保洁员的,正如朱大姐说的,大多是民工或者企业的下岗职工,也许正因为日子本来就过得不怎么好,才来做这份既粗重收入又低廉的工作。所以我和胡宗仁猜测,当时那位百货商场的领导辱骂这个保洁员大姐的时候,一定是多少在这些地方讽刺过她,于是我跟胡宗仁一合计,打算待会就演一出戏,气得那个女鬼现身。

胡宗仁拆开那卷麻绳扔给我说,你套在腰上吧。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当时胡宗仁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卷麻绳,我还猜测是不是他们瑶山派有什么特殊的技法能够用麻绳捆住鬼魂,谁知dào

他此刻竟然要我套上,我问他套上干嘛,胡宗仁告sù

我,我把绳子重叠三股,另一头我待会就去捆在卫生间的粗水管上,你套在腰上等会要把身子给探出去,等到女鬼现身之后,用你的绳子把它给抓住然后拉进来。

什么?搞了半天你这破绳子还是给我准bèi

的!这户外黑漆漆的,又是22楼,亏你想得出来。于是我骂胡宗仁说,兄弟,你快醒醒,这么危险的事你知dào

我是绝对不做的。你倒好现在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啊?胡宗仁笑着说,我恐高…你放屁!我骂道,当初在那个危房那儿拉吊崖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恐高啊!我把绳子往床上一扔,说什么都不肯。胡宗仁对我说,你个子比我小,体重也比我轻,咱们这儿就两个人,总得上一个啊,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就只有打电话让付韵妮过来了。我知dào

他是故yì

气我,其实我也知dào

他说的这个是最好的办法,能够在女鬼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抓住它,但是我完全没有过任何高空作业的经验,我甚至连怎么把绳子栓在自己身上才牢实都不知dào



于是我不说话了,我知dào

这回我八成还是得上。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们去了下卫生间,先尿了一把顺便看看那个水管牢不牢固。好在那个水管是比较粗的铁管,承担我身体的重量还是完全足够的。于是定了定神,我开始研究怎么往自己身上绑绳子。胡宗仁热心的来帮我,他很快就给我绑好了,我使劲挣了一下,还真是挺牢固。于是我问胡宗仁,你还挺厉害的啊,这打绳结的本事谁教你的啊?

胡宗仁说,没人教啊,我在电影里学的。我问他,什么电影啊…算了你当我没问好了。

我告sù

胡宗仁,待会只要看见我手上开始套了,就立kè

拉住绳子把我往屋里扯。胡宗仁答yīng

了。于是他把绳子的另一头缠在水管上,然后自己走到绳子中间以一种拔河的姿势抓住绳子,绳子还在手臂上缠了几圈,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上了。我深呼吸一口,慢慢爬到窗外,我尽量不低头看,因为我怕我会尿出来。站上窗台之后我就转身,正面朝着胡宗仁,我让胡宗仁先把绳子收紧,然后我双手扶着窗户的边缘,再让胡宗仁缓缓松手,我自己也顺着他松手后绳子变得较长,开始身体倾斜到外边,我脚分开站,以一个类似扎马步的姿势,斜着蹲在了窗台上。我鼻子的上方就是那个雨棚,而我调正了一下位置,好让我能够直接越过雨棚看到楼上的情况,我对胡宗仁说,好了你打结吧。胡宗仁迅速打结,这样我就稳稳的站住了,只要脚下不打滑踩空,我就不会掉下去。

重庆的夜晚是霓虹灯的世界,尽管已经是深夜但是周围的霓虹灯照射下,我甚至能够看清楚23楼那空洞洞的窗户。眼看之前那一大把香快烧完了,我就让胡宗仁在窗户边开始念请魂咒。我则一个人演起独角戏,大骂起来:

“你们这种穷民工,一个个都跑到城里来,害得好多城里人都没工作了!”

“就像你这种人,死了才好了,还给国家省了粮食!”

“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去老实,肯定背地里偷鸡摸狗男盗女娼!”

……

我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起初还担心引起周围居民的围攻不敢大声骂,到后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在我骂了几分钟以后,突然鼻子里闻到一阵灰尘的味道,我仔细一看,雨棚上先前被胡宗仁吹上去的石膏粉正在哗啦啦的掉下来,我知dào

它来了,于是立kè

摸出红绳,眼睛望着雨棚上方,紧张的等待着。就在这个时候,从23楼住户窗台里突然非常快速的爬出来一个人,如果你看过咒怨的话,可以想象一下伽椰子从阁楼爬下来的时候的速度乘以5倍,它好像一个蜘蛛,或者说是壁虎,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头下脚上的趴在这栋楼的外墙上向我爬过来,我看到了它的眼神,充满了愤nù



咬咬牙,我大喊一声,我说的就是你!你这个臭打扫卫生的!接着,它朝着我扑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案七】没有公道

武侠小说里常常会把我当时的情形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而事实上虽然在我抬头朝上望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女鬼会扑向我,但是我却真的没想到会速度这么快,我想它一定是个快女。

它扑过来的时候两只手撑在雨棚上,并没有发出和它题型比例相对等的撞击声,而是很轻,跟猫似的。它冲着我张大嘴巴歪着脑袋,脑袋上有血,但是我似乎都能看见它额头上因为暴怒而冒起来的青筋。虽然我知dào

这只是一种因为它的能量影响到我以至于让我能看到它而已。它距离我的鼻子尖不到一尺的距离,我虽然害pà

但却依然紧紧踩住窗沿,手里握着红绳,捏得紧紧的。它似乎是在咆哮但是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看见它张大的嘴巴。于是我鼓起勇气,又大骂了一句,你不服是不是,不服就来抓我啊!

