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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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之火》

第四十九章商业帝国

组建并掌握“贤者”组织后，由于成员多是生活在社会边缘角落的黑暗居民，与地上的传统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漆南剑藉此获悉了很多权贵的秘辛。

这些秘密包括不受贵族承认的“私生子”们，这可是数量相当庞大的一群人，不入贵族的正统血脉谱系内。

还有上流社会异常活跃的名媛，涉及到酒神巴克斯的秘仪式，牵扯到大部分贵族青年和继承人，所谓的欢愉的盛宴，其中令人咋舌的细节，令这位贤者首领都为之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当然了，在东木城现有体制内强势崛起的工商业新贵，为了弥补家族底蕴不足的弊病，通常都是向黑暗世界伸出友谊的橄榄枝，继承恶魔血统的居民，谙熟魔法的大师，精通刺杀的游荡者，通常都是新贵们的座上宾，或许也可以称为合作者、盟友、契约人等等。

漆南剑成功组建“贤者”，招揽散兵游勇的黑暗居民入伙，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手腕，如何大展拳脚，效仿贫民区的精英组建暴风家族，跻身黑暗圆桌议会上，很多半人半恶魔的“泰夫林”都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反噬。

漆南剑没有让入伙的黑暗居民多等，宣布在和贵族的合作中反客为主的理念后，凭着新合伙人克劳利唐顿典狱长的努力，轻易地拿下了福克斯监狱的控制权，将原管理层彻底清洗，空缺出来的位置统统换上暴风家族的人。

至于那些死因溺水、失足、窒息、伤口感染、因病去世的原监狱官员，尸体都被克劳利唐顿爵士通过生命炼金术，祭炼成乖乖听话的木乃伊僵尸，套在内层涂满防腐香料的金属盔甲里，轻松地拥有一支人数过百的不死军团。

而在灰色地带盘桓多时的暴风家族成员，将他们日常买卖沉淀下来的丰富经验，越发变得精明的生意人的头脑，都用在如何榨取福克斯监狱的犯人的剩余价值上。

贫民区出产的大宗商品“烟丝”，负责包装的人不再是五指脏兮兮的贫民，而是福克斯监狱下辖女子感化院里的犯人，尤其是拥有花冠的少女。

只要她们自愿参与制作“香烟”，每天都会有温水洗浴的机会，伙食也会变得更好，甚至还有份量不少的荤腥。

而制作这些“香烟”的地方，并非干净整洁的案台，而是在花冠少女们的身体上，在坚硬的迎面骨放下包装纸和若干烟丝，在柔软的小腿肚反复推挤按压，将卷烟撮成并定型。

品质较高的部位是大腿内侧，更高一级的是小腹，而顶级的“香烟”，只有手势最纯熟，灵魂最干净的花冠少女，在胸脯沟壑里形塑而成。

在这片方寸之地制作而成的香烟，糅入花冠少女的体香，辛劳的汗水，以及最纯洁的灵魂，即便是普通人点燃了，叼在嘴里吞云吐雾，也会飘飘然地沉醉其中，更别说感觉更加敏锐，灵性嗅觉更优越的黑暗居民。

福克斯监狱出产的“香烟”首先在底层小贵族圈子里流通，很快就藉着一场接一场的晚宴进入真正掌握权利的大贵族的视野，其极高的品质和滋味，很快征服了心灵异常空虚的老牌权贵们，毕竟里面浸润着花冠少女的青春气息，这正是老人们最缺乏的。

理所当然的是，味觉和嗅觉范围远比普通人宽广深远的黑暗居民，尤其是硫磺种恶魔后裔也爱上了这种能够上瘾的“香烟”，只不过烟丝还需要进一步的升华处理。

譬如，在阴暗潮湿、腐朽败坏、穷人云集的贫民区里种植的烟草，品质就比肥沃土地种出来的同类更高，照料抚育这些烟草的人，都是漆南剑代替枯萎者师父教导出来的实用型“玛吉雅威利派德鲁伊”。

有别于与自然共存的传统德鲁伊，他们主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即便烟草的制品容易让人上瘾，可是他们却振振有词地声称这种成瘾性很弱，每天可以戒断十几，甚至几十次。

玛吉雅威利派德鲁伊通过汲取植物的生命精华，尤其是生存年头足够久的原始森林的古树，获得施法的源泉，也不会过多地汲取，适量取用且足够节制，让被借用生命活力的古树能够休养一段时间后恢复正常。

这种定期的收割，就像吸食树木汁液，每时每刻鼓噪不休的蝉，正因为如此，出身在社会最底层贫民区的玛吉雅威利派德鲁伊，在衣领和袖子纹饰着斑驳如蝉翼的纹路，不对称的特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别致的网络。

事实上，除了来自新大陆的物种“烟草”以外，具有潜在经济价值的辣椒、红薯、花生都在玛吉雅威利派德鲁伊的种植园的苗床上培育。

尤其是后者的干果蕴含很好的油分，能够通过传统的挤压法榨出香气扑鼻的花生油，这可是制作肥皂、香皂的原材料之一，比动物脂肪更容易获得的经济作物。

正因为如此，外人很难想象，以黑暗居民为基干的“贤者”，并没有在组建初期表露出咄咄逼人的态势，反而积极地参与到商业流通的领域，在北地的广阔市场上推出口碑不俗的香烟，可口香醇的红薯酒，廉价的洗浴用香皂等等，赚取相当不菲的回报。

贤者组织有了海量的流动资金，就可以购买更多的材料进行炼金实验，譬如纯化血脉仪式，提升各个成员的实力，制作变身成人的魔法首饰，掩饰起非人的特征，活地更像一个普通人，可以正常地行走在阳光下。

在漆南剑的推动下，只能隐藏在黑暗中活跃的非人类，越来越多地来到地面上，融入东木城的市井平民生活里，更广泛地参与到商业流通领域，与曾经的雇主，工商业新贵们平起平坐，不断地壮大新贵们的势力。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地下街阴森恐怖的氛围为之一空，现在的黑暗居民谁还会比较谁的拳头更大，都是彬彬有礼地传统贵族的虚伪劲，张口闭嘴就是钱，谈起生意和买卖来，比经验老到的商行经理更熟练。

毕竟，黑暗居民多数拥有恶魔血统，谁不会几手读心术？天赋的心灵感应，能够把对方的心思摸索地清清楚楚，更别说还有会控心术、思维控制这类简单粗暴手段的佼佼者，能够把稻草卖出金条的价格。

事实上，来自“贤者”组织的底层成员，多是风度翩翩的资深骗徒，以精致的骗术赚取崭新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互相串联起来，拥有足够的资本投入到利润更高的商业领域。

发源于东木城地下街的“贤者”，很快就将网络铺散到北地各个城市，首领漆南剑创建并亲自铺设的心灵网络，比商行的信鸽、信鹰速度更快，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拿到各地的商业情报。

通常最有用的手段是低价收购，再伺机进行高价抛售，利用市场需求和商人的从众心理，通过杠杆原理撬动更大的商业利润。

譬如一座出产煤炭的矿山发生塌方事故，最近一段时间市面上的煤炭价格肯定会小幅度上升，在如今北地越冬用煤炭量逐年上升的新兴时期，运用规则允许范围内“正当”的商业手段，赚到更多的利润，简直成了初现雏形的“贤者”商业帝国的准则。

追随在首领“漆黑的南方之剑”身后，走在最前面的老资格“贤者”成员，早已学会和传统贵族或工商业新贵侃侃而谈，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冠冕堂皇的话，决定东木城某一种类商品的价格。

当然了，左手握住昧着良心赚到的血淋淋的金钱，右手掌握黑暗居民的本源天赋魔力，“贤者”组织在东木城的市政厅眼皮底下发展壮大着，即便是伊斯特伍德伯爵麾下最忠诚的猎犬暗警厅，也无法抓住任何有价值的把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具有点石成金本事的贫民区之王，将一群社会边缘人士从偏僻的阴暗角落里带出来，引导他们走在成功的光辉大道上。

即便是市政厅背后的“八叶老师”，由于各自出身的种种秘密，与黑暗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会和“贤者”彻底翻脸，毕竟贫民区之王引导黑暗居民走上正路，为血腥的不法之地带去秩序，哪怕依旧是强者为尊的黑暗秩序，也是一种良性的改变。

可是，如今东木城的局面变得异常复杂起来，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率领清道夫工会接管肖香克监狱，将其改造成结构严谨的大工场，不断创造性地发明各种新奇的商品，已然成为一只脚站在工商业新贵阵营的传统土地贵族。

至于那位双黑之人，先是崛起于贫民区，创建属于自己的“家族”，行走在灰色地带，并在劣血战争中击败对手成为新晋大佬。后又征服地下街，搜罗黑暗居民组建“贤者”组织，将一盘散沙的恶魔后裔捏合成形，在商业领域大展拳脚。

于是，一个涉及北地多座新兴工业大城市的商业帝国悄然成形，“贤者”不仅一手搭在传统贵族的肩膀上，另一只脚也是站在工商业新贵的阵营里，可以说是左右逢源，同样也可以说是进行一场投机。

八叶老师之一的埃利奥特大师在堆满情报的桌案后面站起身，苦笑着摇摇头，揉开紧皱的眉头，叹道。

“传统贵族和工商新贵的均衡态势即将告破！一场事关权利和话语权归属引发的冲突很快就会出现！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第五十章关税同盟

市政厅下辖所有权力部门，包括暗警厅、巡夜骑士、城卫军等暴力机构，上上下下所有位置都属于传统的土地贵族，来自拓荒时代的追随者家族，所谓的功勋贵族。

随着工业革命兴起的风潮横扫北地，东木城在伊斯特伍德伯爵的开明态度下磕磕碰碰地转型成新兴的工业城市。

最初的第一桶金是土地贵族向传统的畜牧业开刀，圈起广袤的土地养羊，顺便将失地农民赶进城里进工厂务工。

东木城以羊毛混纺的各种布料出口，积累到最初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后来逐步产业升级，尤其是在探矿专家的指导下，在领地内发掘出品相很高的煤炭和铁矿石，才艰难地转型为以煤炭、钢铁等资源型产业为主导的冶金工业城市。

在此期间，为贵族服务的宫廷采买人、商业代理人等个人或组织，在城市转型和产业升级过程中，积累丰富的人脉，打通广阔的流通渠道，编织出密如蛛网的联系，已经不满足于为贵族奔走赚取高额利润的历史，顺利转进插手各种行当，扶持着城市的手工业者，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大型工场，转型为新兴的工商业新贵。

积蓄并拥有海量的财富，享受奢侈的生活，新贵们已经不满足于库房里不断增长的金钱，他们决定争夺本属于自己的权利。

当然了，凭着工商业崛起的新贵并非铁板一块，态度温和的一派决定通过联姻，与没落贵族结合，继承或嫁接血脉，进而混入贵族序列中。

而态度较激进的一派，则运用各种影响力，如报纸为首的新闻传播业，鼓动占据城市主体的平民阶层、工人阶层，用罢工罢市威胁统治阶级，向顾全大局而“软弱可欺”的市政厅要这个，要那个，最终目的还是权力。

双方在激烈争吵和明争暗斗中消耗着彼此的元气，东木城的利益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最终还是伊斯特伍德伯爵的智囊团八叶老师想到解决的办法，效仿贵族元老院的架构，创建容纳城市各个阶层利益代表的下议院，选出社区议员为平民说话，争取社区的利益。

譬如市政建设经费拨款，具体到个人的税款比率等等各种议题，都可以在下议院提请审核，表决，直到通过或者否决掉。

与世袭的元老院不同，贵族议员能够制定法律，剔除对他们的产业或核心利益不利的法律条款，甚至对下议院的议题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而下议院的议员们，通常只有两年的任期，到了卸任的年头，还得和挑战者竞争。有幸成功地再次当选，他们还能再干两年，不行落败就会被打回原形。

根本原因，还是旧贵族和新贵们暗中联手，将街头运动期间风起云涌的平民领袖，通过这种不要脸的方式赶下台，在下议院逐渐换上代表新贵利益的代言人。

而所谓的社区议员们，即便是一个政治方面的菜鸟新人，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收买人心，就肯定能在唯利是图的平民选举中胜出。

人民都是短视的，都是忘恩负义的。于是，那些曾经一呼百应的街头运动的领袖，很快就沉寂下去，泯灭在金钱的魔力之下，反倒是各行业的新贵，用金钱推出来的代言人，组成了东木城的下议院，逐渐开始沾手真正的权力。

元老院的贵族们看着硝烟弥漫的权利的游戏，对于这种扩大统治阶级的小把戏并不在意，认为丢几根肉骨头，就能安抚住新贵们躁动不安的心。

可是，当强势崛起的工商业巨头不满足自身的弱势地位，不想被高额的惩罚性税率压榨，开始联合各个阶层再次发起挑战时，传统的土地贵族这才发现，昔日宠物般豢养在脚下的猎犬，如今已成长为吞食天地的芬里尔魔狼。

在内部矛盾闹地不可开交的时候，正如蒸汽机锅炉里大量冷水被烧热沸腾起来，急剧膨胀的压力令锅炉都经受不住要爆炸的时候，对外输出战争就成了“软弱可欺”的传统贵族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事实上，如今的北地诸城都是百年前拓荒时代的产物，源自于防范堵截北方高地人南下侵袭的战略部署，在不间断地对高地人部落反侵袭的漫长岁月里，曾经宛如乌云盖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高地人部落联盟，由于没有时间休养生息，无论是核心实力还是统治的地盘都大幅度缩水了。

更别说，有部分开明的高地人走出荒凉的祖居地，日益融入到人类社会里，以赚取金钱反哺家族为目的的雇佣兵、在权贵身边充当保镖或护卫的高地战士，甚至出卖体力在码头装卸的搬运工，可以说无论北地哪座城市，都能看见高地人的身影。

正因为如此，东木城对外输出战争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对手，于是伊斯特伍德伯爵提出了终结北地各个城市的贸易壁垒，结成广泛的关税同盟。

具体的要求有废除北地林立的关卡，废除不合理的歧视性商业法规，统一北地的度量衡、文字、语言，在北地推行大陆通用语，终结各城私铸的地方性货币，组建各个城邦领主有股份的中央银行，发行同一种货币等等。

这场为了建立关税同盟而发起的战争，出乎穿越重生者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意料，尽管没了“前世”的所有记忆，不过如此偏离历史发展轨迹的大事件，真的令自诩为命运掌控者的骑士领主都有些讶然了。

不过，好在日益壮大的监狱工场经历几个月的发展，已经具备转型为兵工厂，插手军火生产商的实力。

毕竟，防护力极好的附魔护甲，让奥德里奇特里斯有机会把脚踩进军火商的传统领地，即使改行投入到军备生产，也有相当大的转圜余地，不会受到军工巨头的排挤。

东木城拥有北地排名前十的冷山骑士团，即使没有工业化大生产，得益于生产煤炭和铁矿石，也是一支少见的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军团，攻坚破阵的能力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再加上逐渐盛行起来的火枪兵，每个人都配上一匹冰原马，正是经过地下世界劣血战争的实战检验出的完整版“龙骑兵”。一支快速机动的骑步兵，特性是火力凶猛，擅长围点打援，兼具高地轻骑兵的特性，又超越了同时代的弓骑兵的骑射威力。

这大概是古典时代最后一次具有统一性质的小规模战争，国际战略观察家们审慎地看待此次所谓的关税同盟，因工业革命而兴起的北地各城邦处于一盘散沙的态势，明显更符合还处于田园牧歌时代的各国利益。

不过，通过枪炮和战马激烈碰撞的战争，藉此消耗北地各城邦的工业人口，日益庞大的市民阶层，令消费市场急剧萎缩，恐怕三十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如此一来更符合各国的利益。

于是，即便在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来自大陆各国的间谍和情报人员，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进入北地，并在气氛紧张起来的各城邦日益活跃，某些早作安排的势力甚至为此激活了潜伏很久的暗子、坐桩。

很快的，关于疑是新神崛起的圣光之主信仰，成了某些隐秘传承势力最热切的焦点，有赖于真实不虚的治愈神术和圣水，这条消息通过秘密渠道迅速传遍各国潜伏在北地的间谍，并立即向毫不知情的母国扩散。

新一轮的信仰战争、投资新神等等相关可靠或不靠谱的传闻在北地各城邦甚嚣尘上，不过当事者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坐视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贫民区之王组建“贤者”，拥有与圣光教会分庭抗礼的本钱。

事实上，圣光信仰藉着刚刚在北地掀起的低烈度战争，已然迅速渗透到各城邦军方，以及北地诸城的庞大的市民阶层里，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信仰洪流，缓慢地推着圣光之主的神格往上攀升。

不过，没有牺牲者的血肉和灵魂，没有沐浴鲜血，经受考验的信仰，并不是里德勒殿下需要的源泉。

事实上，想要在新时代铸就新神的神格，至少一次大规模的血祭必不可少，毕竟这是冥冥之中世界本源给予的谕示。

“端坐在世界树折叠而成的至高王座上，我才能如此近距离地与世界本源对话。可惜的是，世界树毁灭的火焰也有如锁链，禁锢着我的一举一动，牵制着我大部分的神力。否则的话，所谓的圣杯战争早就结束了！”

身为新旧时代交汇之际，唯一没有彻底沉睡的不朽者，驯鹿之王肩负着将旧时代的诸神引导归来的责任。

不过，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弱等神力的鹿角王座升华，高举到万神殿的巅峰处，也正是里德勒殿下的期待。

“强大神力，rank19神格？不，或许我有机会晋升到晶壁之子，成为伟大神力，诸神口中的陛下！”

想到这里，至高王座上，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身后突然浮现出熊熊燃烧的世界树虚影，随着有如清泉般的信仰洪流涌入，炽焰漫天的猩红火光渐渐低矮暗淡，却还未至彻底消弭。

第五十一章维德斯克

东木城，行走在灰色地带的匕首与披风工会，被地下世界黑暗帝王几次收割，带走了崭露头角的好苗子，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二流货色。

在街头厮混的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屡次躲过了“贤者”的遴选，带领一帮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兄弟，继续活跃在有“雾都”称号的东木城街头。

或许是组织内的骨干被抽空了，匕首与披风工会首领放弃了传统的无本买卖，取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从贫民区的熟人手里拿货，分发给此时麾下的成员手里。

金手指维德斯克也领到了一大包零零散散的硬货，抽空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多是散装的“香烟”，也有几条盒装的高档货，知道这是市面上紧俏抢手的好玩意，心里顿时感觉美滋滋的。

现如今的正当生意是越发难做了，东木城发起的为了关税同盟和统一市场打响的战争，将周边几个城邦都席卷进去，沿河工场区大多数迫于形势都转入军工生产，市政厅下了很多订单，足够喂饱这些贪婪成性的工业巨头。

即便日渐式微的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也转型生产医用绷带。私人药房和资深的药剂师，看在金钱的份上，纷纷投身到消炎药水、止痛药水的生产中。

当然了，源自圣光教会的祝福护符，治疗圣水，比什么药水都管用，至于随军牧师的治愈神术，更是导致圣光之主的信仰大肆传播的绝佳途经。

维德斯克知道“香烟”这种价格不菲的消费品，在城西权贵、豪商云集的高尚住宅区也是相当抢手，可惜的是他没有门路进去。

至于城中的市民，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由于战争打响，物价飞涨的缘故，他们手里那点余钱，根本不敢用在这些昂贵的奢侈品上。

正因为如此，这位资深的金手指，东木城的地头蛇，立即想到了人多眼杂的码头区，那里人来人往，可以说是什么人都有。特别是购进大批原材料，装船出货的豪客简直多地遍地走。

于是，维德斯克斜挎着鼓囊囊的背包，向几个小兄弟招呼一声，互相交替掩护着往码头区而去。

途中，一车接一车的破烂盔甲、断裂的钢质双手剑、折断的骑士枪，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浓浓血腥味，被号称秃鹫的战场商人带回东木城，准备交付市政厅下辖冶炼局，最终结果肯定是回炉重造。

半大小子的金手指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染血的骑士装备，在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中，灵活地就像一条条扁鱼，轻松惬意地游荡忽隐忽现的夹缝地带，期间不小心撞到人、踩中路人的脚面，立即惹来恶狠狠地瞪视，却有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码头区！

维德斯克知道水手云集的美食广场有着“规矩”，毕竟那是东木城的黑暗帝王起家的老巢，这位完全掌控“贤者”的武力和财富，连老牌贵族都非常忌惮的大佬，可以说是名声在外，连各国派来北地频繁活动的间谍都敬畏有加。

更别说，贫民区精英组成的暴风家族，就在这座广场的一角驻足，有着一个固定的驻地，时不时出来维持一下秩序。

譬如，喝醉酒的水手借机闹事发泄情绪，吃饱喝足硬是不给钱的老赖，吃霸王餐上瘾的街头绅士等等，都得有人出面弹压，甚至出手制止。

于是，来自匕首与披风工会的金手指们，簇拥着领班维德斯克在露天的美食广场闲逛了一圈，在人头涌涌的食客里面，物色有充足购买力的豪客。

凭着多年积累的经验，看人很准的维德斯克在广场东北角，相中了一位身穿灰色罩袍的食客，伙伴们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然后在领班眼神示意后，看到此人纤细地精心保养的双手十指，食指指根有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彼此相视一笑，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一头披着皮草装穷人的大肥羊，根本不知道不够谨慎的态度，暴露出身上很多致命的破绽！

维德斯克慢腾腾地走过去，闻到充满酱香的暖热锅气，馋地嘴巴直流口水，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咕噜’一声，稚嫩的喉结上下剧烈滑动，脸上却挤出一副职业笑容，将斜着戴在头上的软边帽摆正，露出一副我无害，我是小动物的表情，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目标可能有的戒心。

这是一个露天饮食档，主打招牌菜是水煮鱼肉丸子，油炸鱼腩，以及蔬菜汤，味道几经考验，也参照过水手给的意见，添加青桔皮干粉去腥提味，用略微泛甜的甜菜干泡开，切碎剁成佐料，能够很好地祛除炸鱼块的油腻。

被金手指视为潜在豪客的年轻男人，敏锐地注意到陌生人靠近，端着盛满鱼肉丸子的海碗的双手立即停顿，斜眼看了一下，维德斯克半大小子的无害面目很有欺骗感，就没有在意，继续凑到嘴边，小口喝着鲜甜的热汤。

“日安，尊敬的先生！请容许鄙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木城西区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初级推销员韦德，最近有一批货压在仓库里没有及时出手，领班就强行扣下我们的薪水，让推销员们各自领了一部分货抵充工资，以散卖的方式尽快出手。尊敬的先生，我家里有六十岁的母亲挨着饿，还有三四个没长大的弟弟嗷嗷叫着，就等我领到薪水买吃的，你就行行好，看看我们公司的货罢！”

年轻男人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从维德斯克一开口，就判断出他不是个诚实的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正想如何用委婉的话回绝。

就在这时，资深的金手指看出潜在的客人一脸不信的神情，立即打开挎包的开口，让“香烟”的味道飘散出来。

“豪客”果然踏入好奇心驱使的圈套，显然是被“香烟”的滋味吸引住了，甚至探出半个头来，盯着挎包里的硬货。

那个混不起眼的挎包里，都是成年人男子拇指粗的黄褐色棍状物体，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醉的清香味道。

“香烟？东木城的特产！据说价钱相当不错，尤其是在秘密地方召开的黑市，甚至能作为一般等价物，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货币！”

可惜的是，挎包里都是一根根胡乱摆放的散装香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触碰，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污染”了。

年轻男人想起相关的情报资料，不禁悠然神往向之：“据说，每一根香烟都是纯洁的花冠少女在身上揉搓成形，在香烟里面渗入少女的芬芳，令这些小玩意被注入纯真的灵魂！”

他的目光很是毒辣，瞄了一眼就在散开摆放的香烟下面，发现一条两根装的好东西，没有拆开的痕迹，更没有重新包装的迹象，简直就是完美。

于是，年轻男人放下盛满鱼肉丸子的海碗，从左上侧口袋里取出一条蓝白格子手绢，使劲擦干净油腻的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一番后，才放心地伸进维德斯克的挎包里，将那一条两根装的香烟夹住取了出来。

一瞬间，他就注意到细长香烟的尾部有三条灰黑色的丝环，硬盒的封口更是罕见的暗红色火漆，印戒的图案……竟然是地狱三头犬赛博拉斯。

“不！这不是普通的香烟，而是只供应给黑暗帝王的贡品，连贤者组织正式成员都没有机会尝到的顶级货色。”

一想到帝王级的享受，即使在广袤无边的北地，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才能尝到的奢侈品，年轻男人浑身上下就像过电似的酥麻了，仿佛中了一环魔法闪电球，又像是被电蜘蛛的獠牙噬中，注入令人头皮发麻的电力。

“收起来！赶紧收起来！”说到这里，夹在手指之间的条盒，硬是被他塞回挎包里，顺手翻下软布，将挎包裹住，免得走了味道。

年轻男人很快意识到附近人多眼杂是多么的不便，恐怕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吃完软韧的鱼肉丸子，压住内心焦灼的急火，故意慢腾腾地领着这位有可能是本月度最幸运的香烟推销员，迳自往暴风工会驻地所在的一间酒馆而去。

附近几个半大小子的金手指们，看到领班成功钓到大鱼，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不慌不忙地陆续跟上，也不是走在一起如此惹眼，而是错落有致地分开，装作彼此都不认识。

一段并不长的路，年轻男人走地背心都出汗了，眼角余光瞥着左右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感觉每个人都不怀好意，用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

明明知道这是幻觉，年轻男子却不可避免地患上心病，好不容易才领着维德斯克走进上面有人，没人敢闹事的“大脚雪人”酒馆，直接向吧台后面擦酒杯的调酒师打了个招呼，要了一个靠广场的单人间。

按照过往的经验，如果单买这一条两根装的香烟盒，即便是初级推销员也会看出端倪，趁机坐地涨价。于是，为了稳妥起见，藏起自己的真实目的，年轻男人决定将挎包里所有香烟都买了。

在房间外面，维德斯克就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想过物色好的豪客会非常大方，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大方。

第五十二章魔术回路

“挎包里的‘香烟’我都买了，开个价罢！”年轻却不失狡猾的买家异常熟练地将球踢了过去，他想试探一下本年度最幸运的推销员是否真的是个一无所知的幸运儿。

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听到这番话，讶异地右眼眉轻挑，按住挎包的左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我知道您收货后，转手在黑市上抛售，会赚到至少两成的溢价，对此我并不羡慕嫉妒，毕竟您承担着所有风险。您就按照今天的市价给我现金罢！”

眼看这个多汁甜美的球又被踢了回来，年轻的买家感动地差点流泪，心底却恶狠狠地放肆咆哮：“今天的市价，亡灵才知道物价飞涨的现在，堪称奢侈品里的新贵香烟价值多少？你问我，我问谁去？”

尽管现实是如此地尴尬，年轻的买家却还是露出让人心宽的微笑：“我记得，十天前香烟市价每根一枚银德勒，现在的价格快要翻一番了。当然了，我们都知道黑市价最高，接近四分之一金欧码，而且有价无市！”

“你看，现在的时局有点乱，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也不可能随身带大额支票，除了十张二十枚银德勒的不记名市政厅发行的战争债券，就只有一个强有力朋友托付给我的小玩意，听说来自福克斯监狱，很值钱的！”

维德斯克被买家的话蛊惑着走进房间，身后的小兄弟陆续跟进，留下两个望风看门，过桥手和快腿则护持在他身后左右，形成一个三角阵站位。

年轻的买家看到这一幕故作惊讶，本想取出福克斯监狱的特产都迟疑了，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副随时破窗就逃的机灵劲。

维德斯克也是察觉到己方有点莽撞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做买卖，不谨慎小心一点，被人连皮带骨吃了，也没地方哭诉去啊！

反过来，他还得劝慰年轻的买家尽量放宽心：“尊敬的先生，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不良企图，我的伙伴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保证交易正常进行，他们不会对你出手的。”

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连忙配合着露出一脸无辜的清白之身，翻转衣裳的口袋，裤袋，都是空空如也，这才让对面的“豪客”松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就暂时相信你们一回！下次别弄出一副大阵仗出来，太惹眼了，会引起无关人士的好奇和瞩目。这种交易一旦被人发现，会很麻烦的！”

维德斯克轻轻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己方的动作稍微过多，很容易就会翻船，这不是第一次做买卖，没经验嘛！

“依我的看法，我们的交易得尽快结束！”维德斯克壮起胆子提出建议，他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年轻的买家微微点头，不慌不忙地退后到房间的窗台下，先是从怀里贴身内袋掏出一个真皮钱包，抽出里面折叠好的一沓银灰色纸张，反复数了数，都是十张整的战争债券，才放心地用手压着，在桌面上露出面额的一角。

在如今东木城势如破竹攻城掠地的当下，市政厅发行的战争债券可是回报率很高的一般等价物，比市面上流通的金属货币更让人放心。毕竟，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胜利，以及附带而来的战争红利，都是货币和债券坚挺的根基所在，这个根基就是信心！

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的眼睛都看直了，二百银德勒！他们在街头厮混有好几个年头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一笔巨款，不经意之间就流露那种底层平民寒酸入骨的穷人相。

年轻的买家心里嗤笑着，同时肯定了对面的小家伙们真的是没什么来头，也不是潜伏在暗处的“猎犬”坑害自己而故意布置的陷阱。不过，当他看到维德斯克淡然漠视的眼神，心里不禁有点气馁，莫名多出几分担忧。

“我知道，你的挎包里的硬货不止这个价！你看，这是我在福克斯监狱的熟人偷偷带出来特产，据说是贤者的智慧结晶，通用普适型魔术回路，价值无可估量！也有可能一文不值！”

说到这里，年轻的买家伸手抖开一副卷轴，在维德斯克等人面前露出所谓的“通用普适型魔术回路”的真面目。

一支肘尺长，拥有五条灰黑回路，名为“荣耀之手”，忽隐忽现的小玩意。

一双名为“百夫长之腿”，右脚六条银色纹路，左脚五条银灰色锁链状符纹的盔甲部件。

年轻的买家实质是出身大陆中土某国，闻到发财致富味道主动前往北地搞事的情报贩子，从某个隐秘渠道得知魔术回路的事，特意接近出产地福克斯监狱，竟然真的被他搞到了值钱的玩意。

他知道，手头上的两份魔术回路属于阴影侧“盗贼”的主要部件，战争侧“战士”进阶“百夫长”的部分部件，都有点残缺的毛病，因此才能顺利地流出来。

对于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小玩意，尽快出手才是合格的情报贩子的正确且唯一选择。若是砸在手里被人当做罪证，冒犯到东木城的“猎犬”也就罢了，若是惹到底蕴深不见底的“贤者”，啧啧！

“我还想多活两年！等赚够了钱，娶个没落贵族的小姐，日后混入贵族序列里，也能从市井平民阶层一跃而起，成为下等人口中的阁下！”

想到得意的地方，单干多年从没失过手的情报贩子心里顿时美滋滋的，眼睛却紧盯着对面，就等着维德斯克讨价还价了。

谁知道，金手指领班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所谓的魔术回路，立即意识到自己发财了。

他毫不犹豫地放下挎包，动作轻轻的很是温柔，估计是怕动作剧烈会让包里的香烟有哪怕一丁点的损毁而失色。

随后，维德斯克就露出他的真面目，像一头追逐腐肉的鬣狗，又像是闻着味道发起俯冲的秃鹫，左手抄起桌面上的战争债券，右手一把抓住卷轴，快地就连情报贩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想在人前丢了面子的买家，心里骂着“买买皮”，脸上却微笑着上前拾起装满香烟的挎包，藉着清点货物成色，看着“贡品”还在里面，心里就满意极了，暗自松了口气。

交易双方都认为自己赚到了，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维德斯克很快地平复情绪，上前主动握手，情报贩子赶紧配合着，祝愿彼此健康长寿。

两人的手稍微接触就立即分开了，迫不及待的心情就连迟钝的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都有所察觉，不过两人什么也没说，护持在领班身边，谨慎地退出了房间。

维德斯克没有急着走，他注意到酒馆大厅里有些人的目光很是不善，多是面目可憎，浑身筋肉，身上泛起一丝丝血腥味的行走在灰色地带的独狼，心里蓦然一惊，不慌不忙地将价值不菲的战争债券卷起，借助换位的掩护，熟练地给了过桥手杰克。

过桥手杰克没有想到情势如此恶劣，一出房间大门就要分头行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将硬通货给了身手敏捷，速度最快的小兄弟贝托。

盯梢乔治和望风约克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最安全的人，维德斯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把铜子，下巴轻轻抬起，顺手塞进年资稍长的约克手里，给了一个约定的暗号。

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先噔噔噔地下了楼，迳自前往酒馆吧台，跟经理要了一份土豆泥加量的午餐，然后环视周围，选择在靠近酒馆门口的那一桌坐下。

转眼过后，一个马口铁餐盘被酒馆服事端上来。约克立即闻到一股诱人的酱香味，低头看到餐盘中间是一大勺煮烂的土豆泥，由于掺入黑豆酱提味的缘故，显得黑乎乎的，他却在其中发现切碎的腌肉粒，散发出肉干特有的风味。

除了鲜香可口的土豆泥，餐盘上还有两片黄油煎过的黑面包片，一指厚，巴掌大，焦黑的一面边缘松脆，咬一口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烤过的暗红色狼桃，表面皱巴巴地堆满褐绿色褶皱，上面切了十字刀口，熟化的鲜红果肉绽裂开来，露出里面滑溜溜的淡绿色果籽，轻轻一嗅，都能闻令人牙酸的果香味。

在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能吃到说不清是水果还是蔬菜的来自新大陆的狼桃，可以算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也就是擅长种植新大陆作物的贫民区能够提供。

“盯梢乔治”和“望风”约克心满意足地抓起木匙吃喝起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毕竟巢穴的伙食随着买卖严重滑落下降低很厉害。

与此同时，维德斯克借助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的掩护，捋起右手的袖子，毫不犹豫地按在卷轴上，让“荣耀之手”的魔术回路吸附在手臂内侧。

谁知道，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从接触部位传来，即便维德斯克心里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他怕被人看出破绽，脸上挤出久经训练的微笑，时不时盯着他们的“独狼”，竟然被他极具欺骗性的笑容蒙骗过去。

“可以了！”维德斯克的声音有些虚弱，却还是精神饱满，流露出一股信心十足，指挥若定的态度。

紧接着，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就一前一后夹着金手指领班联袂下楼。可是，当他们走到酒馆大厅，三个人成列的身影竟然无端端少了一个。

“独狼”们坐不住了，酒馆经理还在擦酒杯，嘴角却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至于年轻的情报贩子却趁机翻窗跃出酒馆，就地一个翻滚，标准的卸力动作，不动声色地脱掉碍事的灰色罩袍，露出标志性的巡夜骑士的半身盔。

很显然，此时他已经用艺人面罩，改头换面成新的身份，一个瘦弱的中年人。

这位赫赫有名的“千面人”迈开腿走路，浑身上下所有零件都在动，一看就知道是守夜人里的老兵油子，真的很有欺骗性！

第五十三章生死逃亡

妆扮成东木城巡夜骑士的资深情报贩子“千面人”混入酒馆外面避风等待主人的骏马群里，不慌不忙地褪掉惹眼的半身盔甲，露出里面灰扑扑的船厂工装。

他伸手进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软毡帽慢慢抖开，顺手戴在头上，转眼过后完成换装。

“千面人”脚步坚实却略微有点沉重，多出一抹扛起沉重的生活压力的负担姿态，双肩微微缩起，显得有点长期营养不良的佝偻，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行家“模仿大师”学会的高级技巧，除了平时多注意和精细的观察，转变情绪心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毕竟，他可是一个人出来单干的独行客，背后没有团队可以依靠，更没有强有力人士的撑腰，甚至没有外交人员的豁免权，在这门风险极大，回报率上下浮动很大的行当生存，依靠的就是完美的伪装，以及谨慎小心到无以复加的具体细微程度。

与此同时，“大脚雪人”酒馆下楼的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两个人。有人猜测是转角处的额外停顿让目标跑了，也有人揣测是小家伙运用了高明的障眼法。

不管怎么说，酒馆大厅里悚然起身的己方势力，包括原本盯着“千面人”的猎犬，都把目标转到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身上。

若不是看在这座酒馆是暴风家族运营，和如今藉着“贤者”号令黑暗世界的那位帝王有密切的关联，这些来头很大的人可不会如此好说话，早就把“大脚雪人”酒馆翻个底朝天，发誓即便刮地三尺也一定要把目标找出来。

暗警厅的猎犬反应最快，第一时间上前控制楼梯下来的过桥手杰克和快腿贝托，并在后者身上搜出不符合其身份的巨额财产，价值至少三百银德勒的市政厅税收担保的战争债券。

谁知道，快腿贝托视财如命，亲眼看见这么大一笔巨款离自己远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偷回到手里，即便衣服领子被“猎犬”牢牢地抓住，他却像是一条滑不溜丢的游鱼，哧溜一声就从暗警厅探员手里脱身，手脚并用地翻进酒馆柜台后面，噌地一声，双脚蹬地贴地滑进后面的厨房，连滚带爬地往酒馆后门溜走。

暗警厅资深探员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件单薄的粗布外衣，简直就是无声的嘲笑，酒馆大厅里十几桌客人都是道上的兄弟，亲眼看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猎犬”吃了老大一个憋屈，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都在暗地里憋着笑。

酒馆吧台的经理擦杯子的手都停顿了，嘴上不说什么怪话，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太坏了！”

暗警厅带队的探长劈手抢过粗布外衣，笑了笑：“钱的事不用管！主要目标不变，抓住接头的千面人和带走赃物的小贼头，最终挖出代号鼹鼠的内鬼！”

