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 - xp1024.com
《寡妇门》


父亲归来

1933年民国二十二年癸酉春,逃兵避战的乱兵难民没有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消失了,皇帝重新摄政的庆典活动也早已停止。离奉天城几十里的一个小镇在半个月亮的照应下蒙胧安静而又毫无生气,只有镇外不时传来的野狗争抢死孩子时发出的吠声,才使镇子显出一点生机。

此时木英正在梦中与无形的巨兽对峙着,眼看着恶魔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想跑,迈不开步,想打,抬不起手,一时恐惧与绝望弥漫了全身。一阵冰凉的刺痒使她从梦魇中惊醒,迷蒙中睁眼瞟了一下正用胡须轻轻扎自己脸蛋的男人,含混地叫了一声“爸”,刚要重新睡去,身体猛然一振,从被窝中蹭地坐了起来,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疑惑地叫着“爸爸”,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在趴在炕沿上的男人的脸。弯腰趴在炕沿上的齐振青身子向前一探,对女儿眨了眨眼,响亮地叫了声“儿子”。话音刚落,木英蹭地站起身,张开双手一下扑向刚刚站直了身体的父亲。齐振青把咯咯笑的女儿在屋中抡了两圈,轻轻地放回炕上,伸手拉过被子把女儿围了起来。齐振青把双手伸进自己怀里搓了搓,捂了捂,然后斜坐在炕沿上,右手撕了撕女儿的脸蛋说:“俊儿子!想死爸爸了。说!你想没想爸爸?”木英一只手用力地扯着爸爸的耳朵,一只手捶着爸爸的肩头,鼻子一皱,小嘴一撇带着哭腔说:“死爸爸,坏爸爸,你跑哪去了?你也不管我,也不要我了,你害得人家天天梦见你,你也不来看我,你...”

“木英,别闹了,回头别着凉。对了,姑爷快上炕头暖呵暖呵。”姥姥一边扣着大袄的纽襻,一边在炕沿下找鞋穿。

“妈,您别忙了,我不渴。”齐振青看木英姥姥趿拉着鞋正用手摇晃暖壶赶忙说。

“这俩懒玩意,姑爷来了,也不知道起来做点饭烧点水。”姥姥一边提鞋一边嘟囔着。

“木英,你陪你爸说会话,我叫你舅舅他们起来弄点饭。”

“姑爷,你上炕头去,炕头暖呵。”姥姥提上鞋,就要往外走。

“妈,别叫他们了,挺麻烦的。对了,您老找点灯油,小李子在西院找东西,不知道西院灯里还有没有油了,回头我给送去。”

“行了,你们爷俩说话。我这就给送去。”说着掀门帘出去了。

“春林,你姐夫来了,快起来。”

“春林媳妇,起来给你姐夫弄点饭。”姥姥听见西屋儿子和媳妇应了声,就端起油灯开门上西院去了。

木英爷俩正说着闹着,门帘一挑,舅舅春林趿拉着鞋从外屋佝偻着身子钻了进来。

“姐夫,你可回来了。听说你参加抗日义勇军了。你走后,警察署找了我好几回,让我带话给你:日本人挺器重你,只要你回来,官任你挑。听说你在日本的老师现在是咱满洲国的大官,连咱皇上都得让他三分,你老师派人找你好几回了。姐夫,你真牛,大帅在时大帅喜欢你,大帅没了,少帅重用你。现在,少帅跑了,嘿!他妈的,日本人也找你。”

“秀珍!秀珍!你个的臭骚娘嫩,磨蹭啥呢?姐夫来了,赶紧弄俩菜,我陪姐夫喝俩盅。”

“姐夫!你别见怪,这臭娘们不懂事。回头我再收拾她。”

“姐夫!日本人…”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春林一愣,看齐振青脸色不对,大眼珠子在蜡黄精瘦的脸上转了几转,屈了屈鼻子挤了挤眼,略带哭音地嘟囔说:“可怜我的姐姐,年纪轻轻就去了。多好的一个人啊!想当年我姐姐一把屎一把尿,五天五夜没合眼,愣是把你从阎王爷那给抢回来了。当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不怕人说,不怕人讲,多仁义,多贤惠。苦命啊!我姐就我一个弟弟,我就一个姐姐。我姐姐一走,我哪个心疼啊!我哪个想啊!想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年多,我掉了多少斤肉,我现在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行了,你也别难过了,我不会忘了你们家对我的好!”齐振青脸色缓和语带真情地说。

“姐夫!你先跟木英说话,我去弄点酒去。”没等齐振青阻拦春林掀门帘出去了。

春林刚出门他媳妇秀珍就进来了。

“哎呀!姐夫,你可比原先瘦多了,也黑多了。”

正说着话,小李子一手搀着姥姥一手提着沉沉甸甸的布袋子走了进来。

“团长,东西找到了。给您!”说着把袋子递给了齐振青。

“小李子,过来,你见了姑奶奶儿咋不说话呀?”