刚说完这一句,它伸手向我抓来,我早有准bèi

,于是深蹲下去,让我的脑袋缩回雨棚底下,这样我就能够躲开它的手并且让它的手暴露在我能够用绳子捆住的范围里,于是这时候我迅速用红绳套住了它伸过来的手,绕了几圈再拉紧,短短几秒时间里,我确定我已经抓住了它,于是低头对胡宗仁大声喊道,快拉我进去。

胡宗仁见我得手,开始像拔萝卜似的把我扯了进去,我一下子从窗沿上摔到了地上,用力一扯,就把那个女鬼给拉了进屋,掉在我之前准bèi

好的敷上。从胡宗仁的表情来看,他也是看见了这个女鬼的。我倒地后确认了女鬼在敷里,就迅速爬起来,然后一个侧扑,逃到了朱大姐的床上。

我想我当时的姿势一定很帅,就跟警匪片里那些牛逼的警察一样。可惜的是观众除了这个女鬼,就只有胡宗仁了。

女鬼斜着身子站在敷里,嘴里没有出声的哇哇大叫着,双手不断想要伸出来继xù

扑向我,咳嗽敷是很结实的,还暂时能够困住它。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我刚刚从22楼悬空的地方回来,还躲开了一次鬼抓我的动作,早就吓得腿软了,摊在床上就只想休息一下。胡宗仁听我这么一说,就立kè

走到我的敷边上,那个女鬼好像压根就没搭理过胡宗仁,还在一个劲挣扎着想要朝我扑过来。胡宗仁开始双手并拢,双脚呈丁字步列好,左右手互相握住指决,开始念咒。

这段咒我认得,是安魂的。主要目的是要让躁动的鬼魂适当安静下来。胡宗仁手艺不错,很快奏效,我看到那个女鬼慢慢开始动作缓和下来,手臂也垂放了下来,双肩开始一耸一耸的,而此刻我也看到了它肚子上的那条口子,位于肚脐的左侧,里边还能看见肠子之类的,看上去的确很恶心,而且我也相信了如朱大姐说的那样,因为高空摔下的关系,导致了肚子裂口。

等到它安静下来,它也慢慢蹲下,最后坐下来,低着头,双手撑地。它的腿是盘着的,样子很像是一个颓废至极的人,喝醉了酒在地上歇气的感觉。我示意胡宗仁开始问话,这有别于我们召唤出来的鬼魂,因为召唤的是它们不得不说,而这个女鬼是自己出现的,所以我们既不能确定它一定会配合我们的问话,也无法确定在问话的过程中会不会再度将它激怒。

从问话的结果中得知,的确如朱大姐说的那样,这个女鬼,正是7月当天跳楼身亡的那位保洁员大姐。

她本来是个下岗职工,在九零年代末期的时候,因为政策上的变革,许多企业的职工被所谓的“优化组合”,为的是给企业减少多余的劳动力,把一些明明两个人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就不必让三个人来做,这么一来,许多在职员工尤其是职业层次较低的,就成了最危险的人群。保洁员大姐说,她原本是在企业里车间工作,但是后来因为厂里生产线上购置了新的设备机器,对于人力劳作的要求就减低了。但是当时厂里还考lǜ

到这些职工大多都是老职工,而他们这一辈人,很多都是因为父辈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然后子女自然而然的顶替了父辈的工作。对于裁员,企业当初还是有一些安置打算的。第一次裁员的时候,这位保洁员大姐并不在其中之列,但是由于车间对人力的需求少了,她又是属于技术工,所以厂里另外给她调动了职务,去做库管员。

她告sù

我们,当初她们厂里主要生产的是汽车和摩托车的配件产品,可这些技术逐渐被淘汰了。本来到库房当库管员也算是个清闲的工作,每天只需yào

按时点货即可,还不用忍受机器的轰鸣声与刺鼻的机油味。她说,尽管工资收入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那几年却遭遇了物价的飞涨,许多产品的价格变得让她承shòu不了,她才渐渐察觉到,原来自己这点工资,根本就不够生活。

到了2000年初的时候,企业再一次进行所谓的“优化组合”,这次她就没能够再躲过,成了被裁人员。当时的领导说得很好听,说将来会把她们召回,但是依旧无法改变事实。于是停了保洁员大姐的社保和医保,从此她就没了生活着落。大姐说,本来自己打零工的话,还是能够勉强维持生计,但是自己已经缴纳了很多年的社保和医保因此停了下来的话,自己岁数大了以后是根本没有保障的。而绝大多数聘用临时工的企业是不会给她们缴纳这些福利的。于是从下岗后的第二个月开始,她就同时兼顾了两份工作,一份工作是给各种大商场百货楼或是超市当保洁员,一是挂靠在家政类服wù