既然探长主动负责扛起秘密抓捕失手的后果，其余“猎犬”自然没了心理压力，被快腿贝托挣脱的探员直接开口询问。

“头！这三个小家伙怎么处理？他们明显是一伙的！”

探长犹如鹰隼的锐利目光随即盯着过桥手杰克，看地这个街头厮混的鼠辈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双肩犹如深秋时节的树枝哆嗦起来，才满意地点点头：“只带走这个惯偷，我要弄清楚那个小贼头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略微知道内情的探员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会不会被激活了？毕竟失窃的物品里面，有一件与他们的相性非常高！”

探长恍然明悟过来地“唔”了一声，轻轻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在灰巢的实验室有过相关体验，尽快抓到带走失窃物的小贼头，免得最新成果披露出了去，影响主管内务安全职能的我的仕途！”

竖起耳朵旁听的道上兄弟闻言哑然，酒馆经理更是忍不住莞尔一笑，前面说的好好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暴露出“猎犬”的心思，一切紧迫感最终根源竟然源于屁股下面的权势宝座。

“原来号称伊斯特伍德伯爵的忠犬的暗警厅成员也是有自己欲望的普通人！他们和我等有什么区别呢？”

抱着如此别致的想法，“大脚雪人”酒馆里的道上兄弟不约而同地先后起身，一个个鱼贯而出离开这家不能动手闹事的禁地，揣着不同的想法和目的奔走在人头涌涌的街道上。

道上兄弟们的狩猎又开始了，那些具备特殊追踪能力的行家在酒馆周边跑了几圈，很快就有所发现。

在手臂融合“荣耀之手”魔术回路，并在无意中激发进入阴影潜行状态而隐身的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怀里揣着战争侧“百夫长”的腿部部件，惴惴不安地逃出大脚雪人酒馆，由于他并非资深的游荡者，难免在雪地上留下足以致命的痕迹。

不止是来自暗警厅的猎犬在追踪，就连行走在灰色地带的野狗，混迹在黑暗世界边缘的“魔犬”都开始行动了。

很快的，消息传到匕首与披风公会现任首领耳朵里，这位在组织衰弱时就任的家伙立即做出对自己对公会最负责的表态。

将维德斯克领班的金手指开除出组织，匕首与披风公会决定与他们完全切割，以此向官方表露心迹，向道上的兄弟示人以诚。

他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只不过流程必须走一遍，免得留了口实给对方。说真的，市政厅严格管控的战时官方舆论不会多事，也就是民间方面，尤其是市井平民的闲言碎语方面可能会不好看，也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

暗中生产魔术回路的福克斯监狱正在自查，“贤者”暂时没有任何表态，反倒是唐顿家族为首的一些老牌贵族相当愤怒，认为是无时不刻都在捣乱扯后腿的新贵在幕后操控，都准备在监狱里发起一场名为“清洗”的大规模行动。

可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贤者”赶紧出来调停，准备关停福克斯监狱的秘密生产车间，这个举动吓得与他们紧密勾连的老牌贵族赶紧打消了破坏现状的想法，并极力挽留潜力无限的魔术回路项目。

抓内鬼的秘密调查还在继续，与贤者合作的贵族甚至请出了精通心灵拷问的魔法师，擅长在梦中挖掘出相关情报的灵能者后裔集大成者“入梦人”。

不过为了不影响福克斯监狱的日常生态，调查的进度真的有点慢，慢到老牌贵族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而藉着“荣耀之手”魔术回路一路潜行，被无处不在的阴影保护的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蓦然发现追踪自己的官方猎犬和道上兄弟，真的掏出压箱底的王牌，誓必捉拿住自己。

暗警厅探员牵出最狡猾的狐狸都逃不脱死亡阴影的猎狐犬，在厚厚的冰雪覆盖的路面，一点点低拉进于自己的距离。

至于道上的兄弟，连属于禁忌的魔物——洞穴魔犬也从不知道哪个旮瘩提溜出来，据说任何魔力的异常波动都逃不脱它们炭红色的魔眼。

若不是，维德斯克无意中激活体内的阴影天赋，能够短暂脱离主物质世界，进入所谓的阴影界避难，他早就被官方专业人士和民间职业者联手挖出来了。

当呲牙咧嘴的猎狐犬成群结队地掠过维德斯克下方的巷子，洞穴魔犬的眼睛盯着越发显眼的“荣耀之手”的痕迹，一步步向目标迈进时，筋疲力尽的维德斯克不得不激发潜力，再次躲进只有灰白黑三种单一色调的阴影界。

在逃亡的路上奔跑了一天一夜，亡灵都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异常珍贵的宝物。维德斯克思来想去许久，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不久前的一笔买卖，从年轻的买家手里淘换来的魔术回路。

“大意了！落在他的手里没有使用，谁都没有察觉，我冒险尝试一用，就被人抓住尾巴了。”

维德斯克毕竟不凡，很快就梳理出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眼睛盯着右手内侧的“荣耀之手”，想要伸手过去揭下来，结果却发现随着使用次数多了，它竟然与自己紧密相连，根本分不开来，完全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照这样看来，荣耀之手是不能用了，太容易被发现，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毕竟是有瑕疵的次品！”

维德斯克从怀里掏出贴身收藏的卷轴，还有战争侧“百夫长”的双腿部件，同样是魔术回路，它是完整的一对，应该会有不同的非凡表现罢。

于是，存着死里求生想法的维德斯克，缓缓地打开卷轴，露出与之前分毫不差的“百夫长”部分魔术回路，仔细端详片刻，顿时横下一条心，按照上面的指引，将它们分别取下，贴在左右小腿的后面。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概是比较完整的缘故，依附在人体肌肤上的魔术回路主动延伸出去，向下包裹脚踝形成内外两个银灰色的圆环，向上延伸到膝盖，将整个关节囊括其中。

可是，不比“荣耀之手”魔术回路进入阴影界自动且飞快地充能，“百夫长”魔术回路融合人体后，代表亮度的锁链状纹路本身却很慢很慢地缓缓点亮。

“难道是我的体能不够？”维德斯克终于想起来自己逃亡了一天一夜，早就饿地前胸贴后背了，赶紧从腰袋里取出干粮，也不怕口干舌燥，直接塞进嘴里胡乱吃了起来。

在阴影界不能呆太久，维德斯克察觉到指尖微微发麻，可怕的黑白灰三色终于侵染过来，吓地赶紧脱身重回主物质世界。

与自己手脚并用横在巷子上方空处的地点不同，维德斯克发现自己待在一座面包坊的酒窖里。

赶紧喝口麦酒压压惊，顺便润和一下被干粮折磨的喉咙。维德斯克想到就做，双手抱住一个半人高的橡木酒桶，嘴巴堵在水龙头上，咕噜噜地畅饮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掰回开关，克制住自己渴饮免费麦酒的欲望：“不能再喝了，再喝会醉！”

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桶，维德斯克看着酒窖异常厚重的大门，侧耳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裹住双脚的“百夫长”魔术回路按照他的心意悄然亮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命运弄人

“妈妈，就算是规格最小的酒桶也是很重的，还是我来吧！”

沉重的脚步声顿时戛然而止，另一个轻快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罗格，你真是长大了！如果你爸爸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会乐疯的。不止是这座酒窖，就连整座面包坊，都是你挣来的产业，简直不可思议！”

瓮声瓮气的粗嗓门毫不掩饰主人的喜悦之情，毕竟以前的罗格就是个街头厮混的小混混，实在是让家里人操碎了心。

就在这位被母亲称呼为罗格的小哥伸手搭在酒窖大门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一股浓度惊人的阴影魔力含而待发，连忙后退几步，伸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小声嘱咐道：“有危险！后退，后退！”

在贫民区里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诸多帮会起起伏伏，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中年妇人，尽管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任由自己被儿子用身体掩护着往后退，从始至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这大概就是母子之间的信任罢！她相信儿子罗格不会骗人，也没理由骗她，毕竟给一贫如洗的家里挣回价值不菲的产业，只要手脚勤快点，至少可以保证家里富足生活几十年，如此“孝顺”的孩子，最近可真的不多见了。

当然了，如果罗格身上别多出那些诡异的玩意就更完美了。曾经见识过罗格“完全体”姿态的母亲，事后可是发了好几天噩梦。

与此同时，察觉到酒窖的门没有打开，维德斯克觉得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马上激活融入双腿的“百夫长”魔术回路部件。

瞬息间，右六条、左五根的银灰色锁链状纹路同时点亮，维德斯克感觉全身充满勇气和力量，猛地双脚顿地借机发力，整个人犹如出膛炮弹爆轰而出，“噔噔噔”连响三声，向薄木板拼凑而成的酒窖大门撞击。

“咔擦”一声，两指头厚的酒窖大门根本抵挡不住，就被维德斯克这发人形炮弹一口气轰碎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破片犹如烟花，猛烈地喷射出去。

大部分劲道十足的破片都落到空处，唯有小部分渣滓激射闪避不及的罗格母子两人。

罗格冷哼一声，右手掌心猛地睁开一只眼睛，凭空召来一股轻风，由缓到急并高速旋转起来，竟然生成一面两肘尺直径的风盾，将所有一切致命威胁都阻挡在外面。

换作其他人，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罗格的眼角余光看到母亲惊恐未定的神情，缩起肩膀回避急射而过的碎片，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真的是生气了。

于是，被“螺旋”风盾卸力的破片，没有纷纷扬扬地落下，扑簌簌掉在地上，而是被罗格重新赋予强劲的力道，转头向事先发起挑衅的人予以同等程度的还击。

就在这时，维德斯克这发人形炮弹的冲力消耗殆尽，双脚稳稳当当地先后落地，右手打了个响指，趁机竖起“荣耀之手”的食指，被阴影能量充能填满的魔术回路自主激活“隐身术”，令他的身影在所有人面前淡化消失。

回归家庭生活的魔眼罗格看到这一幕，立即猜到暗中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自己服侍的贫民区之王，如今北地地下世界公认的黑暗帝王，就不打算继续插手，免得坏了“老板”的好事。

正因为如此，螺旋风盾收集起来的无数破片并没有回敬那个此时身处漩涡中心的小子，而是非常不巧地落到空处。

维德斯克此时才发现，自己是何等不幸，才会闯入赫赫有名的“魔眼罗格”的家里，恐惧于这位非人者的威名，他赶紧抽身速退。

左右环视一圈，维德斯克发现距离地面两刃高的墙上有一个开口很小的气窗，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估计可以刚好越过，于是双脚的“百夫长之腿”魔术回路再次点亮，暂时获得堪比精英战士的弹跳力和爆发力。

紧接着，维德斯克身体下沉，飞快地调整重心位置，猛地顿地发力，一个灵活的鱼跃翻身，犹如精英跳高运动员附体，在半空中划过曼妙的曲线，从面包坊的天窗一闪而出。

性格粗枝大叶的妇人难得精明了一回，抬头看着风声呼啸而过的天窗，在微黄的曦光下，扬起一缕堆积多时的灰尘，犹如无数色彩斑驳的天界神使洒下的羽毛，低头就看见儿子右手掌心镶嵌着的恶心玩意，强行压下所有不适，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个致命危险，被你吓跑了？”

魔眼罗格轻轻点头，同时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微微发白的脸上神情有点难看，连忙闭上战败一位大骑士掳掠到的风精融合寄宿的“风王之眼”，右手握紧拳头收到背后，笑道：“是的！妈妈，这个偷走我王宝物的小子被我赶跑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罗格的母亲很清楚地知道，儿子为了这个残缺破败的家付出了一切。自己是他最后的依靠，维系人性的温暖，漂泊在山与海之间无处安放的寂寞心灵最后的港湾，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殊不知，她的这种态度并没有缓和“魔眼罗格”内心的焦虑，反而令他更加自责，进而对自己向往的家庭生活产生隐隐的疏离。

换句话说，母亲和家人不能直视问题所在的核心，成为“魔眼罗格”心里永远迈不过去的坎，无法真诚地拥抱，他就永远无法真的回归家庭。

到最后，“魔眼罗格”只能与充满儿时的回忆，洋溢着壁炉温暖的温馨家庭作痛苦地切割，转头在堕落的道路上狂奔，成为创造他的黑皇帝手中的尖兵，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至少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魔眼罗格还能和一帮相同境遇的落难兄弟谈笑风生，还能在和圣光教会的神斗士，肖香克监狱的大骑士开战后，享受酣畅淋漓的盘肠大战时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紧张窒息，以及最后获胜时甘甜的胜利滋味。

想到不久前的地下街战役，自己与三位资深黑骑士拼地不分上下，为主人创建“贤者”组织，进而统率北地黑暗世界登基成为黑皇帝，自己也成为受人敬仰的“王的宝藏”，还是少年的魔眼罗格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

在她的身上，属于人性的部分竟然多起来了，这与计划中的堕落之路完全相反啊！或许是出于自身的人性弱点，虚荣、贪婪、骄傲等欲望过于炽烈的缘故罢，令他更像是个人，而不是基于魔法的诡异造物！

与此同时，维德斯克逃离“魔眼罗格”的老巢，面包坊屋檐下的积雪多出一蓬炸裂的雪粉，随着解除“荣耀之手”的隐身，这个金手指领班的瘦弱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与其它街区现身立即引来猎狐犬的狂吠声不同，或许是得益于魔眼罗格的威名，附近竟然罕有地出现追捕的真空。

维德斯克立即意识到这点，并马上开始抓紧时间回气。

环视左右，维德斯克发现自己身处距离码头区很近的诗鹰街区，据说这里曾经是清道夫公会的驻地，那位依仗肖香克监狱发家致富的新贵，工业巨头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老巢，连黑皇帝都要给面子，没有插手进来的禁地，与圣光教会大主教甘道夫庇佑的城西富人区一样，诸多黑暗势力不敢冒犯的和平区域。

“只要躲藏在这片街区，我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还能挤出时间来，好好琢磨一下与我密不可分的荣耀之手以及百夫长之腿的奥秘！”

维德斯克慢条斯理地整理单薄的外衣，离开魔眼罗格为家人购置的产业，不敢抬起头怕被人认出，只是双手抱臂，肩头微微哆嗦，很快扮成一个随处可见的“雾都孤儿”，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在街头上奔走，谋求一份活命的生计。

擦身而过的路人或许会可怜他，却不会无端端地大发慈悲，毕竟现在是战时体制，除了真正手握大权和财富的权贵，就算是工场的管事，商行的经理，日子都过地紧巴巴的，实在是没有滥好人的性格发光发热的余地。

可是，只有维德斯克知道，这些不过是伪装罢了，右手的魔术回路充满涌动的阴影能量，尽管冷冰冰的，却比积雪覆盖的街头“暖和”多了。更别说，双脚逐渐融合的“百夫长”魔术回路，从周围空气里抽取游离的魔力，令穿着薄皮靴的脚底板都有一股暖意。

可是，维德斯克毕竟是在各方势力追捕下逃亡了一天一夜的人，腹中饥火燎烧，可不是几块干粮和几口麦酒就能填满，他获得短暂的安全后，现在又感觉饥饿了。

饿到什么程度？维德斯克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三十磅重的烤乳猪，而且还是连皮带骨全部吃掉。

或许是“荣耀之手”魔术回路里浸润的阴影能量的影响，维德斯克的眼睛饿地绿油油的，就像夜中生灵的佼佼者荒原独狼，又或者是大草原上与雄狮争口腐肉吃的鬣狗。

就在这时，维德斯克看见一辆四轮平板货运马车改造而成的有固定线路的公共马车，难得的是车夫在前面检查驽马的固定装置，马车左右没有人待着，他就灵光一闪，迳自从后面上了马车。

车厢座位下的空档，躺着维德斯克的瘦弱身体，他感觉车厢里面很温暖，估计大概是垫脚的毛毯下面灌满热水的铜管在散发着热量，避免坐车的乘客受冻。

“据说此举是清道夫公会的集体智慧，甫一出现就受到很多权贵的喜爱，纷纷改装了家族马车，而后才轮到后知后觉的市政厅下辖的公共车马行。”

维德斯克想到这里，蓦然发现自己乘坐的马车有点不对劲了，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没过多久，外表朴素无华，内里豪华精致的马车终于等到正主登车了。

一个刻意压低声音的充满贵族矫揉造作气息的声音轻轻吩咐：“前往目的地孤山，特里斯家族城堡！”

维德斯克浑身寒毛陡然竖起，他立即意识到刚刚登车乘客的真实身份了。

特里斯骑士领的领主阁下，清道夫公会会长，肖香克监狱典狱长，军工制造业冉冉升起的新星，传统土地贵族和工商业巨头争相拉拢的新贵，短短三个月内强势崛起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

“为什么在前方战线吃紧的时候，他会抽出时间前往特里斯家族城堡？”

维德斯克突然感觉到身体的阵阵无力，体会到什么是命运弄人。自己有多倒霉，才会上了这位兼具超凡实力，坐拥庞大势力的巨头的私人马车。

第五十五章倚势凌人

外表朴素无华，内里精致细微，充斥着权贵独有的高端享受和科技进步带来的极端便利，这辆边厢板上只有一枚双剑交叉放置在鹫盾背景上的家族徽章的四轮马车，在兼职车夫的一声轻轻呵斥下缓缓驶离公共马车停车位，镶兽皮的钢质车轮碾过塞满细碎沙砾的鹅卵石直道，发出春蚕啃噬桑叶的莎莎声。

特里斯家族属于传统的土地贵族，在北地逐渐兴起的工业革命浪潮中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无论是固定的领地税收，还是传统的庄园收入，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缩水，而为了维持家族的日常开支，所谓的老牌贵族的体面，不得不向手中握有大量流动资金的新贵借款，为此甚至抵押了领地内的产业，甚至是部分佃户的所有权。

所幸的是，特里斯家族没有愚蠢地质押对功勋贵族来说最重要的土地，否则的话当代族长和核心决策圈就不止是特里斯家族的罪人，弄不好会因为失去太多土地被开除出贵族序列。

不过，他们的坚持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在大量廉价工商品的冲击下，朝出而作、落日而息的田园牧歌的生活不仅摇摇欲坠，甚至已经因为大量自由民进城务工出现支离破碎的迹象。

在临近溺水的人眼里，任何一根稻草都是可以救命的依仗，于是在他们听闻家族分支奥德里奇特里斯快速崛起的事迹后，主动伸出友谊的手，以临近神诞节为由，大家族团聚的名头，准备一举拿下肖香克监狱的新任典狱长，一口吞下这座获利不菲的监狱工场的军工制造业，藉此继续维系特里斯家族的荣光。

当然了，贵族的手段也就是那些毫无亮点的小花招，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自己估计最大可能会是亲上加亲的联姻，也有可能是将他纳入家族继承者序列顺位的机会。

“宴无好宴！失去前世的记忆，让我无法把握此次回归家族的脉络。奇怪，上一回我是如何征服特里斯家族，成为新任家族族长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轻轻晃动脑袋，在车厢里还有外人的当下，他无法取出“先知权杖”眺望未来的时光长河，哪怕短短的一天时间而已。

升职为肖香克典狱长秘书的少女琳恩早已不是昔日纺织女工的麻木呆滞，以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的名义和市政厅各方势力打交道，磨练出如今一身精干的女强人气质，被假日岛秘境选中，于夜晚进入其中冒险历练，不仅迅速蜕变成颇具实力的职业者，还在危机四伏的秘境里认识了不少强有力的朋友。

这些人多是东木城的贵族子弟，以及侍奉驯鹿之王殿下的北地老牌贵族的后裔，本是奥德里奇特里斯前世崛起的助力之一，现在都便宜了少女琳恩，让她大开眼界的同时编织出属于自己的人脉。

事实上，他们这帮人在假日岛秘境开荒团战许久，已经突破外围由南瓜之王殿下布置的防御圈，渗透进入内圈的祁并者生活的半神国地带。

来自东木城的贵族子弟当中有不少人接触到驯鹿之王殿下神职点化的特殊建筑“满愿井”，获得了巫师的施法源泉，踏上法武双修的超凡者的道路。

少女琳恩就是其中之一，不仅仅是普通的初阶游荡者。她先是通过巫师敏锐的嗅觉感受并接触到阴影界，熟练地掌握阴影之力，进而将游荡者职业大幅度提升，完成双职业的升华，转眼过后赶上伙伴的水平，始终没有被这个充满天才的小集团抛下。

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即便知道少女琳恩机遇连连，能够在如此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自身实力都快赶上麾下六位大骑士的水准，也不由地刮目相看。

不过，源自于本能的对命运乱流的警觉，奥德里奇特里斯还是察觉到前世的老熟人驯鹿之王里德勒殿下，如今声势百倍于过去的圣光之主，在自己的身边埋伏下暗手的举动。

肖香克监狱秘书琳恩女士在车厢里坐定后，缓缓地摊开一份厚厚的报表，不仅有最近监狱工场的营收状况，日常开支明细，还有排地满满的的订单等一系列的日常汇报等着。

以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如今迈入人间传奇的实力水准，他感受不到外界寒冷炎热的影响，不过贴身秘书琳恩的脸色在车厢底部的暖气管辐射下渐渐红润起来，才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吧！”

琳恩立即明白过来，翻来手中的报表，就用上一种干练不失温和的语气，以魔法咏唱者的语调开始叙说。

“最近三天以来，工场从战地商人手里承接三百套报废的盔甲，熔炼回收后得到铸造五十六套盔甲的铁锭，修补恢复四十八套，回收率仅仅三分之一强，中间商在里面上下其手，克扣程度越来越大，严重影响到我方的盈利。”

奥德里奇特里斯却笑着摇头：“本来就是无本的买卖，战地商人承担着很大的风险，没有暴利他们根本没有动力！”

肖香克监狱的典狱长沉吟片刻，轻轻点头：“这样吧！扶持一个新的合伙人出头，转告我们在孤山骑士团里盟友，只要他能更换战地商人，我不介意利润分成由五五开，转成四六开！当然了，他六，我四！”

秘书琳恩女士讶异道：“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得失，就对我们的盟友让利一成，牺牲未免也太大了罢？”

“合作伙伴之一的战地商人的贪婪让我很不爽，他的胃口也太大了，每次都侵占我方的利益，一头难以喂饱的饿狼！以后的合作他会继续伸手，勾结军方的要害部门强力人士，甚至试图夺取合作主动权，逐渐取代我的位置，不能粗防备一手。至于，我们在骑士团里的盟友，只要他还是管着后勤保障的主要军需官，就绕不开开价最高的我方，也不会打我的产业的主意。再说了，一成利益不算什么，用内衬贴皮草的全副盔甲抵充，他会更加满意的。”

奥德里奇特里斯没有说明白的地方，就是背靠元素工业供应链日益成熟的半位面，这种盔甲要多少有多少，成本相当的低。

归根结底，肖香克监狱工场就是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用来遮掩事实真相的幌子，谁夺取走了都没有关系，元素工业半位面才是典狱长特里斯勋爵的根基，任谁也无法夺走，这才是强者的基石。

秘书琳恩女士会意过来地重重点头，理解了典狱长不同于凭着一腔热血和豪迈气概在战争中崛起的暴发户的特质，发现合作伙伴有异心就赶紧换人，而拥有渠道和广泛的人脉，掌握战地回收业终端的供应商，哪怕是骑士团的高层也不会轻易得罪，更何况典狱长特里斯勋爵为此做出重大的让利举动，足以填平临时更换中间商带来的种种不快。

“好吧！照这样看，我们那位看不清楚自身处境，又过于贪婪的合作伙伴即将离开这门获利颇丰的行业，希望他能挺得住！当然了，他有很大的可能会主动前来认错，抱着您的大腿，恨不得把您的靴子舔干净。”

奥德里奇特里斯对于贴身秘书的戏谑语气说出的调侃的话毫不在意，只不过这番话出口后，座位下面的空档传来重重的心跳声，引起了骑士领主的注意。

“大意了！没想到被一个小毛孩混进座驾里都没有发现，难道是我最近太过于膨胀的缘故？”

奥德里奇特里斯竖起手指按在嘴上，示意对面汇报工作的贴身秘书闭嘴别说话。

紧接着，在琳恩女士莫名其妙的时候，肖香克监狱的典狱长抬起脚尖不轻不重地朝地毯一点，一股沛然大力发出，就将藏在座位下面的维德斯克震荡出来。

甫一露面，这位金手指领班就意识到自己处境非常不妙，立即发动右手的魔术回路“荣耀之手”，整个人就在瞬息间淡化消失。

随后，与双脚融合绑定的“百夫长之腿”激活点亮，眼看着就要突破车厢逃走。

“怎么可能？”同样浸淫于阴影之力的琳恩女士，根本无需主人吩咐，下意识地伸出手，间不容发地抓住维德斯克的脖子，“荣耀之手”附带的隐身术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再加上食指掠过金手指领班的头颈麻筋，直接将他全身力道卸尽，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尽管没有前世的记忆，奥德里奇特里斯看见维德斯克褪去覆盖全身的阴影露出真面目后，还是依稀想起了什么，也就没有过于苛责。

这位领域越发深邃的骑士领主只是感慨于造化的玄妙莫测，当然了他也在暗自揣测是谁拨弄命运之弦，在自己“远行”暂离东木城的时候，送上这么一个座探暗子。

“难道是那位神威深不可测的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还是最近见不得光的事业突飞猛进的黑皇帝漆黑的南方之剑阁下？嗯！这个小家伙身上的气息，固化在他身上，传闻中的魔术回路！有意思，真有意思！”

与奇经八脉相仿的魔术回路勾起穿越重生者奥德里奇特里斯久远的回忆，他哑然失笑了起来，仅仅看了与自己有缘的金手指领班，就获得了“荣耀之手”和“百夫长”魔术回路的详情以及所有细节。

转眼过后，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脑海里不仅推演出“荣耀之手”魔术回路的全貌，阴影侧“游荡者”进阶职业的“影贼”魔术回路奥秘也到手了。

“这个附魔外挂稍微修改后，可以给秘书琳恩使用！可惜了，不能带进秘境使用！”

至于“百夫长”魔术回路的概细也差不多稳定了，给清道夫公会人手一套，每个人都实力暴增，那场面肯定很震撼。

“黑皇帝最近有大动作吗？故意安排这个信使送上好处，想让我置身事外？还是劝告我别掺和进他的接下来的行动里？”

奥德里奇特里斯很快想到临近尾声的所谓的首次圣杯战争，顿时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声：“突袭吗？不过，最终的胜利者很有可能是圣光教会一方！里德勒殿下通过这个巨大的仪式，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这才是关键！年轻的黑皇帝未免也太鲁莽了！”

突如其来的决战，刚好在自己离开东木城的时候爆发，不得不说其中必定有蹊跷！

“算了吧！我还是专心致志收服特里斯家族为己用！孤山本家城堡，我来了！”

就连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也无法察觉，命运有了重大的改变，漆黑的南方之剑并非没有胜算，曾经一体双魂的他的老师，传奇枯萎者阁下吞噬融合失落神祗的神性，正在蜕变中即将苏醒。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伊列丹暴风殿下正在孤山最高峰沐浴日月光辉而不断纯化神躯，随时都能破壳而出。

第五十六章忠犬悲怮

沿着城中大道缓缓驶出东木城的马车里，被秘书琳恩女士当场制服，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维德斯克运用自己已知的所有手法暗中挣扎几十回后依旧没能挣脱敌手，累地直喘粗气，就像一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内心的沮丧涌到脸上，腾起羞愤、气急败坏的潮红。

“魔术回路流到市面的事，不仅是东木城官方发布通缉令势必将你追捕归案，就连暗警厅那群嗜血的猎犬也被贵族撺掇着准备要你的命，更别说逐渐热闹起来的北地情报界到处都在传播你的消息，那些心狠手辣的王牌间谍和来自中土诸国的探子，一定会用尽手段榨取出你的最大秘密。我敢保证，你绝对撑不到最后，在残酷的刑罚下，没准连你小时候几岁尿床的光荣事迹都会被敲打出来。”

秘书琳恩毫无淑女的自觉，温柔地掐住金手指领班的脖颈，嘴巴贴在他的耳朵旁边，用这种颇具暧昧的姿势，说出触及人心最恐惧的话语，即便维德斯克心冷如铁，也经不住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一方面，他感觉到耳边痒痒的撩人心弦，鼻子闻到的尽是少女身上洋溢出来的体香芬芳。另一方面，维德斯克心里很清楚，琳恩的恐吓并非谎言，而是真有可能实现的事实。

最终，还是奥德里奇特里斯看不过去了，轻轻抬手弹出食指，示意秘书琳恩女士可以收手了：“别吓唬人了，他毕竟是个孩子！”

少女呵呵一笑：“现在放他下车最好，不过目前还在东木城里，一旦你离开这辆马车，就是赶着送你去死，我毕竟心软，真的做不到。正因为如此，你还是乖乖地待在车厢里，等到安全的地方，就会让你下车离开的。”

维德斯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人安排地妥妥当当的日常，可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小命起见，他还是只得乖乖地听话，收敛起身上生人勿近的抗拒心，就像贵妇豢养在袖子里的茶杯犬，蹲坐在铺了厚厚的地毯的车厢里，一动也不动。

与此同时，暗警厅里擅长占卜术的资深探员，已经凭着地图和比例尺，锁定了维德斯克的所在区域，甚至确定他在匀速地移动中。

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各国间谍更是凭着金手指领班无意中留下的蛛丝马迹，拉网式的搜捕到他目前的行踪，可是那一辆标记着贵族徽章的马车实在是得罪不起，大部分情报界的精英人士即便有所发现，也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兼职马夫的人是圣棺骑士威廉，敏锐的直觉早就发现城中大道两旁的高楼建筑，尽是流露出敌意的陌生面孔，对此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履行圣杯战争的契约与魔焰罗格一战，被他的塑能火焰剑击败，夺走了契约风精，尽管领主阁下没有苛责，反而赐予更强的风精伙伴，不过失败的耻辱我牢记在心。不管是谁胆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必将以最大功率的必杀技裂风剑送其前往冥土的单程票。”

下定决心后，圣棺骑士威廉身上的气息不仅没有勃发高涨，反而往身体核心的源泉内敛收缩，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人，实质上已经默默地积蓄着力量，随时能够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具有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的暗警厅猎犬，谨慎地没有出手，至少在东木城内开打，一旦战况波及开来，肯定会造成很大的破坏。考虑到城中一草一木都是伊斯特伍德伯爵的产业，他们决定暂时观望。

至于来自各国情报界的精英人士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可是就此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有可能令任务中止，实在是有些不够明智。再说了，出手不一定要亲自，也可以花些小钱雇佣什么都不知道的第三方上去试探。

于是，一群行走在黑暗地带的职业者，混合了劣血战争战败方的失意雇佣兵们，在破败的酒馆喝着掺水的廉价麦酒时，突然接到了一份报酬不菲的工作，拦路抢劫一辆贵族马车。

醉醺醺的酒意在黄澄澄的金币面前瞬间消失，这群七拼八凑的雇佣兵们很快携带着趁手的随身武器，提前一步出现在厢板上有特里斯家徽的马车前进路线上。

奥德里奇特里斯背靠着软座，正思索着如何征服本家的策略，突然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敌意，尽管来自一群不知所谓的蝼蚁，却还是心有不快，抬起脚尖不轻不重地一点。

“威廉！”

兼职车夫的大骑士听到主君的呼唤，不容置疑的强势，命令似的口吻，这是明示自己放手去干，顿时喜上眉梢地咧嘴一笑。

紧接着，他就看到距离城门口不足二十刃的十字街口，突然涌现出十七八个手持枪盾、臂弩、斩马刀组成的典型雇佣兵战阵。

圣棺骑士威廉惊人的动态视觉，看到锈迹斑斑的铁尖枪，忍不住哑然失笑，稍后再注意到坑坑洼洼遍布伤痕的镶铁皮筝形盾，终于按捺不住地豁然起身。

与大骑士契约的元素伙伴，一头成年风精悄然出现了，凭空卷起的旋风，扬起兼职车夫的头发，螺旋上升的力道令过肩长的金发有如火焰熊熊燃烧。

圣棺骑士威廉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猛地双脚顿地发力，铺着鹅卵石的夯土地面如同被炮弹轰中，应声往后喷射出大团束状沙土碎石，他整个人原地消失了。

奉命狙击贵族马车的雇佣兵们，里面不乏见过大世面的资深老兵，看到车夫突然起身跳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他们发现可疑目标原地消失，立即意识到踢中铁板，连彼此对视交换眼神的机会都不给对方，毫不犹豫地舍弃一切，侧身翻滚进行战术闪避。

“必杀疾风剑！”

借助远超于军马的爆发性高速，圣棺骑士威廉先一步抵达狙击战阵前十刃远的地方，快如闪电挥出了千锤百炼的秘银剑“安魂曲”，成年风精依附在剑身形成的龙卷风，以更加爆裂的姿态化作几十道威力堪比二环法术裂风之伤的弧形风刃，朝组成战阵的雇佣兵们横扫而去。

锈迹斑斑的铁尖枪不比火柴棍硬朗，在风刃的绞杀下凌空切成无数碎块。镶铁皮的木盾更是薄如纸张，稍微擦到一点就当场爆碎成无数木屑，零零散散的碎丝、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如下了一场小雪。

至于躲在枪盾战阵后面的弓弩手、大戟士也没有落到好，即便疾风剑的大部分威力都被卸掉，剩下的余波也在他们身上肆虐，转眼过后，坚韧的皮甲被风刃砍地七零八落，数十条伤口出现在胸膛、四肢，溅起无数腥臭的血花。

“试图伤害贵族之人，形同犯上作乱的叛逆，其罪当受环首之刑！”

圣棺骑士威廉追随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多时，又在肖香克监狱受到刑典的熏陶，谙熟无数对自己有利的法律条文，把还没有动手的雇佣兵砍菜切瓜地处理一通后，特意抢先一步，当众扣了犯上作乱的帽子，堵塞住有可能出现的悠悠众口。

侥幸逃脱性命的雇佣兵残兵不敢出头领罪，半死不活的人被裂风刮到路边，躺在地上痛地直哼哼。

圣棺骑士威廉看到道路畅通，附近无人敢露面，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听到马车滚滚而来的声响，他收起随身武器“安魂曲”，侧身伸手立即兜住一匹骏马的脖子，借助它的冲力轻盈地翻身上马，随后轻轻地跃起，正好落在车夫的座位上，猛然出手抓住缰绳，再次操控着驾车的四匹骏马。

车厢里，奥德里奇特里斯满意地轻轻点头，尽管没有亲眼目睹刚才的一战，他还是凭着敏锐的灵觉，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

“很不错！比起上一次的战斗，你又提高了很多！”

在道路两旁行人不敢置信的惊愕目光中，圣棺骑士威廉心情舒畅地哈哈大笑，配合着前方不远处十字路口处东倒西歪的非法雇佣兵们，仿佛被人揉烂的潮湿的抹布的身体，更显得车厢主人睥睨一世的威严。

阴暗的角落里，各国情报界的精英人士，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既有试探出少许成果的甘甜，也有惨败收场的苦涩。

至于暗警厅的猎犬们，则暗自庆幸己方没有出手，仅仅是一位车夫就有横扫千军的超凡战技，车厢里那位阁下的实力岂不是更加可怕。

想到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肖香克监狱，被这位新任典狱长经营地日进斗金，暗警厅的行动队负责人在心里，自然而然地提高了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的危险程度。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位没落地差点破产的骑士领小领主究竟获得了什么奇遇，竟然会变成如此棘手？不仅仅是传闻中实力进军到骑士领主的层次，同时还是经营商业的老手，将账目常年赤字的监狱，转化成效率惊人的工场，他在犯人身上施加了什么魔法？”

负责出谋划策的暗警厅“参谋”心里更是骇然，与行动队的负责人彼此交换眼神，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慌失措。

身为伊斯特伍德伯爵麾下最忠诚的猎犬，他们失去了对局面的把控，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这一连串的失败，令曾经高高在上，轻易决定普通人生死的贵族忠犬，按捺不住地悲怮起来。

第五十七章固有结界

尽管各方势力都知道身怀重宝的金手指维德斯克就在那辆外表混不起眼，一个贵族徽章就向所有人昭示车主人身份地位的马车里，可是一番试探过后，知情识趣的人都默默地观望，不敢再次伸手了。

于是，这辆朴素无华中蕴含高端大气的马车，畅通无阻地通过十字街口，兼职车夫的圣棺骑士威廉看也不看道路两旁被他一招重创的非法雇佣兵，双手抓住缰绳凌空抽出爆鸣，四匹拉车的骏马陡然加速，以更快的速度通过东木城的城门，迳自往城东方向的目的地孤山驶去。

秘书琳恩也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外面的景色，从灰蒙蒙的街道路基，转变成林木被刻意砍伐殆尽，只有零星的低矮灌木丛的荒野，顿时知道马车已经出城了。

她没有自降身份地低下头，而是眼睛往下沉到眼底，鄙夷的目光落在明白自身处境，乖地就像贵妇养熟的茶杯犬，忍不住轻哼一声，右手似慢实快地抓住维德斯克的脖子，笑道：“按照约定，出城后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说完，没等金手指领班回过神来，琳恩就自作主张地打开车厢，将小动物似的维德斯克直接扔了出去。

奥德里奇特里斯对此不闻不问，似乎刚才秘书琳恩的举动，就是他下达了命令似的。实际上，他凭着对阴影之力的了解和掌握，正在脑海中推演“影贼”魔术回路的更高层次运用。

“继续进一步开发，只是区区的魔术回路，恐怕是不成的，只有将阴影本质融入体内，将自己转变成半人类半阴影生物的存在，才能完成再次晋阶。这一步，已然触及到魔术回路背后蕴含的真理。在奥法的知识体系下，这被称为奥术师的领域，对于黑皇帝创造的魔术而言，就是固有结界罢！”

