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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溪》


001 逃婚

日光把稻田煮得冒泡,南溪坐在轿子上挽着袖口,湿热的空气夹杂着轿夫的汗臭味儿。南溪手里拽着的手帕也几尽湿透,嘈杂的知了声似在嘲笑着她这百无聊赖而又苟且的人生。

她唤了一声一旁的丫环小谨,问她几时才能到凤凰城,小谨拖着疲惫的声音告诉她,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小谨是南溪的贴身丫环,性子还算沉稳,二八芳龄,与南溪同岁。

南溪算了算日子,从府里逃出来已有几日了,不知南府上下可还在为她打点婚事?

一只蜜蜂从帘子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她看着它,它也好似在看着她,南溪头皮一紧,莫名的不舒服起来。

轿夫歇息了片刻又上路了,摇晃的轿子发出吱呀吱呀令人心里发麻的声响,南溪拨开帘子,望着陌生的山川,心里的彷徨与不安又多了几分。

南溪与众多女子的命运一样,要被迫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如此她倒也认了,生得小姐之躯,又和谁人不同呢?

霍府是柯城的大户人家,南溪要嫁的是大少爷霍冕,霍冕后宫佳丽虽说不是三千,但也多她一个不多,她不解,像她这般姿色平平的,竟还有人想请进家门,莫不是想胖瘦丑美春色满园?

可是爹告诉她,姻缘可以化解家族的没落,南溪不理解父亲,为何家族的兴旺不是看本事,而是看一个小姐,还是一个与众多女子共侍一夫的小姐,并且这小姐丰满臃肿。

轿夫吆喝了一声,小谨掀开帘子道:“小姐,凤凰城到了!”

南溪提起秀工精美的裙摆,被小谨搀扶着下了轿子,她的身子胖得有些笨拙,刚出了轿子,日光猛烈的浇灌下来,灼热得令人睁不开眼睛,南溪满身的汗迹,头发凌乱的贴在脖子上,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绣着花纹的衣角被她的肚子撑得高高的耸起,心想,许是做了几天的轿子肚皮又发福了。她努力扯了扯衣角,它们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南溪提起手帕遮挡着刺眼的烈日,她巡视了一圈,心想这哪是凤凰城,分明是凤凰林,竟然没有一处闹市。

凤凰城是个太平世间,正处小王爷管辖之地,传闻小王爷修得奇术,并大肆招揽天下奇能异术之人在此把酒言欢,不问尘世。

她千辛万苦来到这世外桃源,并非是来饮酒作乐的,而是为了改命!

都说她是小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她出了远门,还要迈进男子的居室。

南溪叩开了北淮的居室,小斯开了门,南溪瞧见一名男子,一身玄衣贵气无比,腰间配有墨色宝剑,翠绿的玉佩在绸缎中若隐若现,显得气宇非凡。高庭的鼻梁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嘴唇微薄似漫不经心的点缀。

南溪行了礼,笑道:“北淮先生当真有闲情在此久居!”

南溪与北淮有过一面之缘,他一眼看出她命途多舛,便留下书信,说若有一日小姐愿意,他可为她改命。

南溪听闻过高人用奇术改命,却也只是听听,况且父亲告诫她,外人之言不可信,如今要不是非得逼她嫁给那霍大少爷做妾,她怎能出此下策!斟酌之下才决定走这一遭,至少也留个死而无憾。

“茶香向来是闻清而啖苦,姑娘过得可还好?”北淮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眉间舒展。

“有劳先生挂念,如今乱世,成王败寇,我不过是世俗的牺牲品罢了,好与不好又如何?”

北淮放下茶杯,道:“小姐此来所谓何事?”

“先生曾提起改命一说,可真有法子?”

北淮稍稍微坐,若有所思的看着南溪道:“命格虽可改之……”

“先生请直言。”

“你我都是水面的浮萍罢了,命格虽可改之,却也是无常,既然小姐命途多舛,不妨一试!”北淮正色道。

“敢问先生为何要帮小女子改命?”

改命乃是触动天机,北淮为何要冒折寿的风险为她改命?

“小姐有所不知,在下与小姐的命格乃相生相克!说在下为小姐改命,不如说小姐是在为在下改命!”

“先生如此说了,小女便愿意一试,好过一生浮萍!”南溪下定决心此次头破血流也不愿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月中十五,你我二人在此相会!共饮血觞!”

“先生珍重!”南溪行了礼,便带着小谨退下了。

改命,她充满了憧憬。

十五当日冷意袭来,妖风阵阵,被灌下血酒之后南溪浑身烫得厉害,法师在一片乌烟中越来越迷离,她感觉周围的声音越飘越远,看了看北淮,他早已倒在地上,无奈眼皮瞬间就重得搭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南溪醒了过来,空气异常的燥热,她的头发凌乱的搭在胸前,她顺了顺头发坐起身来,只感觉身体有异样,却说不上哪里不同,唤了两声小谨,小谨连忙跑进来,拉着她的手就是一阵梨花带雨。

“何事如此哭哭啼啼?”南溪想莫不是出了大事?

“小姐,你的身子……”还没说完小谨又开始落泪。

“身子?”她摸了摸自己,无比的陌生!

南溪惊坐起来,掀开被子,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呈现在面前。

她揉着两条细长的腿恍若是做梦,实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腿。

“小姐,你还是照照镜子吧。”小谨拿了一面铜镜递给她,她看着自己精致面容,吓了一跳!

她觉得自己顶多算个美人胚子,太过丰满的缘故一直与美貌无缘,如今眼前的人明眸皓齿,气质如兰,娇艳惊人,五官无比的精美!

“怎么会这样……”南溪喃喃道。

她突然想到了北淮,不知他现在如何了,简单收拾了自己,便出了门,行至北淮先生的门前,见一小斯蹲在门口打着瞌睡。

他见了南溪,也不起身,懒懒的打着哈欠,道:“北淮先生至今未醒,小姐若想看他就请便吧。”小斯守在门口不知几日了,整个人都没了神气。

南溪推开门,见北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上去也清瘦了不少,眉骨突出,剑眉清冷,显得越发冷峻。

回到房中准备沐浴更衣,南溪对自己的身体仍然很陌生,她解开宽松过头的衣带,胸口却赫然爬着一只血红的蜘蛛!

血蛛拳头大小,八只脚深深扎入她的皮肉,与血管融为一体,鲜红的身体猛烈的起伏着,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嘴角窸窸窣窣颤动着。南溪的血液涌上心头,险些要晕过去,浑身也开始瑟瑟发抖,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小姐,听小斯说北淮先生醒了,你可洗好了?”小谨推门进来问道。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身子可有恙?”

小谨一步步向南溪走去,只见南溪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冷汗夹着眼泪顺着她的下巴滴到了血蛛的身上,血蛛似忽有了感觉,蠕动了一下身子。

南溪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小谨,小谨定眼一看大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小...小姐...蜘蛛!”

南溪渐渐感觉自己不能呼吸,好像立马就要断气了,她跌在地上,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扛着。

突然的敲门声传来,小谨也不问来人是谁,此时的小谨已然吓蒙了,那人又连着敲了几声,便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北淮见南溪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便拖过一旁的衣服替她盖上。说来也奇怪,南溪立马觉得舒服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北淮将南溪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你可还好?”北淮的声音很温柔,南溪心中竟生了些触动,南溪看着他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与安心,心也开始炽热的跳动起来,分不清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别的什么。

一着床南溪困意突然袭来,竟昏昏睡了过去。北淮替他盖好了被子,又安抚好了丫鬟小谨,自己也累得够呛,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南溪再次醒来,北淮就趴在她的床边,睡得安详。记忆突然涌入她的脑海,她微微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的却是半颗血蛛头,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果真不是做梦!她光着脚跑下床,北淮突然从背后拉住了她,道:“你若走了,我便又要寻你。”

她转过身,止不住的抽泣。

“为何哭了?”他问道,心想她大概是被那血蛛吓的。

“你不必惊慌,你胸前那只血蛛是阴蛛,我的这只是阳蛛。”

他解开衣带露出壮硕的胸膛,一只一模一样的血蛛趴在他的胸膛!

002 肉生

“这对血蛛乃是你我二人血肉所生,万万不可强行去除!”北淮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的身体可有异样?”南溪抽了抽鼻子问道。

“近日我时常感觉精力旺盛。”北淮边说边穿好衣带。

南溪坐在床上望着他,北淮与她四目相对,渐渐的南溪的脸开始变得微烫,便问道:“眼下你可有对策?”

“这对血蛛如今在改造你我的筋骨,待他们完成使命自会化作一枚血痣,阴阳相吸也自会消失,你大可不必介怀,若是感觉爱上我也只是短暂的错觉。”北淮直视着南溪说道,眼神犹如星辰。

南溪别过头,道:“我自然不会爱上你。”

北淮微微一笑:“小姐倒是变化了不少!”

南溪低着头,羞红着脸:“明日我便找客栈住下,如此就不打扰先生了。”

“不可!”

“为何不可?”南溪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这对血蛛不可分开超过三丈,一旦分开超过一个时辰你我性命不保,就劳烦小姐多多担待了。”北淮客气的躬身。

南溪一想到昨日自己几乎断气的画面就感到后怕,便笑道:“无妨,既然先生如此说了,那我便照做,只是这对血蛛何时才会化为血痣?”

“未可知,你我静观其变!”

黑夜再次席卷而来,将万物笼罩在他那无边无际的黑袍之下,带着惶恐与不安的乌鸦飞上枝头,虫鸣高唱,似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束缚,却无奈最终化为一丝丝哀怨的节律。

夜晚歇息,北淮倚在南溪的门口,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印在门前,南溪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仍旧放心不下他,便轻轻拉开房门,月光如剑气一般划入空荡的屋子,只见他仰着头靠在门边似熟睡过去,眼角紧闭,眉宇微微拧起,睫毛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颤动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南溪将斗篷脱下正要搭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惊醒,反身将她扣住,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竟把她扯得生疼,动弹不得!

见来人是南溪,他才放下警惕:“小姐竟还未歇息?”

“怎好意思将先生置于屋外,夜里湿冷,不如进屋歇息?”南溪对着他的脸,背着月光眸子漆黑,似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他盯着她,竟没有松手的意思,脸却越靠越近!南溪感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愣在那里思绪变得一片空白。

突然他放开了她,站了起来:“小姐不怕在下有非分之想?”

南溪轻轻拂了拂衣袖:“先生定当不会!”

“小姐就如此笃定?”

他一步步向南溪逼近,他每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行至墙角,她无路可退,他一只手拨弄了南溪滑落的发丝,手沿着她的耳根划至下巴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细细端详,南溪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心想他该不会真的有所作为!

漆黑的夜里,一缕红色的光透过他单薄的衣衫露了出来,他那只鲜红的阳蛛红的愈发亮眼,霎时间南溪的胸口也开始燥热难捱,她微微低头,胸前的阴蛛也散着微弱的红光。

他抬着她的下巴:“血蛛能控人心智,你不怕?”

南溪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燥热,试图摆脱他的目光,他却毫无顾忌的凑近她,他的唇凑近南溪的耳:“不想被宰割就学聪明一点。”

说完他便向后退了两尺,血蛛的光芒渐渐暗下,南溪长舒一口气,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南溪悻悻离开,关紧房门跌坐在门前,许久才上床昏昏睡去。

清晨的阳光温柔照在窗前,悠悠划过露珠停在石苔上,南溪睁开迷蒙的双眼,小锦端着热水伺候南溪梳洗,门外传来剑器在空气中舞动的声音,南溪走上前,只见北淮手持利剑,身手矫健,英姿飒爽,竟看得有些入神。

“小姐,看样子这北淮先生身手了得!”小锦收拾了东西还不忘夸他两句。

南溪嗅着空气中似有桂花的香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小锦,随我去采些桂花来吧,新鲜的桂花,配上绝好的泉水,酿出的酒一定鲜美无比!”

小锦一听也来了兴致:“我这就去准备!”

山间雾气朦胧,金色的野菊沿着羊肠小道蔓延开来,南溪与小谨走在前边儿,北淮远远的跟在后边儿,露水沾湿了两人的衣裙,桂花香气扑鼻,沁人心田,甘甜的泉水从山间流过发出潺潺的声响,南溪和小谨一人提着篮子,一人抱着叮叮当当的泉水,已是满载而归。

时辰也不早了,两人的肚子也有些饿起来。

三人找了处风景宜人的地方躲在树荫下小憩,只见北淮宝剑出鞘,削下一根树枝,三下两下倒腾出一副弓箭,他试了试弓箭,又稍稍做了调整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不久南溪便感觉胸闷难捱,心想北淮定是走远了,又等了片刻还不见他归来,南溪开始胸闷无比,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喘不上气,她开始期望他能早些回来。突然胸口舒畅了些许,只见北淮手里拎着一只肥美的野兔,二人见他三下两下剥掉了皮毛,开膛破肚,南溪心里隐隐作呕。不一会他就生好了火堆将野兔架上去烤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抓出一些香料撒了上去,顿时香气四溢,南溪暗暗咽了口口水,饥肠辘辘。

不一会儿似是烤好了,他分给二人一人一只兔腿,南溪咬了一口,感觉鲜美无比,回味无穷。她见北淮从怀里掏出一袋酒壶,仰起头呡了一口,顿时酒香四溢,心想那滋味该是美哉!

他似乎看出了南溪的心思,将酒壶递给她,南溪只呡了一口就抢出了眼泪,想不到这酒居然如此之烈!他笑了笑取走了酒壶,南溪心有不甘,又从他手里夺了回来了,仰起头灌了几口,这酒仿佛可以烧心,南溪感觉自己从喉咙到胃都烧得难受起来。

“想不到你竟如此逞强!”他皱起眉头,一只手扶着她。

南溪咳了两声感觉身子变热起来,很快便上脸了,她笑笑:“好肉当配烈酒,今天总算体会了!”

他笑出了声:“看来小姐也是有口福之人!”他的声音很爽朗,似乎可以让人忘却烦恼。

几口酒下肚,南溪便与他闲聊起来,竟然聊得投机,到最后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往地上一倒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003 吞噬

南溪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一个回旋的空间,头顶站着一个渔夫,用船桨滑动着河水,那些河水哗啦啦的涌入她的耳朵和鼻子,她随着鱼群一起在水中回旋往复,本想想游上渔夫的船,却越沉越深...蓦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拉着她在湖面顺着波涛飘着,天地混为一体,日月同辉。

南溪自觉有些寒意,睁开了眼,四面一片漆黑,仅有一团火堆燃着熊熊烈火,她站起身来,北淮的袍子从她身上滑下,周围不见一人,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的头发竟湿哒哒的,身体也冰凉得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回到火堆旁暖着身子。

看她瞧了瞧远处,自己的外衣被挂在低矮枝头上,于是走过去取下来穿上,似是哪里不对劲?

她掀开衣服,血蛛消失了!

对着火堆,她又仔细瞧了瞧,一颗鲜红的血痣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北淮?”声音划过夜空却无人应答。

月光泛着青冷的光泽,山头里狼声哀怨,树林中似是有东西在窸窣作响,一群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往了别处,南溪蹲下身抱着自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不争气的颤抖起来,那东西一直逼近,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临近时,只见一双青幽的眼睛似是在盯着她!

她向火堆移近了几分,抓起一跟火把,那青幽的眼睛沿着周围的草堆晃了一圈终于窜了出来,一匹壮硕的狼赫然出现在眼前,嘴里挂着一块沾着血迹的破布,令人害怕又多了几分,它在她对面徘徊不前,嘴里不停的滴着口水,它往后退了几步便一个蓄势跃到离南溪不到一尺的地方!

她手中的火把几近熄灭,便狠狠向它砸去,狼后退了一步险些被砸中,立刻变得龇牙咧嘴凶神恶煞起来,她又捞起一根火把与它对峙,心里暗想若是无人相救,待到火堆燃尽,岂不要入狼口!

南溪往后一撇,北淮的宝剑就在脚下!她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缓缓拔起剑柄,宝剑的光芒一闪而过,那匹狼竟然后退了几分,低垂着头消失在夜空。

南溪吐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蓦然发现北淮就站在她的身后!

南溪又可气又想笑,扔下剑柄冲上去锤他的胸口,北淮一把抓住她的手:“南溪,你可有想起什么?”

南溪揉了揉太阳穴,一些画面突然从她脑中蹦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痛了起来。

北淮将她扶做在地,又为她盖上了袍子:“三月前,你曾落水。”

南溪试着回想,却一无所获。

“你失忆许久了,不知这次你能清醒几日。”他揉了揉她的头,暗自伤神:“也是怪我,未能看好你。”

“北淮,与我说说可好?”

他长叹一口气:“这许是你第三十次问我了。无妨,再与你说一次:“你我二人被冲上岸后侥幸捡回一条命,入夜后又遭狼群突袭。”北淮指了指地面:“正是此处。”

“我负了伤,是你将我拖回去的!”北淮笑了笑,似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我如何拖的动你?”南溪听着北淮回忆,似是在听他讲故事。

“你将我绑在竹排之上,拖着我走了两天两夜,回去时自己却先倒下了。”他笑笑,眼里闪着星辰。

“后来如何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后来,你昏迷了数日,险些被血蛛吞噬!”

“那我又是如何好起来的?”南溪愈发好奇的问。

“用一种草。”北淮轻描淡写带过。

“何草?”

“天机不可泄。”他的神色忽然的变得哀伤起来。

北淮不愿多说,南溪也就不再多问。

北淮望着无穷无尽的山川,似是有些愁闷:“南溪,过阵子我们怕是得离开这里了,你我生死之交,我定当不会弃你于不顾!”

一阵风吹过,南溪陷入了片刻的凌乱之中,这片绿洲,百花齐放,万物生长,她与他终究不过是匆匆过客,一句不弃竟抵过千言万语。

火把几将燃尽,而天边,一抹红日跳出黑暗的重围,霞光万丈。

算算回来也有几日了,南溪正在收制新茶,一位老者前来拜访,两鬓花白,胡须落满两腮,手持一方丈,身穿青色长袍。

南溪一看,正是当初的法师。

只见他面色沉重:“姑娘可还好?”

“一切都好。”南溪莞尔一笑:“北淮先生怕是也该回来了,法师在此处稍等片刻。”她上了茶,他却无心品茶。

法师望着延绵不绝的山川惋惜道:“战乱四起,山河破碎,妻离子散,呜呼哀哉!”

南溪见他老泪纵横,满脸沧桑,蓦然明白了什么是家国。

短短人生十六载,她从未出过远门,从小习得三从四德,也未领略过情意为何物,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山外还有天,天外连着山。

山的那头,各地群起而争之,烽火不断,浴血厮杀,为的不是保家卫国,而是瓜分山河!

在这乱世,她只是一名女子,她的路又在何方?

南溪望着故乡的方向,不知那里可还太平,父亲年事已高,心中中百般焦虑。

一霎间她便下了决心,回家!

南溪和小谨收拾着行李,做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清点了一下银两,原本二人出门就带了好些,如今隐居在此处竟也没花出去。

南溪想着该如何与北淮辞行,心中竟全是不舍,这几月于她只是匆匆数日,于他确是整整三月,万幸的是没有辜负时光。

突然,门外传来马蹄的声音,南溪心中惶恐不安,便放下手中的行李,凑上前听了听。似是在商讨什么大事。

“……请王爷即刻启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凑上门缝瞧了瞧,只见一个官兵模样的壮士跪在北淮身前,北淮背对着他,似有什么心事,良久他才开口:“转告她,我明日便启程,绝不再耽搁!”

“王爷保重!”说完官兵便跃上马疾驰而去。

南溪扶着门的身体一寸寸向下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他竟是王爷!

004 启程

北淮推门而入,见南溪狼狈的扶在地上,他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许是你又犯病了,明日我们便出发,母后定会接纳你的!”

南溪静静的望着他,他看自己的神情竟如此温柔。

“小心着凉,咱们进屋,今天我给你露一手!”他笑笑,将她扶到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头:“乖乖坐着!”

南溪注视着他,方知,这三月自己都被他这么细微的照顾着,泪水便决堤。他蹲下来替她擦干泪水,又捋了捋她鬓角垂落的发丝。

“小姐,我都收拾好了,明日便可启程了。”小谨浑然不知。

北淮缓缓在她跟前坐下:“你都听到了?”

南溪转向他笑了笑:“王爷,我想吃你做的河鱼!”

他愣了愣,微薄的唇勾出了好看的弧度:“很快便好!”

吃了最后一顿饭,喝着新酿的桂花酿,南溪一杯接一杯,竟怎么也停不下来。

北淮的神色暗藏忧伤:“你执意要去,我便找人护送你回去。”

“也好!”南溪胸中隐隐约约有苦楚泛起:“想来也是奇怪,我的酒量一向不是太好,为何今日怎么喝也不醉?”

北淮轻轻夺走了南溪手中的酒杯,将他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越走越远,留她一人在酒香与唇香中凌乱……

第二日南溪收拾好行李同小谨上路,护送的小哥叫流风,是王爷的亲信,身高八尺,武艺高强,身手了得。

“王爷…可走了?”

“天不亮便出发了,小姐,王爷让我把这个转交于你!”流风递给南溪一个朱红盒子,边上刻着好看的碎花,小谨跟着凑了上去看,打开盒子,竟是两枚桂花树的种子!

南溪微微笑道:“这是要叫我种在何处?”心里竟开始变得美滋滋的。

为了掩人耳目,南溪与流风拌做寻常夫妻,带一丫鬟逃荒。一路上流风警觉性颇高,稍有风吹草动他便立刻察觉。

“小姐,我们少了一个行李!”小谨略显着急。

“少了什么。”南溪将头探出马车。

“是这个吗?”只见流风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抓住一个小厮,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

“这崽子,称我不备竟顺走了行李,怕是跟了些天,识得这包里装着干粮,这身手做贼可惜了!”流风扯着小厮的衣领竟把他提了起来,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灰头灰脸的像极了路边的小野狗。

南溪靠近了看,他目光清澈,小脸竟生得清秀!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放了他吧,倒也可怜,小谨,给他个馒头!”

小厮接过馒头,巴掌大的馒头竟被他一口去了半个,他倒也机灵,连忙跪下:“多谢夫人,小人名叫齐尔丹,家被一把火烧了,亲人也都死了,我侥幸活下来,有时候饿得不行就偷点吃的,但是我自己也会打猎,若是有机会就还人家几个野鸡腿,前几天朱燕军在此地驻扎,把能抢的都抢了,我饿了几天了,才斗胆劫了夫人的行李。”

“起来吧!”南溪扶起齐尔丹,他的衣衫单薄,瘦小得可怜。“不如你跟着我,等我们回家了,再给你找份差事如何?”

小小的身体啪嗒一声跪下,止不住的抽泣,南溪再次扶起他,用手帕替他擦掉眼泪。

给齐尔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流风生了堆火,第二天天刚亮四人便着上路了。走了不知多久,小谨望着前方的石碑,惊喜的喊到:“小姐,柯城到了!”

南溪探出马车,心想果然还是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三月,离开时天气还很炎热,如今草木凋零已是晚秋,不知家中父亲可还好?

“流风大哥有劳了,柯城已到,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就在此歇息,这些盘缠你拿好,回去像王爷复命吧!”南溪向流风辞行

“姑娘保重!”流风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姑娘带上它也好防身,在下告辞了!”

三人继续上路,看柯城的面貌,虽不如从前繁盛,倒也还安定,一路上听闻路人谈到霍免,说他自立为王,守护着柯城的安定。

“小姐,这霍免是何人?”小谨一副很感兴趣样子。

南溪一脸置气:“家父逼我嫁之人!”

小谨不敢做声,一路上伙计的叫卖声很是响亮,齐尔丹探出小脑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很快便到了南府,南府的大门紧闭,南溪提起锈迹斑斑的门环,清脆的声音响起,开门的是方管家,圆圆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看看南溪:“姑娘找谁?”

小谨凑上前来:“方管家,这可是小姐!”

方管家将自己从门缝里扯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哟!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我爹可还好?”南溪的眼睛极速的扫过庭院。

“老爷还好,就是就是太挂念小姐,小姐可是清瘦了许多啊!不过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我爹在何处?我要向爹请罪。”南溪望着北院的大门,家中萧条了不少。

方管家一脸的沮丧:“小姐你有所不知,自从你走后,霍府的人天天来要人,听说您不见了,停掉了与南府所有的生意,如今南府一日不如一日了,老爷一把年纪了还要四处奔走,前些日子霍府要军粮,老爷收购了一些,今天刚送过去,老爷怕是已经在霍府吃酒宴了。”

南溪往北院走去,跪在门前,小谨连忙跪在身后,就连小小的齐尔丹也一同跪下。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许凉意,南溪的膝盖也已经麻木,头也开始犯晕,远处有两人摇摇晃晃越走越近,一高一矮。两人越来越近,借着月光,南溪看到爹一脸醉态,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南溪:“是溪儿回来了?我眼花了?”

方管家立刻凑上来:“老爷你没看错,是小姐回来了!”

“是女儿不孝,女儿没脸回家,如今天下大乱,女儿担心爹。”南溪眼泪止不住外涌,头也越来越重。

“老爷,小姐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方管家看着心疼道

“送小姐回屋梳洗,一会儿来我书房。”爹酒醒了大半,面色沉重。

小谨回屋就开始忙里忙外,南溪也无心张罗,温暖的热水从脚边一直蔓延到脖子,她感觉半身的疲劳都去了,望着跳动的烛光,回忆起的竟然是北淮。闭上眼他的眉眼便浮现在眼前,如此,她对他的思念竟然多了几分。

南溪更好衣,梳好发髻,铜镜里的自己娇艳欲滴,王爷,你的命格将会如何?

005 怀惜

“老爷!您怎么了?小姐!快来人啊!”外面一阵喧哗,南溪慌张跑进南老爷的北院,只见南老爷倒在地上,下人跪在一边,慌张声与尖叫声一片,南溪抱起他,他的头重重地垂着,任凭怎么摇也摇不醒。

“大夫呢?大夫呢?!爹你醒醒,爹!!”

不一会大夫赶来,南溪愣愣的坐在地上,大夫摇摇头:“小姐还是准备后事吧!”

南溪泪眼迷离:“大夫为何?”

“小姐,老爷已然归西!”

“我爹为何会死?”南溪悲痛欲绝。

大夫若有所思:“老爷素来脉象不稳,又饮酒过量,加之急火攻心,内出血而亡啊!”

“是不是我气死了爹?都是我不好!为什么会这样?爹我错了!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醒过来好不好?!”南溪甚至还没有和爹好好说上一句话!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不孝的女儿,抱着爹越来越冰凉的尸体,她将她的一生都回忆了一遍,自己克死了母亲和弟弟,如今又克死了爹,也许自己真的是克星,自己才是最应该死的人!

南老爷的丧事办的很仓促,霍府的人来要货,否则就要把宅子要了去。

如今世道无王法,南溪不得已带着方管家和几个掌柜去清水村运粮,只见农田荒置,无人耕种,粮食更是寥寥无几。

她不通经商之道,南府更是无人担任,土地荒置,无人收购,南溪一筹莫展。府中入不敷出,无奈遣散了些许下人,这日南溪带着几个掌柜劳顿了些天,好不容易才凑够了粮草,正打算回府。远处传来几个女子的尖叫声,似是被几个公子纠缠,方管家示意南溪别管,可是依她的性子怎能坐视不理。

“方管家,你带人去瞧瞧,用银子打发了!”

“小姐,我们都自身难保了!”

“让你去你便去!”方管家灰头灰脸的走上前,花了些银子,带了几个女子回来。

她们看着像是二八芳龄,泪珠还挂在脸上。

“无碍吧?”南溪轻声问

一行人摇摇头,看着都是可怜的人儿。

“都回家吧,以后行事谨慎些才好!”

女子们纷纷跪下,为首的道:“小女子名叫柳红,是从金城逃难而来的歌女,敢问小姐尊姓大名,日后定会相报!”

“你们一行人有多少人在此处逃难?”南溪将她们扶起身。

“二十八人,有些姐妹逃往别处了,还有些……有些死在了路上,或是被人掳了去。”女子说着早已梨花带雨。

“那,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小姐仁慈,我们已走投无路,还望小姐能指条明路!”

南溪叹了口气:“如今我家道中落,实在无力帮助你们!”

“我们都是金城的歌舞女,除了献歌舞,再无其他谋生本事。”

南溪心里忽的生出一个想法:“既然如此,若我开一家舞楼你们可愿帮我打理?”

五人欣喜,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我们愿意!”

回府之后,南溪清点了府中及各大商铺的银两,总计一万两银子,又卖掉了两所别院,当掉了所有值钱的古董首饰,勉强凑够了三万两。

方管家百般劝阻,并不赞同她,但她执意要做也无可奈何。

在柯城找人打听了许久,便买下了一间小楼,经过几月的修整,看着还算有模有样。南溪时常怀念与北淮月下对酌的日子,便命人花大量精力修筑了明月台,每当灯火暗下,就如同月华洒向霜雪,华丽而忧伤。

很快淮西楼便开业迎客了,姑娘们也很是费心费神,开业这日,姑娘们身穿琉璃裙,婀娜多姿,从城南热闹到城北。一时名声大噪。

“听说了吗?淮西楼的姑娘们各个貌美如花,那身段,那嗓子,听一曲也不枉活这一生。”

“是吗,我听说淮西楼的老板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据说这小姐可是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你们知道吗?这小姐离府一年半载了,早就不干净了!”

“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如何,天天抛头露面,和风花雪月的女子有何不同。”

“上菜了,吃菜,话说霍府大少爷自从自立为王,一路是所向披靡,刚刚拿下了宋城,金城,霍军的队伍可是越来越壮大了,不如咱们去参军,以后也某个一官半职!”

“我看行!来来来,干一个!”

小楼歌舞升平,醉纸迷金,除此之外,淮西楼姑娘们还严格按照规定训练,不论是读诗,赏画,还是骑马射箭,都有专门的先生指导。

“想要在乱世中生存,除了台面上的功夫,还要有防身的本事!战火说不准哪天就烧到柯城,我们必须时刻做好退身的准备!”南溪一副老板模样,对楼里的姑娘很是严格。

她整日与姑娘们一同研习舞蹈音律,倒也逍遥快活,暗中也培养些武艺高强的家丁,齐尔丹不愿学习经商之道,说什么也要去学那些舞刀弄枪的本事,她也不拦着他。偶尔就带些他爱吃的点心瞧瞧他,他长高了不少,人也壮实了。一切都还算平静,也挣了些许银两,她估摸着还得扩建淮西楼。

“小姐”小谨灰头灰脸的跑进房中,上气不接下气。

“何事?”南溪正悠闲的靠在躺椅上吃瓜解暑。

“小姐,霍冕大人邀小姐淮西楼一叙,还要…还要小姐以舞相迎。”

南溪微皱眉,霍冕?这么些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一天还是要到来了吗?

“小姐,可是要去?”

南溪转了转圆圆的眼睛:“自然是要去的!不但要去,还要有所准备!”

如今霍冕已不是霍府大少爷,他已控制整个柯城,金城及数十座城池,稍有闪失,她,南府,淮西楼,还有上上下下上百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南溪找出前些日子让柯城最好的师傅定制的红舞裙,看上去惊艳而飘逸,腰身做工精美无比,裙身的刺绣与走珠浑然天成!

“怎么不见舞鞋?”她问小谨。

“这舞鞋原本早已完工,只是掌柜说上边儿的玉有了裂纹,要替换一对儿。”

“既然如此,不穿也无妨!”南溪换上红舞裙,铜镜中的人儿肤如凝脂,娇艳欲滴,愈发的美丽动人。

南溪的思绪变得恍惚起来,北淮,若是能为你跳一支舞该有多好!

006 血花

夜色迷人,只是淮西楼无往日热闹气息,驻扎的士兵将淮西楼围得密不透风,外面的气氛很是凝重,只有淮西楼的中央歌舞升平,怡然轻松。姑娘们一席华丽的琉璃裙,在光彩与烟雾交织的舞台中穿梭,歌声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飘进听者心里。

霍冕倚在一张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睡椅上,墨色的缎袍勾勒出伟岸而挺拔的身形,一对浓眉沿着凸起的眉骨上挑得恰当好处,青丝绕过美人尖落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浮动,一双桃花眼万千迷离。

一霎间,两条鲜红的玉带在空中飞驰而过,漫天的花瓣飘飘扬扬撒落,在鲜红玉带的带动下随着玉带一同旋转,红衣女子从舞台中央缓缓降落,曲线动人,肤若凝脂,红色的面纱神秘而魅惑,音乐霎时间响起,血红的玉带再次飞驰而出,扫动花瓣缓缓摇起舞蹈,婀娜多姿的腰身如同嗜血的妖精,令人再也移不开视线,动人的眼眸似会勾人魂魄,再多看一眼,便会往生。

一曲舞罢,南溪缓缓起身,与霍冕四目相对,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眸子迷离而神秘,她光着洁白的玉脚,一步步走向他,他炽热的目光随着她移动。

“霍大人怎有雅兴来此小楼?”她轻身行礼。

“哪里,小姐这里好酒好肉,再舒坦不过了。”霍冕微闭着眼,一只手撑着头,琉璃杯在他手中闪动着光泽。

“霍大人说笑了,霍大人剑一出鞘便是千军万马,怎会看上我这小地方。”

霍冕的桃花眼一闪而过,竟也没有想象中可怖。

他缓缓起身,端起一杯酒递给南溪:“小姐为何要以面纱示人?”

“小女子不想冲撞了大人。”笑了笑又接着说到:“这酒自然是要喝,小女子这里也有好酒赠英雄!”

“好酒?”他嘴角微挑。

伙计抬上来一个烫金的箱子,落地及其有分量,他当着霍冕的面打开,瓶身上赫然写着红灿灿的“女儿红”,并用金丝织成的盖头盖住。

柳红姑娘在一旁伺候着:“大人,这可是五十年的女儿红,我给您斟上!”柳红斟上满满一杯女儿红,琉璃杯跳动着高贵的光泽。

南溪也斟上一杯:“小女子敬大人一杯,祝大人旗开得胜,名扬天下!”南溪一轻轻撩起面纱喝了个精光。

“姑娘豪爽。”霍冕也一饮而尽,感叹一声:“好酒。”桃花眼便绽放开来。

歌舞升平,一曲又一曲,南溪为他斟酒,他似在品酒,又似在看她。

南溪心里暗暗念着他能早些喝醉,便加快了斟酒了速度。

他似是个不见底的酒坛子,任凭怎么灌也灌不醉,南溪思索一会儿着该如何脱身……

只觉他炽热的目光愈演愈烈,他盯着南溪的脸,眼神迷离,似要穿透她的躯体窥探她的灵魂。

他的手缓缓抬起想要靠近她的脸,南溪心里暗想不妙,装作不小心碰倒了琉璃杯,随着一生清脆的响声,琉璃碎了一地。

“在我面前不必耍花招。”他笑了笑,手继续往前伸,很快便触碰到了她的脸,他的手指温热,南溪下意识的向后闪躲,他轻轻提起她血色的面纱,面纱滑落,娇艳的红唇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越发妖娆。

他微愣,手似停在了半空,竟没缓过神来。

“霍大人?”南溪小声喊到。

他回过神来,手不自然的放下。

“霍大人醉了,送大人回府吧!”南溪知会一旁的随从。

她正要起身,却被他拉住,南溪下意识挣脱,重心不稳,踩了一脚的碎琉璃,她忍着剧痛:“送霍大人回府!”

“你讨厌我?”他低声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敢。”南溪强忍着痛。

他好似看出不对劲,往地上一瞧,鲜血已缓缓流出。

他再次想靠近她,她往后又退了一步,南溪隐忍着,额间泛起了汗珠,霍冕的神情似有不忍,微微皱了皱眉便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小谨为南溪包扎了脚上的伤,又同几个姑娘搀扶着回了府,起初她们还担心南溪无法安睡,一个劲安慰,可谁知她一倒床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高挂,南溪嘴里叨叨着小谨为何还不叫她起床,走出房门,脚伤隐隐作痛,只见两行人站在院子里。

“小谨?”她唤着小谨,小谨从伙房里跑出来。

俯首在她耳前低语:“霍大人来了,在正厅等候多时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一惊“他为何会来?”

待南溪洗漱更衣完毕,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行至正厅,恭敬的行了礼。

“你可算醒了。”霍冕若无其事的喝着茶,额间的碎发微微浮动着。

“大人久等了!”南溪低着头不愿多看他。

“是我不让下人们叫醒你的,昨日害你脚伤,我特意来瞧瞧你,顺便捎了些上好的药材。”他挥了挥手,四个伙计挑上来两个大箱子,他示意让人打开,南溪一惊,竟真是上好的药材!

“不知小姐需要什么,就都送了过来。”他呡了口茶,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人费心了,小伤,不足挂齿!大人还是都捎回去吧。”她并不领情,还故作一副置气的样子。

他缓缓放下茶,朝门外走去,桃花眼轻轻瞟过南溪,笑道:“在下告辞了!小姐留步,脚伤就不必相送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南溪行了礼:“大人走好。”

南溪翻了翻箱子,心想这么多的好药材可是有银子都难买得到的,既然给她了,还退不回去,那她便收下了。

“小谨,挑些补药给姑娘们送去吧。”走了两步又说:“再挑些活血化瘀的好药,我要亲自去瞧瞧齐尔丹。”

“可是小姐你的脚?”小谨一脸都写着担心。

“说来也奇怪,昨日钻心的疼,现如今却不怎么疼了。”南溪动了动脚,心想好的可真快!

南溪刚踏进别院,远远的就瞧见齐尔丹在练箭,让人搬来了张椅子,喝着茶,悠哉悠哉的看着他练箭。

007 言和

南溪回想起当初被流风一只手就提起来的小子,如今已竟长出了男人的轮廓,不过短短两年,变化也能如此之大!

齐尔丹手持长弓,微微出力便引一满弓,手臂肌肉的线条浑然天成,霎时间长箭飞出,划过空气,竟将正中刺穿,连同靶心也飞了出去!众人皆拍手称好。

有人朝他指了指南溪,他转过头来,瞧见是她,挥了挥手,便跑了过来,齐尔丹一脸兴奋,他竟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从前清秀的小脸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英气。

齐尔丹讲了很多有趣的事,说如今他可以扛起两个男人来,来日有机会定要同流风比比高下、还说总教头的宝刀削发如泥,抖一抖都叫人胆寒。

南溪心想,还真有如此宝刀!

回到府中,回忆起齐尔丹的衣服又短了一截,便命人为他做了套衣服。心里琢磨着淮西楼扩建之事不可再继续耽搁了……

服下了那些上好的汤药,不出三日南溪的脚伤便恢复得差不多了,想着叫上人去淮西楼,谈谈扩建的事宜,刚行至淮西楼,里里外外竟围了个水泄不通,南溪招呼了柳红姑娘,柳红像是见到了救星,示意南溪从后门潜入。

“您可来了,清风楼的姑娘来叫板几天了,非要说咱们楼的姑娘故意抢她们生意!我们姑娘接的可都是找上门儿来的客人,定是她们眼红,故意找茬儿,想让我们也做不成生意!”柳红气得直跺脚,一对柳叶眉拧作一团。

南溪找了张椅子坐下:“上次派人查的东西可有眉目了?”

柳红似是想起什么,从柜台的架子上抽出一本破旧的簿子:“我前些日子让我弟弟跑了一趟,已经把所有歌舞楼的规模和收益摸清了,全记在这本簿子上了,您过过目。”

柳红走近了,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簿子,南溪一愣,真不知簿子的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簿子外围的裹皮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皆不漏死角的裹了一层泥浆,四个角都被磨得没了棱角。

柳红见南溪一脸疑惑便尴尬笑了笑:“您瞧我这小弟,性子顽劣,如今父母和其余兄妹都去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拿他没办法,不过您放心,您让查的东西都在上面了,您看看!”柳红显得有些难为情。

南溪粗略的翻了翻,看来这小弟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簿子其貌不扬了点,好在内容都是可圈可点的,甚至附带了许多有意思的趣事,其中写道清风楼的除了收益和规模,还连同老板的家室,和丑闻也尽翻了个遍!

清风楼的徐掌柜是入赘到刘府的,夫人刘氏刁钻强势,自打五年前徐掌柜开了这清风楼,就和楼里的姑娘不清不楚,其中与楼里的头排银钗姑娘最为亲密,也一直对刘氏有所隐瞒。三个月前,银钗姑娘无故失踪了,从此徐掌柜无心料理楼里生意,刘氏见生意萧条至此,不想自己的毛病,却将矛头指向了淮西楼。

“让他们闹吧,咱们准备收纳了这清风楼!”南溪合上账簿,“你这小弟到有几分意思!下回得空了,我想见见他!”小菊奉了茶,南溪接过呡了一口,清香无比!

“小姐抬爱了,我这小弟上不得台面,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捣乱了。”

“我到不觉着,你这小弟是个难能的人才!日后能成大事,你若管不了,不如让他随着我那些家丁练练腿脚。”

柳红一听喜上眉梢:“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南溪忽然计上心头,想到个对付清风楼的好法子,示意柳红靠近些听,柳红将耳朵凑了过来……

柳红一双凤眼竟瞪得比铜铃还大,称赞道:“小姐真是足智多谋!”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

“只是…小姐,二十两银子可比她们的月利还要高出许多了。”

南溪拍了拍簿子,抖了一地的泥灰:“无妨,这样才有好戏看!”

“那我现在就去办!”柳红提着裙角跑到淮西楼门口,踩上一张桌子,扯着嗓门喊起来:“大家先静一静!”

姑娘们都在等一个说法,听到有人似在主持公道,也都立马安静了下来。

柳红清了清喉咙:“我们小姐有言,凡是今天闹事的清风楼的姑娘们,我们小姐都赏二十两银子,愿意收下的,代表愿意和咱们淮西楼言和,与咱们的姑娘在明月台共舞一曲,日后友好相处,过往一笔勾销,大家看看怎么样?”

语末周围一片哗然,不一会儿就有姑娘举手愿意言和,众人权衡,纷纷表示愿意,气氛骤然变得热闹起来,刚刚还蹬鼻子上脸的姑娘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

柳红简单维持了一下秩序:“听闻清风楼的姑娘们才艺双全,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才艺,咱们里边儿请,上明月台,同奏!”

清风楼的姑娘们窃窃私语:“早就听闻明月台华丽无比,灯火通透,就连舞女们配的都是柯城最好的乐师!”

“是啊,听闻淮西楼的小姐正是在明月楼一舞才名声大燥的,就连霍大人都连连称赞!”

“如此甚好!清风楼已经一月未发月利了,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疏通好了人群,姑娘们都去后台装扮整理,之前凌乱的桌椅也都被清理完整。

柯城的百信们垫着脚,扬着脖子往里边儿张望,南溪让伙计将大门的挡板卸下。并对外宣称,每人只需五文钱就可欣赏姑娘们的表演,大伙纷纷涌入,大部分都是未曾欣赏过歌舞的贫民百姓,很快便有公子出高价预定观舞的上房,位置最好的甚至一屋百两!

南溪站在舞台最高层阁楼之上,纵观全场,淮西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锦,是时候了,去请颜儿姑娘来了,让她好生准备准备!”

“是小姐!”小锦移动了书架上的机关,一条暗道赫然出现在视线里,很快又消失不见。

008 皎月

小谨走后,南溪陷入深深的了回忆……

颜儿姑娘是南老爷的私生女,只因生母是青楼女子,南老爷一直不愿相认,南夫人心性善良,曾去看望过母女二人,妍儿的母亲悲伤过度,身体久治不愈,每况日下,不久便撒手人寰。

南夫人母亲心软,颜儿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带着年幼的妍儿回家,谁想却被南老爷痛斥一顿,责怪南夫人让他失了颜面,她便不敢再提及此事,将妍儿托付给农妇收养,农妇上有一女,从小习得歌舞音律,颜儿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赋异禀,很快便出师。

之后南夫人便怀上了孩子,产下南枫后一直体弱多病,也就很少过问颜儿了。南夫人教导南溪,世上最剪不断的就是亲情,日后多个照应也是好的。南溪便谨记母亲教诲一直照顾着颜儿。南夫人去世以后,南溪便成了颜儿唯一的依靠,颜儿做梦都想去去金城学艺,南溪便求父亲,南老爷也自知愧对颜儿便应允了,颜儿一去便是五年。

金城战乱,颜儿辗转回到柯城找到了南溪,当时南溪正忙于收购粮草,南溪便将她安置在客栈,问及父亲时,听闻父亲已然过世不禁潸然泪下。

热烈的叫好声将南溪的思绪拉回,不知何时,清风楼的姑娘与淮西楼的姑娘已经坐上了明月台,灯光似月华一般的洒在二人的青丝之上,泛起一道皎洁的光泽,琵琶声幽幽拨如心弦……

曲末一句: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延绵不绝,荡气回肠。

不少人已潸然泪下,南溪抬起头扬着泪,回忆起离别前夕的月光,那一吻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南溪招呼伙计取来了桂花酿,怀念那段诗情画意的日子,若可以,她愿回到那里,倾尽一生,只为一人。

桂花酿幽香,在鼻间缠绵,饮一杯却肝肠寸断。

“小姐,咱们又相见了!”

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南溪微微转身,霍冕伟岸而挺拔的身形映入眼帘,他直径走来,悠哉悠哉的坐在她跟前,用他那双桃花眼打量着她。

“不知大人是来听曲儿的,还是来找茬儿的?”南溪也不看他,自顾自喝起来。

“小姐说笑了,霍某自然是来听曲儿的!”

他指了指对面的楼台,只见一堆夫人挤在里边儿,胖瘦肥美各有千秋。南溪之前只是听闻,今日总算开了眼界,想着当初若是嫁了过去,如今挤在那边儿的定有自己。

“大人果然趣味独特,为何不与她们在一处,非要来我这里惹人眼红?”

南溪斟满一杯桂花酿正要拿起,竟被他抢了去!他扬着酒杯转了一圈,墨色的缎袍微微扬起,露出半块透白的美玉,他坐到她面前,额间的碎发缓缓落下。

他的桃花眼微微泛开来:“小姐一人喝酒也不闲闷得慌?”

南溪要去夺那杯子,他却将杯子举得远远儿的。南溪心里置气,却又不能对他撒火,心想罢了,不与小人计较。

不一会儿功夫,小锦轻声进来,扶在南溪耳旁低语了几声。

“全城最好的烟火和乐师可都准备妥当了?”

“小姐,都备妥当了!”

南溪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舞裙我已准备,用这把钥匙去取了给颜儿换上吧!”

“是,小姐。”

小锦退下后霍冕挑着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南溪笑笑呵呵的:“大人莫慌,观舞还需配酒,咱们先上酒如何?”

待酒上好,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欢呼叫好声。

“这曲子听着可还顺耳?”南溪为他斟酒。

他闭眼,眉头微转又缓缓睁开:“曲子是再好不过了,这舞嘛…”

“哦?这舞如何?”南溪追问。

他思索了片刻:“少了能惊艳全场的独舞者。独舞者须得惊艳全场,回眸或是一簇都有摄人心魄的妩媚,灯火和烟花也不能与之披靡。”他眼神越来越迷离,眼中透着一丝丝波光,深情而神秘。

南溪微微挑眉,早已是胸有成竹:“那我们便看看颜儿姑娘今日能否一举成名,成为今日的独舞者。”

“竟有如此好戏!”他似是兴趣高涨。

闲谈间,南溪觉得霍冕竟是个不落俗套之人,不经卸下防卫,与之畅饮。

一刹间琴声四起,箫声悠扬,灯火缓缓暗下,白衣女子姣若秋月,雪肤花貌,翩翩而起,落地无声,轻如鸿雁。

四座皆叹为观止,目光追随着女子的柔美飘逸忘记了言语,女子每一个回身举步都如弱柳扶风,令人忍不住疼惜。

乐声突然急转,女子宛如绽放的烟花,柔弱中透着坚毅,随着节奏的加快,摄人心魄的舞姿令人应接不暇,如泣如诉,幽怨哀鸣,女子霎时倒地,音乐戛然而止,最后箫声悠然而起,女子化茧为蝶,盘旋而起,留下一律发带消失于视线。

众人皆哗然,此时女子一身琉璃,光彩夺目从天而降,霎时间四座皆无声,女子双袖一扬,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犹如降临凡间的仙子,月眉星眼,眸含秋水。

“这支独舞如何?”不知为何,南溪突然很想倾听他的言辞。

“这独舞清淡而苦涩,对于喜爱之人来说,自然是人间绝品,一枝独秀!”他抬起眼眸,一双桃花眼万分迷离:“最美不过,皑皑白雪一点红。”

南溪竟有些出神,想象着那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他注视着她,她竟有些恍惚起来,他的唇不似北淮那般微薄,而是一种透着性感的热烈,南溪晃晃脑袋,想着自己大概是醉了,又望了望楼下的人群,却是恍恍惚惚没了焦点,明月台的灯火通透起来,人群开始离席,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往外流动的黑色洪流,她想起身,却头重脚轻又坐了回来。

“小姐喝多了。”他起身就要扶她,南溪便往后一倒靠在了椅子上。

“小姐放心,在下不会乘人之危。”

听他一言南溪也没有理由继续推辞,便道:“那就有劳了!”

他扶起她,身上飘过一种令人舒服的味道,南溪竟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了。

009 挡劫

南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刚走两部,就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浑身都似瘫软了一般,霍冕将她横抱起,南溪的头重得值得扶在他的肩上,她竟觉得有些舒服,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过了好阵子南溪才醒过来,感觉微微有些舒服了,睁开眼霍冕的脸就在眼前,她的头依旧靠在他的肩上,无论是姿势还是对视的眼神都极其的暧昧,南溪低了低头,做起身子来。

“醒了?”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南溪嗯了一声不再看他:“南府可到了?”

“到了有些时辰了,见你睡得熟便不忍心叫醒你。”他伸出手理了理南溪鬓角的碎发,她身体微微一愣,他就又收了回去。

如此氛围之下,两个人到也尴尬,南溪蹭起身子往外跨了一步,小谨早已在轿子外侯着,她扶着南溪下了轿子,他也跟着下了轿子。

“大人多谢了!”南溪行了礼。

霍冕用迷离的桃花眼看着她,声音异常的温和:“回去早些歇息。”

见他上了轿子,南溪也被搀扶着回了府。

“小姐,霍大人早些让我备好了解酒汤,打好了热水供小姐沐浴,小姐可要暖暖胃?”小谨端来一碗热气腾腾解酒汤。

南溪抱着碗喝了下去,整个人舒服了不少,又泡了热水澡,上了床便呼呼睡去。

次日,淮西楼人满为患,皆是为了一睹颜儿姑娘的芳容,颜儿姑娘却迟迟不肯出现,有公子愿意出高价邀颜儿姑娘共饮一杯,只是颜儿都未予回应。

人们视为珍宝的往往是那些求而不得的,而对唾手可得的却置之不理。

淮西楼人气高涨,扩建迫在眉头了,清风楼那边也有了回应。

清风楼往日也算是热闹,无奈时过境迁日渐衰落,好些姑娘踮着脚尖也想挤进淮西楼的门槛,南溪正在与徐掌柜商讨收纳清风楼的事宜,徐掌柜似是犹豫不决,南溪便答应分他三成的红利,他只需将清风楼作为本钱投入。眼下清风楼只出不进,再无力弥补这个大洞,徐掌柜实在无心料理,只好答应,如此,不花一文南溪便拿下了清风楼。

南溪命人以同等规模打造出淮西楼的气派,不出一月便大功告成,这开门红自然少不了颜儿姑娘的助兴,不出所料生意果然红火起来。

这日南溪正在房里作画,忽感胸口猛烈一痛几乎要晕了过去,小锦连忙将她扶起,南溪浑身痛得直打哆嗦,一时间呼吸不畅,往胸口一看,只见鲜血慢慢从她胸口涌了出来,扯开衣服,胸前竟多了个涌血的窟窿,不久便感觉浑身无力,小谨压着南溪的胸口,血还是不停往外涌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很快大夫便赶了过来,瞧了瞧又止了血,南溪才感觉微微好些了。

“小姐失血过度,但暂时无性命之忧,还需静养,日后再慢慢调理,我开副方子,每日服下即可。”大夫有条不紊的开了药:“只是,小姐的箭伤分明伤得不轻,在下行医多年未见过像小姐这般福大命大之人,如此箭伤竟还能保住性命!”

南溪微微睁开眼:“大夫,你说我这是箭伤?”可南溪分明在作画,又怎会受箭伤?若是箭伤,又怎会只见伤口却不见其箭?

“没错,在下行医多年,定不会认错!”大夫笃定。

若这真是箭伤,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南溪思前想后只得出一种结论,怕是有人想用邪术害人,便命小锦去找法师来,并且嘱咐不得将此事对外宣扬。

服了霍冕送的上好的药材,小谨伺候得又很尽心,南溪的身子好的出奇的快,很快便能下地活动了。

她回忆起之前的脚伤,也是好的出奇的快,莫非自己的体质与常人有所不同?

想起自己曾换过命,问问法师或许可解答一二,柳红去打听法师的下落,很快便带人来了。

这法师已是白发苍苍,一见南溪便开始愁眉不展,似在思索什么,问及南溪身体的异样,便如实相告了,他思索了片刻:“若不出老夫所料,小姐被人下了相思蔲!”

南溪坐起身来:“何为相思蔻?”

“相思蔲老夫从未见过,只听我师父提起过,此草百年难遇一株,生长于豆蔻年华女子的尸体之上,只有相思而死之人才有可能生出,此草有中和阴阳只效,记载上鲜有人知,懂得催动此草的法师也是寥寥无几,要想催动此草,需得是法力高强的法师。”法师说着眼神变得狂热无比,似是对那催动相思蔻之人无比崇敬。

法师捋了捋胡须接着道:“若服用者是两情相悦的男女,则可催动此草的二重功效,那便是发生在小姐身上的挡劫!”

“何为挡劫?”南溪追问。

“所谓挡劫,就是在一人受伤之时,另一人分承其一半的伤害,二人性命相连,共存亡。”

南溪的回忆渐渐泛滥开来,想起北淮轻描淡写提到过的那株草。

“法师,此事万万不可对外声张!”南溪挥一挥手,小锦取来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四枚鸽子蛋大小的金殿子。

“小姐放心,定不会外传!”法师领了金子便告辞了。

想来北淮定是受了很重的箭伤,所以才会分承到她身上,如今她已恢复,想必他也应当无碍了。心里记挂着他,便打开柜子的抽屉,取出一个朱红的盒子,边儿上刻着小碎花儿,两枚桂花树的种子静静躺在里面。

她终究没有想好要将它种在何处,想了想又关好盒子放了回去。

次年四月,草长莺飞,战事告急。

朱燕军驻扎在柯城以南,而柯城以北,赤罗军虎视眈眈。

柯城即将两面受敌,霍冕调遣的军队正赶往南北两侧,一路不断扩充军队,满城男子皆逃不过被充军的命运,南府上上下下近百家丁也未能幸免。

齐尔丹向南溪辞行,单膝下跪两行热泪,跪在一旁的还有柳述,柳述自从被柳红送进南府以后倒也还算安分守己,如今两人就要奔赴战场,未来如何还未能定夺。

柳红顶着一双哭红的凤眼泣不成声,两人喝完践行酒便随着向南的军队而去,混入了蜿蜒前进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中。

南府除了仅剩的几个丫鬟外几乎成了空府,而柯城也在一夜间变成了妇孺满街的怨城。

010 素医

淮西楼再无往日烟火。

唱曲儿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斜靠在椅榻之上,空气中胭脂水粉的味道愈发的浓烈,

颜儿磨了磨指甲,染了染胭脂,望着门外萧条的景象忍不住叹息,竟无一人听曲儿,想来也是,城中皆为孺妇,何来听曲儿之人。

柳红翻了翻账本,这月又无进账,也叹了口气,。

南溪倚在楼栏上,望着从远处缓缓前进的队伍,约摸有十几辆马车,马车之上皆是伤员,每辆马车上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看起来不堪负重。

血色将马车尽数染红,这些马车连在一起,慢慢向着柯城驶去,宛如一只缓缓前进的大蚯蚓。

车上的士兵满目疮痍,眼神空洞,似从地狱归来的游魄。

马车行至淮西楼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令人作呕,南溪跑下楼台,冲到街头拦下啦一位运送伤员的士兵,问道:“这位大哥,前方战事如何?”

士兵转过身张着血红的眼睛,面带恐惧道:“朱燕军简直就是恶魔,我军连连失守,已经退至洪站了!”说完他继续拖着疲惫的双腿前进。

洪站距柯城不过百里,如此下去柯城受两面夹击只怕凶多吉少!南溪暗暗觉得不妙。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运送伤员的马车回来,士兵在门外的矮墙上张贴告示,立马便有人围了上去,南溪也凑了上去。一看,竟是在招大夫,想来战事告急,伤员众多,怕是人手稀缺,南溪心里便跟着干着急起来。

“这位大哥,女子可否前去?”一位素衣女子问到。

这位女子打扮朴素,身子纤细,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士兵看了看她道:“姑娘身子如此单薄,弱不禁风,到了军营定是吃不消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那女子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南溪走上前去:“这位大哥说这女子不可,那小女可否前去?”

士兵上下打量了南溪一番:“女子还是莫要前去的好,回去唱曲儿吧!”

南溪一听急了,一个快步转身,拔起士兵腰间的剑柄竟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女子有何不可?”

士兵一惊:“姑娘倒是可以前去一试!”

她将剑插入剑鞘:“过些时日,我自当前去!”

这几年,南溪与姑娘们每日勤加练习,虽不算高手,但卖弄起来还是有两下子的。

南溪对着素衣女子微微一笑,将她拉到一边:“姑娘若是想去,我倒是有个主意!”

素衣女子一脸疑惑:“姑娘有何主意?”

“不瞒姑娘,小女子不通医术,你若愿意收我与众姐妹为徒,我们即可一同前往,相互照应。”

女子愁眉舒展:“小女芝香,愿与姑娘一同前往!”

她拉着芝香进了淮西楼,柳红便立刻凑了上来:“小姐,你这怎又带姑娘来了?楼里已经几月没有进账了!”

南溪见她那一对柳叶眉拧作一团,便笑道:“给大家介绍个姑娘,芝香。”

姑娘们立刻围了上去,有姑娘问:“芝香妹妹,你是会唱曲儿,还是会弹琴?”

芝香腼腆的笑了笑微微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各位姐姐,芝香既不会唱曲儿,也不懂音律,芝香只会煎药瞧病。”

话说到这儿,南溪也不好再继续卖关子了,便道:“各位姐姐妹妹们,大家都瞧见了,每日都有伤员从战场上被运送回城,如今坏西楼已是人去楼空,倒不如跟着这芝香妹妹学学如何治病救人。”

有姑娘疑惑道:“话虽如此,只是医术博大精深,我们又怎能胜任?”

南溪笑了笑,道:“医术虽是博大精深,可是这采药、制药、煎药却是可学的,暂且放下疑难杂症,简单的风寒、咳嗽也是可学的,如今战事吃紧,战士们大多是刀伤,箭伤,大夫又稀缺,习得如何处理伤势便是重中之重。”

语罢,一片哗然。

南溪继续道:“如今淮西楼没了收入,我只能暂且保证你们不会缺衣少食,愿意留下的便在柳红姑娘那里留个名字,不愿留下的则在小谨这里领走你们这月的月利。”

很快便有人声称道:“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定当追随小姐!”

有姑娘上前留下了名字,亦有姑娘领走了银子。“天下大乱,人各有志,随她们去吧!”南溪叹了叹气,便忙活起来。

淮西楼大门紧闭,楼里留下的姑娘聚在一起,里里外外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号人,其中还混有南府的丫鬟,姑娘们的姐妹。

南溪站上明月台,拿起琵琶弹了一曲《离赋》,曲声幽幽入人心田,如泣如诉……

曲罢,她放下琵琶,下了明月台,望着昔日繁盛的淮西楼感叹不已:“姑娘们,知道我平日为何让你们学习骑马射箭吗?”

“为了有一天能活命,不再任人欺凌!”有姑娘回答道。

“没错,身为女子,我们从小便背负相夫教子的使命,无奈你我生在这乱世之中,唯有靠自己!如今柯城的男丁都去了前方的战场,我们也无需再弹曲练舞,从今日起,姑娘们便向着芝香妹妹学习医术,表现优异的便可领走这金钗一对!”

小谨奉上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对牡丹金叉,看上去华贵无比。

姑娘们扬着脖子,心里激动万分,纷纷想着,要是自己能拿到那对牡丹金钗真是再好不过了。

昔日繁盛的淮西楼,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医馆。

原本南溪想着,芝香能教姑娘们些皮毛的东西,应应战场上的急便好,却不料芝香性子沉稳至极,无论是心性还是医术都超过了她应有的年纪。芝香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有着精湛的医术!只可惜芝香体弱多病不能自医,南溪慢慢才了解到,芝香生在医术世家,父亲又曾是宫里的御医,他的父亲失势后便隐退了,芝香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之久病成医,所以年纪轻轻医术便小有成就,南溪很是喜欢这个乖巧的妹妹。

日子过得越来越紧促,南溪学着学着变得狂热起来,她不停的督促楼里的姐妹,她们学的是治病救人,可不能马虎!众姑娘在她的监督之下更快便有了起色,淮西楼日渐有了医馆的架势。

城中的大夫悉数被请去了军营,妇孺便进了这淮西楼瞧病,谁曾想,昔日满是男子的淮西楼如今却皆是妇孺。

一日,南溪与众姐妹上山采药,姑娘们皆满载而归,一路上唱着小曲儿走在回城的路上,小菊突然喊道:“颜儿姑娘不见了!”

南溪一惊:“都停下来,好好找找!”

众姐妹一顿好找,最后南溪在一座山间低矮的洞口发现了颜儿,只见她凌乱着头发浑身颤抖着缩在洞口边,南溪走了上去,颜儿的眼神似慌乱的小鹿颤颤悠悠飘忽不定,南溪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弄得这般狼狈。便走上去安抚她,颜儿抽泣着告诉她,她杀了人了!

011 藏尸

南溪一惊,颜儿便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原来,颜儿与众多姐妹上山后便一直跟在最后,忽闻草堆里有人呼救,便走上前瞧了瞧,只见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之上,浑身都粘着暗黑色的血迹,脸色苍白,嘴唇乌黑,嘴里喃喃的喊着救命,男子微微睁着眼,眼神漆黑而恐怖,颜儿见这男人似是中了毒,便走上前去瞧了瞧他的伤势,只见他一条腿不停的向外涌着暗黑色的血液,她心里感慨,这男子命不久矣。

颜儿扯下了自己的衣裙为他包扎伤口,这男子一霎间面目狰狞,浑身颤抖,口吐白沫,颜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突然,男子停止了颤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颜儿心想,他怕是已经死了,便凑过去看看,伸出手试了试他鼻间的气息,男子突然睁开漆黑眼睛,似是在看她,却没有焦点。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表情迟钝,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几声脆响。

颜儿顿时热血涌上心头,吓得往后挪了几寸,眼前的男子似是中了邪,她起身便要跑,男子见她要跑,便拖着一条腿追了上去。

颜儿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人都已经病入膏肓快死了,为何能追着她跑这么远,她瞥见远处有一山洞,此时她也顾不上许多,沿着陡峭的山壁爬了上去,心想这男子负着伤应当是追不上来了,她喘了口气跌做在洞口,刚想缓缓神,不曾想这男子竟张着血淋淋的手爬了上来!

颜儿拔出腰间的匕首指着男子一步一步往后挪,男子苍白的脸显得愈发恐怖,漆黑的眼睛流着浓黑发臭的液体,他拖着一条渗着黑血的腿慢慢逼近她,眼看颜儿已经贴到了岩壁再无路可退了,男子仍旧一步步逼近她,颜儿失去了理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咬住了牙关,男子伸出血淋淋的手就要掐她的脖子,颜儿憋着一口气,一刀插在了男子的喉咙!

男子瞬时倒地,抽动了两下,黑血四溅!很快便没了反应。

额间的冷汗顺着她白皙的颈脖往下流,颜儿衣衫尽湿,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眼前的男子睁着漆黑的眼睛躺在那里,颜儿提起衣裙,从尸体旁绕了出去,她两腿发软,蹲下身子惊魂未定。

颜儿缩在墙角向南溪指了指洞口的深处,南溪顺着她的手望过去,一个男子倒在血泊中,她走上前瞧了瞧,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正中男子的喉咙,又蹲下身仔细嗅了嗅,血腥中夹杂着浓烈的恶臭味,南溪回过头看了看颜儿,实在不敢相信外表柔弱的颜儿竟然有如此强悍的一面。

她退了回来,安抚着颜儿:“这男子必死无疑,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柳红见南溪蹲在山间的洞口,便让人在下面等着,自己慢慢爬了上去,她见南溪抱着颜儿的头安抚着,总算松了口气,还好人没事,便蹲下身问道:“小姐,颜儿姑娘无恙吧?”

南溪定了定神:“快带芝香姑娘上来,让其他姑娘在下面侯着。”

柳红一头雾水,便下了山洞。一会儿,带着芝香也爬了上来。

南溪看着芝香正色道:“妹妹可曾见过流黑血,却还不死之人?”

芝香想了想:“倒是听父亲说起过,身重剧毒者,血液发黑。可是却不死的…芝香闻所未闻。”

南溪指了指洞角:“此人身流黑血,却可走百步。”

芝香靠近那男子瞧了瞧,很是震惊:“姐姐此话当真?”

柳红也往里瞧了瞧,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男子身流黑血,却对颜儿穷追不舍,还爬进了这岩洞!”说着又轻轻安抚了颜儿。

“此事我们暂且不要声张,待到回去再做定夺,眼下当务之急是将尸体处理好,恐再生事端!”

四人将尸体藏在了岩壁深处,又盖上了层厚厚的枝蔓,下山了后姑娘们问及便说颜儿遇上了野兽,如今已无碍。

回到淮西楼,芝香便查阅起了医书,可是翻来覆去却找不到一丝头绪,芝香眉头紧锁,想了想或许父亲可以解答,便行至房间收拾了行李,准备第二日一早上路。

这一夜,四人皆无眠。

街上传来马车与铁蹄经过的声音,听着像是有士兵经过,自从听说朱燕军破了洪站,南溪便时刻警觉着。

她下了床,往窗外探去,只见一行士兵运着一堆东西往清水村方向而去,那马车似乎沉甸甸的,马车上盖着藤蔓,似是为了遮挡什么东西。南溪大致数了一下,竟有十多辆。

月黑风高,姑娘们早已熟睡,士兵们这一举动着实令南溪想不透彻,南溪心里暗暗的感觉不妙。加上今日山洞里那一幕,现在还感觉背后一寒,实在无心睡眠。

天一亮南溪便起身了,昨日一夜未眠,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妥,她开了门便往街上走去,定眼一看,路上竟有两条马车碾过的血印子,她凑近了看,这血印子稠得发黑,不知为何,她竟想到了那个浑身淌着黑血的男子!

如此一想,南溪便吓了一跳,控制不住的联想下去,若马车上运的是死人,那为何要运去清水村?