小李子立正后敬了个礼,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膀说:“哪能啊!就是给我小李子天大的胆,见了少爷您我也不敢不先给您问好啊!您是谁啊!您是咱全奉天,不,是全中国,也不对,您瞅我这苯嘴,应该是全天下,对,就是全天下,天下第一武林高手,天下第一神枪手,天下第…”小李子故意停了一下,然后点头哈腰地请教木英:“少爷,小的实在是笨,还有啥天下第一?”

“真是榆木脑袋,下回不许再忘了。还有天下第一聪明,天下第一漂亮,天下第…”

“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天下第一不吃亏。”小李子抢过话头说。

“这还差不多,还记得本姑奶奶的说过的话吗?”

“记得记得,少爷您的名言是:小样儿!跟本姑奶奶斗,整死你。”

“好好好,孺子可教也。”一番逗笑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春林媳妇,春林咋还没起来,真不像话。”

“妈,春林早起来了。姐夫回来他高兴坏了。这不,上街打酒去了。他说顺便告诉日本人一声,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咋地!你说啥?”齐振青从炕上蹦了起来。

“春林打酒去了,顺便去警察署,告诉他们您来了。咋地了?”秀珍嘟囔着。

“哎呀!坏了,坏了。小李子快准备走。”边说边下炕穿鞋。

“咋地了,这三更半夜大冷的天上那去呀。”姥姥不满地说。

“妈,您忘了木英妈是咋死的了,那是让日本人炸死的。我能给日本人干事吗?不能。我得进关找少帅,带兵回来给她报仇。这要是让日本人捉住,不就坏事了吗。”

“那是,那是。日本人杀了多少官啊,兵的。你们还是快走吧。”姥姥也急了。

“妈,这个给您。秀珍,这个给你。木英就托付给你们了。”齐振青从小李子拿来的布袋子里掏出两根金条分别塞给姥姥和秀珍。转身刚要走。秀珍忙拦住说:“姐夫你不能走…”

“你想咋地?”齐振青眉毛立了起来。

“不是,您不能一个人走。”秀珍也急了。

“不是您弟媳妇不能容木英,是您舅爷儿春林不成器。这一年多他抽上了大烟,家业都快败光了,爹也让他气死了。上回春林喝醉了酒说:您要是老不回来,等到没钱的时候,就把木英换烟抽。您别不信,抽大烟的瘾一上来连亲爹都不认。到那时,您远在天边,我们娘们儿没人能管得住他。真要有那一出,咱可对不住冤死的姑娘…”

“姑爷,真是那样。”姥姥忙插嘴说。

“那,那,木英!快起来穿衣服。”齐振青一下慌了手脚。

齐振青和秀珍忙七手八脚为木英穿衣套袜。一切穿戴整齐,姥姥把翻箱倒柜整理出的两个大包袱递给小李子,转身把木英搂在怀里哭着说:“苦命的英子啊,这一走咱娘俩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别忘了姥姥,有一天要能回来,到坟上给我烧两张纸,也算姥姥没白疼你。”

“妈!您别难过,我们会回来的。”齐振青动感情地说。

“别说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姥姥擦了擦眼睛推开木英。

出了屋门从西房岔的侧门走向西院。姥姥把齐振青拽到众人后边叮嘱着说:“姑爷!英子交给你了,行军打仗的别带在身边。我看你还是把英子先送她姑姑那里去,听说关内平谷没日本人,她人不错,你多给留几个钱,她不会亏待英子。英子已经十四岁了,过一年半载,让她姑姑给找个婆婆家,也算对她妈有了交代。毕竟是女儿家,别老是舞枪弄棒的。英子有了归宿,你也好干你的大事。”