想到这里，奥德里奇特里斯突然灵机一动，已然明白潜在的合作伙伴兼竞争对手在暗中筹划的大计。

“漆黑的南方之剑阁下，显然已经发现了新时代的某种神性精神，作了浅层的开发运用！我只是弄不清楚，这一切源自于本身的敏锐嗅觉，还是无意识下的灵机一动？”

奥德里奇特里斯抬起头，有如鹰隼的锐利目光穿透车厢天花板，隔着遥远的距离，来到锚定在主物质世界晶壁上的元素半位面，通过图纸和实际观察收集的数据将东木城沿河工场区机械复刻到自己的根据地，逐渐成形的元素工业复合体，在为数众多的元素精灵推动下，开始升华成更高层次的存在，具备粗浅的灵性，日益活化的构装体！

一辆自行车似的机械，在位面之主的目光注视下，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零件拆解、翻转、组合，竟然在短短的五息时间内，就地转变成一具人形外骨骼装甲，搭载数个银灰色高压蒸汽罐作为额外动力，具备明显的针对巷战开发的战争武器的特点。

“骑士驾驶的通用构装体初具雏形！当然了，与我预想中‘全地形泛用载人持续战略战术机动武器构装体’还有不少的差距。不过，我相信随着关税同盟的战争逐渐白热化，尤其是对东木城有不臣之心的几个北地城邦，活化构装体外骨骼机甲肯定有投入战场使用的机会，到那时再进一步收集数据，以备将来的完全体积累必要的开发和实用经验。”

奥德里奇特里斯缓缓地收回目光，对于影贼的魔术回路也暂时失去了兴趣，过了好一会，听到有人半途上车的闷响，他才讶然失笑，再次开始推演“百夫长”的下一步进化方向。

时间往前推移片刻，自从维德斯克被人扔下马车，很快地就凭着街头厮混磨练出的本事，熟练地翻滚了几个跟头卸掉余力，很快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跟随在贵族马车附近的各方势力，看到目标人物出现在视野里，立即有人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个头戴菱形面具，即使在滴水成冰的寒冬，依旧只穿一条短裤的黑大陆土著，露在外面的古铜色肌肤泛起油量的光华，脸上的面具肘尺见方，具有独特的粗犷风格，中间是人面鱼的花纹，周围有数十个蜷缩成团的衔尾蛇纹。

透过人面鱼镂空的眼睛，黑大陆土著怒喝一声，眼睛诡异地往外凸起。紧接着，一个只有常人膝盖高的白色小人从眼睛里跳出来，速度奇怪地撞中来不及躲避的维德斯克。

轰地一声闷响，金手指领班浑身冒烟地倒下了，眼耳口鼻都往外冒出丝丝缕缕的血烟，显然受创不浅。

就在这时，不甘心就此毙命受死的维德斯克激发了自己的天赋血脉，瞬息间遁入阴影界，整个人在主物质世界悄然消失。

附近有见过世面的人，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来自黑大陆的土著的身份，开口喊破道：“这是沟通自然精魂，懂得驱使它们的舞斗士。各位小心了，他们的进攻方式都是颇具美感的舞蹈，最高境界是将自然精魂化作灵气，纳入体内的灵胃，化身成类似神灵的圣者，战力凌驾在人间传奇之上，神祗敢与神祗掰手腕的强人。”

在场的都是识货的人，身怀绝技的强者更是多地到处都是，不少与其并驾齐驱的黑暗居民，听到有人纤细解释，谨慎地与这位来自黑大陆的舞斗士保持一定的距离。

至于这位刚刚一招就重创小贼头的黑大陆土著，冷笑一声摘下巨大的面具，整个人顿时褪掉所有幻象伪装，变成一个大众脸的普通人。

“这是旧时代的遗产，全名是恶作剧之神未完成的面具！戴上它杀死一个人，将其灵魂纳入面具中，就可以获得至少是本人八成的能力。上一任佩戴者的确在黑大陆冒险中，格杀了一位高阶的舞斗士，幸运地夺取了使唤自然精魂的能力。可惜的是，缺少了最珍贵的精髓部分。”

一番入情入理的解释，安抚了附近许多不怀好意者躁动的心，至少打消了不少卑劣的家伙杀人夺宝的企图。

就在这时，眼尖的人发现目标人物维德斯克在眼皮底下突然消失，不由地羞愤难当。尽管他被自然精魂撞中，以脆弱的身躯承受自爆一击，场面一度纳入各方势力的掌握。

即便如此，这个街头厮混多年的小贼头逃命求生的本事不少，可以肯定他并没有死，就是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维德斯克被迫下车后，立即遭遇各方势力的狙击，不顾生死的攻击手段，终于让他明白自身所处的现状，看清楚自己处于被猎杀的恶劣险境里。

阴影界有一股同化生人的本质，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片刻，不能长久地待着。维德斯克撕开被自然精魂炸地破破烂烂的外衣，露出里面高价购买的附魔内甲，来自肖香克监狱工场的早期产品，竟然挡住了大部分自然精魂爆炸的威力，显然是一分钱买对了一分货——物有所值，贵一点也无所谓了。

不知道什么变故，主物质世界与阴影界并非完全重合，有的地方甚至有重大的偏差。不过，维德斯克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次，已经凭着自己的观察和严谨的推算，摸索出大概的偏差值。

只见这位金手指领班激活双腿的“百夫长”，暂时获得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在地势高低起伏的山岩地带如履平地地前行。

维德斯克估摸着自己赶上了那辆足以吓退各方势力，庇护自己安全的贵族马车，立即从阴影界跳跃出来，回到主物质世界。

当他经历失重似的下坠，睁大眼睛后，就看见四轮马车在身后响起连串滚滚而过的杂音，包兽皮的钢圈车轮几乎擦着脚踝骨呼啸而过，维德斯克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体，双臂摆开一前一后的助跑姿势，猛地顿地发力往前急蹿。

眼看自己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的追兵也是飞快地拉近与自己的距离，维德斯克内心强大的求生欲陡然勃发，双手猛地往前探出，正好抓住马车的后车轴，身体硬拉往前蹿去，整个人得以再次挤入狭小的座位下的空档里。

已然迫近特里斯典狱长马车的各方势力，眼睁睁地看着小贼头维德斯克逃进这位骑士领主的麾下，哪怕没有受到某种程度上的庇护，在场没有人敢冒犯这位手握生杀大权，本身实力又超凡入圣的军工业新贵。

于是，追击的人逐渐地散去，只有少数几个人不甘心地远远吊着，直到这辆马车驶入位于孤山某座岩石高地的城堡里，才悻悻然地退了。

“这就是特里斯家族经营百年的根据地，传说中的孤山岩堡！简直不可思议，大半座城堡都嵌在岩壁上，运用了相当高明的挖掘技术？”

马车顺利地抵达目的地，秘书琳恩下车后，看到特里斯家族别具一格的城堡，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回想着自己听闻、甚至看过的相关介绍，与现实一比较，仍旧是不足以描绘其中胜景之一二。

奥德里奇特里斯漫步下车，听到秘书的话，忍不住摇头轻笑：“哪里有高明的挖掘技术，哪些岩壁上开出的窗口、大门，不过是初代特里斯骑士用佩剑狮咬硬生生砍出来的。日后数代家族子弟逐渐地修缮扩大，前后经历了八十年，才有如今的规模。据说，在最初的拓荒时期，这里是第一代伊斯特伍德男爵豢养狮鹫的鹰巢，被竞争者称作高山壁垒！”

兼职车夫的圣棺骑士威廉也是走这种超凡剑技的路子，对于初代特里斯骑士相当敬仰，他单手提着失去知觉的小贼头，紧紧地跟随在主君的身后。

与此同时，特里斯本家成员听闻来自旁支家族的客人上门，已然在城堡入口飞快地摆开了迎接的阵势。

奥德里奇特里斯环视一眼，没有一个可堪一战的对手，不由地轻轻摇头。可是，从城堡大门里最后走出来的年轻人，凌驾在圣棺骑士威廉之上的实力，就令身为骑士领主的肖香克监狱典狱长也不禁来了兴趣。

“我依稀看到酒神巴克斯赐予的盛满青春的酒杯，战神玛尔斯赋予的沾染不朽之血的荆棘之矛！两位旧时代失落神祇的眷顾，照这样看来，特里斯家族的长子，我的堂弟也是诸神的棋子之一！”

想要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拒绝诸神赠予的礼物，避免被祂们当作扯线木偶，在一座座棋盘上纵横驰骋。

“时刻保持巅峰状态，却对我的试探毫无敌意，看来不是心甘情愿被操控的！我来，斩断你被神祗扭曲的命运罢！”

第五十八章黄昏乐章

纡尊降贵的特里斯家族族长，原本准备下阶迎接来自旁支家族的亲侄子，以他骄傲的性格不至于如此，毕竟还是看在对方身家钜万，有求于人的份上。

可是，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的目光在扫视到特里斯家族顺位第一继承人的时候，没有打过一声招呼，直接爆发出骑士领主的骇人气势。

金黄色的灵光顿时透体而发，有如火山喷发般的惊人场面，漆黑如墨的头发无风而动，缓缓地竖起并摇曳起来，边缘染上一抹铂金的色彩，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稍过片刻，沸腾的金黄灵光在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身后凝聚出一面双剑交叉的盾形旌旗，令他暂时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缓缓地离地而起，悬浮在半空中，睥睨万物的不可一世的目光，俯视着他的堂弟，鲁恩特里斯男爵阁下。

特里斯家族顺位第一继承人被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严重刺激到了，体内的骑士美德源泉更是陡然勃发，以致于漆黑的眼睛如同一个酒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暗金色的琼浆浇灌，迅速上升直至从眼角满溢出来，在左右脸颊凭空描绘出一个个圣洁的象形神文，如同戴上一副神圣的面具。

奥德里奇特里斯无时不刻注意着堂弟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十几个神文组成一副抽象的面具，惊讶地发现就连欧丁神系的恶作剧之神洛基殿下，都在鲁恩特里斯的身上投资了。

“奇怪！特里斯家族难道是天选之族？为什么我和堂弟身上都有旧时代失落神祗提前不知道多久埋伏下的暗手，藉着我们的成长准备收割复苏的资粮？不可能！”

鲁恩特里斯男爵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展现出令人吃惊的实力，不逊色于他的堂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的超凡入圣的凝如实质的灵光。

两位特里斯家族的优秀子弟刚刚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就将族长特意在城堡大门前摆开的迎接阵势吹地东倒西歪。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家族的奴仆，本身并不具备在犹如飓风过境的天威下站稳脚跟的能力，就只能被骤然出现的狂风吹成滚地葫芦。

特里斯家族族长也是在上流社会生存多年的老狐狸，或许他在经营家族产业方面并不是很擅长，可是凭着多年积累的阅历，尤其是历次政坛斗争中屹立不倒的经验，已然判断出一露面就准备大打出手的亲侄子和大儿子，其中一方肯定有问题。

他希望是对面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不过敏锐的直觉则撕开了谎言的伪象，断定家族的顺位第一继承人的身上恐怕隐藏着惊世骇俗的秘密，才能引动一位堂堂骑士领主不顾一切地出手。

奥德里奇特里斯注意到对面的堂弟并不能很好地浮空，于是缓缓地降落到地面，此次前来特里斯本家，并没有携带趁手的兵器，在半位面元素熔炉里重新锻造成形的钝头大剑。

正因为如此，他灵机一动，借用“影贼”魔术回路推演的概念，直接将体内残余的阴影之力凝聚成一把钥匙，打开通往阴影界的门，源源不断地抽取出自己需要的阴影能量。

随着一股沛然难当的灰黑色水银能量破空涌来，填充入奥德里奇特里斯手中具现出旧神影王得意神兵“黄昏乐章”的魔术回路，从而形成最具杀伤力的概念武装。

原本这是一柄肘尺长的匕首，不过在骑士领主的手中，剑刃不断往前延伸，约莫有四肘尺长才稳定成形。

在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一个威力相当于五级魔法“诡计之剑”的大招，在奥法体系来说，就是塑能系六环法术“摩邓肯之剑”，只不过填充进去的能量并非四大元素或正负能量，而是不以杀伤力著称的阴影能量。

与此同时，鲁恩特里斯男爵也是见猎心喜，双手合掌一拍，然后缓缓地往外拉开，掌心出现一条肘尺长的荆棘，当他伸出右手握住时，这段荆棘猛然往前往后延伸，转眼过后变成一柄高出自己半头，两刃长的荆棘长矛，通体猩红如血，唯有尖端泛起令人心惊的暗金色。

特里斯族长也是个识货的人，看见这件神兵利器，后背无数寒毛都竖起了，他知道大儿子不知道从何处具现出的这柄荆棘长矛，足以能够威胁到臻至“圣骑士”境界的上位骑士领主。

奥德里奇特里斯则注意着堂弟取出旧神战争之王玛尔斯的神恩，迅速地扫视一眼，结果却只能解析出十分之一二的皮毛而已。

“不可以用魔术回路复制？不愧是旧时代屹立在万神殿巅峰的战神的专属武器！当然了，也有可能与我在魔术回路领域刚刚入门有关，所学的真理不过是零碎皮毛，还没有构成属于自己的体系。”

奥德里奇特里斯缓缓地降落到地面，披风猛地往外翻开，露出腥红如血的内面，猛然卷起包裹住身体，转变成贴身的皮甲“祭坛”，仿照东木城地底深处连接圣杯战争的战争祭坛构造。

瞬息间，腥红如血的皮甲表面浮现出无数正六角形的网格，如同大自然最强建筑师蜜蜂营造的蜂巢，坚固地如同磐石难以摧毁。

鲁恩特里斯男爵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咧嘴轻笑：“地面战吗？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如果换成是空战，上位骑士领主的堂兄，你的胜算至少会高出两成。”

奥德里奇特里斯双脚一前一后，不丁不八地站着，左手往前戟指对方，右手正握“黄昏乐章”往后收于腰际。

“只是多了两成胜算，那实在是太少了！真是令人遗憾……”

话音未落，奥德里奇特里斯整个人原地消失，双脚站立的位置猛地出现两个没过脚踝的凹坑，往周边辐射出无数裂纹，如同蛛网状，大大小小的碎块此时才溅射出去，由此可见上位骑士领主爆发潜力的恐怖之处。

鲁恩特里斯的眼睛无法看到堂兄如何消失，眉头瞬间紧皱，两条平平无奇的眉毛如同倒插而下的利剑，从一位无害的年轻贵族瞬间转变成坚毅的战士。

他凭着敏锐的灵感捕捉到冥冥之中的一丝死亡从身体左侧方向而来，并非是自己惯用手的方位，的确是发起试探性进攻的绝佳路径。

荆棘之矛立即先发制人，右手猛地抡圆，凌空划出一抹猩红的弧光，在幽绿色为主调的清晨山林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令人瞩目。

铿锵一声，战争之王玛尔斯赐予的神兵正中阴影能量填充的“黄昏乐章”，由于神兵占据绝对优势的便利，在碰撞的瞬息间，擦出无数细小的阴影碎片，有如扬起一蓬黑砂。

奥德里奇特里斯发现兵器不敌对方神兵，明显落入下风，再次运用骑士领主的高速移动原地消失，再次发起进攻时，左右双手都凝聚出一柄“黄昏乐章”！

与刚才的阴影之剑不同的是，黑如幽夜的剑身分别凝聚出一枚寓意为诅咒的符文，左手是营造出分身、残像的“幻象”，右手是凭空制造各种杂音、噪声的“幻音”。

仔细看，简单线条勾勒出的符文，实质上是“魔法”体系里的诅咒术的结构图，它们罕见地共鸣着，开始了传说中的“黄昏乐章二重唱”。

即使是一个刚刚入行的魔法师，在武器上铭刻诅咒符文也是相当轻易的事情，不过当要求上升到叠加态，难度就翻倍了，必须得让职业等级至少四级，兼具篆刻、炼金层面造诣很高的资深魔法师亲自来一趟了。

鲁恩特里斯看到堂兄的身影再次出现，抖动地很是利害，脚步声却在背后飞快逼近，认为眼前的奥德里奇特里斯不过是幻术，荆棘之矛顺势往后捅击。

结果就是，有如虚幻地身影凝聚成实体，背后的声音却是以假乱真的幻听，鲁恩特里斯男爵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吓了一跳，左手抓住荆棘之矛的末端，以腰肢为轴狠狠往后拉。

于是，一抹令人心醉的暗金色锋芒更快地出现，刚好架住依仗双剑特效惑乱自己心神，高速劈斩而下的两柄“黄昏乐章”。

鲁恩特里斯暗中修炼十几年，于枪矛术斗技来说臻至大成之境，当他成功架住对手的攻击，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握住荆棘之矛尾端的左手往后稍收，奥德里奇特里斯顺势往下滑落，根本收不住手，直直地斩落地面，阴影能量注入地底岩层，大部分威力都被卸掉了。

紧接着，荆棘之矛在鲁恩特里斯右手，如同清晨早起的毒蛇盘踞在枝头，对过往掠食的雀鸟，伺机发起致命一击。

沾染不朽之血，暗金色的矛尖贴着鲁恩特里斯的手腕，有如毒蛇吐信朝招式用老，失去身形的堂兄腰腹要害部位疾刺而去。

就在这时，时间仿佛将蚊蝇凝固的琥珀，两人同时进入“时感”领域，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的慢。往周围弥漫开来的烟尘，都能被细数出颗粒的具体数量。

鲁恩特里斯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堂兄的眼里看到任何惊慌失措的神情，反而是一潭死水般的沉静，仿佛胜利在握的自信。

随后，特里斯家族顺为第一继承人就看到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身影抖动起来，明显不是本体，而是一具毫无价值的幻象，更像是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像。

“糟了！”

在时感领域里还能高速移动离开，发现这个事实的鲁恩特里斯的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他预想过堂兄的实力超凡入圣，当众展现出“圣骑士”的旌旗，无需任何依仗都能浮空的伟力。

万万没想到，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实力早已超越圣骑士，踏入到更高地普通人难以触摸的层次。

“半神？”

第五十九章高歌凯进

震惊于自己的发现，鲁恩特里斯退出了时感领域，感觉到背后一股致命的威胁，毫不犹豫地往前踏出右脚，整个人几乎平贴在地面，才堪堪躲过堂兄绝杀的背刺一击。

“仅仅是黄昏乐章二重唱，你就差点被我重创当场，我对你的实力抱有很高的期待，可别让我太失望了。”

奥德里奇特里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令堂弟的肺都要气炸的话，鲁恩特里斯脸上的神圣面具，陡然点亮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牛角符文。

瞬息间，鲁恩特里斯整个人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伫立在他的堂兄的背后，荆棘之矛被其右手单提，快如闪电地向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脊椎戳刺。

“哧”地一声，闪耀着无数六格网络的“祭坛”皮甲，有如泡沫被人一触即破，鲁恩特里斯眼中瞳孔暴涨，估料不到自己藉着符文之力令速度暴增一倍，竟然还是没能抓住堂兄的本体真身，给予他侮辱自己的回敬。

奥德里奇特里斯骤然出现在堂弟的身后，背对背几乎紧贴着鲁恩特里斯，双手握持的“黄昏乐章”依旧是二重唱的姿态，只是握紧了，锋刃朝下。

“得到旧神的眷顾，你就只有这点程度，真的让我很失望啊！”

这句话有如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貌似谦逊，实质上骄傲过人的鲁恩特里斯，他暴露在外面的肌肤，瞬间浮现出无数节点，彼此延伸辐射出暗金色的线条，竟然勾勒出一具贴身的软甲。

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身影再次消失，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踪迹，空中只有索然无味的叹息声：“是阿基里斯的不朽身躯？他可是有致命弱点的半神，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话音刚落，特里斯本家城堡前的半空中，迅速出现四个浮空悬停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左手握拳，拇指尾指朝上朝下竖起，将剑形的“黄昏乐章”转变成高地人特有的长弓，右手持着另一柄利器，则转化成高度凝聚的箭矢，灰黑色流淌的有如水银的阴影能量，甚至一度失去了液体的形态，变成坚硬地犹如钻石的某种存在。

鲁恩特里斯再次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显然堂兄的话不是泛泛之谈，而是来真的，他的内心大声疾呼：“他会杀我吗？他会下手吗？他真的敢杀我？”

就在这时，荆棘之矛前端的暗金色痕迹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反客为主地夺过“神恩眷顾者”的身体控制权，膝盖不弯、双腿没有发力，整个人有如炮弹出膛，原地腾空而起，来到浮空悬停的四位“奥德里奇特里斯”平齐的同等高度，猛地将荆棘之矛抡圆。

“超凡武技圣山破空斩！”

一个近乎完美的黄金圆斩向蓄势待发的四个射手，淬不及防之下，他们被超乎常理的攻击透体而过，根本来不及射出手中高度凝聚的阴影箭矢，整个人有如泡沫幻影当场炸裂。

圣棺骑士威廉等人看见这一幕，唯有大骑士握紧拳头，对主君的实力极具信心而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反观秘书琳恩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尽管她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捂住嘴巴，眼睛无辜地看着兼职车夫，意外地发现威廉阁下没有注意到自己，暗自庆幸地松了口气。

至于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为奥德里奇特里斯带来“荣耀之手”、“百夫长”部件，转交黑皇帝漆南剑赠予魔术回路以及背后真理的信使，则从装昏中醒来，差点没被眼前的一幕吓死。

就在这时，奥德里奇特里斯出现在腾空而起发起绝地反击的堂弟下面，双手各持的“黄昏乐章”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一柄复刻荆棘之矛而具现出的阴影之枪，“幻象”叠加在“幻音”诅咒符文上，铭刻在长枪的前端。

紧接着，骑士领主单手握着阴影之枪朝上提举，间不容发地捅进堂弟的左脚跟，此处正是“阿基里斯的不朽身躯”唯一的弱点，甚至称得上是致命。

鲁恩特里斯的反应果然如此，他的左脚脚踝失去韧性，使得脚掌软软地无力下垂，无数暗金色的线条勾勒而成的贴身软甲，在左脚处出现不祥的灰黑色，阴影之力有如瘟疫剧毒，攻破了一个缺口，迅速地在他的体内蔓延。

或许特里斯家族顺位第一继承人的身躯仗着阿基里斯的神恩，真的刀枪不入，不可毁灭，不过身体内部还是凡人的血肉，这大概就是“神恩眷顾者”的最大弱点罢。

原本鲁恩特里斯还能凭着酒神巴克斯赐予盛满青春和生命力的酒杯祛除入侵体内的高浓度阴影能量，可是在堂兄奥德里奇特里斯压倒性的实力面前，酒神的饮器沉寂着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漠视着宿主的败亡如期而至。

唯一还闪耀着神圣光芒的“恶作剧之神的面具”，也没能坚持地太久，当奥德里奇特里斯通过阴影之枪将堂弟拉回地面，左手张开五指朝他的脸按下时，十几个象形符文组成的抽象面具，有如退潮般的迅速消失，同样归于沉寂。

“看来，你所坚信不移的旧神，并没有很好地看顾你这个神恩眷顾者。仅仅是一场失败，你就被祂们彻底抛弃了。”

奥德里奇特里斯劈手夺走堂弟的荆棘之矛，右手握拳正中鲁恩特里斯的胸口“膻中穴”，五指张开虚握，就从他体内掏出八成满的双耳酒杯坎萨洛斯，里面涌动着金黄色的琼浆，乳白色的灵气氤氲弥漫，若有仙音渺渺，正是不朽者的源泉。

“不！并非如此简单。”

奥德里奇特里斯透过表象看到真相，双耳酒杯坎萨洛斯盛满的是特里斯家族的血泪，家道中落散逸出去的元气。

若是黑皇帝漆南剑在此，就会轻易辨认出，神器酒杯里盛着的黄金琼浆的本质，源自于特里斯家族的“气数”，藉着顺为第一继承人的身份，长年累月收割的成果。

尽管奥德里奇特里斯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当他看到这件神器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收服本家，成功以分支子弟之身入主特里斯子爵城堡。

“想必是上一次击败了鲁恩特里斯，令酒神巴克斯下意识地转移到我的体内，慑服了特里斯家族上下所有人，才能成功完成鸠占鹊巢。如今，我可不会对你网开一面。”

奥德里奇特里斯左手端着酒杯，将里面的黄金琼浆一饮而尽，却握紧双耳酒杯，拒绝祂融入体内，反手按在堂弟的胸口，务必保证物归原主。

正所谓吃掉糖衣，将炮弹打回去。此举正是拒绝旧神的诱惑，拒绝成为神祗的提线木偶，被不朽者肆意操控命运的最好回敬。

“在失去顺为第一继承人的身份和资格后，旧时代的神祇再也无法藉着鲁恩的特殊地位，收割特里斯家族的气数运道。从今天开始，特里斯家族将会迎来新生。至于我的堂弟，也会踏上另外一条道路。”

细数酒神巴克斯的神职，除了【酒】【酿造】【狂欢】，还有囊括悲剧、喜剧等诸多融入凡人悲欢离合的【戏剧】神职，这大概就是无法继承家业的鲁恩特里斯努力的方向罢。

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奥德里奇特里斯发现并解决了特里斯家族家道中落的原因，甚至无需作过多的解释，就从旁支家族的子弟一跃成为特里斯家族的顺位第一继承人。

而在稍后的密室会谈里，肖香克监狱典狱长承诺会将名下的产业转移到特里斯家族，于是本代族长非常爽快了交出了大权，奥德里奇特里斯勋爵将会在数天之后，市政厅相关人士以及其他圆桌骑士，还有主君伊斯特伍德伯爵的代表见证下，成为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

不甘心失去大权的本家成员愤懑不解地问责退位的家主，智囊们则给出了当时密谈的速记笔录，将家族成员们逐一说服。

“首先，本家武力上最强的鲁恩少爷战败当场，甚至被他的堂兄戏耍在股掌之间，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其次，奥德里奇少爷也承认名下的产业，尤其是监狱工场经历了高速发展期，如今已到了一个相对的瓶颈阶段。他需要的不是财富和技术层面积累，而是更重要的人脉、地位，甚至于渠道！”

“很不巧的是，我们特里斯家族什么都不缺，市政厅到处安插我们的人，族长本身就是元老院的资深议员，唯一缺少的就是金钱，缺乏资金重振家势。有了共同的利益，我们才能和奥德里奇典狱长达成共识。”

“最后，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答应我们会尽快偿还贷款，那些吸血鬼似的高利贷商人，催讨高额利息时的丑恶嘴脸，实在是过分。那些人的羞辱，我们也受够了。”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一切都是为了特里斯家族存亡延续，正如资格更老的大贵族，一旦家势没落了，迫于现实也会和快速崛起的新贵联姻。身为拓荒贵族，我们可没有中土各国那么多的散发血统论恶臭的死规矩。”

智囊们的解释，缓和了家族成员的不满，轻易平息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内部斗争。毕竟，特里斯家族外表光鲜亮丽，实质上债台高筑，压力令每一个成员都喘不过气来，表面上还得继续维持着贵族的体面，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家族交到格外优秀的旁支子弟手中，这并非没有先例可循。事实上，拓荒时代本家的继承人往往率领队伍冲锋在前，牺牲地也是最多。

主干落幕走下舞台，分支茁壮成长，根本目的，还是一切为了家族，核心诉求还是利益。

第六十章唤醒圣灵

就在肖香克监狱典狱长奥德里奇特里斯于孤山家族城堡前一战击败同样蒙受旧时代神祗眷顾的堂弟鲁恩特里斯男爵的时候，东木城地下最深处的连着圣杯战争的祭坛剧烈地震动起来，眼看黑皇帝暗中施展计策牺牲更多祭品以保全名下的死灵术造物，导致阴影版满愿杯里半满的泥浆般的“罪”，迎来了一大股收割自旧神的黄金光辉。

起初，漆黑的淤泥与金黄的流浆彼此泾渭分明，可是，随着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亲自降临，拾阶而上地迈步，来到祭坛的顶端，双方终于开始融合，转变成一团散发不祥灵光的黑金流体，表面咕噜噜地冒出一连串浆泡，应声炸裂后，幻化出一幅幅虚幻的光影，其中既有旧时代田园牧歌的生活片段，也有伴随着东木城崛起而日益增浓的有害雾霾。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注意到时代的转变，仿佛凝聚在满愿杯中，不由地轻轻点头：“首次圣杯战争，表现地最为保守，专心致力于开拓自己事业的骑士领主，没想到临近尾声的时候还能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伸出洁白如玉的双手，轻柔地握住满愿杯，一团来自于原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的阴影本质迅速褪去，仅仅保留金相玉质的圣杯，毕竟这位骑士领主已经偿还了所有债务，甚至奉上一大笔丰厚的红利，因此不用以他为渠道唤醒旧时代万神殿里沉睡的神祗。

“我以圣光之主里德勒之名，确定圣杯战争的两条规则：第一，过于强大的神祗唤醒的代价太沉重，最恰当的姿态是能行走在主物质世界的圣者；第二，进入蒸汽为动力的工业时代，不符合时代潮流的神祗没有回归的必要。”

话音刚落，原本只有一个很虚泛范围的圣杯战争，立即铭刻下了两条基础规则，或许应该称之为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意志体现。

紧接着，旧时代组成自然神系的不朽者的幻影纷纷现身，可是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强大神力、中等神力都被自动剔除掉，只剩下弱等神力、微弱神力以及最不起眼的半神。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早就在心里预备了人选的名单，选中了两位半神，人首鸦身的“天空巡游者”瑞文戴尔，半人半鹿的“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还有就是知识神系的工匠之神贡德。

当复苏的人选确定后，满载神圣光辉和秽暗罪恶的圣杯分出三股黑金流浆，浇灌在两个半神和一位微弱神力的幻影上。

曾经虚无缥缈不定的影子，由此得到不朽的源泉而丰盈充满起来，不分先后地同时变成神格为零的圣者，只是眼睛紧闭着没有睁开，就像等待白马王子的亲吻才能苏醒的睡公主。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没有任何犹疑，神祗本身就没有具体的性别，正如圣光教会的前身七神教会，祂就有七种不同的身份，其中就有少女和老妇人。

于是，象征青春和春天的少女伊登，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分身凭空出现，上前分别送出一记“烈焰红唇”，将灵性的呼吸渡入三位圣者的体内。

沉寂不动的不朽者的源泉顿时沸腾起来，永燃不息的神性火花悄然点亮，照耀着整具圣者之躯，令原力大退潮导致来不及撤退而沉睡的旧时代神祗重新归来。

从属于自然神系的两位半神，“天空巡游者”瑞文戴尔，“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依稀是少年的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起初还有些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源自神性的本能，令祂们轻易地透过表像，在眼前不朽者身上，看到驯鹿之王的姿态，巫师守护神的面貌，同时体会到经历漫长的沉睡，当初橡树之父和面目璀璨者布局埋下的暗手终于发挥作用，顿时心里生起恍如隔世的感觉。

至于另一位从属于知识神系的工匠之神贡德殿下，在旧时代也是与驯鹿之王过从甚是密切的不朽者，尤其是当里德勒殿下在诸神黄昏最后的余晖中转成巫师守护神，编织范围广大的奥法迷锁，维系着施法者的传承，贡德殿下也是在其中出力不少，有过相关注资的盟友。

“里德勒殿下，非常感谢你在新时代原力大潮涌动时将我们唤醒，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劳。”

两位半神殿下立即明白过来，同时也察觉到自身的处境，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生死尽在眼前的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手里，态度立即转变地异常恭敬。

“新时代？说的不错！原力大海即将迎来大潮汐，此前来不及撤回海里，被原力抛弃剥落所有光辉，留在沙滩上的不朽者，除了提前有所准备，还能抱团喘息的一部分幸运儿外，裸泳者全部陷入看不见时间尽头的永眠中，距离彻底消亡为期不远。至于提前苏醒，在浅水区游弋的我们，必然占据绝对的先手，也即是先发优势。”

圣光之主里德勒指点着脚下，平整的洞窟地面立即升起四个高背王座，自己先坐下后，工匠之神贡德殿下，以及另外两位半神殿下才敢入座。

“贡德殿下，你是工匠之神，拥有【技巧】【工艺】【建筑】【锻造】四个神职，我希望在新时代原力大潮汐来临前，能掌握【蒸汽】、【机械】以及衍生的相关领域。这是你在新时代立足，并恢复到中等神力，甚至突破到更高层次的必由之路。”

“瑞文戴尔殿下，你是自然神系的半神，也是诸神之间的信使。你也知道，死亡是森罗万象大自然生命周期必有的一环，我希望你能掌握【死亡】【葬仪】，充当冥土的引导者，指引主物质世界的亡魂回归本源，重新恢复死亡世界的秩序。当然了，我会尽快帮助你凝聚相关神职。”

乌鸦半神心里了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看灰黑的羽翼化做的披肩，同时也体会到冥冥之中的“定数”，一股盘旋不定的命运，自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脱口而出后，立即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地心里安定下来。

“塞纳琉斯殿下，你是森林的保护者，大自然环境和食物链的动态均衡调节者。我希望你能回归荒野，重新召集德鲁伊教团，甚至只能潜伏在暗中苟延残喘的精灵，成为人类工业化对立面的象征，延缓迟滞人类破坏自然的进程，不管用什么手段，至少得让人类明白不能对大自然索需无度，否则毫无底线的人类终究会毁灭他们自身。”

半人半鹿的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殿下立即明白自己肩负的是何等沉重的负担，简直就是与人类为敌，与即将苏醒的泛人类神系诸神做对，这条路必定坎坷崎岖，甚至会遭受各方势力的打压。

“对此，我无所畏惧！毕竟，这本身就是我的意愿！我也愿意为了保护自然，流尽最后一滴不朽之血。”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轻轻摆手，笑道：“我的提议不是让你作无谓的牺牲！人类开启工业革命，生产力野蛮式地大爆发，导致所需的资源缺口极大，尤其是各种矿产方面，势必会将高山挖掘成深谷，熔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无尽量的煤炭铁矿，高塔烟囱里剧烈喷发滚烫的蒸汽和烟雾。这是没有预知领域，也能通过推演，预见的一部分未来。”

四位不朽者面前的空地，顿时出现新兴工业城市东木城崛起的经过。贵族通过圈地运动，将大批中小封建领主的庄园佃户和自由民变成失地贫民，驱赶着他们进城务工。通过压榨劳工的血汗，攫取并占有海量的剩余价值凝聚成的丰厚利润。藉此机会出头，纷纷涌现出的工商业新贵阶层，肆无忌惮地开启恶性竞争，用看似温柔实质上很残忍的手段，消耗着各种不可再生的资源，最基础的动力并非蒸汽，而是一条条根本不值几个钱的人命。

时代继续演化下去，北地的矿山都被挖空，永久性地改变了地形。荒芜的面积在扩大，北地的脆弱生态环境终将崩溃，土地腐坏，雨水酸化，有毒的雾霾令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人染上重病，生命消逝地异常快速。为了争夺有限的净水和地盘，战争成为最后的选择，随着最终的死光洒遍大地，一切都归于虚无，偌大的北地只剩下断垣残壁之间几棵杂草，完全死寂地被灰烬掩埋的废墟。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叹息道：“这就是人类的本性！源自于贪婪和欲望的驱使，他们终将会走到这一步。诸神的复苏归来，并非没有缘由，而是世界本源和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共同作用，才能在原力大海上再次掀起大潮汐。”

半神塞纳琉斯殿下第一个明白其中的道理，重重地点了点头：“尊敬的里德勒殿下，我对人类的人性依旧抱有期待。他们打开了灾难的魔盒，正如旧时代魔瘾者泛滥，导致深渊恶魔军团大入侵，不过盒底仍旧藏着希望。我会遵循您的指令，在荒野召集并重建德鲁伊教团，甚至可以聚集精灵再次建国，与人类分庭抗礼。当然了，我也会在人类社会传播保护环境和生态的理念，让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认识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必要性。这也是伟大的橡树之父提倡的‘一体至衡’理念顺应新时代做出的改变。相信我，能够做到！”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满意极了，对半神塞纳琉斯殿下的表态和转变，他伸手轻轻指点，人类社会的权势金字塔顿时显现出来。

“大陆各国的君主帝王多是有名无实，关键是掌握实权的贵族，渗透方向可以走上层路线，从小培养出有超前环保意识的政治家，不必在成熟后就立即激活，可以作为薪火相传的种子。当然了，日益茁壮成长起来的工商业新贵阶层，也应该有认同相关理念的代言人。”

毕竟，没有人愿意生活在有毒空气到处弥漫，腐臭河水环抱庄园别墅，天空下着酸雨腐蚀一切的恶劣环境里。

人类的工业化方兴未艾，不朽神祗的目光早已超然其上，已经看到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的现状，故此先作未雨绸缪之举。

第六十一章沉默之王

夜幕初升，隶属市政厅下辖城市管理处的雇佣挂灯人，驾着梯子逐一点亮城中大道的煤气灯，将黑暗环抱的东木城妆点地有如传说中旧时代的浮空不夜城。

尽管昏黄的灯光点亮夜晚的城市街道令路人悦然，煤气灯散发出来的气味却让很多贵人皱起眉头，不过在最主要的几条商业大道，依旧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尤其是街道两旁遍布商铺的牛津街，是城市西区最大的购物天堂。至于毗邻的摄政街，则有东木城最多提供私人订制服务的店铺，钟表、珠宝、礼服、首饰等等，多是服务于老牌贵族和工商业新贵的专属地盘，闲杂人等甚至没有机会敲门，就会被门外的“恶狗”赶走。

从城防军驻地里鱼贯而出的巡夜骑士，大部分往城西方向巡游而去，只有少部分资深的老兵，前往不那么安全的街区，与行走在灰色地带，甚至借助黑暗的掩护作着阴私勾当的罪犯打交道。