正要回屋,芝香背着行李走了出来,见到南溪很是惊讶。

“姐姐怎起个大早?”她笑了笑,脸色愈发的苍白。

“妹妹要去何处?”南溪见她背了个行李,似是要出远门。

“昨日所见芝香想了一夜,兴许家父有所耳闻,好回去请教他老人家。”

南溪见芝香一脸憔悴,想到她身子弱,如此奔波身体定会吃不消,便道:“妹妹还是好生歇息,那男子如此古怪,怕是中了邪术,不如找个法师来问问。”

芝香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若是问不出个所以,自己再回去也不迟。

“姐妹们都还睡着,不如妹妹同姐姐去清水村瞧瞧?”

南溪卸下了芝香的行李放了回去,又从院子里牵了辆马车出来。

“姐姐去清水村作甚?”

“去瞧瞧那里可有粮食。”

南溪哪里是去看粮食的,分明是去找尸体的!

012 傀蚁

芝香呆呆的上了马车,心想若是运粮食,姐姐何须亲自去,不过既然姐姐说了那便去就是。

南溪驾着马车,芝香坐在里边儿小憩。南溪一路寻找着蛛丝马迹,满是车轮印记的大道上零零散散有血迹可寻,幸得她赶了个早,沿着这些血迹一路向前,半个时辰后便远远的看到清水村方向有士兵驻扎。

这些士兵将一座府宅围得密不透风,这宅子本是张家的,父亲在世时运送的粮草皆是从张家收购。土地荒置后张家便将宅子卖了好供一家老小生活,如今宅子落到了军家手里,只是他们要这宅子作甚?

运粮?

如今清水村荒置有些年头了,良田早已乱草丛身。

南溪将马车停在府门前,往里面探了探,便立刻有官兵阻止道:“姑娘作甚?”

南溪笑了笑,道:“小女子来清水村购粮,敢问军爷在此处作甚?”

“此乃兵家重地,姑娘请回!”士兵一脸戾气的回道。

南溪又往里瞧了瞧,只见那士兵手持剑柄,俨然一副剑要出鞘的姿态,南溪只好作罢,架着马车向前继续走,心想,这府里定有猫腻,既然来了,便要瞧个清楚!

南溪称自己身子不适,便与芝香在府宅附近找了处客栈歇下,挑三拣四总算选了间上房,南溪立在窗前,恰好可以窥探府宅的大门。

简单填饱肚子后南溪便呼呼睡去了,芝香见她熟睡过去便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南溪扶在窗台望着府宅的大门,一旁的芝香仍在熟睡,心想这妹妹还真是能睡,便凑过去为她盖了盖被子,只见芝香原本苍白的小脸上烧着两团红晕,南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竟烫得厉害!又摸了摸她的手脚,一片冰凉。

芝香身子一向很弱,便不能同常人相提并论,南溪取来了热水,暖了暖芝香的手脚,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心里着急着,不可,得抓药把热退下来才好!

南溪胡乱穿好了衣服便出了门,行至药铺,那掌柜倒也精神,深更半夜了还未歇息,南溪抓了药正要离开,一个士兵冲了进来!

那士兵扶在掌柜耳前低语了几声,掌柜立即脸色一变,提着药箱便急匆匆跟着去了,南溪见掌柜进了府宅,隐隐约约听到有男子的嘶吼声,那声音痛苦哀怨,似地狱的恶鬼受尽折磨想要挣脱束缚,很快,接二连三的哀嚎声此起彼落,听着到像是一群恶鬼在饱受痛苦的挣扎。

片刻,四周安静了下来,好似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南溪一边熬着药,一边盯着府宅,自从药铺的掌柜从那里出来了以后便再没有人进出。南溪为芝香灌下汤药以后芝香的热才渐渐褪去了。

天刚亮,南溪正打算缓缓神,她轻轻一瞥,一辆马车停在了府宅门口,南溪盯着那辆马车,见一伟岸而挺拔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定眼一看,那人竟是霍冕!

霍冕直径步入府宅,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离开了,随着他的离开,府宅的士兵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最后一行人拉着十几个装着犯人的笼子从后院走了出来,笼子有马车大小,之上盖了深黑的破布巾,底层是一层厚厚的血垢,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和拷着铁链的双脚!

又一队士兵从后院出来整装待发,昨夜药铺的掌柜牵着一辆马车也跟了上去,只见一行人蜿蜒曲折的往洪站方向去了,这座府宅顿时成了空宅。

南溪坐在床边回想着今日所见,一切都让人那么的匪夷所思,此时芝香动了动眉头缓缓睁开了眼,南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总算退去了,又端来一碗汤药让芝香服下。

“你昨日烧得厉害,今日总算是好些了,此地不便久留,你我还是回去的好。”

“有劳姐姐照顾了。”芝香身子还很弱,两人简单收拾了便上了路。

南溪心里虽是不解,却有些皮毛的猜测,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如今霍冕也牵扯其中,她心里到是安心了些许,毕竟霍冕还守护着柯城,要真发生些什么,还有霍冕顶着。

淮西楼的姑娘们四处张望着,柳红一双凤眼望穿秋水,她心里担忧着一夜未归的二人,见到南溪架着马车回来了才算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像姐姐似的责备了南溪:“小姐这是去了何处,姑娘们见你二人没了影,寝食难安一天了!小姐要走怎的也不打个招呼,让姑娘们一顿好找!”柳红泪眼婆娑,面色憔悴。

南溪下了马车,道:“本想去清水村运些粮食,却白走一趟。”

“小姐何必亲自去,派小菊和芙蓉前去即可。”

柳红心想,自从淮西楼变成了医馆,小姐便越来越没了小姐的样子,平日里也是同姑娘们同吃同住,上山采药也是挽起袖口便去了,如今竟还要亲自去运粮。这真的是她们的小姐吗?

“也好。”南溪扶着芝香下了马车,道:“命人去打点热水给芝香洗洗,烧了一整夜,汗总算发出来了。”

柳红跟着南溪进了屋,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商量着即刻前往拜访法师。

“小姐如此劳顿,不如明日再去。”

“若今日不去,我恐难安歇。”

南溪执意要去,两人便出发了。法师的住处离柯城不远,一路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没有一丝世俗的烟火气。

山间矗立着一所木屋,屋外有一小厮蹲坐在门口清点草药,见人来了便问了来意,得知是师父的故人便进门通告了一声。

那小厮恭敬的走出来:“两位有请。”

法师见故人来访便好茶招待了,南溪便将那日所见一五一十相告,法师捋了捋胡须,便行至书房,示意两人跟进去,他翻开一本落满灰尘的古书,翻至一页时顿了顿,道:“史书有载,有毒能使人浑身血液发黑,乃及阴之毒,中毒者数日便会身亡。”

“法师,何毒?”

“未能记载…不过。”

“法师有话直说。”

只见这法师吞吞吐吐,南溪即刻会意,便从袖口取出两枚金殿子递了上去,那法师眉头舒展,接了过去,娓娓道来:“此毒我有所耳闻,采自傀蚁之毒,中毒者虽数日身亡,却可在数日力大无比,浑然不知伤痛,若是被有心之人施法,便可成为傀儡任人摆布!”

南溪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霍冕在操纵傀儡?!

013 临城

柳红见南溪神色不对,以为她身子不适,自己已是吓得够呛,何人竟会对人下此狠手?

南溪此时想的,早已超过了自己的认知,霍冕要这些傀儡做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霍冕要让他们上战场!

南溪思前想后,越来越坚信自己的猜测,她该做什么?

她又能做什么?

想到那些士兵们在充满硝烟的土地上冲锋陷阵,身负重伤,人之将死仍不得善终,她的泪划过白皙的脸颊。

柳红见南溪落泪,便问道:“妹妹这是怎的了?”见她不愿与她说,她只好抱着她的头轻身安慰着。

二人架着马车回到了淮西楼,南溪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饭时分也不见她下来。

南溪坐在床上宛如一尊雕像,眼神空洞,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走向窗台,望着依旧平静的柯城,这座城仍是昔日的柯城,士兵们战死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守住一家老小,守住这满城的烟雨。

只是,这么做终究是要下地狱的!

朱燕军三万大军与霍军大战数日,损失惨重,朱逸凉身披金甲立于城池之上,满脸皆是悲怆,三月前的朱燕军还捷报连连,本以为不出一月便可一举拿下柯城,本想迁都柯城再休养生息,可如今局面扭转,霍军如同猛兽般袭来,前方战事一片混乱,派探子去敌方查看军情至今仍了无音讯。

朱逸凉大感不妙!

霍军究竟用了什么战术,为何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转败为胜?

“报........前方战事混乱,我军已退至渡关!”

“报......霍军突袭我军粮草,火势已无法控制!”

接二连三的战报令军营上下无比惶恐,各将军议论纷纷,俨然火烧眉毛了,却毫无对策。

此时唯有朱启从容淡定:“梁王,臣有奏!”

“贤弟请讲!”此时的朱逸凉以是坐立不安。

“以臣之见,眼下有两条路,其一:梁王即刻启程,退兵渡阳休养生息!其二:背水一战,派人日夜潜入柯城,一举拿下,再断其后路!”

朱逸凉思索片刻,有所不甘,道:“依你之见,如何背水一战?”

“柯城如今皆为妇孺,不堪一击,霍军两面受敌,柯城便是霍军的死穴,梁王可派人潜渡霍军防守空虚的奈清河,翻过礁岐山,礁岐山距柯城不过数里,一旦拿下柯城,便可扭转局面!”

朱逸凉休养生息这么些年,眼看到手的山芋就要从眼前飞走,实在不甘回到从前的局面,便道:“如此你便即刻调兵潜入柯城!”

“臣领命!”

礁岐山上空乌云密布,暴雨即将如期而至,朱燕军此时已成功潜入礁岐山一带,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众人已是疲惫不堪。

朱启带军两日,至今未歇,眼看暴雨将至,得立即为将士们找一避所稍作歇息,蓦然见山间出现一木屋,于是便带兵朝着木屋去了。

此时法师正弯着瘦骨嶙峋的腰火急火燎的将草药往屋内搬去,这些草药都是他的心血,可不能被淋了雨!心里叨叨着徒儿去城里换粮竟还未归来。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响起,他转过身,只见一行黑衣人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视线中。

法师大感不妙:“阁下是?”

朱启身心疲惫,道:“将他捆起来!”

“是!”

朱启走进木屋,将士们打探了四周确认安全后便放松了警惕,坐下来进了些干粮,稍作休整。

法师此刻早已吓破了胆,缩在角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精明的他立即猜到了来人绝非霍军的队伍,这些人行事低调生怕打草惊蛇,所来方向又处朱燕军的营地,很快他便猜到了,这支队伍很可能是朱燕军的队伍,这些人如此艰辛的绕着礁岐山前进,如今柯城又防守空虚难不成想要声东击西?法师越想越觉得后怕。

暴雨倾盆而下,木屋在暴雨的摧残下任然屹立不倒。

一炷香的功夫雨过天晴,朱启整顿了军队准备上路,他回过头看了看缩在角落的法师,法师已然白发苍苍,手脚都被束着,他实在不忍心将他灭口,可如今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同情心,做大事者,怎可优柔寡断?

“灭口!”朱启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士兵手起刀落,法师瞬时倒地血染木屋。

一行人继续前进,翻过这座山便到了霍城脚下,此时,一小厮跑进木屋,见师父躺在血泊之上,手里的米粮洒落一地,混在热气腾腾的鲜血中显得格外的殷红。

“师父!”小厮哭喊着抱起师父,十二三岁的背影孤寂得可怜。

“裕儿。”法师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快,快去找南溪姑娘,告...告诉他...朱燕军来了!”法师最后一口鲜血涌出,染在了他雪白的胡须之上,他睁着满目沧桑的眼睛看着远方,瞳孔逐渐扩大,终于动不动,停在了那里。

裕儿替他合上了双眼,心中的悲愤早已超过了小小身体所能承受的:“师父,等我回来!”

裕儿熟悉当地的地形,跑起来也比朱燕军快上许多,他仿佛感到自己的灵魂已冲出了身体,他不敢相信师父就这么死了,仇恨的种子在年幼的心中发芽......

裕儿行至山脚,抓起缰绳跃上了马,一路快马加鞭,片刻的功夫便行至了淮西楼门口。

南溪见一人冲了进来,定眼一看认出他是法师的徒儿,正想问他何事如此惊慌,只见他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的哭喊道:“师父被杀,朱燕军来了!”

南溪一惊,脑袋迅速的运转起来,她立即问清了朱燕军的来向,并召集了所有姐妹。

柳红一听:“我这就去召集百姓!”

“来不及了!”南溪正色道。

“那要不要先通知前方的驿站?”柳红一脸愁容。

南溪思索片刻,道:“不可!此去定是送死,若我是朱燕军,第一个去的便是驿站!”

“那可如何是好!”众人陷入了混乱的讨论中。

014 空城

南溪眉头微皱,道:“我倒是有一计,不过需要姑娘们同我前去!”

柳红再也按耐不住了:“小姐,火烧眉毛了,你就快讲吧!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

南溪双眼微闭,神色哀伤道:“若是让你们赴死呢?”

柳红没想到小姐竟会这么问她们,她们早已与小姐一条心了!

“没有小姐便没有我们今天,我们早已发誓誓死追随小姐,姑娘们自当一同前去!”

“我也去!”小谨当仁不让,她与南溪这么多年早已情同姐妹。

“小谨,你留下,我还有事情交代!”

“小姐!”小谨一脸委屈的看着南溪,眼睛一红便哭了出来。

“小谨,你可听仔细了,我们能否安全回来就靠你了!”

小谨一听,连忙擦干了眼泪:“小姐请说,小谨定当万死不辞!”

“一会我与姑娘们……”

姑娘们听完南溪的计谋,气氛显得格外沉重。

南溪见姑娘们面色沉重,便道:“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扭转局势!你我今日若是逃不过朱燕军的追杀,便来世再做姐妹!”

淮西楼的女子们身着艳丽的衣裙,一步步向朱燕军的队伍逼近,锋利的匕首暗藏在艳丽的裙摆之下。姑娘们各个面若桃花,就算是死了,也要死个体面。

南溪一身红罗裙,手持琵琶,风轻轻扬起她的衣裙,雪白的肌肤更是将她衬托得娇艳欲滴,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定。她是去赴死的,这里的每一位姑娘都是去赴死的。

此时朱启已行至城郭内,见一行女子向他们逼近。为首的是一红衣女子,远远看去身姿妙曼无比,女子身后跟着数十位衣着光鲜的妙曼女子,虽看不清容颜,却令人神往。

弓箭手瞄准了女子,朱启抬手示意:“慢着!”

南溪走近了,见一人立在队伍前面,此人身长八尺有余,身披黑色斗篷,斗篷下一双眼睛鬼魅的盯着她。

风鼓起南溪的袖口,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她大概估计了对方的来人,少说也有数百人,一旦让这数百人进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朱燕军是出了名的魔鬼,烧杀抢夺无所不作,她们虽有几分武艺,却毫无招架之力,对方要想碾死她们,比碾死蚂蚁还要容易!

南溪示意姑娘们停下来,对方的弓箭手早已瞄准了她们。

“敢问阁下是何人?”女子声如银铃,悦耳无比。

对方并没有回答,朱启将帽檐揭开,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他的身后,几百名身披黑袍的士兵宛如幽灵一般,对她们虎视眈眈。

“不管阁下是何人,如今赤罗军已破城,我与众姐妹不过是想求条生路,还望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朱启一听,眉头微皱,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竟还是晚了一步?!

此女子若是用的空城计,那便无碍,若如她所言,赤罗军已破城,他若继续攻城,待赤罗军抵达,他们数百人将必死无疑。若他此刻调兵回去,路上遇上霍军亦是九死一生!

他是否该相信此女子?

朱启嘴角微杨,邪魅无比,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宝剑,走向了南溪,剑挑起南溪的下巴:“你若是敢骗我,我便毁了你这张脸!”

“小女子不过是一介舞女,不敢骗大人。”南溪说着,眼中闪着泪光。

“赤罗军破城了!赤罗军破城了!大家快跑吧!”

此时全城的妇孺一边高喊一边向他们跑来,黑压压一片,尖叫声与哭喊声一片,朱启一惊,果真破城了?

朱启缓缓放下宝剑,俗话说,兵不厌诈,若此刻沿途返回,中了对方的空城计,岂不可惜了!不过他们一行人一路而来未走漏任何风声,对方怎会有所防备?方才血洗驿站,为何驿站毫不知情?

“给我围起来。”朱启下令,黑衣士兵便将姑娘们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南溪喊道。

“赤罗军根本没有破城,你们休想骗我!”朱启深色略显慌乱。

南溪见他已有所动容,继续道:“我好言相告,你若是不信大可前去查探,还请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朱启见这些女子娇弱不堪,便道:“好一个空城计!”

南溪苦笑,道:“姐妹们,看来我们今日是要葬身在此地了!”说着便拿起琵琶。又道:“南溪为姑娘们送行!”

琵琶声起,幽转哀鸣,顿时气氛变得哀伤起来,姑娘们皆哭啼起来,哭声几乎盖住了乐声。

此时的黑衣士兵已然动容,军心涣散。

随从的士兵凑到朱启耳前:“大人,要不咱们回吧,若是我们也搭进去了,恐难再翻身啊!”

朱启任然按兵不动,他不甘心,挥了挥手,一时间士兵的刀纷纷架在了姑娘们的脖子上!

南溪悲愤不已,笑了笑,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姑娘们,黄泉路上相伴,来世再做姐妹!”

此时柯城中燃起熊熊烈火,黑烟缭绕,远处传来战马的嘶声,马蹄生接踵而至,俨然一副赤罗军破城的惨状。

朱启冒不起这样的风险,眼下不得不撤军了!

“撤!”

朱启话一落音,几百士兵犹如乌云一般向后移动,朱启的剑依旧直着南溪:“你若是骗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他便扛起了南溪,同士兵一起后退,众姐妹见南溪被掳皆乱了分寸。

柳红血一上头,手慢慢移向匕首,正准备冲上前却被颜儿阻止了:“姐姐不可!”

柳红诧异,自己的姐姐被人掳了去,她竟然这么冷血!

颜儿幽幽道:“你若是冲上去,他们发现我们演了一出空城计,大家都得死!”

柳红悲愤不已,却无可奈何,她只能留着眼泪看着南溪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南溪被扛了许久,朱燕军撤离得异常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礁岐山脚下,朱启似是累了,终于肯将她放下来。

南溪早看出这男子生性多疑,却没料到,他竟这么难对付!

如今柯城暂时无碍了,若自己稍有不慎又让他起了疑心,再原路返回可就麻烦了!

015 潜伏

南溪一路上都被人死死盯着,那些黑袍士兵似乎不愿意将视线离开她的脸,南溪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眼看就要下礁岐山了,过了礁岐山便要渡河,再不跑恐怕就没机会了!

南溪看了看朱启,朱启离她有两尺的距离,她的左右都有士兵盯着,就算她有金蝉脱壳的本领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

朱启望了望远处,一条河将两岸隔开,许是昨日下了场大雨的缘故,现如今河岸比之前高出许多,他要渡河自然是毫无问题,可几百人的队伍里难免有水性不好的士兵,他想了想,命水性好的士兵带着绳子先渡河,再将绳子栓在两岸的大树上,士兵即可摸着绳子渡河。

南溪琢磨着,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大部分士兵都渡了河,她再趁乱逃跑!

朱启看了看南溪,命人将南溪捆起来,南溪双手都被绳子束着,绳子的另一端被朱启牢牢的抓在手里,南溪心想,这人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如此被束着恐难再脱身了。

半个时辰不到,这些士兵便渡了河,南溪被朱启牵着也下了水,河底的水竟如此的冰凉刺骨,南溪刚下了水就感到脚下冰冷得难受,河水的冲击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水底的石头又滑又硌脚。

她几个踉跄几乎摔倒,朱启回过头看了看她,这哪是刚刚那个视死如归的女子,俨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扯了扯绳子,南溪一个踉跄滑倒在水中,整个身子都被水冲了起来!

朱启拉着绳子,见南溪在水中翻腾,他此次行军无功而返,正无处发泄,见这女子被急速的水流冲刷着,表情如此的痛苦,心中好受了许多。

南溪的口鼻都进了河水,她想喊却喊不出声,这些水浪一阵一阵向她打来,束着绳子的双手被拉得生疼,她根本无法呼吸!挣扎了几下便浑身无力了,她要死了吗?

朱启见她快不行了,收着手里的绳子,南溪就如同彼岸花一般在水里绽放开来,她一点点被朱启拉了回去。

哪能让她这么容易就死了!她若是骗了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南溪双腿已发软,拼命的想要站起来,可惜不识水性的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朱启见她如此不堪一击,一个使劲竟将她扛在了肩上,南溪被人高高扛起,离开了冰冷的河水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因为头朝下的原故不停的吐着河水,她感觉整个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突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似乎有北淮的影子,当她想要继续追溯时却什么都不见了。

头痛欲裂的她被扛着上了岸,朱启丝毫不怜香惜玉,将她重重的仍在了草地上,南溪的头一下子受到强烈的冲击,瞬间昏了过去。

朱启见南溪没了反应,踹了踹她,见她似昏了过去便叫来了两个士兵,道:“给我抬回去!”

那两个士兵一脸幸灾乐祸的抬起了南溪,朱启瞥了一眼两人,道:“别想打什么主意!”

两士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休息了片刻,朱启带着人继续上路,一路上南溪都被两个士兵抬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要被扯断了,活生生被痛醒。两士兵也累得够呛,见她醒了便喜出望外,道:“大人,她醒了!”

朱启看了看南溪,之前她的头发被河水冲散,可怜的像只落汤鸡,如今青丝垂落面容白皙,褪去了胭脂红粉,显得愈发的楚楚动人!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她白皙的手腕被绳子束得通红,竟微微有些不忍。

突然,朱启停了下来,所有的士兵都按兵不动扶在草堆里,前方便是霍军的驻地,几日的时间,驻守的士兵至少多了一倍!朱启大感不妙,示意士兵潜伏在草堆里,等深夜再行动。

夜幕降临,草堆里虫鸣高唱,一只青蛙跳上了南溪的红罗裙,鼓了两下腮帮子看了看南溪又跳走了,南溪羡慕的看着它越跳越远,此时的她又饿又累,浑身冻得直打哆嗦,真想化作一只青蛙逃离朱燕军的魔爪。

朱启看了看南溪,脱下自己黑色的斗篷递给她示意她穿上,南溪摇了摇自己被束着的手腕,心想,不帮她解开要怎么穿?

只见朱启嘴角轻蔑一笑,走过来将黑袍披在了她身上,道:“一会儿我们通过霍军的防守,你这一身红罗裙怕是会让我们全军覆没!”

南溪也不理会他,披上也好,至少身体不打哆嗦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南溪道:“一会儿你若是敢逃或者敢发出任何声音我便杀了你!”

南溪见他眸子里透出了杀意,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怕是难以脱身了。

朱启似是掌握了霍军的换岗时间,命全军原地扔掉所有束缚,各就各位。

一时间,朱燕军犹如幽灵一般涌入了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几百人前前后后一气呵成,竟在霍军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南溪诧异,朱燕军真是魔鬼,还是如此训练有素的魔鬼!她终于知道为何霍冕要靠傀儡才能与之抗衡了!

通过了霍军的驻地,朱启一刻也不停歇连夜赶到了军营,却见诺大的军营竟无一人,什么也没留下!

难道朱逸凉撤军了?

朱启想着便一拳打在了树上,就算他拿下了柯城,朱逸凉撤军,他将活活被困死在柯城,兄弟一场,竟做得如此决绝!

南溪自然看出了端倪,此刻的朱启就如同被抛弃的孩子,上上下下几百士兵皆乱了分寸。

他们又有什么错,天下大乱,各为其主罢了!

“你有何打算?”南溪轻声道。

“自然是回去!”

朱启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何尝不知,他这个哥哥早就想治他于死地,因为顾及他位高权重,笼络人心之际才不敢对他下杀手,如今竟想借此除掉他!

何曾想他又回来了!

朱启拔出宝剑割掉了南溪手腕上的绳子,道:“你走吧,去找霍军。”

他开始兴庆自己还能回来,不管此女子有没有欺骗他,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朱逸凉该怎么死!

016 刀奴

朱启整了整队伍,几日的行军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却不可在此久留,他无法估计朱逸凉是何时撤军的,也掐算不到霍军会不会埋伏在此地!

“出发!”

此时士兵已是疲惫不堪,再无心奔波,加之被朱燕军抛弃的打击正是军心涣散,虽然朱启已下令出发,仍旧有士兵歇坐在原地。

“不想死的都给我站起来!”

朱启满脸怒火,有士兵接二连三站起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

充满磁性的声音划过夜空,瞬时间账外火光通透,霍军的军队将整个军营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

“果然还是来了!”朱启手持利剑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走近了,南溪定眼一看,霍冕一身银色铠甲,伟岸的身形显得愈发的挺拔,青丝绕过他的美人尖懒懒的垂落,一对桃花眼不见了往日的迷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的杀气!

“通通拿下!”霍冕一声令下,营帐内外顿时陷入一片混战,黑袍士兵行军数日早已疲惫不堪,霍军很快便将其通通拿下。

霍冕一步一步逼近朱启,他的手移至腰间,将一把蓝青色的宝剑拔起,宝剑的幽幽蓝光从朱启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不断的逼近朱启,朱启亦是持剑严阵以待,南溪默默后退了几步,霍冕眼中的杀气几乎要将整个营帐点燃,这样的霍冕他从未见过。

一阵刀光剑影的厮拼,朱启败下阵来,此刻的他自然不是霍冕的对手!

霍冕将刀架在朱启的脖子上,顿了顿,他转过头看了看南溪,当看到南溪白皙手腕上两道红肿的印记时他再次变得愤怒起来。

霍冕沿着朱启走了一圈,蓝青色的宝剑的刀刃沿着朱启的脖子划了一圈,霍冕幽幽道:“你可知你捉的是我的女人!”说完剑又近了脖子几分!

朱启仰头大笑,声音穿过营帐,划过夜色。良久,他望着南溪,道:“果然中了你的空城计,真后悔没有杀了你!”

霍冕提起剑一个蓄势就要砍下去!

“住手!”

霍冕的剑停在空中,两人同时看向南溪。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你二人共同的敌人还在逍遥法外,为何不里应外合铲除朱逸凉?”南溪义正言辞道。

朱启大笑,道:“杀了我便是,绝不做刀下奴!”

霍冕冷笑,道:“用你的尸体,祭奠我霍军的亡魂!”

语罢便又向朱启的脖子砍去。

“慢着!”

南溪继续道:“朱逸凉想至你于死地,就算你辗转回去了,他会放过你吗?如今你死之将近,不正中他的下怀?你死了,拿什么报仇?”

朱启沉默,南溪字字句句扎入他心。

霍冕将宝剑插入剑鞘,道:“既然我女人想留你一命,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朱启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道:“众将士听令,即刻放下武器!”

一时间所有黑袍士兵扔下武器,原地待命。

南溪见场面控制住了,终于舒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朱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她只是有一颗惜才之心罢了!

南溪毕竟是女儿身,经过几天的跋涉也已是疲惫不堪,她一阵目眩险些晕倒在地,她扶着柱子浑身无力。

霍冕见她如此疲惫不堪,心生怜惜之意,他走上前横抱起了南溪,南溪被突然的怀抱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南溪在他怀里微弱的挣扎着。

“乖乖呆着。”霍冕一脸温柔的看着她,不愧是他的女人,有胆识!此次若不是她,柯城危矣。

朱启暗自神伤,他不甘自己就这么死了,朱逸凉,他倒要看看他还能逍遥多久!

霍军押送朱燕军回了军营,南溪一路都被霍冕抱着,她几日未歇,回到营帐时她已熟睡过去,霍冕一直抱着她舍不得放下,他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抱着她,这么桀骜不驯的小鹿,他一定要驯服!

他轻轻将南溪放在床上,看她青丝垂落,褪去胭脂红粉的她竟是这么的清新脱俗,手腕上两道触目的红印似是长在他的心里,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叫军医。”

不一会军医便来了,简单的瞧了瞧,道:“姑娘身板还算好,开几副方子调理调理便无碍了!”

军医包扎了南溪手腕上的红印,道:“用上好的金疮药涂抹,应当不会留疤!”

“下去吧。”

“臣告退。”

南溪,这个名字从他第一次听起时便深深刻在了心里,只是她,似乎不记得他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从今往后,她都必须乖乖待在他的身边!

南溪一觉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动了动手臂,一阵酸痛袭来,定眼一看,手腕已被包扎过了,她坐起身,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下床走了几步便看到霍冕熟睡在书案上,她慢慢走近了,烛光的影子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着,此刻他的眉眼竟是如此的温和,南溪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替他盖上,手刚接触到他便被他一拉,南溪坐了个满怀。

烛光温柔的打在两人的脸上,气氛变得暧昧而不安起来,南溪几乎要被霍冕迷离的桃花眼吞噬掉,她愣在那里,忘记了挣扎。

“咕咕咕。”

一阵声音响起,南溪尴尬的捂着肚子笑了笑,道:“我饿了。”

霍冕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走,带你吃好吃的!”说着便将南溪整个横抱起。

“霍冕你放开我!”南溪声音小小的,霍冕听着却觉得无比的娇嗔,他笑了笑放下了她。

南溪的心莫名的快速跳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心想,军中能有什么好吃的!

霍冕勾起性感的嘴唇朝她笑了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南溪抓起黑色的袍子便跟了上去。

南溪见霍冕走进一座帐篷,便在外面等他,不一会儿,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南溪慢慢走进去,看了看四周,只见一根硕大的牛腿挂在正中!一旁还挂着一根根风干的牛肉。

她笑道:“这哪是什么好吃的!”

霍冕掰下一小块风干的牛肉递给她示意她尝尝,南溪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牛肉瞬间在嘴里散开,香气弥漫在舌尖,肉似是被腌制过风干的,那腌制的香味正好,令人回味无穷!

017 紫襟

南溪吃饱了便同霍冕回到了营帐,离天亮约摸还有两个时辰,南溪对霍冕道:“你上床歇息片刻吧,我在书案上看会儿竹简。”

霍冕笑着调侃道:“不如一起歇息?”

南溪瞪了他一眼,心想之前他当着众多人的面称自己是他的女人她已经够恼了,如今竟还得寸进尺,便道:“还请大人自重!”

霍冕一个用力便将南溪搂在了怀里,南溪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带走,竹简落了一地,霍冕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还不忘拨弄她的头发,南溪挣扎着,但她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霍冕的手臂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她整个人都不得不贴在他的铠甲之上,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力道大得令南溪生疼。

“霍冕,你混蛋!”南溪怒不可遏的盯着他,她真的生气了!

霍冕勾起丰满的嘴唇笑了笑:“真是只桀骜不驯的小鹿,不过我喜欢!”

“啪”一记响亮耳光甩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霍冕被这么一记耳光打蒙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一下子也变得愤怒起来,环着南溪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变得愈发的紧!另一只手划过南溪的唇,如同猛兽般吻了上去!

南溪不断的捶打挣扎着,她那奋力的小身板在霍冕面前是那么的无力,她的泪渐渐划过脸颊,温热的泪沾湿了霍冕的指尖,她哭了?

霍冕放开南溪,见她两行清泪。

霍冕瞬间便清醒过来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的泪痕,她却像见了魔鬼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霍冕似是受了打击,从未有女子敢如此对他,一向都是他想要便能得到的,柯城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垫着脚只为让他看上一眼的?

唯独她南溪!如此不知好歹!

霍冕愤怒的离去,南溪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她要离开这里!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天刚破晓,一名紫衣女子便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疾驰而来,她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发了狂似的横冲直撞而来。

“大人,兰夫人来了!”一旁的随从青梭道。

“她来做什么。”

蕴意一路横冲直撞,马鞭一挥,发出一声脆响,她似是在发泄着她的不满,那马鞭也好似不是抽在马身上的,而是抽在仇人身上的!

蕴意见了霍冕,拉着马停了下来,精致的面容扬起一缕阳光般灿烂的微笑,风扶起她紫色的衣襟,发丝轻舞,印在破晓的光辉里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蕴意熟练的跃下了马,她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马鞭舞过草丛,漫天的蒲公英逆着光飞扬起来,好似从画卷里走出来一位翩翩少女。

蕴意跳了两下便跳到了霍冕的怀里,她勾着霍冕的脖子笑容甜美的撒着娇:“老是不回家,我只好来寻你了!”

说完又想猫咪似的投进了霍冕的怀里,粘着霍冕一刻也不松开。

“额,大人,青梭去清点一下粮草。”

霍冕刚转过头,青梭便不见了踪影,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狡猾了!

“蕴儿,你先下来好不好?我的脖子都被你吊酸了!”

霍冕似对这个夫人很是宠溺,在众将士看来,霍大人后宫佳丽无数,他们却只识得蕴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冕就这么一个夫人!

蕴意是大家闺秀,在柯城又与霍冕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蕴意才貌双全也是柯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自然不同于其他妾室,只是即使这样却是个夫人,不过在霍府上上下下眼里,她早已是呼风唤雨的正室了,名分也是迟早的事。

“听说你帐里住了位姑娘,我来会会她!”

蕴意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直转,终于从霍冕的脖子上跳了下来,甩着鞭子便去寻人了,霍冕揉了揉睛明穴,也跟了上去,这个祖宗来了准没好事儿!

蕴意掀开帐子在霍冕的营帐里寻了个遍,连床底下也不曾放过,一无所获的她只好又辗转到下几个营帐,霍冕无奈的跟在她身后。

蕴意翻了个鸡飞狗跳,终于在马圈外发现了南溪,此时南溪背对着她,正打算跃马扬鞭而去。

“终于被我逮到了!”

蕴意插着腰站在南溪身后,霍冕便立在蕴意身后,他看了看南溪,方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而他的唇边似还留着伊人的芳香。

南溪被来人惊动了,徐徐转身,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人儿站在她的面前,这美人儿服饰精美,衣着讲究,贵气无比,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南溪,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南溪没有理会她,越过她看到身后的霍冕,他此刻也看着她,他看她仍在气头上,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南溪翻身上马,牵着马缓缓调了个头,就要扬鞭而去,却被蕴意拦了下来!

“我今日专程来看你,你却想走!”蕴意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怒火的望着南溪。

南溪见这紫衣女子丝毫不肯退却,便无奈道:“麻烦姑娘让一让行个方便。”

“不许走,我们的账还没算呢!”

南溪不解道:“我与姑娘何冤何仇?”南溪心想,她何时惹了这么一个姑娘。

“你在此勾引我夫君我还不能过问了?”蕴意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嘴高高翘起。

南溪心想,既是霍冕的家事,与自己何干,便对霍冕道:“麻烦你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告辞了!”

蕴意见这红衣女子竟这么目中无人,一时间怒火中烧道:“你这贱人,给我下马!”说着便扯着南溪的腿往下拽,南溪虽紧紧抓着缰绳却被她活生生扯了下来摔坐在地上!

见南溪一脸狼狈蕴意才稍微好受了一丝,又指着南溪的鼻子骂到:“你看你这骚里骚气的劲儿!竟敢在军营里勾引我男人!”

蕴意说着便要扑上去打南溪,南溪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竟也傻愣愣的坐在了那里!

霍冕站在身后也不坑声,他倒要看看,这只难驯服的小鹿要怎么逃过这只粘人猫咪的利爪!

018 家贼

蕴意扑上去就是一阵胡抓乱打,片刻的功夫南溪的头发已凌乱成一团!这只野猫出手狠就罢了,爪子还往人脸上挠,南溪脸上立刻便挂彩了,两道红印赫然出现在她白皙的脸上!

南溪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女子和她来真的!原本看她一脸稚气不愿和她计较,想来她真是低估她了!

南溪一个蓄势头就顶住了蕴意的下巴,蕴意整个人都往后扬去,重心不稳的她向后踉跄了几步,南溪便成功挣脱出来。

蕴意愣了愣,竟然敢还手!想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她甩了甩手里精致的马鞭,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若是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儿?

南溪站起身一脸敌视的望着蕴意,蕴意的鞭子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了,南溪伸出手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鞭子,只是反弹的鞭子还是落在了南溪的手臂上,一条红印逐渐在洁白的手臂上显现出来。南溪一出力便将鞭子夺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蕴意一脸惊愕:“你竟敢碰我的鞭子!这可是我爹花了重金从大漠请德高望重的师傅精心打造而成的!府中上下没人敢碰它!”

南溪瞬间拔出匕首,鞭子一刀两断!

蕴意小脸一阵惊慌一阵惋惜,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她看着草地上躺着的马鞭,小脸憋得红彤彤的。

南溪一步步走近了蕴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匕首从蕴意眼前慢慢晃过,道:“马鞭是用来策马的,不是用来折磨人的,既然你不懂,我便废了它!”

“你…你!”

蕴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伸手就要去抓南溪的头发,南溪巧妙一躲,绕到了她身后,摁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扣住了,动弹不得!

蕴意疼得哇哇直叫,小脸通红眼泪就涌了出来!

南溪见她哭了便放开了她,捡起自己的马鞭跃上了马,丢给霍冕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道:“管好你的媳妇,别让她出门乱咬人!”

霍冕望着南溪离去的背影发呆,心想,负伤的策马潇洒而去了,未负伤的返到在此哭得梨花带雨,这一仗究竟是谁赢了?

南溪策马回到柯城,柯城还是往日的模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空城计后总算相安无事,路上有妇孺认出了南溪便高声道:“南溪姑娘回来了!”

一时间妇孺们纷纷看向南溪,见她策马奔腾而来皆让出了一条路,孩童们停止了手中的游戏,神往的注视着南溪潇洒的背影。

南溪一路直奔淮西楼,行至淮西楼下了马,走进一看,静得出奇!

“小谨?”

无人应答。

“柳红?”

亦无人应答。

南溪仔细扫视了淮西楼的格局,这里似乎被人扫荡过,虽从外表上看不出太大的异样,可是值钱的东西均不翼而飞了!

南溪上了楼,姑娘们的起居室亦是空空如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溪慌张的上了马,在南府停了下来,心中隐隐的感觉不妙起来,南溪抓起门环扣了几声,大门吱呀缓缓打开,门没关?

南溪推开门走了进去,府内一片狼藉,似是遭遇了什么恶战!

“小谨?”南溪喊了一声。

小谨突然跑了出来,看了来人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小姐,您回来了!”小谨说着便哭得稀里哗啦。

南溪也顾不上安慰小谨,赶紧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谨哭红着眼睛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柳红姑娘去霍军的营地通知霍大人,至今未归!二小姐遣散了下人,还将淮西楼的姑娘们通通赶了出来!小谨誓死守着南府等小姐回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南溪愣了两秒,她不在的短短几天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枉费她对颜儿这么多年的照顾,她竟能做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姑娘们现在何处?”南溪揉着太阳穴。

“小菊和芙蓉带姑娘们去同风客栈住下了,说一定要等姑娘的消息!”小谨泣不成声。

“快,带我去!”

南溪恼怒至极,这么多姑娘竟被颜儿牵着鼻子走,她平时是怎么教她们的?!

南溪疾步如风,与小谨赶到了同风客栈,南溪推门而入,屋里的女子们一脸愁容,见来人是南溪都瞪大了眼睛!

芙蓉哭啼起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姑娘们一阵嘘寒问暖,见南溪回来了脸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南溪问清了姑娘们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那日南溪被朱启掳走后……

柳红的手渐渐移向匕首正准备冲上去,忽然有人拦住她。

“不可!”

只见颜儿拦着她道:“你冲上去,若他们发现我们演了场空城计,大家都得死!”

柳红悲愤不已,无奈只得将重任托付给颜儿和小谨,自己便驾着马往霍军军营方向去了。

南溪时常教育小谨要将颜儿当二小姐看待,因此南溪被掳后小谨便受颜儿的差遣,颜儿带着众姑娘回了淮西楼,又简单安抚了姑娘们便回了房,第二日颜儿召集姑娘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今姐姐走了,这淮西楼便暂由我接管,姑娘们跟着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除了保证你们的衣食住行,我每月再给你们一吊钱做零花。”

姑娘们怨声连连,小谨道:“如今小姐生死未卜,二小姐你怎可在此蛊惑人心!”

颜儿笑了笑:“朱燕军素来心狠手辣,从未有女子在他们手里活过两日的,姐姐此去定是必死无疑了!我劝你们还是早做打算!”

小菊悲愤不已,道:“小姐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定然不会背弃她,就算她死了,我们也绝不跟着你!”

“说得好!”颜儿一脸平静:“既然姑娘们都不愿跟随颜儿,那颜儿便不留各位姐姐了。”说完又轻轻呡了口茶。

“姑娘们,我们走!”小菊道。

众姑娘皆拂袖而去,第二天便都搬出了淮西楼。

南溪拳头紧紧握着:“小菊呢?”

芙蓉一脸愁容道:“小菊一夜未归了,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南溪叹了口气:“自然是走了!”

“小姐此话怎讲?”芙蓉一脸疑惑。

南溪接着道:“那二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就是为了将你们赶出来,好趁大家不在掏空淮西楼!”

众姑娘恍然大悟,只可惜为时已晚!

019 方砚(1)

姑娘们哀声四起悔不当初,没料到平日里弱不禁风的颜儿做起事来竟是这么的不留情面。

南溪敲了敲桌子,思索了片刻,前些日子齐尔丹来信,说自己已一切安好,并且经接任了城门的防守,想来颜儿带着大量的钱财怕是逃往金城了。

南溪对小谨道:“你即刻找人通知齐尔丹,若是在金城发现了颜儿的踪迹便立即扣下她!”

“是小姐!”小谨红着眼睛便出了门,都怪自己的懦弱,自己也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了,小姐倒是一点一点独当一面了,自己却毫无长进,她比任何人都想为小姐分担!

“芙蓉,彩铃,随我去寻柳红!姑娘们收拾一下先搬回去,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是,小姐!”

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姑娘们皆深刻的反省着自己,从前的日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小姐顶着,琐事也都有柳红姐姐照料着,她们从未思考过琐事杂事,这次的打击就如同一个警钟,不断的告诫她们必须做出改变。

姑娘们表情沉重,满脸都写着自责,南溪见她们一脸的泄气样子道:“你们回去也别闲着,多看看书!我还指望你们日后多帮我分担些。”

姑娘们见南溪在外折腾几日了,便都凑上去伺候她更衣梳洗,姑娘们倒也麻利,三下两下便倒腾好了。

南溪瞥见芝香脸色不太好看,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着细微的汗珠,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出门了,便道:“姑娘们多照顾照顾芝香,芝香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小姐!”众姑娘一边送着南溪一边道。

上了路,马车一路驰骋,芙蓉驾着马车,彩铃见南溪似在发呆,便道:“小姐,都是我们不好,你走了也没能帮你看好家。”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南溪回过神来:“颜儿她心机深重,不怪你们。”说着思绪便越飘越远:“就连我也被她骗了!”

母亲在世时叮嘱她照顾好颜儿,那时的她也只是个孩子,是她没有照顾好颜儿吗?以至于颜儿的心智走偏了她都不知晓。

南溪回了神,既然过去了,那便过去了,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柳红。

南溪算了算从自己被掳到现在已有四天了,既然霍冕埋伏了朱燕军,想来那消息应当是收到了,那为何柳红迟迟未归?自己在军营住了一日却未曾听霍冕提起过柳红,柳红应当离开了才对,那么人呢?

南溪望着辽阔的山川,心里不安起来。

不管如何先去军营找找,若是无人在求霍冕派人寻寻。

求?

真的要求吗?她那一巴掌怕是让他恨死她了,可是柳红因她涉险,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人驾着马车行驶在大道上,一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也正是因为这样,南溪远远的便看倒两个士兵打扮的男子蹲在荒芜的田地间。

这两人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南溪看着他们出了神,其中一个男子似是被马车的声音惊动,慢慢的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就是这一转身,南溪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男子竟满嘴的血,龇牙咧嘴的冲她们叫着!

南溪的心脏极速跳动起来,那男子慢慢站了起来,军服上全是黑得发亮的血迹!

南溪命芙蓉赶紧驾车,芙蓉似是走神了,竟然没有回答,南溪掀开车头的帘子看了看她,只见芙蓉浑身颤抖着,南溪急了,让芙蓉进车,自己来驾车,谁知芙蓉定了定身子道:“小姐,你进去坐好了,芙蓉定把你们送到军营!”

南溪吃了一惊,见她已极速的驱着马儿便放心的退了回来,继续观察着那两名男子,由于太远的缘故,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两个男子身边躺着一具尸体。

南溪大感不妙,同时也更加担心起柳红的安危,她心里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马车一路狂奔,很快便到了霍军的营地,三人下了马,南溪在营地外站了片刻,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秘密,光是她知道的就已经令她胆战心寒了。

士兵见了南溪便向里头通告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放行,南溪行至霍冕的营帐,立在外面许久。

“姑娘怎不进去?”青梭一脸疑惑道。

南溪平日里行事还算果断,如今却在这帐子前徘徊不前。芙蓉见小姐双眉微拧,寻思着小姐怕是与霍大人有过节,只是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莫非小姐还在记仇?

南溪慢慢提起了帐幔,霍冕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手一滑帐幔又掉了下去。

霍冕早猜到了她有求于他,笑了笑,道:“理直气壮时桀骜不驯,有求于人时又这般胆小如鼠。”

南溪听了霍冕的言辞猛的掀开了帐幔,几个大步便走到了霍冕跟前:“你这话什么意思?”

霍冕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南溪一翻,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衣领和袖口都绣着别致的小花,头发绕过额间别在耳后,显得温婉动人,那头上的雏菊也是开得恰好,被蕴意挠的两条红印藏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南溪见霍冕也不回答自己,便直说道:“你把柳红藏哪了?”

“果然是聪明伶俐,不过我可不敢把她藏起来,你要寻她,便去霍青的帐子寻她吧!”

“霍青?”南溪闻所未闻。

“我家那头疼的老二怕是看上你家柳红了,他若执意要留她,即便是我也拦他不住!”

霍冕看着南溪的脸从惊讶到复杂,他觉得甚是有意思,便继续道:“你若为我磨砚我便替你问问柳红,顺便看看能否把她要回来。”

南溪咬了咬牙,他自然知晓霍冕在拿她打趣,可如今她有求于他,便不得不认了。

南溪蹲下身子靠近那精致的砚台细细磨着,回想起自己那方砚台竟和它生得相似。

“这砚台本是一对。”霍冕喃喃道,手里却不停地写着简书:“八年前我将其中一只赠予一小姐。”

南溪听出了神。

“那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写得一手好字,只是……”

“只是什么?”南溪追问。

“只是这小姐生得臃肿。”霍冕停了笔笑了笑继续道:“倒是个美人胚子!”

南溪磨砚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霍冕见她有所反应,便侧过身看着她:“溪儿,你可想起我了?”

南溪呆呆的出着神,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她早已模糊了记忆。

020 方砚(2)

南溪愣愣的出神,府中那方砚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八年前?

记忆一点一点浮现起来……

凉亭…风筝…字画…墨迹…

一阵狂风略过,南溪的字画被风吹得高高飞起,飘飘零零的散落在凉亭各个角落,小谨追着其中一副字画跑着,却眼睁睁的看着它飘进了湖里。

“啪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南溪转过身,只见一块方砚摔在了地上碎成两半墨迹四溅,而那幅画了一上午的湖亭美景亦是被泼了大块的墨迹。

南溪捡起那幅湖亭美景,画中在树上小憩的男子被墨迹盖得只剩下了一条腿。

南溪叹了口气,今日已无心情作画,便对小谨道:“我乏了,回去吧!”说着便朝南府的方向去了。

小谨拿着手中的字画低着头跟了上去,心想,今日难得小姐有心情作画,奈何老天爷也和小姐作对。

那年南溪十一岁,南夫人去世刚满一年,南溪一直郁郁寡欢,南老爷也很少回家照顾兄妹两人,弟弟南枫一直都是蓉姨在照顾着。

蓉姨是南夫人的陪嫁丫鬟,一手带大了南溪,夫人去了,又细心照料着小少爷。

南夫人去世以后,南溪每日站在凉亭发呆,那横梁上的玉兰是母亲身前最爱。从凉亭的正北方望去,有棵粗壮的榕树,四季常青,郁郁苍苍,盘根错节。而那棵树上总有一个青衣少年,懒洋洋的躺在里面,南溪不解,树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竟有人常去那里小憩。

南溪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望了望那棵粗壮的榕树,树上的少年已没了踪迹,南溪回过头继续往回走……

“小姐,这可是你的字画?”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南溪背后响起,南溪转过身瞧了瞧来人,是位贵气的公子,发丝轻浮,穿着一身青色的绸缎长袍,腰间扎着白玉腰带,他拿着那幅湖亭美景细细观赏着。

“正是我家小姐所作。”小谨道。

男子笑了笑,道:“湖亭美景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少了俊才少年!”

南溪的脸顿时通红,低了低头对小谨道:“小谨,我们该回去了。”

霍冕呆呆的注视着这幅湖亭美景,笑了笑:“有意思!”

自那以后南溪便很少去凉亭伫立。

窗外春意盎然,闺中小姐却日日扶在窗台望着窗外的一片生机盎然暗自伤神。

南溪望着窗外,空中正飞着一只风筝,看着倒也赏心悦目,她定了定神,只觉得那只风筝好生眼熟。

那只风筝渐渐的飞近了,南溪定眼一瞧,风筝上画的竟是那幅被墨迹泼过的湖亭美景!

她四处张望了一翻,却不见放风筝之人,心想,究竟是谁捡了去?

难不成是那天的公子?

忽然有石子落在南溪的窗台,南溪探出头,望了望,只见那天遇到的青衣少年躺在离南府不远的树上朝她招手,树下两个小厮正吃力的放着风筝。

南溪有些恼了,关了窗子不再理会他,只是不一会儿窗外又传来敲打窗台的声音,南溪仍不理会,可是那声音似是没完没了。

“溪儿,你在敲什么?”南老爷新娶回家的小妾问道。

“没什么!”

南溪无奈,只好没好气的打开了窗子,只见一张硕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那人的发丝绕过美人尖垂落在脸上,一双桃花眼甚是好看,南溪一惊,愣在了那里,只见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的东西塞给了她,又冲她挥了挥手便敏捷的翻墙走了。

手里的东西被宣纸裹得牢牢的,打开来看,竟是一方精美的砚台!

屋外突然传来南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南溪放下砚台便出了闺房,自此以后就再没碰过了。

霍冕见南溪似陷入很深的回忆,笑了笑道:“你可是想起了?”

“你是那少年?”南溪眼睛闪烁了一下,顿了顿又道:“如今你怎的这副模样了?肚子里尽是坏水!”

霍冕有些失落,道:“你可曾见过那砚台的背面?”

“背面?”南溪一脸疑惑。

霍冕微微叹息道:“不提也罢。”

南溪见他神色微变,也不再追问,继续磨了起来。

良久,霍冕似是写好了,理了理衣襟站起身道:“走吧,去会会我那头疼的老二!”

霍冕口中的老二是柯城有名的混世魔王,从小受尽万佳宠爱,不爱诗书礼仪,酒肉朋友众多,最令他感兴趣的无非就是美人了,只是这二少爷生性花心,从未对一女子钟情超过两月,可以说,他玩过的女子比霍冕看过的书还多。

南溪并非没有听过这个混世魔王,只是不想了解,加之又及其厌恶这类公子,以至于霍冕提起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南溪跟在霍冕身后,走了好阵子了却不见霍青的营帐,真不知这两兄弟究竟要隔多远才有安全感。

一直走到最南边,南溪见一营帐赫然出现在眼前,规模要比之前见过的都大上许多,想来也是,娇生惯养的老二有这般架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南溪的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待二人走近了,账外一小厮见了来人,连忙抬高声音道:“大少爷来了!”又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礼。

南溪笑了笑,他这般明显,好似就是要让外人知道帐内有猫腻似的。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便从里面出来了,约摸有十六七岁,看上去倒是清秀,同霍冕有几分神似,只是挂了一脸的痞相,身板又略显纤弱,与霍冕的威武霸道相差甚远。

那少年见自家大哥来了也不招呼,一脸写着不情愿,道:“大哥你待在北边不是挺好的,来弟弟这里作什么?”

霍冕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撩开帐幔走了进去,霍青立即跟了上去道:“大哥~”

“把姑娘藏哪了?”霍冕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什…什么姑娘,我这里都是男人,哪有姑娘?”霍青那飘忽不定的小眼神显然已将他出卖。

霍冕直径走上前坐下,道:“你扣了淮西楼的姑娘,人家老板找上门了。”

“哪个老板这么大胆,竟敢和本少爷要人!”霍青挺直了小身板道。

021 夺媳

下人上了茶,霍冕呡了一口道:“南溪,进来吧。”

南溪拉开帐幔轻身走了进去,那二少爷见南溪犹如翩翩下凡的仙子,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不过机灵的他很快便回过神了,道:“姑娘请坐!”说着便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南溪。

南溪也不同他客气,她是来要人的,总要让人觉得态度强硬一些,反正还有霍冕罩着。

南溪刚坐好,霍青立刻吩咐下人上茶,想了想又道:“把上回老爷从关边带回的蜜饯也拿来,姑娘们就爱吃这些!”

霍冕见他如此殷勤清了清嗓门道:“把人交出来,否则就把你的营帐掀了,今晚你给我睡草地。”

霍青一听,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大哥~你又吓唬我,知道我怕那些个虫子你就折腾你亲弟弟!”

霍冕放下手中的茶杯高声道:“青梭!”

“成成成!我交!我交还不好吗?”霍青一脸沮丧样,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道:“把柳红姑娘带过来。”

说完便往椅子上一躺,翘着嘴巴赌气。

柳红被人从屏风后面拉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琵琶,身上不知穿了哪族的异服,蒙着面还辫着细长的辫子,袖扣和裤腿高高的膨起尾端又缩得紧紧的,宛如四个灯笼挂在身上。

南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红什么样她没见过,唯独这副打扮,见柳红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南溪很是同情,见她没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既然二少爷已经交出柳红姑娘了,那就不打扰了。”南溪说着便要带柳红离开。

“慢着!”

霍青躺着的身子立了起来,道:“柳红可以走,你留下。”

南溪缓缓转过身,笑道:“二少爷此话怎讲?”

霍青见南溪眼中有深不可测的神秘,倒是和他那烦人的哥哥有几分相似。

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我要你伺候本少爷!”

南溪正要开口却被霍冕抢了话,他道:“你想让你未来的嫂子伺候你?”

霍青一听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霍冕:“大哥你都有那么多媳妇了,怎么还惦记着人家南溪姑娘?要我说,不如将南溪姑娘给我做媳妇儿!”

南溪好笑又好气,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两人倒还来劲了!

“屋里那些嫂子你随便挑,南溪嘛,你想都别想。”霍冕一边说一边搓着指关节。

“谁要你后宫那些媳妇儿!长得一点也不水灵!你都是娶回家做摆设的,我可没兴趣!”霍青行至帐幔前又回过身道:“大哥你娶那么多回家回家做什么?”

霍冕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当着南溪和柳红的面就这么直白的问他,面子难免有些绷不住。

“她们愿意,我不过是成人之美。”霍冕轻描淡写带过。

霍青赶紧凑到霍冕身边嬉皮笑脸道:“那你就不能成你弟弟之美?”

“美什么?你大哥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抢?”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帐幔外响起。

那人掀开帐幔走了进来,一身白衣笔直的挂在身上,头顶束着雕刻精美的白玉冠,腰间扎一条碎玉珠子串成的白色玉带,手持水墨画扇,温文尔雅的走了进来。

“贺兄请坐!”霍冕起身为贺知寻看座。

那二少爷见了来人立即变得正经起来,恭敬的行了礼,南溪亦行了礼,心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霍家的老二治得服服帖帖的。

贺知寻躬身回礼,四人一同坐下,他瞥了一眼霍冕,笑了笑,幽幽道:“怎么,还没拿下?”

霍冕清了清嗓门又丢了个眼神给他,示意他打住。

贺知寻也不再继续追问,话题移到霍青身上:“二少爷,我前些日子托人从大漠带回来两条蜥龙,就在我营帐内,二少爷可要瞧瞧?”

霍青一听眼睛都直了,道:“快快快,带我去瞧瞧!”说完就凑到贺知寻的身边,拉着他雪白的袍子就要走,全然忘记了方才还在和大哥抢媳妇。

贺知寻被他连拉带拽的拉到了帐幔边,他回过头向霍冕和南溪道:“如此我便和二少爷先行告退了。”刚说完便没了踪迹。

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南溪也起身:“如此就不打扰霍大人了!”南溪行了礼,柳红亦行了礼。

霍冕指了指柳红,眼神似在说:你就这么带她回去?

南溪见柳红这副打扮笑了笑道:“姐姐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

柳红瞧了瞧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我这就去换衣服,小姐稍等片刻。”

柳红腿了下去,营帐内只剩二人,霍冕一步步凑近南溪,眼神无比的深情,道:“嫁给我,你永远都是正室!”

南溪低了低头,没想到霍冕会这么直接,一时也没了主意:“霍大人抬爱了,南溪受不起!”

“我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说着便抬起南溪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的目光。

南溪对上霍冕深情的目光有一刹那的失魂,不过她很快又回了神,道:“我南溪此生只嫁我所爱!”

霍冕的眸子变得坚定起来:“总有一天会爱上我!”说完便又吻上了南溪的唇。

南溪睁着大大的眼睛,才反应过来方才霍冕又抢吻她,一个巴掌就又甩到了霍冕脸上!

霍冕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笑道:“小姐记得下回出手轻点!”说着又凑近了南溪两分。

南溪将他推开,愤愤的出了营帐,正巧柳红也换好了衣服,见南溪已在帐外便跟了上去。

“小姐,我们可是要回了?”

“当然要回!留在这里做什么?!”

柳红见南溪小脸气得通红,心想怎么小姐一和这霍大人相处便要出事,便安慰道:“霍大人位高脾气大,小姐莫放在心上!”

南溪理了理情绪,心想不和他一般计较,再怎么说他也帮了她。

“柳红我们走吧,芙蓉和彩铃还等着呢!”

二人并肩走着,走了许久却还未到北营,柳红弱弱问道:“小姐,我们不会是走错路了?”

南溪还真不敢确定,自己来的时候走了片刻的神,如今困在这里也是尴尬,她见前面有个士兵在值岗,便对柳红道:“我去问问,你在这里等我。”

南溪走上前对士兵道:“请问北营怎么去?”

那士兵并没有回答南溪,南溪抬起头看了士兵一眼,只见这士兵满头大汗,口唇发黑,看上去似是中毒了。

022 横祸

南溪见士兵病中毒有些时日了,道:“这位大哥你怕是中毒了,让人来替了你,赶紧去请军医瞧瞧吧!”

南溪话刚落音,这士兵脸上血色全无,笔挺挺倒了下去!南溪蹲下身子摇了摇士兵,那士兵显然已经晕死过去了,柳红见状也走了过来,两人均手足无措,柳红见附近有一营帐,道:“小姐我去叫人!”

柳红跑近了营帐,帐外有五个士兵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红冲他们喊了一声,五个士兵慢悠悠转过身来面对着柳红,五人面色苍白,嘴唇发黑,柳红心里慌了,难不CD中了毒?

那五人反应迟钝,目光呆板,似是在看柳红眼中却没有焦点,五人一步一步走向柳红,他们的身体及其的不协调,就好像木偶傀儡一般!

柳红看到了,南溪自然也看到了,南溪朝柳红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冲她拼命的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柳红一头雾水,看着南溪似是知道什么内幕,又不好多问,便朝着南溪跑了回去。南溪见那五人并未追上来,总算松了口气,拉着柳红躲到了一边的草堆后面。

“那人咱不管了?”

“你管不了!”南溪面色沉重道。

“为何?”

“他们都是霍军的傀儡,战场中嗜血的恶魔,否则你以为朱燕军为何就这么退兵了。”

柳红想到前些日子同南溪问过法师关于傀蚁的事情,一下子开了窍。

南溪想到今日进军营前遇到的两个士兵,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如今朱燕军已退兵,霍冕为何还在培养傀儡?难道他就不怕这些傀儡进入柯城?

南溪越想越觉得不妙,不行,她得亲自问问霍冕!

南溪拉着柳红原路返回,虽说是迷路了,可是回去的路还是认得的。

走着走着军营里变得骚乱起来,士兵们在营外集合了队伍,四处便响起了武器的摩擦碰撞声,南溪望了望远处,那一片的士兵竟然互相厮杀起来!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一队人马极速的向南溪和柳红的方向驶去,眼看就要撞上两人了,二人却傻傻的愣在了那里,有人伸出手拉了南溪和柳红一把,那队人马疾驰而过,方才险些就撞上了,南溪回了回神,拉她的人竟是朱启!

柳红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朱启,心想莫不是朱燕军又来了?!

她见南溪一脸淡定,又很是不解,便抓起南溪的袖子就要走,南溪示意她别激动,道:“眼下朱启是霍军的人了,你不用惊慌!”

柳红才不管他是哪边的人,总之就是不待见朱启。

南溪向朱启问了大概的情况,朱启亦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肯定的是军中有瘟疫,至于瘟疫是怎么来的他不胜了解,只是这瘟疫会通过唾液传染,他亲眼看见有士兵被咬后发狂的!

“南溪姑娘还是尽早出军营为好!眼下封锁军营是迟早的事!”

南溪自然赞同他的说法,既然此事已闹大,她再找霍冕也没有任何意义。

“还请你带我们二人出去!”南溪和柳红迷了路,又遇上混乱的人流,自然早已找不到方向了。

朱启拉来两条骏马,一手便勾起了南溪的腰,南溪被他带着坐上了马,柳红也上了马,紧紧的跟在后面,三人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北营。

霍冕原以为南溪已经离开了,可当他行至北营时却看见淮西楼的两个姑娘还候着,一时大感不妙!

他正要回过头去寻南溪,却见南溪和朱启同乘一匹骏马向他驶来!他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进了营帐。

蕴意总算是睡醒了,因为起太早的缘故竟死死的睡到了下午,她见霍冕愤愤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走近了霍冕,头在他的身上蹭了蹭道:“你这是怎的了?”

霍冕道:“赶紧收拾回家!”

“为何?”

“让你回去你便回去!”霍冕没好气的高声道。

蕴意眼睛一红,霍冕从未如此凶过她,为何今日这般,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难道是因为那红衣女子?

蕴意想着便也使起气来:“我走便是!”

她刚出了营帐便看到南溪下了朱启的马,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心里的怒火便烧了起来!

这女人还真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看她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蕴意抓起士兵腰间的剑柄便追了上去!

场面一度混乱,以至于南溪根本没有察觉身后的蕴意,南溪招呼了芙蓉和采铃,正准备去赶马车回柯城,突然后背一阵刺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南溪吃痛的转过身,只见蕴意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

南溪几乎痛晕过去,柳红连忙拔起腰间的匕首迅速窜到了蕴意身后,将匕首贴近了她的脖子道:“竟敢行刺小姐,活得不耐烦了!”

柳红见被芙蓉扶着的南溪已经痛得直不起腰来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杀了!

“快…叫军医!”芙蓉扶着南溪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吓得嘴巴直哆嗦。

霍冕听到声音,走出了营帐,见南溪的衣裙被鲜血染红,顿时心如刀割,他走上前见蕴意手中的剑还滴着血,他自然也已猜到了。

柳红见霍冕来了也没有要松开蕴意的意思,霍冕示意让柳红放下匕首,柳红坚决不从,她的眼里只有小姐,这个霍冕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她效忠的主子!

军医很快来了,朱启二话不说便抱起南溪进了一旁的营帐。

柳红的匕首一直架在蕴意的脖子上,蕴意的火算是发泄了,可如今被人这么用刀架着她到有些后悔起来,她回过头看了看霍冕,可霍冕却并未看她,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被抱进营帐的南溪!蕴意的心一落千丈,像是被人狠狠扇了耳光一般,她要关咬得紧紧的,南溪,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柳红踢了一脚被她挟持的人,示意她进营帐,蕴意百般不愿,无奈还是被架着进了营帐。

看到满地的鲜血时柳红吃了一惊,队蕴意道:“若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取你性命!”

匕首紧紧的贴着蕴意的脖子,好似只要她轻轻一动便会横死于帐内!

023 夜袭(1)

军医看了南溪的伤势,伤口不断有血往外涌,军医上了止血药粉血才慢慢止住了,芙蓉瞧了一眼南溪的伤口,那触目惊心的红深深扎进她的心头,芙蓉一个没忍住,扶着窗幔哭了起来。

大概是那止血的药粉太过刺激,南溪竟昏了过去!

军医包扎好了南溪的伤口,恭恭敬敬的退到霍冕跟前躬身,道:“小姐的伤势暂时控制住了,伤口虽深却无大碍,实属万幸!”

霍冕一听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道:“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医治!”

“我这就开方子。”军医道。

柳红见南溪有惊无险松了口气对蕴意道:“小姐日后若是留下什么毛病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便移开了匕首。

蕴意被柳红突然放开,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获新生,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何时已留下了一道口子,不断有血从刀口向外渗着血,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威胁,便捂着自己的脖子重心不稳的挪到霍冕跟前泪眼汪汪道:“夫君~”

霍冕笔挺挺站着却未看她一眼,蕴意顿时委屈的哭了出来,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去拉霍冕的袍子,霍冕扬了扬自己的袍子,一脸嫌弃的避开了,在他眼里,蕴意虽刁蛮任性但心眼确是好的,平日里由着她任性,过分些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却错得如此离谱!

霍冕面无表情道:“滚回柯城去。”

蕴意不甘心,霍冕是不会这么对她的,他一定心疼着她,她再次伸出手去抓霍冕的袍子,借着袍子的力量一点一点站起身来,青色的袍子留下一道道印记,蕴意颤颤巍巍站到霍冕的跟前,泪流满面,沙哑着声音对霍冕道:“因为一个贱人,你何苦动怒?”

霍冕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开口闭口一句贱人,一时间忍无可忍!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蕴意脸上,蕴意顿时被打趴在了地上,她惊魂未定的捂着自己的脸,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转过头对着霍冕,他的神情里再无往日的疼爱,蕴意心中顿时如刀割,扶在地上崩溃的哭起来。

晕过去的南溪似被蕴意的哭声惊动了,她慢慢睁开了眼,看着床前抹着眼泪的柳红和芙蓉道:“放心吧,还死不了。”说完又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南溪看了看一旁抽泣的采铃道:“采铃你去赶马车来,我们回柯城。”

芙蓉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心急,如今又身受重伤,奔波无益,便道:“小姐还是在此养伤的好!”

南溪摇了摇头,看上去痛得已经没有了力气,柳红虽也不忍,却不赞同南溪就在这里,便对芙蓉道:“留在此处只会见了某些人碍眼。”

柳红自然知道南溪在想什么,她虽不知傀蚁之毒为何会演变成瘟疫,总之多待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们也好早做打算,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说着便要去扶南溪,还催采铃去驾马车。

采铃只好退下了,芙蓉同柳红一道去扶南溪,南溪吃痛的立起身子来,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

南溪移了几步便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又坚持着继续动身,行至蕴意跟前时南溪停了下来,看着扶在地上哭泣的蕴意无力道:“伤了我,你有何好处?”

蕴意似是惊醒一般停止了抽泣,她伤了南溪,却没杀得死她,如今还弄得如此狼狈,她巡视了一圈帐内的人,每个人都好似在看她的笑话,而她视为一切的夫君却一脸疼惜的望着别的女子!