公司,专门给那些不愿意自己打扫卫生的住户们做清洁,她甚至一度还担当了那些新装修的房屋开荒除渣的工作。大姐说,那段时间自己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虽然累,但是收入比起以前在厂里来说,要多了不少,这些多出来的部分,就能够让她自己以个人的名义续交医保和社保金。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吐槽了,我至今没有医保和社保,因为早前曾经看到别人算过一笔帐,按照每年缴纳社保金最低年限十五年算,退休年龄60岁来计算的话,那么我至少要活到75岁才能够把我缴纳的社保金本钱给拿回来。而现在虽然人普遍高龄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活不到75岁甚至连退休年龄都活不到。那之前的就是白缴了。医保更是如此,大医院不认地方医院的,城里医院不认区县来的,一提到医保就让你办住院,理由是这样才能报销,但是给你用自费的药,一个感冒输液都能医出几千块,优越性究竟在哪儿作为我个人还真是没察觉。

大姐她接着告sù

我们,在自己自杀之前的几天,自己因为上班忘记了打卡,而被莫名其妙的记了旷工一次,记旷工的那位领班当天还明明跟她在一起。本来罚款也只有几十块钱这其实没什么,但是自己想着觉得不服气,只是要消除旷工罚款可以照交,为此跟领班申诉,在被驳回之后她又继xù

跟领导申诉,反反复复很多次,弄得那些领导认为她很斤斤计较,就开始不爽她,在工作上百般刁难她。她说她工作的区域是在这个商场里的超市,由于有小人在后头做绊,她开始被栽赃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例如工作不认真,和顾客发生争执,甚至是偷东西之类的。为了这些她一次次跟领导申诉,这就是为什么朱大姐好几次都看到她在领导的办公室门口进进出出的。而自己自杀的当天,就是被领导和领班一起在办公室狠狠的羞辱了一顿,还被罚站,她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觉得非常屈辱。而直到那个时候才察觉到,领导根本就不是不帮她,而是压根就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逼她自己离职。一时想不通,爬到窗台上就跳了下去。

胡宗仁问她,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缠着朱大姐?人家可是好心递给你水的人。保洁员大姐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路过她身边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好像觉得自己晦气,走路都绕着走,只有朱大姐给了她一点温暖和善意,哪怕只有一点。她说,既然是最后一点时间,要走也总得带点美好的东西走吧,但是她缺乏争取的表达方式,加上自己的死状本来就很惨,搞到最后,却变成了吓人。她说她没有害朱大姐的想法,只是纯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跟她说一声谢谢。

自杀的鬼魂会反复受到当初自己死时候的折磨,这是各派都公认的。我想也是因为如此,它每次绕过朱大姐夫妇察觉到的方式,才显得这么可怕。我从来不相信死人会说假话,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也没遇到过这种被死人欺骗的情况,换句话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死人比活人还诚实,还真挚。它们用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诉求,它们最缺的,就是我们这些能够听懂它们内心的人。

由于是自杀,所以无法直接送走。胡宗仁按照一贯的方式在带路后把魂魄收集到了八卦袋中,等戾气消除一周天之后,再择吉日单独送行。

我和胡宗仁帮忙打扫了朱大姐的房间,并补好了那雨棚上的口子,因为我们知dào

它再也不会打开了。当晚子时之后,进入了新的一天,我们则连夜把钥匙给朱大姐夫妻送了过去,并转达了那位大姐的谢意。

事后,我和胡宗仁托朋友关系对那家商场的领导施压,胡宗仁甚至还做了些手脚,吓得那位领导赔付了足够多的抚恤金,但是那又怎么样,虽非凶手,但他的作为和杀人没有区别,他的余生,还是交给无尽的恐惧和自责吧。

收到酬金后胡宗仁约我吃饭,他不断自夸当时恶整那位领导的时候心里有多爽,顺便还表扬了一下我在空中优雅的身段。尽管嬉皮笑脸的,但是胡宗仁最后还是认真的告sù

我,真希望咱们将来不会在遇到这样的鬼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没有公道,我会难过。

第四十三章.【案八】鸡窝怪谈

小时候每到寒假暑假,电视里总会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音乐声,接着画面上就出现两个人头连着一个长长的身子从电视的左边飞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飞回来。然后出现偌大几个字——“新白娘子传奇”。尽管我看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次当电视里在演这个的时候我依然会停止转台,不得不说,早年的我曾经一度靠回味赵雅芝阿姨的美色在活着,虽然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雷峰塔下压住的并不是白娘子,而是雷锋。

所以从小到大,我对于塔这种带着浓烈宗教文化的东西总是有种特别的好奇。在我的前半生当中,我也钻过不少塔,涪陵的白塔,重庆的报恩塔,对于塔的造型在我看来其实是大同小异的,而我随着接触的事物慢慢变多之后,我也深深的明白,一座塔若非是纯粹用于祭祀或者纪念的话,那么它最有可能的一个作用,就是镇压。