得益于关税同盟发起的战争，集体换装的巡夜骑士早已今非昔比，即便是军队序列中属于二线梯队的他们也开始拥有轻便的连体马铠，三人三骑组成三角阵形发起冲锋，就连大骑士都不怵。

与此同时，没有福分领受贵族院老爷们的恩惠，依旧昏暗无光的下城街道，伴随着铁皮木板勉强拼凑起来的平房里传出强行压抑的咳嗽声，黑暗中的居民却纷纷走出来，沐浴着越发暗淡的月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那是夜风也吹不散的雾霾。

藏在黑暗深处的邪恶再次蠢蠢欲动，它们不满足于“贤者”制定的秩序，一切向金钱看齐的庸俗目的，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一座建在下水道入口上的平房里，随着待宰的羔羊被四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壮汉送上祭坛，天花板吊灯上固定的黑蜡烛忽然点亮，向周围洒下幽绿的磷光，多多少少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潮水般褪去的黑暗，很快显露出主持者的身影，这是一位头角峥嵘的雄性，粗壮的眉骨斜着往上延伸，与螺旋的拧角连成一体，显得格外狰狞。下颌刻意打理成山羊胡的形制，无论角度还是弧度，都与头顶的羊角形成数学上近乎完美的倒三角。

分为上下两层的祭坛上有一座棺形高台，上面绘制着张开双手、双脚往左往右打开的有角骷髅，从骨骼的粗壮程度来看，分明是属于雄性的解剖图。

当被挑选的人类女性被四位“黑暗侍僧”放在祭坛高台上，与图案上的骷髅完全重合，一个完美的五芒星出现了，在幽绿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霜注满每一根线条。

“按照约定，祭品乃是拥有贵族血统的花冠少女，且体内流淌着龙脉者的血液，价值之大几乎无可估量……”

就在这时，平房外面飞来一只乌鸦，不安分的鸟头左顾右盼，血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夜晚显得格外令人瞩目。只听它扑扇几下翅膀，发出凄厉的嘎嘎声，就此为这场血腥的献祭仪式蒙上不祥的阴影。

房间里的隐秘祭司发现自己的祈祷被中途打断，顿时皱起难看的眉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扭头到背后，漆黑的眼睛落下一层琥珀黄的虹膜，暂时获得与吸血鬼类似的毒蛇视觉，随后它就看到了令其深感不安的源头，忍不住大惊失色。

“告死者瑞文！竟然是与死亡并驾齐驱的厄运使者，究竟是为什么？它会光临这场毫不起眼的献祭仪式？”

沉默不语的四位黑暗侍僧，其中有一位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普通人的面容。唯一的亮点，他的左耳有一个诡异的耳饰，一头蛇形有翼恶魔头下脚上地挂在耳廓上，对着佩戴者的耳朵喁喁低语，发出深渊呢喃的装饰。

“祭司阁下，我听见死亡的脚步声，在迅速地逼近祭坛所在地，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隐秘祭司轻轻摇头：“错过了圆月之日，我们又要等待三十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我真的等不了，必须尽快摧毁贤者的统治，黑暗领域无需秩序，只要足够混乱，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原力，重新恢复我们魔瘾者的昔日荣光。”

话音刚落，这位头角峥嵘的祭司擎出篆刻邪符的献祭匕首，迈开大步上前，准备将拥有贵族血统，兼具龙脉者身份的花冠少女，献祭给深渊领主“沉默之王”希利安。

黑暗侍僧们互相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安，毕竟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祭司的献祭未必能在第一时间，联系到遥远地不知道隔着多少位面的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

昏暗无光的街道上，黑巾蒙脸的死亡使者循着“告死者”的聒噪声，飞快地接近目的地。越是接近邪徒们的聚集地，歹毒的陷阱就越多，黑暗侍僧们提前布置了恶咒屏障，在他的眼里如同漆黑河岸里飞舞的萤火虫那些鲜明出众。

为了翻越重重陷阱和屏障，为黑暗居民忌惮的死亡使者的双脚，猛然出现银亮的纹路，借助弯腰顿地蓄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有如投石机抛掷出的滚石，在半空中划过近乎完美的抛物线，直接跳跃到目的地上空。

骤急的夜风拂面而过，吹走那条蒙脸的黑巾，露出死亡使者的真容，他赫然就是前匕首与披风工会成员，金手指领班维德斯克先生，身穿贴身甚至称得上紧身的软甲，缝合线所在的甲脊表面，映着天上的圆月，流淌着银霜似的皎洁光华。

自从维德斯克跟随奥德里奇特里斯孤山一行，见证骑士领主干翻特里斯家族继承人，成为拓荒时代的功勋贵族的新任家主，他也幸运地被圣棺骑士威廉看中并招募到麾下，传授了六位大骑士在地下街与黑暗居民交手磨练出的战技，顺利地转职为“猎魔人”。

与传统的服食魔物的器官组织，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质和战力的猎魔人不同，维德斯克是藉着“魔术回路”的纯熟运用，获得与魔瘾者、泰夫林、恶魔人、魔兽相抗衡的超凡武力。

这群新猎魔人的大本营自然是什么人才都能培养出来的肖香克监狱，训练他们的教官就是以圣棺骑士威廉为首的六位大骑士。

在首次圣杯战争结束后，漆黑的南方之剑殿下统率的“贤者”继续维持着黑暗领域的秩序，可是崇尚自由和天性混乱的黑暗居民里，总有人想要回到过去，纷纷起来反抗，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看在魔术回路这份厚礼的面子上，自愿承情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就在名下的肖香克监狱里，特意训练出一支专门对付搞事的黑暗居民的“猎魔人”组织。

与其他行走在黑暗地带，凭运气撒网捕鱼的猎魔人不同，维德斯克似乎知道一点最近出现的“告死者”的秘密，专门盯着它在夜晚的飞行轨迹，尽管不是每次都有收获，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该死的黑暗居民和邪徒面前，为他们敲响送葬的丧钟。

正因为如此，外表平平无奇实质上充斥着邪恶和血腥的平民居所，被这位猎魔人里表现地最好的狂徒直接抱膝轰破天窗，在木屑和碎纸纷纷扬扬飘飞的背景下，悍然闯入正在举行的献祭仪式。

“痛楚延迟！双倍重压！”

猎魔人维德斯克看到自己距离关键的祭坛不远，双腿表面立即浮现出“百夫长”魔术回路的银亮痕迹，将刚才的冲击受到的反噬延后发作。

同时，覆盖身躯前胸后背的“奥法师”魔术回路点亮一条纹路，令他的身体重量加倍，以更快地速度撞击松软的地面，当场斜着往前炸开一大篷碎土砂石，将祭坛上的四位黑暗侍僧，以及主持者全部笼罩。

劲道十足的土石碎块，转眼间打在此次秘密献祭仪式的参与者身上，淬不及防之下，就连逼格最高的隐秘祭司都吃了个暗亏。

“岂有此理！”

仪式主持者立即感觉到左侧半身激痛难忍，暗想正是劣质的人类血脉导致防御力如此低下，才会被区区普通攻击弄地差点半残，想要借助深渊领主纯化恶魔血脉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于是，隐秘祭司忍着痛苦，右手的仪式匕首在祭品的左手腕部轻轻一划，伤口顿时喷涌出鲜血，流淌在祭坛上，令献祭法阵直接运转，开始进行跨位面恶魔召唤。

无底深渊某层面，曾经在主物质位面世界吃过一次大亏，弄地元气大伤，差点没把性命丢掉的“沉默之王”希利安，很快听到崇拜者的呼唤声，察觉到无形的维管里涌来的祭品的气息，分明是龙脉者的鳞气，本着一尝真龙血脉后裔的滋味，于是忍不住再次露头。

这一次，“沉默之王”希利安学聪明了，它只是试探着伸出一支触手，变化成分身送去主物质世界。

毕竟，随着原力大潮退去后，主物质世界的牢笼秩序越发紧密，就连打开一个传送通道都变得异常艰难，即便是战士阶的有翼恶魔，想要钻过“狗洞”似的时空甬道，也得舍去大部分身躯和混乱的深渊本质。

于是，当一团扭曲的触手从祭坛上方的时空缝隙里伸出，使劲地挤进主物质位面世界，沉默之王希利安立即看见令它都感到不安的存在。

不安的根源并非全副武装的猎魔人维德斯克，而是其身上搭载多种多样的魔术回路，此时受到领主级深渊恶魔的刺激，自发且迅速展开了类似于领域的“固有结界”。

黑皇帝漆南剑和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意志，几乎同时降临在这座狭小的房间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远道而来的深渊领主的跨位面分身。

与此同时，几个神圣的身影也出现在附近，其中就有早已在孤山山巅苏醒的“自然复仇者”以列丹暴风殿下和回归荒野的“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殿下。

更不必说，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目光也转移过来，注视着来到自家地盘的深渊领主，露出颇感兴趣的笑容。

令人难堪的是，沉默之王希利安扭曲的触须都停滞了，它震惊地发现自己变成了苏醒的诸神面前的盘中餐，不由地暗中痛骂召唤自己的崇拜者。

与不幸同行的厄运眷顾者，又一次，被坑了！

第六十二章工业神系

以红褐色血锈为主调的固有结界不仅笼罩着整座平民居所，甚至吞噬了周围所有致命陷阱和恶咒屏障，将黑暗侍僧精心布置的保障献祭仪式正常进行的外围全部纳入掌控。

固有结界内，低矮的天空尽是如火中燃烧的红云，绚烂的暮光涂满无垠的苍穹，类似于领域的特性，彻底切断了沉默之王希利安的分身回归无底深渊的甬道。

一举踏入半神境界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注意到被药物和沉睡魔咒弄昏过去的龙脉少女，仅仅弹指间轻轻一点，令人昏昏睡去的魔药就被丝丝缕缕地抽离出来，连同魔咒一并凝聚成一枚泛起墨绿色气息的毒丸。

花冠少女菲丽奥莎罗兰缓缓地睁开眼睛，罕见的绿色眼珠氤氲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灵光，竟然在经历了种种离奇的遭遇后，突破了淡薄血脉给予自己的桎梏，蜕变成有爵位等级的上位龙脉者。

在她苏醒的瞬间，左手手腕的伤口就自行愈合了，先前流淌出去的血液，不管是被祭坛吸收，还是被沉默之王希利安尝食，都在第一时间升华成滚烫的血色蒸汽。

黑皇帝漆黑的南方之剑讶异地看了过来：“非常罕见的龙脉，异能竟然是血液，受到固有结界的刺激，展现出泛领域地高端运用，相当于支配者级的龙脉君王，偏偏强度只是越过骑士阶，堪堪达到勋爵级！一个潜力深不可测的龙脉者！”

半神殿下奥德里奇特里斯听到这里，突然有点心动了，不过他还是按照默认的潜规则，等待圣光之主的决断。

所幸的是，里德勒殿下并未对这颗种子高看一眼，目光牢牢地锁定沉默之王希利安的分身，看着品尝龙脉者血液的一段触须反过来被祭品侵蚀，痛地肌肉痉挛直哆嗦，却在诸神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过于声张的窘迫。

若是按照以往驯鹿之王时期混乱善良的里德勒殿下的“心慈手软”，没准就会让猎魔人维德斯克在顺利展开的固有结界内挑战深渊领主的分身。可是，如今偏于善良秩序阵营的圣光之主，却绝对无法容忍无底深渊的爬虫向主物质位面世界伸出爪子的行径，肯定会第一时间斩断试探的触须。

于是，里德勒殿下观注而来的无形目光，顿时转化成有如实质的一道圣光，巧妙地没有破开固有结界投射进来，而是完美地融入魔术回路为基石构造的泛领域内，悍然从天而降，罩住恶魔领主沉默之王希利安的分身。

瞬息间，由无数濡湿的蚂蟥、水蛭构成，扭曲不停的恶魔触须，在圣洁的光柱中崩溃瓦解，仿佛被丢进高温的炼钢熔炉里，一层层的外壳不断焦黑炭化，化作毫无生机的灰烬扑簌簌地落下，彻底被泯灭成一缕缕黑烟。

沉默之王希利安的分身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抵抗，都在圣光的威严下溃不成军地败落，真的把召唤自己的隐秘祭司和黑暗侍僧们恨透了。

本着自己遭难也要拖人下水的找垫背的心态，它当机立断地把心一横，冒着分身之躯加速崩溃的下场，分别弹射出五条触角，贯穿崇拜者的胸膛，将他们全部拖过来，连皮带肉混合灵魂统统吞噬，化作自己身躯的一部分。

黑皇帝漆南剑、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自然复仇者以列丹暴风、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等不朽者，审慎地注视着圣光之主抬手间消灭了一头无底深渊恶魔领主的分身，暗中评估里德勒殿下的实力，在如今圣光信仰遍布北地的当下，究竟臻至了何种程度。

“相当于跨县连郡的都城隍，即便在梵教至少也是四大菩萨层次，按照此方天地的神力秩序，即中等神力！”

漆南剑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很轻易地就洞悉了此时圣光之主的神格等级，竟然能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从无到有地发展出十几万信徒，将神格等级从基础的微弱神力不断地向上推高，不由地暗暗咋舌。

身为穿越重生者的奥德里奇特里斯，自然也是知道华夏神系都城隍和梵教神系大菩萨背后的寓意，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盯着花冠少女，看着这位潜力无穷的龙脉者，准备招揽到麾下。

至于自然复仇者以列丹暴风和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却没有什么心思，既然亲眼目睹圣光之主随意出手的一击，就有如此震撼的结果，肯定不会生出什么异样心思。

围绕着以里德勒殿下为核心重新组建的工业时代的新神系，必定会如期许中那样，顺利地发展下去，成为旧神融入新时代，获得长足进步的典范。

下城占地面积不断扩大的贫民区里，被黑皇帝漆南剑引导着种植培育烟草快速生长的德鲁伊学徒，听到荒野的召唤，纷纷投入到自然复仇者以列丹暴风殿下，或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的麾下。

重新组建的德鲁伊教团，一手把持着利润丰厚的烟草源头，另一只手伸向了并不无辜的社区议员，通过提供大量的竞选资金，在下议院寻找利益的代言人。

至于以列丹暴风殿下的“复仇者联盟”组织，由于认同祂理念的德鲁伊信徒比较少，至今还没有正式成形，不过专精于四大元素之一的冰人、火人、电光人、石头人，以及能与凶兽猛禽对话并获得它们友谊的兽王，已经逐渐掌握属于自己的新的力量。

黑皇帝漆南剑看在“恩师”的面子上，对分化拉拢麾下德鲁伊学徒的举动并没有表态，反正重新培养起来并不费事，尤其是在绝望中沉沦的贫民，只要给予他们希望，哪怕是最微弱的施舍似的一点光辉，贫民们也会牢牢地抓住。

毕竟，此前漆南剑的轮番举动，已经为这个被人遗忘的街区点亮了改变生活的希望的曙光，指引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走上正确的道路。

精力充沛且崇尚自由自在生活的年轻人，只要能通过考验，表现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才能加入有社会活力的暴风家族，跟随资深的游荡者学习如何握住匕首和短剑，捍卫自己和组织的利益。

只是想要改变贫困的生活，令泥沼中深陷的家庭拔足而出的人，如果有相当的资质，自然会选择进入“暖房”，学习如何亲近自然，拥有德鲁伊的野性之心，从而转变成培育烟草的“园丁”。

当然了，通过培育名贵的鲜花，为老牌贵族牢牢把持的行当，以及相关的香水制造商提供海量的花瓣等货源，也成为一门获利不菲的新业务。

至于那些心肠不够狠，资质也不够，没有建立任何功勋的贫民，就只能在美食广场的露天档口厮混了。他们也有上升的渠道，只要学会一门手艺，精通一种或几种菜肴的制作，就能拥有自己的手推车，有自己的流动档，开始自负盈亏的经营。

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暴风家族统一采购原材料，能够用量大的优势尽量压价，确保组织的外围，这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饮食经营者可以获得廉价的香料、蔬菜、肉类。

事实上，培养种植烟草的“暖房”，其中的相关理念相当先进，利用管道中流淌的热水保持封闭式房间里的温度湿度，在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还能培养出品质足够好的烟草，早已经被“园丁”引导扩撒到蔬菜种植方面。

贫民区的暴风家族也由此从蔬菜瓜果的采购商，一跃成为市面上最大的供应商。当然了，采购方自然是老牌贵族和热衷新鲜事物的工商业新贵。

毕竟，不是谁都能长期忍受红白萝卜、莴苣充斥冬季餐桌的一成不变的味道，既然暴风家族能够提供违反季节的甜豌豆、圆葱、芹菜、菠菜等新鲜蔬菜，谁又会吝啬于一点小钱呢。

在地下世界称王的“贤者”无法露面，只能提供基础武力保障和报复反制措施的当下，暴风家族才是黑皇帝漆南剑维持日益庞大的组织的核心。

本身实力超越凡俗界限，臻至与神祗在地上行走的圣者比肩的层次，漆南剑以一人维系着十几万贫民区生计的责任，默默地运转着庞大的组织，吞吐着集众带来的海量命运（气运）之力，尝试着另辟蹊径，提前一步凝聚武道人仙的香火（信仰）分身。

魔术回路以及背后蕴含的真理，不过是漆南剑从老家带来的“仙道”在此方天地扎根，增益世界的本源反馈而来的赠礼。

漆南剑想将仙道传播开来，登临巅峰就是必由之路，他没有任何靠山，自己得成为庇护仙道传人，前仆后继者的背景。否则的话，这条通往长生不朽的通天大路，永远无法稳固下来。

事实上，对外发起战争输出内部矛盾的东木城，即便在战场上赢得一连串的胜利，凭工业化迅速武装起来的新式军队征服一个又一个北地城邦，签订一份又一份的城下之盟，曾经有如梦幻泡影的关税同盟真的初具雏形。

可是，这样一来，也导致了东木城对的外商路时断时续，物价在可控范围内飞涨，城中的居民每天都喜迎物价上涨。

所幸的是，利益共同一致的圣光教会积极安抚广大信徒（普通市民）的情绪，暴风家族统率的日益庞大的贫民区表示强烈拥护，毕竟他们过去的生活更苦。

至于迅速崛起的军工业新贵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则对逐渐增加的军需缺口表示支持，连同巡夜骑士和城防军，将街面上的破产手工业者、进城的失地农夫，以及无数地痞流氓、无赖恶棍统统送进监狱工场，改造成合格的产业工人。

正因为如此，东木城连战连胜攫取看不见的政治利益，为此付出无数鲜血和生命，内部竟然还能保持着相对的稳定，甚至在军工业和制造业方面，还有长足的进步，也算是一桩奇闻异事了。

第六十三章爱之萌芽

在圣洁的光柱中熊熊燃烧的深渊领主分身被迫吐出隐秘祭司和四头黑暗侍僧的灵魂，被沉默之王希利安的血盆大口反复咀嚼而沾染上的混乱本质，连同本身就有的部分腐化灵质，在圣光中彻底燃烧净化，被清洗地如同刚刚初生的婴儿。

平房外的告死者扑扇几下灰黑色的翅膀，发出异常刺耳的嘎嘎声，无法惊醒劳累一天，陷入沉睡的平民们，却令所有在黑暗中潜行的邪徒们惊惧不已。

三息过后，这只乌鸦睁开腥红如血的眼睛，发出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平房内五条被净化的灵魂全部抽离出来，扯进陡然深陷有如无底深渊的瞳孔里，藉着冥界圣者确立的坐标，直接送往昏暗无光的死亡世界，在被毁的无信者之墙的断垣残壁之间，作为奠基的一部分，被牢牢地钉在上面，仅仅露出一副悲苦的面孔。

偌大一座东木城，常住人口就超过五十多万，流动人口接近百万，每天死掉的人不计其数，告死者的工作很忙，经营死亡使者的传说度，以此引动某种原力结合死亡的神性精神，塑造出独一无二的神职，正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正因为如此，这头神奇的乌鸦完成除魔的任务后，很快扑扇翅膀离开了，按照命运的指引，飞向下一个死亡发生的地方。

工业神系的不朽者们也随后纷纷抽身离去，最后仅仅剩下猎魔人维德斯克以及被拯救的出身贵族家庭的花冠少女菲丽奥莎罗兰小姐。

充满重工业气息的固有结界失去目标后，很快恢复本来的面目，分成几股色彩斑斓的灵光，前后有序地落在持有者维德斯克身上。

立足于大地，“百夫长”的双脚，如今已经延伸到大腿根部；亲近阴影，“影贼”的荣耀之手，如今不仅补齐双手，甚至连臂铠都具备。至于吸附游离的主系元素，驯服狂暴的法术能量为己用，“奥法师”的烙纹盔甲，则凝聚至少三十六条法术脉络，即相同数目的法术，其中不乏封印、咒劾、塑能、附魔等八大奥法派系的低阶法术。

若不是维德斯克本身具备一点点施法者的天赋，赐予其“奥法师”的魔术回路部件，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若不是，这位前金手指领班与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有点莫名的渊源情分，他一个人能独得三种职业的魔术回路，早就被其他猎魔人联手排挤，甚至侧目而视了。

前金手指领班侧头看着身边的贵族少女，亮金色的秀发自带羊毛卷，即便褪去发箍，散乱地披肩而下，在昏暗的房间里依旧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奶白色的肌肤滑如凝脂，泛起瓷器表面才有的灵光，就像一个价值千金的瓷娃娃。缀满蕾丝的宫廷礼服，即便褪去撑开裙摆的鲸鱼软骨，软趴趴地垂下，多出许多褶皱，依旧无损少女的气度。

“真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尤物！”维德斯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泛起淡淡的情愫，毕竟他的年龄正是知道男女之情，恋幕年轻貌美的少女，情欲极易勃发的时期。

没想到，花冠少女尽管体内魔药被幕后黑手之一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抽离出去，却还是多多少少对身体有所影响，不仅神色木然，就连维德斯克投注过去的眼神也毫无察觉，让这位猎魔人很是气馁。

“走吧！”

维德斯克伸手招呼一声，神色依旧很茫然的花冠少女菲丽奥莎罗兰竟然一声不吭，乖乖地尾随其后，离开了这座充斥着不幸的噩梦和离奇遭遇的平房。

尽管精神方面有些呆滞，菲丽奥莎罗兰经历严苛的家庭教育，走起路来还是如步云端，举手抬足都有一丝曼妙的韵味。

随时保持警戒姿势的猎魔人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同时心里的情愫却陡然炽烈起来。

“像这样集优雅和潜力于一体的贵族少女，如果我能……嘿嘿！想多了，真的想多了。”

即便维德斯克没有搭载“先知”魔术回路，无法倾听不朽者的高维对话，却从莫名的精神震荡中听到缭绕的余音，隐约知道拥有一双绿眼睛的菲丽奥莎罗兰是一位罕见的苏醒龙脉，且潜力深不可测。

房子的外围，层层叠叠的致命陷阱和恶咒屏障，都被固有结界吞噬一空，其中不乏珍贵的施法材料和释放诅咒提前充入的魔力，维德斯克也不知道它们都去了哪里，估计是如同从贵族少女体内抽取出的毒丸，被幕后黑手之一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扣下了。

“可惜了！今晚捕杀的魔瘾者来头太大，竟然涉及到邪恶的活人祭祀，甚至连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都牵扯进来。我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全是仰赖特里斯阁下的庇护。”

维德斯克与其他猎魔人同行不一样，亲身经历孤山特里斯家族城堡前的一战，他隐约知道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境界，肯定已经突破人间传奇的层次，踏入一个超凡入圣的境界。

正因为如此，这位前金手指领班常怀感恩之心，对自己的遭遇和收获毫无犹疑，简直将奥德里奇特里斯当作神祗崇拜。

此举正好符合人神之约的基础规则，毕竟在奥德里奇特里斯一举突破并踏入半神境界后，深耕信仰的土壤完全符合当下的利益。与黑皇帝漆南剑试图凝聚信仰（香火）之力，塑造人仙（弱等神力）的精气神三元化身如出一辙，有殊途同归之妙。

稍晚时分，猎魔人将被拯救的贵族少女菲丽奥莎罗兰送回位于东木城西区的牛津街某商铺，正是她离奇失踪的地方，急坏了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家族护卫看见失踪少女重现眼前，顿时大喜过望地上前，簇拥着她立即返回罗兰家族在城中的豪宅。

维德斯克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直到这支在路上不断收拢成员，逐渐庞大起来的队伍抵达目的地，确定罗兰公馆的具体位置，又在阴暗角落动情地看了一眼菲丽奥莎罗兰一眼，才忍不住转头离去。

在猎魔人转身离开的背后，恍然间灯火通明的罗兰公馆，在管家的指挥下排出相当大的阵仗，喜迎家族的嫡长女安然归来。

一位是自拓荒时代就有份上圆桌议事的功勋贵族后裔，一位是孤儿出身，在贫民区被盗贼工会捡到，抚养长大的卑贱的职业者。说的好听点就是金手指，实质上就是小偷、飞贼，一经逮捕即递送肖香克监狱囚禁的预备罪犯。

正因为如此，猎魔人维德斯克内心深处涌出的淡淡情愫，那颗还未成性的爱情种子，即将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巨大差距，啪地一声宣告破灭。

就在这时，前金手指领班虔诚信仰的半神，在他心中犹如神祗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隐隐约约中听到了信徒内心的绝望呼声。

“恋慕贵族少女的小贼！注定悲剧收场的结局，很不错的戏码！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说，即便菲丽奥莎罗兰真的因为救命之恩喜欢上，甚至爱上维德斯克，他们也无法抵御世俗的偏见，阶层的巨大差距。两人之间的差距，放在一起作个对比，真是云端上飞翔的天鹅，与地底泥沼里的癞蛤蟆，没有任何结合的可能！”

不朽者的关注，引来了同样位阶的黑皇帝漆南剑的好奇，注意到贵族少女和猎魔人之间淡淡的情愫，蓦然间他想起第五王朝时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传奇故事。

身为穿越重生者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则想到了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忍不住叹息一声：“只有王子和公主才能经历重重磨难后，幸福地生活下去。其他人，不管什么身份，只要跨越阶层的爱情，都是悲剧收场。”

黑皇帝漆南剑却对此说法不屑一顾：“趁着旧神还在沉睡，掌握【爱情】【钟情】神职的小爱神战殁于黄昏之役，不如藉此机会重塑出爱神。我相信，跨越阶层的爱情可以调和工业时代日益稳固的阶层壁垒，只要制造出足够的传说度，正如特里斯阁下在肖香克监狱培养出具有【意外】【死亡】神性精神的风精，藉此掌控新时代部分死权的意图。可惜了，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对此有所准备，在旧时代沉睡的神祗身上唤醒的圣灵告死者断绝了你的念想。”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对于自己的试探性摸索遭遇失败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他对黑皇帝所说的重塑爱神出来，流露出很明显的感兴趣的态度。

“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吗？漆黑的南方之剑殿下的提议，我对此颇感兴趣，不如我们联手合作罢！”

黑皇帝漆南剑正在琢磨着如何凝聚人仙的信仰之身，他也想藉着将虚泛的神性精神从传说中提炼出来，进而凝聚出神职，甚至神祗本身，进行参考对比，获得最关键的经验。

于是，两位有共同利益的不朽者一拍即合，决定在兼具贵族血统和龙脉者身份的花冠少女菲丽奥莎罗兰体内，植入爱情的种子。

最好的途经自然就是“托梦”，或者可以说是“入梦”，进入贵族少女的潜意识深处，将当时的献祭仪式，猎魔人维德斯克悍然出现，临危之际的救命之恩进行扩充和延展，引申为爱慕，引导菲丽奥莎罗兰爱上救命恩人。

“必须符合世俗逻辑，即便非常戏剧化，也得合情合理，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也就没有足够的传说度，根本凝聚不出相关的神性精神！”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声音强行挤了进来，很显然，祂对东木城范围内的掌控，真的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就连两位不朽者的密谋，都了如指掌，同样表现出相当的兴趣。

第六十四章梦中生情

占据河狸街北面小半区域的罗兰公馆，经历嫡长女在外出购物时无故失踪的悲痛，又在时隔不久后，喜迎菲丽奥莎罗兰小姐安然归来，从悲伤、惶恐、绝望的深渊挣扎出来，一下子回到光辉灿烂的天堂，如此大起大落的情绪令诸多家族护卫无法顺利入睡，不少人主动为其站岗，在寒风刺骨的夜晚通过折磨自己的身体，才能稍微缓解失责的悲怮。

与此同时，菲丽奥莎罗兰小姐木然地被贴身女仆引去“更衣室”洗浴，从头到脚清洗地干干净净，又在偌大的浴缸里长时间地享受牛奶温泉的抚慰，直到家族嫡长女的苍白脸色多少恢复一些热气熏蒸的红润，她的眼睛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活泛的气息，女仆们才审慎地上前搀扶出来，用柔软的浴巾仔细擦拭干净。

稍后，贴身女仆为菲丽奥莎罗兰小姐换上合身的睡衣，心疼地牵着她的手走出更衣室，穿过几道房门，终于来到主卧室，掀开被子的一角，服侍其上床休息。

铺着两套厚厚的鸭绒床垫的大床，早就有女仆端着装满闷烧的白木炭的翻盖铁饼盒暖好床，为了保持双脚的干爽和温暖，甚至还特意在床尾放了两个羊皮暖水袋。

罗兰家的嫡长女今晚经历了实在太多离奇的事件，不仅身心俱疲，就连精神也萎靡不振，躺在被窝里，头刚刚沾到枕头，闭上眼睛，就直接睡着了。

贴身女仆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主卧室里的仆人们得到命令，双手交叉放在小腹，身体微微前倾，无声地潮水般的退出去。

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仆长就在门外等着，直到看见嫡长女的贴身女仆最后一个出来，顺手轻轻地带上房门，她才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菲丽奥莎小姐的花冠还在吗？”

贴身女仆悚然一惊，立即明白女仆长问话的目的，以及背后的一连串动机和原因，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歪着头作思索状。

片刻过后，耐心很好的女仆长都等地有点不耐烦了，贴身女仆明白自己不能太过火，才直起脖子，回应道：“在更衣室里，为菲丽作全身洗浴的时候，我就仔细地检查过了。少女的花冠，完好无损呢！”

罗兰家族的女仆长听到这个好消息，终于松了口大气，明白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的，毕竟菲丽奥莎小姐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少女，她的体内流淌着旧时代神祗的血脉，那是相当罕见的龙脉术士，也就是现在的时代苏醒的龙脉者，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异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得立即向领主夫人报告这件事……”

话还没有说完，女仆长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跑步，这一切对于一位恪守家族戒条和规矩的老资格女仆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贴身女仆却不像女仆长那样没心没肺，她很清楚自己服侍多年的菲丽奥莎小姐到底有多反常，简直违反了过往一切认知里的家族嫡长女。

“菲丽，我的朋友，我的姐妹，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像是一个躲在墙角里，背朝着亲戚朋友的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而不是以往那样精力充沛，对一切都充满求知欲和好奇心。唉……不管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贴身女仆双手抓住房门把手，把额头轻轻地贴在冰凉的房门木板上，忍不住喃喃低语起来，尽管主仆有别，共同生活在一起十几年，贴身女仆已经将年龄没有自己大的菲丽奥莎罗兰小姐，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

与此同时，菲丽奥莎罗兰沉入梦乡，在一位中等神力，两位相当于微弱神力存在的亲自出手下，通过翻阅潜意识记录，回溯不久前的时光，将那段不幸的回忆，在梦中又重演了一遍，甚至不惜勾起少女的伤心事。

迷雾中幻现的梦里，菲丽奥莎罗兰在梦中“醒来”，明悟自己在做梦，同时发现自己出现在东木城西区赫赫有名的购物圣地牛津街。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行走着，按照既定的轨迹，游荡在一座又一座商铺里，身后的护卫们，空着的双手逐渐出现精美的包装盒，层层叠叠摞上去，尽管份量不足以与日常训练相提并论，可是护卫们的双手无法解放出来，逐个沦为搬运工，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

菲丽奥莎罗兰以第三方的视野看见这一幕，懊恼不已地想要握拳敲自己的头，可是身处梦中的她什么都办不到，只能一脸无辜地继续逛街。

终于，当她来到噩梦的发生地，梅西百货的二楼买女士专用的日常便服，选了几件进入换衣间后，黑暗侍僧以变身术伪装成导购员早已守候多时。

菲丽奥莎罗兰刚刚换了几身便服，有轻薄为主的晨服，用餐时的正装，骑马外出兜风时常见的淑女裙，刚想换一身喝下午茶用的上的休闲服时，伪装成导购员的黑暗侍僧用一块抹了魔药的手帕，突然捂住她的口鼻，粗壮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夹住她的双手和身体。

淬不及防之下，贵族少女连发动龙脉者能力的机会都没有，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随后意识就淡薄模糊了。

可是，在梦中保持“清醒”的菲丽奥莎罗兰，尽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却还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黑暗侍僧携裹着带离更衣室，通过一扇魔法活化的“诡异之门”，直接沉落到下水道，被等候多时的另外三位黑暗侍僧抓住手脚，飞快地朝目的地奔去。

更衣室里毫无动静，外面的护卫根本不知道，他们对危险和未知因素的敏锐嗅觉，似乎被某种魔法动了手脚。

贵族少女此时才知道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万万没想到族中长辈说过的世间险恶，终有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菲丽奥莎罗兰胡思乱想的时候，四位狂飙魔威排除一切干扰的黑暗侍僧，已经抬举着她身体来到目的地，沦为不断往外扩张的贫民区的一部分，一桩建在下水道出口上的普通平房。

贵族少女被黑暗侍僧放在房间中央，分为上下两层的棺形祭台上，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偏偏意志非常清晰，就像灵魂出窍后站在躯壳身边的第三者。

随后，菲丽奥莎罗兰就看见头颅两侧长出一对羊角的隐秘祭司，手持着邪恶歹毒的献祭匕首，准备以自己的身体为祭品，引来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

冰冷锋利的匕首轻轻划过贵族少女的左手手腕，破裂的血管顿时汩汩流出滚烫的鲜血，滑落到祭台上，引发出五芒星献祭法阵，顿时引起了所谓的沉默之王的注意，派出几根触须扭曲盘绕而成的分身，降临在狭小的平房里。

菲丽奥莎罗兰看到无数蚂蟥、水蛭构成的触须，在自己的身边蠕动着，肆意地舞动着，心里腻味着快要吐了，明明知道什么危险都没有，待会就有猎魔人从天而降，将自己从危险中拯救出去，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就在这时，告死者瑞文戴尔化身的乌鸦降落在平房的烟囱上，发出嘎啦嘎啦的刺耳鸣叫，由此引来了猎魔人维德斯克。

就在这里，颇具恶趣味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将从天而降的“王子”双手抱膝撞破天窗的经过，由不同的角度让菲丽奥莎罗兰看了三遍。

就像《红番区》里杰克成跳楼的经典一幕，侧面仰视位、身后跟踪机位，以及最后的正面主视角。

贵族少女发现时间过地很慢，双手抱膝撞破纸糊天窗的猎魔人维德斯克，炸开后急速喷射的木框碎片和蝶飞的碎纸，有如盛大的婚礼进行时，花童洒落的花瓣，引来蜂蝶追逐嬉戏的有爱一幕。

至于那位浑身上下泛起三种不同颜色亮光，激发出魔术回路效果的猎魔人维德斯克，就像是骑着白马的王子，闯进了菲丽奥莎罗兰的心扉，古井不波的心湖如坠士子，顿时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层层叠叠地扩散开去。

“成了！”

黑皇帝漆南剑注意到贵族少女动了真情，尽管在梦中保持清醒的姿态，却还是在潜意识领域里埋下的爱情的种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非嫡系的不朽者，弄地如此大阵仗，仅仅是为了给两个少年牵线搭桥，营**情的基础，忍不住摇摇头，随即又轻轻点头，没有任何表态，就这样悄然离去了。

后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按照贵族少女的记忆跟进演化，菲丽奥莎根本没有发现从中插手的神祗，只是亲眼目睹猎魔人维德斯克超凡脱俗的无匹实力，展开了类似于领域的固有结界，彻底破坏了献祭仪式，不仅诛杀了主持仪式的隐秘祭司和黑暗侍僧，就连深渊领主的分身，也在一道圣洁的光柱从天而降后当场崩溃。

“既然他有如此强悍的超凡实力，已经有资格被市政厅授予勋爵，纳入贵族的序列，迎娶贵族家庭的女孩。”

在接下来的梦中，菲丽奥莎看到拯救自己的猎魔人维德斯克前后三次对自己表露出的爱意，明白自己并非单方面帘幕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顿时大喜过望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卧床上的贵族少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角更是微微勾起，仿佛作着一场好梦。

第六十五章一箭钟情

如水寒凉的夜色，搭载魔术回路的猎魔人四处出没，在告死者瑞文戴尔的聒噪声中，将死亡的阴影覆在任何一个胆敢露头的邪徒。

期间，不少捉对交战引发太大的动静，引来巡夜骑士或暗警厅夜翼们的观注，在装备火枪和破魔弹的正规军威胁下，就连资历很深的老牌魔瘾者都不敢过于放肆。

通常情况下都是壁虎断尾求生，迫不及待地逃进比下水道还深地下街，回到巢穴里舔舐伤口，密谋着如何掀翻秩序，令黑暗地带再次陷入混乱。

可惜的是，无法绕过去的“贤者”，将黑暗居民中的佼佼者都一网打尽了，不仅是堕落的黑骑士，不被人类待见的穴居人、地精、哥布林等边缘种族，都托庇在展现出压倒性的圣者之姿的黑皇帝麾下。