蕴意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她的内心无比的绝望,眼神空洞的看着南溪。

四人上了马车,芙蓉小心翼翼的驾着车,车速不快,芙蓉生怕颠簸的马车弄疼了南溪。

南溪扶在柳红的肩上,从未觉得路途如此遥远,若是能睡过去便好了,可伤口泛着阵阵刺痛,晕过去到更贴切些。

想着想着南溪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柳红什么时候背着她进的淮西楼也毫无感觉。

芝香把了把南溪的脉,南溪脉象还算平稳,这些日子太过奔波,睡一睡也好,开了方子让姐妹们去熬,自己扶在南溪床前替她擦汗,南溪眉头微皱,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芝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南溪的眉头才舒展了些许。

柳红召集姐妹们开了个会,了解了这几天的来龙去脉后狠狠的教训了姑娘们一翻,每个姑娘都领了罚,虽说只是罚她们抄书,也让她们心里好过了许多。

夜渐渐深了,小谨拖着疲惫的双腿回来,见柳红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样子猜到小姐定是回来了,小谨上了楼,推开门见芝香替南溪擦着汗,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小姐可有恙?”

芝香摇摇头道:“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了,这几日可有的受了!”

小谨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床前道:“小姐怎么了?”

“听说被霍夫人的剑重伤了。”芝香微微皱着眉,神情之中竟是疼惜。

小谨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拉着南溪的手哽咽着,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门突然被推开,柳红快步走进来,一脸焦急道:“快!我们带小姐离开!”

“为何?”芝香不解道。

“一言难尽!霍大人刚刚派人来通知,军中瘟疫已蔓延至柯城,我们赶紧收拾了往金城去!小谨,你快回南府收拾收拾,贵重的东西就别带了,带上些实用的好上路!”

“到底是何瘟疫?”芝香不解,既是瘟疫,为何要如此火急火燎的赶路?如此到像是在躲山贼。

“妹妹可曾记得山洞里的男子?”柳红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芝香一听,原本就微微苍白的脸上顿时毫无血色,她微微动了动嘴唇道:“难道?”

柳红点点头,正色道:“没错,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芝香神色焦虑起来:“小谨,快,快回去收拾收拾!”

小谨虽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也急着跑回了南府收拾东西。

采铃一路上挨家挨户的敲打门窗提醒百姓们赶紧离开,可已是深夜,少有人理会她,唯一探出身子理会她的几个妇人听她一言便笃定这姑娘定是疯了!

因为这姑娘满口喊着:瘟疫来了,大家快逃吧!

“姑娘,瘟疫来便来,我们跑什么?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说完便熄了烛台不再理会采铃。

很快便有士兵的队伍撤离回柯城,一时间闹得大街小巷鸡犬不宁,有士兵赶回家通知一家老小赶紧撤离,人们这才相信了采铃的话,皆收拾行李抱着孩子向城门涌去!

024 夜袭(2)

睡梦中的孩童被惊醒,尖锐而刺耳的哭声连绵不绝,黑压压的人群混在黑夜中不断向城门前进,远远望去只有零星的火把游荡在一片夜色之中。

傀兵如火势一般向柯城蔓延,它们张着血盆大口一路撕咬,许多士兵死于尖锐的獠牙之下,场面混乱不堪,那些被撕咬后倒下的士兵又不断以恶魔的方式醒来,混入了傀兵的队伍。

傀蚁在寻找猎物时不会单独行动,它们往往一个接一个的沿着前一个傀蚁的气味前进,这些傀兵似乎继承了傀蚁的特性,如同傀蚁一般成群结队而去。

一只傀兵张着血淋淋的爪子爬进农妇家中,将睡梦中的孩童一口毙命,那孩子浑身颤抖后又逐渐醒来,漆黑的眼睛向外渗着浓黑粘稠的液体,嘴里渐渐长出尖锐的獠牙,浑身的肌肉膨胀般的撑爆了小小的衣服露出一块块红的发黑的肌肉,指关节不断延伸,最后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它跳了两下,力量惊人,一个蓄势便附在了留着眼泪瑟瑟发抖的母亲身上,母亲手中的菜刀始终没有落下,她闭上双眼,怀中的怪物伸出利爪掏出了她热气腾腾的心脏,随着一声咆哮心脏被整个吞下!他一个蓄势又跃进了牛圈,趴在牛背上一阵乱咬,老牛赫然倒地,浑身的皮毛开始溶解,不断向外渗出黑得发臭的脓血,一具百斤的尸体片刻腐烂成泥!

这种怪物早已不是从前的傀兵,当第一个免疫的士兵存活下来后,这些毒素便以惊人的速度进化……

傀兵们很快便涌入了大街小巷,所到之处惨不忍睹。

霍冕一身银色盔甲立于城墙之上,望着撤离的军队面如冰霜。

“封喉。”

霍冕一声令下,箭如雨下,被箭刺穿喉咙的傀兵瞬时倒下,傀兵前赴后继的涌上人群,尽管霍军奋力抵抗,仍旧无法阻止傀兵的蔓延,霍军一路后退,已退至城门,眼看再不关城门傀兵将蔓延出城!

“大人,已无力挽狂澜之势,如此下去只怕全军覆没!还请大人早做定夺!”云光一身黑甲单膝跪地。

霍冕提起云光的黑甲恶狠狠道:“我若退兵,满城的傀兵便困在柯城之中肆意杀我百姓!”

霍冕话音刚落,一只傀兵跃上了城墙附近的高台上冲他们龇牙咧嘴的咆哮,它一个蓄势便跳了起来,力量惊人的大,忽然一支箭穿过它的喉咙,傀兵一个抛物线便落在了城墙之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射箭之人正是仓奎,他身披战袍刚刚从前线撤下来,单膝下跪道:“大人,如此下去只会损兵折将,还望大人三思!”仓奎实在不忍自己的手下再死于这种毫无胜算的撕拼之中,在他看来,唯有撤兵才能保住霍军的根基!

霍冕十分看中仓奎,但并未对他的话做出答复。

“霍兄,你还在等什么?”贺知寻儒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一袭白衣依旧是风度翩翩,神色中毫无半分急迫。

贺知寻注视着霍冕,霍冕望着着早已面目全非的柯城满脸的悲怆,而眉宇中却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贺知寻知道,霍冕已有想法了。

果然,霍冕冷冷的开口了:“关城门,烧!”

在场的所有人皆震惊,霍冕这是要屠城!

众人皆无奈,为今之计除了屠城,也再无办法!

人群中突然传来惨叫声,接二两三有人被傀兵扑倒,在人群中大开杀戒,他们狠狠的撕咬奄奄一息的士兵和妇孺,血光四溅,血洗柯城。

一道道火光略过夜空,落在柯城的各个角落,火势一瞬间蔓延开来,越烧越大,傀兵被熊熊烈火包裹住,在火堆里挣扎,咆哮着!

而那些被抛弃的百姓们也在泪水和尖叫中化为灰烬!

柳红肩上挂着的行李一直没来得及放下,一路驾着马车出了城,姑娘们前前后后四十于人,硬是塞进了四辆马车,柳红驾着车走在最前面,后面分别由小谨、芙蓉和采铃驾车,南溪躺在芝香怀里,从回淮西楼一直睡到现在,芝香一路都照顾着。

出了走了好一会儿,柳红总算松了口气,才反应过来,行李还未卸下,她往后探了探身子将行李递给了芳琴。

夜色正黑,周围又同荒郊野外一般,柳红心想,隐隐有不安,这样的夜里免不了有野兽的袭击,突然马车似是陷进了坑里,猛的一下塌了下去,柳红跳下了车,仔细瞧了瞧,示意芳琴带姑娘们下马推车,后面的马车也依次停了下来,姑娘们一齐用力,马车一个抖动终于从坑里跳了出来。

为了不让后面的马车再陷进去,姑娘们皆下了车填坑,芙蓉点了根火把,四周瞬时亮起。

不一会儿的功夫,坑便填好了,柳红用力踩了踩,确定不会颠簸到南溪了,刚要命姑娘们上路,却见柯城内燃起了火光!

“柯城着火了!”

柳红一言既出,姑娘们皆望向柯城的方向,火势极速扩大,看着不像是失火,倒像是有人纵火!

姑娘们脸上竟是愁容,秋兰小声抱怨着:“有好些物件都还没来得急带走,本想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寻,如今这火势越来越大,定是会累及淮西楼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姑娘们皆垂头丧气,满声哀怨,柳红见姑娘们一脸愁容,高声道:“都上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姑娘们纷纷停止了抱怨,如今的她们可谓是一贫如洗,光身上带的这些银两根本维持不了她们巨大的花销。

南溪从马车里探出身子,面色苍白对姑娘们道:“发生了何事?”

姑娘们看了看南溪又往柯城方向望了望,南溪扶着马车顺着姑娘们的目光望去,柯城之上笼罩着一片火光!

南溪眉头微皱,看向小谨和柳红,柳红几步走到南溪跟前,失落道:“傀兵入城,我们只好连夜离开柯城了!”

南溪皱了皱眉头又望了望柯城,心头的悲愤灌满全身:“看来柯城终将遭此劫难。”顿了顿又对柳红道:“姑娘们无碍吧?”

“小姐,姑娘们都无碍,傀兵来之前我们就已经离开了。”

“那那些百姓?”

“百姓哪里相信我们的言辞,多数怕是困死在了城内!”

南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已分不清是背后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还是心口在痛,芝香见她面色苍白不堪便扶着她做进了马车。

姑娘们纷纷上了车,马车蜿蜒曲折前进,直至黎明破晓才隐隐约约看到了金城的影子。

025 废兴

破晓时分,金城守城的士兵缓缓开了城门,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蜂拥而入,守城的士兵自然不知柯城昨夜遭遇了怎样惨烈的撕拼,他们只能猜测,莫非霍大人要迁都金城了?

不像。

迎接霍府家眷之人是金城从前的城主郑东,金城遭霍军围攻时他并未做太大抵抗,以至于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们不相信郑东有能力庇护他们,于是多数人在霍军到达金城之前已携着一家老小逃难了。

不过正是由于郑东的不作为,才得以保全金城大大小小的作坊和民宅不被硝烟摧毁,霍军占领金城后留了郑东活口,霍冕不杀他,也没人敢杀他。

霍冕留他自有留他的用处,一个混吃等死之人,却将金城经营得繁华无比,若非扮猪吃老虎,实在想不到其他原由了。

人人皆知金城聚集了四海八荒的商贩与美食,说起人间烟火便会想到金城的繁茂。百姓外出逃难后,金城人口不同往日的繁盛,战火平息后有百姓陆陆续续辗转回金城,但大多数是死在了来回奔波的路上。

郑东虽是名副其实的混吃等死,可祖上却有世袭的爵位,多年来郑家虽不思进取,世代却过着优渥的生活,嫡长子的郑东是郑家出了名的闲人,他才不管谁掌天下,他只求一安身之所,只求有福可享。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有福可享之人,霍军占领金城后郑东便封了护城大将军,自从做了将军一直相安无事,直至前些日子赤罗军与朱燕军夹击霍军他才忙碌了些日子,不过虽说忙碌了些日子,却轮不到他上战场,霍冕手下猛将众多,就是排队,他也排到猴年马月了。

霍府家眷被安置在金城首富关宝汇的府中,关宝汇府宅遍布天下,如今已是郅王爷麾下大将,这宅子自然也闲置了。

宅子被人精心打扫过了,霍府家眷放置了行李便住下了,宅子比起霍府的府邸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霍老爷和正室夫人也就霍冕和霍青的生母摇夫人移居正房长瑞阁,东厢房凌云阁,西厢房望熙阁,霍家女眷如云,原本以为会无处安置,可谁料,关宅的内宅比起霍府的内宅丝毫不逊色!可想而知,前主人也是家眷如云了。

以关宅的规模来看,内宅不过是一隅春色,关宅的前主人并非喜好诗书之人,从布局和院子的设计即可看出,关府不似霍府那般小桥流水,池鱼垂柳,腊梅迎雪,而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曲调,大小楼阁镶嵌在府邸中不讲究对称却也是错落有致,直得一观的便是以乐央殿为首的乐曲宫,天下乐器应有尽有!配上华美的建筑,别致而令人神往。

出了乐央殿,一股酒香飘来,那便是“酒泉”了。

“酒泉”看上去就似普通泉眼,而实则大有文章,顾名思义,这“酒泉”中流淌的正是美酒!

泉眼一年四季不断流,美酒沿着人工开凿的渠道蜿蜒向下,壶觞置于酒托上顺着酒泉缓缓向下漂流,在此把酒言欢,情到高处便饮一壶美酒。

渠道两边设有凉亭点点,坐踏无数,在此处迎客设宴都是极好的!

关宅虽完全保留了原先的局貌,却再也不是关宅了,如今已归霍家名下,有了新的名字:锦安府。

随着霍府家眷的到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入金城,南溪等人随着人流一同前行,南溪早就听闻金城热闹非凡,可如今却是人烟稀少,哪里还有昔日的景象。

从柯城涌来的百姓似是为金城带来了新鲜的血液,出于对经商的敏锐嗅觉,南溪自然想到了此刻最不值钱也是今后最值钱的东西:房产!

问了小谨带了多少银两,小谨也还算机灵,竟挑了些精贵不重的首饰上路,要知道,这些上等的货色可值不少银子!

南溪知晓柳红等人自小长于金城,自然熟络许多,南溪派了柳红和芙蓉去打听府宅的下落,自己同姑娘们在客栈住下了,金城繁盛自然有繁盛的道理,这些专门为客商准备的客房就值得一提,这样的客房就如同一个小型居所,也分正房与厢房,虽简陋些也五脏俱全,姑娘们人虽多,也凑合住下了。

一路上虽不甚方便,却带了半车上好的药材,有些竟是去年霍冕带去为南溪补身体的,小谨蹲在小院里为南溪熬药,芝香体质不好,不可过度劳累,嘱咐好了采铃便休息去了。

姑娘们忙前忙后总算落了脚,有的围在南溪榻前,有的张罗厨房,不管昨夜经历了什么,日子总该要继续,现在姑娘们唯一期盼的便是南溪能早日好起来!

南溪坐在床榻上发呆,柯城毁了,淮西楼烧了,南府没了,颜儿也跑了,还好有姑娘们陪在身边,如今辗转至金城,一切又当从头来过,可如今不比从前,从前的她虽也穷困过,却有深厚的家底,现如今除了身上带的这些首饰和银两再无其他。

不过好在金城百废待兴,若想白手起家也是有可能的!

南溪既然看中了房产,心中自然也有了些许打算,但毕竟是打算,一切还要等柳红和芙蓉回来再做定夺。

黑夜将近,柳红和芙蓉一身疲态,南溪见她们累得够呛便让她们先行休息,采铃上了些小菜。

饭罢,南溪问及二人成果如何,二人皆摇摇头。

柳红道无奈道:“小姐猜得没错,金城的房产确实比柯城便宜了许多,只是有人下手狠快,我们虽走了一天,却扑了个空,如今商家见势水涨船高,若再找不到合适的房产下手,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南溪思索片刻,金城无人脉,要想下手府宅赚富豪的钱自然是难上加难,既然如此不如退一步,着手于向街边的小商铺。

南溪毅然决然放弃了购买府宅,对柳红道:“明日你们再去市锦问问有没有合适租宁的小商铺,地段合适的直接下定金!”

柳红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要说小商铺,她还真有熟络的人情,便对南溪夸下海口:“小姐你就放心养好身子!这件事柳红给你办妥了!”说完又为南溪掖了掖被角。

南溪见两人奔波一天了,心疼起来,道:“你们二人下去歇歇吧!明日还要赶早!”

026 陋虫(1)

“小姐你也早些歇息吧,等这阵子咱忙过了就带你去后亭花瞧瞧,那处一年四季都有花香呢!”柳红温柔的看着南溪,想起自己从前同小妹踏过的雪梅,赏过的夏荷。可惜造化弄人,双亲走得早,兄长欠赌被活活打死了,幸得三弟读了些诗书,在有钱人家做书童,两年前随炎家公子进京赶考从此便了无音讯了,小妹无知被人下了药没了清白,疯疯癫癫的,在逃离金城途中失散,四弟柳述已三月未寄家书了,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南溪笑了笑,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此次多亏姐妹们的照料了,柯城遭此大劫,若不是姐姐你忙前忙后的料理,我们姐妹又怎能安心的在此住下!”说着便拉起了柳红的手:“姐姐放心,我南溪虽非通权达变之人,但也会尽我所能带着姑娘们谋生,只要我们同心同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

小谨端了药上来一脸关切道:“眼下最重要的坎就是小姐你的伤了,快些好起来才好呢。”

柳红接过药碗吹凉了送到南溪嘴边道:“柳红不指望有好日子过,只要姑娘们平平安安,小姐常乐安康,我那四弟多捎些家书回来便好。”

少言寡语的芙蓉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芙蓉幸得有姐姐们相伴,此生无悔。”

“瞧你,又不是要生死离别,你哭鼻子做甚?”进屋收拾碗筷的采铃听了姐妹们的对话原本心里也有些酸涩,可见芙蓉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说了句。

芙蓉摸了摸眼泪道:“就你没心没肺!”

采铃一听,急了,道:“上月你的百香膏谁买的?你月事来了下不了床谁帮你洗的阑裙?”

芙蓉嘟囔着嘴道:“方才谭姐姐让我收拾屋子,我瞧着床头那盒子占了好些地头,扔了它一了百了!”说完便朝厢房跑去。

“你敢!”采铃放下碗筷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嚷着:“你个妮子,你还来劲了!”

采铃风风火火追着,出了门便撞在了谭姐姐身上,谭爱馨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内,见大伙都笑着,自己也笑了笑道:“还是两个丫头片子。”

柳红见她进来了也没吭声,转身对南溪道:“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歇息,明儿的事有些地方还需打点打点,我先下去准备了。”说完便退下了。

谭爱馨收拾好了桌子又添了添安神香,举止优雅如大家闺秀,她向南溪行了礼也跟着退下了。

南溪见她退下了便命小谨将今日寻来的《商论》拿给她翻翻,小谨百般不愿,却还是拗不过南溪,只好嘱咐南溪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南溪连连点头道:“姐姐说的是!”

夜渐渐静了,虫鸣欢唱,一只丑陋的小虫在烛光下闪着黑色的光泽,长长的触角窸窸窣窣颤动着,两只眼睛深深凹陷在硬硬的躯壳里,它的速度极快,一下子便从门缝溜到了烛台下,缓缓沿着不高的蜡烛爬了上去。

烛火跳动了两下,南溪看了看烛台,只见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一点一点靠近烛火,南溪合上书注视着它,看它似要飞蛾扑火,便对这只丑陋的虫子提起了兴趣,很快她便发觉了,这只虫子是不怕火的!

它爬上烛台并非是寻死,而是为了找食物,而它的食物便是被烛火烧化的蜡油。

它伸出一个看着像苍蝇嘴但要大上许多的口器吸着蜡油,不一会儿蜡油就见底了。

南溪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虫子,浑身不舒服起来,鸡皮疙瘩也跟着起了,看了一眼小谨,小谨已在对面的床上睡熟了,她缓慢的走下床将小谨的床幔放下,又回了自己的床也放下了床幔,将那本《商论》卷成一团放近嘴边吹了口气,蜡烛瞬间熄灭,四周一片漆黑,南溪摸回床塞紧了床幔才放心睡下了。

黎明将至,随着一声响亮的尖叫声,姑娘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梦笛疯了似的甩着袖扣人也紧接着蹦了起来,与她同睡的姑娘春华和秋檀睡眼迷蒙的看着她在眼前张牙舞爪的跳着。

春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一闭眼又睡了过去,秋檀揉了揉眼睛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梦笛一脸无奈道:“你这是梦游呢?”

只见梦笛一边跳着一边道:“虫子!虫子!”

秋檀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只虫子,正准备倒下去睡个回笼觉却瞥见春华的脸肿的像颗猪头!她一下子睡意全无,摇了摇春华的肩膀示意她醒来,可春华不搭理她,翻了身继续睡觉,可一翻身,脸刚碰到枕头她就痛得醒了过来,嘴里还发出嘤嘤的惨叫声。

“春华你这是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春华吃痛的摸着自己的脸,也觉得不对劲起来,自己的脸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春华跳下床找出一块铜镜,只听哐当一声铜镜摔在了地上。

此时春华的半边脸连着下巴和额头都高高的肿了起来,一只眼睛肿得挡住了视线,眼睛下面两寸的地方凸起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包块,包块中间还向外留着白白的脓液,她斜着眼睛看向二人,面目竟有些狰狞,二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春华起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一会儿便坐立不安起来,她捡起地上的铜镜又看了两眼自己,嘴里叨叨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春华你先别急,我这就叫芝香姑娘过来!”秋檀说完便朝着芝香的屋子跑去了。

“春华你别担心,芝香姑娘一定有办法的!”梦笛扶着春华坐在床边小心安慰道。

不一会儿芝香便来了,一起跟来的还有柳红和谭爱馨,三人见了春华也吓了一跳,芝香瞧了瞧,眉头却拧了起来。

春华此时已然吓得抖了起来,另一边脸苍白得没了血色,额间的汗珠也越来越多。

柳红着急道:“芝香妹妹春华她阻碍吧?”

芝香虽见过不少被虫兽咬过的肿块,却未见过一夜之间肿得如此快的,为了避免春华太过紧张便道:“春华妹妹莫慌,先熬些草药给你洗洗,再喝些解毒的汤药,定会没事的!”

在场的人听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秋檀和梦笛跟着芝香进了后院拿草药,谭爱馨大姐姐般的安慰着春华,柳红看天色也亮了起来,便进屋叫醒了芙蓉和采铃,芙蓉倒腾了片刻便准备出门了。

走之前柳红对采铃交代道:“照顾好小姐,家里就交给你了!”

采铃一听,自己像是被寄予了厚一般便问柳红:“不是还有谭姐姐吗?”

柳红一条腿已跨出门,高声道:“让你顾家你便顾家!”说完便没了影子。

027 陋虫(2)

芝香端进来一盆黑乎乎的药水,要给春华洗洗脸,春华等了半天了,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就开始往脸上浮药水,水用草药煎过的,浸到脸上还挺舒服,原本火辣辣的痛觉去了不少!春华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中药,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南溪得知此事后让小谨采购了些驱虫的艾草回来,并嘱咐了姑娘们夜间歇息定要关好床幔,姑娘们也都悻悻的清理了自己的床铺,生怕那不知名的东西藏在了何处。

院子里仍是荒草丛生,露珠在接受了晨光温柔的洗礼后蒸发出一股青草的气息,这些气味夹着院墙边那株收敛了气息的夜来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心神安定。几只麻雀停在了墙外的枝头上呼朋引伴,沉睡的庭院似是被唤醒了,总算有了些生气。枝头的麻雀蹦了几下便飞进了庭院,一只落到了南溪脚下,它转了转短短的脖子,衔走了一根细细的枯枝又飞走了。

出了院子往东,皆是小石子铺成的小路,前半段路有汕掘河一路伴行,白堤柳帘,微风徐徐,后半截路则汇入宽阔的大理石街道,一路往前大概二三里路便入了从前的闹市,柳红喜气洋洋的招呼着南街的摊主赵妗云。

赵妗云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金城的富家公子无不对她钦慕三分,赵妗云嫁了当时的财阀大少范葛并育有一女箐儿,自古红颜薄命,赵妗云虽有花容月貌却没能在范家立足,早些年被人陷害与外人**,范葛有心护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一纸休书将她打发到了南街,连同女儿箐儿也赶了出来,范葛留了南街小商铺给母女以维持二人的生计,可赵妗云不善经营,只得收租过日子,这么些年了过去了,南街也衰败了不少,范葛也将豆蔻年华的女儿生拉硬扯的接走了留下赵妗云形单影只留在南街度日。日子久了人就有些疯疯癫癫了,她本想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却意外被柳红撞见阻止了,柳红见她可怜,得空了便看看她,一来二去二人也熟络了不少。

柳红为赵妗云换了身行头后显得大方得体了不少,脸上虽多了些岁月的蹉跎但风韵犹存,又为她上了些脂粉,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柳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精美牡丹金钗,她拿起来插在了赵妗云精美的发髻上,人顿时贵气了不少,她笑着对赵妗云道:“姐姐风韵不减当年,这对簪子就送给姐姐了!”

赵妗云微微一笑:“人都老啦,还要这些做什么。”她摸着自己的脸,这辈子过的竟是些荒唐日子。

柳红见她黯然神伤安慰道:“姐姐倒是比我们楼里的姑娘精致了许多呢!”

赵妗云顿了顿道:“那些姑娘们可还好?”

柳红收敛了些许笑容道:“如今日子举步维艰,姑娘们辗转回来了,却没了生计。”

赵妗云跟着愁起来:“都是苦命人!”

柳红梳着赵妗云浓密的头发道:“姐姐,眼下姐妹们有意做些小买卖,手里头也有些银子,您看能否将南街一半的小商铺卖予我们?”

赵妗云思索片刻道:“妹妹也知道我不善经营,这些年来生意也没个起色,我这日子也没个盼头,你们若想买就都买了去吧!”

柳红喜上眉梢,道:“既然姐姐同意了那便说个价吧,我也好差人准备准备!”

赵妗云早看出柳红是个能干之人,这些年自己孤苦伶仃唯有她常来这里走动,若不是她,自己怕是已经不在了,她道:“我心里也没个数,妹妹看着给吧!”

柳红见她对行情并不知晓,便道:“我昨天打听过了,我给您这个数!”说着便比了五根手指头。

赵妗云喃喃道:“五百两?”

“姐姐,是五千两!”柳红蹲下身轻轻拍着赵妗云的手道。

赵妗云被那五千两吓得不轻,道:“我那些铺子竟这么值钱?”

“姐姐你有所不知,你这街景算作前些年可值一万多两呢,如今衰落些却还算值钱!”

赵妗云早已将柳红视为闺女,担心道:“柳红啊,来历不明的钱咱可动不得!”

柳红轻声笑了笑:“我这是在为我家小姐做事,要买您铺子的人正是她。”柳红又意味深长道:“小姐救了姑娘们的命,又给姑娘们口饭吃,如今小姐也落难,我定当尽心尽力帮她!”

“姑娘家也不容易,你人又这么实诚,我给你折个价吧,四千两。”

柳红喜上眉梢:“如此甚好!”便招呼了芙蓉拿定金上来:“姐姐,这里是两千两银票,您立个字据就算是收下定金了!”

赵妗云立了字据又收好了银票,便道:“瞧你乐的,回去向小姐复命吧!”

“既然如此,柳红明日再来登门拜访!”柳红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南溪这个好消息,便行了礼,带着芙蓉出了赵妗云的居所。

回到客栈,柳红将字据拿给了南溪,南溪一惊:“四千两便拿下了?”

“没错小姐,虽是拿下了,可南街衰败了些,要修整还是要花些精力的!”

南溪端起茶抿了口,道:“这个倒是无妨,明日我亲自拜访赵夫人。”

“可小姐你的伤势还未好!”柳红自然不知南溪的体质不同常人。

南溪笑道:“我已能下地走动了,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

“倒是小姐亲自去更妥当些。”柳红突然想起春华便道:“春华可好些了?”

“早上喝了药便睡下了,也不知肿可退下了,不如姐姐随我一同去瞧瞧?”南溪放下茶杯缓慢站起身子。

二人进了屋子,春华已然醒了,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半边脸看上去并未消肿,南溪心想,许是这药效来的慢了些。

柳红叫了声春华,她却未应答,直勾勾的盯着窗外一动不动,柳红又摇了摇她的身子,也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梦笛从板凳上蹦起来担心道:“春华她该不会是傻了吧?”

“乌鸦嘴说什么呢!”柳红驳回了梦笛的话。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春华除了呼吸均匀的起伏着,竟真像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叫也不答应。

春华不进汤米,更别说服药了!姑娘们开始担心起来,芝香亦是毫无头绪。

而春华的另外半张脸也开始浮肿起来,被咬的半张脸更是肿得几乎要裂开来了,她的皮肤发光发亮,似是有油水要渗出来了!

028 陋虫(3)

姑娘们乱得如同热火上的蚂蚁,芝香瞧不了的病,怕是换了其他大夫也都瞧不了,若是中邪了,兵荒马乱的去何处请法师?

如今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耽搁下去,南溪让熟络的姑娘们都出去打听法师和江湖郎中的消息,留下的姑娘在家里守着与芝香一同想法子。

眼下芝香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只能强行让春华服药了!

柳红一只手提着春华的腋下,另一只手费力的抬起春华的小腿想要将她移至床头,可春华身子无比僵硬,两条腿不论如何也不肯打直,无奈只好将她放回原处,又将盛满汤药的勺子凑到她嘴边,春华丝毫没有意识,一只眼睛肿的只剩了一条缝,另一只眼睛早已深深凹陷在了里面,春华虽没了意识,可牙关却紧紧闭着,柳红伸手想要撬开她的嘴,可任凭柳红怎么使劲也撬不开,由于太过用力的缘故柳红的五根手指都深深陷入春华的脸和下巴里,她那张原本就肿的高高的脸顿时有些惊悚!

柳红见没了法子,只好松了手将汤勺放下,她的手一离开春华的脸,方才碰过的地方便留下了五道深深的窟窿,不一会儿的功夫窟窿又填平不见了。

柳红满手都是油水,那粘腻的感觉真不好受,她只好到院子里洗洗手,方琴为柳红取水,柳红的手浸到微凉的井水中油水便立刻结成了块浮起来,柳红很是不解,便叫姑娘们来看看。

姑娘们看着也觉得很是奇怪,南溪看着水里飘着的白色块状的东西到觉得像是滴在水里的蜡油。

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从人身上掉下来呢?南溪百思不得其解。

柳红净了手,姑娘们一群人又才跟着进了屋子,大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眼。

眼看着春华的脸越肿越大,连着头皮也肿了起来,那油水更是顺着头发丝淌了下来,很快春华的头发便结得一条一条的。

芝香不断的用浸过药水的手帕为春华敷脸,却丝毫不见起色,反而连同脖子也肿了起来,芝香暗暗觉得不妙起来,若是肿物压迫到春华的气脉就糟了!到时候还没等到法师和郎中来便先一命呜呼了。

姑娘们也顾不上吃饭,实则也没什么胃口,南溪第一次感到这么有心无力,眼睁睁的看着春华的病情这么蔓延下去,竟没有一点法子。

春华方才还泛着油光的脸此刻也已经开始有透明的油水往下流动了。小谨随手拿了个碗接着以免弄得满身皆是,她看至碗里的东西心里隐隐作呕,姑娘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有的已经扶着墙喘着大气了。

油水滴到碗里迅速就冻结了,这么看着到和蜡油没什么区别了,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都滴满一碗了却还不江湖见郎中和法师的到来,此刻肿块已经蔓延至春华的脖子了,并且还在不断的扩大,芝香愈发的焦虑起来,心想若是再无办法,只怕春华危矣!

春华奋力的吐了口气,却吸不上气,锁骨深深凹陷了下去,芝香见她已经呼吸困难了便咬咬牙回了房,姑娘们见一向镇定的芝香都慌了起来,心里就更没底了。

不一会芝香又回来了,手里却多了把匕首,见她将匕首凑近了春华的脖子,姑娘们皆吓了一跳!

南溪见状道:“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芝香面色格外沉重,额间布满了汗珠道:“眼下若不放流,待到肿物令妹妹窒息了就再无力回天了!”

姑娘们学习医术已经好几月了,自然对放流治疗有所耳闻,南溪心想,如此便不得不试试了,便道:“芝香妹妹,你动手吧!”

大家都以为芝香要为春华放血,芝香却只是在春华脖子后侧不显眼的地方轻轻划了一刀,混杂着血丝和脓液的油水瞬间就冒了出来!小谨连忙取来了木盆接着,春华的衣服未能幸免,已被源源不断流下来的黏液打湿。

随着放流的增多速度逐渐缓了下来,原本有些憋气的春华如获新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姑娘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刀口不断向外流着混合的液体,春华原本肿得高高的脸也逐渐塌了下去,被撑开的皮肤松松的搭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褶子,凹进去的眼睛也逐渐凸显了出来,眼皮重重的搭在眼睛上面,看着哪里像十六岁的姑娘,倒像是九十岁的老太太!

多数姑娘被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南溪见姑娘们个个表情难看,便吩咐她们出去候着,姑娘们坚持了许久,即便胃里翻涌着,却也没人要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有姑娘陆陆续续回来了,柳红凑上去询问回来的姑娘们,见她们各个低垂着脑袋便也猜到了结果,柳红数了数人却不见芙蓉和采铃回来,便问了姑娘们,姑娘们皆不知情。

秋檀道:“出了门姑娘们便分头去寻了,芙蓉和采铃去了西街,怕是儿也该回来了。”

“谭姐姐不是也一同去西街了吗?”梦笛插了一句,所有姑娘便都看向谭爱馨。

谭爱馨一脸的不知情:“我虽同她们一道去了西街,却在路口分手了,妹妹们在等等,兴许她们已经找到郎中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娘们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天黑了还不见二人,莫非真被她两找着了?

一群人站在院子里等着二人回来,屋里传来小谨的尖叫声,南溪移至房内只见芝香倒在地上,小谨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颤抖,而原本坐着一动不动的春华却没了人影!

南溪掐了掐芝香的人中,却不见她醒来,对惊魂未定的小谨道:“发生什么了?”

“春...春华她跳窗户走了!”小谨吓得不清吞吞吐吐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姑娘们都出了门去瞧回来的姑娘,芝香正在为春华敷脸消肿,小谨手里端着盛着液体的木盆胳膊也已经开始酸痛起来,她将盆放在地上,稍稍活动了双臂,只听见屋外妖风阵阵,似是有恶魔在嘶吼。

“砰!”

原本关好的窗户被狂风吹打在了墙上,风顿时就灌了进来。春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两声脆响。

芝香见春华有了动静便惊喜对小谨道:“春华她有反应了!”

小谨一听便凑了上去,只见春华的脸皮松垮垮吊着几乎搭在了脖子上,她似是不太舒服,仰着脖子往后延展了几下,那脖子后面的刀口被突然而来的压力一挤竟直直地喷出两道腥黄而黏腻的油柱,芝香眼睁睁看着油柱喷到自己脸上却来不及闪躲,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倒头便昏了过去。

春华拖着向下滴着油水的厚重脸皮失了魂般的向窗口走去,狂风撩拨起她油腻腻的头发,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小谨,小谨颤抖着蜷缩在角落,春华朝她笑了笑,那笑容狰狞而恐怖,随着脸皮的移动春华的嘴渐渐从脸皮里露了出来,她笑着却没有声音,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从她嘴里爬了出来!

小谨吓得尖叫了出来,那只虫子似被惊动了,极速的钻进了春华的耳朵里,春华头痛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纵身一跃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029 陋虫(4)

南溪将芝香扶上了床,她走向窗台朝窗外望了望,万物已混入一片夜色之中,除了远处被狂风肆虐的树影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对,远处似是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却不是春华。

柳红带着几个姑娘追了出去,南溪伤还未好透动不得身子只好留在屋内等候,柳红走后她心里却不安起来,春华此刻受着伤应当跑不远,不管如何先找到人才好。

狂风呼啸,远处那人影越走越近,直到走到距离南溪两尺的距离时她才认出是个男子的身影。

男子直径向她走来,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挂着一串大大小小的竹筒,走起路还晃荡着声音。

南溪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手渐渐移向腰间的匕首,谭爱馨等人见了南溪的举动也都警惕起来。那男子走近了立在窗前,南溪看不清男子的五官,却能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压迫感,窗外顿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略过,男子的轮廓也跟着一闪而过,那是一张桀骜不羁的脸,嘴上还挂着轻蔑的笑。

“谁?”南溪清脆的声音响起。

男子并未回答,而是轻身一跃跳了进来,谭爱馨顿时从窗户旁窜了出来站到了男子身后,男子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又是轻蔑的笑。

谭爱馨对南溪使了个眼色,南溪立即打开一个精致的瓶子向男子撒去,一道白色的粉末划过空气,男子将斗笠揭下把粉末挡了回去,就在此时谭爱馨匕首一挥眼看就要落在男子身上了,男子却一个俯身躲了过去,男子俯身后手肘一出力便落在了谭爱馨的后背,谭爱馨重心不稳的向前踉跄了几步,南溪上前接住了她:“没事吧?”

谭爱馨摇摇头,后背虽通却未伤到筋骨。

南溪见此人来者不善,便问道:“少侠为何夜闯女子居所?”

那男子仍不回答,从腰间取出一个硕大的竹筒,并将木塞拔出,一条红绿相间的蜥龙顺着竹筒爬了出来,姑娘们皆吓了一跳,那条蜥龙沿着男子的左臂攀上了脖子懒洋洋的绕了一圈,又沿着右臂慢慢往下爬。

男子蹲下身将蜥龙置于地上,那蜥龙瞬间溜进了人群,姑娘们尖叫着为它让路,南溪瞪了一眼男子,也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男子并没有想要恶斗一番而是快步追上了蜥龙,南溪觉得有必要一探究竟,便也跟了上去。

蜥龙在地上徘徊了一圈便出了房门,一堆人在它身后张望着,蜥龙进了院子便消失在夜色里,不一会儿草丛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那只蜥龙嘴里叼着一只黑黑的虫子又爬了回来。

小谨定眼一看,那虫子竟和她从春华嘴里看到的虫子一模一样!

“虫...虫子!春华嘴里的...一样!”小谨吓得语无伦次。

“这可像你从春华嘴里看到的那只?”南溪自然知道小谨想说什么。

“是...是它!”小谨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虫子。

姑娘们一时躁动了起来,回想起春华的遭遇就觉得背后一凉,这么小的虫子竟然这么毒!

南溪也认出了那虫子,与自己昨夜在烛台上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心里不免有些后怕起来。

那虫子在蜥龙嘴里挣扎着,它敏捷的的一跳,竟然挣脱了出来,一个抛物线就落在了南溪的脚边,姑娘们见状尖叫不已,南溪本想后退,男子却制止了她,道:“别动!”

南溪一听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那虫子在南溪身前徘徊了一下,身后的蜥龙向它扑去,那虫子又一跳落到了南溪的裙子上!

南溪浑身都冒着冷汗,若是被这虫子咬上一口可全完了!

“千万别动!”男子说完又对姑娘们比了个住嘴的手势,姑娘们这才都安静了下来。

男子一步一步靠近南溪,又轻轻打开一只竹筒,一只虫子闪着金光爬了出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它长得像极了那只黑色的虫子,只是身体要比黑色的虫子大上两倍。

那只黑色的虫子瞬间就跳到了男子手上,顺着他的手臂向那只金色虫子的方向爬去。

男子另一只手缓缓拿起挂在脖子见的哨子,他轻轻吹了两声,哨子发出轻缓悦耳的声音,那只金色虫子似是听到了便又爬进了竹筒里,黑色虫子紧跟着也爬了进去,男子立即塞紧了木塞,又挂回了腰间。

南溪这才仔细瞧了瞧眼前的男子,他的发丝轻舞,微微有些凌乱,眉骨高挺英气逼人,倒是看不出年龄,他一身的粗布袍子,看上去八尺有余,袍子底端大概被树枝划了两道口子,一双草鞋遮不住一道道裸露的伤口,男子蹲下身吹了两声口哨,那只红绿相间的蜥龙便窜到了他的脚边顺着他的脚爬到了肩膀上,他站起身笔挺挺的立在南溪跟前,又巡视了一周,发现十几个姑娘正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少侠且慢!”

南溪从背后叫住了男子,男子勾了勾嘴角又缓缓转过身看着南溪,脸上挂着一副姑娘有何贵干的表情。

南溪见男子得意的样子便道:“少侠可知晓此虫的来历?”

男子顿了顿,脸上的不驯又多了几分,道:“这是秘密。”

他的回答让南溪觉得他愈发神秘,南溪稍稍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笑了笑道:“少侠帮了姑娘们如此大忙,如今夜已深了,大雨将至,不如吃些酒菜再上路?”南溪心想,春华的事情太过蹊跷,此人又熟知那黑虫的习性,不如先将他留下来。

男子见南溪突然变得如此客气,还要酒菜招待,心里顿时美滋滋的,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说完男子便自顾自的移至了正厅,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宅子到不像是私人的,装潢和家具也都很陈旧了,那为首的女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姿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行姑娘碰上了他算是走运了,否则她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想着,南溪便上了茶,男子见她眉眼低垂,青丝垂落,温婉而大方,心里竟有些触动,他拿起茶杯道:“姑娘们为何流落至此?”

“少侠又为何流落至此?”

男子见这姑娘非但不回答反倒问起他来了,便笑道:“我就居住在金城以东的埮谷山上,今日只是下山游历。”说完便品了口茶,心里不经感叹,这姑娘看着有些落魄,泡的竟是西湖龙井!如此他倒要重新谋划谋划了。

030 陋虫(5)

男子细细的品味了西湖龙井,也细细的品味了眼前的女子,这女子正值年轻貌美,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岁月磨砺过的老成与从容。

又一道闪电劈过,紧接而来的雷声将大地震醒,震得人也惶惶不安起来,都这么晚了芙蓉和采铃还不见归来,就连柳红那边也没个消息。

男子见眼前的女子一脸愁容道:“姑娘可是担心你家那位跳窗的姑娘?”

南溪一惊,他看到春华了?

南溪急切的追问道:“你可看见她往何处去了?”

男子又品了口茶若无其事道:“不用想也知道它往东去了。”

南溪见此人是知道实情的,却藏着掖着不愿道破,似是在筹谋着什么,又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此话怎讲?”南溪也不急,倒是愿意慢慢和他耗着。

“黑漆漆的,那姑娘龇牙咧嘴往我身上扑,想不注意都难!”男子答非所问,似是在故意吊着南溪的胃口。

说完他放下了茶杯,想起那张油腻腻的脸便再喝不下一口了。

“姑娘的茶到是好茶!”

南溪笑了笑:“少侠喜欢便捎上些走吧!”说完便命站在一旁的方琴去打包些给男子。

男子眯着眼睛笑起来:“既然我与姑娘如此投缘,那便实不相瞒了,方才那虫子名叫鬼蛀。”

南溪见男子总算开了话匣子,便道:“少侠果然见多识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鬼蛀原本长在深山岩洞中,从不会出现在人多繁荣的市井,这种虫子昼伏夜出,对猎物十分的挑剔,只捕食体格雄壮的野兽,待野兽死之将近时在钻进野兽的脑子里,控制野兽,驱使野兽回到鬼蛀的巢穴。一般外出捕猎的都是雄虫,这些雄虫从不捕食雄性动物,也不捕食年幼和年老的动物。”

说完便看了南溪一眼,南溪正听得出神,他接着道:“它们的猎物就是如你们这般的,花容月貌又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至于它们为何会在此处出现我也不甚了解。”

男子似忽然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南溪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等着他的下文,可男子却打住了不再继续。

南溪只好问道:“少侠可有法子解毒?”

“在下最多识得些奇鸟异兽,治病救人我可不行!”他完全可以骗了这位姑娘,拿到钱后再逃之夭夭的,他虽穷困潦倒了些,可坑蒙拐骗他从来不做。

南溪有些失落,如今大概知道了虫子的来历,却还是救不了春华,不过此人深藏不露,或许还能问出些别的什么。

“被鬼蛀叮咬了,会有何结果?”南溪很想知道春华还有没有救。

男子若有所思起来:“只要是被鬼蛀咬过的定会全身肿胀而亡!”

“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男子摇摇头无奈道:“没有。”

他若是有法子两年前便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妹中毒身亡了,当初他为了救被鬼蛀咬过的师妹可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最终师妹还是死了,为此他自责了好久,也研究了鬼蛀许多年。

南溪的眸子暗了下去,春华真是个命苦的女子,稀里糊涂就毁了容貌,如今又不得不生死由天了。

“既然少侠对此虫甚是了解,又有办法将其除之,不如就先在此住下,以免姑娘们在受其害。”南溪心想金城怕是再难找到一个如此懂鬼蛀的人了,

南溪招了招手示意方琴过来,方琴走近了见南溪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便俯首将耳朵凑了过去.....

会意后方琴便退下了,不一会又拿来一个钱袋,看上去有些分量。

南溪也不再委婉了,便道:“你若是真能驱除鬼蛀,我定当重谢!这些就当是感谢少侠今日的救命之恩了。”说完便将银子递了上去。

男子一听喜上眉梢,便夸下海口:“换做别人定当做不到,谁让姑娘遇到我了呢!”

南溪见他答应了终于松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你得在此处待着,直到确认姑娘们安全了才能离开。”

“如今姑娘是在下的财主,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少侠怎么称呼?”

“姑娘就叫我钱寻吧,姑娘怎么称呼?”

南溪心想,好一个直接了当的名字!

“南溪。”

钱寻见南溪身穿蓝色衣裙,静如溪流,倒也人如其名,这女子温婉动人,总让人有种想要照顾她的冲动。

“小姐,少侠,请移步用膳。”小谨在门口恭恭敬敬道。

南溪觉得奇怪,小谨跟了她这么些年虽说都是规规矩矩,可自从老爷走了就再没有约束过她的言行了,今日她是怎的了,竟变得这般客气。

钱寻一听可以用膳了便迫不及待的起了身:“先用膳。”说完便朝小谨走去,小谨娇羞着为钱寻引了路。

南溪作为主人招待着钱寻,姑娘们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上了菜便又退下了,一堆人挤在小厨房里简单的对付了一下,心里记挂着还未归来的姐妹们。

南溪给钱寻满上一杯酒,钱寻拿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梅子酒?”

南溪笑了笑:“姑娘们初来乍到,就委屈少侠了。”

钱寻品了品梅子酒神色突然哀伤起来,喃喃道:“美酒,只在旧梦里......”

“少侠说什么?”

钱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钱寻将南溪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酒入口便化作相思苦,他闭着眼睛握紧了酒杯,杯子在他手中一点点碎裂,碎裂的酒杯已经扎入他的皮肤,他却仍不放手,他似在痛苦的隐忍着,南溪也不知所措了,难道才饮一杯,他便醉了?

南溪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背,他缓缓抬起头盯着南溪的眸子,她的眼眸像极了一个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将她看做了另一个人!

“彤儿?”钱寻失神的喊了出来。

彤儿是谁?正想着,南溪的头忽然剧烈的痛起来,不知为何,她感到身体里有一种力量想要冲出来,那是一种撕扯的感觉,当听到钱寻喊她彤儿时,她的心开始痛了起来,南溪痛苦的压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向外流淌,她到底怎么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

031 陋虫(6)

“彤儿?!”钱寻差点就将南溪拥入怀中,有一瞬间钱寻真的以为南溪就是自己的彤儿,可惜他没有醉,更无法欺骗自己。

南溪失态的跌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心痛令她不知所措,她的泪已决堤,任凭她怎么试图让自己清醒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举止,脑子仍是空空如也,彤儿,她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每想一遍她的痛便多一分,这个名字似一个诅咒般的将她包裹,而她却找不到任何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钱寻蹲下身想要扶起她,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肩,南溪身体里那种撕扯的感觉顿时就不见了,她就像就像刚刚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她如获新生,那种致命的心痛也消散殆尽。

南溪傻愣愣的坐在原地,她再次努力的回想了彤儿这个名字,仍是毫无所获,她被钱寻搀扶着坐回了原位,钱寻见她脸上挂着泪珠毫无反应的呆坐着,便对南溪愈发的好奇起来,这个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钱寻的眼睛仍旧不肯离开南溪的眸子,那双眸子像极了他的彤儿,彤儿的眸子是浅浅的棕色,这倒与常人并无差异,特别就特别在彤儿的眸子中间有浅黄色的如同花瓣般晕染而边缘是深黑色的,这令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有神,笑起来时也愈发的动人。

但是他知道,南溪不是他的彤儿,他的彤儿早在八年前便去世了。

他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泪痕,可还没碰到她,她便闪躲了,钱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立即收回了手。

“小姐,春华找到了!”

小谨冲进屋却正好捕捉到了钱寻收回的手,她原本惊喜中夹着惊恐的脸变得暗淡了下来,南溪立刻摸了摸眼泪。

小谨见南溪面色不太好看便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南溪回了回神道:“身子有些不适,不过已无大碍了。”又转身对钱寻道:“劳烦少侠随我去瞧瞧这个妹妹”

说完便被小谨搀扶着向春华走去了,钱寻望着南溪的身影,感叹着,若是彤儿还在,也应当有这般大了。

他见两人去了便也跟了上去,刚进屋就见柳红将春华摁在地上,春华不断的针扎着,手和脚都被束着却仍是不死心,她浑身都粘着黏腻的油脂,脖子后竖着的的刀口一直蔓延到衣服深处,不断的向外淌着液体,那刀口随着她的挣扎有规律的爆开又闭合,每一次爆开都可以看见深处那醒目而又红肿的肌肉,甚至可以看到肌肉间攀爬的暗红色血管。

姑娘们退得远远的,只有柳红站在中间时不时纠正一下春华的姿势,石质的地面结着大块大块白色的蜡块,她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有些溃烂了,这更加速了那些油水的流出。

春华似是非常的难受,虽已是面目全非却看得出她无比的痛苦,她用力叫了两声,却不再是原来那个甜美的声音,如今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钱寻大感不妙,他走上前在春华的脖子上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原本鼓起来的颈部被他的一击顿时液体四溅,春华一下子没了意识,停在原地地一动不动。

“为何要将她打晕?”南溪追问道。

钱寻有条不紊的掏出一个瓶子,先是将白色粉末撒在了春华的口鼻上,然后连同眼睛和耳朵也都撒上了。

“你要干什么?”柳红以为钱寻是姑娘请来的江湖郎中,见他年纪轻轻,便不得不怀疑他的本事。

“姑娘还是离春华远一点的好,这鬼蛀还未离开春华的身体,一会要是爬出来咬了姑娘可就麻烦了!”

“那为何你可以靠近?”柳红仍不信任他。

“哼~”钱寻笑了笑道:“鬼蛀从来不对男子下手,它们最完美的猎物便是风华正茂的姑娘,你顾好自己便好了。”说完便伸手在春华厚重粘腻的脖子上摸了起来。

柳红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动作如此娴熟到对他多了几分信任,也就放下了自己的警惕。

“不好!”

姑娘们原本就全神贯注的看着钱寻在春华的脖子上摸索,他突然一发话,姑娘们皆吓了一跳。

钱寻摸着春华脖子里圆滚滚的东西突然感到不妙起来!

太奇怪了,雄虫何时竟能在人体产卵了?!他拔出匕首,轻轻划了一刀,扒开春华的皮肉找了起来,突然一个长得像珍珠的东西滚了下来!

这颗“珍珠”表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粘液,它落在地上微微有跳动的迹象,钱寻拔出竹筒将蜥龙放了出来,蜥龙跳到地上用舌头卷起“珍珠”便一口吃掉了。

南溪有些焦头烂额,便问道:“这是何物?”

“鬼蛀已在春华体内产卵了,待到明日太阳初升便会破卵而出,到时候上百只鬼蛀将会冲破春华姑娘的五脏六腑!春华姑娘怕是为时不多了,姑娘们送她最后一程吧!”

姑娘们虽知道春华凶多吉少,却没料到厄运竟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快,好些姑娘与春华也相处六年了,春华一直都是个没心眼又爽快的姑娘,如今竟是这般命运,姑娘们皆忍不住涕泪。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春华生平最爱美了,怎么能这么死了?”秋檀说完便大哭了起来。

秋檀与春华最为交好,见她一把鼻滴一把泪的哭着,姑娘们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在下劝姑娘们还是早做打算,等幼虫出来了就晚了!”钱寻见一群姑娘都没了主意只好提醒了一下。

南溪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问道:“鬼蛀可怕火?”

“鬼蛀的外壳坚硬无比,用火很难将它们杀死,不过虫卵却怕火,未孵化的虫卵在火中熬不过半个时辰便会化为灰烬,至于那只成年的鬼蛀,大可不必担心,产完卵它的寿命便到尽头了。”

钱寻说着,心里却有些琢磨不透,那鬼蛀分明是雄虫,又为何会产卵?

鬼蛀身带剧毒,又少有天敌,若非雌虫数量太少,它们的繁衍将不受控制,若真如他所想,雄虫也可产卵,那不全乱套了?!

032 火噬

南溪悲痛欲绝:“我们送春华最后一程吧。”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春华妹妹最爱美了,我们让他走的体面些,柳红,方琴,你们给春华洗洗,打扮打扮。”又转过头对小谨道:“带姑娘们架火葬台!”

“小姐...”小谨不忍道。

“快去。”南溪面色愈发的苍白。

姑娘们虽不忍,却无可奈何,眼下除了照做也无其他办法了。

南溪带姑娘们退了出来,留下方琴和柳红在屋里为春华梳洗,闪电再次划过,雷声接踵而至,姑娘们皆慌乱起来,如今这天气若是下了雨可如何是好?

“姑娘不必担心,这雨是下不来的!”钱寻幽幽道。

南溪看了看钱寻,他早料到这雨不会下,却还留下来避雨,此人外表看着冷漠,却非薄情之人。

一炷香后春华被收拾好了,她穿着她最爱的湖色琉璃仙裙,戴了她平日里舍不得戴的珍珠吊坠,手中还握着一个男子的玉佩,姑娘们早看出她心有所属,奈何原本可以恩爱的二人如今却要天各一方了。

此时火葬台也差不多搭好了,春华被台上木架,木架用金色的绸缎细细的裹了三层,上面放着春华最爱的物件:一只精致的盒子,一把公子的画扇,一对鸳鸯锦囊。

如今这些动西只能同她一起化为灰烬了。

南溪和柳红各执木架的一角,秋檀和梦笛站在她们身后,四人一齐用力便抬起了春华,其余的姑娘皆着白衣站成两队跟在她们身后,一行人举着火把慢慢朝着火葬台走去,火把将黑夜晕染成一抹暖黄的热流,空气中仍有微风浮动,春华躺在木架上一动不动,有那么一刻南溪觉得她已经死了,只有颈脖处的虫卵还在微微起伏着。

四人放下了春华便下了火葬台,柳红将油洋洋洒洒的浇在枯枝上,姑娘们手里的火把却迟迟不肯落下。

“姐妹们,送春华上路吧。”柳红红着眼睛呆呆的望着春华的身体。

姑娘们接二连三将火把扔向了火葬台,火势立刻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便将春华吞噬了,火光冲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弥散着烧焦的气味,火堆中的春华从昏迷中醒来,发出嘶哑的吼声,她舞动着两只胳膊,在一片火势中显得格外刺眼。

姑娘们早已泣不成声,她们见春华在火堆里挣扎着,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既是事实又为何会这么残忍?

南溪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似乎哭出来会好受些,可是此刻的她学会了隐忍。

熊熊的烈火炙烤着姑娘们的脸,那泪水蒸发在悲伤的空气中,窒息的感觉遍布全身,南溪站着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盯着那团熊熊烈火,她的目光似是穿过了烈火,穿过了春华被炙烤的身体落在了那群苟延残喘的虫子身上。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火势将退,钱寻走上前探查了一番,别说虫卵了,大火将春华的身体吃得只剩一片骨头。

柳红小心翼翼将那些骨头装进一块白色的挽布中,每装一块她的泪便往下滴一滴,她装好了那些骨头便带着姑娘们回了居所。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小谨见南溪从一开始就盯着那团火焰,如今火已烧尽,却还傻愣愣的盯着。

“小谨,你说人命为何这么脆弱?”前几天春华还吵着要去老王家的牛肉馆,如今却只剩下一片骸骨。

小谨站在原地也望向那燃尽的火葬台,她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夜无比的寂静,微风拂过吹灭了最后一丝火焰,那赤红的木芯印出最后一缕青烟后也逐渐暗去,南溪转身混入一边夜色。

这一夜,除了仍在昏迷的芝香和两个未归的妹妹,所有姑娘都跪在春华的灵前。

钱寻看了看天色也有些发白,昨日还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却是个噱头,今日定将是个大晴天。

他将蜥龙放出,又轻轻摸了摸它凸起的背脊道:“蛟龙大哥,你在此处好好陪着姑娘们,我去买些药材回来,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不是?”

说完蛟龙便跳到了地面上,顺着房柱跃上了房梁消失在视线里。

钱寻简单向小谨交代了一番便出了门,他前脚刚踏出去不久霍冕后脚便踏了进来,跟着一同前来的还有二少爷霍青。

霍冕一身的银甲还未卸下,青蓝色的宝剑上还晕着暗色血光,他满脸疲惫的进了院子,见四处皆挂着挽布心里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他冲进院子见小谨在清扫庭院便一把抓过了她问道:“你家小姐呢?”

小谨惊慌失措的指了指灵堂,霍冕血液似在一瞬间凝固了,他不敢往下想,可是心却猛烈的痛起来,他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移向灵堂,一群白衣女子扶在地上哭泣,一个骨灰坛子立在正中。

他的眼睛被刺得生疼,不可能!怎么可能?!

霍冕似是受了强大的打击,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霍青见大哥跌在地上连忙上去扶起他:“大哥你干嘛呢?”在他眼里大哥是披荆斩棘的英雄无坚不摧,如今却失魂落魄的跌在地上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冕不停的捶着胸口,那里似乎被万箭穿过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大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大哥!”霍青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见大哥如此痛苦,自己也没了辙。

南溪听见院子里有男子的声音响起便向院子里探了探头,却未见到人影,她只好起了身向门外走去,出了门便见霍冕单膝跪在外面,一旁的霍青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南溪不解,便道:“大人,你这是?”

霍冕听见熟悉的声音想起,猛的一抬头,南溪娇弱的身体便出现在他眼中,他慢慢站起身缓缓走向她,眼睛迅速扫过她的青丝,她的眉眼,她苍白的唇,还有裹着白衣身体……

他走至南溪面前,南溪正要开口:“大人你……”

南溪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霍冕紧紧的抱着她,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如释重负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南溪想推开他,才微微用力,霍冕却愈发用力的抱紧了她,她整个身子都贴在她的银甲上动弹不得。

033 敌视

“大哥你怎的这般非礼南溪姑娘?!”霍青置气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方才他要一同来找南溪姑娘大哥就百般阻难,如今来了,这又唱的哪出?

霍青见霍冕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竟然也有些恼了,虽说南溪姑娘是大哥先认识的,可也还没过门,这指不定是谁媳妇呢!

想到这里他便走到了二人的中间,用他那小身板奋力的将霍冕扯到一边,霍冕这才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弟弟正涨红了脸,奋力的扯着他,他也是无奈,只好放开了南溪。

南溪低着头,这另霍冕看不到她的表情,春华才刚去了,眼下芙蓉和采铃也还未归,她可没心情陪这两兄弟玩耍,南溪压抑了一下自己:“我这里还有很多琐事未处理,实在无闲暇陪二位大人。”说着便叫了谭爱馨来接应,自己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同柳红往了南街。

小谨也带了些姑娘出门寻人去了,住宅顿时空旷了不少,

霍冕和霍青两兄弟傻愣愣的站着,霍冕快马加鞭从柯城赶来,连口茶也没喝上,更别说回府了,如今到了她这里,倒还被主人送客了。

谭爱馨见状便轻身走了上来,向二位大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小姐近来甚是操劳,昨日春华妹妹又去了,怠慢了二位大人,不如二位先进正厅歇息片刻。”一边说着又一边请霍冕和霍青移至正厅,霍冕应允了,不一会谭爱馨便上好了茶,霍冕品了一口嗓子顿时就舒服了不少,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虽说不是成鱼落雁,那也是气质绝佳了,举手投足间尽是女子的娇柔和大方,比上大家闺秀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过这样的女子霍冕见得太多了,这样的女子若是放在他的后宫,便会埋没在了人堆里,霍冕看了一眼她便继续喝起茶来。

谭爱馨被霍冕这么一看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面容微微有些娇羞,显得愈发的动人起来。

“没想到南溪姑娘这里还藏着你这般兰质蕙心的女子!”霍青见她相貌不凡,便风流的打趣她。

谭爱馨掩面一笑,眉眼中尽是柔情道:“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凡桃俗李罢了。”

说完便又恭敬的行了礼:“爱馨就先行退下了,大人们若有吩咐只管叫我就是了。”说完便轻身离去。

见她离去,霍冕这才又抬了头,看了看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大哥,你可是又看上这个爱馨姑娘了?”霍青见他多看了两眼谭爱馨就以为他有看上了这姑娘。

“这等凡俗女子,有何好看?”霍冕放下茶,起了身,沿着正厅走了一圈,又进了院子,四处打量一番后便问一旁做事的方琴:“你家小姐住在何处?”

方琴年级尚小,又不敢直视霍冕,便低着头道:“小姐同小谨姑娘暂且安置在正房。”

霍冕一听倒觉得有意思,堂堂一个小姐竟然和丫头挤在一处,不过倒也像她的性子,便继续问道:“那你家小姐可说她去了何处?”

“回大人,小姐去了南街。”

“她去南街作甚?”

“小姐前些日子托柳红姑娘在南街瞧了些铺子,现如今已下定金,今日便要去将事情谈妥了。”

霍冕有些不解,依着南溪的性子为何不做些大的买卖,难不成她缺钱?

想到这里霍冕心里一沉,正要打道回府,忽然见房梁上一个红绿相间的东西爬了下来,大概是前几日一直在和傀兵较量的缘故,他第一反应便是拔出宝剑朝那东西砍去,那东西反应极其的灵敏,忽然一窜便躲开了,没反应过来的方琴被吓了一跳,捂着头躲到了霍青身后,霍青也没来得及看清,只见霍冕的剑落在柱子上一瞬间便削掉了一大块木头,心里暗暗骂着霍冕这是要拆屋子不成!

霍冕见那东西跳到了矮墙上,他只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只蜥龙,不过这只蜥龙看上去无论是品质还是体格都要比贺知询带回来的那两只好上许多,这等上等的蜥龙怎会出现在此处?

霍青见那竟是一条上等的蜥龙,一下子来了兴趣一个跃身就想抓住它,他哪里抓得住灵敏的蜥龙,蜥龙一下子爬到了腐朽的木门上,霍青再次用力一跃,这次不但没有抓住蜥龙,还连人带门一同飞了出去!

霍冕揉了揉太阳穴,百般不愿的走上去瞧了瞧飞出去的霍青,只见霍青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浑身的尘土,身下还垫着那块腐朽的木门,木门上的蛛网凌乱的挂在他的绸缎褂子上,他痛得哇哇直叫,哭爹喊娘。

方琴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声笑了出来,霍青听到有姑娘笑他便一下子蹭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小胸脯与那蜥龙势不两立,蜥龙此刻已经停在了屋外的墙角边,懒洋洋的向他吐了吐舌头,随即又卷起了一只小虫子吞了下去。

但是在霍青看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拔出宝剑便要去砍那蜥龙,他下了狠力势必要将它一刀两断!

一颗石子迅猛的击中了霍青的手肘,霍青整个手都臂瞬间就麻了起来,挥舞的剑也停在了空中整个掉了下来险些就插在了霍青的脚上!

霍青连忙看向那人,只见一个挺拔的男子向他走来,男子手里提着两包裹好的药材,腰间挂着大大小小的竹筒,走起路来还晃荡出声响。他走到蜥龙身边时那条蜥龙便溜的一下便爬到了他的肩上。

男子也不理会霍青,他望向那条蜥龙,摸了摸它的背脊:“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姑娘们,怎溜达到外面来了?”又看了看霍青,见霍青恶狠狠的盯着他,脸上也没什么反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钱寻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扫过霍青身后的霍冕,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敌视感,虽说霍青也恶狠狠盯着他,但这种眼神远不及那种敌视的万分之一!

034 星骸

霍青仰着脖子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撒野?!”霍青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霍青怎么说也是霍家的二少爷,待霍冕立了国号他便是堂堂的亲王。

钱寻见此人来头不小,道:“你不谢谢我阻止你犯傻,倒还发起脾气了。”

钱寻丝毫不畏惧霍青,大摇大摆的略过了他向屋内走去,行至霍冕跟前时却停了下来,两双眼睛互看着对方,平静的面容下却是暗潮汹涌。

许久钱寻才收回了目光,进了屋,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磨着刚买回的药材,他忙里忙外全然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霍冕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只好问方琴:“此人什么来头?”

方琴小心翼翼道:“两日前院子里来了毒虫,春华姑娘她......”方琴哽咽了片刻继续道:“方琴姑娘被此虫咬了,无药可医便去了,昨日这位少侠路经此地为姑娘们驱了虫还救了小姐一命,小姐便将此人留下了。”

霍冕琢磨了一下便放松了警惕,他走到了钱寻跟前,正在倒腾药粉的钱寻见眼前立着一双金丝战靴,便抬了头,钱寻皱了皱眉,英气逼人的脸上躺过一丝饶有兴趣的表情,丝毫没有那种种普通百姓应有的胆怯和畏惧。

霍冕见他这么看着他便也蹲下了身子,他一双桃花眼寒气逼人,一字一句道:“留在这里可以,但休想打我女人的主意!”

说完便立起了身准备打道回府,钱寻放下了手中的药杵,脸上划过一丝轻蔑的笑:“你的女人?你确定她是你的?”不知为何,挑衅霍冕给了他巨大的快感。

霍冕听到他如此说便停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青蓝色的宝剑划过空气,剑光一闪而过,他的剑架在钱寻的脖子上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钱寻仍不胆怯:“杀了我吧。”说完还用手指了指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

他越是这么说霍冕便越不想杀他,霍冕转过身对着在一旁看好戏的霍青道:“把你的剑扔过来!”

“大哥,你这是作甚?何不一刀砍了他?”霍青撅着小嘴,一副不得意的表情。

“扔过来!”霍冕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霍青少见霍冕这副表情,每次看到他这般定时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跟他理论,霍青将自己的剑扔了出去,霍冕一把接住。

钱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霍青扔过来的剑,方才没有看清,这把剑竟是星骸剑!

此剑是他曾今的挚友萧郅的佩剑,也是他亲手赠予他的,未曾想,一朝决裂,这剑也跟着流落人间了。

剑鞘上的精美的烫边纹饰虽未雕龙刻凤却庄严无比,古朴的墨色鞘体与烫金浑然天成,剑柄处的花纹犹如一把展开扇子,在日光下闪着暗黄而低敛的光泽。

这把剑他绝不会认错!

回忆忽然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纵然钱寻百般不愿,那星星点点的回忆还是冰凉了他,将他淹没在痛之苦中。

“接着!”

霍冕退后了一步将剑扔向钱寻,钱寻接过星骸剑时手竟有些颤抖,他摸着剑上的纹饰心痛无比,蓦然剑一出鞘寒光闪现,却已是物是人为,荒冢萋萋。

“哈哈,你可是怕了?”霍青见钱寻双手持剑微微颤抖,一时间笑出了声。

他才不会怕,就算当年千军万马他也从未怕过!

往事如烟,他早已放下世俗情愫,如今行走江湖两袖清风,恩怨与他恍若前生。

钱寻将剑合上又扔到了霍冕脚下,甩了甩袖子蹲下身继续磨药。

“我说你别不识好歹!大哥揍他!”霍青走上前将自己心爱的宝剑捡起。

霍冕此刻并未理会霍青,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容小觑,他暂且留他一命,静观其变。

霍冕将自己的剑合上,对霍青道:“回府。”

“回什么府?你就放着他这么挑衅?”霍青大气未出,怎能说回便回。

霍冕并未搭理他自顾自的走了,霍青心想,若是换做平时,大哥非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不可,今日这是怎的了?