例如在重庆大渡口区双山隧道顶上,有个中华美德公园,那里就修了一个塔。距离这个塔不远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医院。又例如在观音岩的背街小巷里,也有一座藏传佛教的塔,是重庆第一任市长从西藏请来的**师修建的,名曰菩提金刚塔。而在距离这个塔不远的地方,就是重庆的七星岗。七星岗在古时候一直是乱葬岗,战乱时期也是集体掩埋死人的地方,重庆人耳熟能详的一句酒令:“七星岗闹鬼”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我对塔是有种特殊的敬畏的,不仅仅是因为它独特的建筑风格,还因为它出现在一个地方,往往都意味着什么。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极其重yào

的组成部分,它甚至还出现在了四大天王李天王的掌心里,可见驱邪镇妖的效果是自古公认的。

而我今天说的这个案子,也和塔有关,区别在于,这个塔名不见经传而已。

那已经是11月了,天气已经转凉,当我望着之前几个月我家里因为空调二十四小时不关的关系而产生的高额电费单惨叫出声的时候,现在却因为天气凉爽而感到压力突然变小了。我瘫在家里沙发上,一边看片子一边吃水果,惬意自在。不过却被胡宗仁的一通电话给破坏了这样的情调。他在电话里开门见山的问我,你知dào

文峰塔在哪儿吗?我说我知dào

啊,你问这个干嘛?他说接到新的委托了,委托人是文峰塔附近一个农民,走投无路了才找到我们,可能没多少钱赚哦。

我说你等会,文峰塔周围又没有农田,哪里来的农民啊?胡宗仁说,你说的文峰塔是我说的那个吗?我说你说的是哪个呀。胡宗仁说就在江北区寸滩附近啊,离你不算远啊!

直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土生土长地道的重庆青年才俊,才知dào

原来那个地方也有个文峰塔,最气人的是这件事竟然是一个外地人胡宗仁告sù

我的,这让我倍感屈辱。

于是我让胡宗仁到我家里来,他说那个地方在他家和我家的位置之间,他先到我这里来的话会比较绕路。我说你不来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找不到这个地方。胡宗仁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知dào

他是在嘲笑我居然还没他一个外地人熟知这里的地名,也罢,他要笑就笑个够吧,比这更可笑的事,胡宗仁早已干过千百遍了。

午饭之后胡宗仁赶到了我家,收拾了一下东西我们就出门了,胡宗仁一边指路一边跟我简单的说了说这次遇到的案子。委托人是在那个文峰塔底下不远处的山坡上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的农户,那里有个小村子,但是由于地处现代化城市的中央,所以那个村子里基本上没留下什么人,留下的也都是老人和小孩子。早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土地没办法种植什么作物了,于是村子里还留着的人们就纷纷开始养鸡养鸭,因为在半山腰上,基本上不会对周围造成什么污染。这位雇主就是其中一个养鸡的农民。这次遇到的事情大致上是自己半夜听见自己家养的鸡鸭一起大叫起来,起初还以为来了黄鼠狼(得罪得罪)或是蛇之类的猛兽,于是自己就起身来看,打开鸡圈后却发xiàn

其中一只鸡双脚朝天呈蹬腿状死在地上。他把那只死鸡提起来一看,发xiàn

早已身体僵直了,怪就怪在鸡的身体上竟然找不到任何伤口,鸡是睁着眼睛死的,也算是死不瞑目了。

当时那个农户还以为这个鸡是不是生病了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要好好检查一下鸡圈里的其他鸡了。当晚就把死掉的鸡尸体扔在了自己屋子门槛外边,没在意,也就回屋去睡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却发xiàn

那只鸡的尸体直挺挺的站在自己家的堂屋里,鸡头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只死鸡。

我笑着说,鸡还会诈尸,这我倒是第一回听说。胡宗仁说可不是吗,而且那个农户跟他讲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农户强调头一晚半夜自己明明记得自己是把鸡的尸体扔在屋子外边的,和这堂屋隔着一道门呢,总不能自己晚上睡觉连门都不锁上吧。而且死掉的鸡能站着不倒本身就算是一件怪事了,还鸡头朝着卧室,这一般是诅咒人的方法啊。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在中国巫术当中,诅咒曾经是占据了比较大的比例。我虽然是巫家人,但是客观的说,有不少巫家手艺虽然堪称绝技,但是依然有些阴损。例如L字头那一脉巫家,简单实用,但是却过于阴损,我们往往作为本家也会敬而远之。这种动不动就会害得人家破人亡的手艺,给我学我也不会学的。而诅咒术当中又以动物相对常见,例如黑猫内脏,蜈蚣尸体,牛头羊眼等。胡宗仁这一说我倒是觉得真有点诅咒的意味了。

胡宗仁接着说,当时那个农户看到死鸡的时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真的当回事。他甚至都没想过一只死掉的鸡是怎么走到自己关上门的堂屋里的。第二天晚上又遇到了差不多相似的事情,他也是半夜被鸡叫吵醒,然后又找到一只死法和头一晚几乎一样的鸡,自己多了个心眼,把鸡远远的扔到了山坡下边,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开门时突然被吓了一条,因为他看见昨晚自己扔掉的那只死鸡的脑袋夹在了自己的门缝里,依旧鸡头朝着自己的卧室。