翌日凌晨，猎魔人维德斯克再次来到河狸街罗兰公馆对面的阴暗角落里，凭着“奥术师”魔术回路的心灵感应，悄声无息地潜入到菲丽奥莎罗兰休憩的主卧室附近，不远不近地窥视着令自己心动的少女。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爱情之箭，一箭射中了这位即将迈入人生最黄金巅峰时期的青年身上，在他寂寞如古井的心湖上，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隐隐约约地与作着好梦的贵族少女菲丽奥莎罗兰起了共鸣。

“这样就成了！”

时刻关注两人的黑皇帝伸手一抓，就从虚空中抓住一物，一枚箭尖是心形的黄金宝箭，感叹道：“我就像传说中司职【姻缘】、【婚姻】牵线做媒的月老，临时冒充了一回小爱神丘比特！”

“可惜，这份跨越阶层壁垒的爱情，还没有足够多的传说度，包括流动、常驻人口，居民超过百万的东木城，足以将这股神性精神稳固下来，藉此凝聚出相关的神职。”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自从将法师塔搬进半位面，早已实现分神化念，同线程地处理成千上万泛信徒的祈祷和呼声，此时分心投注目光过来，亲眼目睹似友似敌的黑皇帝凝聚出【钟情】一箭，按照自己催生职掌【意外、死亡】的经验，不慌不忙地补充意见。

“猎魔人的职业不能见光！所幸的是，维德斯克没有被城卫军抓过，没有递送监狱的经历，尽管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盗贼工会的金手指，至少在名誉上，维德斯克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平民。”

黑皇帝漆南剑扣着手指细数这段爱情中，位于不对等地位，处于相对劣势的猎魔人维德斯克的优缺点，想要给予他一个稍微好点的出身，至少是一个职业比较体面的地位。

谁知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对此并不同意：“我认为，维德斯克不用任何伪装，他现在是什么，今后就是什么！猎魔人很丢人吗？搭载三种不同的魔术回路，既是以一敌百的精锐战士，又是精通各种低级法术的奥术师，还是少见地行走在阴影地带的神偷，不仅法武双修，还是罕见的跨位面刺客，加上压箱底的底牌，类似于领域的固有结界，足以越级挑战人间传奇！罗兰家族能有一个传奇级的女婿，哪怕出身街头，有什么可丢人的，只会是荣幸！”

两位不朽者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只能悻悻然地挥手告别了，不过相应的造势还得继续，尤其是当众点破两人的跨阶层的爱情，引发大范围相当广泛的讨论，甚至有一段时间必须引导控制东木城的舆论，必须做到足够多的准备。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就准备回头立即上马印刷厂，准备一只脚踏进刚刚兴起的报纸传媒行业里。为了吸引市井平民的目光，激发他们的购买欲，他都准备提笔连载类似于《与龙角力》、《蛮王寇男》等令人阅读后身心巨爽的章节体“骑士小说”。

以诗歌、文学作品封爵的“缪斯骑士”，并不是知识把持在贵族手里的旧时代专有产物，这个优良的传统至少在北地很好地保存并延续下来，甚至成为某些受过基本读写教育的平民子弟晋身的台阶。

与此同时，黑皇帝漆南剑在贵族少女和猎魔人“一箭钟情”的神性精神成形中，隐约发现了如何凝聚信仰之力，塑造精气神三元分身的奥秘，也乐于被背后推动这段并不被他看好的爱情。

贤者组织里，才华横溢不被世人接受的泰夫林“地狱诗人”，可是实力较为接近黑皇帝的准传奇，谱写一首赞美爱情的华丽诗歌，简直就是信手捏来的易事。

至于圣光教会方面，上上下下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任何表态，毕竟里德勒殿下还在持续观望中，对两位相对独立的盟友效仿其唤醒圣灵的举动，打算联手创造工业时代新神的尝试之举，抱有相当大的期待，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然了，圣光之主劳动力殿下的目光，最多还是落在工匠之神贡德殿下的身上，毕竟祂名下的传教组织是“蒸汽与机械教会”。

这位化身为恶作剧精灵“葛兰林”的旧神，没日没夜地游走在东木城沿河工场区，藉着给工人、工程师们捣乱，迅速地学习熟悉掌握工场里的各种工具和机械，尤其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蒸汽机，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生产力大爆发的源泉。

“假设在原力大海未退潮的旧时代，这种能转移地区强国霸权的发明，关系着绝对国力强弱的生产方式，绝对会被打压下去！有文字记载以来，长达万年的历史，大陆诸国还是田园牧歌的农业时代，无论是善良阵营和秩序阵营的神祗，还是混乱阵营的魔神，都没有对人类的发展有过太大的推动力，难怪诸神会被原力抛弃，陷入无止尽的沉睡中。”

自圣杯战争大召唤降神仪式结束后，工匠之神贡德殿下再次拜见圣光之主，阐述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发现以及自己的感悟。

里德勒殿下注意到这位行走在地上的圣者，旧时代万神殿的盟友，已经初步掌握了新时代的某种神性精神，准备先一步凝聚出【机械】神职，不由地为祂的选择欣慰不已。

机械才是关键，甚至囊括了蒸汽进去，不过后者提供最基础的动力，是纵贯工业时代的源泉，两者结合才是工业神系需要的新神。

“最好参考绝对中立的机械境位面结构，那些齿轮大陆互相啮合之间，遵循着混沌模糊机制，同时又符合数学理论上的绝对美感，蕴含着新时代来临的奥秘，或许会给予你很多灵感。”

工匠之神贡德殿下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发自内心地致以真诚的谢意，随后说出自己的要求。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讶异极了：“贡德殿下，你想在我的庇护下凝聚关键神职？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你认真考虑过没有？如此一来，事关你的神职的秘密，将会毫无保留在呈现在我视野里。”

工匠之神贡德殿下长叹一声：“如果没有里德勒殿下的恩德，仅仅是弱等神力序列中毫不起眼的我怎么可能摆脱沉睡，在新时代提前苏醒呢？我的一切，对于殿下您而言，都是毫无秘密，毫无保留的。”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沉吟了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工匠之神贡德殿下的要求。不过，祂并没有将对方带进四神共享的假日岛秘境的类神国里，而是直接开门，将工匠之神引领走进自己独占大部分股份的欧丁神系余烬重燃的世界树神国里。

并未延展开来，还处于折叠状态的世界树，呈现为至高王座的姿态，在圣光之主垂裳拱手而治神国的当下，工匠之神贡德正式上前拜见后，立即窥见里德勒殿下背后，熊熊燃烧的世界树的残骸。

所幸的是，焚灭万物的破坏之火，由于无物可烧而陷入低潮，再加上信仰洪流地注入，化作无尽的甘霖，不仅抵消了大部分火焰的威力，甚至大部分神国区域的火焰都被灭却了。

烫脚的黑色灰烬里，生命的种子再次萌发新芽，郁郁葱葱的草原在视野里不断扩张，甚至将工匠之神贡德殿下的眼睛染绿。

随后，祂就对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如此坦陈的态度，不掩饰虚实的真实，震惊地无以复加。

“事实上，随着诸神接连入驻，欧丁神国的自愈速度加快了许多，尤其是自然复仇者伊利丹暴风殿下，以及密林守护者塞纳琉斯殿下，为遍布灰烬的神国大地带来了一股新的生机。据说，祂们准备联手升起自己的王座，高举到神国的天上，组建成类似于自然神系的奔放之野界域，这对于世界树残骸的新生相当重要。”

对于神国内部的动荡，圣光之主没有说太多，仅仅指点着工匠之神贡德殿下，前往流火之地穆斯贝尔海姆坠落的区域。

毕竟，那里还有无数火巨人的残骸化作的小型火山群和喷泉地带，正是最符合【蒸汽】【机械】凝聚诞生的场地。

“下一次见面时，我希望看见蒸汽与机械之神贡德殿下，工匠精神在工业流水线爆发性增产的新时代，早就没落了！”

第六十六章工匠不死

“工匠精神？”

工匠之神贡德殿下口中咀嚼着这个词语，于世界树神国的南方小型火山群落深处安座，闭上眼睛缓缓地陷入沉睡中，准备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观察所获，连同暗中搜集的知识、点滴经验，凝聚出【机械】神职。

见识过蒸汽冲压机一次成型的便利，多种金属复合熔铸而成的合金，某些方面的特性甚至超越精金之上，工匠之神贡德殿下不由地轻轻点头。

“里德勒殿下说的不错，工匠精神的确在工业时代没落下去了。即便是传奇铁匠耗费一天一夜打造而成的精金长剑（2），也不会比蒸汽冲压机三息造出的合金长剑（2）更锋利！”

带着最后的遗憾和不舍，工匠之神贡德殿下陷入了沉睡，藉此重新塑造带有旧时代神性光辉的神躯，并塑造出崭新的神职。

与此同时，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轻轻太守，将穆斯贝尔海姆坠落后到大地化成的火山群落封闭起来，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进入，以此将工业神系中至关重要的【机械和蒸汽之神】严密地保护起来。

细数神系内的成员，告死者瑞文戴尔的传说已经在东木城里不胫而走，里德勒沉吟片刻，从神国地面掬起一蓬灰烬，轻轻吹出一口气，还有余烬的神性火花顿时重新点燃，幻化出两只乌鸦的身影。

祂们就是大神欧丁的眷属，司职【思维】的霍金，司职【记忆】的穆尼。原本是打造神斗衣的绝佳材料和源泉，不过两者并不以战斗力著称，就迟迟没有升华出来。

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将【思维】【记忆】赋予告死者，令这位乌鸦半神藉此拥有更深厚的根基，免得落后太多。

一个刚刚崛起的神系雏形里里可以没有死亡，想要茁壮成长为顶尖的大神系，死神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瑞文戴尔殿下，你必须加快速度形成自己的神职！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麾下的风精，早已积累了足够多的传说度，【意外】【死亡】的神性精神即将成熟，有可能融汇为一后，点燃神性的火花。到那时，它就是有具体神职的半神风精，将会成为你强有力的竞争者。”

圣光之主的一席话，令告死者没有抗拒里德勒殿下的善意，反而敞开胸怀，将迎面扑来的霍金和穆尼收纳吸收。片刻过后，瑞文戴尔就具有了【思维】【记忆】，没过多久就化出两个幻影般的分身，扑扇着翅膀分头飞走，追寻着死亡气息，将命运来到终点的消息告诉更多人。

如此一来，告死者积累传说度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两倍，不仅是意外死亡、交通事故，就连病发身亡、寿终之时等等都被囊括进去。

对于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在规则范围内，给告死者瑞文戴尔开挂的行径，黑皇帝乐得看热闹，反观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却一言不发。

“早已掌握相关神性精神的从神风精，本质上来说，并不是司职【意外】的死神，而是更深邃的【定数】，甚至是【命运】，衍生出【报应】和【公正赏罚】，前途更加广大，并不是一定局限在死亡领域。”

奥德里奇特里斯深切地知道，有具体形态和神职的不朽者，随着信徒的多寡会有低潮和巅峰，甚至或许会有一天陨落而陷入漫长的沉睡，可是只具备相关概念的神祗，如同与自然同在的古神，拥有永恒常在的神性精神，会越万古而不朽。

再说了，风精来自四大主元素位面，了不起回归故乡家园，那些古老的元素神，不需要信仰之力，与晶壁同在的永恒神，肯定会乐见于携带【死亡】回归的子民。

事实的确如此，独属于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半位面，即便将无形的维管关闭一大半，依旧有元素精灵汹涌而来，如同提前出现的原力大潮，先发一波小规模的涨潮看看风头。

事实上，四系主元素在覆盖大半个半位面的工业复合体里相当活跃，风元素在高温蒸汽中升华，远比吸收火焰热力壮大自身更安全，这不吝是开启了另一条晋阶之路。

至于火元素的进化蜕变，也有相关的方式。在熔金化铁的炼钢熔炉附属设备中，奥德里奇特里斯特制的电离净水器械，分化出纯净的氢气和氧气，尤其是将后者以高压灌冲的方式注入熔炉，将温度再度提升，足以模拟出火元素界内核的极致高温，令游走在边缘地带，没有进化途经的普通火元素可以有加速升华的路径。

正因为如此，主元素们才会眷顾恋慕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半位面，甚至比位面领主更积极主动地推动元素工业化大生产，尽管活化的构装体已经日益取代它们的地位，不过在基础动力源方面，四系元素还是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东木城的远征军横扫四方，打下大大的地盘，在春天即将到来，冰雪渐渐消融的当下，阻挡关税同盟成立的反对势力肯定会群起蜂拥。不得不说，属于我的时代，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在短短的时间内工场进化到半自动化的工业半位面核心地带，耸立着三十刃高的新法师塔，融合吞并塔灵成为位面防御体系枢纽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分神，在塔顶显化成一枚无睑之眼，俯视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武装到牙齿的战争侧活化构装体，一直延伸到位面的尽头，最远的前锋军团，甚至就伫立在时空门前。

遵循仿生学的特性，依照恐狼的形态打造出的“游击”军团，常态搭载镰刃般的狩猎用兽爪，以及连接“电池”的高压电流鞭索。

至于遵循金雕、猎羊鹰的形态打造的“斥候”军团，薄如牛皮的合金双翼形制完全符合空气动力学，能提供很大的升力，腹部藏有数十枚婴儿拳头大，复合配方比例的黑火药“炸蛋”，不仅肩负着侦查敌情的作用，还有先期接敌轰炸一波试水的任务。

与此同时，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感受到越来越紧张临战氛围的“贤者”组织，也在暗中接下贵族们的订单。

在大理石和附魔材料稀缺的当下，黑皇帝漆南剑按照自己的经验，用六一神泥（古典水泥）为肉，以铁枝钢筋为骨塑造出的新式傀儡，硬度远胜寻常的岩石傀儡。

依照此法形塑出的对空用石像鬼、蝙蝠魔，具有廉价、大批量生产的压倒性优点，获得了军工业新贵和老牌贵族的一致认可。

前者合作方购买后，会在相关魔纹部位添加钢皮、铁板增加防御力，后者则购买回去用来看家护院。当然了，这些毫无生机的魔法造物，控制枢纽必须彻底移交到他们手里才放心。

而在“贤者”组织里，更强大的雕楼级岩石傀儡，堡垒级的山岭巨人，要塞级的大地泰坦，都在紧锣密鼓地形塑当中。

将附魔材料融入钢筋中，将魔力脉络内置在重重防护深处，成了新的发展方向。通常情况下，基本来源是违抗“贤者”意志的魔瘾者富含魔力的鲜血，唯一缺点是时断时续，正因为如此，最大宗的货源是跨位面召唤法阵里出现的来自无底深渊某层面的魔兽。

尤其是以力气大著称的獠牙牛、牛头人、米诺陶斯，对应的都是体重惊人的岩石傀儡、山岭巨人和大地泰坦。至于对应石像鬼、蝙蝠魔的相关附魔材料，则多数来自锐利的牙齿能释放火属性剧毒的地狱蝙蝠。

即便是“贤者”组织里，以嫉妒为食粮，觉醒体内铀能种深渊恶魔血脉，踏入堕落之道的黑骑士，看到密密麻麻倒挂在地下街洞窟顶部的石像鬼，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目光所及的视野范围内就有几千头，更远的被黑暗掩盖的区域，估计有几万甚至十几万头。

“组织的首领漆黑的南方之剑阁下，如此大的手笔，究竟是为谁准备的？我敢肯定，北地诸城邦联合也不是这支魔法造物的对手，黑皇帝究竟被防备着谁？”

嫉妒骑士凭着冥冥之中的灵感，敏锐地发现东木城潜藏的巨大危机，源自圣光教会和城外的肖香克监狱，同时也恍然明白过来。

“漆黑的南方之剑阁下此举仅仅是为了自保！简直不可思议，威慑拥有等同实力的对手，竟然要储备如此海量的魔力造物！”

自从嫉妒骑士掀开黑幕的一角，窥见历史进程背后的大势力潜伏在海面下的冰山，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厌恶漆南剑登上黑皇帝之位的情绪，只是他变得更加嫉妒了。

尽管东木城对外征战的军团捷报频传，在关税同盟的框架下签定城下之盟的城邦数量越来越多，不过有一部分具有先见之明的人都明白，随着后勤补给线地拉长，深入四面皆敌的区域战斗，未来的战斗肯定会日益吃紧。

一旦远征军团出现溃败，对于眼下的局面肯定会造成沉重的打击。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市政厅里态度最积极的主战派，也提出军团轮换进行休整的议案。

轮换休整是对外抛出去，给“咖啡馆观察家”提供话题的普通操作，实质上最精锐的孤山骑士团前后经历三个月的连续战斗，已经疲惫不堪无法开启大规模会战。

无论是孤山骑士团随行携带的枪支弹药，还是火炮炮管、附带炮弹储备，数量都跳水般的下降，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水平线。

轮换休整是最好的借口，即便换上冷山骑士团这种二线军团，在掌握实战检验的新式武器后，对于北地城邦传统的冷兵器骑士团来说，依旧拥有压倒性的实力。

可是，不甘心被东木城统合起来，让出关税同盟主导权的诸城邦掌权者，也不是泛泛之辈。见识过新式火药武器的犀利后，仿制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当然了，各家联合起来，掏出压箱底的底牌，事关战争天枰的权重，也成为增加筹码的方式。

更别说，来自中土诸国的秘密特使，可是带着阻挡北地城邦统合的特殊使命，在分化瓦解关税同盟的进程，也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第六十七章讨价还价

埃汀伯格

借助轮换休整之名，准备胜利大转进的孤山骑士团，被神通广大的埃汀伯爵不知道从哪里搜罗而来的冠军重骑兵团，以及仓促发动起来的武装民团围困在一座残破不堪的烽火台下。

这是一座河流长年累月冲刷后形成的天然高塔状江心岩，由于河流改道露出白沙铺满的河床，成为很好的快速运兵道，被孤山骑士团当做战略物资中转站之一，留有相当多的火药储备和干粮库存。

正因为如此，埃汀伯爵才放任心腹大患离开半永久性驻地，开始沿路转进露出致命破绽后，立即下令发动大反攻，终于将孤山骑士团困在这座江心岩为核心的物资中转站。

可惜的是，开启库存补充了大量弹药后，烧火棍似的“废材”火枪再次具有克敌制胜的威力。

一连几波次无差别扫射过后，由忠诚度一般般的庄园佃户组成的武装民团率先崩盘，若不是重装甲骑兵团拔刀出鞘肆无忌惮地斩杀逃兵，杀地人头滚滚堪堪稳住阵脚，孤山骑士团里见血就疯的战争狂肯定会顺势发起招牌似的冲锋。

普通的铅弹暂时无法奈何得了重装甲骑兵，连他们胯下的坐骑都披挂上厚重的马铠，估计只有大口径的火炮发出震雷般的轰鸣，发射出摧毁城墙的高速炮弹，才能威慑住这支重骑兵军团，免得他们过于放肆，接近孤山骑士团的临时驻地，窥见内部的虚实。

事实上，被埃汀伯爵切断后勤补给线的孤山骑士团前景堪忧，唯一支撑这些勋章满身的功臣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除了东木城的深不可测的战争潜力外，更重要的还是这支军团成员包括城里老牌贵族和工商业新贵的纯血后裔、优秀子弟，无论双方出于亲情和利益，都不可能放手不予救援。

一旦孤山骑士团战殁杀场，谁还会为东木城卖命呢？更别说，到那时城中名门望族家家挂孝，新贵豪强人人黑纱在身，会寒了所有权贵阶层的人心，这个代价是如此之大，就连伊斯特伍德伯爵本人和其家族都承担不起。

于是，埃汀伯爵在幕后黑手建议下，围点打援的战略才得以实施，最大程度上削弱东木城的战争实力，并将主动发起对外战争输出内部矛盾的东木城打回原形，暴露出老牌贵族和新贵豪强之间难以掩盖的利益之争。

“对外战争的失败，会导致太多被胜利掩盖起来的冲突再次暴露出来，苦苦忍受高物价盘剥的市民也会站出来发声，至于长达三个月的冬季战争，签订的一连串关于《关税同盟》框架下的城下之盟，也会被野心勃勃的埃汀伯爵取而代之，至于更深远的北地诸城合并建国大计，肯定会中途夭折，甚至不得不让出主动权。”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在肖香克监狱隔音最好的典狱长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耐心听着来自市政厅最高权利三人小组“执政”的使者，对眼下时局侃侃而谈的一番话。

“执政官的意思是组建第二支远征兵团，由二线部队组成，包括城防军里的所有老兵，巡夜骑士的队长级头目，再加上临时征召的封臣的骑士！”

听到这里，奥德里奇特里斯轻轻摇头，直言不讳说：“执政是不是老糊涂了？如果第二支远征兵团里没有新贵豪强的子弟，我敢肯定他们的下场就是去送死！为了更大的利益，毫无底线的人甚至会不惜与战时的仇敌结盟，默契地坑杀内部竞争对手的核心利益！”

市政厅“执政”的使者听着如此直白的话，忍不住咋舌不已，不过他的心中颇为赞同肖香克监狱特里斯典狱长的判断，真的不能低估新贵豪强的下线。

奥德里奇特里斯突然站住脚双手抱臂，喃喃自语道：“据我所知，埃汀伯爵手里没有那么多重装铁骑，他的身后站着北地所有城邦领主，其中不乏暂时臣服于东木城的‘友邦’，对关税同盟戒惧甚至敌视的强邻，以及同样开启工业化，野心勃勃地想要挑战东木城，取代我们将关税同盟继续推行下去的战略对手。”

市政厅“执政”的特使立即想起什么，重重点头道：“不错！我记得，曾经短暂统治过北地的激流城，他们可是崇尚玄奥的法术，曾经涌现出巫师领主，坐拥八座法师塔，深受神祗恩宠的眷顾之地。”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当然知道激流城与驯鹿之王殿下的渊源，如今的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的旧时代秘密传承，包括类似于“拖雷红袍”的巫师议会，统合在神职下的神出鬼没的飞鹿网，每年一次神诞节的神恩，他都知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也只是想确认一下。里德勒殿下究竟是挺力支持东木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眷顾激流城？只有触及祂的底线，我们才能知道祂的真实态度，及时调整未来的方向。毕竟在现有的利益格局下，工业神系主神圣光之主里德勒殿下拥有最终的审判权，神系内部成员以更靠近祂为途径，对竞争对手进行打击。”

黑皇帝漆黑的南方之剑端坐在“贤者”容纳二十八位核心成员的大圆桌上，旁听着算是半个成员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的肺腑之言。

“不要低估血腥积累中崛起的工业巨子的狠辣，杜旁家族的掌门人可是亲自带队，率领家族私兵灭了竞争对手满门的狠角色！小看他的人，通常来说绝没有好下场。诺曼贝尔家族的火药狂，为了配方连亲弟弟都敢弄死！新贵豪强对利益的追逐，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愿意为此付出高额的代价。”

隔空对话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立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孤山骑士团这次肯定玩完？我不信，他们的指挥官可不是普通人。重装铁骑和武装民团的仓促组合，还不能终结他的不败记录！”

黑皇帝漆南剑笑道：“如果骑士团内部独自成营的轻骑兵，也就是新贵豪强硬是塞进去的子弟反水，里应外合之下，惨败就是唯一的收场！只要坑杀掉伊斯特伍德伯爵手中最精锐的军团，失去权势的最大支撑，同时令老牌贵族失去最优秀的继承人，即便老家伙们心胸广阔，不会与东木城的主人反目，双方之间肯定会有裂痕。于是，拥有大量财富和潜在武力的新贵豪强就成了关键的第三方，仅仅交换利益一项，就能吃地肠肥脑满。这就是生意，这就是买卖，这就是人性！没有任何公正，情理可言，只有赤果果的利益，新贵豪强常常挂在口边的‘利益最大化’。很不可思议罢！可惜这就是最大可能发生的现实！”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听过之后，对此无动于衷地点点头，对着市政厅“执政”派来的特使，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肖香克监狱工场最近秘密研发了一种倍增普通战士武力上限的活化外骨骼构装体，一旦全身装备后，可以获得追赶奔马的速度，匹敌暴熊的怪力，以及类似地行龙甲壳的硬度，普通冷兵器难以摧毁的龙鳞甲！”

市政厅“执政”的特使早就知道，肖香克监狱工场从民生工业品转向军工业生产，手里攒着不少好牌，就是死活不肯拿出来。现在可好，既然特里斯典狱长愿意出货，不仅意味着产品实用化到了很高的程度，甚至都可以大量量产了。

“尊敬的特里斯阁下，我会尽快安排一场现场观礼，参与者尽量限制在市政厅高层，以及功勋贵族为主的‘高台会’，请您务必拿出最好的产品，我相信为了拯救孤山骑士团，他们肯定会慷慨大方地掏出钱包，任由您予取予求。”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对此心里满意极了，起身送别市政厅“执政”的特使，并目送他走远。直到其本人登上特使的马车离开，车轮滚滚而过，沿途掀起一条蛇似的烟尘。

黑皇帝漆南剑的视线看了过来：“天发杀机，龙蛇起陆！朋友，按照东方神秘学体系验证，东木城这头屡战屡胜的大蟒蛇，想要吞并诸城，通过关税同盟结成现实意义上的城邦联盟，甚至为将来的建国作准备，肯定会有一场波及范围很广的劫难，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命运的考验！成了，日后海阔天空！不成，被打回原形，甚至下场会很惨。”

骑士领主知道其中的奥秘，却利用朋友的思维上的盲区，装成自己听不懂的样子，真的把似敌似友的黑皇帝忽悠了。

“全地形泛用型战略战术连续作战兵器系统终于有机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彻底改变战场的敌我双方战力比，我将通过输出战争间接统治新时代。”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忍不住昂头哈哈大笑，黑皇帝漆南剑难得看见一次盟友的失控，乐得在一旁看戏，却没有丝毫出手制止的意图。

“这么冷静的男人也会失态！他的心里肯定藏下很多不足与外人道的秘密，现在仅仅掀开一个盖子，就忘乎所以到如此程度！有趣，颇有趣！”

第六十八章阴谋阳谋

如愿获得特里斯典狱长的大力支持，市政厅执政官的特使挥手告别肖香克监狱，尽快将好消息上报被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困扰地睡不着觉而焦灼不安的首席执政官。

这位出身于伊斯特伍德伯爵家族旁支，统率大半个市政厅贵族文官体系的“执政”，听闻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掏出底牌压己方阵营胜出，不说高兴肯定是骗人的。

事实上，同为军工业制造商的一员，很有不少老牌贵族将这位特里斯典狱长看做新贵阵营冉冉升起的明星，估料不到最终结果如此出人意外。

“奥迪掏出令人眼睛一亮的底牌，证明自己的忠诚，不说他是拓荒时代圆桌骑士的后裔，很明显他是自己人！”

市政厅最高三人小组的闭门会议上，首席执政官哈克萨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走眼，当着另外两位默契共事多年的同僚，狠狠地夸赞起来。

保民官汉弗莱敏斯特却因为保留意见，不得不皱起眉头，随即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给三人小组的最后一人留有最终的决定权。

可惜的是，伯纳乌德尔的大儿子就在孤山骑士团里担任大团长的副官，他是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或者放弃任何一个有救回德尔家族顺位第一继承人的机会。

“特里斯典狱长，特里斯子爵阁下！我记得，汉弗莱借用古典贤哲的名义说过一句由自己深思熟虑的智慧凝聚而成的名言：出生决定阵营，利益决定阶层！”

治安官伯纳乌德尔摊开双手，笑对两位持不同意见的同僚：“起初，清道夫公会的特里斯先生从新贵手里得了不少好处，姑且算是他们阵营中的一员，处于相当边缘地带的外围。而当特里斯勋爵成为肖香克监狱典狱长，将培养成家族私兵的公会精英，连同自己都转成监狱的管理层，主动融入市政厅的现行体制，从那时起特里斯勋爵阁下就是我们的人了。此后，无论他将肖香克监狱改造成什么，都不过是将一群体制外的精英纳入我们的阵营。”

首席执政官哈克萨斯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点头：“说的不错！将监狱改造成工场，真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天才之举。在新事业起步时，避开强有力的鲸鲨般的对手，在夹缝里学会如何生存，一步步踩着竞争对手的尸体走上巅峰，直到他率领千锤百炼的团队进入军工制造业。并在短短数月时间内，超越同侪一跃成为行业的佼佼者，他的监狱工场肯定死了不少犯人！”

汉弗莱敏斯特阁下为了坚持自己的立场，迟疑着没有说话，反倒是打开话匣子的伯纳乌德尔勋爵连连点头。

“监狱工场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毕竟给犯人开工资可以说是一项出人意料的创举，更别说犯人工资有九成，直接通过邮局送到犯人的家里人手里。以那些邮递员的大嗓门，还不把事情闹地很大，却很能给犯人家属挣面子。再加上，特里斯典狱长开设的家属探放日，什么消息都能对证落实，因此监狱工场里的大部分普通犯人工作积极性很高，哪怕有人意外身亡，还有十倍抚恤金补贴，比沿河工场区的黑心肠工场主好太多了，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轻微犯罪，进入肖香克监狱给这位特里斯典狱长卖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汉弗莱敏斯特再也无力起身反驳，只是静静地坐着，从头到尾看完另外两个老伙计不遗余力地伸手拉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下水。

“对了！对了！他们还有一个隐藏身份，都是当年拓荒时代，初代伊斯特伍德男爵阁下开疆拓土的功勋贵戚之后，特里斯家族还是圆桌骑士中的一员，想必幕后达成了什么有价值的交易。”

按下内心不断涌现出的想法和观点，汉弗莱敏斯特最终还是坚持自己保留意见的态度。当然了，背后他也不会使坏，继续保持不接触的审慎态度，作为最后的安全阀。

可惜的是，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肖香克监狱典狱长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根本没有时间应付权贵们要求的新式武器演示会，而是在“执政”的特使走后，就派出了由两位大骑士率领的死囚突击队，总数不过两百人，却在冬去春来，冰雪刚刚开始消融的大地上卷起一路嚣张狂放的烟尘。

稍后收到消息的“执政”的特使，同时还从暗警厅的探子手里获得特里斯典狱长私兵的具体情报，手一拍额头，差点当场晕倒。

情报指出源自肖香克监狱工场的新式武器，在还未彻底展开前，活化构装体机甲是个长宽高一刃见方的金属立方体。

为了加快死囚突击队赶路的速度，半开放状态的立方体延伸出四分之一部件，牢牢固定在人体的双腿，就像下水捕鱼的渔夫的连体套筒。

令人眼前一亮的部件由伸缩力极强的多组弹簧构成，给予它一定的压力，就会在稍后返回足够多的弹跳力。

正因为如此，早已熟练掌握如何走动和合理运用的死囚们，就像蹦蹦跳跳行走速度超过鬣狗逃脱兽吻的袋鼠，以一种滑稽却非常高的速度在荒野上大踏步行进，甚至跟上一人三骑的两位大骑士，渐渐地撵上血统不凡的神骏。

“根据可靠的渠道收集到的情报，领头带队的是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每个人麾下统属一百名登记在册的死囚，多数是谋杀犯、职业杀手，失手的游荡者，甚至有刺客！”

市政厅首席执政官的特使（机要秘书）翻看暗警厅后续的情报，稍微整理一番后，立即亲自转呈给结束闭门会议的最高三人小组。

汉弗莱敏斯特阁下对于这种超出掌控的意外之举显得分外不满，不过看在特里斯典狱长此举是加快速度营救失陷在敌方腹心之地的孤山骑士团，估计合作多年的伯纳乌德尔肯定会保持沉默。

现在就看“执政”的意见了，如果他赞同自己的立场，为了平衡起见，汉弗莱敏斯特阁下决定唱唱反调，如果恰好相反，他这一票就投弃权。

“没必要把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往死里得罪，好歹他也算是圆桌骑士的后人，还有一点香火情分在。”

首席执政官哈克萨斯阁下对这位站在己方阵营的典狱长实在是太喜欢了，不仅没有老牌贵族慢吞吞的议事风格，雷厉风行的钢铁手腕，以及对肖香克监狱工场令行禁止的超强掌控力，更是羡慕地不能自己。

与此同时，由多位工业巨子和商界豪强组成的“商业联合会”内部，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都集中起来，摊开在桌面上，任由这些新贵中的话事人浏览赏阅。

“原本还以为，奥德里奇特里斯是我们的人，枉费我们一番苦心，用尽各种手段栽培他。万万没想到，入主特里斯家族，成为尊贵的子爵阁下后，他就变成了元老院里的壁橱贵族。”

“这些都是气话！看看执政的特使的行动罢，仅仅离开肖香克监狱，这座外人难以窥视其内在的军工制造业工场，就派出了一支总数超过两百人的敢死队，装备了最新式的……情报怎么说来者……活化的构装体外骨骼机甲。无论是动员力，还是相关储备，特里斯阁下都是行业内的顶尖佼佼者！不可轻视啊！”

“是啊！是啊！原本并驾齐驱的商业合作伙伴，如今反目成为敌方阵营的大将，我都可以预见肖香克监狱工场将会获得市政厅的大量拨款，甚至是最关键的订单。只要此次长途救援被围困的孤山骑士团出来，成功的典范会成为压垮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

以绞杀竞争对手闻名四方的行业良心的杜旁家族族长双手握拳，撑着桌面上堆满的情报，豁然站起身，体格壮硕如牛的他就像一头荒原霸主狂暴熊，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俯视着在座的同盟。

“以那支行进快如奔马的敢死队的速度，又走了如此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任何反制措施都发挥不了作用。不如，将相关情报通过秘密渠道，送给埃汀伯格城的大领主。身为反东木城阵营，同时又是《关税同盟》支持者的这位伯爵阁下，肯定会分兵狙击。因此，无论成功失败，我们都稳操胜券！”

“与东木城处于战争状态的敌方阵营首领和解？我们会被视为叛徒，甚至会上绞刑架！你疯了吗？纳威隆杜旁！”

杜旁家族族长嘴角扯出一个狞笑的弧度，用一种看着杂耍小丑的眼神，睥睨着发问的盟友：“如果埃汀伯格城的大领主能一举剿灭这支敢死队，奥德里奇特里斯不仅人前丢脸，还会失去市政厅的信任。”

他的身体往前倾下，盯着东木城最大的粮食商人，赫然就是伊斯特伍德伯爵最信任的家族采买人：“如果敢死队破局而出，与孤山骑士团接头，里应外合之下逃出生天。分兵的举动，正是敌方阵营的败因。送出情报的事，不仅不是背叛，反而还是战略战术上克敌制胜的翻盘之举，正儿八经的盘外招！”

“安德伍德先生，你应该多读一些《君主论》《权谋的秘密》之类充满贤君哲人智慧的书，而不是沉浸在会计和统计学上面。”

粮食商弗兰斯安德伍德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随即发现自己被人带节奏，立即挣脱出来，笑道：“没有我向伊斯特伍德伯爵进言，官方是不会相信……我明白了！原来你的全盘计划，连我都算进去了。可惜啊，我加入商业联合会的事被伯爵阁下获悉了，东木城粮食销售再也与我无关。”

安德伍德勋爵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后，我会进入市政厅下议院补选名单，竞争下城区的平民区议员一职。杜旁先生，你的计划必须有所改变，否则的话，你会连累死很多人的。”

弗兰斯安德伍德先生的去职，真的打乱了纳威隆杜旁先生的计划，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罕见地萎缩回去。

随后，在场所有人就看见，这位落棋不慎，面临全盘皆输的工业巨子，将自己壮硕如熊的身体，重重地抛在靠背座椅上，就此闭上眼睛，休养起精神来。

或许，这位将自身利益看地比谁都重的新贵，正在思索再次翻盘的计划，或许他正在藉着某种隐秘渠道，与幕后的智囊团沟通。

在新贵家族供养魔法师蔚然成风的当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毕竟这群魔瘾者什么都敢干。

第六十九章钢铁远征

凛冬女士挂满鸦白霜雪的冰风裙摆，还眷恋着广袤的北地尚未转身离去，春女神蕴含生命的呼吸，早已唤醒了无数沉睡了漫长一冬的生灵。

深埋在厚厚积雪下的植物种籽，听着一声春雷震惊百里的轰鸣，吸足了冰霜融化后渗入地底的雪水，抽出稚嫩的芽苗，坚忍不拔地钻透土壤，顽强地挺立在微凉的晨风中。

以冬眠对抗食物缺乏季节的猛兽，心急火燎地冲出半封闭的巢穴，在冰雪刚刚开始消融的大地，发疯似的寻找可以入口的草根和浆果，在恢复涓涓细流的山涧小溪或河道里，捕猎着游弋的鲜鱼。

就在北地食物链恢复过来的时候，埃汀伯格领的边缘地带，无论是瘦骨嶙峋的食草动物，还是趁机捕猎打食的嗜血猛兽，都听到由远及近的大地轰鸣声。

胆小的食草兽一哄而散，惊起无数觅食的雀鸟，落下漫天飞舞的鸿羽，在微醺的晨光中恍如天国降临的神侍。即便被食欲支配身心的猛兽，也立即回复冷静，谨慎地伫立着，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队两百名全副武装到牙齿，面目藏在兽形盔甲里的恐怖直立猿，在活化构装体机甲颇具灵性的浅层智慧意识体的微调中，默契地就像一个牢不可分的整体，一头硕大无朋的战争巨兽。

全金属外骨骼迈开沉重的脚步，在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中弹簧组触底反弹而起，如同黑大陆比蒙帝国战争巨兽科多拉在鼓点中走进战场，不断地敲打着冻土地面，有如从万古洪荒的时间上游，迈开踏碎冰川的脚步，降临到现世的金属泰坦，将无比深沉的爱回馈给孕育诞生巨神一族的大地。