霍青将剑插回腰间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道:“你就不怕他抢你媳妇?”

霍冕冷哼了一声,斜笑道:“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他头疼的老二道:“你可想好了怎么应付爹了?”

霍青一听,整个人都嫣了下去,他去军中已有大半年了,说是去行军打仗的,实则是外出游山玩水的,一路的山珍野味他吃了不少,霍冕又极其疼爱他这个弟弟,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哥到时候你可要护着点你小弟,若是被爹发现了,我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霍青脸上满是焦虑,不过大哥从未出卖过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入营前,霍冕和霍青的生母摇夫人百般叮嘱了,万万不可放任老二不管,可霍冕知道,霍青并非行军打仗之才,若是过于强求他必将适得其反。

“最多也就罚你三五月的禁闭。”霍冕说着便跃上了战马,看着倒是一副君王的架势。

“我又不像大哥你那般威风,再说了,凭什么就非得要立军功,等大哥你一统天下了,再给小弟封个侯爷,别提多快活了!”

“好好好,我若一统天下,定少不了你荣华富贵,你还是想想怎么蒙混过去吧。”

霍冕驾了马,霍青连忙追赶上去:“你到是等等我啊!”

霍冕对霍青很是护短,从不问对错,不过他宠爱这个弟弟是有缘由的。

霍冕十三岁那娘家中生了一场变故,与母亲一同嫁入霍府的二夫人,也就是摇夫人的同胞妹妹涟夫人在床榻上躺了两月后终于还是病故了,一切的证据皆指向霍冕就是始作俑者,他百口莫辩,就连母亲也不肯相信他,涟夫人病故前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要年少的霍冕偿命!

偿他儿子的命!

但她终未能夙愿。

年少的霍冕被关在霍府不见天日的牢笼中,父亲不愿见他,母亲也不肯相信他,唯有八岁的弟弟霍青每日陪在他身边,度过了最艰辛的岁月。

直到他走出那黑暗阴森的牢笼那天他才知道,霍青每日都要在烈日下跪够两个时辰才能进牢里陪他一会儿,他出来的那日,霍青病倒了,高烧不退,从此便成了药罐子,直到长到十二岁时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霍府并不像表面那么光鲜明丽,实则处处暗藏杀机,霍府于他,早就埋葬在了十三岁那年,记忆中的霍府除了一片狼藉就只剩了锈迹斑斑。

035 剖腹

马蹄敲击在大理石地面,昔日人满为患的街道如今车马皆可随意驰骋,南溪坐在马车上掀开一侧的帘子望着路边的庭院楼阁发呆。

街边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多数无处落脚,一副家破人亡的惨淡景象。

南溪方才与那南街的赵妗云过继了商铺地契,不知为何,南溪在赵妗云眼中看到了仇恨的种子。许是南溪看错了,一个嫁错郎的失意的女子,连命都不在乎了,还能有多少恨?就算有,怕是也无力再掀起波澜了。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柳红探头进来道:“前处怕是有热闹看,竟围得水泄不通的。”

南溪下了马车,用银子发达了车夫,只见一堆人围在马路中央,还时不时指手画脚。

南溪同柳红一道凑上去瞧了瞧,只见一个蓬头丐面衣衫不整的女子躺在马路中间,女子身上罩着一件满是污垢的破布白衣,小腹略微隆起,暴露出来的手臂红肿得有些溃烂,看上去似是被人捆绑过的,但这都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她下体的一片殷红!

那殷红的血迹在布满污垢的白衣里蔓延,显得格外的刺眼,众人议论纷纷,指手画脚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这女子早已痛得神志不清,汗水夹着眼泪流进凌乱的发丝里,她浑身颤抖,衣衫尽湿,微闭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南溪焦急道:“这女子怕是小产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一旁的粗布婆子打量了南溪一番后接了话:“姑娘怕是外地人吧,那姑娘头上戴的是范府的银钗,自然是范府的丫头了,也不知犯了何事竟被这般对待。”

一男子连忙道:“定是些污秽不堪之事!”

南溪望着那女子看上去约摸有十三四岁,心里有些不忍,纵然是千错万错她也还是个孩子,也不知哪个纨绔子弟竟如此待她!

南溪塞了两枚碎银子给柳红道:“找两个人,将她送至你我住处。”

柳红接了银子,差遣了路边蹲着的两个乞丐,那两个乞丐看着不过也才十几岁,接了银子欢欢喜喜的就去抬那女子,众人见女子被抬走了便也都散了去。

没走多久五人便到了居所,那两个乞丐欢喜着离开了,其中一个乞丐似是琢磨着什么,不过那种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

见那两个乞丐走了,南溪立刻关了门挽起袖子道:“芝香姑娘可醒了?”

方琴见状连忙跑过来,不明所以道:“方才才醒来,看见春华姑娘的灵堂正伤心着呢!”

南溪摸了摸那女子的小腹:“快将芝香姑娘叫来!”

方琴见这姑娘一身的血,吓得赶紧往芝香房中跑去。

南溪对柳红道:“你与我一同将姑娘抬入房中。”

于是二人将这女子抬入房中放在了床上,南溪让柳红将门窗关好,再去打些热水来,自己便凑上去解开女子的衣带,南溪卸了女子的衣服,见她小腹高高隆起,这么看着怕是有八月的身孕了,此时芝香也来了,见那女子躺在床上下体不断的流着血,芝香那原本悲伤的神色顿时去了大半,她走上前摸了摸女子的肚子,又将耳朵扶了上去仔细听着,不一会芝香道:“孩子还活着!”

姑娘们见状也都围了上来,钱寻也凑了上来,方琴见他如此好奇,便道:“屋里头正生孩子呢,先生还是回避的好!”

钱寻正准备离开,他腰间带的竹筒却晃荡了一下,他拿起竹筒来听了听,发出声音的竟是那支装着黑色鬼蛀的竹筒,钱寻很是不解,这只鬼蛀近来都毫无动静,怎么忽然躁动起来了?想着他便不安起来,连忙将磨好的药粉撒在了房屋的各个角落。

芝香唤了声那女子,那女子似是昏过去了,又有把了把脉,摇摇头道:“眼下只能保孩子了!”

又对南溪道:“劳烦姐姐拿把匕首来。”

南溪一听下了一跳:“妹妹这是要做甚?”

“这女子再无力回天了,可眼下孩子却还活着,为今之计只有将孩子强行取出了!”

南溪愣了一下,又立即出了门,不一会儿便拿来一把银质的匕首,芝香接过匕首凝了凝神,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她在女子紧绷的肚皮上拉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肉便在肚皮间开了花,那女子虚弱的哼了两声便没了反应。

南溪眼睁睁的看着芝香一刀子一刀子滑下去,她的心和身体都随着那个节奏起伏着,终于,似是差不多了,芝香便用力的将双手伸进了肚子里摸了摸又掏了掏,很快,半颗血肉模糊的球体便露了出来!

芝香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在球体上划开了一个口子,里的鲜血便立即涌了出来!芝香又换了剪子,沿着那道口子剪了下去,几刀下去便看到一颗婴孩的头从血水里涌了出来!吓得刘红连腿了几步。

“姐姐快来帮个忙!”

南溪搭了把手,同芝香一起将那孩子扯了出来,柳红这才恍恍惚惚递过来一块棉布

芝香接过棉布擦了擦孩子的身子,这才看清楚了孩子的脸,不过这孩子的皮肤浮肿不堪,看着倒有些吓人!

芝香熟练的在脐带上打了个结,又用火烤了烤剪子便断了脐带,她将孩子的脚提起,拍了拍孩子的背,那孩子却无反应!

芝香便去掐那孩子的脚,那孩子皱了皱眉头终于皱着小脸哇哇的哭了出来。

众姑娘听见婴孩的哭声总算松了口气,焦急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芝香将哭啼孩子递到南溪手中,整理脐带时发现脐带的另一端长着一颗颗小小的肉球,皆有珍珠般大小,芝香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南溪将孩子抱到那女子跟前,想让女子看孩子最后一眼,昏过去的女子似是听到了孩子的声音,死之将近的她破天荒的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却不是用慈爱的眼神,而是仿佛见到了时间最可怖的恶魔一般!

她拼命的摇着头,整个身子都颤动起来,眼睛鼓得大大的,眼白几乎整个暴露出来,她拼命的抗拒着,眼神却越来越暗淡,忽然,颤动的身子停止了抖动,南溪凑近了看,只见这女子已然没了气息。

“吧嗒!”

一颗珠子落在了芝香的脚边,南溪寻着方向找去,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快!叫钱寻先生过来!”

柳红顺着南溪的眼神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二话不说便冲出了门去寻钱寻来。

浑然不知的芝香见一颗“珍珠”落在自己的脚边,正打算捡起来瞧瞧,却被南溪立马制止了,芝香疑惑的看着南溪,只见南溪的脸被吓得苍白,正要问南溪怎么了,却见南溪的眼睛越瞪越大!

那颗“珍珠”似是被摔了个口子,从里面流出粘粘的液体,忽然一只黑色的触角伸了出来!

036 锦安

那触角动了动,紧接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便露了出来,那团东西一点点从裂孔里蠕动出来,倒看不出是何形状,它的身子及其的柔软,似是可以无限的延展,那东西一点一点蠕动了出来了,看着倒像一坨会动的黑色稀泥,如果说这个东西是鬼蛀,可能没人会相信。

南溪正在纳闷,钱寻便进来了,他眼睛扫过女子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走到南溪身边,见芝香大气不敢喘一个,他笑了笑,道:“这只鬼蛀还没成形,你们不必惊慌,未成形的鬼蛀是没有攻击力的。”

柳红疑惑道:“未成形为何还能活着?”

“如此它是活不过两日的,不过若是你们将它养起来每日给他喂食血液它倒是可以存活下来。”

南溪听他这么说便好奇道:“先生养过?”

钱寻笑了笑,道:“自然养过,每日喂它些畜生的血,七日后它便会结痂,然后再同其他鬼蛀一般破壳而出。

南溪诧异,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便问道:“你怎知要喂血给它?”

钱寻慢条斯理道:“我只是随意试试,却不曾想竟然活了过来。”钱寻看了看地上那只仍旧在蠕动的鬼驻,突发奇想,若是给他喂食别的东西结局会如何?

钱寻看向女子的尸体,瞧见脐带的另一端挂着一串似葡萄般的白色虫卵,心里觉得奇怪,为何这些虫卵会长在此处?

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南溪见他出了神,便道:“如此还是将这可怜的女子火葬了吧!”

南溪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此时的他已经熟睡过去,浑然不知母亲已经过世,这孩子遭此厄运,也不知是否健全,光是这么看着,除了皮肤有些浮肿以外倒无其余不同之处。

姑娘们收拾了一番便架起了火葬台,昨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些灰烬还停留在姑娘们的记忆里,如今还没缓过来倒要重演一场了。

火光冲天,空中弥散着一团黑烟久久不愿散去,女子的身体被大火吞噬殆尽,随着火势的越来越大,南溪开始不舒服起来,炎热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南溪晃眼见远处有个人影,再一定睛,却什么也没有了,心想怕是被这烟气熏得花了眼,便没往心里去,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如今这孩子又当怎么办?

既然是范府的丫头,理应去范府打听,便对柳红道:“去范府打听打听这姑娘可还有亲人。”说完便把孩子交给了方琴,自己回了屋更衣。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方琴跟在南溪身后问道。

“去找霍大人。”

“小姐找霍大人做甚?”

“小谨去寻人也没个回信,霍大人若能帮忙寻寻,就再好不过了。”南溪将自己的长发束起便跃上了马,临走时还嘱咐方琴去给孩子寻个奶妈来。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听人提起锦安府,说霍府家眷皆安置在那处,锦安府处西街,正是芙蓉和采铃去的方向,若是霍冕答应寻人,应当很快就能找到二人。

想到这里南溪便狠狠的抽了马儿两鞭子,马儿一路驰骋,赶到锦安府时已是正午,南溪下了马,锦安府大门紧闭,门前两只雄伟的石狮子立在两侧,头上是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写着:锦安府。两根红木做的大圆柱笔直的伸进高高的房梁中,显得威严而庄重。

南溪提起金色的门环在朱红的大门上扣了扣,不一会儿便有家丁前来开门,那家丁只开了条门缝,露出一个眼睛,南溪看此人皱纹横生,眼睛里透着一丝机灵与狡猾。

那家丁见来人是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心里便琢磨着,大少爷和二少爷刚从前线回府,应当是没功夫招惹姑娘的,三少爷如今被老爷禁闭已有两月了,也应当不会找三少爷,小少爷如今不过十一岁,情窦未开,自然更不可能了,若是来找府中那些个远亲公子的倒是有可能,也不知是哪位公子惹的风流债。

南溪见那家丁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直接道明了来意:“霍大人可在府中?”

那家丁没好气道:“你找的是哪位霍大人,府里可都是大人!”

南溪见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懒得同他争论,便道:“小女子要找霍冕霍大人。”

“霍大人今日车马劳顿,明日在来吧!”说完便要将大门关上。

南溪心想,明日恐怕不可,如今鬼蛀横行,她担心两个妹妹出事,今日一定要找到才行!

想到这里便拦着那家丁道:“小女子有急事,劳烦通告一声。”说完便塞了银子过去,那家丁面露喜色道:“看你还算机灵,你找大人何事?”

“你见了大人便说有位叫南溪的姑娘在此处等他即可。”

“你在这等着。”家丁说完便关了大门,手里掂了掂银子便往了东厢房凌云阁,忽然他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重的敲了自己的脑袋,嘴里还念着:“差点忘了正事!”玟夫人交代过,凡是有姑娘来寻霍大人的,都要事先向她禀报。

这个玟夫人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主,父亲是前朝的镇东将军殷穆戎,如今已是霍冕麾下一等大将。

那家丁想着便又原路返回又去了内阁,家丁有些年纪了,这么来来回回一走竟有些气喘,行至内阁见两个丫头颐指气使的对那些不受宠的妾室喊道:“都给我举高些!这些都是大人平日里爱看的。一定要晒均匀了!”

那些妾室皆整整齐齐站在台阶下举着厚重的竹简,这么看上去竟也有近百人,胖瘦丑美各有千秋,胖的肤白丰盈,瘦的骨感高挑,丑的端庄老实,几个长得出众些的看着倒还有几分姿色,不过与屋里的女子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正对的屋子里有一女子美目低垂,卧在一张刻着繁饰金光闪闪的躺椅上,两侧有丫头手里拿着金丝羽扇为她扇着风,地上蹲一丫头捶腿,不远处还有两个丫头手持解渴的汤羹候着,屋外两个生得剽悍的丫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督促着那些手举竹简的妾室们。

自从霍冕自立为王,后宫的这些妾室们便被划分了等级,门当户对的称夫人,背景平平的便只比丫头好上几分。

家丁早已习以为常,他穿过那些妾室直径走到娅楚面前,躬身行了礼低着头道:“玟夫人,门外有位姑娘找霍大人。”

娅楚微微睁开眼面若桃花,道:“这次又是何人。”说完便向端着羹汤的丫头挥了挥手,那丫头上前几步,跪着将汤羹呈上去。

“那姑娘自称南溪。”家丁道。

“南溪?”娅楚端起汤羹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道:“长得可还好看?”

家丁沉默了片刻,娅楚便抬眼看了看他:“叫她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037 内斗

“那霍大人那边?”

娅楚美目微闭:“霍大人日理万机,定是顾不上她的,你只管将她带来。”

“是,夫人。”

家丁说完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他从一群汗流浃背的妾室身边穿过,那浓郁的脂粉气弥漫在空气中,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嗅了嗅鼻子便离开了。

南溪在大门口等得焦头烂额的,终于,见大门开了条缝,那个家丁道:“姑娘随我来吧!”

南溪以为是霍冕来请的,便跟了上去,进了府门,四面有游廊穿行,红柱绕梁,檀香不绝,回廊深处连着青藤垂门,院角落满不知名的奇异盆栽,过了青藤垂门,处处挂着金色鸟笼,奇珍异鸟点缀其中,那声音倒是婉转悦耳。

出了回廊,脚下的白石板蔓延至红绿相间的后院,其间花团锦簇,山石点缀,又有清泉相汇,鸟语清唱,南溪只觉有异香扑鼻。瞭望可见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琼楼玉宇,富丽堂皇。

行至乐央宫外,耳边便响起钟磬击乐,又有琴声相伴缠绵不绝。再往前便有酒香扑鼻,南溪寻着来源望去,有凉亭点点,一条水渠蜿蜒而下,两侧坐塌无数,其上有一提名,乃云:酒泉。

霍府丫头小厮成群,各个衣着明丽,服饰考究,这么看着倒像是个财大气粗的富宅。

丫头们见李老四身后跟了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便知府上又有好戏可看了,一时间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要知道,前些天兰夫人才同玟夫人“大干一场”如今玟夫人的手臂上还留着深红的爪印,不知今日又要上演哪出戏了。

蕴意性子强势,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便都要过问一番,若是不顺心了,便要折腾道顺心为止,娅楚她也不曾放入眼里,偏偏她看娅楚又百般不顺,娅楚嫁过来这三载没少受她欺负,一开始娅楚还能忍则忍,可日子久了积怨便深了,前两年娅楚还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如今竟也显出几分厉色来了。

南溪回避着众人的目光,行至内阁时她才察觉有不妥,内阁是家女眷的住处,这家丁带她来这里做甚?

想到这里便问李老四:“可是带我至霍大人处?”

家丁来来回回走了一大圈,又累又热,便没好气道:“你费什么话,只管来就是了!”

南溪一听便不再往前,停在了原处,李老四见她不愿在走便道:“霍大人今日在玟夫人处小憩,姑娘随我来便是。”

南溪半信半疑只好跟了上去。

又穿过一深深的回廊便到了内阁所在,南溪见一凉亭里簇拥着一群丫头,丫头们皆议论纷纷,南溪仔细一听,只听一丫头焦急道:“我家姑娘身子一向弱,这都两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出来!”

另一丫头道:“既然入了玟夫人的院子,没有个三五时辰怕是出不来了,我看你还是提前招呼好大夫吧!”

李老四清了清嗓门高声道:“围着做甚?都干活儿去!”

李老四话刚落音,丫头们便都各回各处,生怕落下了把柄。

见丫头们悉数散去,南溪见揽月阁三字凸显于庭院之上,南溪随着李老四进了门,再往里便见满院的家眷手顶竹简,痛苦不堪的样子,继续往里走,穿过那些家眷便见屋里有一垂目女子,李老四示意南溪跟进去,南溪顿时有种狼入虎穴的感觉,可眼下为了找到两个妹妹也顾不上许多了。

垂目女子见南溪来了才缓缓坐起身子,她见南溪虽未施粉黛却雪肤花貌,身材凹凸有致,就连气质也是世间少有的,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起来,便对南溪道:“走近些,让我瞧瞧。”

悦耳的声音落下了,南溪却无动于衷,南溪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袭白衣,宛若盛开的清莲,颦蹙间竟是淡淡的柔情。

娅楚见南溪对她的话视而不见,便起身走近了南溪道:“霍大人日理万机,你若想见他,我自然会带你去,不过你也得随了府上的规矩,新进府的女子须得沐浴更衣,洗去一生的烟尘,不然恐冲撞了大人。”

南溪听得一头雾水,上府见个人还得沐浴更衣,实在是匪夷所思,便道:“小女子只是与霍大人相识一场,如今想请霍大人帮忙找找我失踪的两个妹妹,沐浴就不必了吧!”

娅楚方才只是试探她,见她无意便道:“我派人去寻姑娘的妹妹也是一样的,霍大人那边就不必去了。”

“还是不劳烦夫人了。”南溪恭敬道。

娅楚微微动了动眉毛,笑道:“来府上寻霍大人的姑娘多了去,可大多都是有去无回的,我劝姑娘还是打道回府吧。”

“若霍大人答应帮我找两个妹妹,我自然会离开!”

娅楚见她是非要见霍冕不可了,便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府中耳目众多,你来了我这里,自然有人通风报信,幸得姑娘遇到的是我,若是碰了上兰夫人可是有去无回了。”

兰夫人,南溪自然是知晓的,如今她旧伤才初愈怎会不知兰夫人的性子?

“夫人的好意南溪心领了,比起衡量这些是非,我更担心两个妹妹的安危,还请夫人带我见见霍大人!”

“你想见谁?”

门外响起一嚣张至极的声音,南溪自然知道是谁来了,背后那一刀便是拜她所赐。

蕴意甩着一根辫子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四肢粗壮,虎背熊腰的男子,那两个男子衣不蔽体,两只肥硕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令人胆寒三分。

“南溪,我们又相见了,身子可好些了?”说完便自顾自的躺到了娅楚的椅榻上,娅楚见她如此无理也不言语,倒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原来二位早已相识,不如就在此设宴,为南溪姑娘接接风?”

蕴意一脸厌恶道:“姐姐这点眼力都没有吗?这姑娘一看便是不祥之人,留她在这里恐扰了揽月阁的清静,还是送到我阁中好好修理一番!”

娅楚见蕴意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便道:“随了妹妹的意,揽月阁便不留二位了。”

蕴意一想到自己那日因为南溪挨了一巴掌遍心里及其的不痛快,道:“把这南溪姑娘带回去好生伺候!”

“是,夫人!”

两男子满脸横肉的走上前来,南溪心想此次怕是进的容易出的难,便看了一样娅楚,却见娅楚坐在一侧表情淡然的喝着茶。

038 是非

南溪心想,既然已入虎穴,便存不得侥幸之心,眼前的两个夫人,一个嚣张跋扈,一个置身事外,今天她怕是被蕴意吃定了。

正在想如何退身时,南溪瞥见屋外有一粉衣丫头朝这边张望,南溪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一男子走上前,只轻轻一提,便将南溪整个人拎了起来,南溪头朝下挣扎了两下便满脸涨得通红,那男子见她还不老实便将她甩了出去,这一甩竟将她从屋里甩到了屋外。

南溪的身体落到坚硬的白石板上,背伤刚好又受了强烈的冲击,整个人都痛得麻木起来,南溪翻过身来趴在地上,见蕴意那双绣花纳金履朝自己身上踩了过来,那鞋底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旧伤处,南溪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她扶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忍着。

蕴意见她死都不肯叫一声便加大了力度,那只绣花纳金履已被踩的变了形,身下的女子也痛得颤抖了起来,蕴意见她这般吃痛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便将脚收回,她这一收,南溪如释重负,整个人一放松便瘫软了下来。

“扛回去。”蕴意得意的甩了甩自己落在胸前的辫子,竟欢快的跳了两下,那两个高大的男子见兰夫人这般顺心心里也乐开了花,换做平时,定有重赏的!

男子提起南溪的腿像甩包袱一般就将南溪甩在了背上,南溪感觉自己的背后湿湿的,似是有血在渗出。

南溪此次不再挣扎,此时的自己已为鱼肉,万万不可和对方硬碰硬,待到身子好些了再想办法离开,她睁开迷蒙的双眼,见柱子后有一粉衣人影,她探出头来正好对上了南溪的眸子,南溪见此人像是方才在揽月阁门外张望的丫头,心里有些疑惑,这丫头一路跟来究竟有何盘算?

男子将南溪扛至映月阁,入了映月阁又往了偏房,最后将南溪甩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南溪的身子好不容易没那么痛了,被重重一摔,又开始痛起来。

两男子扔下她便退了出去,蕴意嚣张跋扈的走了进来,她弯下腰将一把匕首晃到南溪眼前,南溪见那匕首闪着幽幽寒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上回你是怎么对我的马鞭的,这回我便要怎么对你!”

南溪见她精致的五官开始扭曲起来,浑身打了个寒战,又用手撑着身子往后挪了几步,蕴意见她怕了几分,心里快活了许多。

蕴意慢慢蹲下身子道:“若我在你脸上拉两条口子,看你还怎么勾引大人!”说完便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在南溪听来格外刺耳,那声音尖锐,让人有种想要将她撕碎的冲动。

忽然笑声停止了,蕴意的脸变得扭曲狰狞,刀子的寒光印在南溪的脸上,南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猛的一推,蕴意向后一仰便坐在了地上,刀子也被丢了出去,她恨得咬牙切齿:“死到临头了还敢抵抗!”

蕴意朝门外喊了一声,两个壮汉便又走了进来,“给我把她的衣服扒光!”

两个壮汉一听色心顿起,两人色眯眯的靠近南溪,南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两个壮汉开始撕扯南溪的衣服,南溪死命的抵抗着,可那两人力气大到惊人,南溪在他们面前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蕴意笑出了声,顺了顺自己的辫子,看得心里舒坦极了:“你也有今天!”

忽然一丫头在蕴意耳边低语了几声,蕴意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便对两个壮汉道:“别扒了!”

此时的南溪外衣已经被扒开下,两个壮汉一听便松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惋惜。

南溪便连忙穿好了衣服,抬起头猩红的眸子盯着蕴意,蕴意被她这么一盯背后一凉,不过她很快便又得意了起来。

蕴意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又倒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阴笑着将那药丸拿起来晃到南溪眼前:“吃了它。”

南溪不从,蕴意便让两壮汉将南溪架住,捏着她的鼻子拼命的将药丸往她嘴里塞!

南溪口里一咸便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粉衣丫头跑进了长瑞阁,扶在摇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声。

“你可看清楚了?”韩容清面色沉重道。

“尊夫人,千真万确!此女子正是南溪!”

“唉,皆是天意!”韩清容将手中的佛珠取下放在书案上,又行至祠堂前烧了三柱高香,一旁的春桃着急道:“尊夫人何不将那姑娘救下?”

“这等事情自然有人比我急着去做。”韩清容慢悠悠的退出了祠堂。

“尊夫人说的是谁?”

“府中还有谁是最见不得蕴儿的?”韩清容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尊夫人说的可是玟夫人?”

韩清容不语言否,笑道:“你我静观其变便好。”如今的池沼已不是当年的池沼了,置身事外才是最明智之选。

“说来南溪姑娘能得到尊夫人的垂怜也是上辈子的福分了。”

“哪有什么上辈子一说,”韩清容深色忽然暗淡下来:“不过是欠下的债罢了!”

二十三年了,入土的已安,留下的也不知去向,如今只剩她一人还留在这里为那些故人寄些纸钱,烧些高香。

韩清容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霍家的祠堂:“有了仇恨便生了算计,有了算计,多得是搬弄是非的法子。”

说完便又回了头,朝着广阔的亭台楼阁走去……

殷娅楚见日头没有方才那么毒了,想必这南溪也吃了些苦头了,便对身旁的丫头道:“稍上些糕点,随我去凌云阁走一趟。”

殷娅楚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将发髻上那支金灿灿的牡丹取下,换了支盛开的兰花玉簪。

行至凌云阁时,见霍冕在书房批阅文书,便轻身走了进去。

霍冕见殷娅楚来了,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看文书,殷娅楚面如桃花,从容的向霍冕走去,将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放在案上,道:“知道大人爱吃这些糕点,便让人做了些来。”

霍冕深吸一口气:“有劳夫人了。”说完又继续看文书,却未尝一口。

在他看来,玟夫人就像从模子中走出来的美人,没有喜怒哀乐,言行举止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甚是无趣,不过好在从不惹是生非。

殷娅楚见霍冕丝毫不动容,便道:“瞧我这记性,今日有一女子来寻大人,说想劳烦大人帮她寻人,可还未见到大人却被蕴儿妹妹找人给扛走了。”

霍冕持笔的手一顿,问道:“那女子叫什么?”

“南溪。”殷娅楚笑靥如花。

霍冕心里一沉:“去了何处?”

“自然是去了妹妹的映月阁了。”

霍冕放下文书扔下殷娅楚快步出了凌云阁,殷娅楚站在原地暗自神伤,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毕竟眼下还有好戏要上演,她可不能缺席!

霍冕赶到映月阁时,映月阁上上下下皆乱作一团,霍冕心里绷着一根弦,生怕南溪出事,他快步移至偏房,却见南溪披头散发,手持一簪子抵在蕴意的脖子上!

039 错爱

虽说是这幅场景,霍冕还是松了口气,若是蕴意占了上风,后果难以想象,他自认为自己是了解南溪的,她再冲动也不会将簪子插入蕴意的脖子。

可是此时的南溪哪里还有理智,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簪子,指关节发白,恶狠狠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着便抬手一个蓄势就要将簪子往蕴意的脖子插去!

原本就吓得眼泪直流的蕴意顿时哭着喊了出来,吓得丫头小厮们皆跪在地上求南溪开恩。

一枚玉佩划过空气直中南溪的手腕,力道大得将南溪正要下杀手的手给挡了回去,手里的簪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持向后飞出去!

南溪愤愤的看着使暗器之人,只见霍冕立在门前,南溪手里没了簪子便又伸出手去掐蕴意的脖子,蕴意死命的抵抗着,南溪却丝毫不肯放手!

“够了。”霍冕冰冷冷的喊到。

南溪失心疯般的扼住蕴意的脖子,丝毫没有将霍冕的话听进去。

蓦然,扼着蕴意脖子的手被狠狠的掰开,蕴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南溪抬头,见霍冕正一脸失落的望着她,此时南溪胸中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蕴意立刻躲到霍冕身后向众人道:“快将这疯子给我抓起来!”

众人上前三下两下便将南溪挟持住了,大家都看向霍冕,等待霍冕的处置。

霍冕直视着南溪的脸,他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南溪愣在原地如梦初醒。

“竟然敢行刺我,给我拖出去杖毙!”蕴意满眼皆是火光。

众人却未动身,皆在等霍冕发话。

良久霍冕才开了口:“放了她。”

蕴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有不甘道:“拖出去杖毙!”

“我说放了她!听不见吗?!”霍冕后面四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蕴意被吓傻了,愣愣的站着,她甚至还在想,那句话是不是对她说的。

霍冕让出一条道,眼神空洞道:“此事我不追究你,你走吧。”

他认识的南溪怎会是一个下得了杀手的人?霍冕突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会是她一直默默爱慕的人?

南溪浑身都像被抽空了一般,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锦安府,锦安锦安,锦荣安康,不是她这种女子消受得起的地方。

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南溪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瞬间被鲜血染红,那垂落的发丝虽将伤口盖住了,却盖不住心里的刺痛。

委屈吗?

她问自己,如果不是委屈,她的心为何会这么痛?

南溪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出了锦安府的门,马也被人偷了去,身上的钱都拿去贿赂家丁了,尽管浑身万分疼痛,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回了家,南溪用力抬起早已无力的胳膊推开了门。

门一开,几十双眼睛便注视着她,柳红和小谨见南溪青丝盖面,一身白衣污浊不堪,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南溪眼神空洞,瞬间就倒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了!”

“小姐你醒醒啊!”

姑娘们一窝蜂涌上来,南溪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被柳红和小谨搀扶着,头重重的往后仰去,脸上那触目惊心的刀痕便暴露了出来!

“啊!小…小姐的脸!”小谨瞪大了眼睛看着南溪。

钱寻从人堆里扒了出来,见南溪的左脸上挂着一条三寸的刀口,血沿着下巴一直流进衣服里!他往前几步一下子将南溪横抱起,朝屋里走去,钱寻将她放在床上,芝香赶忙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势,伤见那刀口从耳根顺着边缘一直划到下巴,伤口不是很深,血也已经止住了,看样子再也不可能复原到从前了。

芝香叹了口气便为她清理伤口,每擦拭一下心里便更痛一分,终于芝香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柳红咬紧了牙关,心中怒火燃烧起来:“究竟是谁下得了如此狠手?”

“姐姐既是去了锦安府,那便是锦安府的人做的!”方琴的声音从人堆里响起。

柳红一拳拍在了床缘上,只恨自己太过渺小,有朝一日定要将那歹毒之人千刀万剐!

钱寻冷笑,早上还说南溪是他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又看了看南溪,见她面色惨白,眉宇轻拧,如此花容月貌竟遭此劫难,实在可惜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太多了,那些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夜晚来临,锦安府中一女子身披红色斗篷进了揽月阁,迎接她的是殷娅楚,蕴意脱了斗篷,一旁的丫头连忙上前接过来。

“姐姐真是才智过人啊,没想到今天狠狠的教训了那贱人一番!”蕴意说得眉飞色舞,心中有许久未这么畅快过了。

殷娅楚依旧有条不紊的喝着手里的茶:“妹妹还是要当心些,府中耳目众多,若是让人抓了把柄可会满盘皆输。”

“姐姐你放心吧,这点分寸妹妹还是有的。”蕴意拿起一块糕点便往嘴里塞,突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对殷娅楚道:“那两个姑娘姐姐可放了?”

“妹妹不必担心,我早已将那二人下了药,待她们醒来定会浑然不知。

蕴意吃个不停,殷娅楚笑靥如花,她就喜欢这中没有头脑又易受人摆布之人,给了些好处便没了戒心。

蕴意咽下一口糕点,又就了一口茶咽下道:“姐姐今日使的摄魂丹威力未免也太大了,妹妹的脖子到现在还后怕着呢!”

殷娅楚笑了笑,透着一丝阴暗与鬼魅:“不演真一点又怎能致人于死地?”

蕴意一听便不乐意了:“姐姐可是在拿妹妹的命搏,今日大人若是来晚一步,便要为妹妹收尸了!”

殷娅楚连忙哄骗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的心可都提到嗓子眼了,再说了,大人对妹妹宠爱有加,定不会让妹妹出事的!”

其实殷娅楚心里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若是死了,她也就是为她穿几月的素衣,还少一人与她争宠。

可眼下这枚棋子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多留些些时日也并无不妥。

蕴意听她一席话心里变得美滋滋的,她就知道,霍冕最爱的还是她,任何人想要同她争宠,只有死路一条!

040 迷宅

“那贱人被我毁了容。”蕴意开心的吃着糕点缓缓开了口。

殷娅楚喝茶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神色严厉道:“妹妹为何不按约定行事!”

蕴意放下手中的糕点道:“谁让她长了副狐狸精脸蛋儿!”蕴意眼神中的恨意渐起。

“你可知一盘好棋就被你给黄了!”殷娅楚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檀木桌上。

“姐姐这是何意?”蕴意听得云里雾里。

殷娅楚长袖一挥,声色严厉道:“若大人怜惜起她来,你我今日的苦心就白费了!”

“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能掀起多大风浪?”蕴意不以为然,捣了捣胸前的辫子接着道:“妹妹做了便是做了,我就不信那贱人还能麻雀变凤凰!”

殷娅楚此刻已是头痛万分,眼前的人空有一副皮囊,实则愚不可及!不过既然她已经做了,那便也无可奈何,眼下只能退一步,日后再做打算。

不过那两人已伤了元气,自己又置身事外,来日再好好谋划谋划便是了。

想到这里,殷娅楚神色渐缓:“妹妹说的是,是姐姐多虑了,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免得落下了把柄。”

蕴意一听也是,便让丫头给自己系好了斗篷,回了映月阁。

清晨的阳光懒懒的绕过房梁落在了窗前,如羽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美目缓缓睁开,南溪扯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刚要起身,忽然而来的痛觉便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咬着牙下了床,白色绸缎长裙将身姿衬托得妙曼无比,洁白的皮肤透着如玉的光泽,青丝垂落,美目盼兮,更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临世。

回忆起昨日的一幕幕,南溪泛起一阵忧伤,那把匕首滑在脸上的的痛觉还记忆犹新,她行至铜镜前,青丝及腰款款动人,她微微将左边的发丝挽到耳后,一道两寸的刀伤触目惊心!

南溪注视着那道红肿的刀痕,身体渐渐瘫软了下来,她扶着妆台缓缓坐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若是在做梦。

这么一坐竟坐了一个上午。

南溪坐着一动不动,好几次柳红都想走进去说些什么,可终究怕自己的话会刺激她,不过南溪不是一般的女子,定会挺过去的,只是需要时间。

南溪忽然起了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小谨见她似是在找东西,又似是在发泄,便小心翼翼凑上去问:“小姐您要找什么?告诉小谨就是了!”

“你可看到我的盒子了!”南溪似失心疯了一般的翻箱倒柜,衣服首饰全被她扔在了地上,似乎再找不到她的怒火便要将整个房屋点燃了!

“小姐你可是在找这个?”

小谨慌乱的递上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边上刻着精美的小花。

南溪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那盒子,忽然蹭的一下跑上去从小谨手中夺了过来,紧紧的摁在怀里!

小谨见南溪这幅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这是三年前北淮赠予南溪的,南溪一直示若珍宝。

南溪缓缓打开那朱红的盒子,两枚桂花树的种子早已干瘪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抽泣了起来。

姑娘们站在院子里,南溪的哭声似是被无限放大了,她的每一声抽泣都像一根刺扎在了姑娘们的心,更是扎进了芙蓉和采铃的心头。

芙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都是我们害了小姐!”

采铃伸手去扶她,芙蓉一把甩开了采铃的手:“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去死!”

采铃一听,咬着牙忍着泪道:“就算要死,我也要将那贱人托下地狱!”

芙蓉望着采铃的脸,瞳孔微缩:“对,就算下地狱也要带她一起下!”

与此同时,殷娅楚对着镜子脸上绽放出一抹妖艳的笑,欣赏了自己精美的发饰后便对一旁的丫头白芹道:“东西都备好了吗?”

“夫人,都备妥当了。”

殷娅楚轻轻起身,精美的服饰承托出她曼妙的身资,她摆弄了两下绣着华贵牡丹的朱红衣袖道:“那便起身吧。”

“夫人真的不同霍大人一起回府吗?”白芹小心翼翼开口。

“他是不会去的,我又何必讨他的嫌。”说完便从容淡定的出了揽月阁。

殷娅楚的母亲是范家的嫡长女,如今父亲虽随着霍军的大营迁至金城,可仍是常年在外,母亲便索性回了范府,也好同祖母聚聚。

既是到了娘家的地盘,自然有娘家人护着,殷娅楚想到再也不用看蕴意的脸色了便畅快万分,想她嫁进霍家的这三年是吃尽了苦头,终于也该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此次回家探亲路途并不遥远,坐了马车,不出三个时辰便到了。

范芊茹见女儿到了,笑眉微浮,嘴角缓缓拉开弧度。

不愧是她的女儿,丰满不失婀娜,这么看着倒有几分母仪天下之态。

范芊茹拉着女儿的手一路寒暄,行至大夫人的云曦阁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不过只是摇了摇头便又拉着女儿走了。

“母亲,既然到了舅母住处为何不进去探望探望?”

范芊茹叹道:“你这舅母神志不清多时了,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殷娅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这个舅舅他是知道的,如今已是四十而立了,却还总是喜欢沾花惹草,不务正业,若非范家根基深厚,祖母又苦心操持着,范家恐难在乱世中立足。

穿过了花团锦簇假山环绕的后院便到了老太太的居所,华荣阁。

琉璃砖瓦相映生辉,百花争艳芳香四溢,进了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立在院内修剪草木,听见有人来了便将手里的金叶剪递给了身旁的嬷嬷,回头见一孙一女立在门口,她眼眸幽深如潭,轻轻抿了唇角,脸上的皱纹顿时又多了几条:“还是女儿家好,知道疼人。”

范老太太脸上的哀伤一闪而过,赶忙让嬷嬷搀扶着上前,拉着母女二人的手就是一顿寒暄。

而此时,范府不见天日的阴暗牢笼中,一群无家可归的年轻女子浑身污迹,被人遗忘在满是腐臭和潮湿的空气中。

041 美男

夜晚来临,范葛一身醉态走出了孤星阁,他敲了敲女儿箐儿的房门,箐儿身子抵在门口,却并不理会他。

范葛见无人开门便踢了两脚,而里面的人似是在故意躲着他,他借着酒劲他道:“你和你母亲一个德行!”

说完两口酒下肚,缓缓滑坐在门前,他望着皎洁的月光暗自伤神:“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说完又仰头将酒灌下肚中,不一会儿便倚着门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门外顿时鼾声四起,箐儿猛的一开门,范葛整个人便滚了进去!

范葛摸着自己的头坐起身来神色朦胧道:“箐儿,你可算愿意见我了。”

箐儿双手插在腰上道:“要睡就回你的孤星阁,我这里可不欢迎你!”说完便撅起了小嘴。

范葛哪里还有父亲的样子,连忙赔笑道:“上次的事可真和我没关系,我虽喜欢外出沾花惹草,可绝不会对府里的丫头下手啊!”

前两日被老太太处置的丫头也不知去了何处,这冤大头他可不当。

箐儿听了半信半疑:“你若是骗我我便叫那严府的少爷来提亲,再也不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范葛清醒了不少,连忙发誓道:“为父绝不会骗箐儿的!”

箐儿见他一脸严肃,心里多信了几分,便扶起了范葛:“起身吧,有没有摔疼?”

范葛看着女儿的眉目宛若见到了心念之人,他心里暗暗痛了起来,箐儿几乎和年轻时候的赵妗云长得一般模样!

初秋将至,院墙外那颗高大的榕树已落满了黄叶,一阵风扫过,几片凋零的叶子随风舞动,南溪手持利剑,在阵阵秋风中舞动身影,脚下的落叶被她踩得沙沙作响,她身姿敏捷,迅速窜到了钱寻的身前,剑刃划过空气,寒光瞬间从钱寻脸上闪过,他一个后仰,剑刃从他头上划过,被他巧妙的躲开了,南溪眸子一紧,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匕首直逼钱寻的腹部,钱寻身子急转,却未损一毫。

只见南溪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出,钱寻见她就要倒下了,便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南溪的身子一瞬间停在了空中,钱寻对上她的眸子有些慌神,忽然,几缕青丝落在枯叶之上,钱寻一定神,一把匕首已架至他的脖间。

他勾了勾嘴角俊逸的脸庞露出了浅笑:“果然是小女子也!”说完便放开了南溪的腰。

南溪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匕首,淡红的薄唇微微地扬起:“师父不是说过,要出其不意吗?”

钱寻无奈道:“我怎收了你这么个狡猾的徒儿!”

南溪薄唇浅扬道:“怎么,我这个徒弟师父不满意?”她将剑插回剑鞘,转过头看向钱寻。

钱寻脸上扬着不羁道:“操之过急,火候欠缺!”

若不是那眸子像极了彤儿,他又怎会分神?

“师父,我有何好看的?”

南溪见他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划过一道浅浅的刀痕,她的心微微一颤,难道痕迹太过明显了吗?

自从那日回来,芝香便一直在为她研制美肤膏,脸上的伤虽是好的极快,可却留了道浅浅的疤痕,前日抹了芝香新制的膏药,脸上竟退下一层薄皮来,不过看着那刀痕倒是比原来更潜了。

钱寻怕她多想,便笑道:“原以为你是个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却不曾想竟是个肚里长牙的笑面虎。”

南溪的笑容渐深:“你对我已有所了解,看来我要当心了!”又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再晚些姑娘们该念叨了。”

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了,钱寻跟在她身后,嘴角略过一丝笑意,这女子与他见过的女子有所不同,他对她愈发的好奇起来,起先是他叫彤儿时她的反应,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就连体质也与常人有所不同!

南溪脸上的刀口换做常人怎么也得半月长合,可南溪只用了短短五日!

原以为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可如今却只有一道浅浅的印记,并且,那印记还在消退,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南溪卸下宝剑,转身又进了厨房。眼睛盯着锅里的红烧肉开始嘴馋道:“妹妹可要快些,姐姐我可馋死了!”

“公子先去洗洗,菜就上来!”方琴意识道自己失言了又立即改口:“小…小姐快去洗洗吧!”

自从那日南溪哭得睡着之后,醒来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将自己从前的衣物首饰悉数赠予了姑娘们,还束起了男子的发饰,衣着也皆如男子,每日将宝剑佩在身边,竟愈发有种玉树临风之态,甚至,有几分美男子的气质!

姑娘们皆以为南溪受了刺激,心里暗暗担忧着,可一月过去了,南溪似是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姑娘们也开始为新的生意奔波起来,日子渐渐忙碌起来了,也就少了许多的多愁善感。

昔日死气沉沉的南街渐渐有了新的面貌,南溪同姑娘们修整了近一月,将那些老旧的装璜皆卸了下来,换上了新的牌面。

钱寻本是来驱虫的,可无奈竟成了南街打杂的伙计,自从收了南溪这个徒弟他就再也闲不下来了。

徒弟要装璜,他便卸樑,要砌墙他便做泥匠,如今竟还要和他抢衣服穿!

南溪将一块牌匾拆卸下来,对柳红道:“此处开个布庄,我想好了,就让姐姐来经营!”

柳喜上眉梢,一双凤眼尽显眉态:“妹妹放心,姐姐定当让大把大把的银子入账!”

“凭姐姐的才能,定会有所作为!”南溪一边拆扁一边道,她的袖口挽得高高的,毫无小姐风范,但是,如今也看不出是个小姐了,被人叫作公子道更贴切些。

“呀!小姐你可要当心啊!”柳红见南溪将一个人高的牌扁举起来,吓得心砰砰直跳!

南溪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这块扁拆下了再立快新扁就有模有样了。

南溪望了望如今的南街,大大小小商铺一共三十三间,其中五间规格大些的铺子南溪准备自己做些买卖,其余的小铺子就暂且低价租给那些百姓让他们养家糊口。

042 回城

与此同时,锦安府,云光一身战甲大步迈进凌云阁单膝下跪面露喜色道:“大人,赤罗军已悉数投降,三千战俘已押送至沸河,晋王焱齐听候发落!”

霍冕听闻后却是表情淡然,他缓缓转过身,行至案前:“三千战俘悉数充军,取晋王首级挂城门示众,连同家眷一律处死!”

“是,大人!”云光说完便又大步出了锦安府。

同大军一路回来的还有其尔丹和柳述,回到金城已有两日了,两人身披战甲出了军营,柳述将手搭载齐尔丹的肩上道:“你姐姐可来信了?”

齐尔丹忽然停了下来,从盔甲的缝隙里掏出一封信件,笑了笑道:“前两日姐姐来信说可去南街寻她们。”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柳述话刚落音人却已经不见了,齐尔丹将信件小心翼翼收回怀里才跟了上去。

齐尔丹算了算日子,他门一行人四月充军,如今已是十月,这半年漫长难捱,不过总算可以相见了。

战场之上九死一生,心里梦里却都记挂着南溪,如今归来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她身边。

二人到了南街,柳述一眼便看到了在街边张罗的柳红,他趁柳红不备,一把将她抱起来狠狠的甩了一圈,柳红吓得失声叫了出来,柳述放下她,乐得咯咯直笑。

柳红一听,原来是自己那死人弟弟回来了,一下子来了火便要去抄家伙:“你这崽子,还知道回来啊!家书也不回一封!”

柳述见状便要开溜,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见面又要打我!”

柳红拿着扫帚突然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说完忍不住滴了两滴眼泪。

柳述见姐姐哭了,便退回去安慰道:“姐你别哭了,你打我,打我成不?”

柳红拿起扫帚在他腿上重重敲了两下,柳述忽然发出两声惨叫,叫得柳红也慌了:“可是伤了哪里?”

柳述抬头对她一笑:“你弟弟我福大命大,啥事没有!”

柳红不信,便从他的战靴里将裤脚捞起,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从小腿一直拉道脚跟!

柳红心疼了,两滴眼泪瞬间滑落,柳述忙道:“我都回来了,你还哭,再哭我回军营了!”

柳红连忙擦了擦眼泪,一下子又换了副面孔,喜气洋洋道:“饿了吧,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柳红起身这才看到齐尔丹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他两闹腾。

柳红见一挺拔魁梧之人立在跟前,惊讶道:“竟生得这般俊朗了!”

此时的齐尔丹哪里还是离家时的那个毛头小子,如今一身魁梧之态,身披盔甲英气而威武,轮廓似雕琢,剑眉入鬓,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尽显将领风采。

再看看自己的弟弟,还是离家时的样子,难免有些感慨。

柳红激动难挨的指了指医馆,道:“去看看你姐姐吧,就在铺子里呢。”

齐尔丹抬头见扁上写着飘逸的四个大字:素女医馆。

他大步迈进了医馆,却见一白衣男子立在屋内!说是男子身子却有些娇小了些。

齐尔丹觉得奇怪,可这里除了一名男子并无他人,南溪又在何处?

齐尔丹见那男子踮着脚要拿柜台高处的药材,却奈何怎么也够不着,齐尔丹见此男子如此滑稽,笑了笑便要过去帮他一把。

南溪突然感觉有一个高大的身子贴在自己背后,她下意识转身,却只看见男子的喉结和一身坚硬的盔甲,男子魁梧至极,她的身体在他面前显得愈发的娇小。

那男子似是要帮她拿柜上的药材,整个身体便斜着靠了过来,她娇小的身体一下子隐没在盔甲之后,不知为何,南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齐尔丹将装药的抽屉整个拿出,一低头,却见一个熟悉面孔,他拿着抽屉的手顿在了空中,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

南溪抬头去看那男子,只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刚毅却又不失俊美。

齐尔丹吗?

南溪一下子竟也不敢确定,毕竟背着光,又是这般角度,看得也不真切。

南溪与齐尔丹四目相对,他站在她面前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也很好!

南溪只好道:“多谢军爷。”

齐尔丹缓过神,含着笑缓缓开口:“姐姐,是我。”

南溪一听,果然是齐尔丹,一下子也收起了自己的拘束,欣喜若狂的拍了拍他结实的盔甲:“不是两日前就到了,为何才回来?”

“原本即刻就要回的,可殷将军安排了军务,实在抽不开身。”

南溪的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她知道,齐尔丹在军中颇受器重,心里很是为他高兴:“想不到我还有这么英俊魁梧的弟弟!”

齐尔丹有些傻笑的将装满甘草片的抽屉递给南溪:“姐姐竟没认出我来,实在令人失望!”

南溪接过甘草片,从他身边绕了出去道:“你走时不过高我半个头,如今却长这般高大魁梧了,莫不是在考姐姐的眼力?”

南溪抓出一把甘草片又将抽屉递给了齐尔丹,他便顺手放了原处。

“如今战事暂缓,霍大人择日便要登基了,告示已经下了。”齐尔丹说着,丝毫未察觉到南溪的脸色有变。

从那日她死里逃生回来起,凡是有关霍家的消息她都不愿知晓,姑娘们也丝毫不敢提及。

南溪嗯了一声,齐尔丹行至她跟前:“如今我已封了将军,日后便可以保护姐姐!”

南溪一听,脸上泛起欣慰的神色,她抬起头扬着笑,却不知为何眼睛湿润了。

齐尔丹从怀中掏出一文钱放在南溪手心:“日后姐姐就用这枚铜钱来换弟弟的千军万马!”

南溪看着手里的铜钱出了神,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正如当年北淮说的:你我生死之交,定当不弃!

南溪将手里的红绳解下,把那那枚铜钱串了起来,然后挂在了脖子上:“说来这还是我收的最贵重的礼了!”

齐尔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光芒,这一瞬间竟令他铭记了一生!

043 怪胎

“快看啊,那边着火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中有百姓惊慌的喊到。

人群顿时喧哗了起来,齐尔丹和南溪顺着人群所指的东街望去,只见那里浓烟滚滚,被一层乌烟笼罩。

不一会儿便有霍军的军队齐刷刷的从南街经过赶往了东街。

齐尔丹若有所思,想必是殷将军夫人的母家着火了。

他深情的看着南溪面露不舍道:“许是范府着火了,我得前去看看!”

南溪一听,美目之中多了一分焦虑:“你可要当心!”

齐尔丹向南溪告了别,高大威武的身躯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乌压压的天空似是在酝酿一场轰轰烈烈的浩劫,阴霾的天空下一群被捆绑的孕妇跟着应实天出了范府出的后门。

这场大火烧得太离奇了,偏偏又落在范府关押这些种妇不远的榜烟楼,若是不小心让人发现了这些种妇,他可要提头去见主子了!

好在范府外还有一所别院,将这些种妇送至那里也好避避风头。

在经过隐郡楼时一股阴风刮过,给微凉的午后增添了些许阴森。

应实天停下了脚步,点了点人数,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不对,怎么少了一个姑娘!

他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那些一身狼藉,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孕妇又数了数,奈何怎么数都是二十九个,还有一个究竟去了哪里?

应实天开始慌了起来,连忙叫正在当班的小厮原路返回寻找,那些小厮一听皆是脸色一变,一刻也不敢耽搁,很快隐郡楼就炸开来了。

一月前,有一不知好歹的女子溜走了,应实天派人在大街小巷搜了三天终于在南街给找到了,不过那姑娘倒在马路中央,围观者又众多,应实天见那姑娘已是一副濒死的模样。

为了不打草惊蛇应管家指派了一名手下扮作乞丐盯着那姑娘的一举一动,谁知,那姑娘竟然被救了!

不过好在那姑娘还是死了,应实天亲眼看到一群人将其火化。

虽说那姑娘死了,却也让原本密不透风的秘密被拉开了一道口子!

应实天再也冒不起这样的风险了!她必须在一天之内找到逃跑的姑娘,否则就真得提头去见主子了!

酝酿了三日的阴霾终于开始猖狂起来,一时间狂风四起,将落定的枯叶吹得漫天飞舞。

南溪见大雨将至,心里庆幸,待大火熄灭就好好为齐尔丹接接风!她将门板插了回去,她叫了一声在对面铺子里忙活的柳红,道:“姐姐也早些收摊吧,不然一会回去该成落汤鸡了!”

柳红将新上架的罗红缎子锁进了柜子里,高声对南溪道:“妹妹稍等。”

南溪说完便要去拿后院那件破了口子的衣裳,寻思着拿回去再补补。

她行至后院,见那件破口的上衣胡乱的搭在柴火上,她分明记得衣服是晾在架子上的,怎会挂到了柴火上?

许是被风给刮的,南溪走过去取那衣服,却见衣服上有一个血印子!

几滴血迹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若隐若现,即使是这样,还是被眼亮的南溪看到了。

她弯下腰,仔细瞧了瞧,那些血迹弯弯曲曲一直蔓延到柴房深处,再往里便混入了一片黑色。

南溪用手拨弄了染着血迹的沙子,那沙子还是湿的!

也就是说,人还未走远,南溪警惕了起来,她的手滑至腰间的剑柄处,一步步走向柴房向柴堆逼近。

她用剑将柴堆上的衣服挑起,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躲在后面,那影子似是在发抖,南溪持剑的手猛地一挥,架的高高的柴火顿时散了架,零零散散的落在了院角。

芝香闻音行至后院,见南溪手持宝剑正对着墙角,而墙角深处,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姑娘蜷缩在散落的柴堆中央!

南溪收起了宝剑,眼睛晃过那姑娘头上的银钗,范府的丫头?

南溪见那女子蓬头丐面,小腹高高的隆起,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范府究竟是何地方,竟这般的藏污纳垢。

那女子颤抖着蹲在墙角,眼神躲躲闪闪,神情中透着一丝惊恐。

“你是何人?”南溪蹲下身望着那女子道。

那女子已是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她便从地上捞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起来,南溪仔细一看,竟是“救我”两个大字!

那女子写完又张了张口,南溪抬眼一看只见女子嘴里黑漆漆一片,竟没有舌头!

那女子啊啊叫了两声又接着写道:我腹中怀有恶魔,帮帮我,杀了它!

写完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女子瞬间泪流满面,南溪有些惊讶,回头望了望芝香,芝香也愣在了那里。

那女子见两人半信半疑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向自己的腹部砸去,南溪眸子一紧,连忙上前抓住了女子即将落下的手。

柳红在布庄铺子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南溪和芝香出来,便进了素女医馆寻人,医馆无人,后院的门却开着,于是走了进去,刚进去就见南溪急匆匆的从里面冲出来。

南溪将大门的最后一块缝隙用门板挡上,又匆匆进了后院。

柳红跟了上去,却见芝香正在喂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喝着汤药。

南溪正色道:“姐姐可还记得那日在屋里剖腹产子的女子?”

柳红脸色有些不好,想起那日的画面她至今还毛骨悚然。

“当然记得,妹妹,有何不妥之处?”

南溪和芝香一致认为此女子与那日剖腹的女子有关联,当看到那女子写下恶魔二字时心里难免后怕起来。

皆因为那日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给那孩子请的两位奶妈都离奇的暴病身亡了!

这个孩子定是留不得了!

喝下催产药的女子冷汗直流,面色也开始发白,不一会就浑身颤抖起来,南溪赶忙在柴房的地上铺了两层棉布,柳红同芝香将那女子抬了上去。

雷声轰隆隆从天边响起,紧接着大雨便倾盆而下,大雨冲洗着后院的污垢,那些泥泞沿着一道浅浅的沟渠流动着。

院角处的柴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雨水打在破碎的瓦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柴房的房梁上已被大雨浸湿,雨水沿着房梁缓缓向下流动,屋子里蹲着三人,一女子躺在血迹斑斑的翠色棉布中央,那女子浑身已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她无力的看着自己娩出孩子,那孩子只比巴掌大几分,早已没了心跳,孩子浑身黑乎乎的,两只眼睛高高的凸起,样子甚是可怖。

孩子的脐带还未剪断,芝香不停的揉着女子的小腹,脐带的另一端还在女子的体内,芝香一边揉女子的肚子,一边使了力气去拧露在外面的脐带,不一会儿,芝香手里的脐带有了落空感,紧接着,一团胎盘便滑落了出来!

三人一下子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只因随着那胎盘娩出的还有一坨白白的虫卵!

热气腾腾的虫卵犹如一串葡萄挂在胎盘之上,虫卵表面裹了一层透明的薄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东西的影子在里面蠕动,那女子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044 尸窑

暴雨下了整夜,临近黎明时分方休,素女医馆的后院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那串虫卵在火堆上被烧得冒泡,里面一坨坨长得如同黑泥一般的虫体在火中挣扎,不一会儿便被烤得缩成了一团。

南溪心中隐隐作呕,待这些虫卵化为灰烬她才离开了后院。

那名女子躺在床上虚弱不堪,额间渗着密密的汗珠,脸颊的血色开始慢慢回转,她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似是在做着噩梦。

柳红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汗,被噩梦缠身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惊慌的看着周围的景物。

“不必害怕,你现在已经没事了!”柳红将她脖子间的汗迹抹去道。

南溪从后院回来,衣袍被雨水沾湿,细长而松软的眉毛微微拧着,那女子看了她一眼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柳红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南溪手持一张帕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柳红,柳红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才道:“这位公子,也不必避嫌!”

南溪慢悠悠的走过来,将帕子扔到架子上,故意压低声音道:“我素来怜香惜玉,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那姑娘顿时脸通红,微微的点了两下头。

南溪从书架上取下笔墨纸砚对那姑娘道,你只管将你知道的通通写下来,放心,我定会护着你的!

女子接过纸笔,脸上露出悲愤之情,她酝酿了自己的情绪,提笔慢慢写下......

昨日还火光冲天的榜烟楼,在一场秋雨的洗礼后终于连最后一丝热气也消散殆尽,雨水将黑漆漆的木炭冲刷成碎片,黑色的流体在白石板上形成一道道深黑的纹路,那些水流顺着破败的木板一点点渗进地下那黝黑而潮湿的牢房,一具未来得及处理的女尸在蓄水的尸坑里浮了起来!

原本这尸坑是烧瓷的瓷窑,不过用来焚尸也是极好的,不知有多少女子进了这尸窑化作灰烬了,而就在昨夜,一名死透的女子刚被扔进这尸窑,榜烟楼的大火便烧了起来,又逢大雨,坍塌的泥砖将大量的雨水引流进了尸窑,这具女士在被浸泡了一夜后竟然浮了起来!

梁上摇摇欲坠的木头在摇晃了一夜后终于笔直的掉了下来,直直的插在女尸的腹部,黑色的水花四溅,那女尸不堪重负,下半身下沉了几分,随着下半身的下沉,她的头却裸露了出来!

女尸的皮肤被泡得有些发黑,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房梁,她的嘴张的大大的,口里一片漆黑,却不见了舌头,一群黑色的小虫慌乱的从她的口中涌出,朝四面八方爬去。

箐儿至今仍有些惊魂未定,昨日的大火就起在离她起居不远处,偏偏一场阴风将那火势引了过来,箐儿身边的丫头又没了踪迹,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高大威武的将军破门而入,将她抱了出来。

那一刻箐儿的眼睛早已被烟熏得没了焦点,可是她的脑子是清醒的,并且,此刻的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以身相许!

范葛坐在床边伺候着他的宝贝爱女,他心疼的看着女儿的小脸,将要吹凉了递到箐儿嘴边。

见箐儿眼睛愣愣的盯着身上那床绸缎锦丝花被发着呆,药都凉了却未入口,范葛一脸心疼道:“箐儿乖,先把药喝了。”

箐儿抬了抬头,眼睛放光道:“爹,你可认得昨日救我那人?”

范葛乃是大闲人一个,怎会记得谁是谁,只要她的宝贝女儿相安无事他便阿弥陀佛了,便对箐儿道:“不过一个将军模样的,能救咱们箐儿是他的福分!来先把药喝了!”范葛的手都举痛了,说话的语气高了几分。

箐儿将药碗夺了过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竟也不知道苦!

她喝完便跳跳下了床朝屋外跑去,范葛手里拿了个盛药的勺子,愤愤的将凉透的药喝下了肚,却苦道令他发指,才想起来竟忘了放糖。

箐儿见废墟旁旁一堆士兵正在整装待发,她沿着长廊心急如焚的跑了几步,却眼睁睁看着那对人马出发了,她踮起脚尖望了望黑压压的人堆,昨日的将军已埋没在了人堆里。

箐儿又折返,朝着另一回廊跑去,她站上了高高的楼台,鼓起勇气对着楼下黑压压的士兵喊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箐儿!”她喊完便朝楼下挥了挥手,她一紧张,手里的手帕竟飘飘扬扬飞了出去。

楼下的士兵皆抬头望着楼上的女子,远远望去,那女子身姿妙曼,头上束着两团发髻,看起来活泼机灵,即使是远观,还是看得出女子雪肤花貌。

军中一时起了哄,有士兵就要去夺那飘零的手帕,齐尔丹咳了一声,那些士兵立马归了队。

箐儿见一行士兵蜿蜒曲折的出了范府,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她望了望自己满是尘土的脚,竟连鞋子也忘了穿便出来了!

白石板大道上躺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钱寻晃荡着竹筒走在十字相交的路口,再往前便汇入南街了,他担心了南溪一整夜,几乎一夜未睡,现在才破晓十分,许多姑娘都还在睡梦中,他如此前去会不会太过矫情?

他想了想,不可,若是被那些个姑娘嘲笑起来,他的脸可还往哪里搁?

可是南溪等人一夜未归,几个姑娘家,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走向了那条汇入南街的大道。

此时南溪正盯着手里的宣纸,上面一字一句皆如闪电般劈在南溪头上,芝香的脸色已然发白,柳红的凤眼几乎要整个飞了出来!

南溪看完后将宣纸小心翼翼的收进她的白色袍袖中,道:“姑娘暂且安置在此处,切记不可外出,需要什么只管告诉二位姐姐。”

女子含泪的眼眶中两只眸子闪着希望的光泽,站在她跟前的男子似是谪仙临世,不光救她于水火之中,还如此慷慨的舍予,时间竟真有活菩萨转世,而且还被她遇上了。

忽然楼下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南溪立即变得警觉起来,她示意姑娘们别出声,自己便跑下了楼。

045 烬物

一开门,钱寻一副不羁的笑容千年不改,南溪白了他一眼:“师父又来抓药了?这次又是何处不适?”

钱寻就知道他好心来看她定会被当做驴肝肺。

不过也无妨,他大摇大摆进了医馆:“我看你心里就巴望着我生病。”

他的眼睛扫过医馆,这里除了满屋子的药材和一股难闻的烧焦味便只剩了一桌两椅。

他一屁股坐上了一旁的椅子道:“徒儿给为师看杯茶。”

南溪脸上瞬时荡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来,他走近了钱寻几分:“昨日雨下得甚是大,柴房雨漏的厉害,不如师父帮我......”

“我不修。”南溪话还未落音,他便接了去。

南溪只好又凑近了几分,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望着钱寻,钱寻的白眼从天上翻到了地上,并不受她那套。

南溪收起了楚楚可怜的目光,道:“看来只能我自己去修了。”

南溪挽起了袖口,朝着后院走去,钱寻偷偷在后面斜着眼睛看她。

“哎呀!”

钱寻一听后院传来南溪的叫声,急了一身白毛汗,他连忙跑到了后院,却并未看到南溪的影子。

此时南溪已经敏捷的从后院溜了出来,她顺手将房门插上,捂着嘴奸笑起来。

钱寻转过身见房门紧闭,知道自己中了计,便走上前踢了两脚木门,南溪扶着门咯咯的笑起来:“修房顶也是很陶冶情操的,师父可以一边修一边参透人生!”

此时的钱寻又想笑又可气,他望了望后院,这里哪里困得住他,他随便一个轻功便可出去。

不过那样就没意思了,钱寻攀上墙缘看了看房顶,那些瓦片已破败不堪,看来真得好好修整修整了。

他在墙角挖了个坑,建起了一个简易的窑子,和了一堆稀泥,捏了好些个生得漂亮的瓦片,他将瓦片放进简易的窑子里,生了火,空气虽然有些潮湿,但还是旺旺的烧了起来。

其实他完全可以去摊子上买些瓦片回来,那样花的功夫少,又省事,不过那样岂不是很没意思?

钱寻在院子里烧了一上午的瓦砖,一直烧到南溪以为他死在院子里了。

南溪开了门,见院子里烧得暖呼呼的,巡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挂在院外的树枝上悠闲的喝着小酒的钱寻。

果然不出她所料,钱寻也就是嘴硬,却有颗豆腐心,嘴上说不帮她,最后却还是没走。

南溪忍不住向他喊了一声:“你可是要将我的院子给点了?”

钱寻正在闭目养神的眼睛拉开了一条缝,斜斜的扫了南溪一眼:“肤浅。”

小姐出生的南溪自然不知他在做什么,便道:“你可是要给我修个煎药的灶子,我这里可没这么大的锅!”

钱寻一听这才睁开了眼睛,纵身一跃从树上跳到了墙边,沿着墙角点了几脚便落到了南溪跟前,他从泥堆里抓出一坨湿哒哒的泥块放在手里三下两下捏出一个丑陋的泥人,眼睛比鼻子还大,嘴唇似两条香肠。

南溪见他竟做出这等傻事,一时间竟笑出了眼泪:“要不要我为你做一条开裆裤?”

钱寻一听,没好气的甩了南溪一白眼,他自顾自的坐在台阶上,从地上捏起一根棒子,竟在泥人身上做起了细致活。

原本笑到抹眼泪的南溪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专注的看着钱寻将一团烂泥三下两下的捏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男子,不,应该说是一个身姿妙曼的男装女子!

那音容笑貌同她如出一辙,南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南溪见他将捏好的泥人放进了窑子里,这才明白了他是在烧瓦,忽然间生出一脸敬佩的神情。

并且,那捏泥人的手艺甩了街边卖瓷艺的小贩十条街!

钱寻硬是在医馆磨蹭到了傍晚,不光在南溪这里讨了酒肉吃,还顺带在柳红的铺子里做了一身新衣裳。

南溪揉着睛明穴,原本想请个不要钱的伙计修修房瓦,没曾想还倒贴了许多!

钱寻酒足饭饱了,笑盈盈的对南溪道:“下次再有什么差事只管叫我,我可是‘分文不取’的!”