我问胡宗仁,夹在门缝里,那是什么情况,我想象不出。胡宗仁说,大概就是鸡的身子在户外,脑袋却在屋里,就好像有人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鸡脑袋给夹住了似的。我哦了一声,胡宗仁接着说,当时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也问了那家农户,打开门后鸡是什么造型,而且现在的门大家都知dào

,连核桃都能轧碎,关门的时候夹住了鸡头,鸡的脖子只怕是早就给压断了吧。那个农户告sù

他,怪就怪在当农户打开门的时候,夹住的那只鸡的尸体就掉了下来,看样子夹起来的时候鸡位于户外的双脚是离地的。而最让农户感到惊讶的是,在距离自己门外几米的院子里,还站着一只鸡。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自己第一晚找到的那只死鸡,自己第二天一早已经扔的远远的了,此刻却又站在院子里,盯着他们家的门。

胡宗仁这一番话说得我目瞪口呆的,我完全闻所未闻这样的事。于是我结结巴巴的问胡宗仁,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啊,故yì

吓唬这个农户。胡宗仁一拍大腿说,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第三个晚上,农户听见故yì

没有睡,而是守在堂屋里虚掩着门,手里拿着耙子,打算如果再听到鸡叫唤自己就立kè

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估计在整他,结果那天晚上鸡刚一惊慌的叫起来,他就立kè

冲出门,手电筒直接照射向鸡圈的方向,果真在鸡圈的中央发xiàn

一个蹲着的人影。

胡宗仁说,于是那个农户大叫一声,哪个龟儿子孤在那儿的!格老子站出来!“孤”是川话,就是蹲着的意思。但是那个人影却一动不动,当时农户看见自己鸡圈里的鸡们都四下躲闪,于是中间就空了一块出来,那个地方就只有那个人影。农户见那家伙不说话,于是就捡起地上的一把泥巴,朝着人影扔过去,却看见泥巴从那个影子身上贯穿了过去。我打断胡宗仁说,那肯定就是鬼了,只有鬼魂才是这样的特性,用泥巴打鬼,这农户还真勇敢啊。

胡宗仁接着说,可不是吗,当那个农户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玩意不是人了,于是心爱的呼天抢地的逃走,不过在进屋的时候由于没有掌握好地形,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堂屋里的桌子,给撞晕了,第二天大白天醒来后就开始打电话找人,这才找到我们了。

胡宗仁说他也就只知dào

这么多了,我虽然觉得挺好笑的,但是这样的案子我还当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我也挺期待知dào

真相的。于是我告sù

胡宗仁,你别光顾着说,你得给我指路啊!

胡宗仁指着前边不远处的内环高速路匝道口跟我说,你就在这儿下道,剩下的路我也不熟,咱们问着走得了。

第四十四章.【案八】塔身之下

下道之后转去了一条大概修建于90年代的水泥路,那条路上很多裂纹,估计是当初修桥的时候那些大车干的好事。我下道的地方刚好在大佛寺长江大桥江北一侧,往左走就是寸滩集装箱码头,右边则是我们的目的地。路上遇到不少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聊天的大妈大婶,其中不少背上还背着个孩子。胡宗仁摇下窗户问她们,知dào

某某村某某社的该怎么去吗?大婶们估计是很久没见过男人了,于是争先恐后的告sù

胡宗仁怎么走。按照大家的指路,我们很快就把车开到了半山腰上一个类似乡场的地方,剩下的路只能通过最大三轮摩托车的宽度,而且如果我们贸然开车上去遇到要会车的话,可就真没办法。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车停在这里,然后步行上山,这个地方人都没几个,估计更不会有抄罚单的警察吧。

顺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往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能够远远的看见一座青砖结构的宝塔。我对胡宗仁说,我在江北生活了几十年,这一带也算是常常路过,但是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尊塔呢。胡宗仁说他也是跟那位农户打电话确认地址的时候,才知dào

这里有个塔,名字就叫文峰塔。

中国有无数个文峰塔,造型也都根据地方的不同和人文情怀赋予的意义不同而有些差异。重庆的文峰塔数量不少,光是我所熟知的就有两座,一座位于东泉附近,据称是当初白沙禅院修建的时候一起建造的,另一座则位于重庆南山黄桷垭,它之所以家喻户晓是因为一本名为《一双绣花鞋》的小说,和一部名叫《雾都茫茫》的电影。而这个文峰塔我却是从没听说过。

等我们按照那位农户提供的地址找到他们家的时候,刚一转到院子里,我就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具体笑点在哪里,我却说不上来。我看见一个大约50岁上下的男人,皮肤黝黑,体形瘦高瘦高的,正坐在院子的正中央,面朝着一侧的看上去像是鸡窝的小棚子。膝盖上横放着一根挖地用的锄头,那样子就跟我早年在西游记里看到猪八戒在洞口等孙悟空的姿势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猪八戒有丰满的胸部,但是这个农户却没有。