还处于野蛮血腥的原始丛林时代的猛兽，顿时嗅闻到无比危险的致命气息，发疯似的转头逃走，躲藏在枯黄的灌木从里，远远地避开这支全员凶暴狂兽似的金属怪物。

透过枝叶的缝隙，窥视着从它们面前呼啸而过的恐怖直立猿，恐惧地将头颅深深地低下，贴在冰霜犹在的地面上，敬畏着这头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战争巨兽。

全员死囚的敢死队已经在北地的荒原上奔走了一天一夜，疲惫不堪的人双手搭在前面队友的肩膀上，在极富韵律的节奏中沉沉睡去，疲软的身体由活化外骨骼支撑着没有倒下，也只有兽形盔甲的面罩里散逸出的少许“白烟”，呼吸的热气升腾出去，才能看出来里面都是一群活人。

他们如此不辞辛苦，为的就是特里斯典狱长的一个承诺：以拯救失陷在敌方包围中的孤山骑士团为目标，出征的死刑犯可以改为有期徒刑，并免除二十年有期刑罚，严苛管理的重刑犯可以转移到普通监仓。

在肖香克监狱见识过典狱长灵活的钢铁手腕和信守誓言的品德，所有犯人都是心悦诚服地相信，在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带领下，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

于是，明知前途生死未卜，跨越漫长的距离，长途奔袭甚至拯救一支残兵恐怕是有去无回，还是有超过五百人报名。结果，自然是想要搏一搏运势的死囚和有数的重刑犯顶了上去。

出人意外的是，特里斯典狱长没有将此次行动当作捞取政治资本的手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百多具活化外骨骼构装体机甲，令这些敢死队成员加紧时间磨合。

当来自市政厅首席执政官的特使，如预料中的那样将任务交托过来，刚刚转身离开肖香克监狱，这支准备多时的敢死队就立即完成集合，并在两位大骑士的率领下冲出大工场似的监狱。

一人三骑的两位指挥官，充当大脑的圣棺骑士威廉感觉到胯下换了两次的坐骑，气息有点不稳，应该是连续奔跑了一天一夜，接近冰原马的生理极限了。

于是，他扬起手里的马鞭，飞快地与并驾齐驱的荆棘骑士条顿招呼一声，仅仅交换了眼神，两人就默契地开始收紧缰绳，令胯下的坐骑缓缓地降低速度。

“距离孤山骑士团被围困的驻地不远了，按照约定发出信号罢！希望那位大团长能够及时地配合我们的进攻，率领精锐的有生力量突出重围。”

就在领头的两位大骑士放慢速度，准备择地休整回气，这支长途奔袭的敢死队也在不休不眠的领头人示意下，跟着放缓急行军的脚步，很快恢复到正常的步行节奏。

他们的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一座面积不小的丛林，借助堆满积雪并连成一片的茂密树冠层，沉睡一宿的敢死队成员迅速醒来，并负责警戒、守卫，准备早食。

所谓的早餐，不过就是将肉干、压扁的面包撕碎扔进马口铁锅里，上面覆盖一层干净的积雪，夹层里的生石灰浇进去雪水，迅速产生大量的热量，稍微煮开成面糊似的热粥。

稍后，饥肠辘辘的敢死队成员，用喝麦酒的木杯舀了八成满，凑近嘴巴前吹吹气，随后就稀里哗啦地灌进肚子里，勉强填饱就算对付过去了。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带头领跑的几个敢死队成员最早吃喝过后，就近找了一棵合抱径围的松树，躺坐在构装体机甲里沉沉睡去，休养着耗费过大的精神，很快就传来轻微的鼻鼾声。

他们真的是累坏了！哪怕曾经都是职业者，精通巡林客的呼吸法，能够长途武装越野跑，也禁不住长达二十六小时不间断的奔跑。

眼看着敢死队队员们毫无怨言地抓紧时间休整，圣棺骑士威廉与荆棘骑士条顿绕了临时驻地一圈，收回探寻的目光，彼此交错握住双手。

藉着铭刻在臂铠上的奥法纹路，两人动用体内存量无多的施法源泉，以一环法术“火焰传讯术”，将奥德里奇特里斯亲手写的联络信“烧给”五十里距离内，被困在江心岩上的孤山骑士团大团长昆西罗德尼。

只见橘红色的奥法能量爆燃而起，这封特里斯典狱长的亲笔信就化作一抹流光腾空而起，瞄准一个方向，在电光火石之际疾走，留下一圈又一圈震落积雪纷飞的波纹。

没过多久，这封蕴含奥法能量的信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抵达目的地，一抹流光射向双手拄剑而立，俯视着外三层里三层敌军阵地的昆西罗德尼，显露出薄薄的信纸的本来面目。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发现空气传来的异动和轻鸣，眼皮斜着往上轻抬，惯用的左手间不容发地探出食中两指，凌空夹住铁片似的破空飞来的一张信纸。

他感觉指尖微微酸麻，却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手腕轻轻一转，卸掉了上面的奥术能量，随即摊在掌心抵住剑柄的右手手背上，仔细地浏览起来。

“肖香克监狱典狱长，奥德里奇特里斯，封地是孤山的圆桌骑士后裔！主导此次救援，他竟然是自己人？”

昆西罗德尼的脸色不见任何轻松，眼神也没有任何改变，看了一眼走近过来的副官，心里暗想：“对了！对了！市政厅首席治安官伯纳乌德尔的大儿子就在骑士团里，老家伙是绝对不会放弃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没想到，德尔那头老狐狸也会为了儿子，掏出压箱底的王牌。”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很清楚东木城最近风头最劲的新贵，就是将负债累累的肖香克监狱，改造成日进斗金的大工场的新任典狱长。起初，昆西罗德尼以为这是工商业新贵中的一员，万万没想到特里斯典狱长会是老牌贵族扶持起来的中坚力量。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重出重围，将兄弟们全部带回家。”

稍后，边缘被奥法能量烧焦的，源自装备恒定奥法“火焰传讯术”的信纸，来到了大团长副官的手里。

年轻人低头看了一眼，迅速地浏览一遍，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随即又多看了一遍，才颤抖着双手，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心情，重重地点了点头，认同了大团长的判断。

当然了，为了谨慎起见，年轻的副官还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罗德尼上校，谨防此事有诈！以市政厅那帮议员扯后腿的议事风格，按照常理来说，没那么快会出援兵。”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再等待了。天气开始转暖，骑士团里兄弟们的遗体……保存不了多久。我要带他们回家，用最隆重的葬仪。”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依旧双手拄剑，只不过，跟随其左右多年，深知昆西罗德尼上校性格的副官，清楚地瞥见握住剑柄的双手指节隐隐泛白，那是心情激动，用力过度的表现。

显而易见的是，此时的孤山骑士团大团长并没有如脸上表现地恍如没事人似的，对于东木城的援兵可是相当看重，仓促之间起行，人数多寡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为之付出一切，哪怕是无数同袍的鲜血和生命，有如家园的东木城并没有忘记为崛起的事业流血牺牲的这群人。

很快，大团长的副官就下去传令了。江心岩上，被围困多日，伤兵满营的驻地里，得知援兵就在附近的老兵们，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掏出粗粝的磨石，将豁口处处的骑士剑重新开出锋刃。

板结的“黑火”敲开，压碎，再次搓成细小的颗粒，灌装进薄薄的烟卷纸里，填满腰带上空荡荡的药包囊。

最早发现被重重围困在江心岩里动弹不得而士气萎靡不振，如今出现意料之外异变的是距离最近的一支武装民团，出身平民的首领华莱士发现对面沉寂的营地传来令人心惊肉条的金属磨砺声，忍不住有些牙酸。

他迟疑着要不是立即通知埃汀伯格伯爵的重装骑士团，可是想到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贵族骑士们的做派，华莱士决定再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直到伤兵满营的孤山骑士团，将烧火棍似的火枪重新武装起来，准备连同速度最快的龙骑兵，伺机准备突围。

发现自己身处第一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阵亡当场的华莱士，立即决定叫醒晨雾中，裹着毛毯睡在壕沟里的伙伴，悄悄地让开道路，让贵族老爷们互相角力拼杀，牺牲最大的武装民团跟在后面捡漏。

在战争中，华莱士见识过残酷无情的上位者血腥屠刀下的命令，以顾全大局之名强迫平民奉献牺牲的贵族老爷自私自利的性格，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变成了以前的自己最痛恨的人。

无题

江心岩上，孤山骑士团的临时驻地，阵亡的骑士团成员被同袍捆绑在坐骑上，以趴伏的姿态，通过尾指粗的麻绳，与胯下的冰原马连成紧密的一体。

掺了黑豆、盐巴的干草料浇上一大勺水，拌着有些干瘪的红萝卜，喂给这些追随孤山骑士团南征北战的神骏，想要让它们多恢复一些体力。

颇具灵性的冰原马似乎知道决战即将来临了，起初是不停地打着响鼻，甩着头颅不肯进食，随后在骑士团成员的安抚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闷声不响地埋头啃噬，用力地咀嚼、大口吞食。

出身德尔家族的年轻的副官，双手端着单筒望远镜，扫视着晨雾弥漫的周边地带，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语：“援军会来吗？特里斯典狱长训练的精锐，该不会是和地痞流氓互相伤害中成长起来的清道夫工会职业者罢！”

半残的孤山骑士团已经全体动员起来，进入正式的临战状态，如果没有敌军围困圈子外面援兵的接应，即便能够冲出重围，肯定也会死伤狼藉。

就在这时，沉睡了漫长的冬季，古老的北地冻土荒原，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鼓点。骑士团的精英斥候不用任何人命令，立即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闭上眼睛认真倾听。

那是工业革命开启后生产力大爆炸的当下，人类智慧创造出的金属机械装甲，通过旧时代的奥法构装体活化术唤醒浅薄的灵智，与人体合为一体诞生出的未来的战争支配者。

无比沉重的全金属外壳，整齐划一地迈开震动大地的轰鸣声，在更换过相关部件的弹簧组反弹力推动下，拒绝大地母亲的热拥，获得短暂脱离地心重力的影响，轻快地如同身姿矫健的猎豹。

埃汀伯格伯爵为首的反东木城联盟，不久前刚刚通过秘密渠道接到“商业联合会”阴谋家们发出的情报，得知敌对阵营的一位军工业巨子派出仅仅两百名的援军，完全忽略了情报后面关于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危险性分析的附件，派出了人数五倍于援兵的一千名精英武装民团。

这些人原本都是诸城各位封建领主庄园里的警役，比起自由民来说有更多的时间磨练自己的武技，有更多的食物弥补压榨体力式激发潜能的严苛训练，尽管不是受到冒险者工会承认的精英战士，却同样拥有匹敌于职业者的实力。

（精英民兵，职业：3级民兵/2级剑士/1级盾卫，领主控制乡村庄园的武力来源，脱离具体的生产，本质是职业士兵。）

一千精英武装民团排成十人一列、十列一队，十队之间彼此拉开里许距离，呈搜网式阵形往前推进，确保能够最大可能地兜住来自东木城的援兵，集中兵力进行毁灭式绞杀。

以他们全身皮甲的装备，具有剑盾手、长枪兵、大戟士、长弓手、重斧兵等多兵种配合的武装度，即便是敌方全员重骑兵都能抗一波，因此很多贵族老爷对于所谓的援兵根本不屑一顾。

可惜的是，出现在精英民团视野里的是一股里许长，喧嚣激扬而起的雪雾烟尘，宛如头颅贴地不停咆哮，口鼻喷发出高温蒸汽的超级地行龙。

处于接敌状态的一支精英民团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让传令兵吹响全军集合的集结号，于是铺展开来的阵线接力式地传令后，飞快地向核心击中。

当他们还未集结起来，完成阵形的重新组合，全副武装到牙齿，具装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身躯高达三刃的敢死队成员，突然跃出雪舞烟龙，仿佛一头迈入传奇境界的泰坦巨蟒，轰然降临在长枪大戟还未完全竖起，形成金属丛林的敌方阵线。

“滚开！别阻碍我救人！”

荆棘骑士条顿大喊一声，燃烧体内的源泉，只见一道墨绿色灵光透体而发，以他的身体为核心，展开方圆三刃，伤害反弹的荆棘光环，双手握紧骑士重剑，发出一记斜劈的提气斩，悍然闯进精英民兵的阵线里。

与此同时，圣棺骑士威廉猛然深吸一口大气，张开嘴巴，蓦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骑士技：冥府尖啸，敌方听到后第一时间接受意志检定，成功通过也会领受一轮神经刺痛，无法通过则心神丧失，士气低落到无，有可能出现意志崩溃，当场口吐白沫晕倒】

两位大骑士有如泰坦巨蟒的毒牙，噬中士气低落甚至全无的精英民兵，肆无忌惮地释放毒汁。

任何刀劈剑砍的物理攻击，都无法落在荆棘骑士条顿的身上，就被看不见的无形障碍阻挡，反而被自己的武器反弹回来受到重伤，甚至当场死亡。

至于圣棺骑士威廉的双尖枪，前端末尾都是破甲、重锥附魔（2）的枪刃，只有皮甲护身的精英民兵一戳过去，不死也半残，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紧接着，敢死队成员机变地从两位指挥官在敌方阵线上强行撕开的豁口涌入，门板宽的重剑以滚雷重斩式碾压过去，无论对手是谁，有如砍菜切瓜般的当场绞碎，身后余留下残肢残骸铺满一地。

一层坚韧的牛皮夹在硬木盾之间，用金属铆钉固定的复合式筝形重盾，才稍微抗住敢死队的重剑劈斩，躲藏在盾牌后面的彪形壮汉，惊恐不安地看着深深陷入盾牌一半位置的锋刃，暗自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可是，当全金属的活化构装体机甲来一次“二段发力”，堪比一头吨位重沼泽蛮牛的无匹机械力，顿时将这面半残的盾牌连同后面的精英盾卫一并压倒在地上，猩红的血水自锋刃贴合盾面处喷泉似的溅射出来，将这件拥有浅薄灵智的外骨骼式活化构装体机甲染红了。

仓促之间无法组成战阵的精英民兵，转眼过后就被两位大骑士率领的敢死队击穿，残破不堪的阵形由此陷入混乱中，大部分人都被包裹在金属机甲里的敢死队吓坏了，以为自己招惹上传说中的炼金雕像军团。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群见识过新式武器的敌人，会被追杀地全军覆没为止，可是打开了体内的“门”，掌握骑士光环之力，擅长窥视人体灵光的两位大骑士，都看见了不远处的目的地，江心岩上的孤山骑士团冲天而起的形同狼烟的精气，显然是临战状态，随时准备接敌。

于是，当场溃败逃散的精英民兵，就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两位大骑士无视了，直接率领击穿敌军阵形，全员浴血的敢死队冲向孤山骑士团所在的位置。

被惨烈的阵亡场面吓地失魂落魄的精英民兵，一部分人当场发疯，不顾一切地选择逃走，还能留下来的人，要么是被“冥府尖啸”重创倒地的倒霉蛋，要么是刚刚赶来，还未见识过活化构装体机甲威力的外围民兵。

清点人数，活下来留在原地的只有五百人不到，当场阵亡的人数超过两百，伤兵至少一百人，逃兵、失踪人员不详，估计至少有一百人。

交战时间前后不超过六十息，一支千人经营民兵就被打残了，更重要的是彻底没了士气，根本无法再次交战。

活下来的民兵头目，彼此交换眼神，都看到对方眼里心有余悸的惊恐不安，一时间陷入难言的沉默了，竟然忘记了向围困住孤山骑士团的大本营发出警告的讯号。

可是，就算给他们时间，也不可能快过泛地形战略机甲功率全开在荒原上前进的速度。更别说，高看对手一眼，对于己方阵营的胜利已经不抱有希望的聪明人，已经决定保存实力，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于是，两位大骑士率领休整了半天，全状态至少恢复八成的敢死队，一路狂啸着冲向了反东木城关税同盟阵营的阵地。

超级地行龙卷起的雪雾烟尘再次出现，遮掩着所有人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抵近目的地。

再次换马的荆棘骑士条顿和圣棺骑士威廉，出于爱惜马力的考虑，待在了一字长蛇阵阵形的中段，为了避免激扬而起的雪粉伤了坐骑，还特意地放下防风眼罩，护住冰原马宝贵的眼睛。

由于他们一行人的动静太大了，围困孤山骑士团阵地的外围瞭望手，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让敲钟人立即发出警告。

在营帐里酣睡了一夜的贵族由于宿醉头疼，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为了节省粮食没有开早饭的营地，沉寂了一上午后，终于在叫丧似的钟声里，缓缓地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再次展开荆棘反弹光环的大骑士条顿，一马当先地冲到队伍前头，抬头看了一眼原木杵进地底深处竖起的三刃高“城墙”，还有供四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城门”，高高吊起的平板桥，嘴角露出淡淡的嘲笑。

荆棘骑士条顿燃烧体内的源泉，运用越发熟练的提气斩，用尽潜力地破空一剑，抡出车轮大的真空剑气，咔嚓一声，斩断阵地外围“护城河”的吊桥主缆索。

随着一声如雷轰鸣重响，贴近城门的平板重重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座供后勤补给队伍重型货运马车通过的桥梁。

紧接着，荆棘骑士条顿驾驭着兴奋地眼睛都发红的冰原马坐骑，当头第一个冲进了敌军的阵地里。

圣棺骑士威廉呼啸而过，与合作多时的伙伴并驾齐驱，面对眼前开阔地带，密密麻麻的野战帐篷里蜂拥而来的敌军，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出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亲传的骑士技：冥府尖啸。

刺耳地声音有如威力超凡地能撼动凡人灵魂的女妖之嚎，又像是一阵飓风过境，将眼前的麦田横扫一大片。

刚刚醒来，还未进入状态的数百位民兵们，有如被镰刀砍伐倒下的麦子，整齐地往后倒下，彻底让出大路，任由装备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的两百敢死队成员突进来。

“全员散开！三人成阵，组成三角突击队形，展开雪崩式攻击！”

随着圣棺骑士威廉的一声令下，一字长蛇阵的敢死队，默契地错落散开，随即重新组成新的战阵，向眼前遍地野战帐篷的开阔地推进而去。

与此同时，江心岩上，等待多时的孤山骑士团大团长昆西罗德尼蓦然睁大眼睛，大笑一声：“援军果然来了！全军听令，为了回家，突出重围，前进！”

话音未落，孤山骑士团大团长率先策马一跃，从三刃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借助松软的河床泥沙的缓冲卸力，飞快地起身冲向武装民团（炮灰）的防线。

孤山骑士团仅余两千的成员们大声应和，几乎同时抽剑出鞘，连成一片的钢铁摩擦声，雪亮的锋刃映着正午时分的太阳，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惊的寒光，随即钢铁洪流自江心岩俯冲而下，追随着无惧无畏的罗德尼大团长，向炮灰般的武装民团滚滚而去。

第七十一章会师突围

坡度平缓的河岸后面，武装民团在首领华莱士的压制下，默契地让出仓促之间挖出的壕沟阵线，任由一脸拼命模样的大队孤山骑士团残兵呼啸而过。

有人握紧了手中的铁尖木枪，有人裹紧了身上的地毯，更有些人，无法认识到自身仅仅是炮灰，早就被贵族老爷们当作弃子抛弃的民兵，不忿德高望重的首领华莱士下达的命令，彼此之间交换了眼神，纷纷起身健步跃出壕沟，神色愤然地尾随敌军追击而去。

可惜的是，他们手中劲道不足的木弓抛射出软绵绵的箭矢，用尽全身力气投掷出的短矛，即便落在半速奔跑的孤山骑士团战士身上，也无法贯穿内衬皮草的钢铁盔甲，反而惹怒了一众殿后的精英骑士。

几个熟练掌握火枪的龙骑兵回头看了一眼挂落在披风上的箭矢，专心致志地调整呼吸节奏，随即在马上蓦地转身，根本用不着瞄准，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只听砰砰砰砰一串火药燃烧发出的清脆爆鸣，劲道十足的铅弹被一股无匹巨力推送着疾射而出，运气不错地当场放倒了几个不知道现状的追兵。

身体如受重锤一击，轰然往后倒下的武装民兵，噗通噗通几声重重地撞在地面，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脏剧烈地搏动一下，一颗骚动不安地想要博取战功的心顿时凉了，迅速地沉入海底，泯灭了建功立业的良心。

这几个傻瓜的死验证了首领华莱士的判断，他们绝对不是孤山骑士团的对手，哪怕敌人剩下的仅仅是不足五成的残兵，也不是平民们可以招惹的恐怖对手。

齐胸深的壕沟带根本阻止不了冰原马的铁蹄，充当阻敌作用的武装民兵故意让开阵地，更是让孤山骑士团节省了很多力气，迳自撞进了拒马、鹿角成堆的第二道防线。

防线后面是一双双刚刚从床上艰难地挣扎爬起来的贵族老爷的私兵，或是宿醉头痛未醒，或是醒来后的渴睡，差点压垮被掏空的身体，一群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根本没有一点职业者素质的老兵油子。

大团长昆西罗德尼看到这一幕，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嘲笑，右手单提着，拖地而走擦出一溜火星的斧枪，猛然斜着往前方撩劈。

骑士源泉勃发高涨并急速燃烧起来，一股与传奇太阳武僧类似的刚猛气劲，顺着与身体连成一体的长兵器，斩破空气的固有天然壁障，猛然轰出一道十二人圆桌大的气圆斩，比奔马的速度更快抵近第二道防线。

原木铁钉打造的拒马、鹿角，稍微触碰到气劲的边缘部分，就当场爆碎成无数木死，受到正面冲击的部分，更是被摧枯拉朽地一扫而空。

那些瞬间崩溃的木片、锯末、碎块，更是劲道十足地往后急速喷射出去，形成方圆亩许的扇形破片攻击面，横扫砍倒一大片聚集过来，组成枪盾阵形的有良心的贵族私兵。

于是，东西走向将近五里长的第二道防线，在孤山骑士团大团长的全力施展下，破开了致命的缺口，剩余的骑士团残兵们追随着罗德尼大团长，从越来越大的豁口鱼贯而入，并再次突破一道重围，在敌人的阵地上呼啸而过。

惜命为重的老兵油子根本不想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北地实力排名前十的骑士团的拼命冲锋，稍微受到创伤就主动让出地盘，看到积极主动的新入伙的袍泽在敌军大将的战争骑士技下死伤狼藉，很多老兵心里不由地暗自庆幸，却根本不想主动伸出援手，拯救非死即伤的枪盾手们。

由于武装民兵和贵族私兵的自私自利，唯一能压制孤山骑士团的冠军重骑兵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侍从的配合下具装上马，组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锥形战阵。

更遑论，两位大骑士率领的敢死队，瞅准这边人数较少，正在朝这个方向扑来，门板宽的双手重剑抡过之处，断肢残臂在血花中飞起，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冠军骑士团可以说是转眼间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中。

关键时候，来自北地反东木城联盟的诸城冠军骑士们，暴露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本性，极其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招呼着侍从骑士，带上战利品里的贵重财物，第一个带头放弃了战斗。

原本对付孤山骑士团这头暴走巨龙最锋利的屠龙枪，竟然由于人心不齐自行折断了，慌乱之下冠军骑士们更是拱手交出了阵地，拍了拍屁股，连基本的抵抗都没有，简直就像东木城未被黑皇帝统治下的贫民区，一个铜子就能买上船的站街女，轻易地扒掉了身上所有的衣衫。

于是，两位大骑士率领的敢死队，在前无强敌阻碍的情况下，与孤山骑士团的残兵顺利会师，践踏着这支实力冠绝北地的重骑兵营地，一言不发地沿着原路开始突围。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为什么会认定出现在眼前，身体装在金属构装体机甲里的死囚是援军，原因就是他们甫一见面就主动收剑入鞘，染血的锋刃朝后，露出毫无敌意的胸腹部位，毫无保留地露出善意，甚至交托出自身的安全。

当然了，更重要的证据就是两位盔甲极具个人特色的大骑士，盔甲遍布荆棘纹路的“条顿”，浑身洋溢出乳白色骑士灵光的“威廉”，毕竟他们可都是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麾下的熟面孔。

孤山骑士团残兵与远道而来的援军会师后，敢死队成员来不及高兴，就在命令声中集体向后转，殿后的职业游荡者调整着呼吸节奏，控制着活化构装体机甲，将手中门板宽的双手重剑拆开，变成两柄厚背直刀，默契地化作突围战阵的箭头向来的方向挺进。

散开后互相掩护梯次前进的三角战阵，迅速靠近过来，组成两翼齐飞的雁形战阵，权作一重防护，看顾着阵形里面的孤山骑士团残兵，一路向南地往东木城方向突进。

可惜的是，淬不及防之下被打懵的反东木城联盟，很快在醒来的贵族控制下，免除了炸营的危局，尤其是化整为零的冠军骑士们，再次聚集在埃汀伯格伯爵的战旗下面，金边蓝底的吐火巨龙侧身像，昭示着伯爵本人以及其家族龙裔者的高贵血统。

为了追赶上突出重围拼命逃走的猎物，自作聪明的贵族们稍微商议一番，就下令让冠军骑士们卸掉多余的装甲，减轻自身和坐骑的负担，轻装上阵展开绝命追击。

随着厚重的连体马铠轰然落地，溅起大蓬雪雾，实力暂时排名北地第一的冠军骑士团，摇身一变成为名次脱离前十的轻骑兵团。

如此一来，追上残兵败将的孤山骑士团就很有可能实现了，可是没有几个人对接下来的战斗抱有太大的胜利的期待。

毕竟，烂船也有三斤钉，孤山骑士团的实力并不差，即便连场战斗消耗了很多有生力量，继而被冠军骑士团打地半残，如今为了回家拼上老命，那也是头爪牙具在的恶兽，即便有伤在身，反噬一击的威力不可小觑。

“放心吧，此次追溯残敌不会让诸位亲身涉险。”一位选择向埃汀伯格伯爵靠拢的大贵族，伸手轻轻抬起，当众展示出自己的底牌，一个缓缓打开的银质大包箱，冰块镇着里面密密麻麻错落摆放的玻璃试管，里面竟然是有如岩浆不停冒泡、跃动的液体。

“来自无底深渊某层面青铜魔马与地上骏马结合产下的厄运之兽，梦魇的血液为原料提炼的炼金药剂，能够令你们的坐骑暂时魔化，皮肤出现各种异化，包括角质化、岩石化，甚至金属化，暂时获得匹敌连体马铠的防护力，能够免除孤山骑士团龙骑兵的火枪攒射。”

听到这位贵族难掩骄傲的矜持语气的介绍，众多冠军骑士们不由地多出几分信心。当然了，他们也知道这种药剂肯定有副作用，不外乎缩减坐骑的寿命，骏马的皮肤组织坏死、异化等等后遗症。

不过，为了尽快追上猎物，绞杀孤山骑士团的残兵，这点微末代价自然可以付出，大不了以后重新培养一匹默契的坐骑。

拥有自己的马厩，在各种官方、民间赛马大会上买下“头马”的冠军骑士并不差那几个小钱，也愿意花费时间培养替代的坐骑，毕竟他们可以算是贵族序列末尾位置，底座基层中的佼佼者，有钱有闲还有充裕的时间，将名下的马厩培养成合格的战争坐骑供应地。

再说了，面对孤山骑士团的冲出重围，来自北地各城的冠军骑士们不战自溃，传出去实在是丢脸，假如被人传出来，说北地各城的冠军骑士联手都不是孤山骑士团的对手，以后人前抬不起头了。

为了挽回失落的面子，还有对于骑士来说最宝贵的荣誉，在得到这位大贵族的友情支持后，大部分冠军骑士决定再次踏上战场，与孤山骑士团斗一斗。

可惜的是，大部分反东木城联盟的人，都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来自东木城的援兵，人数不足孤山骑士团残兵一成的敢死队。

在冠军骑士团重组阵形，选择轻装上阵后，一团乱糟糟的多重合围阵地在贵族的弹压下，被精神回复抖擞的私兵们重新整理出秩序来。

与此同时，顺利逃出生天的孤山骑士团残兵一路南下，在冰雪尚未完全消融的冻土荒野上纵马驰缰，一颗备受煎熬的心终于在自由自在的天地释放出来，迫切地想要回家。

有人忍不住大声欢呼，抒发最近这几天被大军围困的郁闷。有人左顾右盼，看着阵亡的袍泽，忍不住落下欢喜的眼泪。有人好奇地看着身边不远处，那一个个至少三刃高的金属巨人，里面的“机甲驾驶员”让他们倍感好奇。

与大团长昆西罗德尼并驾齐驱的两位大骑士，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展现出高超的骑术，竟然没有被大团长拉开距离，始终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姿态，与这位功勋满身的骑士解释此次救援的细节。

“长途奔袭一天一夜……我记得，埃汀伯格距离东木城有三天的路程，你们都不用睡觉……咀嚼烟草可以提神！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我知道，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不想说吗？我猜，一定是这些所谓的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在发挥着我难以明了的作用……不说话，那么你们两人就是默认了……难得啊，特里斯典狱长有这份善意，提前做好了准备，才能在第一时间完成动员……这份恩情，我一定会牢记在心里。”

圣棺骑士威廉忽然一阵心悸，忍不住转头往回望去，发现无数精气狼烟冲天而起，形成如龙如蛇的怪物，立即明白过来。

“追兵赶来了！这趟回家的路，不好走！”

第七十二章胜利转进

孤山骑士团残军与构装体机甲援兵会师后，幸运地突破反东木城联盟军队的重重包围，一路向位于南方的家乡不断挺进。

当这支士气高昂的队伍在冻土荒原上奔跑了大半天，眼看着就要抵达蜿蜒流长的泰恩河，进入被东木城大军征服后，签订城下之盟的“友邦”阿泰斯特子爵领，前方的斥候却诧异地发现横跨两岸的砖木混合大桥燃烧着熊熊烈火，随即向距离里许开外的孤军发出信号。

当孤山骑士团残军安然来到泰恩河北岸，所有人都看见跨越宽阔的大桥，被火焰烧裂后质地变得异常疏松的桥墩石砖，受不了原木桥梁的重压，出现连续不断的崩溃产生小范围坍塌，烧成焦炭似的木桥更是从中间折断，当场沉落到水底，溅起令人绝望的银亮水花，大部分骑士团成员内心一片冰凉，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昆西罗德尼却是面无表情，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明明看见唯一南向的归途被潜藏在不知何处的敌人提前破坏，现在一点挽回倾颓危局的机会都没有，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已然猜到是谁干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只不过，为了避免对低落的士气造成进一步的打击，昆西罗德尼必须保持沉着镇定的姿态，免得情况进一步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就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密布天空的铅灰色阴云，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起初，还是零星几颗雨滴打在骑士团成员的盔甲上，继而雨势逐渐变大，就连具装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的敢死队成员，看见破局厮杀时溅射地全身都是的血迹被冲洗地干干净净，蓦然体会到一股发自内心的艰难和凄寒。

眼前，这座通往东木城疆域的大桥，肯定是被人刻意纵火烧毁掉，为的是阻碍孤山骑士团残兵回归故园，用心不可谓不阴险，简直就是关键时刻捅刀子，断了大部分人的念想。

昆西罗德尼阁下一脸苦笑着摇摇头：“我从来不相信屈服于孤山骑士团铁蹄下的友邦的忠诚，尤其是那些人知道最近我们遭受到一系列的挫败，不甘居于人下的野心再次勃发膨胀起来了。不过，没关系，这笔帐日后我们一定会讨还回来。至于现在，我们还是议一议如何过河罢。”

来自德尔家族的副官和几个还活着的参谋听到大团长的话后，立即策马向这边走来，昆西罗德尼阁下注意到援军里的构装体机甲还有依仗之处，立即伸手打了声招呼，把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两位援军的指挥官也请了过来。

“你们怎么看？在后面有追兵不断迫近，前面的道路被人为破坏的当下，我们应该如何规避风险，顺利过河继续南下。”

副官伯顿德尔率先举手示意，得到大团长的同意后，立即翻身下马，并用细长的马鞭在冰雪尚未消融的地面写写画画起来。

“诸位请看，这是泰恩河一带的地形，原本属于我们东木城的友邦阿泰斯特子爵所有，既然此人坐视桥梁被烧毁。我敢用家族名誉担保，此人不是反东木城联盟的同党，也是暗中的支持人，已经不能够相信了。”

一位资深的参谋不慌不忙地补充道：“既然阿泰斯特子爵不可相信，我们一行人抵达泰恩河的消息，恐怕会立即出现在埃汀伯格伯爵等人的手里。换句话说，由北地各城冠军骑士组成的重骑兵军团，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对我等展开并未成功的聚歼一战。”

淅淅沥沥的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地有点大了，绿豆大的雨滴打在活化构装体机甲的金属外壳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无论是里面搭载的敢死队成员，还是伫立在雨中默默不语的孤山骑士团成员，都有些心烦意燥了。

圣棺骑士威廉看到昆西罗德尼大团长陷入思索中，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来的时候，彻底结冰的泰恩河还可以通行吨位重的构装体机甲，时间仅仅过了不到一天而已，就出现可怕的消融迹象，肯定是不能涉水而过了。”

荆棘骑士条顿瞥了一眼河面开始流淌的河水，载浮载沉的碎冰，轻轻点了点头：“消融的速度比正常快了十倍不止，肯定不是顺应季节流转产生的自然现象，我估计有至少两位四叶郁金香级别的大魔法师不计代价地消耗体内魔力，撬动并改变了泰恩河部分流域的自然环境。”

另一位资深参谋脑子里灵光闪现，忍不住脱口而出：“按照条顿阁下的意见，我认为应该尽快分兵，沿着上游或下游快速前进，肯定能找到干预如此大范围河流流域自然环境的魔法师的破绽。换句话说，至少有一半人能够逃出生天。”

孤山骑士团大团长听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潜藏在暗中的敌人，正是希望我们会在困境前发生内讧，遂了他们的心意进行要命的分兵之举。”

随后，昆西罗德尼阁下抬起头，望着面前自己倚重的副官、参谋，以及援军的两位指挥官，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能分兵！我还要带领大伙回到东木城，让死去的袍泽们体面地下葬，将生前获得的勋章放进他们的棺椁里，即便死后也要让功臣获得应赏的荣誉。”

圣棺骑士威廉忍不住重重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将双脚抽出马镫，豁然站起身，双脚站在马背上，右手并起五指，放在眼眉下遮挡冰凉的雨水，藉此眺望着附近的地形。

“该死的阿泰斯特子爵，在我视野范围内，就没有一棵尺寸合格的原木，否则的话，我们就可以伐木搭桥，顺利越过这条不算狭窄的泰恩河。照此看来，这位懦弱无能的子爵阁下，身边可是有着头脑相当不错的智囊，或许就是那两位令结冰彻底到河床的泰恩河消融化冻，重新恢复流淌的大魔法师。只有继承深渊恶魔的狡诈阴险，才会提前做出断掉我们回归家园的道路的决定。”

荆棘骑士条顿连忙补充一句：“我估计，沿河搜寻可以过河的大小船只，也最好别抱有太大的期望。很有可能，这些船早就被烧毁了。”

大团长的副官伯顿德尔阁下重重点了点头：“条顿先生说的不错，我们能够想到的办法，潜藏在暗中的敌人肯定都设想过了，才会在我们被追击的时候，完成一连串将我们逼入绝境的部属。他们很有自信嘛！轻易认定孤山骑士团会在埃汀伯格伯爵指挥下的联盟军面前遭到挫败。我偏偏就不信了！”

昆西罗德尼听到这里，为了避免副官的话影响士气，连忙伸手摆动：“我记得，泰恩河是阿泰斯特子爵阁下与恩莱科子爵领地的天然分界线。既然蓝堡的主人阿泰斯特阁下不欢迎我们，那么我们就去铁骑堡作客罢。”

话音未落，孤山骑士团大团长立即扬起手中的长鞭，指着恩莱科子爵家族核心重地铁骑堡方向，大声喊道：“前进！给我们签订城下之盟的友邦一点颜色看看。区区一座铁骑堡，还不被我放在眼里。”

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彼此对方眼里的担忧。不知不觉之中，孤山骑士团的残兵和援军都被困在泰恩河以北的区域，尽管战略活动面积相当广袤，不过待在四面皆敌的环境里，想要避开冠军骑士团的追击，肯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一举攻破铁骑堡，在恩莱科子爵的大本营休整，最好能补充足够多的骏马，保证一人三骑或者四骑、五骑，而后绕道泰恩河的上游，强行过桥或者夺船渡河。”

大团长的战术调整，很快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传遍所有骑士团成员，甚至机甲敢死队耳朵里。这个不算是最好的选择，同样也不是最坏的突破方向，算是暂时统一了所有人的意见。

于是，孤山骑士团残军与援兵在消融后恢复流淌的泰恩河前踌躇了片刻，立即策马向西，追溯着泰恩河的上游，去找有可能是反东木城联盟同谋的恩莱科子爵的麻烦。

一个小时过后，暂时转职为轻骑兵团的冠军骑士们，终于追索着敌军的蛛丝马迹，姗姗来迟地抵达泰恩河前，眼前尽是被马蹄踩踏成泥泞的荒地，乱糟糟地也分不清楚具体到个人的情报。

全员都是以一敌百的冠军骑士，领头的那几位指挥官，至少是一骑当千硬实力的骑士领主，在专人取出魔法地图检索出孤山骑士团残兵的去向后，他们连跟大本营商量的时间都没有，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桀骛不驯的刺头们，沿河一路向西，追击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将此前蒙受的屈辱千百倍地还给对方。

与此同时，孤山骑士团残兵已经顺利抵达恩莱科子爵领边境地带的“歇脚镇”。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以策安全起见，昆西罗德尼阁下毫无犹豫，当机立断地挥鞭前指，决定以此为据点，试一试身后追赶而来的冠军骑士团深浅。