南溪抿着嘴,小声嘀咕道:“哪还敢再请你。”

“天色不早了,赶紧收摊回家吧!”钱寻将烧好的泥人取了出来,然后一盆水泼在了后院那堆泛着红光的木心上,随着“滋滋”的声音想起,一团热气飘了起来。

钱寻正准备离开,却瞥见火堆里有一团东西发着幽幽红光,他本以为是未浇灭的木心,于是又泼了一盆水,可里面那块闪着红光的木心并未退去!

钱寻觉得奇怪,便用树枝将其拨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依旧闪着微弱的红光,那样子看上去并非烧红的木心,而且也不可能是!

钱寻将它夹起来,这么夹着它到有些重量,又将它放进水盆里,它便立刻沉了下去,在水中闪着幽幽红光。

钱寻叫来了南溪,与她道出了经过,南溪思索了片刻,问道:“生火的柴火是从哪里来的?”

钱寻指了指柴房。

南溪又想了想,觉得很是奇怪,难不成是这泥土有猫腻,不可能,若是如此为何烧制的瓦片皆无此异样?

“师父用何物生的火?”南溪思来想去只问出了这一句。

钱寻想了想道:“我见你墙角有烧剩下的木炭,便拿来引了火。”

南溪回忆了一番,忽然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她仍是不敢确定。

“怎么了?”钱寻见她一脸的惊讶,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南溪的眼睛盯着墙角一动不动,黎明时分,她才在墙角将那串未孵化的虫卵和浑身发黑未足月的婴儿一同烧为灰烬!

难不成,这发光的东西是那些东西结成的?

事已至此南溪也不打算在瞒着钱寻了,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钱寻,又将怀里那女子写下的手证递给了钱寻。

钱寻的脸从云淡风轻到眉头紧锁,在读完纸上所写的东西后他的神情中只剩下了恐慌。

“南溪,你听我一句劝,此事你万万不能涉身其中!”钱寻的紧紧的抓着南溪的手臂,将她弄得生疼。

“那眼下该如何?”南溪见钱寻如此紧张的劝诫她,顿时有些乱了分寸。

钱寻眸子紧缩道:“如此,我明日将那女子乔装送出城,此事万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南溪见钱寻将那叠罪纸点燃,此刻的她也非常清楚,若是被对方知晓她已有了蛛丝马迹,恐招来杀身之祸!

046 偿还

天边一轮红日浮出了地平线,万丈霞光将黑夜驱赶,沉睡的金城渐渐苏醒了过来,车马声随即在大理石路板之上响起。

南溪为女子收拾了行李,她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已能下地活动了。

南溪将包袱递给了女子道:“这里面有随身的衣物和一些碎银两,干粮我也为你准备了,你速速随着人流离开!”

眼前的女子已是一副男子打扮,她接过行李,眼睛里含着泪。

女子行至桌前拿起笔写下几行字: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谨记在心,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定当誓死效忠公子!

南溪看着纸上两行清秀的大字心里忽然酸了起来,她道:“如今你要走了,竟不知你叫什么。”

女子又拿起笔,在纸上重重的写了两个大字:若岚。

那笔锋苍劲有力,落笔干脆。

南溪忽然对这个女子感兴趣起来:“我叫南溪,好好活着!”

女子放下笔,又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滴在石板上晕开来。

南溪伸手去扶她起来,她只能帮她到这里了,这女子看着机灵,虽被人拔了舌头,不过好在她识字,若是逃了出去,应当找得到一份生计。

出了素女医馆,若岚便随着钱寻混进了跑商的人马中,南溪站在楼栏上目送她离开,若岚那单薄的背影有些凄凉,南溪的脸上那一丝愁闷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慨!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碎声扎进耳朵里,华荣阁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静的诡异的气氛下,格外的清晰。

应实天此时就如同狗一般跪趴在地上,他的眼睛惊恐的盯着那只破碎的古董花瓶,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范老太太容颜大怒,胸口猛烈起伏着,站在一旁的嬷嬷姜容亦是吓得不敢做声,方才还价值不菲的花瓶转眼间却成了地上的碎渣,变得一文不值。

起伏的胸口忽然停了下来,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苍老的指腹碰到了粗糙不平的下巴,一瞬间她便慌了神!

那个盛气凌人的老太太瞬间没了踪迹,她的神情慌乱,眼珠子跳来跳去,似是有些疯癫,姜容脸色一变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姜蓉恶狠狠的甩了应实天一个刀子眼,道:“老太太要的东西呢?”

应实天拖着两条跪着的腿上前:“都在呢,姑姑。”

姜蓉一把将应实天手里的东西夺过,一脸责备道:“总说你也不长些记性!”

此时的范老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姜蓉将她扶上了床恨铁不成钢的对应实天道:“尽快将那女子的事解决了,切记不可留下祸患!”

应实天见自家姑姑神色如此严肃,顿时多长了几份心,他应了一声,姜容便让他退下了。

姜蓉命丫头将门窗关好,又让人将应天石带来的长得像香料模样的粉状物洒在了香炉中。

老太太嗅了嗅,原本紧张到扭曲的脸一下子缓和了过来,神志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她望着姜蓉同样苍老的脸道:“亏得有你。”又叹了口气道:“想我英明一世却栽在他手里啊!”

姜容顺了顺范老太的背,将她扶坐起来:“您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老爷了!”

范老太太低垂的眼睛满是岁月与沧桑的痕迹,她的确对得起他了。

三十年前,她夺走了他的最爱,却从此以后和他分享了自己的身体,只要他不死,她就有理由活下去!

日头渐渐高了,南溪坐立不安起来,按理来说将那姑娘送至城门口来回不过四个时辰,可这都去大半天了却还不见他回来。

若是出了事,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南溪觉得有必要前去寻寻,可又怕自己弄出大动静来,到时候把事情给搞砸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再等等,若两个时辰内不回来,她再动身去寻他。

这两个时辰南溪如坐针毡,可时间到了,却还不见人回来,南溪立马起身,在立柜中拿了几个药瓶子,她向芝香交代了几句就打算出门,芝香劝不动她,只好作罢,嘱咐她路上定要小心些。

南溪出了门便在贩马处牵走了匹黑色骏马,她跃身上马,很有几分男子的雄姿。

她留意了街边的行人,钱寻的打扮不似寻常百信,虽说早已换了身城里的行头,可依旧盖不住身上那副乡土气息,走路总是大摇大摆,腰上挂的竹筒也很是醒目,最重要的是他今日穿了身大绿的长衫,想要在人群之中寻他并不难。

南溪悠悠的骑着马慢,眼睛扫过一片又一片的人堆,脑子里也开始回忆钱寻平时爱去的地方,可钱寻行事古怪,也无亲朋好友,平时也就爱倒弄些花草虫兽,她也总不能去山里寻他,进了山可就像进了迷宫,能不能回来还是问题,就算要去,也要有所准备。

南溪见前头有一队长长的人马,那队人马皆着锦衣华服,熙攘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南溪牵着马退到一边。

她刚行至路边,却见百姓纷纷下跪,一副虔诚的姿态。

她下了马,一旁跪在地上满是书生气息的男子见南溪毫不知情,便拉了拉南溪的袍子道:“公子还是跪下吧,今日可是霍大人登基的日子,莫要让他瞧见你对他不敬才好!”

南溪这才想起来,前日齐尔丹告诉她霍冕已下登基文书,却不曾想竟是今日!

长号发出庄重而威严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南溪朝那对人马望去,只见一齐刷刷两排着锦缎衣裤的男子口吹长号,那声音同起同落,震耳欲聋,中间一个九尺高的圆顶轿子在人马中很是突兀,南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又抵触的低下了头。

十六个小厮齐肩抬起九尺高的圆顶轿子,轿子皆由红木精雕而成,底盘厚实而华美,四周有纹路精美的绸纱垂落,在微风中徐徐摆动,圆顶雕龙刻凤,镶金坠宝,贵气无比。

身后跟着数百将士,皆着戎装,各个神采奕奕,威武非凡。

以霍家的实力和财气来看,这场登基已是极其的从简了。

047 幼将

南溪压低了头,在人群中埋没了身影,那顶圆顶轿子缓缓在人群间移动,霍冕身着盘有龙身的朱红纹金长褂端坐着,黝黑的眼眸冰冷失了焦距,深黯的眼底里却是平静。

圆顶的轿子渐渐走远了,众人亦纷纷起身,而南溪却失神的跪在地上,昔日的青衣少年也已称帝,南溪与霍冕之间已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身旁的书生气男子摇了摇她的肩:“人都走远了,你还跪着做甚?”

南溪的脸很是阴郁,她从角落牵出马跃了上去,今日登基,如若按她所想,登基吉日城门定是紧闭的,钱寻八成是被困在了城门内,若是被追杀那女子的人发现了就坏了!

南溪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并且从未有过的强烈,想着便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嘶喊了一声急速向沿河的白堤奔去。

白堤旁的石板路上人烟稀少,在此处策马应当不会被拦下来,南溪心急如焚,不料刚进入河岸的白堤路,就见一群巡逻的士兵汇入进来,堵住了去路。

南溪大感不妙,刚要转身却听一男子大喊一声:“站住!”

那声音有些清脆,确切的说有些奶气。

南溪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勒了马,她牵着马缓缓退过身,见一约摸十三岁大小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朝她走来,身后跟了一大批人马。这孩子身披战甲,看上去是将军模样,南溪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权势的富家子弟。

那孩子见马上的男子见了他也不下马行李,便显得有些气愤,他指了身后一魁梧的将士,示意他将马上之人带过来。

那孩子找了处舒服的位置坐下,今日是姐夫登基,虽说他是在军中混了个闲职,可巡城的任务还是要接的,他一大早就来了,闲得无聊本想来河堤钓条鱼打发时间的,不曾想却碰到个碰刀子的,反正也是闲着,倒不如同他周旋周迅,打发打发时间。

殷世恭用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石板路旁的台阶上,不远处一个穿军服,手持钓具的士兵满头大汗着跑来,在他跟前停下。

“我说你怎么才回来,东西呢?”殷世恭不耐烦的白了一眼跟班,那跟班吓得一愣一愣的递上两根钓竿。

南溪被人架到了他跟前,身边的将士踢了她一脚她便重重的跪了下去,南溪心里正着急,便也没给殷世恭使好脸色。

“你竟如此猖狂,知道我是谁吗?”殷世恭奶声奶气道。

“在下多有失敬,还望将军放条生路!”南溪不想同他周旋太久。

“放你?”殷世恭稚气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你陪我玩开心了我便放你走!”

南溪见这人还是副孩子心智便放松了警惕:“将军想怎么玩?”

“你会钓鱼吗?”

南溪笑了笑,风度翩翩道:“我不光会钓鱼,还会煮鱼,烤鱼。”

殷世恭一听两眼放光,就像是闻到鱼香味儿了一样:“那你为我烤一条来,喏,我钓具都准备好了!”

南溪接过钓具倒弄了一下,眉头微拧道:“钓具是再好不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殷世恭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是此处河岸太低,并没有肥美的河鱼,不如将军随我去前面,那处河堤宽大,肥美的鱼儿应有尽有!”

“就依你说的!”

殷世恭整了整队伍便迫不及待的上了马,南溪亦上了马,却听那着军服的跟班道:“将军若是去了,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殷世恭转了转自己聚光的小眼睛道:“你看着办吧,不然就说我如厕去了!”说完便驾着马欢快的去了。

南溪跟在殷世恭的身后,而在南溪的后方,还跟着两个魁梧的将士,一个方才还踢了她一脚,南溪心里暗暗不爽。

远离了那队人马,南溪心里长舒一口气,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拜托身后那两只魁梧的甲虫才好。

不出半个时辰四人便行至了城门脚下,南溪望了望城门出,那里摩肩接踵,要进的进不了,想出的出不去,看来钱寻和若岚定是混在出城的人群里了。

南溪定眼一看,一个身着大绿褂子的男子镶嵌在人堆了格外显眼,而一旁瘦弱公子打扮的定是若岚了,南溪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你看什么呢?!还不给本将军钓河鱼?”

殷世恭淡淡的眉头微微拧起,鼻孔一下子大了几寸,眼睛里竟写着不乐意,南溪这么看着他倒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南溪笑了笑,左脸的疤痕只剩了些许淡红和皱褶,竟完全看不出曾今受过刀伤,这么看着倒像划破皮后脱了痂的新肉。

南溪指着河堤下一处潮湿的平地道:“喏,那处平坦又宽阔,架个木架子正好!”

南溪提着雪白的袍子下了河堤,殷世恭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站在翠绿的河堤下还算醒目。

河岸的风扫着南溪的白色缎袍,他的发丝轻舞,她弯腰从白石板下抱来一块巨大的鹅卵石,然后一屁股坐下去,开始自顾自的拨弄钓具。

殷世恭原以为那石头是为他搬来的,心里便不痛快起来:“竟如此大胆,莫不是要我站着看你垂钓!”

南溪将鱼饵抛出:“将军可知钓鱼的乐趣?”

殷世恭满脸的不痛快,撅起小嘴问道:“你想说什么?”

南溪手持钓竿一脸淡然道:“将军若是想吃河鱼,只管找家上好的馆子,红烧,清蒸,水煮样样皆有,将军又何苦亲自垂钓?”

殷世恭玩弄着手里的鱼饵:“本将军觉得那样甚是无趣!”

南溪盯着湖面的浮块悠然道:“将军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然会觉得自己动来得更有趣。”

殷世恭站在原地愣了愣,便立刻向一块突出的鹅卵石走去,两个将士见他要俯身去搬那石头立刻凑了上去:“将军,让属下来吧!”

“你们给我退到一边儿去!”殷世恭指着河堤下那颗柳树道。

两人退后了几步便不动了,殷世恭又挥了挥小手,那两人又退后了几步。

南溪虽未正眼看那三人却也是尽收眼底,她优美的淡唇勾起一丝弧度。

048 扰民

殷世恭在砂石中撬了半天才搬起一块肚子大小的鹅卵石,他弯着腰踩着小碎步将鹅卵石放在南溪身旁,也学着南溪将鱼饵抛了出去。

两人盯着水里的浮块,南溪时不时留意城墙边的动静,那堆出城的百姓此刻算是被困在了城门口,看样子是要等登基大典结束了才会放人出城。

此刻已是午时,天黑之前能放行便好,若是过了时候,只怕要等到明日才会开城门了。

浮块在水面上翻涌了几下,南溪提了提鱼竿,似是有些分量,她用力一扯,鱼竿吊着一条肥美的河鱼飞出了水面,在空中百般挣扎,荡得南溪几乎要收不住线了,南溪奋力一收,那条河鱼便在殷世恭欢快的呼喊声中回到了岸上,在潮湿的沙地上来回蹦跶着。

殷世恭一把将其按住,他扬起兴奋的脸蛋欢呼了几声,鱼儿在他的压制下两嘴不停的张张合合奋力的反抗着,他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按着鱼身,另一只手抄起一旁的鹅卵石就朝鱼头砸去!

那鱼儿连着被砸了好几下,终于放弃了抵抗,软趴趴的贴在砂石上,殷世恭命远远站着的两名将士去寻些干柴来,自己便蹲在地上亮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盯着鱼儿迟迟不肯下手,南溪便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怎么?不会杀鱼?”

他忽然抬起清秀的小脸眼巴巴的望着南溪:“不然你教教我?”

南溪嘴角轻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接过匕首,一刀便划开了河鱼的肚皮,鱼肚子吃得很饱满,那些肠子瞬间涌了出来,南溪伸手将肠子都掏了出来,看得殷世恭一愣一愣的。

他长这么大山珍海味吃了不少,却没见过人杀鱼的,那鱼都被开膛破肚了还时不时扭动一下身子。

南溪摸了摸鱼肚子,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这是她第一次杀鱼,平日里都是看柳红在剖鱼,看来也没有那么难。

殷世恭看得眼睛都直了,南溪伸出血淋淋的手,将那颗心脏放在他手上道:“鱼死了,心却活着,有些人活着,心却早已死了!”

殷世恭看着手里的鱼心,喃喃道:“我倒是见过一个活死人!”

“谁?”南溪问道。

“我舅舅。”殷世恭脱口而出。

“那他又是为何死的?”南溪开始有些好奇起来。

“那可是我家的丑事,不便与外人道!”

正说着,两名将士抱着两大堆柴火回来了,南溪挑了跟细而结实的柴火伸进鱼嘴里将它串了起来,又三下两下生了堆火。

平日里姑娘们都学过这些,以防万一哪天流落了还不至于饿死。

南溪将鱼放在一边,然后起身寻了些去腥的草塞在鱼肚子里。

“你来烤吧,转转身子就行了!”南溪将鱼递给了殷世龚。

殷世恭接过棒子开始一丝不苟的烤了起来。

香味很快便飘了起来,殷世恭已是饥肠辘辘,南溪将烤好的河鱼取下盛在一边硕大的绿叶上递给他,示意他尝尝,殷世恭接过河鱼尝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没几下便将河鱼吃完了,还狠狠打了个饱嗝,斜着眼睛看了南溪一眼:“我可以勉强收你做我的跟班!”

南溪嘴角微微上翘:“做你的跟班岂不是太屈才了!”

“那你想如何?”

“将军不是说过陪你玩好了便可放我走的?”

殷世恭有些不乐意道:“我若不放你走呢?”

“将军一言既出,怎可食言?”

“本将军留下你是看得起你!怎这般不识抬举?”

城门脚下一声尖叫如雷贯耳,南溪和殷世恭同时向城门方向望去,一个戴着圆顶帽子的男子站在城墙上巡视着城门下的百姓,守成的将士对他点头哈腰,南溪一看便觉不妙,怕是范府的人来找人了!

南溪的脑袋快速的运转起来,要想从人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那是断然不可能的眼下只能碰运气了!

南溪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认出来,若岚走时是男子的着装,还是有机会蒙混过关的!

“那不是姜嬷嬷的侄儿吗?他来这里做甚?”殷世恭一脸疑惑的望着城门上站着的人。

南溪见殷世恭识得此人,便道

:“将军不如去看看热闹?”南溪心里打着算盘,无论如何先过去再说。

殷世恭毕竟是孩子,见有热闹看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两个跟班的士兵赶紧灭了火拿着钓竿追了上去。

南溪跟在三人身后,她巡视了一番,那带圆顶帽的男子带了一大批人马来城门,一个挺大的地方,原本只是有些拥挤,如今竟围得水泄不通了!

殷世恭一脸的丧气,即便是将军,也照样淹没在这人海里。

应石天细细的打量着城门下的百姓,城下的士兵皆手持一女子的画像一个个排除,这么看上去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给我找仔细了,谁要是找到那女子,我赏五十两银子!”殷石天的嗓门很尖锐,尽管城门下的百姓已是议论纷纷,却依旧盖不住他的嗓门。

一官兵手持画像打量了若岚一番,却迟迟不肯作罢,他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一只手就要去摘若岚的发束!眼看那人的手救就要碰到若岚的发束了,钱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掉了那人伸来的手!

“今日是暄皇登基的日子,竟敢带人聚众骚扰百姓!”

人群中传来一男子不满的叫嚣声,南溪一听,竟是钱寻的声音,他这般高调的引起众人的注意,究竟要做什么?

果然,城门上的男子开始吹胡子瞪眼,应石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他攀上了范府这条大船,底下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对着人群大叫一声道:“将那不知好歹的野人给我带上来!”一边说还一边比了个兰花指。

有那么一瞬间,钱寻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宫里。

很快,两名官兵便将他从人堆里带了上去,钱寻被架上了城门,两把刀抵在脖子上,他却没有一丝的恐惧,桀骜不驯的嘴角轻轻上扬。

南溪为他捏了把汗,正想着一会儿该如何救他,钱寻却开了口。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应石天一惊,眼前的人看穿着很是普通,却又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气场,不过金城哪家惹不起的公子是他不知道的?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不过,你还是早些将你的脖子洗白的好!”钱寻一边说,一边露出了袍子里的绝世美玉。

应石天一惊,这块玉佩他曾在宫中见过,当年纳佳国出使皇宫,皇帝将一块绝世美玉赐名河图赠予纳佳国王,虽说如今前朝已覆灭,可纳佳国却日渐壮大,此人身带河图美玉,究竟是何身份?

049 蒙混

这么想着应石天便也不敢有所作为,他向来是个软柿子,就怕得罪了达官贵人,如今眼前之人他还真不敢妄动,不过人还是得搜,不然脑袋搬家的就是他了!

应石天对城门下的官兵呵了一声:“继续给我搜!”

此刻南溪已经挤到了若岚身边,南溪在若岚脸上抹了两道难闻的粉末,若岚的脸便开始痛了起来。

若岚两只眼睑看着南溪,似是对她的行为很是疑惑。

不一会儿若岚的脸就变得又红又肿,若岚这才明白了南溪的用意。如此即便有画像也难将她认出了。

一官兵靠近了两人,官兵拿起画像对着两人看了看,又示意两人张嘴。

南溪见状便笑了笑道:“这位官爷,我家小弟染了恶疾,若是张了嘴,恐让官爷染上了恶疾!”

那管兵见若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脸也又红又肿,便嫌弃起来,道:“那也得给我张嘴!”

南溪深知这嘴若是张了,若岚定会被人带走,若是不张,只怕也难蒙混过去。

官兵见若岚迟迟不肯张嘴,便抽出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南溪立即将若岚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殷世恭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却见南溪被人用剑指着,他扒开两侧的人堆来到南溪跟前对那官兵道:“剑放下!”

官兵转身,见是殷大将军之子便立即收了剑躬身行了礼:“殷少爷怎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热闹吗?”殷世恭背着手,一副傲气凌然的样子。

南溪稍微琢磨了一下便知晓了此人是谁,金城姓殷的大户除了殷娅楚一族还有谁?

这样想来,此人定是大将军殷穆戎的独子殷世恭了!

几个鸡贼的官兵立即奔向了城门上,扶在应石天的耳朵上低语了几声,应石天一听脸色变得惊恐万分:“他不去巡逻来这里做甚?”

虽说范家同殷家如同是一家,可他做的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若事情被知晓了他可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的了!

可若不继续搜,让那女子给跑了他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人还是得搜。

应石天一脸严肃的下了城墙,行至殷世恭跟前时立马换了副嘴脸:“哟,殷少爷您来啦?”

殷世恭素来不喜欢他,便只是嗯了一声。

应世天立即一脸谄媚道:“我知道前边儿有一馆子,那处的鹅肉甚是美味,不如在下带少爷去尝尝?”

“不必了,我方才吃过了。”殷世恭说完便要上城门透透气,下面挤得他有些头昏脑涨的。

应石天立马跟了上去,带两人一前一后离去了,南溪死死的瞪着那官兵,那官兵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再盘问两人,毕竟五十两和小命比起来还是小命重要些。

那官兵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去左边的队伍,左边的队伍皆是受过检查的百姓,二人进了队伍,南溪望了望钱寻,钱寻方才还被刀子架着,如今却安然的在城墙边上站着,他笑了笑还朝南溪挤眉弄眼。

南溪心里很是疑惑,不过见他没事了也松了口气,钱寻在城墙上找了把舒服的椅子躺下,闭目养着神。

两个时辰过去了,城门下的百姓全部排查完毕,却未找到那女子,应石天一脸沮丧,正想着自己该如何回去交差,一旁坐着的殷少爷倒开始喊饿了。

“走吧,去你说的那家鹅馆,我一想着肚子就腾空几分,如今也腾得差不多了,事不宜迟,快带我去吧!”

应石天挂着一张苦瓜脸唉声叹气道:“殷少爷,我这还要回去复命呢,不如改天吧?”

“大胆!竟敢糊弄本少爷!”

殷世恭撒起混来是出了名的厉害,若是不依着他可有好果子吃,应石天就是担心着自己的小命也得先陪殷少爷吃好喝好了!

无奈,应石天撤了人马,自己只得带着殷少爷去了飘香居。

待人马散去,总算是宽敞了许多,南溪看着若岚,此时的若岚脸已经高高肿起,南溪为她接生是发现她对止血的药粉过敏,方才急中生智才在她脸上撒了止血药粉,好在蒙混了过去,不过还多亏了殷少爷,否则定是一场浩劫。

钱寻从城墙之上悠然的走下来对南溪道:“都没事吧?”

南溪摇了摇头,便继续开始猜测钱寻的身份:“你究竟是何人?”

钱寻愣了愣笑道:“不过是一名草芥罢了!”

南溪并不相信他的言辞,却也不再多问,就算他真的是什么身份显赫之人,在她眼里他只是那个蹭吃蹭喝的师父。

天色有些暗了下来,不出所料,还是要等到明日方能出城,官兵将想要出城的百姓又遣回了城里,而城外的百姓也开始搭帐篷,准备在城外将就一宿,待明日日出城门开了再进城。

南溪等人随着人流返了城,行至交叉路口时忽然有一帮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南溪吓得冷汗直冒。

应石天岂是吃素之人,他虽撤了人马去了飘香居,却派人盯着钱寻,待到殷少爷吃好了他便追了上来。

南溪见应石天又跟了上来,心里暗想不妙,见他身边跟了十几个人,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应石天却笑了笑,又遣散了跟在身后的十几个人,一脸谄媚的对钱寻道:“贵人近一步说话?”

南溪见状便拉着若岚退后了两步,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却被应石天注意到了:“二位公子怕是一路的吧,不如一起往飘香居雅间?”

南溪笑了笑躬身道:“我门兄弟二人与这位也并不熟络,只是闲聊了几句,既然二位有时商议,那我们便告辞了!”

应石天巴不得少个人少双耳朵,便随她们去了。

南溪同若岚一同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南溪见若岚有些不适便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心已全是汗珠,却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南溪有些佩服她的从容,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竟有这般勇气,不过想来也是,若非有超过常人的智慧和勇气又怎能从那吃人的泥沼之中脱身?

南溪同若岚又回了铺子,如今越少人知晓若岚的存在她便越安全。

再者,南溪也怕出了什么岔子连累到姑娘们。

二人回了素女医馆,芝香和柳红见若岚又被带回来了有些焦头烂额,便问了南溪经过,南溪如实相告了,柳红便去了布庄的厨房端来两碗粥:“先填填肚子吧,我再去给你们下碗面。”

050 试探

而与此同时,飘香居别致的雅间里,钱寻同应实天相邻而坐,红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而主打菜便是一盘外焦里嫩肥得冒油的脆皮烤鹅了。

钱寻被请在了上座,烤鹅的香气弥漫在鼻尖,一天没吃饭的钱寻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烧灼的胃开始激烈的抗议起来。

应实天一脸谄媚的为钱寻斟了一杯酒:“我专程派人取了珍藏十多年的贡酒,您尝尝!”

钱寻拿起酒杯在鼻尖嗅了嗅,果然是好酒,不过比这酒好的他喝得多了,自然也不觉得稀奇。

应实天待钱寻饮完又立刻斟了满满一杯,还将洒在手间的酒也舔了舔。

钱寻夹了一筷子鹅肉放在嘴里,果然名不虚传,飘香居的鹅肉他垂涎已久,只是吃不起,如今在此处白吃白喝,别提有多快活了。

不一会整盘的鹅肉便见底了,钱寻打了个嗝又舒坦的喝了杯酒。

应实天见钱寻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不再绷着了,便道:“五年前,纳佳国太子瑞陨无故失踪,贵人可有耳闻?”

钱寻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只料到了他会问及河图玉之事,却未曾想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及太子瑞陨。

当时若非情况紧急,他又怎会将河图美玉透露出去。

钱寻笑了笑,脸上尽是不羁与嘲讽:“瑞陨太子失踪与否,与我何干?”

应实天见他如此反应便直问了:“贵人可识得你怀里的美玉?”

“你说这块玉啊?”钱寻从怀里将河图玉取出:“它如何是块美玉?”

“这可是河图玉!”应实天盯着那块玉,眼睛都直了,那玉翠绿而不参杂一丝杂质,玉身刻着祥云,有鹤立于云间,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钱寻吃得津津有味:“什么河图,我还江山呢!”

“贵人不识得?”应实天眼中闪过一丝奸诈,想要将那玉占为己有,却又顾忌此人身份。

“不识得,不过你说它是河图了它便是河图。”钱寻将玉举起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你看看这成色,看看这雕琢,好玉,有眼光!”

“贵人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的?”

“要说如何得到嘛...”钱寻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应实天一本正经的凑过去倾听。

钱寻对着应实天的耳朵道:“这块玉随我一起降世,我生下来它便在我嘴里衔着!”

应实天瞪着大大的眼睛,不过他立马意识到钱寻在耍他,一团火油然而生,道:“你少跟我装蒜了,这块玉从哪来的?!”

“我告诉你了,你却不信,无趣,告辞了!”钱寻摸了摸油腻腻的嘴,吃饱喝足打算走人。

应实天眸子如电光一闪:“想走,没门!”

“来人啊,给我绑起来!”

应实天一声令下,一马人便从门外涌了进来。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拦得住我?”钱寻向他挑着眉毛,英气的脸顿时多了几分痞子气。

钱寻见他们各个持刀,吹了吹侧脸垂落的青丝,一个轻功起身便踢倒了一排壮汉。

紧接着而来的人一窝蜂冲上去,钱寻眼疾手快,未伤一毫便将那帮人打得人仰马翻。

钱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似是打了那帮人脏了自己的手一般。

应实天见他身手竟了得不由得后悔没有多叫些人来,今日若是留不住人他也要留住玉!

“都愣着做什么?上啊!”

一帮人倒在地上,却不见一人起来。

钱寻伤人向来是朝穴位下手,这些人一时半会是起不来的!

钱寻一步步走进应石天,应实天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贵人?你就是这般对待贵人的?”

钱寻将一只脚踩在应实天的肩上,那肩膀立即吓得低了几分便不敢动弹。

钱寻一只手拿起百年贡酒的坛子仰起头喝了一口,嘴角扯出一丝厌恶的弧度,他斜过坛口,将剩下的酒悉数浇在了应实天的头上:“下回可别再用兰陵充数了!”

钱寻将酒坛子高高举起狠狠砸了下去,破碎的瓦片四溅,其中一片从应实天的额间划过,血一下子便渗了出来。

应实天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求饶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请贵人高抬贵手!”

钱寻将踩在肩上的脚放了下来,应实天连忙磕起头来。

也不知磕了多久,一旁的手下叫了他一声:“大人,贵人走了!”

应实天抬起头来,屋子里已无钱寻的影子。

应实天狠狠的踹了手下一脚:“什么贵人!他就是颗扫把星!”

随着地平线最后一缕红光消散殆尽,黑夜终于席卷而来,钱寻独自走在冷风阵阵的南街,这么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街道的灯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漆黑一片。

他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便一个跃身便从围墙落到了房顶上。

钱寻跃过一栋栋宅院,安静的巷子顿时响起了犬吠声,紧接着暖黄的灯光相继亮起。

整条南街又亮了起来!

南溪安顿好若岚之后心里正担忧着钱寻,忽然听到房顶上有动静,她立马警惕了起来。

她持剑立在二楼的窗台,却见一个绿衣男子从房顶跳了下去,他沿着墙壁点了几下便落到了墙角的榕树上。

南溪将剑收好,下了楼,又开了后院的门,一股凉飕飕的空气铺面而来。

钱寻见一抹暖黄的光从夜色中亮了起来,他仔细一看,一个黑影从门里走了出来,那人气质不凡,束起的发带在凉风中微浮,衣袂飘飘宛如谪仙临世。

如今她一身男儿装不知道要令多少女子魂牵梦绕了。

钱寻脸上扬起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对着月光躺在了树枝上。

“明日我送若岚姑娘离开,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不必了,我习惯睡树上了,不过今晚有些冷,你给我拿个毯子来。”

南溪见他不像要走的样子,便回了房抱来一床毯子。

南溪站在墙角对着钱寻将毯子高高举着,钱寻却假装不知晓,怡然自得的闭着眼睛。

“你倒是快拿去!”毯子也不轻,南溪的手也有些酸了。

“你给为师送上来!”钱寻依旧闭着眼:“为师看看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了。”

051 夜出

钱寻随意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一个月里钱寻只传授了些轻工的基本功,时至今日她既没爬过墙也没上过树。

南溪看了看墙头,这墙头比一般的墙头高出许多,若是从外往里翻,大可沿着榕树攀进来,可要翻出去可就难了,因此,她一下子愣在了树下。

“竟有这么难?”钱寻微微睁开眸子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南溪抬起头学着钱寻一脸桀骜的样子道:“不就是翻墙嘛!又有何难!”

钱寻用手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小心点,着墙头可不比矮墙,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南溪将毯子高高抛起挂在了墙头,走到不远处置药的木下,一个跃身脚便踩在了架子上,她紧接着蓄势一跳又落到了晾衣服的圆木上,再一出力便腾空落在了围墙之上。

南溪站在墙头有些不平衡,她的身子前后晃了晃终于站稳了脚跟,钱寻几次都差点冲过去接住她。

南溪又颤颤巍巍的朝毯子的方向移了几步,看得钱寻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掉了下去。

终于到了她的脚挨到了毯子,于是俯下身将毯子捞了起来,又朝着钱寻的方向重重一抛,那毯子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钱寻的脸上。

钱寻笑着揭开脸上的毯子,那毯子上还残留着南溪的体香:“这可是传说中的女儿香?”

南溪正准备下去,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好笑便停了下来道:“世间男子皆是色魔的化身,这句话一点不假。”

钱寻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色魔,他不过说了句女儿香,竟得了如此美名,实在是有愧于色魔二字。

“你可知你这么说的后果吗?”钱寻一下子立起身来,一只脚跨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有何后果?”

她的话一落音,钱寻蹭的一下跳了起来,落在了他身边:“后果就是”

“就是什么?”南溪扑扇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以至于钱寻话说到一半便像失了魂魄一半停住了。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泛起温柔的光泽,羽睫如翼,眸若星辰,微微勾起的丰唇看起来很是美味可口。

“没什么。”钱寻回过头:“不早了,我带你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南溪朝柱子跳去,落上柱子的一刹那却脚下一扭,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摔了下去,心想这下惨了,摔下去定会疼死。

忽然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钱寻的胸膛很紧实,让她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

两人落地之后南溪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搂住了钱寻的脖子,遂一下子松开了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钱寻将她放下,见南溪鬓角的发丝方才在他怀里弄得有些凌乱了,便很自然的为她理了理头发。

南溪的头低得更低了,这么看着竟多了几分可爱。

钱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怎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情愫?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歇歇吧!”钱寻为了掩饰尴尬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月华温柔的撒在熟睡的金城中,原以为这个夜会平静些,却不知,在金城的某个角落里,噩梦才刚刚开始上演。

尖叫声在范府硕大的地界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新生的鬼触迎来了他们破壳后的首次盛宴。

范老太太的华容阁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个遍,呛鼻的烟气充斥在屋子的没个角落里,鬼触正悄无声息的沿着地面不显眼的地方溜之大吉,而不远处的阁楼下,黑压压一大批鬼触涌入,紧接着烛光接连亮起。

一个提着灯笼的丫头匆匆忙忙跑向了正屋,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手里直打哆嗦,一边开门嘴里还一边喊着:“大太太莫慌,奴婢这就来!”

屋里自然响起了大太太刘雯尚的惨叫声,那声音很是凄厉,跟往日比起来多了几分恐惧。

丫头将门推开,那惨叫声突然停止了,丫头手机提着暗黄的灯笼走了进去,行至油灯旁点了等,房间便立刻亮堂了起来。

“大太太?”丫头视线扫过床头却不见一人。

“大太太你又躲在了何处?”丫头提着灯照了照衣柜的位置,只见一个人蜷缩在墙角,丫头走上前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吓得惨白,她手里的灯笼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灯笼沿着地面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刘文尚的脚边。

火光一下子烧透了薄薄的糊纸,从灯笼里跳了出来,那火光映在了刘雯尚那张定格的恐怖面容上!

她的嘴张得大大的,舌头已经肿胀突出了嘴唇,眼珠子凹陷进眼眶,眼角混着血的液体划过她微微肿起的脸颊不停的往下滴着。

“啊!”丫头吓得赶紧往外跑,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的叫喊声。

刘雯尚死了!

堂堂范府正室夫人在发疯两年后终于死在了屋内。

老太太惊魂未定,立刻起身前往范葛的孤星阁,然而当她推开门那一刻房内空无一人。

“人去了哪里?”老太太几乎吼了出来,然而那声音并非是老太太的声音,而是让人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

姜容见老太太容颜大怒,连忙跪下:“老爷息怒!这就让人去找!”

没错,此时站在姜容面前的虽是老太太的身体,却长着一张男人的脸,那人正是三十年前死去的老爷范昌吉!

几个浑身颤抖的小厮跪趴在台阶下:“回老夫人,老爷去了箐儿小姐的住处!”

范昌吉的脸忽然变得混沌一片,再次组合却成了老太太的面容,她愤怒至极,眼珠子几乎爆了出来:“这个畜生!”

一行人出了孤星阁,没多久便到了芳菲阁,远远望去,屋内灯火通明,院子不久死角的点着蜡烛,箐儿毫发无损的蜷缩在床中央,床幔遮得密不透风,范葛就坐在她的旁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箐儿,没事了,爹在呢!不怕啊。”

两人坐在床上,范葛轻轻拍着女儿抽泣的背小声安慰着。

052 拆穿

闻讯赶来的老太太正好目睹了这一切,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居然和孙女挤在一张床上!这要成何体统!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虞婉晴和赵妗云那两个贱人,她喜欢的东西她们都要抢去!

“你这个逆子!!”老太太站在房门口颤抖着手指着床上的两人。

两个嬷嬷走上前将床帘拉开,床上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得不轻。

范姚箐见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出现在自己房中吓得向床后挪了几分。

因为老太太一直不待见她,箐儿在范府也抬不起头来,自打她被人从娘亲那里接回家以来,老太太就一直有意针对她,就连吃穿用度也是及其的苛刻,就只比府上的丫头好几分。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对老太太亦是避而远之,如此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如今老太太这么怒气冲冲的站在她跟前,她一下子感到大难临头!

“娘,您来了!”范葛起身穿好了鞋向老太太行了礼:“小女吓得不轻,我便过来看看她。”

“我竟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可曾这般照料过刘氏?”老太太指着范葛一脸的心酸。

范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刘氏只是娘的媳妇,我却不曾认过这个妻子,要说照顾,娘你照顾便好了!”

老太太被范葛的一席话气的够呛:“你这个不孝子,刘氏她,她去了!”说完皱纹横生的脸上泛起丝丝忧伤,刘氏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在范府这么多年却未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去了便去了,您发什么火?”范葛听到刘氏去了并没有什么脸上波澜。

老太太悲愤不已:“真是作孽啊!”

赵妗云那个贱人毁了他的儿子,现在她的女儿又接着来祸害范家的安宁!

“把她给我拖下来!”

老太太话刚落音,两个嬷嬷便立刻走上前,抓住了箐儿的两条胳膊,箐儿被猛的一拖便摔到了地上,惨叫声紧接着响起。

“娘你这是做什么?”范葛心疼女儿,不愿女儿受委屈。

“这丫头如今被你惯的如此娇气,我定要让她吃点苦头!”老太太说完便出了门,两个嬷嬷拖着箐儿也跟了上去。

范葛立即上前:“娘,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箐儿是无辜的!您放过她可好?”

老太太越听越来气,她自然知道她范姚箐是无辜的,可谁让这母女两人触碰到了自己的逆鳞呢!

这母女两人就如同当年勾引她夫君的那个贱女人虞婉晴,让她一辈子也不得安生!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拜虞氏所赐,每日还必须靠吸食那些让人恶心的粉末才能维持原貌。

“我要把她带到云曦阁,让她看看刘氏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快步走在一行人的前面,丫头小厮们连忙打着灯笼看路。

范葛见女儿衣衫单薄,被两个嬷嬷狠狠拽着很是心疼,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在家中如此窝囊呢,关键时刻连句话也说不上。

范家上上下下皆听令于老太太,老太太的耳目遍布范府各个角落,范府就如同一个牢笼囚禁了他几十年,他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她被诬陷,亲自写下休书,如今也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他此生别无他求,只希望能守着女儿箐儿做完他那未了的梦,可自己的母亲却总要挑起事端,他却无力反抗。

箐儿被两个嬷嬷扔到了刘雯尚面前,在这两个下人眼中,箐儿的命就如同下人一般下贱。

箐儿抬起头,看了刘氏一眼便叫出了声,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趴在地上的身子连着向后移了好几尺。

此时刘氏的眼珠子已完全塌陷了,眼眶深深凹陷进去,浮肿的脸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轮廓,原本伸出嘴的舌头也已经肿到将她的嘴狠狠的撑开!

这场景让在场所有人胆寒,几个丫头随之倒地,竟吓晕过去。

“你这个贱种,好好看看你一手逼疯的女人!”老太太走到箐儿跟前将箐儿低下的头抬起正对着刘文尚。

“我要你记住她的死相,让她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老太太的面容扭曲起来,看着格外的阴森。

箐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老太太,宛如一个恶魔,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一个个创伤。

“娘。”范葛的声音变得虚弱无力:“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别人造成的吗?”范葛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眼神空洞神色带着痛苦。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自己!”范葛指着老太太的脸接着道:“是你害死了爹,也是你害死了刘氏!”

老太太放下哭得软趴趴的箐儿转身对着范葛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干的那些勾当我清清楚楚,要我一条一条摆在你面前吗?”

老太太微露恐慌:“你都知道些什么?”

“太嘉十五年,你与岩氏串通好……”

“够了!”

未等范葛继续下去老太太便打断了了他。

此时的她不得不对自己的儿子刮目相看,原来这么多年他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由得觉得背后一寒。

但范葛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接着道:“你们串通好将身怀六甲的虞氏毒死,事成之后你逼岩氏上吊自尽伪造她畏罪自尽的假相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够了!别说了!”

老太太眼睛里透着火焰,但并未让范葛有丝毫的畏惧,这么多年他忍够了!

四十多年来都生活在一个变态母亲的阴影下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一直以来他选择逃避,他放纵自己,变得堕落,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释放内心的苦闷,很多秘密都憋在心里发酵生霉。

“我说得对不对?”范葛盯着老太太的眼睛,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的陌生。

老太太扭曲的面容不停的抽搐,眼睛变得猩红起来。

“你气死了爹,但并未收敛半分,反而变得猖狂至极,你的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你还记得清吗?”范葛蹲下身将女儿搂在怀里。

“来人啊,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绑起来!!”

老太太一声令下,一群四肢粗壮的家丁便从门口涌了进来,硬生生将父女两人分开,粗鲁的绑了起来,丝毫不顾及两人的身份。

053 肉烤

赤子麟站在范府的高台之上,俯瞰台下阑珊灯火,手中的铃铛随着他的节律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一群群鬼触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蜿蜒前进,隐没在黑夜之中。

那群鬼触前赴后继的钻进了赤子麟事先准备好的瓦罐之中,待最后一只鬼触钻进去后,赤子麟将其牢牢封住。

应实天的这一失误,险些酿成大祸!

至于那老太太,离疯也不远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可最近却频频出事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赤子麟掐指一算,忽然眉头紧锁。

究竟是何人出现在金城?原本以为定局的命数竟有了了更改之势!

赤子麟将鬼触封于瓦罐之内,找了处极阳之地将其埋葬,鬼触乃阴气所生,现如今已无法追其源,鬼触生而向阴,食阴而存,阴之所极,唯有以阳克之。待到七七四十九天自会化为一滩黑水。

老太太命下人将范葛扛回孤星阁,之后又将箐儿禁足在闺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休想给她喝一滴水!”

几个家丁同老太太一起行至云曦阁,将刘雯尚浮肿的尸体抬了出来放在院子正中央,刘雯尚的尸体如今已经开始范着有光,因为中毒较深的缘故毒性发作的也尤其的快。

老太太行至她跟前蹲下了身子:“雯儿啊,你命苦啊,既然你生不得安宁,那姑母只能让你死得其所了!”

老太太摸着刘雯尚恐怖而阴森的脸,不一会儿她的手上便裹了一层油脂。

054 异瞳

钱寻盯着南溪的窗台愣愣发呆,他一夜无眠,望了望天边的鱼肚白,也是时候该起身了,他将身上的毯子折好后跃身翻进了后院。

此时南溪抱着一盆水走出来,满脸憔悴道:“若岚姑娘高烧不退,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刚说完若岚便背着行李来到了两人更前,脸颊上烧着两团红晕,眼睛也是猩红的,她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些起字来:若岚再不能麻烦各位了,今日必须离开!你们无需相送,我一人上路即可。

写完她便跪下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已是两行清泪。

南溪立即将若岚扶起身:“妹妹不可,我既然救下了妹妹便定然不会至妹妹安慰于不顾!你且先留下,带身子养好再出发也不迟!”

“今日不可动身。”钱寻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昨日那应实天未得逞定要日日去城门堵了,此番前去定是送死!”

南溪觉得钱寻的话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又该作何打算?”

“要我说,不如留她在此处,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你随我来,我为你易容。”钱寻说完便上了二楼,若岚便只好稀里糊涂的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铺子便热闹起来,街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群孩子举着糖葫芦欢声笑语的经过了素女医馆,身后一个个头最小的孩子咚响一声摔在了医馆前。

哇哇的哭喊声便立即响彻整个医馆,芝香转过身看了看,见南溪去扶那孩子了,于是又回过头开始清点药材。

南溪扶起摔倒的孩子,又轻轻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尘,孩子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直涌。

着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小小的身子肉呼呼的,肉嘟嘟的脸上挂着脏兮兮的土灰,南溪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小脸,他却越发的哭得凶狠了。

南溪笑了笑,温柔道:“摔疼了吧!”

那还子抬眼看了南溪一眼便立即不哭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出了神,南溪见他的眼神很是奇怪,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失去了焦点,南溪有一瞬间的错觉,她觉得眼前的孩子似在窥探着她的内心深处!

不一会儿那孩子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脏兮兮的糖葫芦眼看便又要哭出来了,南溪连忙哄道:“没事没事,哥哥再给你买一串来!”

屋内立即传来了芝香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南溪心里有些毛毛的。

那孩子一听要给他买糖葫芦,便立刻平静了下来,南溪拉着他的小手往了街边卖糖葫芦的小哥处:“给我来一串最大的!”

“好嘞,您拿好!”小贩热情的递给南溪一串饱满的糖葫芦。

南溪接过来在孩子眼前晃了晃,扬起小脸踮起脚便要去抢,南溪也不继续逗他了,便将糖葫芦递给了那孩子。

“多谢姐姐!”孩子接过糖葫芦开心的蹦了起来。

卖糖葫芦的小哥立马笑出了声:“你这崽子,怎将这位公子识成了女子?”

南溪尴尬的笑了笑:“不碍事,不碍事。”说完便将孩子牵走了。

行至医馆,南溪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孩子,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怎会将她识破的?

便问道:“你如何要将我认做姐姐?”

那孩子咬了一口糖葫芦,口齿不清道:“分明是姐姐。”

南溪更加疑惑了,她这幅打扮换做是成年人也认不出是女子,为何这孩子如此笃定她是姐姐?

正想着,若岚便从楼上走了下来,南溪转过身几乎以为自己铺里又多出一名男子,若岚哪里还有一丝女子的气息,站在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哥!

南溪仔细看了看若岚,青黑的胡须落满两腮,脸色有些暗黑,像是常年在外被晒出的肤色。

钱寻看着南溪那吃惊的表情有美美的欣赏了自己的杰作,他懒懒的坐在楼栏上得意道:“张叔,给姑娘上杯茶。”

被叫做张叔的若岚立即上前为南溪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递到南溪手里。

南溪愣愣的结果茶,难以置信道:“多谢...张叔了!”

南溪话刚落音,眼前的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道:“我娘说了,这样的姑娘该叫姐姐,为何你们要叫他张叔?”

孩子话一落音,四人脸上便立即阴沉了下来,钱寻皱了皱眉头下了楼栏,从楼梯上走下来:“哪里来的孩子?”

“方才在门前跌倒了,我便给他买了串糖葫芦。”南溪道。

钱寻沿着那孩子走了一圈,那孩子欢快的吃着糖葫芦,活脱脱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可为何他能认出若岚是女子?

正在所有人不解之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见自己的孩子相安无事总算松了口气:“聪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跟人走吗?快随我回去!”

那妇人眼神犀利,行至聪儿跟前将孩子拉走,那孩子两部一回头,想南溪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孩子走后,四人继续沉思,钱寻忽然道:“那孩子有问题!”

南溪不语言否,这孩子确实与普通孩子不同,他似乎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南溪放下手中的茶杯:“的确有所不同!”

钱寻拖着下巴来回走了几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瞳?!”

“何为乾坤瞳?”南溪连忙追问道。

“所谓乾坤瞳,即,可看出天地八荒所有事物本质的瞳眸,乾坤瞳所看到的事物并非像我们普通人看到的那般拥有外形,他们看到的是事物的拆分以及组合,就好比一朵花,在他们眼里则是太阳的能量。”

“竟有这么神奇!”南溪不由感叹道:“我曾听庙里的师傅说过,世间万物皆由微粒所生,微粒聚结方有了事物本身,想不到这乾坤瞳竟可看出事物的本质!”

钱寻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日后你还会知晓更多奇事!”

南溪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立即变得慌张起来:“若是那孩子将所见泄露出去可如何是好?”

“莫慌,我自由办法!”钱寻幽幽道。

055 幻形

深秋的夜,几片孤零零的叶子被冷风卷落,一黑衣男子背着一包厚重的行李从枯草堆里窜了出来,他蹑手蹑脚的进到一间废弃的庭院里,将随身携带的包裹藏在古井里后便又离开了。

不一会,一个魁梧的男子进入庭院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便沿着绳子下到井中,从井里携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将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一颗透亮的翡翠白菜,男子得意的笑了笑,携着包裹离开了。

这几日应实天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转移自己的财产,他也是无可奈何,寻了几日的人了,那女子竟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老太太难免要追究他的罪责的,凭着老太太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怕是小命不保,金城他是快待不下去了,等时机成熟他便找机会离开。

当了半辈子的下人,在人前被呼来喝去,好不容易混了个人魔狗样,一个闪失便要人头落地,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等他离开,找个清静的地方,娶个媳妇,也当回老子。

应实天心惊胆战的构想着今后的日子跨过一座廖无人烟的土山丘,忽然疾风四起,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只好伏在一块巨石后面避避风,忽然巨石松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石头下面似是空的,甚至有微弱的光从里面透上来!

他将眼睛贴在那条透光的缝隙上,窥视里面的一切,只是里面除了一团杂草什么也没有,不过那堆杂草后面似是有文章!

因为那些光便是从杂草堆里透出来的。

应实天虽百般好奇,却不敢有所行动,他望了望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东南方长着一颗巨大的松树,他记下了大概的位置,自己却不可在外就留,于是只好带着疑问离开了。

而如此同时,姑娘们的宅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尖叫声,紧接着房里的灯光纷纷亮起,小谨打着灯笼推开了门,南溪披了件毛领的袍子在身上便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三三两两的姑娘从房里出来,原本寂静的宅子瞬间沸腾起来。

“可是秋檀妹妹的喊声?”南溪问。

“声音是从秋檀妹妹的房里传出来的,我住她对屋,听得可清了!”柳红从人堆里扒出来道。

南溪敲了敲门,里面却无动静。

这屋里原本住着春华,秋檀和梦笛三人,春华妹妹走后便一只是秋檀和梦笛带着三月大的小傀星在住。

“秋檀妹妹?梦笛,快开门!”南溪连着敲了几下门,里面都毫无动静,南溪心里一沉,向后退了几步便一脚踢开了拴着的门。

门被踢开后南溪朝里面望了望,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三个人影,两矮一高立在床前排成一个山字,虽看不切实,南溪还是认出了那两个矮的是她两个妹妹,看体型,左边胖一点的是梦笛,右边那个纤瘦的便是秋檀,至于中间那个,究竟是何人深夜私闯名宅!

南溪警惕的将手移向身侧的宝剑,宝剑才鞘出一半,便被身后走来的人用力合上了,南溪转过头见钱寻立在她身后。

“带姑娘们退后!”钱寻拔出腰间的宝剑,将月光反射到了那人的脸上,月光所及之处那人眉头紧皱双眼微闭,南溪定眼一看,竟是一名男子!

南溪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那里,不知为何,这人的眉眼竟是如此的熟悉!

难道,是他?

南溪一步步靠近房门,她经过钱寻身边时钱寻的宝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时的南溪根本顾不上钱寻的反应,她的心里涌出一滩苦楚,直直的逼近房中那名男子。

“北淮?”南溪在距离那男子三尺的距离时喃喃的喊了出来。

那男子依旧站在原地,他的手从两个妹妹的肩上滑落下来,梦笛和秋檀便立即倒在了地上。

056 念生

“师父,你在想谁?”南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去**钱寻微微发烫的脸,手接触到他的脸时,他有片刻的闪躲。

“怎么,你害怕?”南溪的笑容如花般绽放,竟令他有刹那的失魂。

稍稍平静下来的钱寻深情望着南溪如花般的面容,他道:“你究竟是谁?”

南溪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的放在了钱寻的胸膛,她指着他道:“你问我是谁?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忽然想起,南溪竟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钱寻只好一只手肤着她,傻傻的站着,不一会儿,南溪似是笑够了又接着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钱寻冷笑:“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南溪忽然推开了他:“你骗我!你是纳佳国的太子!”

南溪背对着钱寻走了两步,忽然愤愤的转过身,眼神犀利的看着他道:“纳佳数年侵犯大通,肆意掠杀大通百姓,致使生灵涂炭名不聊生,而你,太子瑞陨,乱世之中竟毫发无损的流落于大通民间,你此来究竟有何目的!”

那话语字字句句直戳钱寻的内心:“我与纳佳再无半点关系!至于我的身份,我早已还给了生我之人!”

“哦?是吗?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南溪死死的盯着钱寻,钱寻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睛一黑便栽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谨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小姐,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带小少爷去寻刘氏,小少爷丢了,刘氏她一定知道!一定是她弄丢的!”

小谨神志不清的对着空气说话,却被谭爱馨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你这个贱人,骨子里透着贱气,我看你往哪里跑!”说完便要扑上去扯柳红的头发,柳红呆呆的坐在地上,任凭谭爱馨疯狂的扯着她的头发,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娘,你不要带我走,我还要照顾柳述。”

所有人乱作一团,不大的院子竟闹得鸡飞狗跳,若岚躲在伙房的灶台下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方才看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黑乎乎却已成形的孩子!

漆黑的夜终于被一缕霞光驱散,宅子里灯火通透,一声鸡鸣响彻长空,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十个姑娘,一直延绵道一间大敞开的屋子,屋子里躺着四人,两个姑娘倒在床头,一胖一瘦相互交错,而不远处,一男子沉睡在冰冷的地面,他的胸口躺着一个男子打扮的女子。

晨光斜斜的洒在这些人的身上,一股新生的力量试图唤醒这些沉睡的人。

南溪微微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令她吃了一惊,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努力的回想着昨日的情景,却只记得自己踢开了房门,其余却是一片空白。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身来见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场景可谓是惨不忍睹!

院子里的姑娘们皆衣衫不整的躺着,头发凌乱似是经历过一场恶战,脸上也挂了彩,柳红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她的头发凌乱的盘在地上,其间还夹杂着大片脱落的的头发,一只细白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一撮头发,南溪望着横七竖八的姑娘们脑仁开始疼起来,她顺着那根细白的胳膊找去只见谭爱馨一脸满足的熟睡在地上,她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姑娘。

“大家快醒醒!”南溪摇了摇地上的姐妹。

“柳红,你快醒醒!”

柳红动了动眼皮子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任凭她怎么用力却只是开了条缝,她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

她垂下眼帘从众多姐妹的身体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南溪的身上:“妹妹,发生了什么?”

南溪见她醒过来总算松了口气,她方才看了看这里只有柳红的伤势最重,不过看样子她是没事的,便道:“我也不知,我醒来时便看姑娘们倒在这里。”

柳红微微动了动身子竟疼的厉害,她强忍着痛想要坐起身来,可头发却被人死死的拽住了。

南溪见状赶紧去扶她,又用力将谭爱馨的手移开,谭爱馨虽熟睡过去,手却死死的抓住了柳红的头发,南溪只好奋力的掰开她的手指,她似是被惊动了,一下子惊醒过来:“大人!”

谭爱馨惊吓的坐起身来,惊魂未定的她却听见一声嚎叫,她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柳红吃痛的揉着自己的头。

“你这妮子,快放开我的头发!”柳红有些急躁,方才被她这么一扯,整个脑袋都疼了起来,而且是那种挫皮之痛。

才反应过来的谭爱馨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她仔细看了一眼柳红却吓了一跳!

柳红满脸抓痕的坐在地上,两边脸都高高的肿起,眼睛也肿道只剩了一条缝,她不解道:“姐姐你怎么了?”

柳红揉着头皮被南溪搀扶起身来:“我也想知道!”

南溪将柳红扶到台阶上坐着,对谭爱馨道:“快将姑娘们叫醒吧!”说完便走进屋内摇醒了两个妹妹,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钱寻,此刻的他指关节发白,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翠玉。

南溪觉得那块玉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她也顾不上许多,先将所有人叫醒才是。

她摇了摇钱寻的身体,钱寻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惊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蹲着的南溪,忽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的下巴贴在南溪的肩膀上:“你没事就好!”

南溪被紧紧搂着几乎要窒息,她想要推开他,奈何他力气大得惊人。

钱寻的眼眶微微发红,他闭上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南溪似是猜到了些什么,只怕他是梦到自己有什么不测吧,心里不禁开始暖起来,他虽是她名义上的师傅,实则却像一个大哥那般照顾着她。

“好啦,没事啦,我们还是好好回忆一下昨夜都发生了什么吧!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南溪拍了拍他的背终于从他的怀里解脱出来。

057 幼童

钱寻努力的回想了一番,记忆却停留在他拔剑的时刻,不对,应该是南溪走向彤儿那一刻!

可是南溪又怎会走向彤儿?

当他想要再次回想时,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了片空白,或许是他将梦境与现实混淆了,或许是他太过思念彤儿了。

南溪望了望靠在床边的小木床,原本躺在里面的孩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姐妹们可看到小魁星了?”

孩子才不过百天,不能走也不能说,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此时姑娘们皆不知所以的从睡梦中醒来,却无一人知道小魁星的下落。

孩子会去了哪里?难道昨夜有人私闯名宅,将小魁星抱走了?南溪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向一个孩子下手,南溪数了数人数,却少了一个姐妹。

“若岚妹妹去了何处?”南溪一边问一边走进若岚的起居室,行至屋内,却不见若岚的影子,姑娘们开始里里外外寻找起来,虽竟宅子里外翻了个遍,却不见若岚的影子。

正当南溪一筹莫展时,伙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南溪疾步步入伙房,声音是从草堆里发出来的,南溪慢慢移近草堆,里面似是有东西在动,但那动作微弱,时有时无。

南溪拔出剑将顶部的草堆拨开,却见一个孩子的脸露了出来!

南溪松了一口气将剑插回剑鞘,又伸出手将半人高的草堆拨开,一个可爱的孩子赤裸裸的露了出来!

那孩子冲南溪笑了笑,两颗小酒窝很是讨喜,南溪将他从草堆里抱出来,想要放下他,他却紧紧的搂着南溪的脖子,南溪扯了扯他肥嘟嘟的小手,孩子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的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南溪无奈只好让他抱着。

那孩子只乐呵呵的是笑着,却未作答。

这孩子看着也有三四岁了,心智却似是未成熟,南溪忽然发觉到哪里不对,这孩子的身子竟有些烫。

也难怪,如今已入秋,这孩子却光着身子躲在草推里,南溪赶紧将孩子抱出了伙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姑娘们见南溪怀里抱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孩子觉得甚是奇怪,便通通围了上去:“小姐,这孩子哪来的?”

南溪将孩子放在椅子上,开始在柜子里翻动衣物:“这孩子就藏在伙房里,我也不知他的来历。”说完从箱子里拉出一条被子给孩子披上,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着孩子怕是着凉了。”

众姑娘皆盯着那孩子,那孩子也不认生,竟向众人做了一连串的鬼脸。

“快看!”

人群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众姑娘回头却见秋檀目瞪口呆的指着做鬼脸的孩子。

“妹妹怎么了?”众姑娘问。

“快看他的手腕!”

南溪俯下身子看了看孩子,却见孩子的手上带着一个银质的手环。

南溪自然识得这朵银花,这是范府丫头头上戴的银钗上的小花,没个银钗上都会印上丫头的名字,南溪将孩子手中的银花拿起,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燕子!

南溪吓了一条,燕子是三月前她与柳红从南街抬回来的女子,那时那女子已有小产的迹象,南溪便拖两个乞丐将她抬回宅子里为她接生,最终孩子活了下来,燕子却死了,燕子唯一留下的便是那枚刻有她名字的银钗,她死后南溪将银钗圈成手环带在孩子了的手腕上,当做孩子对燕子的唯一念想。

如今这手环套在这个孩子的手腕上,难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小魁星?

南溪的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时自己也觉得荒谬,小魁星明明才百日大,又怎会是这个孩子?!

难不成孩子还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这时钱寻走了上来,他看了看那银环,又思索了片刻,这孩子生来就与普通孩子有差异,先不提那胎盘上携带的虫卵,这孩子生来唾液就带剧毒,前前后后死了两个奶妈,他也曾亲自验过那唾液中的毒,既然如此便不能将其看做普通孩子,一夜间长大也并非不可能,这一点倒是与鬼触有些相似,鬼触破卵时外壳并不坚硬,不过每换一次壳便会大一倍,并且外壳会随着换壳的次数越多变得越坚硬。

“他是不是小魁星,一试便知!”钱寻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伸向小魁星,在他细嫩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瞬间便滴在了地上。

钱寻从竹筒中放出一只蛐蛐,将那蛐蛐移到血中央,蛐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南溪赶紧拿出手帕将孩子的手指包住,这孩子血液中有剧毒,只怕他真是小魁星无疑了!

058 秘洞

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那块巨石被卡在了两颗巨木只间,两颗巨大的古树狠狠颤动了两下,抖落了一地的枯叶。

应实天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裸露出来的洞口里望了望,太阳的光束照进洞口,这么乍看上去与枯井没什么区别,周围的岩壁上布满了青苔,看上去有些潮湿,洞口不深,约摸有两人的高度。

应实天指了指其中一个伙计:“你,下去看看!”

那伙计人高马大,一跃身便跳了下去,他转了一圈又仔细瞧了瞧周围道:“老大,下面除了一堆草什么都没有啊!”

应实天幽幽道:“你且把草堆拨开,看看后面有什么!”

那伙计将剑拔出,拨弄了几番草堆,果然,后面是空的!伙计有些喜出望外,他将剑合上整个人都扑上去清那草堆,很快,便见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露了出来。

“老大,下面有文章,有条隧道!”

应实天轻笑一声,留了两个人在外面把风,带着其余十来人下了洞。

应实天刚跳下去就感到一整阴风飘过,风是从洞口里飘来的,看来里面还有出口。

“这该不会是个墓穴吧?”有伙计道。

“若是个墓穴,那也是被盗过的!”应实天举着一个火把钻进了洞里。

“那咱岂不是白来一场?”

应实天皱了皱眉头:“我有直觉,这里面有蹊跷!”

伙计们跟着进了洞,虽说有十几人作伴,可仍旧觉得阴森森的,岩壁上(明天更)

059 秘洞(2)

应实天一行人站在一处峭壁,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想到小小的洞口下尽然大有洞!

天他从地上摸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峭壁下一扔,只听见石头在岩壁间跳跃了几声便咚响一声落入了水里,他又从伙计手里取了一根火把也将其抛下,火把在空中划过,视线里短暂的出现一段视野,下边儿大概有五六丈的高度,下面又是湍急的河流,虽说不知流向何处,但起码掉下去还摔不死人。

想到这里,应实天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命运促使他发现了这里,说明老天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了金城,既然如此,他定要探探那地底下到底还有什么,说不准还能一劳永获!

他令手下将绳子往下放,幸得绳子够长,他命手下先下去打探,那手下下去后朝上面喊了一句:“老大,下面还有个山洞,里面好像还有火光!”

一行人紧接着下了峭壁,那洞口正处峭壁中央,又深深凹陷进去,显得很是隐秘,应实天见手下的差不多下来了,他点了点人数,却只有十一人!

他们这行人本有十二人,还有一人去了何处?

只是应实天此刻没空搭理他,于是十一人便继续向着洞口的深处摸索。

洞口深处燃着火光,那团火光柔美的跳跃着,宛如一个翩翩起舞的少女,应实天的瞳孔中跳跃着那团火焰的光芒,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急切的渴望,那是一种想要得到的欲望,这种欲望迫使他一步步向那团火焰靠近。

一行人一步步靠近那团火焰,待靠近了,应实天才真切的看到那团火焰,竟是一颗燃烧的红色宝石!

那宝石有人头大小,浑身通透无比,却不知为何竟悬在了半空中,透过这颗宝石,便是一个辽阔的世界,无数颗燃烧的红宝石挂在空中,犹如漫天的星辰,而这些星辰之下,是一片辽阔的轻轻点点,似是游荡在黑夜的萤火虫,一片一片的照亮出一个金碧辉煌地下王宫!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的脚下似是灌了铅一般,竟一步也动不了,而令应实天真正傻眼的是这座王宫中竟然有人类存在!

从高处向下望去,成千上万的人,黑压压的穿梭在王宫中,摩肩接踵,却不知在忙碌什么。

应实天分明见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却听不到一丝声音,此处就像一个无声的世界,上演着精彩纷呈却又如幻镜一般的存在。

060 矮彘

这座宫殿原本是一座坚硬的岩壁,在日复一日的开凿后终于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那首领出了半人高的长廊,进到一处镶嵌着各类金珠的矮殿内,壁内有一炉子,炉子上滚着药汤,药气在宫殿中弥散开来。

矮殿四处皆挂有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一张雕刻有山河的木床上轻纱垂落,躺着一个瘦小的矮人,那矮人听见有人进来了,咳了两声:“这些人类啊,总是贪得无厌,总想破坏我们的安宁,送他们上路吧!”

“好的,鬼父!”那首领向前走了几步,掀开帐幔坐到了床边:“是时候接鬼弟回家了!”

床上的鬼父身上盖着金丝绒被,裸露的皮肤皱巴巴的,他咳了两声道:“缤儿,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你要学着处理政务,以后整个地宫就交给你了。”

缤儿哽咽了,道:“我们分明比人类更加努力,更加友爱,为何老天只给我们人类一伴的寿命!!”

鬼父伸出枯老的手去握缤儿的手:“你莫要有怨言,如今我们能在此建立自己的国家已经是受上天的眷顾了!时间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什么是长,什么又是短?于人类我们算短,于鬼触,我们却算长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缤儿泪流满面。

枯老的手将缤儿脸上的泪拭去:“你可是地宫未来的王,不该这般孩子气。”

“鬼父,我知道了!”

千年前,矮人不过是原始最廉价的劳动力,人类贪恋金珠,便肆意的开始繁殖他们。

他们有矮小的身体,善于在隧道中穿行,他们的眼睛漆黑,即使在黑夜中也可随意穿行,喂养他们更是方便,只需放出一群鬼触,待到次日的夜晚便有中毒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这些矮人只需饱食一顿,便可七日不食!

人类为他们取了一个名字,叫矮彘,这无疑是对这个似人非人物种最大的蔑视!

在人类上千年的鞭策中,他们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然而让人类没有想象到的是,他们的作用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山石的开采,他们还有强大的临摹能力!