大概是察觉到我们来了,农户转过头望着我和胡宗仁。胡宗仁对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就是你打电话找来的人。农户赶紧走到我们跟前,并且用自己的袖子使劲擦了擦之前自己坐着的那个板凳,然后把板凳推到我们跟前,让我们坐下。那样子太过于客气,反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他笑嘻嘻的递过来一根烟,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小兄弟,我抽的烟很瞥,你们不要在意哈。

“瞥”在重庆话的意思里,就是差劲的意思。我从来不嫌弃便宜的烟,因为当年没钱的时候,我还曾经捡过烟头。看这个大叔这么客气,我也就恭敬的接过来了,并且自己给自己点上,以表示我丝毫不介yì

。大叔见我们坐下以后,又匆匆跑回自己的屋里,拿了一根四脚凳出来,放在我们跟前,然后坐下。

胡宗仁先是介shào

了一下我们自己,然后那位大叔告sù

我们他姓杨,胡宗仁指着先前大叔一直盯着看的那个窝棚说,那个就是当天晚上你看到人影的那个鸡窝对吧?杨大叔说是的,情况我也都给你说过了,从我打电话给你到你们来这期间也没发生什么怪事,我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盯着鸡窝!我问杨大叔这大白天的你盯着鸡窝看干嘛呀?他说他害pà

昨天晚上那个东西会来偷鸡。

我笑了笑告sù

他,你就放心吧,如果真是有鬼的话,也绝不会是为了偷你家的鸡才连续两晚做出这些事的。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大青包,估计是头一晚自己匆忙逃窜的时候摔到撞晕留下的。于是我问杨大叔,在等我们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你就一直盯着看啊,你耐心可真好。杨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胡宗仁问他说,你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你昨晚看到的那个人影的样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大人还是小孩儿。杨大叔摇了摇头说,这个可真是不好说,因为当时本来就是晚上,四周围一片漆黑,自己屋外的灯又不亮堂,当时稍微有照明条件的就是自己手里的那个手电筒,但是手电筒的光柱范围毕竟是有限的,他就只看到一个蹲着的人影,看得不算很清楚总感觉周围绕着一圈类似黑雾的东西。他想了想说,如果按照体型大小来说的话,像是个成年人,至少不是小孩子。

胡宗仁站起身来,走到鸡窝跟前,然后问杨大叔具体的位置是哪儿,你当时又站在什么地方。虽然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胡宗仁要这么问,但是我猜测他大概是要计算距离,以及根据他自己的风水学问来做一定的推测。杨大叔站到鸡窝跟前,给自己摆了个位置说,我当时大概就站在这个地方。胡宗仁跨进了鸡窝里,鸡们被他这个无礼的举动激怒了,纷纷四下散开以表达对胡宗仁非法入侵的不满。胡宗仁一边朝着鸡窝中心走,一边问杨大叔,那你看到的那个人影呢,是在哪个位置。杨大叔说,差不多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了。胡宗仁站定脚步,我也仔细看了看,正好是在这个四方形鸡窝的正中央。于是胡宗仁蹲下来,问杨大叔说,当时你看到的人影大小是不是和现在差不多?杨大叔赶紧说对对对,基本上就是这样,于是自己一开始觉得是偷鸡贼,才抓起泥巴砸的。

胡宗仁站起身来,一边躲着地上的鸡屎,一边朝着外边走,再度引起了鸡们的咯咯大叫。胡宗仁跨出鸡窝后就对我说,你看看你的这群父老乡亲,弄得我脚上全是屎。我知dào

他又在讽刺我的属相,于是我反讽说,你小时候都吃过人屎了,还怕这点鸡屎么。

胡宗仁转头问杨大叔说,那在你第一晚遇到这些事情之前,还有没有别的让你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大叔疑惑的问你指的是什么?胡宗仁说就是听见什么怪声,或者出现什么怪事之类的。杨大叔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一件,那时候还是夏天,自己就看到大白天的顶上文峰塔的孔里冒出许多黑烟,这个现象被人给发xiàn

了,周围的老百姓都在传言说是观音菩萨显灵了,于是就开始有人来烧香。

我笑了一声说,文峰塔是几年孔老爷子的,跟观音菩萨有什么关系啊。杨大叔说,这个塔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这儿,早年还没封,于是自己还攀爬过,后来划分了江北区之后,就把这个塔列为了文物保护单位,光是说保护,可没见人真的来保护,塔里边中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顶上几层的小窗口没封上以外,其他地方都用水泥封了,就是担心这塔太过古老,发生危险什么的。你说这塔里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黑烟来呢?