毕竟，作为经历过无数战火磨砺的孤山骑士团大团长，内心深处对于追击而来的敌人，并没有多少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换句话说，有可能出现的追兵，或许实力并不是那么的强。

利用有利地形布置临时陷阱，结一个“口袋阵”，转头吃掉冠军骑士团，哪怕是重创也好，至少能让孤山骑士团的残兵们获得喘息的机会。

毕竟，孤山骑士团的残兵被围困在江心岩后，每时每刻都会受到合围敌军的骚扰，根本睡不好觉，能够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凭着内心的精神支柱在强行撑着没有倒下。

哪怕是将自己的身体装进全金属活化构装体机甲里的敢死队成员，经历漫长无比的一天一夜的连续奔跑，就算在林间地带休憩补眠，多少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却总是没能恢复百分之一百的状态。

“在北地荒野上与实力普遍是百人队长级的重装骑兵拼杀，这不是一般的愚昧无知，而是愚蠢透顶。将战场选择导向到地形复杂的城镇，进行我们最擅长的巷战。我敢用身家性命保证，哪怕是北地诸城拔尖的冠军骑士，也会被我们联手埋葬在歇脚镇。”

圣棺骑士威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蹦蹦跳跳，依旧非常活跃的外骨骼构装体机甲，心里很是高兴地与昆西罗德尼大团长汇报去了，利用歇脚镇的有利地形，狙击远道而来的冠军骑士团，孤山骑士团必须逢场作戏一次，否则的话，根本不能把这些自私自利的聪明人骗进陷阱里来。

“罗德尼团长，我有一个克敌制胜的计划！”

第七十三章故布疑阵

绵绵密密的春雨有如一匹蜿蜒无尽的银纱，将畔水而建的歇脚镇笼罩在溟濛的雾气里，不久前在田地里忙碌的农夫，为了躲避骤然加急的雨水，不慌不忙地一路小跑，回到镇上的自己家里，褪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对刺骨的寒意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欣慰地看着春雨浸润沉睡一冬的田野。

就在小镇居民因为下雨闲着没事做，三三两两地互相串门吹牛，位于靴子状歇脚镇出口处的大脚雪人酒馆里的客人，以及途经此处的职业冒险者，忽然听到一阵骤急的鼓点般的马蹄声，由远方飞快地接近。

不久前听闻过过领主恩莱科子爵的铁骑堡被孤山骑士团击破，并被迫签下加入关税同盟的契约，甚至捐出了许多战争物资的消息，即便位于子爵领地边缘地带的歇脚镇的居民，头上也被摊派了不少额外的战争税，他们可是对战斗相当反观，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的异常都非常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途径歇脚镇，准备前往附近的黑森林冒险的职业者，似乎从骤急的马蹄声中，嗅闻到不祥的气息。

几个冒险者互相交换了眼神，毫不犹豫地付了酒钱，异常干脆地选择从酒馆后门溜走。柜台上的侍应看到他们将披风的兜帽翻开，套在头上，就这样走进了雨幕中远去，渐渐地消失了，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神，才确信这几位吝啬于小费的顾客明显不是普通人。

镇公所的人跟着反应过来，一队十二人的警役飞快地冲出营地，向小镇出口处奔去，准备升起过河的吊桥，用蜿蜒流转歇脚镇，宽达三刃的“护城河”的有利地形，挡住来意不明的骑军。

可惜的是，疏于训练的镇公所警役，在泥泞的砂石直道上奔跑的速度有点慢，当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一位速度最快的骑士，已然策马纵力一跃，刚好落在小镇的入口处。

匹练般的剑光在所有警役面前闪过，通过滑轮连着吊桥的粗韧麻绳顿时应声而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小镇居民，一颗心立即沉底，恍然明白过来，眼前的骑军先锋明显是不怀好意登门造访的恶客。

转眼过后，孤山骑士团的残军有条不紊地鱼贯闯进歇脚镇，不需要昆西罗德尼大团长的吩咐，自然会有队长级的指挥官率领麾下的骑士把守住小镇的关键节点，迅速地控制住局势。

稍后，待在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里的敢死队成员，不慌不忙地抵达歇脚镇。在雨水中噼里啪啦地溅起无数水花，仿佛蒙上一层雾气的三刃高钢铁怪物，给予从未见过大场面的小镇居民很大的震撼。

乌黑泛光的钢铁外壳，透过行走时露出的甲壳缝隙，眼尖的猎人看见转动的齿轮和轴承，原本用在蒸汽抽水机上的部件，可以从很深的井底抽出宝贵的地下水，如今却成为金属机甲行动的支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鞠耕于小镇的居民惶恐不安，甚至不寒而栗起来，他们望着钢铁怪物面目狰狞的兽形头盔，更是害怕地不敢再看。若不是面罩口鼻部位，时不时喷发出“白烟”，很多人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头怪物，而不是里面有人操控的机械。

作为前期进入歇脚镇，彻底控制住这座中型村镇（几百户居民，人口过千，大部分生产生活物资可以自给自足）的孤山骑士团，按照大团长罗德尼的命令，尽力搜集了足够多的雨披，或者防水的帆布，将分布到小镇各个节点的活化构装体机甲隐蔽，甚至尽可能地伪装起来。

孤山骑士团没有举刀相向，造成流血事件的绅士作风，令歇脚镇的掌权者们眼中误判了形势，在某些损失了部分财产的镇民推举下，年迈的镇长和他那担任镇公所警役头领的大儿子，在大批镇民的簇拥下，竟然壮起胆子，认准骑士团战旗的位置，直接找上了大团长昆西罗德尼阁下。

大战即将来临的当下，所有陷阱和圈套的布置千头万绪，罗德尼大团长忙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和注定会变成战场，最终会被打成废墟的小镇居民商谈，仅仅眼神示意副官，来自德尔家族的优秀继承人，立即指挥着大团长的贴身侍卫队，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打了这些蠢人一顿。

即便警役头领是个实力还不错的精英民兵，在普遍等级过十级的职业骑士兼滚刀肉老兵面前，还是远远不及，迫不得已地举起臂盾，挡了几次马鞭，尽量护住年迈的镇长父亲，不顾一切地抛下镇民，父子俩先行一步离开了。

原本怒气冲冲而来，讨还被骑士团搜走的雨披等遮蔽物的镇民，被鞭子抽打地嗷嗷叫，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握紧拳头捏着一把血水，忍不住抱头鼠窜，一盘散沙似的各自散开。

罗德尼大团长心想，反正局面都演变到这种程度，最坏还能坏到哪去，干脆来硬地放手劫掠，于是举起右手往前狠狠地斩落，就此下达了狙击计划正式开始的命令。

原本就想抢掠一番，发泄心中郁积的怒气的孤山骑士团成员，从军旗的展动节奏中，得知罗德尼大团长的命令，忍不住欢呼一声，随即开始半真半假的劫掠戏码。

伴随着房门被人直接踹开的轰鸣，女人的哭泣声，孩童的哭闹声，以及愤懑不甘的男人的叹息声，无可奈何的求饶，骑士团成员翻箱倒柜地开始搜掠……各种米面、肉干、麦酒等可以路上带着吃喝的战备物资。

所幸的是，或者可以说不幸中的万幸，碍于冠军骑士团即将追击抵达的威胁，还没有哪个人管不住下半身，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有些谨守戒律的骑士，甚至在一番大肆搜掠后，将身上多余的累赘，金银钱币丢给屋主，这就不算是强抢，而是强买强卖了，多多少少抚去了歇脚镇居民的心头怒火，甚至令其中一部分镇民份外好奇起来。

不过，途经歇脚镇不知内情的人从表面上看，分明是一支战败的溃兵抢劫镇民泄愤甚至迁怒的可恶行动。

这一幕，同样落在冠军骑士团的精英斥候眼里，不敢过于接近免得被猎物发现的失误，及时抓住孤山骑士团残兵的快慰，令此人忽视了许多显眼的漏洞和细节，急匆匆地就赶回去与大军本阵汇合，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浑然不觉自己被人设计，陷入“战术欺骗”而误导冠军骑士团伙伴的斥候，得到了最高指挥官“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和骑士领主们组成的决策层的肯定。

分发到每一个冠军骑士手里的炼金药剂，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纷纷揭开瓶塞，喂食给默契的坐骑。

随着浆泡沸腾的药剂灌入骏马的嘴里，它们的眼睛由乌黑转为炭火重燃的暗红色，甚至瞳孔深处涌现出淡淡的红光，口鼻喷出的粗气变得浓烟滚滚，在冰冷的雨幕中更是刺眼。

转眼过后，药效的威力发作了，大多数坐骑的皮肤变得滚烫，继而不断增殖变厚，覆盖上厚厚的角质层，就像装备了复合式的马铠。

其中的佼佼者被唤醒了久远的血脉，角质皮肤几丁质化，变成无比坚硬的圣甲虫壳，被雨水冲洗过后，泛起神秘学中寓意为危险的绛紫色。

更有个别骏马出现鬣鬃火焰化，尽管是温度很低的灵火，也从普通的凡马，变成了踏入超凡境界的魔兽。

来自深水城的“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内心却对献出这种神奇药剂的大贵族警惕起来。

毕竟，以北地浅薄的炼金学沉淀，可不会酝酿诞生出如此神奇的药剂，将凡物改造成拥有超凡力量的魔兽，估计是从特别渠道获得的肮脏的厚礼。

“北地诸城在关税同盟框架下完成现实上的统一，肯定触犯了大陆各国的利益，伸手进来干涉的列强，可不会给我们整合的时间。无论是东木城获得胜利，还是反东木城联盟笑到最后，都会遭到一连串的挑战。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由于出身的缘故，接受过最好的家庭教育，尤其是国际政治学方面，目光超然在诸多伙伴之上，已然看见了更多更遥远的将来的道路。

不过，目前来说，率领麾下的刺头们，绞杀半残的孤山骑士团，折断东木城的一条臂膀，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匀速前进！”

随着最高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来自北地反东木城联盟诸城的最近五年的冠军骑士，立即开口应和一声，顺着“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手中马鞭指示的方向，化作滚滚铁流碾压而去。

于是，冠军骑士团与他们各个成员的侍从骑士组建的临时第二梯队，就此拉开了要命的距离，且不断地将彼此距离拉长。

当他们越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望见畔河而居的歇脚镇，蓦然看见军纪败坏开始劫掠平民的孤山骑士团，化整为零地散布在小镇的各个角落。

“机会！”

“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心里一阵悸动，说不清是看见有机可趁的胜利战果而激动，还是敌人如此不智竟然能横扫十几座城邦，最终可能会落入到陷阱圈套的命运的警示。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风铃声，若隐若现地响起，抚去了冠军骑士团最高指挥官的心头不安。

“天杀的孤山骑士团，该死的昆西罗德尼，竟然犯下劫掠平民的罪过，太让我失望了。诸位，我们是正义的伙伴，讨伐擅自开战的东木城，让毁灭性的正义，从天而降地落在失德的孤山骑士团头上。杀！”

话音刚落，“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第一个冲下丘陵，胯下坐骑脊背上展开一对蝙蝠肉翅，泛起魔兽独有的邪恶灵光，在他正义的呼喊声中，显得格外的滑稽。

不过，冠军骑士团的成员们，却被最高指挥官临场发挥的战前演讲刺激到了，嗷嗷叫地扑向歇脚镇，准备将陷在劫掠镇民的热情中不能自拔的孤山骑士团全歼。

轰隆隆，天空深处，一道春雷落下，雪亮的雷光照亮天地，三个伟岸的巨影默默地看着，笼罩在一片邪恶灵光中的冠军骑士团，呼喊着正义的名，向不远处集体上演着劫掠平民戏码的孤山骑士团残兵杀去。

各个街道路口藏起来，伪装成柴火堆、垃圾堆的活化构装体机甲，默默地睁开眼睛，随时都能爆发出致命一击。

“正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第七十四章骑士挽歌

歇脚镇唯一的出入口，被刻意引流环绕小镇的“护城河”严密地守护着，可是如今却在冠军骑士团成员一连串大呼小叫声中，被滚滚而过的铁流和浓郁的邪恶灵光彻底吞没。

发现敌军迫近后，正在对镇民大肆“劫掠”的孤山骑士团，就像大梦初醒过来似的，飞快地抛弃一切，纷纷跨上战马朝相反的方向逃去，根本不敢回身一战。

一时间，歇脚镇纵贯交错的街道小巷，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乱糟糟地让人心烦意乱的场面。不过，如此一来，就坐实了孤山骑士团真的军纪败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于是，卸掉连体马铠和复合式铠甲，临时转职为轻骑兵的冠军骑士们，大可放心地继续追击，甚至狂妄自大地分兵，每个骑士瞅准各自认定的猎物，竟然化整为零地散布开来。

看见这一幕的“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心里突然骤紧一缩，仿佛被人攥住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揉搓起来。

“命运对我发出了警告！这一切难道是圈套？陷阱！”

最高指挥官敏锐的嗅觉，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心悸中，挣脱孤山骑士团故布疑阵的战术迷雾的影响，甚至跳出双方争斗的圈子，以第三方的视角观看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

就在冠军骑士团成员散布到每一条街道小巷，高呼正义之名，追击着落单的孤山骑士团残军，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狞笑，在呼啸而过的风中，试图抓住视野中越来越近的猎物身后的马鬃，洗刷不久前的耻辱。

突然之间，一声刺耳地来自九幽冥土的尖啸横扫而过，原本街角摆放的柴火堆，骤然爆出火山喷发的惊人气势，骤然出现在冠军骑士眼前的金属怪物，或是往前踏步交错挥剑，或是原地转身，锋利的剑刃以极快的速度抡圆横斩，致命的冰冷寒芒迅速占据冠军骑士的视野。

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一颗火烫地想要建功立业的勃勃野心，在死亡面前瞬间冷却，想要勒马收紧缰绳，避免一头撞上绝命的危险，可是留给他们的应对时间微乎其微。

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左右手两把直刀，在高速转动的齿轮和轴承的带动下，以惊人的速度在冠军骑士身上交错而过，有如裁缝师傅的剪刀，将眼前防护力薄弱如纸的猎物，连人带马当场斩成几截。

构装体机甲的暴起发难，处于被猎杀状态的冠军骑士团成员根本反应不过来，打猎不成反被猎杀，断肢残臂掉落一地，当场折掉了半成军力。

不少齐腰而断的冠军骑士，因斩首而死的战马拖累，重重地卧倒在泥泞的地上，不敢置信的眼睛望着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将眼里还有余温的生气带走，不甘不愿甚至满腹怨恨地离开了人世。

突如其来的反击，不吝于一盆冷水，几乎浇灭了冠军骑士团的斗志，自从组建以来第一次成建制地被消灭两支百人队，即便撞上全盛时期的孤山骑士团，直面火枪的攒射，也没有损失如此多的人手。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原本正在逃窜的孤山骑士团残军，竟然勒马回身，在三位展开骑士光环的大骑士率领下，自发出现在小镇南北走向的直道上，反过来向冠军骑士们发起冲锋。

为首的正是激发潜力，开启“无敌金身”超凡状态的圣棺骑士威廉，紧随其后的是展开墨绿色的“荆棘光环”，反弹一切物理攻击的荆棘骑士条顿，位于倒三角尖端的才是开启方圆亩许“命令光环”的大骑士昆西罗德尼。

受到大团长光环辐射影响的孤山骑士团成员，手中的武器仿佛“附魔”似的镀上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圣洁灵光，锋刃上的细小豁口瞬间弥合，变得更加锋利。

遭受钝器攻击而轻微变形的盔甲，在命令光环的光辉中，一度休整恢复成原貌，坠饰着羽翼的头盔有如天堂金属序列的琉璃金打造而成的圣胄，泛起令人不敢直视的灵光。

宽阔地可以供四辆重型货运马车并排通行的小镇直道上，孤山骑士团残军在灵光闪耀的三位大骑士率领下，自发组成锥形战阵，义无反顾地发起冲击，抢先一步狠狠地撞在遭受机甲敢死队狙击而放慢速度的冠军骑士团战阵上。

失去全身防护的重装盔甲，失去对于骑士来说至关重要的速度，即便每个人都是以一敌百的冠军骑士，当他们拂去心头不安，挺起胸膛发起反击后，却惊恐不安地看见浑身冒出金黄色灵光的圣棺骑士威廉，有如传说中的黄金半神圣斗士般刀枪不入，无视枪刺剑劈斧斩，心志已然开始动摇。

荆棘骑士条顿反弹一切物理攻击，甚至能反伤持剑骑士，震地他们虎口炸裂的荆棘光环，更是沉重地打击到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的信心。

松散的冠军骑士团战阵，有如一块满是孔隙的奶酪，被三位大骑士组成的热刀轻易地切开，并被随后跟上的受到命令光环影响的孤山骑士团残军，将穿透的伤口再度撕开，形成不断失血的致命伤。

与此同时，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在猎杀了眼前的目标后，挣脱伪装的雨披和杂物，在见血后越发兴奋起来的敢死队成员操控下迈开追赶流星的大步，从分支街道和小巷里纷纷涌出，组成雁形阵两翼齐飞的攻势，准备将踏入陷阱的冠军骑士团困在歇脚镇，一举覆灭在此。

最高指挥官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发现敌人的伎俩不过如此，就想不顾一切地上阵冲杀，至少要狙击带头穿透骑士团战阵的三人组。

可是，考虑到冠军骑士团有可能被敌军关门打狗，切断唯一的逃生之路，这位出身北地名门的将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巧的是，两个三刃高的金属怪物飞奔而来，抢先一步封堵住歇脚镇的出入口，正在准备联手升起吊桥，将陷入歇脚镇陷阱里的冠军骑士团堵在里面。

“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顿时忍不住勃然大怒，左手拇指弹开剑鞘的活扣，血色剑刃顿时闪耀着一抹杀气惊人的灵光。

“滚开！歹毒的傀儡雕像，你们被炼金术脏污的身躯，不配做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名剑“彗星”出鞘，化作一抹五刃长的虹链，灵动的宛如地狱毒蛇，瞬息间在守住桥头的两头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身上来回切割，先斩头颅，再绞四肢。

遭受超凡力量的攻击，机甲里面的敢死队成员，没有继续待在已然变得极端危险的所在，第一时间选择保命弃逃，整个人被莫名的机制，从机甲背后突然绽开如花的部位远远地弹射出去。

稍倾，曾经坚不可摧的全金属机甲，持着厚背直刀的双臂由于自重过大，自胳膊结合处滑落，露出整齐地犹有金属毛茬的切口。硕大无比的野兽头颅，更是往前平滑移动，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最后一口白色烟气。

最后，搭载敢死队成员的胸腹驾驶舱，由于承重的反关节双腿往外撑开，重重地栽坠落到地上，发出异常沉闷的轰鸣。

“全军突袭，跟随着我，冲出绝命的镇落！”

歇脚镇唯一的出入口处，吊桥的桥头上，“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胯下骏马兴奋地扬起前蹄，他则高举名剑，这一抹令人难以忘怀的剪影，成为失去斗志的冠军骑士团心中的精神支柱，可是他却率先胜利转进，离开已成绝命格局的小镇。

看见这一幕的冠军骑士们，立即回过神来，纷纷策马转身，朝着最高指挥官打开的生路，纵马驰疆地狂奔而去。

逃命的途中，时不时有人互相碰撞，差点坠下马来，再加上吊桥并不是很宽阔，以致于逃出歇脚镇的冠军骑士，不时有人落水，要不是胯下坐骑被“梦魇药剂”激发出其那里，差点被下雨后变得骤急的河水往下游冲走。

即便如此，也有超过三千冠军骑士逃出生天，不过孤山骑士团和构装体机甲联手也至少留下了两成五的敌军，可以说是重创了这支眼睛长在头顶的王牌骑士团。

“穷寇莫追，停下！”

在久违的鲜血和胜利的刺激下，有些脑子拎不清的孤山骑士团成员，还想趁势追出小镇，不过他们在大团长的命令声中，很快回过神来。

即便真的有那么几位，离开命令光环的笼罩范围，武器失去锋芒，盔甲被剥落灵光，被打回原形，也就瞬间冷静下来，知情识趣地打马回转。

吊桥被再一次升起，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看着小镇出入口，被“赤红彗星”奥尔法拉麦运用名剑斩成几截的两具构装体机甲，毫不犹豫地按照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制定的《机甲操典》要求，取走了关键部位的核心意识载体，一枚拇指头大，表面遍布曲折奥术纹路的宝石，随后他又顺手将机甲部件破坏掉，拆解地更加零碎，才全部扔进“护城河”，静静地看着它们被河水冲走，或沉入河底，被泥沙缓缓地掩埋。

“罗德尼大团长，这场狙击战收获很丰厚，失去将近三成有生力量的冠军骑士们，士气萎靡不振，遭受到严重的挫败，令他们的斗志一蹶不振。此时，正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机会！”

荆棘骑士条顿的建言，受到深知古典兵法要略的孤山骑士团大团长的认同，不过离开之前，还是要布置一番才能放心。

于是，歇脚镇内，受伤致残的冠军骑士们，大约有四五十个，被剥掉轻便的盔甲和战袍，统统绑上手脚，挂在小镇出入口，临时竖起的木架上。

至于阵亡的尸体，就让被军刀逼迫下的镇民加快挖掘墓穴，体面地予以下葬，墓碑正是他们的武器和盔甲，这也算是对北地冠军骑士最后的“礼遇”。

逃亡的路上，矢志回家的途中，孤山骑士团残军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一战也算是古典时代最后的骑士风度了。

随着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踏上战场，威力凌驾在弓弩之上的火枪成建制使用，一曲骑士的挽歌已然唱响前奏。

唯有迟钝如沉湎在过去荣光中的北地各城冠军骑士，才会傻乎乎地骑乘着战马，端起十几刃长的骑士枪，向武装到牙齿的未来战争支配者发起冲锋。

第七十五章圣光信仰

歇脚镇一役，孤山骑士团残军连同构装体机甲援军，互相默契配合地演了一场好戏，将心高气傲的冠军骑士团引入陷阱中，绞杀了将近三成的兵力，暂时遏阻住反东木城联盟势力的勃勃野心。

由于临行前的布置，罗德尼大团长利用伤残的俘虏和郑重而体面的葬礼拖住了冠军骑士团追兵的脚步，己方却在小镇居民身上获得大量物资补给，正好摆脱接触，继续一路向西挺进，一副兴师动众，向恩莱科子爵问罪，逼近铁骑堡的态势。

意料之中的是，曾经被孤山骑士团正面攻破的铁骑堡，得知歇脚镇一役的情报后，尤其是冠军骑士团的损失伤亡比，陷入了一日三惊的窘境，异常干脆地选择丢车保君，领地各村镇“勤王”的骑士络绎不绝地涌入领主的城堡，竟然是放弃了大部分领地的节奏。

于是，孤山骑士团残军很顺利地在入夜时分，抵达距离歇脚镇一百多里的上游位置的风云渡，看到冬去春来后依旧结冰的泰恩河，不仅大喜过望，在各自队长的率领下，有条不紊地按照顺序过河。

尽管绕了一个大圈，不过踏在泰恩河的南岸，距离东木城的家园更近了一步，同时也坐实了的确有很高等级的魔法师消融部分河段，阻止孤山骑士团南渡的战术猜测。

向表面上臣服于东木城，暗中与“联盟”勾勾搭搭的阿泰斯特子爵兴师问罪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伤疲不堪的孤山骑士团残军，火药储备都不够了，随军带走的袍泽的尸体都快要掩盖不住浓烈的味道，哪里还有空闲时间与两面三刀的贵族周旋。

不过，眼前广袤的土地尽是阿泰斯特子爵所有，这位坐拥雄城大军的贵族既然能掏出两张压箱底的魔法师底牌，再度翻脸狙击孤山骑士团残军也未必不可能。

“魔法师擅长的领域很多，侦查敌情的动物伙伴，暗中烙下印记，以便于追踪的魔法，甚至是覆盖范围很大的法师塔附属魔眼，都能看到我方的一举一动，以便于提前做出相应的布置。正因为如此，掌握我军行进方向的大团长，罗德尼阁下的性格脾气，恐怕被潜藏在暗中的敌人摸透了，继续南下的前进路线，最好交给其他人。”

趁着全军休整的空当，决策层在讨论是漏夜行军，还是择地休憩的时候，圣棺骑士威廉不慌不忙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看在歇脚镇一役中，表现最出色的大骑士的建言功劳份上，宽容的罗德尼大团长伸手延请，让圣棺骑士威廉畅所欲言，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建议。

沉吟片刻，昆西罗德尼大团长默许地轻轻点头，为了弹压其他人反对的意见，他还思索了一番，说出了一个骑士的青铜法典上没有记载的尘封的往事。

“百年前的北地，诸神隐匿不出，人心惶惶的时候，极富传奇色彩的激流城的城主，暗地里被称为‘发牌人’的鲁格海德恩斯，以另一幅面孔出现在黑暗世界，收割着罪恶之徒的生命，对于魔瘾者来说简直就是死神一般的存在。于是，遭受重创的黑暗势力，在枯朽和死亡的领域，唤醒了曾经最强的魔影刺客，试图将其扼杀。可惜的是，在漫长的沉睡中失去太多的魔性本质，以致于退出传奇境界的魔影刺客，不仅找不到机会刺杀激流城的城主，反而差点被行走在黑暗地带的发牌人狙杀。你们猜，是谁终结了鲁格海德恩斯阁下的霸业？是谁重创了这位拥有多重身份的发牌人？”

除了德尔家族出身的副官对内情略有所知，而露出淡淡的理解般的微笑外，没有人知道这段百年前的陈年旧事。

于是，昆西罗德尼大团长微笑着继续往下说：“仰赖于驯鹿之王封神的庇护，强势崛起的激流城未能完成统一北地诸城的大业，鲁格海德恩斯遭到刺杀是很关键的因素。当然了，无可否认当时反激流城联盟的大贵族们暗中出手阻扰，也是相当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里，谁都知道还有下文，副官德尔甚至一脸催促的神情，可是昆西罗德尼大团长还是不慌不忙地，用着莫名的节奏说下去。

“黑暗中的匕首，来自于一位入行没多久的新人，自称黑暗中的舞者尼格拉。他在成功狙击并重创鲁格海德恩斯城主后，提出了一个受众相当广泛的理论：目标人物的生活规律，越是有迹可循，越容易被利用！正因为如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规律的生活节奏，一个晚上换几次睡房的神经兮兮的举动，反倒成为了北地上流社会人士的潮流，让有心研究被刺杀目标人物的刺客，难以寻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

荆棘骑士条顿最快反应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威廉你的意思是，指挥孤山骑士团踏上返乡这条路的罗德尼大团长，个人性格脾气都被敌人摸透了，为了以防万一起见，用另一个人的头脑替代指挥，与其不同的思路和风格，会让潜藏在暗中的敌人至少失去提前布置狙击我军的成功率。是这样吗？”

圣棺骑士威廉微微额首示意，强调道：“这仅仅是预防手段之一！大师级魔瘾者的种种诡秘魔法，不是寻常的心理捕捉反制手段可以克制，我们还需要另外的援助。”

说到这里，这位堪称智将的大骑士压低声音问道：“孤山骑士团里有圣光教会的信徒吗？”

副官德尔是最清楚这类情况的人，他连忙回应道：“有！还很多。你想怎么做？”

圣棺骑士威廉看了一眼罗德尼大团长，发现他微笑着等待自己的下文，就咬咬牙说出自己的建议：“我们的封君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对于圣光教会研究很深。再加上肖香克监狱里的犯人精神空虚，对于有真实不虚神祗为精神支柱的信仰相当虔诚，圣光信仰在监狱里就风行起来。此前，就有不少黑暗中的居民，贵族供养的魔瘾者试探监狱的内情，结果它们的精神触角以及各种隐秘的手段延伸进来，就被浓烈地看不见的圣光当场击溃，甚至连累到他们的本体。”

说到这里，圣棺骑士威廉轻轻咳嗽一声：“没准，我们能利用孤山骑士团里的圣光信徒，临时创造出相仿的信仰场域，至少可以反制大师级魔瘾者的各种侦测手段。毕竟，在我的经验里，源自神性流出的圣光，克制一切黑暗中的鬼域伎俩。”

昆西罗德尼大团长听到一半，就猜到这位来自肖香克监狱的大骑士的想法，等他说完自己的办法，毫不犹豫地下了决断：“同意！立即执行！”

副官德尔等人思索片刻，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分头下去执行了。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圣光信仰在孤山骑士团发展地很快，尤其是其中几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平民骑士，甚至称得上虔诚，竟然都具有入门的牧师等级。

他们能够通过念出完整的祈祷词，令双手掌心凝聚出“神恩”的星星点点的微光，治愈袍泽的伤口。尤其是在伤药的协助下，竟然令重伤转成轻伤，轻伤则变成轻微伤。

“战争，果然是信仰最好的催化剂！”

听到消息后，赶到现场的圣棺骑士威廉亲眼目睹，并见证了圣光信仰在孤山骑士团蔓延开来的成果，忍不住喃喃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那几位转职为圣光牧师的平民骑士，却在治愈袍泽身上的伤口后，忍不住流下滚烫的眼泪，圣棺骑士威廉依稀听到他们自责的话。

“如果，我能更早地信仰圣光，发掘出治愈他人的能力，岂不是能救回更多的袍泽。”

即便心肠冷硬如铁石，圣棺骑士威廉也不禁为他们的话动容了，不过转念一想，再回头一看，附近簇拥而来的孤山骑士团成员们，影影绰绰无数的身影，已然惊动了所有人，好奇地过来探视，当下正好是扩散圣光信仰的机会。

于是，他和荆棘骑士条顿互相丢了个眼神，默契地来到罗德尼大团长面前：“据说，圣光教会内部有早中晚三次祈祷，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晚祷开始的时候，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只要罗德尼阁下您下定决心。”

“坐视圣光信仰在孤山骑士团里扩散吗？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能挽回局面，让我们能够顺利地回家，交出信仰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随着昆西罗德尼大团长的一声令下，刚才顺利转职的几位平民骑士团成员，立即进入了状态，引领着所有人念诵着圣光教会的祈祷词。

“崇敬的里德勒，超越光明和黑暗之上，圣光的主宰，森罗万象大自然周期的一环，圣日的守护。主啊，众生在此俯首，颂唱您显圣的礼赞，恳求您赦免我们的罪过，拯救我们脱离尘世的困扰。我主，众生沐浴在您的光辉中，得以摆脱一切诱惑和试探，我们必将追随着您的道路，直到岁月的尽头。”

几千人同时晚祷，随着几位牧师一字一句地引领颂词吟唱结束后，一股莫名其妙的圣洁氛围降临了，将孤山骑士团残军连同构装体机甲里的敢死队成员都笼罩进去。

不少犯了重罪的人，甚至称得上极其虔诚，大概是在圣词中听到那句“恳求您赦免我们的罪过”，想到自己的境遇，或许深有体会罢。

第七十六章双塔之盟

与此同时，阿泰斯特子爵领核心蓝堡的阴暗地下室里，一张边角缀满螺旋魔纹的“活点地图”上，标注着“孤山骑士团”的红色箭头，突然涌现出圣洁的白光，甚至开始向周围蔓延，凭空制造出更高层次的“战争迷雾”。

与这件魔法道具息息相关的大魔法师伊尔迷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悸，抬头看见不断凝聚的圣光，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自己与活点地图的联系。

转眼过后，越来越浓的圣光占据了整张地图的疆域，触及到四个边角鲜血描绘的魔纹，有如火星掉尽烧热的油锅里，瞬息间冲天而起的圣火熊熊燃烧起来，照亮整个地下室。

即便凭着岁月积累晋升为“大师”级的魔法师，随时可以转职为“魔导士”的伊尔迷，依旧难以正视如此浓烈的圣光，不得不屈辱地跪倒在地上，藉着缀满秽暗魔纹的披风苦苦支撑着。

而在魔法道具“活点地图”上，熊熊燃烧的圣火不仅驱散了上面附着的魔力，甚至连被缚魂咒囚禁住的怨灵都被当场净化了。

丝丝缕缕的黑烟自地图边角的螺旋魔纹缓缓升起，地下室顿时响起若有若无的风铃声，依稀可见的面目扭曲的怨灵沐浴在圣光中，涤荡浓如实质的黑暗，逐渐变成透明的灵体。

颇具灵性的圣光甚至完美修复了这些灵魂的损毁之处，并就此建立坐标，将它们送往世界树神国，转化成具有肉身的英灵（道家阳神），前往英灵座的战争之眠等待时机。

稍后，浓烈的圣光将邪恶的魔法道具“活点地图”彻底烧毁，整座地下室具有魔力的器物一件都逃不掉，纷纷在圣光中耗尽积蓄，不分先后地崩溃成灰烬。

通过魔药和缩头术制作而成的散播瘟疫和病菌的“僵尸之首”，篆刻无数深渊语浓缩成的连接某位恶魔领主的魔纹形成的“献祭匕首”，以魔兽的残骸为温床培育出自带剧毒的具有集群意识的“流火之萤”，反复鞭笞折磨小精灵腐化而成的“嗜血妖精”，通过招魂术以龙类骸骨为种籽培养出来的“龙牙兵傀儡”等等，在绝对力量差面前，纷纷败于圣光的手里。

即便是刀枪不入的龙牙兵傀儡，也只不过多支撑三个呼吸，到最后牙白色的外骨骼甲胄有如朽化多年的古董，在大魔法师伊尔迷粗重的呼吸声中，竟然自行坍塌，洒下一堆焦黑的骨灰。

好在高等魔法道具“秽暗斗篷”将这位水货大师与周围的阴暗环境完美地融合起来，才堪堪避开圣光碾压一切禁忌和不祥的威压。

等到火山喷发般的圣光在地下室无物可烧后，退潮般的渐渐褪去，直到彻底泯灭归零，浑身冒出白烟的大魔法师伊尔迷才敢探出头来，浑身都是滚烫的汗水，就像刚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落水狗，狼狈不堪极了。

就在这位四叶郁金香级的魔法大师急促喘息，环视着空荡荡的地下室，为自己多年积累的心血毁于一旦而莫名心痛的时候，另外一位伙伴全身裹在深绿色的冥寂之火里，悍然闯进已经变得很安全的地下室。

“总是姗姗来迟的老友西索，你每次出现的时机都掐地刚刚好，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我们的友谊是否真实不虚？”

谁知，大魔法师西索却对此挑衅之语毫不在意，反而劈头盖脸地一顿破口大骂：“该死的伊尔迷，为什么你会招惹上有神祗庇佑的目标。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息息相关的白骨魔法塔塔灵都快被圣光摧毁了。没有三五十年的修补，塔灵‘枯戮’根本恢复不过来，都怪你！”

秽暗灵光感受到威胁，自发地与恢复原貌的地下室的阴暗环境紧密结合起来，对抗着能烧烬灵性的“冥寂之火”，甚至反过来开始全方位地围剿大魔法师西索。

如此一来，就让这位“大师”不得不闭上嘴巴，动用更多的手段应付“秽暗斗篷”的威胁，再也顾不上向似友似敌的伊尔迷大师兴师问罪。

“我也没有想到孤山骑士团残军里竟然会有如此多圣光信徒，更没有想到所谓的圣光教会背后真的有神祗为信仰之柱。暂且放下这支残军罢，我们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双手拄着膝盖慢慢起身的大魔法师伊尔迷挺直了腰杆，看到失去魔法塔后实力大幅度缩水的伙伴，苦苦抵挡着秽暗灵光的绞杀，不得不主动收敛这件高等魔法道具的威能。

“我们应该集中精神，调配各种资源，查清楚圣光教会的来龙去脉。在诸神隐匿超过百年的当下，时不时有传闻说神祗即将复苏，最终却什么也不是。如此东木城崛起了圣光教会，我很担心，这是旧时代诸神苏醒的前奏，或者可以说是某种预兆！”

眼看着秽暗灵光脱离接触，缓缓地褪去，甚至收敛到那件斗篷上面，轻松许多的“大师”西索总算松了口气，听到合作多年的伙伴的话，他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提出的假设是真的，属于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一百二十多年前，在北地和中土各国出现的魔灾，可不就是趁着诸神逐渐陷入沉睡，只能断断续续回应信徒的势力真空期，才能完成横扫诸国的霸业。我们这些得到深渊恶魔邪恶知识的魔法师，可是被神祗敌视的非人。”

大魔法师伊尔迷听到这里，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轻轻地点了点头：“托庇在分封建制贵族羽翼下的广大魔法师同胞们，必须立即团结起来，始终站在反东木城联盟的阵营里，只有遏阻住东木城的野心，才能拖延甚至打压下圣光教会在北地世俗世界的信仰传播。”

“那位建立‘贤者’组织，自称为黑皇帝的殿下的邀约怎么办？在堕落之路陷地很深的嫉妒骑士都不是‘魔眼暴君’的对手，至于正面抗衡三位高阶黑骑士联手攻击的罗格阁下，仅仅是这位殿下的造物而已，却已经有凌驾我们之上的实力。”

伊尔迷大师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那位自诩为黑皇帝的异乡人不可靠，毕竟他也是在东木城崛起，被庞然大物般的圣光教会笼罩在阴影里，很难说他是不是圣光之主对黑暗居民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手段。”

“明白了！追索旧时代神祗复苏的事件等级最高，其次是针对东木城提出的关税同盟，让他们掌控主导权，只会白白便宜附属于这座城市的圣光教会等势力，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太可怕了。”

伊尔迷大师重重地点了点头：“白骨魔法塔被圣光破坏的事情，我也有部分连带责任，塔灵‘枯戮’的修复事宜，就用最高等级的血祭罢。”