无论是雕琢好的宝玉还是名师的画作,经过训练的矮人皆可临摹,由于指节的细小和灵活,他们能刻画出更为精细的作品,那种精细程度是人类所无法媲美的。

几千年来,矮人一直生活在人类的影子下,他们无法自行繁衍,只能借助人类的力量生存,每一只矮人被繁衍出来皆是雄性,这便是永远也无法打破的死定律!

形成思维后的矮彘开始试图反抗人类的控制,最后在人类强力的打压下几乎绝种!

知情的人类并不怕他们灭种,因为这种物种原本就是一个笑话,人类可以创造他们,便不怕他们会灭种。

千百年来,矮彘如奴隶一般生活在阴暗的的地下,直到那个鞭策他们的王朝覆灭,他们自由了!

王朝的覆灭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带到了阴曹地府,他们自由后却也只能生活在地下,他们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宫殿,打造保卫自己的武器,将人类的女子作为他们繁衍后代的工具。

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男子爬出山洞,连滚带爬的往金城正街跑去,此人正是十二人中的一个,年龄最小的他始终不敢同一行人继续向下,于是在其余人都进了峭壁间的山洞后他便沿原路折返,可行至一半时又恐应实天知道后断了他的生计,于是便又回去追那一行人,当他沿着峭壁向下时却见一群矮人将他的同伙捆绑起来,他吓得立即又爬了上去,并且一口气跑出了山洞。

他出了山洞却未看到洞口守着的二人,于是侥幸的跑回了范府。

兢兢战战两日后并未见应实天一行人归来,就连洞口守着的两人也失了踪,他越想越觉得胆颤,难道就他一人死里逃生了?

若那一行人死了,那他便是唯一知道山洞秘密的,可是守着这个秘密他能捞到多少好处?

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如今的金城是霍家的,若是将这个秘密告诉霍家,凭着霍家的财力,随便打发他些金珠也够他下半辈子生活了!

若那群人又回来了,他岂不是白开心一场!

事不宜迟,于是在第三日他决定去锦安府走一遭。

这日正是正午时分,秋风将大街上的树叶扫得比比皆是,一群小厮在锦安府门口扫着枯叶,余若金见着金光闪闪的锦安府三个大字眼睛中透着无比的渴望。

他才上前走了两步,便有一十五六岁的小厮拦住了他的去路:“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位大哥,我当然知道这是暄王的府宅,我这里有个秘密要告知暄王,能否劳烦大哥给通报通报!”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暄王岂是你能见的!别说你了,就是我想见也见不着!”小厮一边说一边将余若金赶走。

余若金被推着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来想见暄王还得再想办法!

他灰头灰脸的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锦安府,忽然想到自己姑妈表兄家的侄女嫁到了锦安府,便计上心头,又回了头。

一小厮见他又回来了便没好气道:“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吗?又回来干嘛?”

“我不找霍大人,我想找找我表姐!”

小厮白了他一眼:“谁是你表姐?”

“大哥有所不知,我表姐去年嫁进霍家的余氏,我与表姐感情深厚,想见上一见,大哥能否行个方便?”说完余若金将自己唯一的一两银子递给了小厮,来之前他便最好了要打点的准备,于是带着自己的身家来的锦安府。

小厮接过银子藏到了袖子里:“让我给你传信可以,只是府中余氏众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小人这个姐姐名叫余姚茼,是徽商家的庶女,大哥一问便知!”

那小厮才不管余姚茼是何人,他只管道内阁管是处通报一声即可,霍家是允许内阁女子见亲戚的,只是不能进宅子,只能在偏门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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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谋害

那小厮道:“锦安府的内阁女眷可都是朱管事在登记,我只要告知朱管事即可找到你姐姐,不过嘛,朱管事那处也需银子打点,不知你....”

余若金听了犯了愁,自己的身家都给了这小厮,自己已然成了穷光蛋,可如今不打点朱管事那边,那自己那一两银子便打了水漂了。

余若金咬了咬牙,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一块玉石取下塞到了小厮手里:“劳烦大哥了!”

那小厮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通,竟是块好玉,他将玉石塞进怀里对余若金道:“行吧,你到偏门处等着!”

“多谢大哥!”

余若金很快便到了偏门,虽说是偏门,却也建造得很是大气,偏门分内外两处门,每个门都有两个体健的家丁看守,偏门的内外门之间连了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设有凉亭,看上去是才修建不久的,兴许是女眷们会客的地方。

余若金从正午等到了傍晚时分,看守的人已换了一拨,望眼欲穿的他伏在院墙外饥肠辘辘,却不见一人前来,他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正当要离开之际,一个身姿轻盈的女子出了内门,那女子身披雪白的斗篷,瓜子脸,大眼睛,看着甜美可人,他却想着此人是不是自己的表姐,只因他与表姐很小便分开了,早已不记得长相了。

余若金缓缓开口道:“你可是余姚茼?”

女子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是?”

“我是你表弟金子啊!”余若金有些激动。

“原来是表弟啊!你找我何事?”

“我有要事要对姐姐讲!”余若金一脸严肃道。

女子对外门两个家丁道:“放他进来吧,这是我弟弟!”

两人坐在了凉亭之上,女子对余若金道:“弟弟有什么请直说!”

余若金将嘴凑近女子的耳朵细细道来,女子一听原本平静的脸上眉头皱起,最后竟瞪大了眼睛。

余若金幽幽道:“此事若是告知暄王,不知能捞到多少好处?”

“弟弟放心,此事我定告知暄王,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拿些东西予你。”

女子语毕便进了内门,院子里只留了余若金和四个身材雄健的家丁,那四个家丁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余若金,余若金胆子小,生怕那些家丁将他吃了,也不知表姐要给他些什么,他已经有些待不下去。

不一会儿那女子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件包袱,她对余若金道:“姐姐给你准备了些岁银两,还有酒,平日里多照顾自己。”

余若金眼眶微红:“想不到表姐竟如此有心!”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两人辞别后余若金便出了外门,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了,他打开包袱看了看,确有一袋子碎银两,一旁有一壶封存完好的酒,他起开盖子,酒香四溢!

喝了一口便收不住了,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饭馆,点了垂涎已久的烤全鸡,狼吞虎咽一番后便只剩了一桌的鸡骨头,心里幻想着自己美好的将来便在饭桌上熟睡过去。

这一睡他便再也没有起来!

店里的掌柜连夜将它投进了汕河中,要知道,若是被人知道馆子里出了人命,不光会遭人非议,还会砸了招牌!

深夜一男子进了锦安府的后院的假山,一女子披着雪白的斗篷已等候多时,见男子来了便焦急的问道:“怎么,人可死了?”

男子伸出手去摸那女子细嫩的手腕:“嫣子你放心吧,死的不知不觉,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嫣子仍不放心,道:“你派去换岗的弟兄可还可信?他们看到了我与那傻子会面!”

男子勾了勾嘴角:“放心吧,都是我的人,绝对可信,我保证在内阁无人能欺负你!”

男子将嫣子紧紧抱住:“嫣子你放心,上面要是问起来你便一口咬定余家那野丫头是他弟弟所害,我的手下会为你作证!”

嫣子眸中泛着点点泪光:“雷子哥,你对我真好!”

徐劲雷乐呵呵道:“傻丫头,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等暄王颁布了修整内阁的文书我便将你赎回,你就再也不用当下人被主子打骂了,只管给我生个儿子!”

王语嫣伏在徐劲雷胸口笑了两声:“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回去处理那些事情!”

徐劲雷点了点头,临行前又嘱咐了两句:“记住,有事别一个人扛着!”

两人辞别后王语嫣便回了屋子,她走进内屋,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解下来,挂在床头,床上躺着余姚茼的尸体,那尸体死得还算安详,没有意思痛苦的表情。

王语嫣将一盆水拿起,缓缓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水洒了一地。

王语嫣哭喊着跑出了门:“来人啊,救救我家主子,快来人啊!”

许多看热闹的女眷点起灯便出了门:“你家主子怎的了?”

王语嫣泪流满面道:“我家主子今日见了远房的亲戚,回来后便说不舒服躺在了床上,如今却没了动静!”

一个热心的妾室便打发自己的丫头去寻大夫,一群人便进了屋子。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与余姚茼平日里交好的邓氏掀开帘子,见余姚茼脸色发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邓氏颤抖着手去试余姚茼的鼻息,忽然吓得退后了几步:“出人命了!”

闻讯赶来的的妾室们皆吃了一惊,偌大的内阁立刻便被闹得鸡飞狗跳。

不一会儿,殷娅楚便赶来了,如今她管理内阁也有些日子了,一直以来都无半点差错,今日怎会出了人命?!

妾室们见殷娅楚来了皆退出了院子,让出一条道为她行礼。

殷娅楚镇定自若的走进房中,此时大夫也赶来了,他向殷娅楚行了礼便进了内屋。

殷娅楚却未进内屋,长袖一挥显得有些气势逼人:“伺候的丫头呢?!”

王语嫣连滚带爬的跪道殷娅楚跟前哭着道:“奴婢在!”

“你家主子怎会忽然暴毙?”

王语嫣一边磕头一边落泪道:“回夫人,奴婢不知,我家主子就外出了片刻,回来后便说身体不适睡去了,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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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贱婢

殷娅楚揉了揉太阳穴:“她去了何处?”

“回夫人,朱管事让人来报,说主子的亲戚在偏门等她,主子便出了门,去时还好好的,可回来就......”

殷娅楚转身对自己的丫头道:“去叫朱管家来!”

“是!”

那丫头出门后大夫便出了内屋,大夫跪在殷娅楚跟前道:“从种种迹象来看,余氏是毒发身亡!”

“何毒?”殷娅楚问道。

大夫低头道:“此毒是民间流传的赤丹,中毒者在三个时辰内必毒发身亡。”

丫头为殷娅楚上了茶,殷娅楚拿起茶杯正准备喝,忽然眉头紧皱又放了回去,这内阁勾心斗角着众多,稍不留神便会葬身于是非之中,刘氏是不是被她们害死的也未可知。

只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她要的是一个交代,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罪魁祸首,哪怕是个替死鬼。

殷娅楚缓缓开口:“这刘氏是何时死的?”

大夫微愣,刘氏虽说中毒迹象明显,可身子却未凉透,便道:“这个...该是几个时辰以前!”

殷娅楚瞪了他一眼:“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夫突然松了口气,起身行了礼便带着药箱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朱管事也来了,手里拿着内阁女子出行的登基簿。

“朱管事,将余氏出行的记录念来听听。”

“回夫人,余氏嫁入霍家一年有余,从未会过亲戚,我这簿子上未曾登记过!”

“不可能!分明是你叫人来告知我家主子会客的!”王语嫣有些愤愤不满道。

殷娅楚身旁的奴婢忽然上前给了王语嫣一巴掌:“大胆奴婢,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王语嫣捂着脸一脸委屈道:“我家主子分明去了偏门,那里的守卫可以作证!”

殷娅楚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烦闷了,这该死的奴婢尽会给她找事!便对身旁的大丫头道:“你去调查清楚。”

“是夫人!”

那大丫头退下后殷娅楚缓缓起身走到王语嫣跟前,抬起她的下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来人,给我掌嘴!”

殷娅楚身后一个健硕的丫头上前连着抽了王语嫣几巴掌,王语嫣便瘫在了地上。

王语嫣虽是丫头,可进霍家前也是千金之躯,从来都只有她打骂奴婢的,前朝被割占,全家被杀害,她便独自一人流落街头,最终沦为奴婢。

很快,大丫头带着四个守卫来了:“夫人,问过今日值岗的守卫了,有四人见过那余氏与一个男子会面。”

殷娅楚垂目看了一眼朱管事:“朱管事,你怎么说?”

朱管事伏在地上知道大难临头了,连忙磕头道:“夫人明察,定是有人拿了好处私自传信,我冤枉啊!”

殷娅楚一双纳金珠翠鞋逐渐逼近朱管事,朱管事吓得冷汗直冒。

殷娅楚冷笑两声:“冤枉?照你这么说,谁会冤枉了你?”

朱管事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弹起,他转了转眼珠子:“定是这奴婢与看守小厮串通好的!两人收了好处合伙陷害余氏!小人冤枉啊!”

“朱管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将内阁各项制度重新规范,如若再出现此类事件你便提头来见我!”

朱管事额角渗出了汗:“是,夫人!”

殷娅楚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语嫣,缓缓开口道:“身为奴婢,却不懂尊卑,你且去苦役房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殷娅楚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缓缓开口道:“暄王登基新月,此事万万不可对外宣扬,若是被我听到了有人杂舌,我必断其舌!”

殷娅楚说完便带着一群人出了内阁,几个下人将余氏的尸体抬出,在经过王语嫣时一阵妖风吹过,竟将余氏脸上的白布吹开,露出一张青黑的脸,王语嫣吓得跪着连退了几步,两个下人上前来将王语嫣架起,就要将她送往苦役房。

“等等!”朱管事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划过王语嫣微微肿起的脸,紧接着一个狠狠的巴掌将她打得后仰过去。

“你这下贱的奴婢,竟敢害我!”不过朱管事的脸上又立即扬起了阴险的奸笑:“去苦役房吧!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语嫣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她必须挺过去,等到有朝一日徐劲雷将她赎出去!

与此同时,一行黑衣矮人偷偷翻进了宅院的围墙,矮人头顶飞着一只闪着金光的机杼蛾,那金蛾直直的飞进了一处屋子的缝隙,一矮人拿出手里的罗盘,那罗盘旋转了几下后伸出一个细小的钳子,钳子透过窗户纸将门内的门插拨开后又收回了罗盘,一矮人进了屋子,他四出张望了一番,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小魁星的身上,他正要将小魁星抱起,忽然一道白影从房梁上跃下来,用剑指着那矮人。

钱寻见此人如此矮小,心想怕是个孩子,于是又将剑收了起来:“谁家的孩子?深夜出来做贼!”

自那夜姑娘们倒在院中之后,钱寻觉得事有蹊跷,便夜夜守在房中,几日下来都未发现有异动,今夜好不容易等来了,竟是个孩子?

那矮人蒙着面,只是站在原地,钱寻便走上前去看他,谁知这矮人身上不知跳出来个什么东西竟将他电了一下!

钱寻意识到此人不简单,再次拔出剑直指矮人,谁知那矮人身手竟敏捷得出奇,他一个后仰便躲了过去,此时一堆矮人忽然现身将钱寻团团围住,钱寻便一下子傻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情况?娃娃军?

正想着一群女子从房内冲出来涌进了房内,女子人人手持利剑双方对峙着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私闯民宅?”南溪一身长袍显得风度翩翩。

蒙面的首领终于发了话:“少废话,将孩子交给我!”

南溪一听,那人的声音竟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便觉得很是奇怪,但现在不是她要搞清楚这些的时候,有人来这里抱走小魁星,那是不是证明她们已经暴露出去了?难道一直以来守着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

南溪便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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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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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不舍

钱寻趁势将小魁星抱在了怀里。

你问得太多了!交出孩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南溪见为首的也非蛮不讲理之人,便道:“我可以将孩子交给你,不过你得给我个非交不可的理由!”

“此次我是非要带走这孩子的,至于理由,恐是你承受不起的,姑娘还是好自为之!”那为首的做了个手势,一堆矮人立即排成了一个阵列。

不过南溪却微微有些发愣,他方才叫他姑娘,他又是如何识得的?

南溪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三个字:乾坤瞳。

还没等南溪回过神,那阵列便兵分两路排开,一路向南溪涌去,另一路向钱寻涌去,南溪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拂过,那气流越来越强烈,南溪甚至看到了那气流的轮廓!

南溪和钱寻均被包裹在气流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人的身体逐渐离开了地面向空中腾起,钱寻从未见过如此阵法,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南溪看了一眼钱寻,看出他似是无计可施自己也拿不出主意,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你若不立即将孩子给我,你二人片刻间将会被这气流撕成碎片!”

柳红等人正尝试往气流圈里冲,可刚碰到那所有若无的气流时便被强大的冲击力弹飞出去!

对方实在太强大,在这群矮人面前,自己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喽喽。

此时钱寻的额间已渗出了汗珠,他向南溪使了个眼色,南溪犹豫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

钱寻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冷笑了两声道:“我若将孩子给了你,想来你也是不会留我们活口的,这样我不如同他同归于尽!”说完便将手移向了小魁星的脖子。

钱寻语毕,为首的似是受到了惊吓。

忽然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拖着一条晶莹的细丝急速划过空气,牢牢的贴在了房梁上,紧接着一个半人高的影子飞了进来,南溪看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飞进来的黑衣男子跳下了房梁,看了看钱寻怀中的小魁星,此时小魁星正搂着钱寻的脖子,一脸亲热的样子。

那飞进来的黑衣男子道:“他喜欢你?”

很明显,这个男子才是这群人的头目。

钱寻嘲讽道:“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这般明目张胆的抢东西总是不好的,况且还是当着孩子的爹妈抢孩子。”

此时钱寻怀里的小魁星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这气流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影响,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便要去抓钱寻的脸:“爹爹!”

钱寻微愣,他尽然听得懂!

“娘!”

此情此景南溪竟然有些心酸,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尽然是叫爹娘,这三月来,南溪知道小魁星与平常常孩子不同,由于小魁星体质的缘故,还死过两个奶妈。

可南溪从未嫌弃过他,一直把他当做正常孩子照料,日子久了便有了感情,如今有人要不问青红皂白就接走他,南溪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收阵!”那头目道。

“主上,不可!”

“有何不可,这可都是孩子的救命恩人!”

一行黑衣矮人只好收了阵法,南溪和钱寻一同跌落在地,钱寻下意识的护住了小魁星,

那头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对这孩子很好,我也并非要横刀夺爱,只是这世间太险恶,这里不适合他,你们若执意要问我原由,我也只能无可奉告。”

男子虽蒙着面,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南却清晰的感受到他话里的无奈,她也不想强人所难,从这行人进来到现在,虽说是气势汹汹,却未真的伤到他们,直觉告诉她,这行人并非是不善之人。

南溪开了口:“我如何相信你们带走他不会伤害了他?”

“若他有不测我定用性命护他,又怎会伤害他?”

黑衣男子的话语很是真切,南溪竟有些动摇起来。

南溪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道:“这是月腩,服下它后每隔一月便会腹痛难忍,只有服下解药才能缓解,解药只有我有,定要服上十二次才可彻底解毒,一月后你带孩子回来见我,他若平安无事我便给你解药,你可敢吃了它?”

男子冷笑一声:“说来还是为了孩子,只是我又为何要相信你,万一你要置我于死地呢?”

南溪轻笑了一声:“我可以吃给你看!”说完便将药丸吞下了。

“南溪,不可!”钱寻一脸错愕。

“想不到人类的女子还有你这般胆大机智的!”男子笑了两声:“我吃了它你便将孩子交给我?”

“南溪定当信守承诺!”

“好!”男子走近南溪,南溪从瓶子里又倒出一枚药丸给他。

“主上,不可!”那手下刚说完,男子却已将药丸服下。

南溪面无表情道:“钱寻,将孩子给他!”

钱寻愤愤的将孩子抱到男子跟前,男子去接小魁星,小魁星却紧紧搂着钱寻的脖子,泪眼汪汪道:“爹爹,不走。”

钱寻有些哽咽,他蹲下身将小魁星交到男子手中,又捏了捏小魁星的脸蛋笑道:“你娘要你每月回来一次是要叫你认路呢,以后可要长回家看看你娘!”

小魁星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一下子变得很是乖巧。

男子牵起小魁星的手,向两人拜别,一群黑衣矮人很快便撤出了宅子,南溪望着离去的小魁星久久未回过神来。

向她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已成婚生子,如今母性泛滥的她竟没想到,一个孩子的离开会令她这么的难过,那孩子虽非自己所生,可南溪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

小谨立即上前看了看南溪:“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南溪双目失神的盯着前方。

“怎么没事,都丢了魂了!”小谨立即将她扶到了床边坐下。

柳红见大伙都没事,便将大家遣散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张罗铺子。”

众姑娘皆散去,小谨见南溪面色不好,便出了门去烧些热水,钱寻一直立在床前看着南溪,方才那孩子叫他一声爹,叫南溪一声娘时,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是有一股暖流流进心间,他忽然对那种生活有了一丝渴望,一直以来流浪是他生活的全部,直到他遇到了她,他便再也不想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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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送别

可是钱寻知道,南溪已经心有所属了,那日她带着脸伤从锦安府回来后便失魂落魄的,起初他以为是她很在意霍冕,可当她抱着一个盒子哭得撕心裂肺时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男子留在她心中。

钱寻又怎会不知女为己悦者容这句话的道理,他虽从未提及,可心里却渐渐生了郁结,他实在想不到,能让南溪喜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这个现成的美男子摆在眼前她竟会丝毫不动容?

想南溪这样的女子,不喜金珠,不爱虚荣,打动她的究竟是什么?

钱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如今他已是两袖清风,儿女私情似乎不太适合他了。

此时小谨拿了一壶热水进屋,钱寻道:“放着我来吧!”

小谨有些不愿,却未说出口,她的神色暗淡了些,最终还是退出了房屋。

钱寻将热水倒进茶杯,蒸汽滚滚向上腾起,他将杯子递到南溪手里道:“天凉,暖暖手。”

南溪接过杯子,手心的温度逐渐暖起来,她愣愣的看着钱寻道:“你不觉得那行人很是奇怪吗?”

钱寻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南溪道:“你说乾坤瞳?还是那队人的身形?”

“这些人皆只有半人的高,身手又极其的敏捷,那群人方才叫那黑衣男子少主,看来是个群体!设想怎样的群体才会只接受半人高的矮人呢?”南溪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突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错愕的看着钱寻。

钱寻知道他心里有了想法,便道:“你想到了什么?”

“怎样的群体才会只接受半人高的矮人,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个族群!”南溪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可思议,若他们真是矮人族群,为何几千年来都未有过记载?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小魁星?是否证明小魁星和他们一样?”南溪说出这个猜想时连自己也觉得荒谬。

“你莫要胡思乱想,早些歇息吧!”钱寻立即将她这个荒谬的想法扼杀了。

其实南溪的猜想钱寻早在那些人抱走小魁星之前就在脑子里过过一遍了,可这件事事关重大,没有证据更不可信口开河,再说了,祸从口出的道理谁都懂,更没必要追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南溪晃了晃脑袋:“看来我有些急傻了,竟说了些胡话,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齐尔丹来小聚,你可别寻不到人影了!”

钱寻拿起南溪床边的香囊嗅了嗅:“你们姐弟团聚,我凑什么热闹?”

“你可是我师父,怎么能少了您。”

“我怎么没觉得你把我当过师父,明日我有事在身,到不了。”钱寻放下香囊向门外走去。

“你能有什么事是非走不可的?”南溪就不明白了,大闲人一个能有什么事。

钱寻刚出门,身子立在门前顿了顿:“我师妹的祭日。”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南溪忽然道:“你要回埮谷山?”

“嗯!”

南溪皱了皱眉头:“可光来回就要将近五日,再说了途径金城,也不知那里如今太不太平。”

钱寻轻笑一声:“能有什么不太平的,该烧的都成了灰烬。”

“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待明日给你准备些干粮,你带上再上路吧!”

“也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瓦片上,钱寻携着干粮和满身的竹筒准备上路,不知为何,南溪从钱寻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不舍,钱寻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瓷人放在南溪手心:“这东西真是个累赘,还是你收着吧!”

南溪接过来一看,想起那日烧瓷他捏的泥人,没想到竟被他上了染料,如今手里的泥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南溪!

南溪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这太好看了!”

钱寻见她脸上扬起的笑容忽然有些舍不得走了,只是自己与南溪终究有一别,他不忍她太过伤心,便以要为师妹扫墓为由离开,他这样的人终究不适合留有太多牵挂,唯有漂泊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望着钱寻离开的背影,南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就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

南溪拍了拍自己的头:“整天都瞎想些什么呢!”

而南溪不知的是,金城近日混进了一批纳佳人,这批人换了大通百姓的着装在四处搜寻纳佳国失踪的太子,虽说这些年一直有纳佳高手四处打听太子瑞陨的下落,可皆无消息,只是前些日子有线人来报,在大通金城见到了太子瑞陨的玉佩,于是一行人连夜混入金城,寻找太子瑞陨。

随着钱寻的离开,宅院外响起了铁骑踏过树叶的声音,南溪望向声音的来源,见了来人眼睛便笑出了一条缝。

一名青年男子神采飞扬,意气风发,马儿身披战甲显得威武而雄壮。

齐尔丹一席青衣在风吹落叶的枫树林中越来越近,从远处看去竟有几分诗情画意,再近些,南溪才看真切了,齐尔丹灿烂的笑容在晨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闪亮,那健硕身子忽的一下的跃下了马,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场逼近南溪。

南溪有时候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的弟弟,不过三年光景,他就长大了。

“齐尔丹,快来,试试我给你做的衣裳!”南溪满脸的喜悦,像是吃了蜜汁一般。

齐尔丹试了试衣服,不禁感叹道:“姐姐的眼力总是这么准,看一眼就知道弟弟的着衣尺寸!”

“我可是你姐姐!”南溪说着便要去理齐尔丹的衣领,齐尔丹很配合的微微弯了弯腰。

“如今前方战事如何了?”南溪一边为他整理衣角一边道。

“姐姐真是关心军事,前些日子朱燕军也已缴械投降,暄王大悦,大赦天下,如今我才得了空来姐姐这里。”

“大赦天天?怎么我竟不知!”

“文书才刚刚下达,兴许现在正满街敲锣打鼓呢!”

南溪看着一身正气的齐尔丹笑道:“我弟弟这般英朗,可有姑娘暗送秀波?”

话音刚落,门外便想起了一个不正经的声音:“南溪姐,你还真猜中了!还真有女子倾慕于他!”

二人朝门口望去,只见柳述手里叼了个苹果,咬得嘎嘣咯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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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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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真凶

“你怎么过来了,朱将军不是要留你处理军务吗?”

“处理军务,那是我干的吗?那些死板的活我都让我跟班去做了!”

“方才你说有姑娘看上我家弟弟了可当真?”南溪立即追问。

“就上回,范府着火,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将范府的千金给救了,自那以后,人家三番两次托人来军营找人。”

“范府?”南溪眉头忽然紧了一下,竟是那个满是秘密与污浊的范府。

“姐姐你别听他瞎说,范家小姐只是想感谢救命之恩,并无他意。”齐尔丹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自然。在姐姐面前提其他女人他是不愿的。

南溪自然看出来有些端倪,便道:“你若是对那小姐无意,还是将话说明白些的好,可别拖太久伤了人家的心。”南溪其实是不愿自己的弟弟与范府有牵连的,范府私底下那些勾当她是亲眼看到的。

“知道了,姐姐,此事你不必操心,我会处理好的!”齐尔丹见南溪对此事抱有不悦的态度,心里竟像是吃了蜜一般,他望着南溪的眉眼有些出神,从他回来到现在,南溪一直以男装示人,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何。

柳述咬苹果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新衣服,不错啊!我姐姐尽给别人做衣服了,没见她这么疼他弟弟!”

“你瞧,这是什么?”南溪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款式相仿的衣服:“这可是柳红姐一针一线缝的!”

柳述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我试试!”

柳述得意的穿好了衣服,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下来,对南溪道:“南溪姐,如今战事是缓下来了,暄王鼓励给部分士兵划拨良田,重兴农业,我想了想,我姐姐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了,这么些年都是她忙前忙后照顾着我,她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却还未嫁人,我心里有愧,想借此次机会出军营做做生意,日后也给姐姐置办些嫁妆。”

南溪心中满是感慨:“你能这么想柳红一定很高兴!只是柳红姐这么能干,想来是不用你这个弟弟替她操心她了。”

柳述眉头微拧:“再怎么能干,她也是个弱女子。”

南溪笑了笑,唇间荡漾出清澈的笑容:“放心吧,有姑娘们互相照顾着呢!”

“对了,南溪姐,你不打算再开个舞楼了吗?”柳述忽然问。

南溪露出了深谋远虑的笑容:“要做就做大的,不急这一时!”

南街开业已两月了,三十三个铺子已悉数开业,由于金城的人流量突增,才短短两月,投入的资本已收回,如今姐们们日子皆过得拮据,倒不是因为手里没有银子,而是因为南溪已将手头仅有的资本悉数投到了一块破旧又无人居住的土地上,那块地虽离城中心不远,却未有一丝开发过的痕迹,不过南溪看中的是那处的依山傍和鸟语花香,有朝一日定要将那处打造成金城最大的度假山庄。

南溪的在生意上的才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说这么投资风险是极大的,可姑娘们相信南溪,将自己平日里攒下的私房钱悉数交给了她,退一万步讲,就算银子赔了,她们还有南街这条生计,总之不至于饿肚子。

由于大伙倾尽了家产,平日里做生意就愈发的卖命了,金城的百信安顿下来了,他们需要什么,姑娘们便做什么,小至柴米油盐,大至药材,布匹,且不说这些,光是每月收的租金就够生计了。

“小姐,我准备了些粥和糕点,你们快趁热吃些吧!”小谨一早上的心不在焉的,就算是见着两个弟弟回来了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南溪发现了小谨的异常,不过却未问及。

一行人行至饭桌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霍冕步伐匆匆沿着幽深的回廊行至长瑞阁,韩清容面色有些沉重:“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霍冕咬了咬牙,青筋微微暴起,那个与他不言多年的父亲如今正毫无生气的躺在病榻之上。

霍冕坐在床头愣愣的看着床上瘫痪已久的垂暮老人,回忆逐渐泛滥开来......

十三岁那年,那是他在范府阴暗的牢笼里整整被囚禁了两月,所有人人都认为害死二夫人独子的凶手是他,可是只有霍冕自己清楚,那个凶手另有其人,正是霍府的老爷,霍正雍!

霍正雍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过失,当二夫人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霍冕时他却没有为霍冕开脱,而是借势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长子,霍冕一只引以为豪的父亲竟是个连自己孩子也不顾的卑鄙小人,这对霍冕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若非母亲韩清容找了替罪羊为他开脱,只怕霍冕早已死在了十三岁那年,再次做回霍家大少爷的霍冕自认自己心里没有父亲,八年来未与父亲说过一句话,他深知,只有权力才能为他带来安全感,权力比起亲情来得更加切实。

霍正雍缓缓睁开眼,望着床边的霍冕却未说一句话,霍冕忽然起身:“你好生养病。”说完便退出了房门。

韩清容望着霍冕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儿子是人中之龙,可人前威风,人后的心酸又有几人知晓?

春桃刚将茶端上来,却见霍冕已经离开,只好将茶放在了桌上,空下手的她有移身为韩清容锤腿。

“尊夫人,玟夫人早上派人捎了些上好的补品来,已经命下人拿去熬汤了。”

韩清容微闭着眼道:“她也算有心了,不想蕴儿,成天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她顿了顿,接着道:“如今府里这些个夫人,竟没有一人能为暄王分忧!”

春桃笑了笑,一边捶腿一边道:“暄王麾下有才干的能人比比皆是,尊夫人不必忧虑。”

韩清容忽然睁开了眼:“哪里说的是她们,我说的是内阁的那些女眷们。

可怜冕儿与溪儿的良缘竟落了空,想抱个嫡系孙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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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066 旧账

“尊夫人可别急坏了身子才好。”

韩清容起了身,朝着屋外走去,她望着内阁的方向叹了口气:“为了找寻南归星的托身,霍家已迎娶了上百位姑娘,可宗氏祠堂的星石依旧未曾亮起过,不过好在冕儿从不拒婚,只是上百女眷竟无一人为霍家诞下子嗣。

内阁整日不得安宁,若非有娅楚帮着,我怕是要少活几年的。”

春桃为韩清容披了白件貂绒披风,道:“前几月法师不是说宗氏祠堂有异动吗?兴许那姑娘就快找到了!”

韩清容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霍冕行至凌云阁,见一行人从阁内抱出一摞摞书册,跟在后面的小厮手中捧着一把卷成一团的画作往外赶。

霍冕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们抱着这些东西要去何处?”

一行人立即跪下,为首的低头道:“玟夫人吩咐了,这书画都是王上您喜爱的,要时刻拿出去晒晒。”

霍冕随手拿起一副卷好的画作打开,所画之人竟是一个微胖的女子,由于年份已久,边角已泛黄,原本艳丽的亭台楼阁也已褪色,他一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们下去吧,这幅画留下。”

“是。”

一行人默默退去,霍冕挺拔的身形立在午后的艳阳中,阳光直直的打在女子用墨勾勒出的青丝上,那一颦一簇深深扎在了霍冕心中。

“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对你?”霍冕问画中人,画中人冷艳而忧伤,与他对望。

此时青梭持剑走来,双手抱拳倚身道:“王上,车马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走吧,去南街!”霍冕手握画作向后院走去。

青梭立即追上去道:“王上,您不是要去听风楼吗?”

“改日再去。”

此刻的听风楼上上下下皆准备妥当,墨色的小楼在繁荣的市景中显得格格不入,里里外外红幅飘飘更是突兀,后台的姑娘们小声的议论纷纷,大致都说些暄王如何如何俊朗,若是进了锦安府定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都聚在一起议论些什么呢!没看到浮素小姐来了吗?!”一嬷嬷扯着嗓门高喊,整个后台几乎被她的声音震得地动。

众姑娘皆起身行了礼,众人异口同声喊完“浮素小姐”后便退到了一旁。

浮素是个白面美人,一对柳叶吊梢眉惹人怜爱,目光如秋水,清秀的轮廓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宛若天人。

浮素微微一笑,似阳春三月的春风,顿时抚平了众多姑娘们心中的惶恐。

她轻轻走到姑娘们跟前笑道:“姑娘们可是准备好了?”

“回姑娘的话,准备妥当了!”又一女子的声音从人群中飘来。

浮素继续笑,道:“你出来,跳给我看看!”

浮素话一落音便有一女子走了出来,她面露欣喜在浮素跟前行一礼便开始跳起来,那舞姿飘飘欲仙,令人神往,舞罢姑娘们皆激动不已,浮素听到有姑娘小声夸赞那姑娘的舞姿,脸上便有露出了阳春三月的微笑:“姑娘舞姿轻盈,日后就去教教那些新进的姑娘跳舞吧!”

那姑娘有些喜出望外,连忙给浮素跪下:“谢小姐!”

“快去吧!”浮素低头望着那女子道。

那女子微愣,莫不是要让她此刻就去?

“你还愣着干嘛?!浮素小姐让你去!”一旁的嬷嬷嗓门是极大的,震得人耳朵疼。

那女子忽然跪倒在地:“求小姐让我跳完这支舞再去!”

“那还想跳舞?!小姐的话都不听了?!”那嬷嬷立即揪起了女子的耳朵,白嫩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众女子皆吓得退后了半分,浮素脸上依旧是阳春三月的笑容,她道:“今日之舞你们要拿出最好的姿态来迎接暄王,切莫有人想强出头,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众姑娘道。

暄王的马车停在了南街熙攘的路口,霍冕掀开车帘看了看,叫卖声此起彼伏,偌大的南街巷子里竟挤满了男女老少,各种新鲜玩意应有尽有,实在想不到三月前还破烂不堪的南街如今竟变得这般生气勃勃!

“这是谁管理的街道?”霍冕问一旁的青梭。

青梭有些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你做什么,这般支支吾吾的?”

青梭低头道:“北街是通往军营的地界,收归军营管,西面是锦安府的地界,现由兰夫人的堂兄暂管,东街一直都是范府在直管,未做改动,这南街最为破败,所以分配时暂时被搁置了。”

霍冕脸上有些紧绷:“既然无人管理,又怎会如此焕然一新?”

“小人派人调查过,南街被一公子买下了,那公子竟是又才能之人,竟将南街做得风生水起,还是慈善之人,将南街大部分铺子低价租给了流离失所的百姓,许多有钱的商人出高价也未能求一铺。

这些租给百姓的铺子七日一换,让所有百姓都能赚些银两贴补家用,因此也吸引了大多穷困的的百姓来此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日渐下来,每日看热闹的比做生意的多出数倍,这公子真是位奇才,将那些有潜力的商贩收归自家,帮其拓展门户,如此南街的新鲜血液一直不停助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霍冕似是对这公子很是感兴趣,便道:“将他请来府上作客!”

“是,王上!”青梭道。

“走吧,去那处看看。”霍冕漫不经心道。

青梭一下子不知所云:“王上说的那处是...哪处?”

霍冕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去南溪那里。”

青梭再不敢说话,连忙出了马车,跟车夫知会要去的方向。

很快便到了宅子不远处,河提旁的柳树落光了叶子,倒是宅子外那片枫树林还火红一片,霍冕下了马车,却在枫树林中小站了片刻,宅子里传来姑娘们小声的嬉笑声,霍冕立在门前却迟迟不敲门。

“主上,既然来了就见见姑娘吧,免得您终日心不在焉的。”青梭道。

霍冕刚要抬起手来敲门却见门缓缓开了,采铃见暄王赫然立在自己面前,一下子退后了几步,不过反应过来的她立马跪下了:“暄...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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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阻止

“你不必行此大礼了,随我进去吧!”

霍冕上前将采铃扶起,奈何采铃却执意长跪不起。

“你这是?”霍冕很是疑惑。

“小女子万死,求暄王留步!”说完便连着磕了十几个头。

霍冕面色巨沉:“你这是何意?”

“求暄王莫要再见我家小姐了,如今的小姐已非暄认识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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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浮尸

“你非要如此绝情吗?”若非是痛到了极致,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

“你我从未有情,何来绝情?”南溪低头不再看他。

“有一天,我定会让你心甘情愿走向我!”南溪的话似是最大限度的挑起了霍冕的占有欲,让他发了狂的想要将她攻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暄王请回吧!”南溪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次霍冕没有再强留,他留下那幅亭台楼阁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原本欢快的气氛被霍冕这么一搅,大伙皆无心情再继续打趣,只见南溪愤然离席,从马圈里牵出一匹马策马扬鞭而去,齐尔丹怕她出事,便骑着战马追了上去。

他们穿过了一条条清冷的街道,穿过了一排排种着垂柳的白堤,十一月的风微凉,似乎可以将她心里的那团火焰吹灭,齐尔丹紧紧跟在她身后,他忽然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他记忆中只有她作为姐姐的招牌式的微笑。

可是他不想只拥有那些,他希望在她的眼里,他不只是个弟弟,还是个男人。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路向前飞奔,直到夕阳西下,南溪的马儿停在了洪河那辽阔的河岸线,迟暮的余晖将河岸染成一片波光粼粼的的金色,南溪眺望着湖面的另一头,听说那处是郅王爷的领地,是不是有一天战火也会跨过洪河,将他们拥有的悉数毁灭?

齐尔丹将马停在了南溪身侧:“洪河每年到了冬季便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届时两地将会连成一片,再也阻止不了烟火的蔓延,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是霍军出征,而非兵临城下。”

南溪的眼眸失了焦点:“来世间走一遭不易,何必要让自己活在过去。”

南溪走近了河岸线几分,河水滚滚向东奔流不息,而不远的湍流处似是躺着一个人!

“你看那边!”南溪指着从河流分出来的一处死水潭:“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齐尔丹凝神一看,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伏在水潭之上。

“过去看看!”南溪下了石礁慢慢走近那具尸体。

临近时两人才看清是具无头尸,那尸体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下的死水中浮动着蛆虫,尸体肿胀不堪,想必是被湍流留在了岸旁,又正巧遇上河水退潮才留在了此处。

男子的衣物被悉数冲掉,惨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露出一块块被玉啃食过的瘢迹,浑身皆漂浮着尚未脱落完全的皮肉。

南溪胃里一阵翻涌她按着胸口别过眼睛喘了口气,齐尔丹怕她承受不住,便搀扶着她向河岸的一块巨石走去,让她靠在上面舒口气。

南溪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了,可死得这般惨烈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如今金城刚刚安定下来,想来是没有人会管这样的尸体到底是谁家的,再说了,这尸体停在河流下游,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从哪里飘来的,所以,这具尸体只能不明不白的躺在这里,或者再将他推入河中沿着河流一路向东,最后隐没在江河之中。

忽然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巨石堆间穿过,南溪自认自己没有看错,齐尔丹将食指放在唇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南溪绷直了身体从巨石上蹭起身来,紧跟在齐尔丹身后慢慢朝前走去。

齐尔丹提着剑柄一步一步逼近一颗巨石,夕阳将那颗巨石的影子拉成一段三倍的巨影,南溪从巨影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颤抖的肩膀,齐尔丹将自己的剑递给南溪,示意南溪留在此处,他身子一晃,矫捷的转到了巨石后方。

南溪听到一声疯狂的嘶叫声,紧接着齐尔丹便将那人揪了出来。

南溪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浑身破败不堪的男子。

那男子被揪出来后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蛇仙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齐尔丹将手抱在胸前道:“这男子怕是已经疯了,竟胡言乱语!”

可南溪却蹲下身注视着眼前这个发疯的男子,原因很简单,她看着眼熟!

南溪一边注视,一边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齐尔丹,你将它的头发掀开。”

齐尔丹刚要靠近男子,男子吓得身子一缩,又连忙向另一个方向爬去,齐尔丹使了轻功才又将他抓了回来:“还想跑。”

此刻男子吓得不轻,裤裆一湿竟尿了出来!

南溪皱了皱眉头稍作回避,齐尔丹无奈的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道:“我不是蛇仙,吃不了你!”

那男子亦是惊魂未定,齐尔丹将男子蓬乱的头发撩起:“姐姐见过此人?”

男子的五官完全露了出来,南溪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我想起来了,此人是应实天的跟班,半月前在城门口见过。”

上回南溪送若岚姑娘出城门时见过此男子,只是才过去了不到半月,人怎么就疯了?

南溪若有所思的盯着浑身颤抖的男子道:“蛇仙在何处?”

那男子忽然定在了原地,身体也停止了抽搐,他的眼睛瞬间瞪得似灯笼,似是在回忆一件极其恐怖的画面:“蛇仙在山洞!洞!好大的洞!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人死了!被,被巨蛇吞了!”

男子语无伦次的讲着那个让人想象不到的画面,南溪从他的话里听懂了些意思,他大概是想说,一条巨蛇从山洞里爬出来将人给吞了,而他侥幸逃了出来。

“咱们把他带回去。”南溪道。

临走时,南溪回头望了望一侧躺着的尸体,她完全可以将尸体留在那里,待野兽秃鹰将其撕碎,最后只留下森森白骨,可南溪还是走了过去,不管这具尸体的主人原先经历过什么,既然已不能长眠于地下,那便让他随着河流漂泊吧,他的血肉或许会在河水的洗涤下得到超度。

“我来吧!”齐尔丹阻止了靠近尸体的南溪。

南溪只好强忍着胃里的恶心,看着齐尔丹一起将那具浮肿的尸体一点一点拖到洪河的滚滚波涛中,尸体很快被河水吞噬了,南溪依稀看见他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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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势力

快马在黑夜中疾驰而过,路边的乞丐被铁骑的声音惊动悄悄从破庙里探出一颗头来窥视着眼前的一切,两匹马在宽阔的石灰路上争先恐后的并排跑着。

“你赢不了我的,我这是千里马繁育的后代,无论是耐力还是爆发力都比普通马儿强上十倍!”齐尔丹脸上扬起灿烂的微笑,月光将他的一口糯米牙照的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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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篝火

被这么一闹众人也都没有心情吃饭了。

“让芝香给瞧瞧,兴许还有得治!”南溪道。

“你是单纯的想治他,还是想知道那个洞口在何处?”齐尔丹问。

“怎样的洞穴里会住着蛇妖,难道你就不感兴趣?”

南溪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那男子满脸的菜汤,贴在柱子上竟然睡着了。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若是去了,一定要叫上我,否则我是断然睡不着的。”齐尔丹一脸焦虑道。

“治不治得好都成问题,你不必太过紧张了。”

南溪从人堆里穿过,走到厨房里:“我忽然很想吃烤番薯了,不如咱们在外面生堆火,喝点小酒,烤烤番薯!”

众姑娘听了南溪的建议都表示赞同,于是方才还有火苗的氛围瞬间就被欢乐的氛围替代了。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夜空,给寂静的夜增添了话里而忧伤的的氛围,齐尔丹升了堆火,姑娘们围着火堆坐了下来,火光噼里啪啦的越骚越旺。

姑娘们自小同音律,自从辗转到金城后就再没有抚过琴,此刻的姑娘们将自己的心爱的乐器抱在怀里,内心激动不已。

南溪看得出那是姑娘们的挚爱,所以,等日子好起来了,她定要让姑娘们再回归你中诗情画意的生活。

谭爱馨拨了两声琴音,那琴弦因为长时间未调整有些走调,于是她开始认真的调起音来。

柳红几乎把厨房能吃的东西都搬了出来,鸡鸭鱼肉齐聚一堂,姑娘们忙前忙后烤肉的想起立即在鼻尖弥散开来。

采铃在火堆里摆满的一颗颗饱满的红薯,南溪只管坐着等吃了。

也渐渐深了,姑娘们载歌载舞,鼓声琴声连绵不断,烤肉的香气渐渐向远方弥散开。

南溪喜欢这样的气氛,没有身份的悬殊,没有心机与算计,大家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喝的也非琼浆玉露,可是这滋味却是世间难求的美味。

齐尔丹望着南溪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看得有些如痴如醉,南溪的酒量不好,脸蛋被映得红扑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

齐尔丹仰头饮下一杯酒,喉结在他的脖子间上下浮动,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满怀心事。

他是她收养的弟弟,失去亲人独自流浪,是南溪给了他一个家。而他想要从她身上获取更多的温暖,那种情愫已经不再是一个弟弟对姐姐那般的情愫,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上人的渴望。

南溪捧着自己的脸笑盈盈的听着姑娘们欢唱,听着听着便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

齐尔丹就坐在他的跟前,连忙将她扶起,姑娘们尽情的欢唱打闹竟都没有发现南溪已经醉倒了。

齐尔丹靠近了南溪几分,将他的头扶到自己肩上,又将掉在地上的袍子拾起来为她盖上。

却听见南溪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齐尔丹小心翼翼的将耳朵凑到她身边,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南溪嘴里似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北北淮,北淮,你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北淮?

是一个男子的名字吗?

这个男子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齐尔丹回忆起三年前还在流浪的自己,那个抓到自己的流风大哥似乎是一个叫北淮先生的亲信。

想到这里齐尔丹心里似是被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吗?这么多年了,竟还默默放在心中!

忽然南溪的眼角划过一滴泪,齐尔丹的心无比的苦涩起来,他小声对南溪道:“自要你开心,我愿意永远只站在你身后。”

夜里冷意渐渐袭来,齐尔丹起身将南溪横抱起,回了屋,小谨见状便跟了上去。

齐尔丹将南溪放在床上,小谨端来热水小心伺候着,齐尔丹站在床边注视着南溪,开口对小谨道:“你可知道姐姐为何要换男儿身?”

正在为南溪擦拭脸颊的小谨忽然停了下来:“小姐心里的苦从不对外人道,可我却都知道,小姐原以为自己的脸好不了了,痛苦之后她便想清楚了,若是自己真的被毁了容貌,便以男儿身活着,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便是放下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齐尔丹知道,或许那个人便是北淮,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问。

“当年救过小姐的一个男子!”小谨将帕子放回铜盆里,走出了房间,或许她不该告诉齐尔丹,毕竟这些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提了,那些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应该埋葬在记忆中。

齐尔丹为南溪掖了掖被角,南溪眉头微拧,也不知在做什么梦,齐尔丹伸出手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睡吧,明日又要忙碌了,你这般拼命赚钱究竟是为何?”

此时的小谨已经站到了齐尔丹的身侧,他却毫无察觉。

小谨见他眼神那般的柔情,实在无法让自己相信那是一个弟弟对姐姐的目光。

小谨打断了注视着南溪的齐尔丹:“天色不早了,你也回房休息吧,小姐为你备了屋子,虽说小了些,什么都是齐全的,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齐尔丹缓缓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香饼:“听闻姐姐最近睡得不好,我便托人寻来了这个,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香饼,听说这种香安神的效果是极好的,你为姐姐点上吧。”

齐尔丹将一块香饼递到小谨手中,小谨打开问了问竟是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上等珍品!

小谨在南府伺候小姐多年,当年南府还未落魄时,只有夫人点过着种香,夫人虽是千金之躯,见过的昂贵之物也不少,能入夫人眼的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东西了。

小谨面露喜色:“看来你以是正经的官爷了,日后还需你这个弟弟多多照看着小姐,小谨就先替小姐收下了。”

第二日一早南溪便醒了,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小谨只好叫了马车送南溪至南街。

马车经过一个算命先生的铺子,南溪示意让车夫停下来。

小谨不解,心想小姐莫不是要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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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土陶

南溪出了马车却未算命,只是呆呆的看着那算命道士的字牌,乃云: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南溪看着这幅字牌出了神,那道士见她似是在参详其中的奥秘,便道:“公子若是想测命,不如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你少在此骗人了!”小谨一口便会绝了那道士。

南溪心想,既是骗人也不过是为了糊口,又何苦要拆穿,便道:“无妨,先生就为我算上一卦吧。”

那道士摇了摇手中的签筒道:“公子请。”

南溪拿起一支,看了看却未看懂,便对道士道:“只是何意?”

那道士接过签,又捋了捋三寸胡须道:“红鸾错天喜,公子这是命犯桃花之卦!”

小谨先前还觉得那道士是个江湖骗子,不过真被他说中了,小姐似乎的确很走桃花运,不过道士若没些唬人的功夫又怎能在此招摇?

南溪接过那只可又红鸾天喜的签,有些不解问:“道长,这‘错’字是何意?”

道长理了理胡须:“阴差阳错,责是血光之灾之相:若是指盘根错节,那必大富大贵,一身荣华富贵!”

小谨有些愤愤然:“你这道士竟是胡言乱语,照你这么说等同于没说,我们公子好不好,怎是一只签能道破的!”

南溪笑了笑,并未将两人的话放进眼里,她对那道士言:“能否将此签赠予我?”

南溪倒不是信了那道士的迷信,而是对那只造型奇特的签很是跟兴趣!那支签的顶部竟被浅浅的雕刻了祥云的花纹,看上去很是精致,

“既然公子与那支签有缘,那我便赠予公子好了!”

南溪从袖口里掏了一辆银子给那道士,那道士却婉言谢绝了:“贫道与有缘人算命,分文不取。”

南溪笑了笑,道:“既然道长如此慷慨,那我便领了道长的好意,日后道长若是有急事,可来此处寻我。”南溪说完沾起笔墨,在草纸上留了四个大字:**医馆。

那道长喜笑颜开:“公子竟这般客气!这护身符赠予公子,愿保公子平安!”

南溪笑着接过一个用红布条包成三角状的护身符:“多谢道长,在下告辞了!”

小谨有些咋舌,那道士看起来倒是和普通的江湖骗子确有些不同,道更像是一个有思想,有追求的老道者。

南溪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的驶过南街,南溪皱了皱眉头,心想,着条石板路怕是得修一修了,若是有客人坐马车前来,免不了要遭罪了。

同往常一样,南溪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店里忙绿的芝香,芝香虽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她的灵魂里却似是有无限的能量,她对医学的渴望可以说是无比狂热的。

此前她也一只在写一本叫做的医书,书中详细的阐述了她对一些疑难杂症的独到见解,南溪只觉得她的眼光与着手点都是独到的,她能从传统思维的束缚中跳出来,又能引经据典开闭新的思路,这一点南溪还是无比敬佩的。

芝香见南溪来了,整个人眼睛都放光了!

“小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芝香将一个装有黑色泥浆的碗举到南溪跟前,南溪凑上去闻了闻,脸上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这是何物,这般刺鼻?”

“小姐有所不知,这可是好东西!小姐请看!”

芝香说完便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用刀子划了一个口子,南溪来不及阻止她:“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芝香有些吃痛,但还是强忍道:“姐姐你可要看仔细了,我现在就将此药上到伤口处!”

芝香拿了纱布,将点点血迹抹干,又将碗里黑乎乎,还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黑泥”抹了上去,最后再将伤口用纱布包好。

“你既是要试新药,也不必这般伤害自己啊!”南溪只觉这个妹妹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太过于疯狂,有些为她担心起来。

“姐姐,请看!”芝香并未做过多的答复,而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她缓缓解开纱布,那团黑泥不见了,却留下一道道水印,而原本渗血的浅浅刀伤已完全看不出痕迹,甚至比周围的皮肤还要滑嫩几分!

小谨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芝香妹妹,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小谨这么问芝香,芝香略显激动,道:“那日我去山上采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坛子。”

“什么坛子?”小谨问。

“一个奇怪的坛子,明明埋在地下,却周身发烫!我原本有些冷,便将手放在上面取暖,可是很快我便发现,那坛子有些问题,那坛子是忽冷忽热,热时皮肤难以触碰,冷是能另滴水结冰!”

“竟这么奇怪!”南溪有些惊讶,继续道:“这黑泥可是那坛中之物?”

“小姐猜的没错!我尝试将那坛子打开,奈何那坛子塞得出其的紧,我便使了全力,在打开那坛子的同时,我的皮肤却被那溅出了黒汁灼伤了!”

“伤到哪儿了?”南溪着急道。

“姐姐不碍事的,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芝香一脸郑重其事道。

“后来我的皮肤蹭到了坛子上的泥土,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小谨立马问。

“那处灼伤不见了!”

“于是我就研制出了这个,万金膏。”芝香的眼睛里露着无限的光芒,他看着碗里的黑泥,似是在看自己孕育出的孩子。

南溪拍案叫好,道:“如此甚好,**医馆终于有了自己的招牌药了!”

“小姐这是何意?”芝香一脸的茫然。

南溪欣喜对芝香道:“芝香妹妹,这么好的药自然是要将它大批量的研制出来,如今战乱颇多,可以避免很多伤亡!”

“可是”

“可是什么?”南溪问。

芝香略显沮丧:“这些药还需靠坛子里的东西才能制出,只是,那处仅此两坛,再无更多了!”

南溪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便道:“那东西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就在我们宅子的正西方,一颗古老的榕树下!”

“坛子给我看看!”南溪觉得有必要从那坛子的来历着手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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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书信

“在后院里放着呢!”

三人随即到了后院,南溪见置药草的架子之上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土瓦罐,南溪将其举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坛底似是刻着什么东西,南溪伸出手指将沾着泥土的污迹抹开,那坛底立即显露出一个奇怪的花纹,南溪盯着这个花纹,却觉得无比熟悉。

这个花纹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

忽然南溪的瞳孔微缩,似是想到了什么。

“小谨,即刻随我回屋!”南溪的话刚落音,却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小谨连忙跟了上去,也不知南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家门口,正好撞见要出门的柳红。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南溪此刻心中正绷着一根弦也无暇回答柳红,柳红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跟了上去。

珠帘被南溪猛的掀开,南溪将立柜中一支墨色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瓷人,南溪将钱寻赠予她的瓷人拿起,那只瓷人一颦一簇皆如南溪。

南溪将那瓷人缓缓倒过来,看到底部的一瞬间,南溪有刹那间的失神,这个花纹同那坛底的花纹完全一致,那样别致的祥云图案,很明显是用一个模子印上去的!

如此高超的技艺,却出自一个江湖浪子之手本就令人惊叹不已,南溪告诉自己这绝非巧合!

“小姐,您在做什么呢?”

小谨的声音从正屋门口传来,南溪连忙将那瓷人收了起来,又放进了立柜中。

此事她暂时不想声张,等钱寻回来了,她再亲自问他。

小谨进了卧房,紧跟其后的还有柳红,小谨见南溪坐在床边发呆,便凑上去摸了摸南溪的额头,以为她发烧将脑子烧坏了:“小姐你怎么这般急躁,一点也不像你!”

南溪却并未回答她,只是愣愣的问道:“钱寻走了几日了?”

“小姐,已有五日了!”小谨道。

“五日了,怕是也该回来了!”

“小姐”小谨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南溪一看便知小谨有话要对她说。

“钱寻走前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小谨从怀中取出一封封存完好的信件递给南溪:“钱寻说了,若是小姐问起他来,便将此信交与小姐,小姐看了自然会明白。”

“这是何意,为何要你转交?”南溪觉得钱寻的做法实在古怪,她接过信件,在打开信件的同时,小谨便拉着柳红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南溪从信件中抽出一张纸,偌大的一张上却只写着四个大字:“月下树影。”

南溪缓缓将纸张合起,为何钱寻要弄得如此神秘?既然他这么做了,那便有他这么做的深意,以南溪对钱寻的认识,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诉她,并且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南溪缓缓行至案前,将那封信件悉数烧毁,这才出了房门。

南溪见小谨孤身一人坐在石阶上,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他走前还对你说了什么?”南溪觉得小谨有事瞒着她,她与小谨从小一同长大,小谨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小谨低着头:“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怕离别时太伤感,所以才瞒着小姐。”

南溪叹了口气坐在了小谨身边:“你为何不和他一同离开?”

小谨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南溪将小谨鬓间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你既然喜欢他,又为何要眼睁睁看他离开?你若告知我,我也好做主将你许配给他!”

此刻的小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小姐终究还是被你看出了,我以为,我藏得很好,我以为,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她不能说,就算她早已将钱寻刻在了心里,也只能将这份情感默默的锁在内心的最深处,因为她知道,钱寻对她并无儿女私情。

“傻妹妹,我怎会不懂你?”南溪将小谨脸上的泪拭去。

小谨忽然起身,又郑重的跪在南溪跟前,她的神情变得无比坚定:“小谨愿一生伺候小姐,终身不嫁!”

南溪连忙将她扶起来:“说什么傻话,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妹妹嫁个好人家,儿孙满堂。”又用手为她抹去了眼泪:“我不许你这样,以后也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好了,别哭了,这些年你的泪都快流了一缸子了!”

小谨渐渐停止了抽泣,硬生生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小谨命真好!”

小谨回想了自己这辈子走过的路,五岁死了爹娘,被姨夫卖到南府做丫鬟,自己既不聪明也不讨喜,也就是小姐一直善待自己,护着自己,即使是犯了错,小姐也不忍责怪。这么好的主子,她有什么理由离开她?

回复好情绪的小谨擦了擦自己眼角的余泪:“小姐回屋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小姐在忧虑什么?”小谨一脸关切的问。

“你不必担心我,此刻我们先回店里,我要向姑娘们交代一些一些事情。”

二人回到了南街,此时的南街正直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南溪和小谨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两侧都是叫卖的百姓,南溪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口沸腾的大锅中,所有的商铺都打着自家的旗号,有祖传的,也有独创的,总之这些东西在加入了神秘的吹捧之后便像是有了灵魂一般。

一个头戴黑色圆顶帽的男子此时正吹嘘着自己笼中生得相似的一对鸟儿,情到高处时便激动不已:“碧子鸟一只蛋壳能浮出两只鸟,一公一母,相依相伴!传闻碧子鸟是前世恋人的化身,若将其中一只鸟赠予心爱之人,便能得到碧子鸟的祝福,二人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南溪觉得此人说的十分有趣,便也跟着人群凑了上去,只见两只浑身青碧色鸟儿被关在一只金丝笼子里,一只体型略大头顶长着几根蓝色的羽毛,另一只显得有些微弱,头顶的羽毛似是被拔去,有些凌乱而稀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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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故人

“公子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南溪的耳边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她朝着声音寻去,却见一个身着丹红色长袍的公子立在自己身后。那男子看着南溪,眼睛笑得如一弯明月,露出一排整齐的糯米白牙,手里握着一把画扇,轻轻的在另一只手上来回敲打。

南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公子是?”

眼前的男子绕到她的身侧:“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在下白敬廷,愿与公子交个朋友!”

南溪觉得这个男子有些奇怪,他一近身,南溪就闻见一股清香,朱红的长袍,本就很是亮眼了,偏偏还在青丝后扎了一根红色丝带,敢问谁家的公子会打扮得如此浮夸的。

再说了,这位公子细眉柳腰,若不是修长的身子和脖子间凸起的喉结,南溪可能会将他认作女子。

不过南溪想了想,大概这男子以为自己和他是同类吧,毕竟自己的这副打扮也没有十足的男子气概。

“公子如此热情,我怎好推辞。”

人群里很快便有姑娘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那不是白公子吗?”

“真的是白公子耶!”

“白公子怎么会来此繁杂之地的?”

“能见一眼白公子的盛世美颜,此生也是无憾了!”

“诶,你们看,白公子身旁那个白衣公子长得可真是清秀!”

“那哪里是清秀,分明是清新脱俗!”

一女子看得如痴如醉:“同是盛世美颜,真的好难选择啊!”

旁边看热闹的男子凑了过来:“要我说,那个白衣公子更好看。”

“一边儿去,你懂什么,分明是白公子更好看!”

的确,两个五官比女子还精致的男子,公然在此闲谈,还是十分有看头的。

南溪感觉到无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忽然觉得有些别扭起来,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什么是自带光环,眼前的白敬廷就是这样的男子。

忽然,一个长相很是好看的粉衣女子穿过人群来到两人身侧:“白公子,醉乡楼老板有请!”

白敬廷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嘴角微微上扬,洁白的糯米牙很是夺目:“看来严子付又要留我大吃大喝了!”白敬廷顺手便拉起了南溪的袖子:“走吧,随我一起去搓一顿!”

南溪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白敬廷,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明明才刚刚认识,为何觉得两人早已是朋友了?

“公子,我”

还未等南溪说完,白敬廷便打断了她:“别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似得,放心吧,去了你就知道有多好了!”

白敬廷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小谨,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家公子缺胳膊少腿的,我白敬廷的为人,你随便找个路人一问便知!”

又转身对粉衣女子道:“琴子,这位公子的随从你好生照看些!”

女子沉着一笑:“是,白公子。”

南溪见粉衣女子拉着小谨进了一间胭脂店,小谨焦虑的回头看了看南溪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南溪被白敬廷拉着进了一间歌舞楼,南溪从前是经营过歌舞楼的,可是进了这醉乡楼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淮西楼和醉乡楼比起来差距有多大!

南溪仰起头,底端的大堂灯火通透金碧辉煌,醉纸迷金香气缭绕,昂贵的摆设将醉乡楼的奢华拉伸到了极致,也凸显了楼主人高端的品味,整个楼盘旋而上,一簇簇华丽的琉璃灯从二楼的位置一直蔓延到楼的顶端,每一簇琉璃灯里都点着灯火,那灯火似是会散发幽香,南溪从底楼往上数着楼层,数着数着眼睛却花了,灯火与琉璃相互交织,随着楼层越来越高,最终模糊起来,只留下一团团光斑。

楼中虽是人满为患,却因格局的分割显得并不杂乱,面若桃花的女子行走在诺大的厅堂里,每一个经过的女子都忍不住多问候白敬廷几声,待白敬廷走远了,再远远的注视着他,直到他进了转角上了更高的楼层,依旧不能停止这种追随的目光,那些点着脚尖驻足观望的女子们,白敬廷似是习惯了,一一以微笑回应。

穿过名人名画点缀的楼台,拨开层层珠帘,便进到了一处幽静的套房。

白敬廷推开了精致的滑门,里面两个婢女跪在左右两侧,为进门的客人脱鞋,南溪脱了鞋,踩上了松软的毛垫,内屋两名婢女将室内的门向左右两边推开,南溪刚走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流布面而来。

南溪在记忆中搜寻这种香味的来源,在想起来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鑫公子,你怎么了?”白敬廷疑惑的回头望着南溪。

“没没事。”此刻的南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口唇也开始发麻起来。

“你不必紧张,全当是来玩乐的,再说了,我这位朋友很随和的!”白敬廷拉着南溪的衣袖跨过了白玉门槛,室内有水低落在琉璃酒觞中发出悦耳的声音,每滴水的声音都有不同,南溪仔细听了听,竟然从中听出了音律,南溪进了屋,屋内仙气缭绕,屏风画栏,轻纱蔓舞,又有香炉软塌,金丝幔帘。

究竟是怎样的主人,才能享受这样绝顶的奢华?

“你来了?”一个充满磁性又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

“子付兄,这次来准备待几日?”白敬廷笑着回应。

南溪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印在画屏上,左右各有两个下人为他更衣。

南溪的心被莫名的牵引着,此刻的她对这个神秘的男子充满了好奇,以至于他的一举一动南溪都尽力捕捉。

那男子轻身更好了衣,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南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屏风后高大的影子,当一个英俊非凡的侧脸映入她的眼帘时,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称作子付兄的男子看了一眼呆呆的南溪,笑道:“你还带了朋友来?快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三人围案而坐,男子将一只精致的细嘴茶壶轻轻放在了炉子上。

“这位鑫公子我也是才认识的,你看他是不是和我很像?”白敬廷笑着搭上了南溪的肩,南溪微微一颤,这样细微的动作却被对面坐着的男子轻易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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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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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重逢

“鑫公子你不必如此拘束,大家都是男子,无妨的!”白敬廷再次将胳膊搭上南溪的肩。

此刻的南溪早已是魂不守舍,她的身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胸口像是凝聚了一团火苗,随时可能将自己点燃,南溪对面坐着的哪里是白敬廷口中的子付兄,分明是三年未见,却又日思夜想的北淮!

此时一白纱细腰的女子抱着琵琶进了屋,女子举手投足皆如弱柳扶风,她微微颔首,向眼前的三位公子行礼。

严子付向眼前的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浮素姑娘。”

“浮素见过三位公子。”浮素一笑,似阳春三月的和风。

白敬廷见那女子生得甚是好看,便道:“子付兄,你成天想着四处挣银子,这些姑娘们等你都等得憔悴了,不如留给我好了!”

“别的姑娘你大可以随意挑,可是这浮素不可。”严子付取了小勺,将茶末置入巴掌大的紫砂壶里。

白敬廷眼睛一亮,立即来了兴趣:“莫非你”

此时的细嘴茶壶发出沸腾的声响,南溪猛地抬头,见严子付用绸缎包住细嘴壶的手柄,将沸水慢条斯理的倒入紫砂壶中。

严子付缓缓开口:“我与浮素”

“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南溪忽然起身,打断了严子付的话,严子付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愿听,也不敢听。

白敬廷立马跟着起了身:“鑫公子,你怎么了?你若是身子不适,子付兄可以给你传大夫的。”

此时严子付也缓缓起了身,他笑容可掬道:“公子第一次来,大概还不太适应。”

“失礼了!”南溪双手抱拳向两位作揖,转过头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的女子她定然不会认错,这个被称作浮素的正是趁她身陷敌营卷走家产的妹妹,颜儿!

浮素抬起头,琵琶顿时落在了细软的毛垫上发出一声闷响。

南溪步步紧逼,浮素一退再退,站在身侧的白敬廷和严子付互相对看了一眼,皆不知发生了什么。

“公子这是做什么?”浮素一脸惊慌的样子,她的眼神越过南溪,向严子付求救。

“鑫公子!”严子付道。

南溪忽然愣住了,他叫自己鑫公子?!

他是忘了自己,还是刻意疏远?

见南溪没有再为难浮素,白敬廷连忙道:“看来鑫公子是不喜欢女子在场,浮素姑娘你先退下吧!”

扶着檀木架子的浮素,惊魂未定的行了礼,随即退下了。

南溪冷笑了两声,如今的世道是怎么了,换个名字就能重活一次吗?骗得了别人,难道还能骗得了自己?

南溪缓缓转过身子,看着严子付,眼神是深不见底的灰暗,她不愿拆穿北淮,也不愿继续在此忍受这样惨淡的重逢,良久,她道:“多谢白兄的一番好意,在下告辞!”