杨大叔这么一说我就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一年前跟胡宗仁还有司徒曾经因为刹无道暗算的关系,到报恩塔去寻找过东西,当时那座塔虽然没有用水泥封住,但也是上了锁的,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撬锁进到塔身里面找东西。所以我顿时对杨大叔屋后不远的那座文峰塔产生了兴趣,如果真如他所说,空荡荡的塔身里冒出黑烟,而又不可能有人能够进入塔身的话,这当中可能就有点问题了。塔在我看来有镇压的意思,杨大叔的家就在距离塔直线距离不到100米的地方,如果按照风水来说他们家一直处于被镇压的状态下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正因为有塔镇住,所以不该有鬼事才对,除非这个塔本身修建的时候不做镇压之用,或是被别的什么东西给破了风水。

我把我的想法告sù

了胡宗仁,胡宗仁也觉得有点道理,于是他提议我们到文峰塔那里去看看。我们问杨大叔怎么走上去,他说顺着外边的小路一直走就是了,文峰塔在山顶,当初zf说要保护的时候修了围墙,做了个公园,但是现在根本没人在里头,早就荒了。

说完杨大叔就带着我们上山去,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进了一个好像是公园的大门,但是早已破破烂烂,看不出一点公园的样子,地上全是掉落的树叶,看起来又脏又乱。走到塔身底下,杨大叔指着地上一块已经摔碎的青石碑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年zf来修的。我仔细瞧了瞧,上边写着“塔子山文峰塔,江北区文物保护单位”,落款的时间是1992年。我又认真看了看这座塔,底座的颜色和顶上不太一样,塔身底座更像是用大石块垒起来的,而从二层开始,就变成是青石混合了石浆修复过的一样,正如杨大叔说的,进入塔身的几个入口全被封了。

胡宗仁站在塔身底下,伸手指向河对岸,然后又指向远远就能看见的大佛寺长江大桥,接着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然后对我说,这儿的风水好像真有点问题,咱们找人问问这个塔的来历吧。我说问谁啊,我这个老江北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还能有人比我更懂么?

胡宗仁笑了笑说,咱们问问司徒老爷子吧,他可是万能的!

第四十五章.【案八】山猫作四怪

胡宗仁倒是说得没错,很大程度上而言,司徒师傅对于我和胡宗仁不仅仅是职业上的向导者,更是一个良师益友,他尽管岁数挺大,却还坚持跟年轻人一样学习电脑学习上。除了有时候分不清电脑病毒和感冒病毒的区别之外,大多数难题到了他手里总能够想到对应的方式来解决。司徒是一个博学的人,又是一个手艺极强的人,我很庆幸我们之间是忘年交的老朋友,而不是敌人,否则的话,我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在电话里告诉了司徒我和胡宗仁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我们大致上遇到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当我告诉司徒我们在塔子山,因为从之前那块碎掉的石碑上我知道这个地方的大地名就是塔子山。我让司徒帮忙查一查这附近的一些来历说法,因为既然修建了塔,那就必然是在修建之初就有所打算。司徒答应了,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他随后就给我们回电话。

我和胡宗仁继续围着塔身转了几圈,发现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能够进入到塔身里的口子也在这个塔的二层,距离地面较高,而且我目测还不一定那个口子能够钻进去一个人。胡宗仁告诉我,既然你也觉得这样的空塔不该无缘无故的冒出黑烟,加上杨大叔早前看到的那个人影也是好像笼罩着一层黑雾的话,这两件事多半是有一定联系的。杨大叔接过胡宗仁的话说,他还想起一件事,就是在这个塔冒出黑烟之后,村民们很多都来朝拜,在那之后没多久,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养的鸡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只。

胡宗仁问杨大叔,消失?在丢鸡之前你没听到类似前几晚的那种鸡叫声吗?杨大叔赶紧说,说消失其实也算不上,因为后来自己到这塔附近打算捡一点树叶回来做引火的时候,却在塔身外边看到了死掉的鸡,就是自己当时丢失的那只。

杨大叔说,找到鸡的尸体后他觉得也有点奇怪,因为那次找到的死鸡和正常死亡的鸡还是有些区别的,正常死亡的鸡大多在体形上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而那天找到的那只,却好像是被脱水过一样,干瘪瘪的,就跟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一样。杨大叔还说,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把死鸡带回家用刀子割下了鸡冠子,发现里边竟然不流血。我告诉他死掉的动物大多血液都会凝固,淡然不流了。杨大叔说并不是这样,因为割开的鸡冠里,连血丝都没有。就好像这个鸡的血早就被人放光了一样,但是他也检查过了,鸡的身上除了翅膀根部有明显的被外力狠狠捏过的痕迹外,别的地方完全没有伤口。

这无疑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是个重磅消息。原本我相信他和我一样,在当初听到杨大叔说自己前两天的遭遇的时候,除了觉得奇怪之外,还有种莫名其妙觉得好笑的感觉。像杨大叔这种可能原本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农民,再发生一些远远超过他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的时候,束手无策总是难免做出一些滑稽的事情来,就例如我们初见他的时候,那个横在双腿上的锄头,很有当年关公出曹营时候的气魄。但是这会我们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根据杨大叔的描述,尤其是那段把鸡血抽干的内容,很像是我之前在学艺时候师傅的一本前辈手札中看到的一种鬼魂,有个俗名,称之为“山猫”。