“大师”西索听到这句话，心里的不安终于放下了。他无法明白，在圣光教会咄咄逼人的态势下，在圣光的威压下苦苦支撑，甚至可以称得上饱受煎熬的伙伴伊尔迷，已经深刻地体会到，独自一人挑战如此庞然巨物的存在，有心无力的感觉，与其牺牲一个似友似敌的大师，还不如增加一个可以交托后背的伙伴。

至少在遏阻圣光教会信仰扩撒前，有共同利益和目标的伊尔迷，绝对不会和失去魔法塔，实力暴跌一个大境界的西索“大师”翻脸就是了。

至于现在，托庇在手握实权的贵族羽翼下，依旧是魔法师们的最好选择，在某些场合下，保持攻守同盟默契的魔法师，甚至是贵族之间最好的沟通使者，调和不同的利益诉求，进一步促使反东木城联盟的建立。

毕竟，东木城在战场上展现出的实力，不仅有传统的机动力很高的骑士团，还有攻城掠地堪称利器的“龙骑兵”。

威力凌驾于弩箭之上的火枪攒射，唯有装备连体马铠的重装骑兵才能稍微无视，但后者却防不住对城攻击卓有成效的火炮。

而在东木城派出的新一轮援兵中，搭载驾驶员的构装体机甲，已然拥有匹敌重装骑兵的实力，歇脚镇的巷战一役，即便是以一敌百的冠军骑士都被对方绞杀了将近一成军力。

这就令反东木城联盟中还未开启工业革命的传统封建土地贵族倍感压力，即便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出于利益的考虑，这个日益庞大的联盟还是在磕磕碰碰中组建起来。

可惜的是，坏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了，百年前曾经是北地霸主的激流城，异常爽快地接纳了圣光之主的信仰，第二座圣光大教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营建起来，根本没有什么传统顽固势力跳出来说三道四。

当然了，也有不少国际观察家注意到，公开传承的驯鹿之王教会的牧师，一夜之间转入圣光之主的光辉下，牧师等级保持不变。

甚至还有隐藏在暗中的“巫师议会”，与激流城贵族密切相关的大巫师们，将深山迷锁保护的秘境开放出入口，重新建立“艾辛格”白巫师塔，开始扫荡清楚领地里擅长黑魔法的施法者。

邪术师、魔法师、女巫等魔瘾者，纷纷倒在施法源泉源源不断的白巫师的法术下，至于黑魔法体系内种种邪恶的诅咒、追魂夺命的魔法，根本突破不了“呼神护卫”召唤出的天界神兽的防护。

至于日夜兼程顺利回归东木城的孤山骑士团残军，为了感谢圣光之主的庇护，在大团长罗德尼等人的大力推动下，同样建起圣光大教堂，令圣光信仰得以走上台面，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

兼着灯塔之用的欧散克白塔，成为公开培养圣光牧师的所在，与北地西南部的激流城巫师塔遥相呼应，毕竟在东木城提议并推动的关税同盟框架下，拥有百万人口的传统雄城的加入，真的让一统北地的企图不再是梦想，而是可以实现的雄图霸业。

第七十七章挑拨离间

遍布浅灰色阴云的天空飘着牛毛细雨，东木城南的公共墓园经历一场盛大的集体葬礼后，已然恢复了以往鸦雀往来不敢清鸣的静谧。

头戴黑帽、一身黑风衣，右手撑着黑色绸伞的前孤山骑士团第一副官，静静地站在一块崭新的墓碑前，低头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右手侧望不到边的成排的新墓都是阵亡的袍泽。

“放心吧！圣光教会的牧师特地前来举行过安魂仪式，就是确保倒在战场上的英雄的遗体不被任何黑暗力量亵渎。他们的灵魂肯定进入了圣光之主的神国，由于当时大多数骑士团成员并非圣光的信徒，估计无法成为祁并者，或许只能去英灵座的战争之眠，藉着沉睡慢慢地成为我主的英灵战士！毕竟，他们生前都是千锤百炼的骑士！”

来自东木城名门德尔家族的第一副官不回头就从熟悉的声音里听出来者的身份，脸上莫名的悲伤稍微缓减。

“圣棺骑士威廉阁下，我很感谢你发自内心善意的提醒，解开了困扰我多日的疑难。不得不说一句，我们能够从危机四伏的敌占区顺利回家，圣光之主的庇护实在是最关键的保障。我也想将自己的信仰交给伟大的里德勒殿下，可惜的是，家族内部有不同的意见，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才是令我忧伤发愁的原因。”

圣棺骑士威廉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听说到为了东木城的霸业阵亡沙场的英雄的家人无法得到妥善照料而感怀伤心，原来根本缘由是无法违逆家族的意志交托自己的信仰。”

“老实说，圣光之主的目光在整个北地诸城的大局，并不在乎几个权贵家族子弟的信仰归属！”

“事实上，工场区的产业工人包括肖香克监狱里的犯人，大多数将信仰交给蒸汽与机械之神贡德殿下。久病缠身和将死之人，恐惧于死亡选择信仰告死者瑞文戴尔殿下，即便它仅仅是一位穿行在主物质世界和冥土的死亡引导者。至于城外的庄园佃户和自耕农，则将信仰交给自然复仇者伊列丹暴风殿下，或者密林守护者塞纳硫斯殿下。”

“不得不说，一个近乎完整的神系浮出水面，甚至进行公开的信仰传播！”

圣棺骑士威廉的话说地又快又急，对于第一副官关切的事情却含糊其辞地一句带过，不那么重要的神力秩序却长篇大论。

于是，来自名门德尔家族的顺位第一继承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得尽快表明态度。

“你说什么？为东木城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的家人，竟然得不到市政厅的妥善照料？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棺骑士威廉看到一身黑的前孤山骑士团第一副官向自己盯视而来，明明知道他的实力不过见习骑士的水准，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竟然也会被他勃发高涨的气势压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过河拆桥嘛！人走茶凉，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你的反应才是真的出格了，别忘记你的身份。”

圣棺骑士威廉漫不经心的语气，有意无意地点拨几句，根本没有说到重点，可是，第一副官却都听懂了，什么话也没有说，急冲冲地转身离开公共墓园。

稍后，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的圣棺骑士威廉摒除绵绵细雨的影响，听到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强行解开浸透雨水的缰绳发出的纤维断裂声，脚踩铜蹬翻身上马的闷响，坐骑受到主人轻夹马腹驱策前行发出的快意的响鼻。

最后才是逐渐远去的马蹄声，打了马蹄铁的神骏四肢，颇有节奏感地敲打鹅卵石街道路面发出的脆响。

“还保持着军中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骑马出行，而不是乘坐彰显贵族身份的四轮马车！这个出身名门的年轻人，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依旧不改本色，是个很不错的传统骑士！”

荆棘骑士条顿自行解除“自然斗篷”的伪装色，从一蓬低矮的常绿灌木丛里起身，走到圣棺骑士威廉的身边。

“我们这一路援军展现出的实力太显眼了，孤山骑士团罗德尼大团长不遗余力地夸奖，起初是一件好事，现在却变成莫名的压力。市政厅上下联手，要肖香克监狱交出构装体机甲的所有秘密，连同产业工人和生产线都要交上去，特里斯典狱长阁下很被动。不给他们制造一点压力，分化瓦解一块铁板的市政厅，我估计，监狱工场都保不住了。”

荆棘骑士条顿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东木城的霸业刚刚有了起色，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武装势力捏在手里，对于有功之臣的骑士团成员却不闻不问，真是令人寒心！”

圣棺骑士威廉轻轻点头：“这大概就是掌权者的本能吧！毕竟市政厅里的大佬，脑子还停留在生杀予夺的旧时代，老牌贵族出身的家庭教育，短视的战略目光，防备自己人比外敌还起劲，活该他们被时代抛弃！”

荆棘骑士条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承认并允许圣光教会传播信仰，市政厅牢牢抓住对他们的权势最无害的势力，反过来利用圣光教会钳制我们，别说特里斯阁下，就连蠢蠢欲动的‘贤者’都被打压下去了！”

圣棺骑士威廉侧头看了一眼同是大骑士的伙伴：“市政厅最高决策圈的背后肯定有顶级智囊在出谋划策。有很大可能是传说中的八叶老师，来自不同贵族家族传承的旧时代奥术师。”

荆棘骑士条顿扣着手指细数：“不至于都是奥术师，据我所知有托雷的两个红袍，散塔林会的一个黑袍，烛堡的卷册学者和知识圣殿的守门人，另外三个估计是中立的元素使蓝袍，或橡树之道的追随者，或龙脉术士！”

圣棺骑士威廉听到这里，忍不住甩了甩头：“东木城的霸业需要极具智慧的八叶老师继续出幕划策，可是当下八叶老师针对我们假手市政厅的权势打压，情理上没有错，可是我无法接受，同样为东木城而战的我方到最后落得流血又流泪的下场。”

荆棘骑士条顿自嘲一笑，垂下头，闷声道：“特里斯阁下顾全大局没有举起叛旗，我们承载着他的部分源泉，无法违逆其意志，简直就是束缚着手脚，在刀尖上跳舞。目前来说，就是一头巨龙来了也得卧着，收殓隐藏起内心的猛虎，用其它手段敲打敲打市政厅的边鼓。希望出身名门德尔家族的第一副官能够多多少少发挥出点作用，别让我们死地太难看！”

圣棺骑士威廉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我们费尽心机将孤山骑士团拯救出来，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的权谋下，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市政厅的决策者们都很愚蠢，八叶老师根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在挖东木城霸业的根基。”

荆棘骑士条顿听到这里，慌乱地伸手捂住情绪激动起来的伙伴嘴巴：“小声点！八叶老师的耳朵比狗还灵敏，小心被他们听到。”

话音未落，他伸手推搡着圣棺骑士威廉：“走吧，走吧！我们去孤山骑士团阵亡英雄的家里走走，看望一下被市政厅选择性遗忘的英雄家人失去顶梁柱后，生活到底又多窘迫，然后按照特里斯阁下的嘱咐，稍微接济一下。当然了，也不能多给，否则心肠很坏的八叶老师又会指着特里斯阁下的鼻子，控诉他收买人心。”

圣棺骑士威廉按捺不住地反诘：“这么容易就收买人心，沽名钓誉的八叶老师为什么不去做？反而会指责特里斯阁下！难道八叶老师的脑子里都是肌肉？”

荆棘骑士条顿不敢也不好回答，只是劝说着将生死与共的伙伴拉走，离开人迹罕至的公共墓园，骑上各自的坐骑，往失去顶梁柱退出军籍名册就被赶到平民区自行安置的前骑士团成员家里去了。

与此同时，在市政厅执政官的秘密房间里，最高三人决策圈看到关闭的水镜投影，两位大骑士的对话余音袅袅，即便脸皮厚如城墙，也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窥视两位大骑士故意“挑拨”第一副官的八叶老师，却也难得地羞愧地老脸一红。

“什么时候开始，为东木城崛起殚精竭虑的我们变成无视英雄鲜血牺牲的冷血动物？没有战略眼光的短视者？肆无忌惮打压新人的阴谋家？拥有比狗还灵的耳朵？心肠比谁都坏？还是一群沽名钓誉，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无耻之徒？若不是今天亲耳听到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麾下最信任的心腹大骑士吐露出来，恐怕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八叶老师为首的那位，眼睛直直盯着首席执政官：“孤山骑士团阵亡者的抚恤和待遇，到底有没有落实到位？”

首席执政官被犹如实质的法师威压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去年……打了三个多月的战，财政赤字……压地我们喘不过气来，很艰难地才挤出……一大笔钱，多数落在活着的骑士团成员身上。”

“蠢货！用在死人身上的钱越多，才能引动更多人为我们的大业卖命！这笔钱都能用错地方，你这个首席执政官是怎么当的？是不是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换人来做的选项了？嗯！”

话一出口，密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掌权多年的哈克萨斯脸上的惊恐不安消失了，迅速浮现出羞恼的愤懑神色。

“你们仅仅是伯爵阁下的智囊，市政厅的运转自有规则，还轮不到让贵族都不是的一群丧家犬在此放肆乱吠！”

当面打脸，八叶老师共同进退的原则，不得不直面市政厅最高决策圈的核心三人，谁都不会后退，事情不仅闹大地无法收拾，双方还严重对立起来。

第七十八章攻守同盟

市政厅首席执政官的密室里，由于最高三人决策小组与东木城领主的智囊团的理念冲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最近刚刚被招揽进“八叶老师”，组织排名末席的橡树之道追随者菲利克斯大师，看到双方互不相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导火索燃烧的硝烟味道，伸手轻轻一招，清灵澄澈的“清醒之光”从天花板降落。

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风铃声，转眼过后，在场所有人心头的怒火和愤懑有如烟消般云散去，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脸皮厚如城墙，城府极深的首席执政官哈克萨斯阁下浑身打了个哆嗦，感觉晕乎乎的脑子清醒多了，转头看了一眼菲利克斯大师，暗道：“多亏了这位橡树之道的追随者，否则的话，刚才的冲突已然失控了。”

“奇怪！我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莫非有人对我下了暗示？”八叶老师里脾气最火爆的炼金大师埃利奥特晃了晃脑袋，瞥了一眼抬抬手就释放出法术的菲利克斯大师，轻轻地点了点头。

“橡树之道，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无声施法也就罢了，省却了必须的手势，莫非菲利克斯大师已经掌握了瞬发低阶法术的奥妙？不可小觑啊！”

自知做错事，被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抓到把柄的首席执政官，重重地叹了口气：“诸位，相信我，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孤山骑士团阵亡沙场的成员不会白白死去，落实相关待遇和补偿的抚恤，我们还有后继的安抚手段，还有补救的机会！”

既然首席执政官恢复理智后选择退让一步，埃利奥特大师自觉没有必要继续追究下去，就轻轻点点头，慢慢地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等相关产业的转移，这才是恢复封臣之间的势力平衡，保持伯爵阁下权利之基的关键策略。”

治安官伯纳乌德尔早就从待在昆西罗德尼大团长身边非常安全的大儿子处得知肖香克监狱工场的秘密武器的点点滴滴内幕，同时也是对此最忧心关切的市政厅高官。

戴着尖顶帽子，过腰长的白胡子用一根红色蝴蝶结系住的埃德蒙多大师，侧头看了一眼八叶老师之一“预言者”卡尔库斯，发现他始终一言不发，甚至干脆地闭上唯一完好的右眼，心里重重沉落，脸上却笑眯眯的。

“不可小看这位骑士领主！此前离开经营多时的大本营，前往特里斯家族的封地孤山一行，用绝对的武力压倒正统的本家顺位第一继承人，用获利丰厚的产业和各种美妙的允诺引诱特里斯家族支持他入主本家，并顺利取代上一任族长，在市政厅相关人员的认证下成为特里斯子爵。真是一步妙绝了的好棋！”

用一只左眼换取预言之力的卡尔库斯大师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没错！对于一位骑士的产业，我们根本不用顾忌那么多。可是一位圆桌骑士家族的产业，想要动一动转移到我们掌控的念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圆桌骑士之间有共同进退的默契！”

埃利奥特大师叹气道：“可不是嘛！如果那位骑士领主聪明一点，喊着伯爵阁下要褫夺其名下的产业，事情闹开后，不仅是藉着工商业迅速崛起的新贵，就连老牌的传统贵族，也不会站在我们的阵营。这是犯众怒的事，打破了先例，会引起所有贵族的恐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我们不能干。”

保民官汉弗莱敏斯特从一开始就在思索着这件事，他发现八叶老师说的没错，随意褫夺一位贵族的产业，哪怕不是封地，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可是，首席执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在战场上具有很高机动力的构装体机甲，连重装骑兵的冲锋都能硬抗一波，甚至在阵地战时反杀失去速度的重骑兵。如果换上更硬的冷锻钢装甲，恐怕连龙骑兵的火枪攒射，甚至难以移动的火炮的攻击都可以无视。

这种登上战场就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新式武器，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放心。尽管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与东木城的利益保持一致，对伊斯特伍德伯爵的忠心也不用怀疑，可是如此强有力的武器，除了在伯爵手里掌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潜在的罪恶啊。

“咳咳！我觉得，从好的方面去看，奥德里奇特里斯能够在关键时刻拿出压箱底的王牌，不顾一切地拯救失陷在敌方战区的孤山骑士团，值得一枚象征最高荣誉的卓越勋章！”

说到这里，保民官汉弗莱敏斯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诸位八叶老师很沉地住气的淡然，一副冷眼看你如何表演的旁观者神情，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他还是继续往下说。

“当然了，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们希望构装体机甲生产工场有部分市政厅的股份，拥有优先购买权。我相信，特里斯子爵阁下不会拒绝我们的善意。”

一间工场有市政厅的股份，就可以避免捞过界的实权大贵族胡乱伸手。优先购买权，实质上就是确保构装体机甲的销售渠道和订单。唯有充足的利润回笼，一间工场才能保持稳定的开工率。

八叶老师们互相交换眼神，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欣慰，显然是对敏斯特阁下的建议动心了。毕竟，能够用这种温柔的手段，比一上来就强买强卖好多了。当然了，日后的渗透、掺人手、收买等手段统统用上，迟早能控制住这间大工场。

埃利奥特大师还是有些不放心，建言道：“还是召开听证会罢！场面上做地干净点，让那些圆桌骑士家族看看，我们的手还是很干净的。不过，在私底下，应该尽快与特里斯子爵阁下通气，至少取得他的谅解。我们也是为了伯爵阁下的利益，为了东木城长期的稳定和繁荣。”

市政厅最高三人决策小组立即会意过来，仅仅眼神交流一番，就同意了八叶老师提出的召开听证会的决定。

“听证会的参与人员，暂时限定在上议院罢！来自社区和街道的平民议员，不懂得权势的平衡之要，到时被人引导着胡乱说话，场面上会很不好看。如果都站在自己的利益的立场上，我们会很被动，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不好开展了。”

首席执政官的话，不仅让两位合作多年的同僚点头不已，就连坐在对面的八叶老师，也颇为赞许地频频额首。

就这样，关于东木城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代表伊斯特伍德伯爵本人意志的八叶老师，就此与代表东木城文官体系治政团体的最高三人小组达成了共识。

孤山骑士团的抚恤工作没有落实到位的，将会在后续阶段慢慢补上，务必让各方都能满意，不至于寒了将士们的心，苛待了英雄们的家属，以后没人站出来给他们卖命。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关于战场上大方光彩的新式武器“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以及生产工场，双方都认为必须将控制权拿到自己的手里。

由于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身份有些特殊，因此必须用上特别的手段，相对来说比较温柔的手法。

很快，失去家庭的顶梁柱，又被某些嫉妒贤能的小人物剔除军籍，不得不沦落到平民区生活的阵亡骑士的家属，陆陆续续收到市政厅颁发的勋章和财物奖励。

只是，孤山骑士团空缺出来的军籍，在一波补兵后被梯队后备成员顶上，未免成了某种遗憾。否则的话，这些平民骑士的家族就能每个月拿到一份不菲的抚恤金，可以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至于，这笔明明分发下去抚恤金的去向，估计早就被关键位置上的“大人物”联手瓜分，一个铜子都没有落到真正需要的人的手里。

好在，圣棺骑士威廉和荆棘骑士条顿领着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命令，在这些人最需要的时候，送上待遇颇丰的职位，譬如清道夫工会的侍女、厨娘、预备成员，而不是让人眼红的金钱，这就让很多想要抨击起肖香克监狱典狱长收买人心的家伙不得不闭上嘴巴。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在元老院诸位贵族见证下的听证会还是如期举行。以所有贵族的名义邀请，即便是胆大妄为，无视陈腐的规矩和规则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也不得不动身前往。

这一次进城，可不是年前赤手空拳的伫立在烈酒河旁等待通行的落魄骑士，奥德里奇特里斯不仅带上了秘密武器，折叠成立方体的“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机甲”，更成熟的“骑士机甲半人马座”，也在运载的重型四轮马车上面，只是用厚厚的帆布遮盖着。

“听证会！所谓的听证会，在当权者眼里，不过是走过场形势的奇物博览会。可是，在我看来却是一个机会。当着众多老牌贵族、实权贵族、落魄贵族的面，我要呈现本年度最佳演技，一鼓作气夺下听证会的主导权，用绝对实力碾碎市政厅的文官的野心，让伯爵阁下的智囊团心里凉凉，掂量一下和我翻脸的下场。”

在镶牛皮的钢铁车轮滚滚碾过铺满鹅卵石路面的粼粼车轮滚动声中，骑士领主、肖香克监狱典狱长、特里斯子爵，昂然走向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市政厅上议院。

外面围观的好事者多地有如人山人海，其中不乏忿恨不平的下议院平民议员，酒馆里畅谈人生的兼职报社记者，咖啡馆里厮混日子的“国际观察家”。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用同情落难者的眼神，看着最近风头最劲，立下滔天大功，却遭人背后打闷棍，甚至雷霆一击的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绝大多数好事者都等着看好戏。

第七十九章钢铁之心（上）

重型载货马车走向市政厅上议院，立即引来门口负责守卫和警戒的仪仗骑士，通体锃亮的盔甲光可鉴人，似乎表面镀上一层薄薄的秘银，臂盾和肩甲甚至篆刻着无数神秘的花纹，也知道有什么神奇的作用。

两位仪仗骑士看到车马行使用的运货马车，在放下立柱刹车后，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竟然缓慢地停在神圣地不可侵犯的上议院门口，忍不住皱起眉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不满的神情，于是单手握住手中重达三十磅的双面斧枪，迳自下了十二阶的石梯，认准领头的奥德里奇特里斯，斧枪互相架着，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荣耀归于行使至高无上权利的上议院，门口不准停放任何平民的物件。”

骑士领主笑笑没有说话，随行的两位大骑士之一的圣棺骑士威廉，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非常抱歉！今天上议院召开的关于活化构装体机甲的听证会，为了防止走漏了消息，我们不得不将物证整体转运过来。”

圣棺骑士威廉的态度足够诚恳，可是他的话还不够份量，两位仪仗骑士依旧没有放行，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看到双方还会僵持下去，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是你们逼我的，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且问，究竟是贵族的颜面重要？还是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新式武器的保密更重要？”

两位仪仗骑士也不是蠢人，忽然意识到马车上运载的重量惊人的玩意恐怕来头不小，不过他们已经把话说地太满了，再则对方根本没有给两人台阶下。

于是，突然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两位上议院守卫，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始终没有收回双面斧枪，放开安全的通道。

现场的氛围陡然紧张起来，先是难言的沉默，片刻过后，耐心耗尽的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闷咳一声。

哗啦一声，重型载货马车上的帆布陡然被一阵怪风吹走，第一辆露出四四方方的金属立方体，边长有一刃三左右，表面泛起金属的冷光，耀眼地有些刺人。

紧接着，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立方体的下半部分分化成反关节的蹄足，便于驾驶员行走的弹簧组，换成了履带式的腕足。上半部分则在无数部件翻滚、啮合中完成重组，变成类人形的机械。

敢死队活下来的一位精英驾驶员，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攀援上去，打开活化构装体机甲的腹舱，转身坐了进去，浑身泛起亮银色的纹路，分明是蕴含丰沛魔力的“百夫长魔术回路”，入座的瞬间就为这具载人机甲飞快地充能。

刚才还是一件死物的金属立方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形成为一尊载人的机械怪物、恐怖的战争机器，直令周围的好事者忍不住惊叫出声。

两位仪仗骑士脸上不动神色，心里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们知道自己的多嘴多舌惹下了大祸，毕竟这种一看就知道属于最高机密的战争武器，在大众面前亮相，不知道泄漏了多少情报出去。

来自北地诸城的间谍，中土各国的情报贩子，肯定都盯着今天的听证会，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弄地太糟糕，太难看了。

第二辆重型载货马车的帆布开始蠢蠢欲动，两位仪仗骑士已经不敢拿架子了，直接收回双面斧枪，让出通往上议院大门口的通路。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满意地点头微笑，下巴轻轻一抬，立即就有八个膀大腰圆的预备骑士，飞快地接近第二辆马车，熟络地抽出马车右侧四根纯钢打造的方棍，穿过铁板交给对面的伙伴握住。

随后，八个人同时喝声发力，才堪堪将准骑士机甲“半人马座”抬起来，所有人都看到重型载货马车随着货物的离开，整个车架往上浮起掌尺高的距离，忍不住咋舌不已。

于是，肖香克监狱特里斯典狱长，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身后是两位大骑士护卫，跟上的是履带型构装体机甲，最后才是“半人马座”的原型体。

上议院的大门恍然往外洞开，显然是里面的人已经知道刚才发生在台阶的事情，没敢阻挠落落大方的骑士领主，反而摆开了偌大阵势欢迎奥德里奇特里斯子爵阁下

下沉式剧院模版的上议院，除了北方的议长、副议长等主位地势较高，其余的上议院议员都端坐东面和难免，逐阶降低半个身位的半圆形多环式座位上。

“这场面看上去，简直就像法院审问犯人，大部分议员充作陪审团，议长、副议长等人算是法官和监察官，而我的位置，就像是被告！”

奥德里奇特里斯心里冷冷一笑，迳自走向自己的位置，位于上议院西侧，孤零零的一个站位，暗道：“简直就是与世皆敌！可是，我又怕过谁呢？”

此次由市政厅最高决策三人组和八叶老师联手推动的听证会，经过奥德里奇特里斯事前的舆论引导和操控，上议院很多议员是本能地反感，毕竟当下工场收益凌驾于土地产出的收入，夺取一位贵族的产业，不吝于褫夺其封地，简直是与所有贵族开战。

正因为如此，奥德里奇特里斯看到不少熟面孔的上议院议员和自己伸手打招呼，不少都是打过交道，有生意方面的往来，从事皮草、军工业制造认识的同行，也就微笑着回礼。

兼着上议院议长一职的保民官汉弗莱敏斯特阁下相当看不惯特里斯典狱长的做派，将好端端的一场听证会弄成剧院首席主演面见倾慕者的闹剧，便闷声咳嗽，授意副议长出来收拾局面。

“哐叮……哐叮”只听钢铁法锤敲打铜板发出的连续清脆声，纷纷闹闹就像菜市场似的上议院顿时安静下来。

“特里斯阁下，特里斯阁下，请尊重上议院的权威和规矩，注意你的言辞和形象，尽快进入状态，听证会马上开始了。”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就像是恍然回过神来，收回与相熟的上议员打招呼的右手，半面向左转动身体，望着高高在上的议长和副议长，微微地额首致意。

“好的！尊敬的副议长……夏洛特阁下，请开始进入听证会的议程吧！”

夏洛特副议长满意地点点头，翻开一份厚厚的文书，戴上玳瑁眼镜，头也没有抬起来，左手握拳撑住侧脸，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特里斯阁下，你是否拥有一种特殊的武器？”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断然回答道：“没有！完全没有！当然了，这完全取决于阁下您定义中的特殊武器。”

夏洛特副议长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肖香克监狱的典狱长，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就照着文书上的记录，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特殊的武器，在此次听证会上，明确指的是‘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它正是来自于阁下您管理的肖香克监狱。”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双手十指相扣，连连摇头，笑道：“非常抱歉，我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我的肖香克监狱也没有所谓的特殊武器！”

夏洛特副议长顿时明白了，暗道特里斯典狱长的策略是改变新式武器的定义，便立即回击道：“对于七天前冲出肖香克监狱的两百多个金属机甲，你用什么词形容？”

骑士领主奥德里奇特里斯没有上当，反诘道：“它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它完全取决于您的看法。如果，让我这个什么机械知识都不懂的门外汉来看，它就是一种奥法力量推动的义肢！”

上议院的议员们都不是见识浅薄的泛泛之辈，他们从各自的渠道，知道江心岩一战，“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到底有多么生猛，不仅拯救出被困的孤山骑士团残军，甚至在稍后的歇脚镇一战，狙击了集合反东木城联盟最近五年各类冠军骑士组成的骑士团，迫使这支实力强悍的追兵不得不因伤亡惨重停下前进的脚步。

于是，大部分议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并非嘲笑、取笑、嗤笑在听证会上展开对话的副议长和特里斯典狱长，而是对后者的厚脸皮感觉自己人般的亲切。

议长汉弗莱敏斯特看着笑场的上议院，忍不住举起法锤使劲地敲打：“肃静！注意秩序……秩序！”

上议院的议员们还是自重身份的，听到法锤的声音顿时收敛起笑容。副议长夏洛特感激地看了一眼议长，随即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特里斯典狱长，微微抬起上半身。

“抱歉！我没有听清楚特里斯阁下的说话，奥法义肢？你认为那玩意是义肢？”

第八十章钢铁之心（下章）

特里斯典狱长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尊敬的夏洛特副议长，从常理和基于普遍奥法体系知识的认知来看，这只能也必须是奥法义肢。”

“请认真回忆一下，在旧时代，构装体活化术是何等高不可攀的法术。即便是拥有浮空城的奥术师，也没有办法量产。继承奥术帝国智慧的次时代法师们，也不过是堪堪唤醒法师塔的塔灵的程度。”

从家族藏书中学习旧时代知识的夏洛特副议长，可不敢昧着良心说九环法术“构装体活化术”是街头流浪法师的戏法，这会成为行业人士茶余饭后的笑柄，连累自己的一世英名。

只可惜，在战场上证明自身价值的“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肯定不能被某个贵族掌控在手里，哪怕它们的设计、生产、保养、维修都在其掌握之中，为了权利的平衡，必然的分权、参股、掺沙子都是惯用的套路。

于是，夏洛特副议长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我始终认为，这是一种武器，杀伤力非常高的新式武器。特里斯子爵阁下的掩饰之语再华丽，砌词伪装再高明，也无法掩饰这种武器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战果。”

奥德里奇特里斯微笑着接茬：“我个人认为，集合东木城各个名门家族优秀子弟的孤山骑士团，才是主导战场胜负走向的定音锤。夏洛特副议长阁下难道想否认孤山骑士团的战功？关税同盟能够如此顺利地进展，让一个又一个北地的城邦签订条约加入进来，难道不是孤山骑士团的功劳？”

这句话有如一把刀子，直接捅在反特里斯典狱长势力的胸口上，在场的贵族们没有想到特里斯子爵一开始就进入刺刀见红的拼杀阶段，不由地纷纷皱起眉头。

反观夏洛特副议长这边，就连最镇定的保民官汉弗莱敏斯特也感觉阵阵头疼，望着“被告席”上的特里斯典狱长，年轻地有些过分的脸上，浑然看不出初出茅庐的幼稚和生涩，简直就像老牌贵族般的难缠。

真的否定孤山骑士团的功劳，等于冒犯东木城接近六成的老牌贵族，连同部分渴望军功证明自身价值的新贵也狠狠得罪了。

听证会上的几位大佬彼此交换眼神，决定不在口舌上分辨，也是干脆地上刺刀，纷纷给主持人夏洛特副议长丢去鼓励和支持的眼神。

“究竟是奥法义肢？还是新式的战争武器？我们用眼睛来见证，而不是听信某人的一面之词。据说，特里斯子爵阁下随行带来了那玩意的原形体，为了以防万一，某人在上面做手脚，我们也请出了相关方面的专家。伊斯特伍德伯爵的智囊，有请专精炼金术的埃利奥特大师！”

奥德里奇特里斯听到熟悉的名字，忽然感觉十分的陌生，心里暗想大概是把“前世”的记忆献祭地太多的缘故。不过，莫名而来的恶感，还是令他的脸色十分的不快，表现在众人眼前的场面，就是做赝品的专家撞在行家手里的感觉。

如此一来，就给听证会主持者阵营很大的错觉，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胜利在望，哪怕是让很有话题性的“八叶老师”之一出现在大众面前，这种代价也值得了。

随后，在奥德里奇特里斯的示意下，敢死队中成功免去二十年刑期的死囚，如今的精英驾驶员，控制着完全展开的“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缓缓地从石阶驶下。

步进式双足被更周全的履带取代，在高高低低的石阶上如同行走在平地上，稍微往后仰，干脆站直身躯的构装体机甲，吸引了在场上议院所有贵族议员的目光。

狰狞的野兽头颅，时不时喷出“白烟”，引起了在座的女性贵族的惊呼声。看上去傻呼呼的姿态，黑黝黝的金属肢体，相对粗犷的设计风格，却给犹有拓荒时代遗风的老牌贵族们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简直就是智慧兽化人里的月夜狼人！不过，更多的像是凶暴化的野兽。据说，凶暴狼的骨头硬如钢铁……”

不远处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奥德里奇特里斯斜眼瞥了一下，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是地下世界被洗牌出局的“天枰大佬”背后的最大支持人拜特勒子爵，关键时刻出手，给自己拆台，这份情谊暂时记下了。

不说奥德里奇特里斯心里的小黑本，给拜特勒子爵名下多增加了几笔黑账，刚刚出现在上议院核心位置，“全金属外骨骼活化构装体载人机甲”的真面目，还是让大部分贵族议员认定是一种新式武器。

“下来！”

随着特里斯子爵的一声令下，驾驶舱里面的精英驾驶员赶紧推开复合防护罩，从出口处哧溜一声溜下来，他和普通人有唯一的区别，就是失去了整只右手。

“这位是肖香克监狱的重刑犯！因为偷盗贵族的传家宝，即便被仁慈地原谅后，还是失去了一条手臂。他在监狱里不能干重活，稍微复杂的活计，也根本无法承担，简直就是一个吃闲饭的废物。不过，在具装奥法义肢后，这位重刑犯找回了右手，变成了可用之人！”

说到这里，奥德里奇特里斯下巴轻轻一抬，精英驾驶员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回到驾驶舱里，放下复合防护罩，又升起金属板，露出透明的特制玻璃，晶莹剔透，硬如精钢。

于是，在场大部分贵族议员，就看见浑身上下魔术回路瞬息间点亮的重刑犯，重新入座后，就“唤醒”了构装体机甲，空荡荡的右手充盈起来，伸进一个套筒里，直接控制着机甲的右臂，做出一连串不算复杂的简单动作。

奥德里奇特里斯双手摊开：“诸位请看，这就是划时代的发明，既承接旧时代的奥法智慧，又与如今的工业大生产，普通人的智慧开发出的机械密切相关。这就是奥法义肢！”

“奥法义肢，能够令身经百战，因残疾退出战斗序列的老兵再次回到战场。最近技术积累丰厚，又有了新的进展，设计出第二代奥法义肢。如果在座的诸位议员有兴趣，请到什么民用产品都生产，价格又低廉的肖香克工场观摩订购。请记住，目前处于促销时期，购买十台奥法义肢，还有额外一台赠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转眼间，特里斯典狱长整个人就换了个画风，摇身一变成为商贸区言辞最次的蹩脚行商，完全看不出是个精通奥法和机械知识的发明家，也没有一夜之间控制肖香克监狱的铁血手腕，更没有一丝一毫老牌贵族的风度。

夏洛特副议长没有想到，场面第一次失控，会因为特里斯子爵的当场叫卖，他完全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将明明白白的一场逼宫式听证会，硬生生搞成了商品大卖的促销会。

你还别说，在场的尊贵的上议员，还真有不少人心动，想要跟特里斯子爵面谈，商量着购买几台“奥法义肢”看家护院的贵族。

“秩序！注意秩序！”夏洛特副议长只能无奈地敲打着法锤，至少令哄闹成一团，声音越来越大，简直与菜市场没有两样的的上议院恢复以往的静谧。

“是不是奥法义肢，特里斯子爵自己说了不算，自证清白是最愚蠢的狡辩。我们有请炼金学方面的专家，埃利奥特大师！”

满脸白胡子，日常整理地相当整齐，不过隔着老远，奥德里奇特里斯还是能闻到一丝丝淡淡的黑火味道，须发烧焦后的糊味，不由地心里暗讽：“肯定是试验失败，被殉爆的黑火烧到胡子或头发，难怪会打理地如此精致，完全不像是传统中不修边幅的炼金师。”

谁知，埃利奥特大师没有上前，只是轻轻招手，一位等候多时的年轻学徒就从墙角的暗门后面走出来，背着一个行李箱似的玩意，快步来到精英驾驶员出舱后，空无一人的构装体机甲前。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谁启动了什么机关，行李箱恍然间展开，六根普通人手腕粗的机械手臂依次延伸开来。左前一根来到学徒额角边，依次抖开七块镜片，分明是传说中的“真实之眼”，能看穿任何伪装，破除一切幻象、变形术。

右前一根机械手臂延伸出五条细如尾指的金属触须，一环接一环的形制，就像是猛毒种的金银环蛇，它们深入到构装体机甲的不同部位，反复刺探相关的情报。

其余四根机械手臂，攥着钉锤、量尺各有分工，学徒则将自己的观察所得，事无巨细地全部说出来。

“构装体机甲活化程度不高，只有浅薄的灵性，等同于节肢类的昆虫，意识体核心甚至比不上蜂鸟的脑子。从以上发现来看，完全属于某种辅助型的控制手段。”

“机甲本身没有动力源，从驾驶舱内置的接口推算，应该是驾驶员提供必要的动力来源，至少是一匹成年公牛拖动犁铧，从早到晚开田的功率，属于相当不错的效率。”

“不可否认，构装体机甲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奥法道具的特征。究竟是不是义肢，由于缺少相关数据，尤其是人体与机甲同步率地神经传导，暂时不能下定论。”

“不过，同样无可否认，全金属化的构装体机甲，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出相当可观的杀伤力。仅仅凭着吨位重的体量，抗衡重装骑兵的冲击，也不是没有胜算。”

“某种程度上，构装体机甲相当于将重步兵推到相当可怕的程度，一个超过人体负重极限的水平。”

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学徒”，逐步推进的一番话，非常聪明地将奥法义肢的定义搁置不理，完全从实用方面入手，一个字不提新式武器，却偏偏往这方面扯。

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暗中下令将“半人马座”藏起来，不准备在上议院众多贵族面前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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