白敬廷追出两步:“诶,你怎么就走了!茶还没喝呢!”

南溪疾步穿过人满为患的醉乡楼,此刻金碧辉煌的楼栏在南溪眼里失了形状,变成了一道道阻拦她去路的栏障。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放映的是三年前那些美好的画面,那些画面忽然定格逐渐在她心里褪色成黑白,然后碎了一地。

南溪日思夜想的人没有一点预兆的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他就这么将她忘了?

南溪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

待南溪走后,白敬廷一脸扫兴的坐回了弹软的垫子上:“今日这是怎的了?”

严子付喝了口清茶,眉头微拧。

“子付兄,你说鑫公子会不会对浮素姑娘感兴趣?”

严子付眉头轻挑:“哦?何以见得?”

“一开始都好好的,浮素姑娘一进来鑫公子就有些不对劲了。”白敬廷拖着茶杯思索着。

严子付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白敬廷道:“她早就不对劲了。”

白敬廷一下子蹭起身来,没好气道:“我就不明白了子付兄,鑫公子我也为你请来了,如今人就这么走了,实在搞不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子付并未回答,只是望着苍蓝的天空失神。

白敬廷面色微沉:“还是说说正事吧,你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此时严子付忽然转身:“我此来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白敬廷理了理衣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然是寻东西,便没有我白敬廷不知的!子付兄此番究竟为了怎样的宝物而来?”

严子付退回桌案,再次坐了回去,他直视着白敬廷,道:“矮彘!”

白敬廷瞳孔微缩:“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争天下了!”

“天下本就是百姓的,何来一争之说?”

“子付兄胸怀天下百姓,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气急败坏的浮素回了自己的府宅,门口的小厮连忙疾走过来跪扶在地上,浮素踩着小厮的后背下了马车,她身后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三人一齐进了浮素府。

浮素进了正厅,来回踌躇了几步便对家丁道:“把苏嬷嬷给我叫来!”

“是!”

随后只见苏嬷嬷两步并做一步急匆匆赶来了,苏嬷嬷以为自己犯了事,连忙跪在地上:“小姐找老奴有何事?”

浮素眼神凌厉,与在外看到的浮素判若两人:“苏嬷嬷,给我打听个人,要最详细的!”

苏嬷嬷一听,小姐发火与自己无关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想打听谁?”

“鑫公子!”浮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鑫公子?小姐鑫公子听上去只是个字号,老奴如何打听得到啊!”

浮素硬生生将苏嬷嬷苍老的下巴抬起:“你听好了!给我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直到找到为止!找不到她,我便将你喂狗!”

苏嬷嬷吓得不清,凭着浮素那毒辣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只好连声道:“我找我找,我定将那鑫公子给您找到!”

浮素神色稍缓:“此时不可声张,画像我自会托人给你带去!”

浮素挥了挥手,示意苏嬷嬷退下,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倚在了躺椅上,身侧的丫头吓得连忙轻身上来为她揉肩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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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风云(1)

细软的绸缎躺椅被熏上了安神的幽香,浮素紧绷的神经渐渐缓和了下来,带着凶气的一双杏眼渐渐恢复了平静与淡然:“明月,你与我说说你以前伺候的主子是怎么死的?”

捶腿的明月连忙跪在地上,两束发髻重重的贴到了洁白的毛毯上,她胆怯道:“回小姐,明月之前的主子结仇太多,半夜被人下了迷魂香,死前又

《归溪》075 风云(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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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风云(2)

“奴婢看见官兵封了醉香楼,里面的消息封死了,奴婢脱了人去打听,可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那丫头吓得不清,声音中都有颤抖的声音。

此时的浮素也无心再与她计较,:“叫人备马车!要快!”

一行人绷紧了神经立即忙作一团,空中酝酿许久的层层乌云再次碰撞出惊天动地的雷响,飞驰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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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风云(3)

南溪被人松了绑,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霍冕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得派了下人去准备晚宴。

南溪呆呆的看着两个丫鬟将自己扶去了卧房,她没有力气去抵抗霍冕为她做的一切,她感觉自己的魂魄有一半不在身体里了,心也痛得无法呼吸。

北淮。

北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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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风云(4)

大夫脸色巨变,跪在霍冕跟前道:“老臣当竭力为姑娘医治,可醒不行得来还要看姑娘的造化了!”

南溪的目光呆呆的盯着床上的帷幔,时不时眨一下眼睛,霍冕心疼的扶着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的自责。

“碧灵,去医馆请小谨姑娘来!”

霍冕不放心府里的丫头伺候南溪,让她的贴身丫头前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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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风云(5)

小姐莫慌,万万急不得的!”林研娼连忙起身将蕴意拉了回来:“夫人临终前让我照顾好小姐,小姐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如今那玟夫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你若失了分寸,必是着了她的道了!”

林研娼是蕴意生母的孪生妹妹,怜惜蕴意小小年纪便失了母亲,对她视若己出,过于溺爱,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更别说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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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作品在抓耳挠腮近两月后终于上架了!

首先感谢两月以来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粉丝和打赏基本都是你们为我刷的。

作为新人,有朋友默默支持,激励着我写下去,真的非常的感谢!

其次感谢签约编辑银子和责编绿萝大大。

绿萝大大,办事效率很高,每次回复也很快,签约一周就给了试水推,能有出色的点击(自我感觉良好)全靠那次推荐,申请上架也很快给回复了,按时上架的。

再说说我创作初始吧,前四章我可能改了十遍(一点不夸张的说),因为这部作品来源于我的一个梦境,因为是梦境,所以很多地方都要修整,四章以后我就开始绞尽脑汁的创作了,至今已有13+万字了。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网上连载小说,对我来说是个大胆的尝试,因为凡凡的专业是医学,所以自己还是蛮矛盾的,我也争取在毕业前完结这本小说。

再和大家闲聊闲聊吧,凡凡不擅长和各位大大们互动,只会码字,有时候还会赶文,但仍然坚持写下去,上v后从18年1月起会努力拿全勤,所以大家放心收藏。

凡凡似是看的小说不多,所以可能写的文章更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凡凡有时候不按套路出牌,所以望各位大大海涵!

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各位大大在追文,希望给凡凡投个推荐票,让凡凡知道你们的存在,这样会激励凡凡码字的。

上架了,就要开始收费了,虽然一章只收10个起点币,也就是一毛钱,不多,可连续订阅下来也不少了,真的还蛮担心流失大大们的阅读的,不过一切随缘。

如果大大们觉得凡凡写的不好,可以提意见给我,你们的意见我会参考的。

凡凡每晚都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而且都是3D彩色的,有人说我很适合做梦找灵感,所以没有灵感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上架了,我也许个愿吧!

希望以后的订阅能多一些,推荐位能多一些,收藏,打赏,推荐票都能多一些!

再说说加更吧~

2000起点币打赏加一更,一周统计一次。

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080 风云(6)

一阵冷风灌进来,浮素惊恐的望着来人,是个升高约八尺,头戴斗笠的男子,男子此刻浑身湿哒哒的淌着水,他一步步走进来,将头上的斗笠淡定的摘了下来,英气十足的脸庞立即露了出来,那轮廓分明的脸在跳动的灯影中增添了几分神秘感,男子轻轻将斗笠挂在了进门的衣柱上,那斗笠便不停的往室内淌着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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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风云(7)

霍冕盯着跪在地上的殷娅楚道:“起来说活。”

殷娅楚缓缓起身,面色苍白道:“今日浮素姑娘来此处找王上,妾身怕暄王劳顿便将浮素妹妹留置宅子中好生侍候着,本想待王上忙完了再派人来禀报的,娅楚实在想不明白蕴意妹妹为何要这么诬陷妾身。”

“我为何要诬陷你?若非是我消息灵敏,提前做了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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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风云(8)

韩清容铁青着脸站在凌云阁外,身后跟着一拨强健的家丁,那些家丁身披斗笠,从下着大雨的夜色中逐渐冒了出来,井然有序的冲进了凌云阁,站在雨仍旧滴沥不断的屋檐下。

“尊夫人,暄王交代过了,任何人不得入内!”铁甲护卫也不管来人是身份高贵的尊夫人,一把泛着金光的剑拦住了韩清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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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风云(9)

“冕儿可是身子不适?”韩清容心不在焉的问候着,眼睛却穿过门缝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今日有些劳顿,便早些歇下了,不知母亲有何事?”霍冕仍旧没有要请韩清容进来的意思。

韩清容知道他屋子里藏了人,却迟迟不道破,事实上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想什么。

二十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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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风云(10)

韩清容带着人出了凌云阁,被气得起伏的胸口渐渐缓和了下来,她这个儿子向来吃软不吃硬,今日她若是强取定然会两败俱伤。

韩清容在春桃耳边低语了两声,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她不紧不慢的上了轿子,掀开帘子看了看正狼狈着走出宅子的星主,星主看上去已年过四十,衣着看着有些邋遢,破旧的星袍已被洗得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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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夺身(1)

着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匪夷所思。

“帮我找......”南溪再次下了床,行至案前,拿起笔墨画了起来。

霍冕跟着上前看她在画些什么,可越看越觉得不对经,南溪此刻似是在画一个男子,可笔墨的走向却十分的不熟练,线条的处理也很是生疏,可他所认识的南溪分明是请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才女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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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夺身(2)

“王上,浮素姑娘醒了。”一个丫头走上前道。

霍冕原本拧做一团的俊眉微微舒展开,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把浮素给我看好了,不得踏出偏房半步!”

“是!”

丫头退下了,霍冕便立即叫人去准备了一身男子的衣服,此刻屋内的敲门声渐渐缓了下来。

彤儿似是敲累了,背靠着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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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夺身(3)

霍冕将彤儿抱上了马车,吩咐两边的随从留在身后清理府中的耳目。

常瑞阁。

韩清容坐立不安的在常瑞阁中踱来踱去,一有耳目来报她便迎上去问,然而来报的皆是些没用的消息,她虽不知霍冕请法师去有何目的,可她能确定的是南归星的托身至今还在凌云阁,不过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将南归星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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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夺身(4)

南溪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小脸的红晕为散去,两弯细眉拧成波浪状,见梳妆台上的东西被自己扔完了直后悔当初没有多买些胭脂水粉摆着。

原本退了两步的霍冕再次逼近南溪,一只手强有力的环过她的腰间,往自己更前一拉,南溪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胸前。

南溪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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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真面

经过前几日的风波,醉乡楼此刻生意惨淡,再无往日的日夜笙歌。

轩主阁仍旧是轻纱帷,古筝流水,琵琶声合。

容颜秀丽的侍女们伺候完病榻上的严子付后排成一队飘飘然离去。

白敬廷悠闲的躺在裹着上等狐裘的躺椅上昏昏欲睡,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帷幔,照到升着寥寥青烟的香炉上,给人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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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潮溪(1)

白敬廷这般傲娇,就算放眼整个大通,只怕也没人可与之媲美。

北淮轻轻品了口茶,舌根微苦:“劳烦敬廷兄帮我查探一番,南溪姑娘近几日的行踪。”

北淮固然知道南溪身陷险境,不然自己也不会在此昏迷数日,可即便心中担忧着她,却也只能借白敬廷之手稍作打探,毕竟身在敌营,有万般不便,若是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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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潮溪(2)

南溪见前面的伙计下了马,自己便也跟着下了马,那伙计连忙前来为南溪牵马,待伙计拴好了马,南溪跟着伙计走了几步,那伙计忽然停了下来。

南溪有些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鑫公子,已经到了!您看!”伙计指着南溪头上的一块醒目的黑扁,南溪抬起头,只见上面写着:潮溪府。三个金灿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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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高人

朱启率领一对精兵停在了潮溪府外,这对精兵大部分是当初随朱启一同倒戈的而来的,整支队伍训练有素配备的也皆是金甲利刃。

朱启只是接到命令要他带人到南街的潮溪府外等候暄王,他人倒是来了,却见潮溪府大门紧闭。

朱启在府门口等了片刻却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动静,他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却见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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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园屋

三人朝着南溪的方向走去,南溪看出那三人是要进府的,于是便退到了一侧,可他却分明感受到三人的目光的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霍冕那自然不用说了,他的心意自己是知道的,朱启虽只有过两次交流,可怎么也算是各救过对方一次,勉强算是熟人了,可走在最前方那个乞丐打扮的老者是谁,他为何要盯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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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孪生

四人谈笑风生间时间很快便流逝了,霍冕这才缓缓进入正题。

“明日我便要去前方亲自监督运河的开掘,金城之事我怕是鞭长莫及,所以,在走之前我还有事要嘱托二位!”霍冕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温擎运以及一旁的朱启。

“这位鑫公子,的安危就交给二位了!”

南溪对突如其来的嘱托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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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风波

“舅舅,你说话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温爷爷都说把鑫公子交与我俩了,你就别操心了!”谭欢实在不明白,两个大男人有什么难分难舍的!

谭泽点头表示赞同。

霍冕再想说些什么,却咽了回来,毕竟有些话当着两个少年的面也不好开口,知道扭头对两个小子道:“这段时间我可让人盯着你俩了,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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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风波(2)

蕴意听着林研娼的这番话心里才好受了些许,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自乱阵脚,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复杂,如今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姨娘顶着。

想到这里蕴意便抹了抹眼泪,像只温顺的猫咪一样钻进了林研娼怀里:“姨娘,在蕴儿心里你就是蕴儿的亲娘,就算爹爹走了,蕴儿也不怕的!”

“蕴儿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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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心意

霍冕嘴角轻勾:“你喜欢?”

浮素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眼睛很快便湿润了,看来那日暄王故意装作不在意自己,也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即便自己差点被毁了清白,他却这般疼惜自己,还送了如此大礼,看得出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既然喜欢,那我为你戴上可好?”霍冕声音很轻,却不带丝毫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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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红裙

南溪见琴后方有一烫金的锦帘,里面隐约透着烛火的微光,她走上前将锦帘缓缓拉开,然而就在拉开的瞬间,南溪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整片的白裘毛毯从墙上一直拖到地面,正中挂着一件美轮美奂,浑身闪着耀眼琉璃钻的红罗裙,红罗裙做工与走珠浑然天成,裙带轻柔的垂在洁白的细软毛毯上,沿着洁白的毛毯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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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过失

柳红走了一圈却未见到小谨说的盒子,柳红虽不知那盒子的来历,却知道那盒子对南溪的重要性,那日小姐声嘶力竭的哭声,只怕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柳红见小谨也出去好一阵子了,想看看她是否回来了,却见芙蓉和采铃手足无措的站在内屋的院子里。

“柳红姐,你快去安慰安慰小谨吧,整个人哭的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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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报应

柳红将盆子一扔:“快,将谭妹妹抬出去!”说完便上前同小谨一起将谭爱馨抬出了房门,一直抬到伙房的一处古井旁。

“快,打水上来给谭妹妹洗洗!”

姑娘们连忙摇动手柄打水上来,吱呀呀的摇杆声络绎不绝,柳红来不及想太多:“谭妹妹你忍忍,身上的碱水得冲洗干净了!”柳红说完便将冰凉的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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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酝酿

“好!”白敬廷美目微转,留给伙计一个侧脸,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宛如谪仙临世,看得伙计一愣一愣的。

殷红的唇瓣轻轻动了动,宛如化蝶一般:“让我们的人准备好,今夜出动!”

“是!”那伙计接到命令后便躬身退出。

鲜红的衣襟撩过雪白的地毯,青丝及腰,一根血红的发带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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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夜变

“浮素姑娘,你说的刺客在往何处去了?”掌事问。

浮素抬起洁白的衣袖:“那边。”

浮素指着一道朱红的高墙,高墙处的几只麻雀跳了几下,消失在视线中。

“浮素姑娘定是看花了眼,凌云阁戒备森严,若是有刺客,当即会被精兵擒拿!”掌事一眼看出浮素在演戏,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浮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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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破屋

“夫人,少主说不可!”

林研娼眸子急转:“为何不可?!”

“少主有令......”黑衣男子忽然凑近了林研娼的耳朵,林研娼一听,眸子瞬间瞪得巨大,愤怒道:“为何不早些说!”

“少主有令,事后再向你禀报!”

林研娼此刻却再也神气不起来了,愤愤的哼了一声:“那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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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巧遇

“小谨,一会儿随我去南街走走。”南溪接过小谨找来的盒子,将里面的瓶子取出,在温热的水中滴了两滴。

“是,小姐。”小谨默默退下,关好了门。

南溪洁白到有些透明的身体躺入温热的水中,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美美的泡个热水澡,别提有多舒适了!

温水哗啦啦响起,拂过她吹弹可破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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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遗失

白敬廷的脖子被谭欢的剑紧紧相逼,这般情景之下白敬廷的脸上却未有丝毫的慌乱,甚至停留在眉目间的诙谐之意未褪去半分。

南溪觉得这不像是平常男子该有的反应。

再看白敬廷身后的白衣男子,虽眉头有些微蹙,可仍旧是冷若冰霜,目空一切。

“鑫公子出门竟还有高手暗中保护,看来在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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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诛心

南溪愤然起身离席,北淮猝不及防。

一向心中有数的北淮竟在那片刻之间备受打击。

看来南溪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

以她之手,破他之城。

简短的字句,却字字诛心!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谨见南溪神色不对连忙追了上去,她转身去看北淮,想知道究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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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鸟囚

霍冕阴沉着脸,浑身都散发着灼人的气焰,伟岸的身形更显得咄咄逼人,一身银甲在冷冽的月光中泛着寒栗的光泽,战靴急速踏过层层阶梯:“我牵我的马来!!”

青梭见状大感不妙,急忙命人去牵黑耀来。

黑色的铁骑身披金色战甲,头戴金盔面罩,踏着清脆的步子而来,霍冕急速上马,战马仰天长啸,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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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青栀

“小谨不知暄王驾临,我...我再去盛一晚来!”小谨急着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南溪见状只好道:“外面天凉,喝些汤再走吧!”

霍冕不予置否,只觉得方才有些阴郁的心瞬间晴朗了起来。

小谨又端着一个相同的瓷罐上来,罐身上画的是菊兰,造型也和和方才不同,虽说不是精美,却让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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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晚叶

“你说,你是晚叶?”

南溪喝汤的勺子挂在了半空中,汤勺间的汤洒在不经意间已经洒在了桌上。

“汤洒了。”霍冕似笑非笑的将南溪的一切表情收录进自己眼中。

南溪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竹垫上的白绫方布将落汤的桌角擦干净。

见她一副受到震惊的样子,霍冕很是满意,这足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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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线索

“你站在那处发什么呆呢?”南溪觉得自己的肚子空荡荡的,很是难受,于是从六角玲珑的糕点盒子里拿出一块酥饼充饥。

小谨忽然如梦初醒一般连忙道:“小谨这酒伺候小姐梳洗!”

“都离开南府这么些年了,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有如此繁多的规矩。”南溪垫了垫肚子才算好些了。

小谨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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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折磨

白敬廷眉眼一笑:“你此番涉险来金城不单单是为了矮彘吧,你若想抱得美人归,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北淮瞭望着潮溪府,缓缓道:“听说霍冕在为她纳门客,为我寻个身份。”

“看来此番你是要亲自出马了,不过暄王为人谨慎,既是放在潮溪府的人,定会接受各种考验,你可要想好了!”白敬廷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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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背叛

急速而颠簸的的马车在村落间崎岖的道路间行驶,蕴意朝后望了望,韩清容乘着铁骑就跟在不远处,蕴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姨母的劝一刀杀了浮素,现如今落得两难的境地。

浮素双手都被帮着贴在马车的木板上,急剧的颠簸几乎要将她整个肺颠出来,她仍旧奋力的尝试挣脱被绑着的手腕,手腕此刻已经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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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替身

乌云仍在天空上方聚集,闪电划过阴霾的午后,狂风将碧灵凌乱的发丝吹得飞舞起来,落在她脸上的泪痕急速的蒸发。

青梭叹了口气:“你明知他是不能爱的人,为何要这么傻?名分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碧灵将双眸闭上:“杀了我吧!”

“我会好好安葬你。”这是青梭此刻唯一能为碧灵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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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初音

白敬廷一双媚眼中透着别有用心之意:“想不到暄王竟是颗情种!淮兄,你可得抓紧了,女子最受不得男子的小恩小惠了,更何况还是如此情深又多金的良婿!”白敬廷一边下棋一边打量着北淮的神色。

“你输了。”北淮忽然起身,白袍翩翩的朝亭阁走去。

白敬廷低头一看,虽说输的很不明显,可的确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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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婚事

“小女子要讲的是仙岛上的一对恋人......”

“梦生君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日,她同家人到了庙里问佛,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上苍能赐她一个如意郎君,那日回府后她便沉沉的睡去了,可谁知她醒来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男子,竟然还是当朝的太子!

梦生君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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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沦陷

南溪用力转身,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她的唇便被一个狂热的吻覆盖!

这个吻与以往不同,更像是一种隐忍已久的掠夺,其间饱含了浓浓的深情和不顾一切的爱!

南溪的身体从一开始的抗拒,逐渐变得顺从起来,她的身子不自觉的变得绵软,终于对他的强势进攻失去了抵抗。

此刻的霍冕比任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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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误身

独自用过了晚膳,南溪倚在楼台望着皎洁月光下的一片死寂。视线蔓延至远处。潮溪府中亮起的一排排灯笼犹如萤火一般浮动在黑夜中,晚风中的凉意又添了几许。

小谨为南溪披了件连着洁白貂绒领的银白色锦缎斗篷,南溪下意识的低头,却见小谨似有心事一般。

“为何皱眉,是不是有心事?”南溪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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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去留

谭爱馨便大步退下去叫方琴姑娘来。

待谭爱馨走后,南溪便将柳红扶到跟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你放心,此事我定给你个交代!”

柳红红着眼睛抬起头,眼睛里透着一种恐惧,道:“小姐,我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还害苦了方琴妹妹!”

南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骤然一紧,道:“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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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萧声

“我要彻查的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南溪带着方琴退出了柳红的屋子,同小谨一起送方琴回屋。

南溪将方琴垂落的发丝绾在耳后:“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方琴顿了顿,摇摇头。

“你若是有什么线索可一定要告知我!”南溪再次强调,因为现在只有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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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秘密

南溪对着冬日的艳阳,仔细的观摩画中的自己。

想不到八年前的自己在霍冕眼中竟是这般模样!

脸圆的竟看不出轮廓来了!

南溪笑了笑对小谨道:“我那时真有这么胖?”

“小姐那时只是微微有些胖,跟后来比起来算是瘦了。”小谨一边擦桌子一边道:“还好小姐同北淮先生改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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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召唤

“将手指伸出来。”北淮的语气温柔如常,

南溪将自己流着血的手指抬起,北淮便将自己流着血的手指贴了上去,南溪在一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中仿佛有一种被抽离的感觉。

随着这种感觉的加深,南溪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起来,甚至,变得透明起来!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好像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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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追查

“你就再次安心住下吧,我会再来的。”南溪转身离开。

北淮抬眼看着南溪离去的身影微微蹙眉,有很多东西他还没有想明白,青栀那番话究竟有何深意?

回到屋中,南溪仔细的打量手中的锦囊,她将锦囊打开,却见里面不过是个透明的石环罢了,石环不过鸽子蛋大小,中间是空缺的,可光看痕迹却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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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约期

“小姐,你说他不会不来了吧?”

漆黑的夜里,寒风吹拂着脸颊,小谨打着灯笼之下张望。

南溪与小谨来到原来的旧宅子已经有半日了,如今天也已经黑透了,南溪望了望躺在房顶无事可做的谭泽与谭欢,又向着远处张望了一番,却还是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南溪与带走小魁星的黑衣男子约好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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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花池

南溪愣愣的看着小魁星,小魁星却只是冲她一笑,那笑意似乎暗藏深意。

南溪忽然想起小魁星百日那天发生的奇怪景象。

那夜宅子中的所有人皆昏倒了,醒来后却一切如常,钱寻说小魁星可能天生自带某种法术,当时南溪还觉得一切可能只是巧合,可如今却不得不相信起钱寻的说法来。

“娘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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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勾引

“怎么,心虚了?”

霍冕又凑近了南溪几分,南溪感觉到霍冕的鼻息就扫在自己的脸上。

“看着我说话。”霍冕震慑人心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南溪也不知为何,一向不同人低头的她居然会不自觉的听了霍冕的话,缓缓将眼睛睁开,只见一张放大的脸英俊到了极致!

迷离的桃花眼中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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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心乱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令他如此心神意乱!

随着白绫的落地,南溪忽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霍冕只好一把将她扶住,南溪的身体在霍冕的怀中转动了一圈便被霍冕一下子抱了起来!

他有些滚烫的手伏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那种细腻的触感令霍冕的心一震。

此刻南溪的上半身只有一块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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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双魄

“你闭上眼睛好好想想,你最想去哪里,或者说你最牵挂哪里?”那声音忽然变得异常的严肃。

南溪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浮现在脑中却是母亲临走前的画面。

南溪忽然听到了一屋子的哭泣声,再次睁眼,母亲憔悴而蜡黄的脸就浮现在南溪眼前。

“娘?”南溪以为自己在做梦,若是梦境未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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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意斗

南溪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的感知一点点流失,仿佛有一道金光冲入她的眉心,渐渐的,她似乎进入到一种游离的状态,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游离于身体之外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一个个复杂的网络相互交织。

青栀的声音忽然传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些年你都做过什么!”

青栀要窥探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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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戳心

南溪想起自己来时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闭上眼,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就能够去往任何地方!

南溪闭上眼试图用自己的意念回去,然而闭上眼时,她看到的不过是一片橙红的血影。

难道自己回不去了吗?

难道自己要一直被困在这样凝固的空气中?

不可以!

一定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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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身份

第二日,南溪没有见到霍冕。

南溪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一天,在次日夜晚来临时分动身出了潮溪府。

因为在昨夜,她接到了钱寻的信件!

依旧是“月下树影”四个字,南溪不用怀疑,定是钱寻回来了!

为了摆脱谭泽与谭欢的跟随,南溪与小谨跟换了随身的衣物,脸上皆挂上了一层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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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奇洞(1)

南溪努力的追溯钱寻最后那三个字的含义,我许你?究竟是何意?

南溪干脆道:“你们那边的男子都长得五大三粗的,许我我也不要!”

“谁告诉你那边都是五大三粗的蛮子的?你该看看我,像我这般英俊潇洒的占多数,到时候随你挑选,总有你喜欢的!”钱寻刻意的将自己方才说的话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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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奇洞(2)

钱寻沿着岩壁摸了一圈,竟没有出口,并且他还发现,这是个完全标志的圆形空间!

这一定人类设置的陷阱!可是,他该怎么出去?

正想着,便听到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了阵阵嘶吼声,钱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敲了敲,便听见对方传来惊恐的声音:“谁,谁在那边?!”

“这里是什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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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奇洞(3)

风阵感觉到蛇信子从自己的手臂间略过,当即断定了自己的猜测,脑袋中也随即浮现出那巨蟒大致的样子。

“是只巨蟒!”风阵道。

虽说对风阵来说要战胜一条巨蟒不难,但如今要在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与那东西搏斗,胜算还是低了些!

再说了,风阵已经五日未进食了,此番他打斗体力上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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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化形

“这是一个新的种族,它们几乎与人类无异,它们的存在将为世界带来一场灾难!”

“究竟是怎样的种族,会为世界带去灾难?”南溪觉得,每一个种群都是上天的恩赐,能来到时间,便有它活下去的理由,没个物种都只得被善待。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种族,为世界带来灾难?

“矮彘一族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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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礼物

南溪沉默了片刻,不论怎么做,都可能会带来生灵涂炭:“若世上有一个愿意放下杀戮的君主就好了!即能解矮彘的危机,又不会让黎明百信遭殃。”

“那样的君主不存在,!”

南溪真挚的看着钱寻,缓缓道:“难道你不是吗?你早已知道矮彘的存在了,但却未动一丝心思!”

“着世上有太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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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鬼混

“想不到你竟也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南溪记得钱寻从来都是在自己这里蹭吃蹭喝,没想到他一出手竟这么大方,不过想来也是,怎么说也是个即将当皇帝的人了,出手大方也是很合情理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要走了,那些金珠带在身上也是累赘!”

钱寻侧过头对南溪笑了笑,南溪刚好对上他那张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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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交战(1)

凭什么自己的自由是他霍冕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

南溪压抑了许久的不满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霍冕,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自大妄为的认为自己就会听从他的,凭什么在理直气壮监视后还觉得自己那是理所应当,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问我凭什么!”霍冕一步步靠近南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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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交战(2)

霍冕浓眉轻挑,此人剑术奇特,刚劲中还透着一丝狡诈,分明是江湖做派,对方究竟是何身份?

他今日定要一探究竟!

两人正在激烈的打斗,而不远处,暗中监视钱寻的神秘黑衣男子却按耐不住了,他此番来是保护瑞陨安全的,带他回纳佳的。可如今瑞陨落入了敌人之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连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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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戒备

待云光带队离开潮溪府后,朱启命人制造出戒备松散的假象,实则提高了警惕,并暗中秘密开始对潮溪府进行搜索。

在云光去往西城门的同时,各城门处皆得到了增援,巡城护卫连夜调遣,金城俨然一副全城警戒的状态。

仓奎调遣完最后一支军队后率领一队人马在城中巡逻,见云光率领了三千精兵朝西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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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戒备(2)

钱寻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纵使自己心中是不愿的,可终究还是终究利用了南溪,若她知道了,只怕他们之间只会越来越远。

“你可是在想鑫公子之事?”白敬廷亲自斟上一杯茶,递到钱寻面前。

钱寻接过,再次一饮而尽:“有一事要拜托你,我离开后,她若有所察觉,情将此物交给她!”

钱寻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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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毒侵(1)

白敬廷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该说你狂傲还是该说你痴?”

“我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北淮拿起一根金丝细勺为笼中的一对碧子鸟添了些吃食:“能陪伴她我已经知足了。”

白敬廷当然不会明白,三年相思早已将自己对南溪滔滔不绝的爱意沉淀成了平静的止水。

太过汹涌的爱,只会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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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毒侵(2)

所以故意下毒的几率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南溪就算找到了钱寻,他可能也没有解药,甚至他们可能都不知道那毒气能附上人的血脉,并在血脉中蔓延,置人于死地。

再说了,钱寻有什么理由给霍冕设这么深的套下毒?

钱寻本就对君主之位无感,他没有动机给霍冕下毒。

南溪心里焦虑万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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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毒侵(3)

白敬廷看上去喝了不少,醉眼迷蒙的半卧在雪白的毛毯上,他今日换了件素色的长袍,看着少了几分张扬的媚态,多了几分内敛的柔情,南溪觉得他此倒是愈发的倾国倾城了。

“北淮呢?”南溪进了里屋却不见北淮的影子。

白敬廷醉眼迷蒙的看着南溪,像只慵懒的白色猫咪,他缓缓开口道:“你陪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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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毒侵(4)

“这是何意?”南溪不解,

“她在,我便不在,她走,我便苏醒。”

“你究竟是什么?”南溪觉得莫名其妙,她方才的那番话似乎在告诉她,她和青栀同时存在在自己身体里。

南溪记得青栀告诉过自己,自己只是她被封印后生出的一缕意识,那么这个说话的女子呢?

她又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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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释怀

“南溪,我的南溪。”

霍冕看着画屏中气质高贵面若桃花的南溪喃喃自语,而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南溪听来,更像是贴在耳边的喃呢。

她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忽然霍冕整个人又向前了一步,想要再靠近那画中的美人一步,他的身体穿过南溪,南溪忽然感觉的一阵强烈的刺痛,她忍住痛闷闷的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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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失算

虽说在北淮眼中,南溪已经成为了他深入骨髓之人,可对于南溪来说,她认识他不过短短数日。直到方才,才想要深入认识他,所以她对他如此客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北淮太了解南溪了,光从南溪对他态度的极大转变他便会意了南溪心中所想。

他知道她此刻定是放下了对自己的敌意。

南溪听着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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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心动

白敬廷虽已对南归星的威力了如指掌,可当自己真正遇上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你根本无从下手也无法防备。

原以为此事万无一失,竟还是被一个南归星打得措手不及!

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南归星!

南溪下了马,将马儿交给过来牵马的士兵:“给它喂些好食材,好好养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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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波流

南溪忽然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可她又不愿对霍冕有所隐瞒。

“钱寻。”

霍冕的眉头皱了皱,一手撑着墙面,脸再次凑近她,眼神中透着浓浓的醋意:“以后不许骑。”

“为什么?!”南溪很难理解,连马她都不能骑了吗?

“你想怎么养着是你的事,但是不许骑。”霍冕再次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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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八年

南溪这才确认了,自己方才不光获取了黑耀的记忆,而且的确在与它交流!

南溪不知自己若对他说了实情,他会不会过于惊讶,可她觉得霍冕是她直得信任之人,便也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

便对霍冕道:“这是黑耀方才告诉我的,我似乎获取了它的记忆!”

霍冕听到后瞳孔微缩,难怪她能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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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叛变

甚至有人将南溪的画像四处流传,画的却是腿脚长毛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样的画还曾传到了南溪手里。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敢娶?”南溪继续追问,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又好像,那个答案对她来说异常的重要。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认识的南溪是个灵魂美丽的女子,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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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弑母

“我十六岁嫁给殷穆戎,他是绝不会叛变的!他为霍家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为何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娘,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世恭,他还小,都还没有成亲生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也是您的爱孙啊!”范芊茹已然泣不成声。

刘玉棠起身,将跪在地上的爱女扶起身来:“纵使他殷穆戎没有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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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看守

此时刘玉棠的脸再次扭曲起来,这一次,范芊茹没有丝毫的恐惧,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期待,期待范昌吉的再次出现。

很快,那些五官拼凑成了范昌吉的脸。

范昌吉缓缓起身:“看来我交代你的你都做好了。”

“爹,都做好了!”

“很好!”范昌吉披上披风,将自己的脸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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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女流

那么暄王此刻让他看护的竟是一介女流!

仓奎光这么想着,心里便暗暗不悦起来,如今国难当头,暄王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耗费兵力,不是传言暄王从不贪恋女色的吗?

那这又是什么?

原本仓奎以为自己看护的是能为暄王分忧的谋士,却不曾想竟是个如此没有分寸的女流之辈!

这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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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血色

这女子看上去也非寻常世俗的妖媚之物,好似心中装着百姓疾苦,可她方才又为何要调戏自己呢?

仓奎将南溪的做法从前往后理了理,她从一开始便想要出来,如今......

仓奎转身看了看南溪。

如今她已然坐在了这里。

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但她的目的达成了!

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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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救美

范葛听了箐儿的一番话,一下子惊了一跳:“什,什么?!怎么会这样?!”

“爹爹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范姚箐连忙拖着范葛的手往外跑,范葛虽喝了些酒,可被刚才那么一吓,也清醒了不少。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他那个吵闹又任性女儿箐儿吗?

为何此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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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机密

范昌吉看着大火将范府吞灭,幽深的眸子中布满了沧桑,他一手经营了范府,又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刘玉棠那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正是因为那个女人太精明,才会让自己的野心推迟了整整三十年!

她用她的爱禁锢了他的肉身,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禁锢,他才有幸多活了三十年。

那个女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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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转机

霍冕当机立断,神情之中似是看到了希望:“朱启,你马上带人去找入口!”又看了看柳述,道:“你带朱将军找到地下河流后,再听朱将军的差遣,与他一同拿下殷穆戎的叛军!”

“啊?”柳述一脸惊讶:“带你们找到入口我就没什么用了,不用让我进去了吧?!”

“少废话!”朱启一把抓过柳述,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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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撤离

她有些惊魂未定。

这个贱女人死了?

方才她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指尖冰冷而坚硬!

蕴意仍旧有些惊魂未定,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雪地里慢慢站起身来,又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

她走到殷娅楚面前站定,见她的头依旧垂着,发丝凌乱的垂着盖住了脸。

蕴意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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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炼狱

南溪却不认同嫣芷的看法:“姑娘们并无此意,嫣芷,你为何不随她们去?”

那嫣芷轻轻走下台阶,腰身自然扭动,妩媚十足:“为何要离开?”

“如今金城内忧外患,暄王让我们撤离,自然是不希望战火会累积道百姓身上!”小谨道。

嫣芷妙曼的身姿又摇了两下,在南溪身前站定,她看着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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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破晓

他抬起头,头顶是高高悬挂的一颗颗燃烧的血红色宝石,那些宝石远远看去,宛如浩瀚星空中的点点星光。

他的身子贴着尸堆,越过尸堆朝外面探了探,数十黑衣人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洞口旁站岗。

朱启退了回来,虽不知究竟发生过何种惨斗,可如今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朱启方才将眼前之物大致的看了一下,这仅仅是地宫的一角,至于在哪个方位,他估算,大概在地宫的边缘,这里除了十一个站岗的黑衣人和那座尸山外便只有从上面投下来的血红色光泽。

前方深入地宫的隧道正由黑衣人轮流把守。

在不知此刻地宫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朱启不敢轻举妄动。

他缓缓退回了低矮的洞口,匍匐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朝后面的士兵做了一系列复杂的手势,再次缓缓爬了上去。

随着朱启从洞口中爬出来,几十个士兵也不动声色的爬了出来,朱启做了一系列的手势,数十人拿起手中精致的箭弩分别瞄准了站岗的十一个黑衣人。

随着箭弩中一道道金色的箭光划过,十一人的尸首瞬间爆裂!

这是朱启头一回将矮彘制造的箭弩用在活人身上,那种爆裂的瞬间,竟让人有些心胸澎湃!

十几人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暴露出黑色的衣物。

为了方便潜入,所有士兵盔甲之下皆着黑衣。

黑衣士兵替换了站岗之人,此刻朱启将怀中的一只金色瓶子揭开,一股异香飘出。

守在洞穴外的手下此刻在外已是心急如焚,见手中的机杼蛾忽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他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立即命洞外的士兵严阵以待!

一行人排成一行分批次进入低矮的岩洞。

柳述从一对血肉模糊的血泥中摸出两支黑色的棒子,他敲了敲,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一股电光忽然从棒子的一头传到了另一头。

他吓了一跳,赶紧将那黑得发光的棒子扔了出去。

朱启露出一脸狂笑,却未发出声音,他将柳述扔掉的黑色棒子捡起来,握住了棒子的一端,将小指头抵在棒子的底端,忽然之间,电光闪现!

那股点光从棒子中直线发出,落到了对面的尸堆上,柳述看得目瞪口呆,差一点就惊呼了出来!

朱启连忙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指了指里面的洞口。

柳述超里面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唯有洞口的底端泛着幽幽的红光。

朱启留了十几人在此守候,命其余人向洞口进发。

朱启俯下身子进了洞口,他摸了摸光滑的岩壁,岩壁之间有水流不停的向下流淌。

近百人依次进了岩洞,朱启察觉到岩壁似乎变得越来越宽敞,高度却仍旧是半人高的高度。

朱启让身后的士兵提高了警惕,再次向前进发。

忽然,朱启触到岩壁变得不平整起来,凹陷之处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整齐摆列的圆孔,看上去似乎刚好可以容纳一只手指头。

朱启察觉不对,他向远处看去,却黑压压的看不真切。

朱启示意队伍停下来,向前抛出了一只护腕,那护腕似乎触到了一块障碍物,瞬间弹了回来!

他有些不解,光从这头望过去,分明有道泛着红光的出口,可为何他抛出护腕时,那护腕却会弹回来?

难道前方是死路?

又或者说,这是幻境?

幻境,朱启只在奇闻杂谈中看到过,却未曾在现实中经历过。

这种迷惑人的幻境会因心中所想而变幻。

如果自己看到的是泛着红光的出口,那么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朱启遍压低了声音问柳述:“你看那前面是何物?”

柳述往前看了看,道:“一道红光。”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红光似乎在动!”

朱启一听,顺着红光的方向望去,确见那团红光在一片漆黑中运动!

只是,那运动的幅度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那是什么东西?!”柳述小声道,声音之中透着惊吓。

朱启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伸出手向前探了探,什么也没有,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一丝温热。

那滴水流入了朱启的指缝,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头,那温热的液体带着黏腻腻的感觉,朱启收回了手,凑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恶臭几乎令他作呕!

此时,柳述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朱启转过头看了看他,见柳述仰着头望着上方,朱启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头顶有一道红光从缝隙中透过,并且那道红光逐渐变宽,宛如夜色中被拉开的黑幕。

随着那道红光的变宽,黑漆漆的四周也开始变得亮堂起来,凹凸不平的岩壁投下一道道跳跃的暗影。

当周围愈发的变亮起来,身边的物体也开始变得真切起来,那一道道排列整齐的圆孔遍呈现在了眼前,每道圆孔中都有一个反光的物体,宛如无数只眼睛长在岩壁间。

随着那道黑幕的逐渐拉开,鲜红的光慢慢向下蔓延,宛如初生的太阳一般,唤醒这片沉睡的岩壁。

当红光照在朱启脸上时,他感到了一阵火热,这比六月的太阳还要热烈。

蓦然间排列整齐的圆孔中一道道亮光开始浮动起来,忽然间爬出了一只只黑色的小虫,那些黑色的小虫皆有指甲盖大小,浑身长着黝黑的甲壳,两只眼睛深深凹陷在甲壳之中,一对触角窸窸窣窣的颤动着,嘴里伸出一根如苍蝇般的口器。

朱启呆呆的看着那些黑色的小虫宛如黑流一般涌出来,一团团绸密的粘液从头顶掉落下来,那些黑色的小虫疯狂的像那一团团其臭无比的粘液涌去。

忽然,一团粘液滴到了柳述的脸上,很快,便有一只黑色的小虫跳到了他的肩膀,顺着肩膀爬到了那坨粘液上!

朱启暗觉不妙,确见柳述一脸淡定的将脸上的小虫弹掉,压低声音到:“放心吧,这鬼蛀不会咬男子,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23

瓜.*.全新改版,更2新更3快更稳3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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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破晓(2)

朱启松了一口气,对柳述刮目相看。

此时朱启看了看前方,竟是一面细密的铁网,难怪方才护腕会自己弹回来。

那些小虫开始沿着士兵的脚慢慢向上攀爬,一只只小虫从朱启的领口和袖口钻进去,令他奇痒难忍。

“如此,我们如何通过这里?”朱启一边说一边从袖口中抓出几只挣扎的黑色鬼蛀,那些鬼蛀浑身坚硬且冰凉,在身体中肆意穿梭十分不好受。

朱启拔出宝剑向那张铁网砍去!

只听“哐当”一声响,铁网上的砂石便开始往下掉,洞口瞬时间变得乌烟瘴气。

朱启有些无奈,这铁网看上去并不好突破,方才他使了全力砍下去,本想一招劈开那道细网,确不曾想,一道火花闪过后它竟然毫无破口,翻到是自己的宝剑,已有了几道损痕。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地面确开始动了起来,朱启下意识的扶住了墙面,那些坚硬的鬼蛀在他手掌下挣扎,铬得他手疼。

地面晃动了片刻后便开始移动起来,柳述定眼仔细看了看才确定移动的不是那细网,而是他脚下的地面。

移动后的隧道逐渐与一块空旷的隧道拼合起来,眼前瞬时多出了一条道路来!

“我们要过去吗?”柳述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看看身后,我们已无退路!”朱启的声音有些悲壮。

柳述转过身,身后哪里还是方才的景物,早已被一道岩壁阻隔。

于是一行人便向前走去,那隧道似是无比的悠长,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柳述只感觉自己在一个螺旋的未知空间中盘旋,越是往前走,便越离中心点近。

不过他立刻明白过来了,照他们这样走,将走到猴年马月了!

想到之前的那推尸体,他们是如何被运送过去的?

那么多的尸体,绝不可能是是通过这样螺旋的结构被运过去的!

那些尸体到更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去的!

想到这里柳述便道:“依我看,路应该在我们头顶!”

朱启也觉得走错了路,可除了这条路,哪里还有路?

头顶?怎么可能!

近百人同时抬头向上望去,就在这时,他们头顶在一瞬间落下了无数个黑压压的人影!

“遭了!”这些人落下来,他们近百人将被活活的砸死!

“避开!”朱启话落音,近百人开始尝试躲避,但悠长的隧道,令他们比无所避。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只听见一声声“哐咚”如雨点般的散开来,那声音响彻整个岩壁。

朱启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他抬起头,那些尸体均停在了他们的头顶!

头顶之上,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尸体与下面隔开。

那些粘稠的血液沿着屏障缓缓流动,朱启一生未见过此等景象!

柳述亦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奇特的岩壁,还有这么浩大的工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必须想办法上去!”朱启道。

柳述看了一周,觉得并没有入口可以上去。

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流转空间中,因为此刻,他们脚下又开始晃动起来!

这次又会通向哪里?

那种未知的恐惧感布满全身。

原以为找到地下河流便万事大吉了,确未曾想神通广大的矮彘一族竟然能建造出如庞大而复杂的地下宫殿!

之前若不是出其不意,又恰好在迷宫一般的地下王宫中找到了正确的入口,矮彘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他们拿下!

朱启回忆了当日攻下地宫的情形,当时他们的军队在到达王语嫣说的山丘时,正赶上矮彘一族的祭祀,他亲眼看见成千上万只生命垂危的矮彘被拉上祭祀台,在所有矮彘的默哀中被流动的岩浆覆盖,化作一颗颗鲜红的巨石!

那些闪耀着红光的巨石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机杼抓抓到半空,在一群黑衣人的咒语声中逐渐软化,融合再提炼,最后退去周身的杂质。

退去杂质后的那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红色液体在地宫的半空中上下浮动,最后凝固,成型,缓缓升起,镶嵌在一片苍茫的红色星环中!

朱启不知那是何物,可是他知道,那些看起来像红色宝石的石头中潜藏着某种未知生命。

它们为矮彘一族构建了一个巨大的保护屏障。

在见识了这个巨大的移动地宫后,朱启才明白了,这些地宫的一切运作的能量皆来自于那些蕴藏能量的血红石头!

它们就宛如地面的太阳,向地宫投射出源源不断的能量,将整个地宫构建成一个防御完整的地下迷宫!

祭祀那日的地宫,那些宛如游魄的生命进入了短暂的休眠,因此,霍军才能一举拿下矮彘一族。

可是,

如今的地宫已然苏醒,并且在一套完整的体系下自由运转,他们的到来,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我们必须撤退!”

这是朱启在顿悟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撤退?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吗?”这次轮到柳述反问朱启。

“三万精兵将悉数埋葬在地宫,若此刻不退,便只能做地下的亡魂了,我们必须退!”朱启的神色中有遗世的悲壮与苍凉。

说完朱启遍命近百将士撤退,柳述望着逐渐后退的将士,心中有些难以理解,前方还有没有路都未可知,他为何突然这样火急火燎的退兵?

柳述有些当然会不甘心,他若是没进来,大概也不会想进来,可如今他进来了,并发现了这样一个隐藏的世界,他却不想就此作罢!

或许他潜伏了四月,就是为了今日,或许他天生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到这座地宫!

柳述双拳紧握,额间的青筋暴起,一种强烈的欲望促使他停在了原地。

朱启转身,见柳述仍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便走上去拉他:“你敢违抗军令?!”

“你带着你的兵回去吧,给我留只蛾子!”柳述说此话时眼睛仍旧注视着头顶的那抹如红霞般耀眼的光泽。

“这还由不得你!”朱启不愿看他白白牺牲,一定要将其带走。

柳述向后退了两步,地面再次开始晃动,一道弧形的长廊开始变形,朱启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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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苏醒

柳述眼睁睁看着弧形的长廊在某种强力的推动下剧烈的形变,一阵强过一阵的晃动几乎令人眩晕,随着一阵阵的晃动,地面开始缓缓上升。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未知地宫的无限憧憬,那是一种想要探索一切未知的渴求。

柳述在面对自己执着的东西时竟也是如此的疯狂。

然而,他对这个未知地宫的无限憧憬,将会把他的灵魂埋葬在这里,万劫不复!

地面依旧在缓缓上升,在上升的过程中,他渴求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在柳述上升的过程中,朱启所在地面却开始迅速的下降,一堵墙赫然横于两人之间,朱启冲上去用力砸了两下,光洁的岩壁似有千斤重,未动丝毫。

岩壁的另一头,再无回应。

柳述所在的地面越来越极速的上升,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俯下身子贴紧地面。

待一切落定,他的四面八方忽然多出了十二条隧道!

他缓缓站起身来,立于所有隧道的中心,宛如站在太阳的中心。

每条隧道都通往不同的方向,他站在十二条隧道的中心,那些隧道似乎是以他为圆心像四面八方放射出去。

看着从中心发出的十二条漆黑隧道,柳述犹豫不决,隧道的另一头,究竟有什么?

他感觉到头顶有一股热源在汇聚,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上方那炽热的来源,竟是一颗高高悬挂的璀璨红宝石。

那颗红宝石热烈的燃烧着,并且开始极速下降,以极快的速度向柳述砸去!

两团鬼火般的深红印在柳述漆黑的眼眸中,他呆呆的望着那团热烈的红色火焰,心中竟燃起一丝迫切的欲望,他的喉咙感到一片炽热,那种炽热好似是对自己心爱姑娘的无限渴求,一种力量几乎驱使他想要近一步,再近一步!

眼下柳述必须从十二条隧道中选择一条逃避那颗巨大宝石的袭击!

然而此刻柳述的神志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那颗血红宝石落得越来越快,柳述胸中那股蠢蠢欲动也愈发的按耐不住,他咽了口口水,脸上一片潮热。

渐渐的,他的眼珠子被映成了一片血红,那股血红似乎是从身体中被激发出来的,他两鬓的红发开始剧烈的生长,一股钻心的痛从胸口传来,蓦然倒地,他捂着胸口开始呻吟。

痛苦的呻吟声通过十二条隧道,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片刻的功夫,柳述便开始察觉有一股力量正从头顶开始向下侵占!

怎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起来,这令他惊恐万分!

那颗极速下沉的红色宝石瞬间停在了柳述的头顶,热烈的红光中似乎藏着一个跳动的生命:“你回来了,我最忠实的奴仆!”

那颗血红的宝石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好似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呼唤。

柳述血红的眸子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的喉咙一片腥甜,他想要张口问眼前燃烧的血红宝石,可话到嘴边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主人,感谢您的再造!”那声音从柳述的喉咙中发出。

此时的柳述已然被禁锢在了自己的肉身之中。

“坚强的灵魂,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呼唤将邪魔唤醒,他仰起的头渐渐回复到直视的状态,眸子中的猩红也渐渐褪去,最后一缕红光似是一缕游魄钻进了他漆黑的眼眸中。

柳述朝自己的正前方跨出了一步,他的脚步沉重而怪异显得极其的不协调。

他朝着一条隧道慢慢前行,沉重的脚步渐渐恢复了轻盈,身体也渐渐变得协调起来。

而他身后,十一条隧道忽然一齐向下掉落,渐渐的消失在了一片黑色的深渊之中。

朱启等人出兵三日,音讯全无。

军中上下,被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

霍冕盯着跪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士兵,眼神中散发着彻骨的寒冷。

身前的逃兵双膝跪地,冷汗直流。

霍冕胸中隐忍着一团怒火,腮帮子处的肌肉在阳光下隐约的跳动着。

“拖下去,军法处置!”

随着一声令下,两个士兵将逃兵拖出营帐。

此时贺知询摇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上前来:“暄王还在等什么?”

贺知询说的等什么,实则并非是在等什么,而是在问他,如今南归星已然在手,为何不将她的力量激发出来?

霍冕尽量平静的转身:“没有南归星,我照样能赢!”

贺知询仍旧是一身儒雅的姿态:“你拿什么赢?”

这句话无疑给了霍冕当头一棒,三万精兵版乱,朱启带三万精兵潜入地下河流意图拿下叛军,然而至今毫无音讯。

此时的他,手头兵力欠缺,眼下带着仅有的一万军队镇守人去楼空的金城。

见霍冕额角的青筋暴起,贺知询只是轻轻一笑,道:“你害怕?”

见霍冕拳头紧握,不再说话,贺知询又道:“你是怕伤害了她,还是怕她的血会让你苏醒?”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霍冕,他开始变得有些躁动起来:“滚!”一声低吼从他喉咙里发出,他的理智在一瞬间被彻底击溃。

“也罢,我走便是,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孽太深,你的反抗只是徒劳。”

贺知询转身离开,霍冕内心的愤怒却未散去丝毫。

落满积雪的黑色瓦片在剧烈的抖动下开始一片接一片的从房顶上掉落,醉乡楼那贯穿百米耀眼无比的琉璃灯柱忽然脱离了束缚,开始笔直的向下掉落!

百米的琉璃灯柱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晶莹的碎琉璃迅速四溅开来!

紧接着,醉香楼开始极速的下沉!

那地底下似乎有一个无底的黑洞,金城最高的建筑在片刻的功夫被吞噬殆尽!

霍冕的军队赶到时,地面只剩下了一个庞大的窟窿,那窟窿深深凹陷进地面,从上往下看,凌乱的沙石汇聚成漏斗状,没有半点醉香楼的影子。

光这么看上去,醉香楼更像是被连根拔起的!

醉香楼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一时间成了一个迷。

霍冕握着剑柄的手指泛白,脸上写满了心神俱疲。

贺知询站在他的身侧,说了句与现状毫不搭边的话:“你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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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苏醒(2)

霍冕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开始逐渐变得灰暗。

贺知询轻轻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冰凉的沙石在他手中极速溜走,又被北风吹得高高扬起。

他抬眼望向霍冕,眼神中充满了无奈:“眼下你只能放手。”

霍冕在听到贺知询话语的瞬间,心里的隐忍在瞬间堤溃。

那些不容翻阅的痛处,那些一直以来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像是被一阵突然涌来的海啸拍打在岸上,他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似乎会在一夕之间暴露于世人,那么这样,他将离她越来越远。

霍冕压抑着内心的痛苦,那些痛苦似是在心中不断的酝酿,膨胀,最后爆发!

霍冕扯着贺知询的白裘领子将他硬生生从地面提起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贺知询任凭霍冕提着自己修长而瘦弱的身子,没有一丝恐惧,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戏谑:“你想兼得?你觉得可能吗?地魔苏醒了,他会来找你,你爱的女人将被你带到地狱!”

剑出鞘的声音在贺知询耳边响起,一瞬间的功夫,霍冕的剑已经落到了他的脖子间。

贺知询却无所畏惧:“你不要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究竟是要天下,还是要一个女子?!”

贺知询的瞳孔逐渐放大,他的目光呆板,失了交点,那样的眸子,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你的愤怒,将指引它寻找你的踪迹!你剑下的亡魂将从深渊归来!杀了我,让我成为你归来的第一滴血!”

霍冕手中墨蓝色的宝剑突然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的开始靠近贺知询的脖子!

“我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地魔,从今往后,我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贺知询说完后赫然倒地,他的身体中飘出一股黑烟,那股黑烟被一阵夹雪的寒风吹散。

青蓝色的剑柄霎时间落在地上,霍冕的身体似被抽空一般颤颤巍巍屹立在风中。

他的眼眸变得一片凄凉。

十九年前……

南归星降世,星相聚变,触动人间命盘,人间的气数在一瞬间骤变。

那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为了挣脱束缚千年的牢笼,趁此时机自废其身,以一缕缕邪气重生,邪气遍布四海八荒,以不同的身份活在人世间。

在此之前,人们称它为地魔!

地魔苏醒后,将重新寻找自己的分身,分身聚集,地魔回归,必将引起生灵涂炭!

霍冕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在蠢蠢欲动,两岁那年,他被寄养在洱庙,夜晚被一股邪气入体,生命垂危。

当时金城最德高望重的法师为其做法,以百口性命为其固灵,才将那股邪气压制在了身体中。

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直到八年前的一个夜晚,霍冕感到一股邪气想要突破自己的肉身,隧至洱庙询问曾经为自己固灵的法师。

法师掐指一算,要他寻找南归星,并将其牢牢握于手中,每当身体中有异动,便可借助南归星之力安抚邪气。

也就是在那之后,霍冕偷了霍氏宗祠的星石,邂逅了南溪。

霍冕缓缓弯下身子捡起地上掉落的青蓝色宝剑,他将宝剑插入剑鞘,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贺知询:“来人,扛回去!”

“是!”

霍冕快步向着潮溪府而去,行至潮溪府大门时他伫立良久。

“暄王,为何不进去?”青梭在一旁道。

“接近她,是爱她,还是害她?”

霍冕喃喃低语,眼神空洞,绕过美人尖的青丝在北风中飞扬,扫在他泛着清冷光泽的银色盔甲之上。

青梭不语,确切的说,他并不明白霍冕为何要这么说。

霍冕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处的一缕邪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暄王,你可有恙?”青梭见霍冕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忙走上前搀扶。

霍冕推开了青梭上前搀扶的手,步伐不稳的跨进了潮溪府的大门,他用力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那股躁动似乎要从他的喉咙直冲而出!

“暄,暄王!”小谨忽然跪倒在地,可那声暄王却喊得极其大声。

南溪一听,连忙将赤子麟藏于柜中。

房门被人猛然推开,霍冕一身银甲逆光而立,映入南溪眼中的伟岸男子此刻正呼吸急促的站在门口。

“南溪,南溪。”霍冕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眼前的南溪也似乎多了一个分身,在他眼前重叠又分散,分散又重叠。

“暄王,你这是怎么了?”南溪以为他瘦了伤,连忙上前搀扶,可她的手刚触到他燥热的皮肤,一股莫名的电流便直击她的心脏!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流动的空气忽然冻结,仿佛听到了来自青栀的悲痛呻吟,而自己也好似在被自己的意志空间抽吸!

然而只是一瞬间,就在霍冕赫然倒地后,一切感觉消散殆尽。

刚才发生了什么?!

青栀为何会痛苦呻吟?

可是南溪此刻没有过多的功夫去考虑这些。

士兵将霍冕抬回了榻上,南溪看着霍冕紧闭的眉眼陷入了沉思。

“小谨送赤子麟先生出府!”

“是!”

南溪目送赤子麟出了潮溪府,她站在门前,望着依旧昏睡的霍冕,眉头紧锁。

他竟能对矮彘一族下此狠手!

他的野心是天下,这一点她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此刻,洪河的另一端。

北淮一身黑衣站在万里冰封的河岸边,他剑眉微锁,心中藏着无比悠长的苦闷。

北风吹打着他如刀削般的俊逸脸庞,眸子中的清冷是千年不化的冰雪。

沉睡了千年的地魔,为何会忽然苏醒?

北淮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夺城之计竟会演变至此!

那上万人的性命竟成了地魔苏醒后的第一道祭品!

他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猛的跪倒在一遍苍茫的雪地中。

流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被白雪覆盖的河岸,轻轻俯下身为北淮披上了雪白的披风,北淮黑色的身形瞬间被隐没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流风试图将北淮扶起:“郅王,我们的人已经潜入了金城,今夜发起偷袭。”

北淮攀着流风站定,褪去了一脸的沉痛,表情变得无比淡然,道:“她若不愿,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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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偷袭(1)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狂风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再次降临人间。

轻盈的雪花在一声声呼啸而过的北风中旋转,宛如一个个随风舞动的精灵,穿过寂寥的大街小巷,穿过人去楼空的亭台楼阁。

“小姐,夜里寒冷,你还是洗洗早些睡下吧!”小谨立在南溪身后,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小谨此刻不敢再多说一句。

因为她知道,南溪此刻心中正集聚了万般苦闷,她虽不知那苦闷从何而来,可想来,定是与暄王有关了。

因为南溪已经盯着霍冕足足两个时辰了。

她端坐在霍冕的榻前,一动不动,亦不说一句话。

就这么盯着他,又好似是在发呆。

见南溪仍旧不回答,小谨只好提着一个六角玲珑的红木食盒走上前:“小姐,喝点粥,暖暖身子吧!”

“小谨,赤子麟先生可安置妥当了?”南溪目光呆板的盯着霍冕的脸道。

“小姐,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安排赤子麟先生与芝香见面了,其余的,芝香自会去问。”小谨将手头的粥吹凉了送至南溪嘴边。

“我吃不下,你不必管我了,我想好好静一静。”

小谨愣了愣,盯着手中的白玉勺子出神,勺子中的百香粥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冷却。

见小谨仍不退下,南溪便回过头去看她:“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未想明白。”

小谨猛地将百香粥放回碗中,赫然跪在地上,道:“小姐,小谨斗胆说一句,如今的金城危机四伏,小姐执意要见赤子麟先生,如今也已经见了,为何还要守在此处不愿离开?”

南溪知道小谨会有疑问,于是缓缓站起身来将跪在身前的小谨扶起来,道:“原本,我留下来是有话要问赤子麟,可如今,我却放不下他!”

南溪说完便望向霍冕,他紧闭的双眼见睫毛微微颤动,额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一道晃动的烛影。

南溪俯下身子,用手帕将他额间的汗珠拭去,道:“他如今夹在两难的境地,我不能丢下他独自离开。我会派人护送你们返回柯城。”

小谨听着南溪的一字一句,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小姐真的爱上了暄王?

那北淮先生呢?

就这么淡出她的世界了吗?

可是小谨只能把这些放在心里,她无权干涉南溪的感情,更不能左右她的想法,只好叹了口气:“小姐,我相信你的抉择是对的,我也定会陪在你的身侧,不离不弃!”

南溪感觉心中涌起一丝酸楚,这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拥抱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五载的姐妹。

南溪心里清楚,她此番留下来定是九死一生,她不愿几个姐妹跟她一起送死,殊不知她早已派人暗中为她们准备了离开的盘缠和金珠,只等夜深送她们出府。

南溪拍着小谨的背小声安慰着,小谨扶在她的背上已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南溪将她的脸捧起,笑看着,道:“又哭?都多大的人了?”

小谨吸了吸鼻涕,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这样的表情,南溪从小看到大,从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可突然要离别了,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回去歇着吧!”南溪轻轻拍了拍小谨的肩,精美的脸上是爽朗大方的笑。

小谨抹干了眼泪,跪至矮桌前,将六角红木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出来,道:“这些都是小姐素来最爱吃的,哪怕再无心情,好歹也要填饱肚子!”

“好了,知道了。”南溪一边道,一边坐上软垫,她端起一碗百香粥尝了一口,从舌尖蔓延而来的温热顿时驱散了些许阴郁。

小谨见了又嘱咐了两句才缓缓退下了。

见她退下了,南溪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霍冕。

见霍冕眉头紧锁似是痛苦不堪,南溪的心也被牵动着隐隐作痛,她用手摸了摸霍冕的额头,那里热得有些发烫。

霍冕浑身没有任何伤口,也无风寒感冒之症,可身子为何会如此之烫?

就在南溪一筹莫展之时,她隐约看到了一个东西在霍冕的身体之上晃动!

原本南溪以为是一股水汽,可仔细看去,那水汽又有光滑的界限,而且在霍冕的身体上来回的浮动!

那团游动的透明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溪尝试集中自己的神识,忽然发现自己的神识此刻正凌乱不堪,完全无法集中。

怎么会这样?

这不禁让南溪想到了方才自己触碰霍冕时刹那冻结的时间,以及青栀痛苦的呻吟,还有被意志空间突然抽吸的自己。

方才南溪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如今她看到了这些,并且将一切联想起来,才恍然察觉到,方才的异常似乎是一个暗示。

暗示着那团透明的水汽绝非简单之物。

究竟是何等强大的东西,只是轻轻的触碰就让青栀如此痛苦?!

青栀是神,难道世上也有令她害怕的东西?

南溪尝试将北淮教她的符文默念出来,并开始尽可能的集中自己的神识,那个透明的影子似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南溪想要继续窥探那个东西的原型,她闭上眼,用尽浑身力量去尝试调动自己的意志空间,那团零碎不堪的空间在混乱中来回搅动,即使她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再近一步。

就在这时,南溪忽然闻到一股熟悉而令人平静的气味。

这是?

她的脑子忽然一热,猛的睁开了眼睛!

霍冕的脸近在咫尺!

此刻他正一脸邪魅的盯着南溪,他的鼻尖距离南溪不到一寸!

两人此刻呼吸着彼此的气息,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南溪忽然呆住,他的桃花眼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一股邪魅,南溪的心跳在刹那间加速!

她尝试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于是落到了他性感的丰唇上,透着殷红的苍劲嘴唇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性感的下巴散发着成熟男子才有的魅力,南溪忽然之间看得出了神。

她似乎越来越经受不住霍冕那股特有的男子魅力,他无意之下的举动竟也能让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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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偷袭(2)

“你好些了?”

南溪开口才知自己不该说话,因为霍冕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又靠近了她一步,她感受到他的气息变得愈发的浓烈,于是那颗慌乱的心跳动得愈发的凌乱。

霍冕的鼻尖略过南溪光洁细腻的额头,停在了她香软的发丝上:“你在担心我?”

磁性而性感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听得南溪心里微微一颤。

“方才你晕倒了,浑身又这么烫,还有,你身体里的那团东西究竟是什么?”南溪有些害羞,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刚往后踏出一步便被他用力拉扯了回来,她娇弱的身子只好紧紧的贴在他的怀中。

“你都看到了?”霍冕浓眉微拧,眼神中划过一丝担忧。

“那究竟是什么?”

在南溪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霍冕的胸中一紧,那股邪气再次发作!

南溪感受到他的身体中有一股流动的气流,那股气流似乎带着炽热的能量!

强烈的冲击仿佛在炙烤着他的身体,一股燥热如热浪般涌来,霍冕额间青筋暴起,面露痛苦之色。

南溪见他的皮肤逐渐开始发红,衣衫也渗出了汗迹,她将手贴到他的额间,他额间的温度竟然很是烫手!

霍冕滚烫的手抚上了南溪的手背,她柔软的纤纤玉手此刻正受着两面炙烤。

霍冕伸出另一只手去扯开自己的衣襟,然而每动一下都令他大喘粗气:“水,给我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含混不清。

南溪连忙转身去给他拿水,可他握着的手却未松丝毫。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南溪的声音很温和,宛如在哄小孩子。

霍冕一听才缓缓放开了她的手,于是开始将自己的外衣一层层褪去。

南溪倒好水再次回过身时只见霍冕已经裸着上半身躺在了床榻之上!

她递过一杯水道:“我去找李太医来!”

霍冕伸出手猛然的抓过南溪的胳膊,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朝他倒了过去,冰凉的茶水也瞬间撒在了洁白的绒被上。

南溪的脸正好贴在了了他坚实的胸膛上,他特有的气味开始变得浓烈起来……

她试图起身,却被她紧紧搂在怀里。

“别动,乖乖呆在我怀里!”他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呼吸声,却也是异常的好听。

南溪突然安静下来,她抬起一只眼睛去看霍冕潮红的脸,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将他完美的轮廓收入眼底。

她的脸跟着发烫起来,她垂下眼帘,却见他腰间一块块结石的肌肉,那些肌肉完美的拼接在一起,宛如一件艺术品。

他的胸膛结石而宽大,温柔的声音似乎可以拂去她的一切担忧和焦虑,她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那里炙热跳动的正是他对她满满的爱意,这让南溪几乎快要忘却了自我。

霍冕忽然反身将她压在身下,迷离的桃花眼带着困倦与疲惫,他炽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脸上,这使得她的呼吸也不由得加快。

看着身下的人儿他忽然觉得心中涌动的热流在一点点平息,看来南归星真的能让他平静下来。

霍冕逐渐的平复下来,可南溪的脸却变得越来越红!