这里的山猫并非动物里的那个山猫,而是特指的一种鬼怪,数量极少,与山魈、山蟾、山耗子一起并称山家四怪。这里我必须要花点时间来科普一下,所谓的山家四怪,并非是四种变异的种群或是精怪,它们都是死灵形成的,如果这次我和胡宗仁遇到的是山猫的话,那四者我就遇到过两个了。几年前的时候曾经在海南省三亚市的西岛后山上抓过一只山魈,这四种死灵相对比较特殊,他们出现的本质和找替身的鬼都差不多,都是需要不断的置换灵魂,又一个来替代下一个。山魈常被当作是一种狒狒类型的动物,可事实上在玄学上的山魈,指的是专门针对迷路在山里的人下手,然后害死对方以达到自己脱身的恶灵。山蟾根据手札的记载,本身是不规则的一团黑雾,只是它每到之处一定会引起蟾蜍出穴齐声叫嚷,所以山蟾严格上来说并不是一种单一的鬼魂,而是死在山里的各种各样的鬼魂的集合体。它的能量是最强的,也是最稀少的,至今为止都是听到的人多看见的人少之又少,同样它也是比较容易抓捕的,因为比较笨。山耗子其实是那些山里荒坟里的鬼魂,这种鬼魂往往并不是这个坟墓原本的主人,而是路过这里霸占了别人坟墓的一类,危害较大,小时候常常听老人说,夜里走山路如果听见别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头,这里会叫别人名字的,就是山耗子。之所以称之为耗子,是因为大多数荒坟随着时间渐渐看不出那是个坟墓,所以无知的人们就容易犯到别人的地盘。鬼魂进出必然有一个出入口,例如偶尔你在山壁上看到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类似蛇洞耗子洞的小孔,那很可能就山耗子出入的地方。山耗子专注害人几千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遇到了就必须打掉。所幸的是,我至今也没有遇到过。

而山猫,则是这四怪里最奇特的一种,因为你没有办法确定它究竟是要害你还是要怎么样,它的出现带有强烈的随机性,和山魈一样,需要不断的置换灵魂,但是山魈只会针对人下手,也就是说他的目标是单一的。山猫则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只要是被它选择上了,往往也就逃不掉了。不过山猫有个怪癖,它习惯于提前让你知道它的存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意思大概是在说,既然我都通知了你我要来了,你再让我给逮住换了灵魂,那可就是你活该了。山猫的形成没有个固定说法,但是它有一个特性,就是如果山猫之前的状态只是一只鸡的形状,倘若它盯上了一头牛作为下一个置换的对象,那一旦成功,下一次山猫的出现就会是一头牛的形态,如果成为牛的样子以后又看上了一只鸡,它依旧还是牛。它只能维持自己替换后最大体形的那个状态。也许你要问,这跟猫有什么关系,我不得不告诉你,山猫只是比较温和的喊法,若要喊得猛一点,称其为虎都不为过,这种怪胎还有个亘古不变的定律,就是每隔12年出现一次,出现的那一年必是虎年,虎为寅,这就是说它是山猫的原因。而 10年,恰好就是虎年。

山家四怪,那是民间师傅们的喊法,常常被南北的师傅弄混淆分不清是鬼还是妖,数量极其稀少,遇到了就像没有天理的搭上了mh370一样,概率极低。胡宗仁显然也是知道这玩意的,所以我们初步判定,这位杨大叔是撞上了山猫。山猫吸血,并会提前警告,那只体内没有鸡血的鸡应该就是证明。而连续两晚杨大叔早上起来都发现了死鸡站立,鸡头朝着自己的卧室,这在我和胡宗仁看来,大概就是在说,下一个要下手的人就是你了。

可是我们还是觉得有太多可疑的地方,首先山家四怪大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它们的数量极少,山蟾估计至少有100年没有被记载过了,或者说遇到过它的人全都没能活下来。这个塔子山,虽说距离闹市区挺远的,但是因为土地资源的稀缺,这山的附近也修建了不少小区,远远望出去还能够看到重庆天然气公司的巨型气罐,虽然不热闹,但绝不至于人迹罕至,山腰上和山脚下都有人住,按理说不该是山猫出没的地方才对。一时间想不明白,我们也就顺着原路返回了杨大叔的家里。既然在猜测是山猫这种另类的鬼魂作怪,那么我的罗盘就能够捕捉到这种死灵留下的痕迹。

于是回了杨大叔家里之后,我顶着剧烈的鸡屎恶臭跑到了鸡窝里,在先前杨大叔说发现人影的地方寻找着,对了,既然杨大叔看到的是个人影,那就意味着这个山猫在此之前是害死过人的。而这一点我在杨大叔的嘴里也得到了证实,因为他是一直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于是我问他曾经是否有过人在这山里失踪或者死掉的,他起初想了想说没有,这山才多大点呀,后来又说之前是有过一个男人被发现死在了塔身底下,那个男的是山下的一个住户,当时是来帮着政府保护文物,帮忙除草砍树的。结果一夜没回去,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了尸体。我问杨大叔那尸体是不是也被抽干了一样,他说那他就不知道了,他去围观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送走了。我又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说十几年前了,大概1998年吧。

1998年,另一个虎年。没有错了,这次必然是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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