看着身下害羞的人儿,霍冕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邪笑:“怎么,才几天不亲你,你便这般不习惯了?”

他的唇渐渐移至她娇嫩而白皙的脖子间,身体忽然不由的一颤,那股清甜的味道令他沉迷!

霍冕那性感的丰唇在她的脖子间来回摩挲,南溪心中的一万个不可以在脑海中起起伏伏,最终被他温柔的进攻一次次击碎。

“暄王,我去请李太医来!”南溪尝试挣脱他的坚实的臂弯,然而她的反抗却无济于事。

忽然南溪感到脖子间一遍温热,她的大脑也在瞬间空白。

霍冕的唇在她洁白的脖子间肆意游走,那种有些耻辱的感觉却带着一丝丝欣喜,令她手足无措。

南溪又推了推霍冕宽实的肩,他宛如一块巨石一般丝毫不动。

南溪感觉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霍冕用一个炽热无比的吻盖住了南溪的唇。

霍冕喘着粗气,鼻息愈发的浓烈,迷离的桃花眼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炙热而躁动的目光。

他努力的压制心里那团躁动的火苗,压制住想要将她揉捏的欲望。

然而胸中那不安分的邪气却将他的意志一遍遍击溃!

她的脑中凌乱的思绪此起彼伏,她必须阻止他!

南溪的脑中闪过片刻的理智,然而下一秒,一个炽热的吻便将她的理智击溃!

她的身体开始越来越不受控制,炽热的吻几乎令她窒息,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娇弱的喘息。

这样的喘息声传入霍冕的耳朵,似乎激发了他的欲望,他的手在她腰间游走,慢慢解开了她的衣带!

南溪片刻的慌乱,白皙的手指忽然护住了自己的衣带,却被霍冕牢牢握住,十指相扣,一种莫名的温暖温暖传入她的心窝......

那一刻,她似乎已经沦陷!

霍冕的脑中似乎一股股的热流在涌动,他早已分不清那是来自邪气的冲击还是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此刻的他却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占有她!

只有自己,才能触碰她!只有自己才可以享用她!

她永远只会是他的!

一圈圈白绫裹胸在她腰间逐渐褪下……

突然,他浑身瘫软的压在了她身上,这一压她几乎窒息,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此时的他似乎晕过去了。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兴庆,缓缓坐起身,将凌乱的衣带系好,又平复了自己方才有些悸动的心,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南溪命人请李太医至园中屋屋,并让几个士兵将霍冕也抬了过去。

现如今,必须先为他降体温!

园屋中的婢女很快便忙碌了起来,水池中很快便换上了微凉的温水,霍冕被置入水池中,脸上的潮热开始渐渐褪去。

李太医仔细瞧了瞧,又号了脉,却查不出任何病因。

见李太医眉头紧锁,南溪忍不住问:“暄王如何了?”

“奇怪了,暄王的身子再健康不过了,方才的热袭宛若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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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偷袭(3)

“怎么会这样?”南溪逐渐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身体中涌动的那团热流本就奇怪,而今他又宛若未曾经历过身体的灼热一般安然无恙的躺在温池之中。

南溪断定他的身体中的确存在一股能量,并且那股能量只有她能看见!

或许换做以前,她会感到不可思议,可在经历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及读取黑耀的记忆之后,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因此,能看见那团特殊的气流也并不特别惊讶,不过让她疑惑的是这样不知名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霍冕的身体里?

李太医稍微开了些调理脉络的方子便退下了,南溪便命人请来了青梭。

青梭头一回进木屋,显得有些茫然,又见暄王赤裸着身子躺在池子中便有些拘谨起来。

“青梭大人,我有些事情想问你,我们隔间说。”

于是两人退出了充满水汽热气腾腾的屋子,直径来到了隔壁的茶室。

南溪与青梭正襟坐于软塌之上待婢女上茶,这期间南溪的眼睛未离开青梭丝毫。

直到婢女退下了南溪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暄王来我这里之前都与何人接触过?”

“小姐,你为何要这么问?”青梭似是不解。

他从来到这木屋后便一直有些云里雾里的。

南溪见他似乎毫不知情,便也不再过多透露:“暄王方才晕倒了,我只是想知道,在此之前,他都与何人接触过?”

青梭瞬间陷入了沉思:“这几日暄王一直与贺先生在一起,若要详细道来,只怕就多了!”

“贺先生?”

见南溪有意要继续追问贺先生,青梭只好继续道:“便是贺知询先生,此人是暄王身边的谋士,如果我记得没错,小姐是见过他的!上回在击退朱燕军的营帐内,你与贺先生还有二少爷霍青有过一面之缘!”

被霍青这么一说,南溪倒还想起了这个贺知询,上回见他觉得他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看着像是暄王身边的谋士,并且其实受暄王尊敬,就连霍青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要知道,暄王身边向来是武士居多,而谋士,南溪却只知贺知询,想来此人定有不凡之处才会被暄王如此看中!

见她似是想起了,霍青便继续道:“贺先生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南溪心中忽然有了想法:“那,与朱燕军的较量那次,也是此人的献计了?”

青梭有片刻的迟疑,似乎在思索南溪话中之意。

南溪端起茶杯,抬眼扫视了青梭一眼,道:“我是说暄王操纵傀儡一事!”

青梭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吓的神情:“你!你怎会知!”

南溪猛的放下茶杯,神情之中透着厉色:“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贺先生如今人在何处?”

能想出如此阴险招数的谋士,她倒是很想会会那个贺先生,说不定暄王身中的那团能量就与此人有关!

“恕我不能告知!”青梭连忙起身单膝跪在南溪跟前。

青梭忽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他告诉了南溪贺先生的住处,届时南溪姑娘找上门前去质问,那边得罪了先生,若他此刻什么也不说,南溪姑娘定会觉得他将她当做外人。

到底说还是不说的好?

“你放心,我只同他说几句话!顺便探讨一下如今金城的形式!傀儡之事,我不会再提!”南溪似看出青梭心中的忧虑,便说了此话令他安心。

青梭松了一口气:“如此,那我便去请贺先生来!”青梭总会总之不愿透露贺知询的住处,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见面,还是放心的!

待青梭退下,南溪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霍冕来之前,赤子麟先生曾来过府中,当问及矮彘一事时他还有所回避,直到她拿出新鬼门的令牌,他才将一切原委通通道出。

原来,原始矮彘一族在受到霍军的偷袭后便大批量从秘密洞口撤离,至今下落不明。

而那些未来得及撤离的矮彘之中,凡是擅长兵器打造的便被霍军关押起来,前往洪河岸边修筑御敌暗器,其余悉数被殷穆戎看押于珠丘一带的地宫之中!

就在前几日,化形的矮彘忽然从四面八方聚集,上千人横扫范府府宅,并一把火将其化为乌有,除了范葛同小姐范姚箐死里逃生以外,范府其余人口悉数葬身于火海!

化形矮彘一族涌入地宫,至今地宫中是何情形,却无人知晓!

南溪敲了敲檀木桌角,眉头紧锁。

让殷穆戎带三万精兵镇守地宫虽说有些冒险,可殷穆戎又怎会涉险反叛?

究竟是什么诱惑,让他不顾妻儿的性命愤然反叛的?

南溪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任何理由去支持殷穆戎的想法。

忽然,南溪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难道殷穆戎早已知道郅王一定会趁洪河冰封之时攻打金城?!

除了这个理由,南溪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与此同时,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起来!

云光带领的三千精兵为何会在殷穆戎叛乱之际迁至西城门?

若钱寻要撤离,必将经过西城门,三千精兵围守于西城门,为何又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等?

寻究竟是如何在全城戒备之下撤离的?

南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着手思考殷穆戎一事。

想来殷穆戎那三万精兵定是藏在了地宫之中,她想到了,那么暄王也应当早已想到了,地宫之中陷阱重重,易守难攻,暄王定当不会贸然进攻!

况且澜渊国虎视眈眈,如今保存实力才是上策,定当不会在此关键时刻损兵折将!

可如今的金城,人马空虚,却不像是要备战的状态,百姓悉数迁至柯城,看来暄王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如今的金城不比当年的柯城,霍冕能以傀兵扭转局面,如今似乎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死局!

郅王一旦决定出兵,定会发动举国的兵力,届时兵临城下,即使霍军手上有矮彘一族建造的骑兵盾甲和暗器,也难以抵挡如此迅猛的攻击!

霍军兵力匮乏,眼下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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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偷袭(4)

若此刻殷穆戎趁双方交战,再带领三万精兵从地宫涌出,一举铲除霍军,再拿下骁勇军,那么金城便会易主!

再想想如今殷娅楚活活冻死在城墙之上,范芊茹葬身火海,殷穆戎唯一的独子仍在狱中,只怕殷穆戎会血洗霍家,以平心头之恨!

若是换一种结局,殷穆戎若被骁勇军拿下,郅王迁至金城,三分天下的局面便会变为前朝的局面!

大通面对的,依旧是纳佳这条虎视眈眈的豺狼!

无论哪种结局,霍家都会在风雨飘摇中隐没!

南溪不敢再多想,此刻的她,泪早已朦胧了双眼。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虽是南归星的脱身,却不能使用南归星的力量,她虽能改变历史碎片,却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这一点她是心知肚明的!

就像她可以让霍冕免受阴谋的伤害,却改变不了阴谋仍旧朝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一样!

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她必须做些什么!

南溪有种预感,这个叫做贺知询的谋士会给她想要的答案!

茶已凉透,婢女轻身推门而入,跪在软席之上将凉茶悉数收走。

如今已是寅时,再有三个时辰便会天亮。

心里却想着仍在昏睡的霍冕,她起身出了茶室,缓缓步入隔间热气腾腾的浴池。

见霍冕此刻仍旧躺在浴池之中,身边的婢女已将李太医配好的供沐浴用的药汁悉数倒于水池之中,一股淡淡的中药的清香随着蒸汽扑面而来。

南溪走近霍冕,缓缓跪坐在他的身前,望着他苍劲而英俊的轮廓,心中一阵阵抽痛,她的手不由得抚上了他的脸,轮廓分明的脸在她的手中变得柔和。

舍不得,

可是又能怎样?

她努力的想要再乱世之中有一席之地,直到今日,她才忽然明白过来,面对杀戮和掠夺,命运永远都只是一个玩笑。

无论你多么的努力,到头来,都将化作一撮骨灰扬于天地。

突然一阵冷风灌入,婢女又躬身走进屋内,轻身跪下,道:“鑫公子,贺先生来了。”

“请他至茶室!”南溪缓缓起身,步入隔间的茶室,准备盛情接待这个并不怎么欢迎的客人。

贺知询将厚实的黑色貂皮披风卸下递与婢女手中,一席白衣将他修长而有些单薄的身子映衬得愈发瘦弱,白玉冠上镶嵌的金色暗纹在跳跃的烛火之下闪着若有若无的金光,那腰间的碎玉串珠腰带却是别致的。

一对浓眉与微眯的眼眸齐平,行至眼尾再微微下垂,看上去有温和之态与那扑朔迷离的琥珀色的瞳孔相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微眯的眼眸在看到迎面盛情迎接的南溪后似乎多聚集了几分。

婢女轻轻脱下了他踏满雪尘的黑色长靴,露出一双纤尘不染的白绫短袜,他直径步入内屋。

南溪见他缓缓步入软塌间,眼睛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他的眼睛中充满了睿智,似是能洞察人心。

直到行至南溪的正对面,贺知询才缓缓躬身行了见面礼,南溪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招牌的弧度,也回了一礼,两人便各自坐于软塌之上,相对而坐。

虽是南溪请来的贺知询,可两人对坐之间,贺知询已将南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单纯的看一件艺术品,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泛着清澈的弱光。

这样的打量令南溪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道:“想必贺先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南溪此话更像是在试探,她的身份,说浅了,她不过是女扮男装,往深了说,她却是南归星的托身。

且听他怎么回答。

“暄王此番金屋藏娇,竟将姑娘你护得如此周全,只怕天下大乱在姑娘眼中也只是择良木而栖罢了!”

贺知询说此番话却是有些模棱两可,他口中的择良木而栖在南溪看来却包含了多重意思。

南溪提起手边的金色细嘴茶壶,为贺知询看茶,嘴角缓缓拉开一个优美的弧度:“先生这是何意,难不成如今个局面我还有更好的栖息之所?”

贺知询双手接过热气腾腾的清茶,道:“姑娘是聪明人,如今的局势想必你已看清,否则也不会深夜如此急招我,如今我也来了,你我二人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既然贺先生如此说了,那我便直说了,贺先生可知暄王三番两次晕倒是何故?”

“暄王自有大夫诊治,我虽是谋士却不通医术,还请姑娘令请高明。”

很显然,贺知询不愿交代暄王昏倒一事。

“贺先生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这件事只能问你,或许我该换一种问法才对,贺先生可知暄王身体中的异动为何物?”

南溪在说完此番话后杏眼中突然闪射出凌厉的光芒,那光芒似乎直逼贺知询的潜藏内心。

贺知询眼中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南溪细致的捕捉到了。

贺知询却只是轻轻吹了口茶,淡淡的品了一口,道:“姑娘此刻应当寻个法师来询问,为何要问我如此高深的问题?”

南溪忽然爽朗一笑:“法师当然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但我更想听贺先生说,贺先生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那在下斗胆问姑娘一句,姑娘对此事究竟知道多少?”贺知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虽是南归星的托身,可如今南归星并未现身,她又是如何知道暄王体中有异动的?

南溪垂目喝了口清茶,道:“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贺知询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她可以看出地魔的分身!

怎么可能,若真如此,那她此刻岂不是也能看出自己身体中的分身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贺知询小心翼翼的试探。

南溪抬眼注视着贺知询琥珀色的眼眸,换做常人,定会觉得她在说无稽之谈,可是贺知询却只是问了句:你都看见了什么。

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知道自己就是南归星的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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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偷袭(5)

“一股蕴含着某种能量的透明气流,气流时强时弱,却不知是何物。”南溪一边回忆一边道。

贺知询的脸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南溪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其余特别之处,于是摇了摇头。

贺知询忽然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忽然转身,道:“那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这次轮到贺知询问她。

他这么问,南溪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看来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事实上南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青栀说她是被禁锢后生出的一缕意志,那个自称是自己心的声音又告诉她,她是迷失自我的一缕执念,南溪虽不知自己究竟是何物,可她知道,这具身体,现在由她驾驭!

那她便是南归星的托生!

“我知道!”南溪的声音清脆而果断。

贺知询的眉头却忽然紧在了一起:“你今日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我想让你告诉我,南归星真正的能力!南归星最强大的力量!!”

“最强大的力量?!”贺知询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所震撼,她究竟知道多少南归星的秘密,她为何会这么问?!

还没等贺知询完全消化过来,南溪便起身一步步逼近贺知询:“得南归星者,可兴百年!这句寓言究竟是何意?

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解金城的危难?!”

贺知询被南溪一步步逼近,几乎要被南溪身上的那股不知名的气焰所灼伤,他连退了两步,忽然站定,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大,琥珀色眸子光芒忽闪:“没错!你的确可以!”

南溪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如释重负,道:“那我该怎么做?”

“将你身体里的神蕴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她听懂了,她须得将青栀从身体中抽离出来!可是没有了肉体的青栀会怎样?

“若将神蕴抽离出肉体,那南归星会怎么样?”南溪问。

“南归星会被束缚在聚神钟之中,以聚神钟为容器,炼化为颠倒乾坤的力量!最后消失于世间!从此再无南归星!”

“那么我呢?”南溪的眼中早已失去了焦点。

“分离南归星必将毁坏容纳南归星的肉体,你必死无疑!”贺知询一字一句说出那些残忍的话语,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南溪的眸子逐渐聚焦,在此之前,她无数次的想过,为何自己会是南归星的脱身,后来她又千百次的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为何会以一丝执念活在这具身体之中。

好像她的诞生没有因果,也没有所谓的终点,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

“多谢贺先生的解答。”

南溪眼中的忧伤被贺知询悉数收入眼底,不知为何,他竟读出了一副赴死前的悲壮。

难道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颠倒乾坤的力量?

暄王将她护于潮溪府,他正愁于此事无从下手,却没想到她会主动请他来府上询问,若她真愿意,那暄王的基业必将稳固!

她若不愿,那他也会想方设法将南归星束缚于聚神钟之内!

南溪转身背对着贺知询,神情深远而忧伤,她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刚好盖住了贺知询的半张右脸。

那半张右脸显得阴森而恐怖,一团气流在阴影之下涌动,只是片刻的时间,那团气流便消失无踪。

南溪缓缓转身:“我若交出南归星,颠倒乾坤之力将会改变什么?”

“在下只是一介谋士,并不能通晓未来之事,我只知当颠倒乾坤的力量触发后,人间将会发生聚变!既然是聚变,那么一切都将成为可能!”

“人间聚变?”南溪似在苦笑:“那么能否结束这场持久的战乱?”

贺知询亦笑笑,道:“虽未可知,倘若霍军统一了天下,那便再无战乱之苦!”

见南溪似是有所顾虑,贺知询忽然道:“你可知浮素姑娘?”

“浮素?”南溪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可仔细回忆,却想不起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来。

“小姐可曾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叫颜儿?”

“颜儿?你知道她在何处?”颜儿离开也快有半年了,她对颜儿的责怪也无当初那般深重,夜深人静之时偶尔还会记挂她,不知她如今过的可还好?

贺知询心里似乎在打着算盘,南溪却未察觉,只觉他提及颜儿,勾起了她深深的回忆。

可是他忽然提及颜儿,究竟有何用意?

只见贺知询悠然开口:“颜儿姑娘如今已然改命换姓,自称浮素,现如今被尊夫人藏于锦安府之中!

尊夫人日日派人看守,一丝不曾懈怠。”

南溪不明白韩清容为何至今还留在金城,更不懂她为何要盯紧自己的妹妹,便问:“如今金城百姓皆迁至柯城,尊夫人为何至今还留在锦安府中?”

“因为她始终相信,暄王是不会败的!”

“此话怎讲?”

“因为,尊夫人以为浮素才是南归星!如今正在锦安府召集百位法师,过了今夜便要杀浮素,取南归星!”

贺知询注视着南溪的脸,见她从疑惑道惊讶最后变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将浮素当做南归星?!”南溪实在想不明白,精明的尊夫人以及百位法师难道都看不出不浮素并不是南归星吗?

“那你便要问暄王了!”贺知询言道此忽然不再继续。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用力推开,一个伟岸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门边,二人朝门口望去,只见霍冕身上披着洁白的睡袍,一脸阴郁的镶嵌在门框内。

他一步步走进内屋,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他在贺知询身前站定,似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我相伴十载有余,竟没想到,连你也会背叛我!”

霍冕的眼中带着杀气,南溪忽然感受到来自他眼中那浓浓的杀意!

“你已经被南归星迷惑了双眼,你不顾霍家的百年基业,不顾霍家的上千条人命,为了护住这个女子,你令南城门防守空乏,以至于步入今日的局面!我这么做不过是在为你收拾残局,保护霍家的基业!”贺知询断然不能接受那背叛二字!

“你给我住嘴!”霍冕提起贺知询的衣领,紧得指关节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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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偷袭(6)

“我可以住嘴,但你别忘了你是谁!”

贺知询话一落音便被霍冕一只手提起后扔到了地上!

他的身子狼狈的向后滑行了数米,最后一声巨响抵在了红木书架之上,一时间书架上的书册与瓷瓶齐刷刷掉落了一地,贺知询胃里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南溪看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来自凡人的力量吗?!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霍冕已经再次朝贺知询走去!

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他要杀了贺知询?!

南溪不敢多想,奋力奔至霍冕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但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猩红到发狂的眸子和几乎咆哮而出的颤抖嘴唇!

“你住手!”南溪猛的喊了一声,尽量的用声音来提高自己的气势。

霍冕却宛如没有听到一般直直的向贺知询的方向逼近,仿佛南溪拦在她跟前的身子是透明的一般。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南溪忽然察觉此刻的霍冕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呆呆的看着霍冕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身体挡开,他的左臂才刚接触到她的腰,忽然一股剧痛袭来,她被猛然的打到了地上!

那股力量强大到令她猝不及防!

南溪倒在地上,一只手护住了自己剧痛无比的腰,她看着霍冕一步步走近贺知询,她的视线穿过了霍冕,落到了贺知询的身上。

贺知询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还有一种炽热的渴望,仿佛在等待霍冕的下一拳!

疑惑与恐惧占据了南溪的神经,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此刻的自己根本移动不了半分:“霍冕,你住手!”

然而下一秒,热烈而鲜红的血液直直的喷射上房顶,霎时间墙角被染成一片血红!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几乎令她作呕!

霍冕的身体挡住了贺知询的身体,但突然喷射而出的鲜血告诉南溪,贺知询已经死了!

南溪甚至可以想象霍冕是如何将贺知询徒手杀死的,她知道那样的喷射的鲜血,必定是将贺知询的脖子硬生生扯断的!

南溪惊恐万分,起伏的胸口和颤抖的身体在极不协调的运动着,她的眼睛中有热泪在翻涌,思绪变得凌乱不堪。

霍冕缓缓转过身,他白色睡袍在沾染上贺知询的血迹后显得殷红而刺眼,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覆盖了大遍的血迹,绕过美人尖垂落的青丝也湿哒哒的往下滴着血!

他一步步靠近她,宛如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思绪凌乱的南溪想要后退,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眼睁睁的看着霍冕将她抱起,然后出了房门,最后落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这期间,她都恍然是在做梦,她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几个小厮进进出出开始清理满是血迹的茶室,煮茶的婢女伏在院角隐隐作呕。

贺知询的死相实在太惨,即使再过几十年,再次想到还是会胆战心惊。

贺知询的尸体被白布裹着抬出了茶室,一阵气流从他的身体中升腾起来,那股不知是何物的气流在尸体上方不断聚集,最后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引,缓缓飘入落满水汽的浴池中,钻进混着淡红色血迹的温热水池中,最后渗入了霍冕的身体里!

在那股气流涌入他身体的刹那间,他忽然头痛欲裂,浑身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喉咙中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这一声低吼真真切切的落到了南溪的耳朵里,她慌乱的从柔软的床上坐起身来,如梦初醒般光着脚往房门跑去!

然而紧闭的房门早已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而门外,他痛苦的嘶吼声仍旧在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究竟怎么了?

为何会发出这么痛苦的嘶吼声?

那一声声沉痛的嘶吼声深深的扎入了南溪的心里,她开始敲打紧锁的房门,然而另一头,却无半点回应。

南溪忽然变得有些疯狂起来,开始对那道门拳脚相加,那道门却浑然不动。

门外忽然传来婢女们的尖叫声,南溪心头一紧,终于将那道木门一脚踢开!

与此同时,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一脚踢开了紧锁的木门!

她绕过水池,却空无一人。

南溪来不及多想冲出了房门,寒冷的空气吹拂在她的身上,屋外竟然空无一人!

只剩下雪地中一片凌乱的脚印。

南溪胡乱的穿好了长靴,跑进了落着鹅毛大雪的黑夜中,她环顾四周忽然不知何去何从。

“霍冕!”她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那声音划过夜空却无人回应。

“霍冕!”又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被黑夜吞噬。

南溪望着白茫茫的一片雪夜,浑身像是被抽光力气一般,一股莫名的疼痛从心间涌起,然后遍布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

忽然,一声闷吼从屋子后方响起,南溪忽然提起精神朝屋子后方跑去。

她绕过木屋的转角,却见霍冕裹着睡袍躺在一片空荡荡的雪地中!

他身下的冰雪正在极速的消融,甚至在寒冷的夜空中散发着一丝热气!

南溪有片刻的惊讶,但下一秒,她已经冲到了霍冕的身边。

霍冕浑身滚烫,胳膊和腿都暴露在寒冷的雪地中,可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和冰冷的积雪似乎也没有办法将他身体中涌动的气流压制住。

南溪将他的头抱起,抚摸着他英俊的脸,希望他能好受几分。

“不要离开我。”霍冕痛苦的压抑着身体中不断涌动的气流,眼睛却一直盯着南溪的脸。

南溪轻揉的拍着霍冕肩,扯着嘴角用力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霍冕在南溪的怀中逐渐平静下来,那团气流似乎也开始在他的身体中安静起来,最后一点点渗入了他的皮肤中。

南溪抱着霍冕的头,见他似是舒服了许多,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似是虚脱了一般落在雪地中,南溪的心再次抽痛起来。

怎么会这样?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南溪突然开口问。

霍冕疲倦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脸苦笑,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片刻消融,蒸发。

良久,他有些沙哑的喉咙中响起充满磁性的声音:“那是邪魔。”

南溪眉头微蹙:“它为何会在你体内?”

霍冕摇了摇头,闭着眼,不再说话,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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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偷袭(7)

南溪轻轻的抚着他的头,感受着他逐渐降下来的体温。

待霍冕的身体逐渐冷却下来,南溪的身子已经有些冻僵了,他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缓缓睁开眼睛,原本猩红的眸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金色的浅环!

这使他看上去愈发的邪魅,似乎还多了一丝神秘感。

霍冕见南溪似是冻坏了,忽然起身,他将她横抱起朝木屋走去。

南溪的手脚此刻已经冰凉,忽然的怀抱夹着一丝褪去的温暖,她的双手自然的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身体依偎在他硕大的胸膛里取暖。

他将她抱入木屋,屋中的热气瞬间将她包围,南溪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她抬眼去看霍冕,他似乎变得愈发的英武了,只是不知为何,多了一种令她感到陌生的气质。

南溪也道不明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只觉得他似乎多了几分魔性,他的胸口半开着,有一种致命的性感。

贺知询的死给了她巨大的冲击,他死时的画面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个魔鬼般发狂的他,她是头一次看到。

南溪定神一看,他的眸子中为何会多了一条金色的浅环?

这不禁令她联想到了霍冕说过的邪魔。

金色的浅环,流动的能量,还有发狂时的他。

南溪更愿意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是,当他抱着她一同落入温暖而清澈的水池中时,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

他伸出手解开她的白玉发冠,瀑布般的发丝忽然倾泻而下,发丝中夹杂着白雪融化后的细小水珠,完美而白皙的脸美到令人窒息,她的一个眼神就能令他彻底臣服!

霍冕将她的身体禁锢在水池边上,深情俯视着她的眉眼,看得有些入迷:“方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厚厚的温柔。

南溪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她确实被吓到了。

霍冕眼中的那条金色浅环忽然闪动了一下:“既然你会害怕,那我便离你远些。”说完他便准备后退。

南溪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口,霍冕回过头,迷离的桃花眼变得有些陌生:“你不怕我会突然发狂伤了你?”

南溪摇摇头:“那你便伤了我吧!”话语落下,是一脸倔强的眉眼。

他忽然逼近,用力抱住了她,声音低沉,又带着无尽的怜惜:“伤了你,会让我生不如死!”

南溪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哀伤,若她死了,他会如何?

可她不想再继续这样悲伤的话题:“你身体中的邪魔要怎样才能压制?”

霍冕松开南溪,将身子斜靠在水池边上,温热的水将他的身体包裹得如梦如幻:“那是地魔的灵魄,除了你,没有人能压制它,它跟了我十九年,今日是第一次发作!”

南溪不知地魔是何物,可是既然是魔,那便不是什么容易控制的东西,如若不然,怎会令他痛苦不堪?

“那灵魄会不会伤害到你?”南溪伸手去触碰霍冕的脸,若他受到伤害,她便会跟着难过。

霍冕摇了摇头,深情的望向南溪,即便是有些陌生的眼眸,也依然充满了炽热的爱意:“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这里永远都只有你!”霍冕将南溪湿漉漉的手拿起,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南溪有片刻的心动,但更多的是伤感,她扯开嘴角笑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霍冕眸中的金色浅环忽然一闪:“我不容许你再有任何想要神形俱灭的想法!”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她只好点了点头,可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却在水气之中湿润了。

“我已有办法扭转如今的局面,从今日起,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看紧你!”霍冕的语气有些严厉。

一缕晨光从门缝隙中溜进来,南溪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想到浮素,她的心便再也平静不起来:“她们为何会把浮素当做南归星?”

南溪在听到贺知询的话后,脑中想过很多遍原由,可除了霍冕,不会再有人去误导韩清容寻找南归星!

霍冕的手抚上她白皙娇嫩的脸,道:“那是浮素的命!”。

她知道,只有霍冕才能救浮素,她不愿看到浮素救这么死了,再怎么说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有责任保护她!

“尊夫人今日便要杀了浮素,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她?”

“背叛之人,死不足惜。”他的话语中是无尽的冰冷。

她记得图伯说过,霍冕的逆鳞便是背叛,方才她才目睹了贺知询的死,现在听见背叛二字心中仍旧毛骨悚然。

南溪的眼神中满是恳求:“她虽背叛过我,却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求你,救救她!”

“你不必再说了!”

霍冕拒绝的很决绝,甚至一刻也没有思考。

见南溪的眉头越锁越深,霍冕忽然有些不忍,可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死不足惜的。

会背叛,那么他们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她虽然背叛了我,却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局面!被尊夫人囚禁一定很痛苦,她已经偿还了!”

霍冕眸子中的浅环一闪而过:“就算她不背叛你,她也该死!”

“你这是何意?”南溪不懂霍冕在说什么,什么叫她该死?

难道别人的命在他眼里就这么廉价吗?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个将人命看做蝼蚁的人祈求原谅和善待。

如今的天下,有谁的命是该死的?

“浮素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再为她求情。”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送命!”南溪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咎由自取的事,我只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或许她应该死,但不能是替我死!”

南溪的胸口有些起伏,要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她不能在接受任何一个亲人的离去。

霍冕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南溪的头:“当你发现无论你怎么做也摆脱不了命数时,你才会明白,你原先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该发生的,仍将发生!”

南溪看着霍冕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承载了太多,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走过的这十九载。

她的命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自己是灾星的命运。

南府百口人的性命是她心底最沉痛的伤。

似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会有动荡,和死亡。

一个个亲人离她而去,有时候,孤独感才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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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偷袭(8)

锦安府内,一群小厮正在清理被积雪覆盖的华丽法台。

法台就建在舞乐宫的舞台之上,整个法台都被一层鲜红的锦缎包裹,偶尔浮着一两朵似雪莲般圣洁的白。

浮素被绑在一根玄色的铁架上立在法台正中央,她的手腕和脚踝皆被玄铁禁锢,一身洁白的锦缎,显得楚楚可怜。

她的身上挂着一层黑色的细网,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此刻已是万念俱灰。

被囚禁在舞乐宫的这段日子,霍冕从未看过她一眼,她小心翼翼,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日日活在腥风血雨之中。

殷娅楚和蕴意两人变着法子想要除掉她,她躲过了一次次的阴谋,却改变不了自己仍将命丧黄泉的结局。

她一直不愿相信的一天,还是来临了!

她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她甚至怀疑过,霍冕对她的爱或许只有利用。

可他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她不愿再多想,也不愿去相信。

望着正午的太阳,浮素感慨万千,她这一生,活得如同草芥一般,她生来贱命,死时竟还轰轰烈烈了一把!

如今的浮素早已不再奢求荣华富贵,锦安府埋葬了她所有的憧憬,她的美梦就如同一个个美丽的泡沫,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若是老天爷有眼,就当看清这些人的贪婪,让他们都下地狱!

让霍家死于这场战乱!

如果可以,他要霍家所有人跟她一起陪葬!

“兰夫人,浮素那贱人已经被推上法台了!”身边的丫头小声的凑近蕴意的耳朵道。

“她终于要死了!”蕴意恨得咬牙切齿:“要是姨娘能看见那贱人血洒法台就好了!”

这么算着,林妍娼离开锦安府也有些日子了,殷娅楚死后,林妍娼便回了璇玑阁,蕴意嘱托姨娘给爹带去了信件,可至今还未受到回信,她忧心忡忡有些时日了,再加上金城百信皆迁至柯城,可尊夫人却未下令举家迁移,她整日过得诚惶诚恐。

老爷霍正雍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躺在病榻上已有七日,也不知这回还能不能熬过去。

被阴霾笼罩的锦安府,难道要重见天日了吗?

今日终于有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走吧,去看看浮素那贱人是怎么个死法!”

蕴意让丫头细致的梳好了发髻,镜子里的人儿华贵而精致,头上的金钗在正午散射而来的日光里散发着点点金光。

蕴意硬生生将一头的金钗拔了下来!

“夫人你这是?”一旁的丫鬟不解的问道。

蕴意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畅快而邪恶的笑:“给我拿浮素带过的白莲玉簪!”

丫头不敢多语,便取来了那支沾有毒药的白莲玉簪。

这只玉簪是蕴意从浮素头上取下来的,她没想到,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贱人竟然随身携带着剧毒。

浮素马上就会死了,在她死之前,她要让她看看,笑到最后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便对身旁的丫头道:“把殷娅楚那个贱人的也拿来!”

丫头递上一支雪白的玉兰簪子,浮素将其也一并插在了乌黑的发髻中。

蕴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才满意的出了门。

你们不是最喜欢装圣洁了吗?

可往往喜欢装圣洁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蕴意准备上轿子时,见那轿子是那日她在南城门坐过的,便让人去换了一辆。

只要看到那个轿子,她便会想到那日殷娅楚的死相,心里便会莫名的发寒。

那日她被殷娅楚吓得不轻,在下城墙脚时没留意摔了一跤,却没曾想,半月了也不见好。

蕴意是有些懊恼的,可想到威胁自己地位的两个女人一个死了,一个离死也不远了她心里就畅快无比。

“夫人,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此番去了可莫要乱走,那里人多,若是不小心又摔了跟头可就不好了!”说话的是婢女粉兰,林妍娼走时放心不下蕴意,便留了自己的丫头在她身侧。

蕴意碍着林妍娼的面子对粉兰的话还是半听半推的,不过半月过去了,她倒是觉得粉兰有些惹人烦了。

“你又乌鸦嘴了,你若再说我就便让人抽肿你的嘴!”蕴意气得眼睛顿时大了一倍。

粉兰不再说活话默默的退至了身后。

法台就建在舞乐宫的舞台之上,就好像舞乐宫的存在都是为了今日的杀戮一般。

一鼎巨大的神钟被数十人缓缓台上法台。

浮素身附铁架和细密的铁网,被固定在神钟正上方。

韩清容似是有些担忧,对星主道:“南归星可不是什么俗物,这等铁网真能将她困住?”

“夫人,这可不是普通的铁网!此网取自深礁玄铁,又经过千锤百炼,南归星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逃得掉!”

星主信心满满,只等他这一生最荣耀的时刻到来!

韩清容这才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她为南归星奔波操劳了半辈子,如今南归星很快便要融炼于神钟之中,她的心愿即将达成!

百位法师早已在台下等候多时,浮素缓缓被架在聚神钟之上,百位法师皆激动不已!

封神,杀神。

是何等的荣耀!

即便是贯穿上下几千年,也没有哪位法师可以站在今天这样无比荣耀的时刻!

为首的星主缓缓步入法台之上,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翻来覆去只为南归星!

今天,他终于可以结束那种痛苦的等待!

星主布好了法阵,百位法师将以自己的性命为祭,神蕴抽出后,他们将血洒法台!

然而此刻,他门的眼中却无半点忧伤,只有一种即将为信仰而牺牲的狂热与憧憬。

咒语声回荡在锦安府的每一个角落,星主站在法台之上,忽然一种奇异的召唤从他心底牵引而出,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那感觉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他莫名的感受到心底散发出一种由衷的欣喜。

那种欣喜的感受逐渐放大,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停止了作法,奋力的平复自己心间的悸动。

没错,那是一种悸动。

他开始四处寻找令他内心无比悸动的来源,忽然,一个妩媚的身影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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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偷袭(9)

嫣芷紫艳的身影落到了法台之上,她的身姿被一身的锦缎包裹得风情万种,呼之欲出的胸脯不畏惧寒霜一般在冷风中屹立,雪白的肌肤将鲜红欲滴的红唇衬托得无比诱人,她媚眼轻抬,勾人魂魄的妖媚令人毫无招架的力量。

她扭动着纤纤细腰一步步靠近早已迷失自我的星主,每走一步都令人沉醉到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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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偷袭(10)

嫣芷浑身如散架了一般发出剧烈的疼痛,这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疼痛,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来,她用尽身体中的最后一点力量,为他重塑归元!

一道紫光迅速闪过,霍冕缓缓睁开眼竟,他浮动的身体渐渐下降,最终在地上落定。

而他眼前的嫣芷忽然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她的身体宛如纸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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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偷袭(11)

一只以来青栀都未对她构成威胁,她对她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只是一个异常熟悉而又陌生之人。

青栀是这具身体的过客,那么自己呢,她就是身体的主人吗?

没有人知道结局,就像没有人知道开始一样。

“也许我们都是这具身体的过客,我们不该是竞争者,我们本应该是朋友,你救过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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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偷袭(12)

澜渊国内。

流风一身黑衣快步步入军营,北淮见他回来了,立即转身:“如何了?”

流风的浓重的剑眉下一双眼睛坚定而睿智:“回郅王,我们派去偷袭的人失踪了!”

他早就猜到前方机关重重,派去的人失踪了并不奇怪。“传我的命令,马上集结军队,攻打昱朝!”

“是!”流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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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偷袭(13)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我不过就是想要小解!”

此时马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后面跟随的马车也依次停了下来。

霍青不顾阻拦直径跳下来马车,此时前方的马车也忽然停了下来,韩清容探出头看了看不太老实的霍青。

“你给我坐回去!路上若是不老实,等到了柯城,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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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激战

霍冕转过身,看了身后的一万将士,口中幽幽道:“都给我退后。”

云光以为自己看错了,而后又以为自己听错了:“暄,暄王,你说什么?”

“我说,都给我退后,这不是你们的战场!”霍冕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万人的队伍瞬间让出一条道来。

“可是暄王,骁勇军已经冲上来了!我等定当与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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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血眼

抑郁的乌云笼罩在骁勇军的头顶,第一次与霍军交战便被打得措手不及。

十万人马,竟对人去楼空的金城毫无办法!

“郅王,你有何打算?”白敬廷已听闻今日的战况,北淮下令撤退并没有错,面对对方如此猛烈的攻击,过多的英勇也只是白白的牺牲。

可是,也不能任由昱朝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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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狼狈

那车夫将马车驾至齐尔丹跟前才缓缓停下了,跳下马车对齐尔丹道:“在下是潮溪府的管家,今日按照暄王的指示,将几位姑娘送来柯城,还请将军好生安置!”图伯年纪一把,又连着赶了一日的车,有些疲惫之态。

齐尔丹一听,连忙问图伯:“鑫公子可在车内?”

“回将军,这里面只有侍奉鑫公子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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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立场

“你住手!”那公子一声吼制止了柳红。

见柳红像是没听到似的,又要打浮素,他忽然抓起柳红即将落下的手,用力一甩,柳红便立刻踉跄了两步。

此时采铃忽然冲上前,对着那公子道:“你想干嘛?!”

芙蓉见状也小跑上前壮气势。

那公子理了理身上的袍子,道:“光天化日,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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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屈服

谭爱馨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恨意,她很快便走到了柳红跟前,而她的身后,是陆陆续续增加的姑娘们。

柳红见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姑娘们通通站到了谭爱馨身后,一时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忽然有姐妹提醒柳红,道:“柳红姐姐,你还是顺了谭姐姐的意吧!莫要与她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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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奇毒

“姑娘还在担忧山下的姐妹们?”赤子麟开口打破了这遍寂静的山岭。

“都是我的错,那东西我本不该碰!”

“这也不能怪你,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依我看,还是请齐将军将此人除了,以免夜长梦多!”赤子麟捋了捋自己的三寸胡须道。

“万万不可,此时因我而起,谭姐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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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涌动

只见一口漆黑的棺材被至于方台之上。

棺材之上,一个半圆形的发光屏障将将其里外隔开,霍冕走上前,眼眸中的金色浅环闪过一丝光泽。

屏障消失了,棺材盖缓缓移动,一张略微苍白的脸瞬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双眼紧闭,睫毛在微微颤动,呼吸均匀,似在熟睡。

他脸上的凌厉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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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涌动(2)

并且,那片黑色的区域还在不断的扩大,蔓延的速度似乎还在加快,它们的底层,已经形成了一道加速层,而那些攀爬在上层的鬼蛀,速度俨然成倍增加!

“赶紧禀报将军!”两人一刻也不敢再耽搁!

消息很快传遍了军营,军营之中一时间也人声鼎沸起来,没有人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就算是三年前的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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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涌动(3)

范昌吉试着伸手去抚摸兽魔头上那团如火焰般的鬃毛,在他的手接触到兽魔的一瞬间,兽魔似乎很享受的扒下了身子,将头放在他的脚边,看上去温顺了不少。

兽魔原本庞大的身躯在它平静之时会变成与寻常野兽一般大小,它体内不断波动的能量此刻也被不断融合的血石镇压,当所有血石融合成一颗血晶,一切都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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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归来(1)

人类对死亡的畏惧从未停止过。

你尝试过用一百种可能预知自己的死法,却不曾想,或许下一秒,你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这片白茫茫的大地再也不是冰封的圣洁之地,因为笼罩着不安的亡灵,只有死亡,才是它的真正面目。

当霍冕追上霍家坠离的第一只马车时,一种死亡的气息从左侧转角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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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归来 (2)

金色的细砂在不断的涌动,汇聚......

所及之处,皆是优美而柔和的线条。

如玉般光洁的锁骨落在两肩,洁白的天鹅颈温柔延伸至耳后,一张浑浊的五官几乎呼之欲出。

每一颗细沙都散发着微弱的光泽,密密麻麻的交织,宛如一座金色的真人塑身

那些流动的细沙不断的腾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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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蛊惑(1)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带着一点点冰凉和沉痛,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霍冕将女子暴露的香肩裹进衣物中,然后继续策马,像柯城方向驶去。

满目疮痍的柯城再也回不到往日的繁荣,霍冕所及之处皆是跪地跪地俯首的百姓,他下马环视的四周,却丝毫没有鬼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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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蛊惑(2)

军营之中已无人把守,霍冕所及之处皆是四处散落的兵戈,营帐错落的排列在道路两侧,而他却感受不到有丝毫人的气息。

霍冕忽然停止了脚步,他闭上眼,用自己的感知能力去寻找人气的方向,穿过层层驻扎的军营,竟有千人挤在一处,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或许是太过焦虑的缘故,霍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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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触动

他缓缓转过身,见女子一身青衣站在他的身后,眼睛里是沉淀过的从容与淡定,她的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点犀利。

这完全不是他方才救下的柔弱女子,她的眼眸中分明有深不见的秘密。

“如今的你,还真是善良。”女子开口并未道谢,而是一句令他完全琢磨不透的话语。

霍冕一步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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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牵挂

澜渊国内,一片死寂。

随着大片黑虫的到来,数万女子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前方有军情来报,数万女子已经葬身洪河。

除此之外,洪河在一夜之间消融,这成了所有人听后皆要避开的话题。

有人说,是澜渊国对金城的进攻触犯了神灵,这是神灵对澜渊的惩罚。

没有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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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鸟人

黑耀一路驰骋,在路过躺着霍家女眷尸首的归途时,霍冕没有丝毫的迟疑,这一点白笙很是满意,至少可以证明,她不在的这八年里,他并未对其他的女子动情。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又贴近了霍冕几分,至少她的牺牲是值得的,等了一千年,她终于可以再次依偎在他怀中。

黑夜将至,仓奎站在重兵驻守的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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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岛屿

地宫之上,红色的光泽渐渐退去,一枚血晶缓缓落下。

范昌吉那双几乎滴出血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缓缓下降的血晶,直到血晶落到他的手中。

血晶的红光愈发的暗淡,最终消失殆尽。

移动的迷宫在一瞬间停止,地宫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能量枯竭,一股热气瞬间侵袭整个宫殿,然后随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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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说到归元,霍冕记得嫣芷死前化作神蕴为他结下了归元,从此之后他便能随意使用自己体内的能量。

“兽魔一旦形成了自己的归元,那就代表它与你现在是两个异体,你们之间不但不会相互融合,还会两败俱伤!”

霍冕忽然感到兽魔已经开始逼近,大敢不妙:“它找到我们了!”

“我们快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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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惊现

怎么会这样?!

霍冕的手抚过南溪脸,她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霍冕心中一惊,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能量从他手心不断的涌入南溪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接触到她的身体后竟然消失无踪!

此刻她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没有终点的空洞,能量进入到她的身体后竟然不知去向!

霍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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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异国

女子如今一副乔装男子的打扮,可在白笙看来却是无比的清新脱俗。

就在此时,密道之上忽然响起了交错的脚步声,白笙闭上双眼,感知到有一只百人的军队正在向密道靠近。可那竟是霍军的队伍!

白笙只是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这些军队的来意。

正如霍冕方才说的,他若是死了,结界便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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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漩涡

一年后。

“姑娘,今日藏虎阁的少主又来寻你了!”严嬷嬷端着一筐早晨刚摘好的果蔬透过山间一座小木屋的缝隙往屋内张望。

见屋中没有丝毫动静,便叫来了一旁刚刚挑水回来的丫头小苏,问道:“姑娘可在屋里?”

小苏揉了揉腰,将五彩的银腰饰挂在腰间,忽然压低了声音:“严嬷嬷,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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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噬心

南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着连聘的袍子满脸焦急道:“你可知如今是谁在坐镇金城?”

“鑫,鑫公子,你先冷静一下!谁坐镇金城,过两日自会知晓了!”连聘看着握着自己袍子的纤纤细手有些浮想联翩起来,一股热流涌入他的脑中,令他呼吸急促起来。

南溪知道此刻她着急也没用,可是她除了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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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噬心(2)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坐在一旁的妇人为汉子倒酒,问。

汉子喝了一口马奶酒,嘿嘿的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们男人的劲儿都从哪来吗?”

妇人白了他一眼:“从哪来?”

汉子指了指腰下,两腿之间的地方,笑得有些邪恶。

“去你的!”妇人将手中的抹布往他身上一扔:“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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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噬心(3)

好在老阁主是见过世面之人,连忙上前恭迎:“郅王远驾我寒舍,实乃我藏虎阁之荣幸!”

“老阁主不必拘谨,我此番出使纳佳,还望老阁主替我保守秘密。”

“郅王,哦不,先生放心,定不会将您出使纳佳之事外传!”

正在此刻,阁中传来一声响亮的瓷碗破碎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咆哮:“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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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牢笼

初春的露水打在柳红的土布衣衫上,她望了望对岸薄雾缭绕的青山端着刚洗好的衣物,沿着山间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返回,寒气未退,她的手也冻得有些微红,即便如此,她的额间还是布满了汗珠。

一年前,柳述失踪,姑娘们被害,她意志日渐消沉,只有不停的忙碌才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伤痛,齐尔丹怕她会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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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卸甲

“尝尝吧,这是我娘亲自做的,你可以不领我的情,我娘的面子你总要给吧!”范姚箐看上去又高了不少,齐尔丹原以为这姑娘永远只会是一身小小的骨架子,她长个头的速度不会亚于那些男子。

才短短一年的功夫,她已经从一个幼女的身子出落成了水灵灵的美人了。

范姚箐立在营帐外的一张长桌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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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交换

流风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两侧是纳佳国权高位重的大臣们,这是澜渊第一次携带大量珠宝出使纳佳。

在之前的两百年中,一直以来都是纳佳每年向大通进贡金银牛羊,因此,当澜渊带着金银来纳佳求取纳佳的女子时,纳佳举国欢庆。

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俯视澜渊的使臣,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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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狼狈

南溪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更多的信息,纳佳答应了澜渊的要求,那么证明两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代表天下会暂时和平一些时日,也就是说,两国目前都不会向昱朝伸出恶爪。

再说,上次的密函上写到昱朝的疫症已有散播的迹象,越是这种时候,两国越是要同昱朝划清界限自保。

这就代表昱朝也可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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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公主

北淮撑着伞出了府邸的侧门,他伫立良久,直到护送回澜渊的随从找到他,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紧接着便是雨过天晴的的灿阳。

“她可走了?”北淮薄唇苍白。

“回郅王,鑫公子已经离开了。”随从说此话时已是满满的不忍。

“走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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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显灵

彤儿被人带到了一个营帐内,不一会儿,两个夫人躬身进来,将背的行李一一卸下。

“公主殿下,将军派我等来为你梳妆。”两个妇人躬身道。

站在左侧的妇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可举手投足见颇有几分大通子民的样子,右侧的妇人一眼便看得出事纳佳子民。

“总算相信我说的了,你们两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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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弑神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一声声清脆却略带沙哑的女声回荡在无限蔓延的回廊中,此刻彤儿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浑身瘫软的倒在了一张五颜六色的编织毛毯上。

她的嗓子终于不争气的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彤儿开始认真的回想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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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落定

南溪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不敢多言,她随着一行女子通过了一条笔直的巷子,巷子两侧是高高的青墙,看上去像是历经过岁月的磨砺,很多地方都已经变得光滑,既是如此,却仍旧屹立不倒。

过去的纳佳虽不及大通强盛,却也在蹉跎的岁月中前行,这高高的青墙便是最好的见证。

走了许久,这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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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冻结(2)

时间,

静止了。

一颗细小的冰晶落到北淮高挺的鼻梁之上,他的眼眸在一瞬间睁开!

那眼眸如同星辰,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沉。

他的薄唇缓缓勾起淡淡的弧度:“你竟然还活着!”

北淮看着南溪的眼眸忽然之间变得黯淡无光,一个边缘散发着金光的透明人如分身般从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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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冻结

漂浮在时空中的岛屿在瞬间静止,一股强大的神力把所有画面凝固在了它所波及的范围。

沧神淡然的看着南溪,眉头渐渐有蹙起之意。

方才猝不及防的瞬间他竟没能控制好神力的驱动!

这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是在收回那团飘零已久的神蕴后他尽然没能控制好自己!

沧神的身上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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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筛选(1)

金城。

夜晚降临,金城的再次沸腾起来。

不受控制的百姓再一次挣扎在铁链与牢笼中。

牢笼之外,那些巡逻的士兵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呐喊,这样的撞击和这样日复一日的无视,麻木的脸上再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为了看守这些夜间发作的百姓们,金城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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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筛选(2)

南溪悄悄从耳朵上取下一只耳环,然后传入那片树叶,心里暗念:你可一定要沉下去啊!

说完她便将树叶投进了池子中。

池子不算大,紧紧足够一条船在里面滑动船桨,南溪看着一位老叟上了船,用船桨不断的在池水中搅动,船头绑着一口朱红的坛子,随着池水晃动起来,南溪才看清楚了,那坛子边上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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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神迹

南溪在神殿中上下左右徘徊了许久,根们就没有发现大监口中所说的神碑,不仅没有发现神碑,连块碑也没见着。

再看看其余二十二人,脸上也都挂着疑惑的神情。

“这神碑究竟被藏在了什么地方?”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南溪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再一看其余的候选人,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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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阴谋

“谁啊?”秩藩仰望着星空傻笑。

“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像她!”瑞陨望着漫天的繁星,南溪的脸就挂在天上,冲她坦然一笑。

“我这么英俊,谁这么好运能长得像我?”秩藩打了个哈欠渐渐进入了梦乡。

“秩藩,你会不会有个姐姐,或者表姐?”

瑞陨见无人回答,侧过身去看秩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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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忏悔

南溪低着头一步一步朝凌伏走去,不敢抬头半分,行至凌伏身前时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凌伏原本只是想要问她,她画了一个圆在纸上究竟是何意,却未曾想她到先行了如此大礼。

一旁的大监见她死到临头了,还装模作样,心里有些不痛快,心想:差不多得了,过了今日就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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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内乱

南溪被带到了一个金灿灿的宫殿之中,内外皆有青袍男子看守。

所有人都没想到,成为神徒的会是一个女子,因此他们并没有做两手打算。

南溪的轿子还在数米之外时大监便赶着上前,支开了里里外外的站定迎接的男子。

“去,叫冯女官派些懂事的来,就说神徒是位女子,让她好生安排!”大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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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缥缈

仓奎却摇了摇头:“带着健全的人先撤离到安全区,所有军队,按兵不动,等他们杀完了,杀累了,自己就停下了。”

云光不可思议的看着仓奎:“真的要这样吗?”

仓奎沿着城墙边走了几步:“你想过昱朝未来的十年吗?”

“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昱朝的将来!”云光几乎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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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梦境

天地忽然变得混沌一片,一个伟岸而挺拔的声音坐在书案前,霍冕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集中起自己的意志,忽然间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跳跃起来。

燃烧跳跃,舞动,是那么的不真切。

此刻南溪觉得自己既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时间中穿梭,那种身体从事物中分离出来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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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神游

此时霍冕脸上逐渐浮起一丝意味声长的笑,道:“女人而已,你只要征服她,她会乖乖听话的!”

南溪站在很远的地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可是,当霍冕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仍旧会痛。

这甚至比他扼住她的脖子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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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逆转

均匀的呼吸声平稳而悠长,而怀中的南溪逐渐进入了梦乡。

沧神将她横抱起,慢慢朝床榻走去,他将她轻轻放入柔软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深情的凝视着她。

“我会替你修补好裂开的封印,安心睡吧。”沧神摸了摸她的额头:“窥探平行时空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才,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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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侵占

这些记忆的确是南溪的,可又似乎不是南溪的!

可是为什么南溪会嫁给霍冕?

而且,霍冕还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金城的杀戮终于息止了。

满城的尸体,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搬运尸体的士兵来回穿梭在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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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等待

白袍男子没有否认。

林妍娼只当是他默认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触须总算是反馈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两千年了,你散落在各个时空的神蕴也该收回了!”林妍娼的神情变得有些哀伤。

“怎么?你还在惦记他?”白袍帽檐之下,沧神只露出一张微薄的唇,那微薄的唇总是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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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来临

月光撒在的石阶上,泛着冰冷的光泽,照的内心冰凉!

丫鬟端来了莲子羹,我接过,扣响的房门。

“何事?”霍冕的声音冰冷而疲惫。

“是我,我有话……”

“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想说的话被冰冷到窒息的声音打断了。

南溪叹口气:“我想搬到东书房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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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来临(2)

我的思绪游离,梦里那些片段撕扯着我,我看到佑儿安睡在我怀里,吓得一身冷汗,看不清面孔的脸在我耳边肆意狂笑,我尖叫着蜷缩在地上颤抖,感觉有人紧紧抱着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渐渐的,我平静了下来,看见方询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这一刻我方知道我有多依赖他。

真身金佛立在祠堂正中,面容祥和,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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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容器

......

缠绵的吻如同一阵阵海浪拍打在南溪的心间,她的记忆不由得拉扯回三年前那个令人陶醉的夜晚。

那时的竹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她的鼻尖弥漫着桂花酿的味道,北淮走上前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将他温热的唇凑了上去。

他说:“这样你便会永远记得我。”

南溪的心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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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容器(2)

“难道人真的只是一个容器?”她忽然有些相信起他的话来。

沧神见她已经有所感悟,便继续道:“神若离开了容器,容器便会死去。活着,容器破坏了,神便会飘零出容器,然后进入璇玑阁,重归新的容器。”

“所以你说的就是魂魄和投胎了?”南溪忽然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称呼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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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夕阳

沧神继续道:“四年前,你曾溺水,却是毫发无损。”

“你说我没有呼吸,那为何我会和普通人一样每天做那些呼吸的动作?”

“时空之眼不用呼吸,但不代表不能呼吸,你的意识告诉你你要不停的呼吸,因此你会有呼吸的动作,你若不信我,现在你便刻意不去呼吸,你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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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凋零

“我好像看到太阳长在你的脸上了!”南溪看得有些如痴如醉。

那支薄唇忽然轻轻一呡:“方才,我看到你的欲望了。”

“嗯?”南溪不知北淮在说些什么。

“所说,你在看我时,我感受到你心里的欲望了,你忘了,我可是在你心里下了禁咒的!”

“欲望?怎么会?”南溪仍旧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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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星辰

呼啸的风声从她耳边怒吼而过,急速碰撞的气流将她的头发疯狂的扬起。

这样的速度!

实在是太快了!

南溪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在向背后膨胀,一种突然而来的眩晕感让她感到很不适。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整个人塞进了自己怀里,忽然之间,狂风息止,急速划过皮肤的气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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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星辰(2)

我回到宴席上,霍本整个小脸都是泪水,我抱起他他方停止哭泣,我问小谨老爷在何处,她带我至霍冕的书房说在外面候着,我知道小谨懂我,她只是想我能多和霍冕说几句话,她总是劝我,说老爷对我是有情的,我却认定了他对我无意。

我对霍冕说身体不舒服想带佑儿先走,霍冕醉醺醺的抬起头向我招手:“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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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意念

呼啸的风声从她耳边怒吼而过,急速碰撞的气流将她的头发疯狂的扬起。

这样的速度!

实在是太快了!

南溪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在向背后膨胀,一种突然而来的眩晕感让她感到很不适。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整个人塞进了自己怀里,忽然之间,狂风息止,急速划过皮肤的气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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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独占

“傻瓜,大概是你的听觉太灵敏了,再加上今日又耗费了太多的经历,所以产生幻觉了,你再好好听听,还会有那种声音吗?”

沧神将南溪的耳朵再次贴近自己的胸膛。

南溪听到一声声沉闷的跳动声,再一想,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今日的确有些累了,神志不清了吧,便道:“看来我可能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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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夜色

“今日的河鱼最是新鲜了,你尝尝看。”沧神夹了一块白花花的河鱼肉,放在南溪碗中,鱼肚那块最是鲜美,肉多刺少。

南溪有些受宠若惊的尝了一口,那个味道是如此的收悉,就像自己曾千万次渴望过的味道。

幸福感油然而生,南溪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但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她宁愿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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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宿醉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找北淮先生问个清楚了!

南溪既然下了决心,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书房找他。

门忽然被推开,沧神一只手拿着书册,眼睛自然的望向南溪的方向。

“昨日你醉得不轻,下人准备的醒神汤你可喝了?”

南溪并未回答他,而是直直的走到他的身边,所及之处皆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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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情定

门忽然被拉开,两个丫鬟低着头一个手中举着铜盆,另一个举着一个红木托盘。

一个丫鬟声音甜美道:“姑娘,让我们伺候您梳洗吧,先生已经林中的凉亭处等您了!”

南溪木讷的点了点头,至少到现在,她的脑子都还是有些惶惶的,想到自己对北淮说的那些话,心跳就莫名的加速。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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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印记

隐没在大片竹林之中的青色宅子挂满了随风飘动的红色帷幔,微风吹过,飒飒风声,帷幔飘飘。

点点烛光被大红灯笼的映称得格外的喜庆,宅子内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只喜鹊飞上了房檐,叽叽喳喳了一番后跃过墙头飞往了别处。

如此喜庆,倒也安静祥和。

只有两个丫头,在院子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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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神散

忽然,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片片带着火光的碎石开始剧烈的往下掉落,南溪不可思议的盯着急速下降的火光,一霎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身侧的两个丫鬟忽然一跃,化作两道色的屏障挡在了南溪头顶,南溪心里一紧,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空为什么会被撕裂,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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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窟窿

她用尽全力的想要发泄自己的情绪,娘曾经说过,哭出来才会好受些,可是南溪却越苦越大声,越哭越得不到缓解。

她的心疼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也清楚,自己是不用呼吸的。

她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团迷雾。

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爱上的是谁,那场不明不白的绚烂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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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瞑目

南溪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再忍一忍,我一定会救你的!”

南溪抹着眼泪,血液和泪水瞬间混在了一起,她将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撕成一条条,将他身上的每一个窟窿都细致的包好。

她拖着他高大的身体,一点点向山洞中移去。

他的体温忽然开始剧烈的下降,无论她怎么揉搓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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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本体

可是为什么这些,她现在才想明白?

泪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那一刻南溪才知道,这个叫霍冕的男子,已经不知从何时起,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只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

当她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她了!

这一次,他真的离开她了,无论她怎么叫,也叫不醒他,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会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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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侵蚀

“何须夫人去,这些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碧莲将南溪手中是鱼竿夺过,南溪那呆板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如今沧神还未醒来,夫人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夫人有这份心是好的,沧神不是普通人,睡一觉便会好了,夫人无需担心。”晴子道。

南溪手中的鱼竿被二人抢走,一下子竟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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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融合

一种来自记忆中致命的吸引力使金泥变得格外的兴奋,成千上万个声音忽然一齐开口:“完美的皮囊!完美的皮囊!我的!我的!”

那团金泥化作一根根金丝,从南溪的手心,脚心,从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根毛孔钻进去,她浑身的衣物在瞬间变为粉末,如同流沙一般从她身体上往下滑落。

她的身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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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意境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太渺小吗?看着在乎的人死在你的面前,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把你的意志交给我,我能让你变强大,我可以让你成为天下第一无二的强者!”

那个阴森恐怖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南溪的耳边,无论她怎么跑,那个声音都未远去半分。

南溪在面对此情此景时,她的脑子正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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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封印

霍冕瞬间停了下来。

在她的意识中,沧神才是她的全部。

即便他此刻控制了她的意识,可她想象的人仍是沧神!

霍冕没有再继续,他走进她的意识,只想听到她说一句她还爱着他。

可是即便是此时此景,她也依旧想着那个人!

“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一个无比阴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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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失他

她只能尽量的缩紧自己的意志网络,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金珠忽然刺破了无数道阻挡他的网络急速的向时空之眼逼近,在靠近时空之眼的前一秒,金珠开始急速的吸收时空之眼周围的能量,在能量吸收到饱和的一瞬间,金珠迅速向旋涡的中心猛的冲上去!

“不要!”南溪的意志已将完全恢复了过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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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身孕(二更)

沧神抵在她额间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显得疲惫不堪:“我怕是要睡上几日了,接下来的几天就劳烦娘子照料了。”

南溪抬起头轻轻蹭了蹭沧神的肩膀:“怎么了,受伤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沧神抿嘴一笑,唇却是有些苍白:“无妨的,修养几日便好了,你的身体正在炼化时空之眼,但是这几日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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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浮梦(三更)

这样的沧神显得有些狂野,可这种狂野又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温暖。

他的眉头紧促,不知听没听见南溪的声音。

而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南溪的手,两人一同腾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溪望着沧神紧闭的双眼,期待着她的回答。

沧神缓缓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眼眸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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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能位(四更)

沧神的残神轻轻缓缓落下,为南溪掖好被角,轻轻的触碰,无声无息的亲吻她的额角。

南溪醒来时已是日晒三更,肚子有些饿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竟然闻到了香喷喷的菜香味。

南溪寻着味道寻找,最终目瞪口呆的停在了一桌子饭菜前:“北淮?”

碧子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动了动嘴:“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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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前尘(五更)

南溪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卧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是沧神。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些从未知晓的信息忽然爆炸式的呈现在她的脑袋里,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被狂风席卷的山丘之上,女子的影子一点点变得清晰,就好像是南溪亲眼所见。

这是时空之眼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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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混沌

南溪猛地坐在了地上:“不,我不明白!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他出生后,活不过三日。”

沧神蹲下身,将南溪抱上软塌,心疼的看着怀中弱不禁风的女子。

“为什么是我们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个世界的报应!”

“这都是我的错。”沧神蹲下身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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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杀戮

沧神没有想到,这只红魔兽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我才明白,南溪是第九位神尊,也是红魔兽一直寻找的主人,灵尊!”

沧神瞬间移至了柳红身前:“你知道的太多了!”

柳红苦笑:“这个盒子可以为南溪挡下致命一击,是否可以换取我弟弟的性命?”

沧神袖袍一挥,空气中凝固的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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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完结篇(1)

南溪看着手中的盒子,勾了勾苍白的唇,眼神流淌出一丝柔情:“你在何处寻到它的?你去过金城了?”

“现在的金城和世界的每个角落一样,皆是圣灵涂炭,他们不是在重组时空,而是在毁灭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南溪原以为,只要时空之眼消失了世界就能安定一些,可是沧神此话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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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完结篇(2)

挡劫?

这是沧神最后的意识!

挡劫,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挡劫而败!

与此同时,南溪忽然感受到背后一阵刺痛的冰凉,她吃力的转过身,是浮素笑靥如花的脸!

“你!”南溪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南溪紧紧的将孩子护在怀里,脑中一片混沌。

第二剑眼看就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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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大结局

一阵强烈的冲击从霍冕的后背直冲入头顶,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被推开至数十米外,如此强大的力量令霍冕一阵惊异。

地魔兽迅速的接过了他向下坠落的身躯,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从后背传来,霍冕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中的一部分能量被人轻易的破坏。

那个味道是腐蚀能量的味道!

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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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感想

更新了大结局,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创作似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以后还会有第二本,甚至更多。

不管此书成绩如何,我都给了故事一个有始有终的交代。

心里有点难受,就不再继续写完结感想了。

因为很多地方还没有交代清楚的原因,这本书会有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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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内心独白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公平,他曾是高高在上的柯施,柯施将神力分配给风,火,雷,电,金,木,土,七位神尊后隐匿于世,我就是那个掌管风位能的风。

我流落在不同的时空,早已模糊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爱上她。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流落在时空中的背叛者,我无法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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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大结局(2)

百里之外的草堆中穿出了婴儿的哭声,南溪的听觉异常的敏锐,就好像离歌的哭声就在她的耳边。

南溪悲痛欲绝,这是离歌在和她道别。

空气顿时被压缩,南溪瞬间移动到了离歌身边,她抱起离歌,青紫的小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水灵。

“小离歌,你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吗?”南溪深深的轻吻了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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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故知事

十年后。

齐尔丹站在宫殿的最上方俯瞰整个大通王朝。

十年了,依旧没有南溪的任何踪迹。

十年前,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道彩色光圈,那些吃人的恶魔在片刻之间消失,原本动荡不已的世界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

从此之后,世界恢复了秩序。

齐尔丹把有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聚集到了一起,开始新的耕种,收割。

十年之后,他统一了大通,建立了大通王朝。

“皇上,斗魁先生求见。”一旁的女官轻声道。

“喧。”

一个身着暗纹青衣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宫殿,他的头上插着一支北斗七星簪,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皇上,有眉目了!”青衣男子面带惊喜之色。

齐尔丹坐在宫殿之上,君主的气焰炙烤着眼前的一切:“什么有眉目了?”

青衣男子迫不及待的呈上一只盒子,掩饰不住内心的狂热。

齐尔丹接过那盒子,上面有繁琐的机械齿轮,他拨动盒子中心的齿轮,整个盒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运转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这个盒子会在每日的戌时发出声音。”

忽然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挺着大肚子走出来:“好你个小魁星,尽整些没用的东西来糊弄皇上,皇上要找的是南溪姐姐,要是找不到就不必再来了!”

“皇后娘娘,请叫臣斗魁先生。”小魁星明显有些不满。

“告诉朕,你听见了什么东西?”齐尔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臣也说不清楚,总之,到了戌时,皇上便知晓了!”

戌时。

齐尔丹盯着书案上的盒子出神,忽然之间,盒子上的齿轮开始迅速的旋转起来。

然后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盒子里传出来。

齐尔丹将耳朵凑近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见......

“三十八号卫星已经启动,目的地,太绝星球......”

“收到,收到,我们的人已进入火岩星一带,预计24小时后登陆,48小时后将接收三十八号卫星信号......”

......

“成功接收到三十八号卫星信号,接受数据有拨动,怀疑太绝星上可能存在生物,请求高级数据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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