“妈!我听您的,安顿好英子,我再干自己的事。”

姥姥怕秀珍听到有意压低声音说:“姑爷!三更半夜的别急着赶路。六儿人不错,虽然是给日本人当差,可没少照应咱,有良心,知道感恩。你们先上他那躲一躲,天亮再走。”

来到西院后门,齐振青拦住姥姥和秀珍说:“不要送了,被人看到就坏了。秀珍,妈就交给你了,替我多尽点孝心。西院的房契藏在东屋第二个掸瓶里,日子过不下去时,就把西院卖掉,换了钱贴补贴补家用。好好劝劝春林把大烟戒掉,实在戒不了,你们娘儿几个就别管他,自己单过。”

苦难的日子使人度日如年,缺衣少粮使平日受人宠爱的狗儿们成了主人的腹中食身上袄,命大的也早成了到处游荡的野狗。齐振青三人警觉地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拐了几道弯来到了警察署后面不远处的一座三合套院前。四面看看无人,齐振青打了个手势,小李子利索地翻身跳进了院墙。院门打开,齐振青爷俩闪身进了院子。重新关好院门,几个箭步小李子就蹿到正房东屋的窗户下,伸手轻轻敲了三下窗棱。

“谁呀?”窗户纸一亮里面传出低沉的问话声。

“六哥,是我。小李子,李东山。”

“快开门,团长来了。”

“快穿衣服,来人了。”

小名“六子”的钱英开门把三人迎进了东屋。六子媳妇把木英挟上炕,拽过带有热气的被子麻利地围住了刚刚脱了鞋子的木英。

“团长!您最近好吗?”

“六子,听说日本人让你们警察署找我哪?”齐振青虎着脸问钱英。

“有这回事。不过,我听您的。您让我咋办我就咋办。没有您,我一个半拉残废人,早冻死饿死了;没有您,我能有今天的差事;没有您和夫人,我能娶上媳妇,能有这一群儿女。您放心,我就是让日本人打死,也不会出卖您。”钱英见齐振青脸色不善,连忙表态说。

“算你小子有良心,没白疼你。”齐振青见六子不像有坏心眼儿,就放心地喝起了六子媳妇端过来的茶水。

“小李子!你和团长最近上哪去了。总是没有你们的消息,心里真是放不下。”六子知道一向严肃的齐振青不会回答自己的问话,就把目光投向坐在炕沿上的小李子。

“小李子,你和我爸最近都上哪去了,你快说说。”木英见钱英问起也关切的追问小李子。

小李子见木英想知道团长的前一段的经历,就看了看齐振青的脸色,见团长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讲起“九一八”以来自己和团长的经历。

“九一八”事变时,齐振青正好离开驻守锦州的部队到沈阳催要军饷。沈阳城一乱,齐振青和妻儿只好随溃军一起逃离了沈阳。刚出城门不远,日本人就开始打炮,被难民挤到旁边的夫人中了日本人的炮弹当场死亡。悲痛欲绝的齐振青在警卫们的护送下,将木英安置在岳父家。听说日本人切断了去锦州的去路,他们就随着难民和溃军向老家黑龙江撤退,为了将夫人的遗体安葬在祖坟,他们带上了夫人的遗体。

齐振青安葬完夫人正准备带卫队转道返回锦州驻军时,马占山刚刚被张学良任命为代理黑龙江主席兼军事总指挥。齐振青受到马占山的邀请,希望他参加保卫黑龙江的战斗。通过请示,张学良来电批准齐振青帮助马占山训练义勇军。齐振青先后带兵参与嫩江桥保卫战、大兴车站保卫战。内外交困,马占山变节出任了伪军政部长兼黑龙江省省长,不愿同流合污的齐振青含愤离开马占山,带领手下参加了黑龙江省东部的抗日义勇军,多次与日本鬼子交战。后来马占山终于脱出日本人的控制,重新举起抗日大旗。齐振青不计前嫌又带领部队投靠了马占山,可是当时已经失去了先机,虽经历多次血战,但义勇军最终还是失败了。残余的抗日义勇军被迫随马占山撤入苏联后,受伤的齐振青只好由小李子照顾躲藏在老百姓家里。躲过鬼子的多次围剿,齐振青伤愈后来到沈阳,准备看过女儿后就进关寻找部队。

“团长,最近日本人与少帅在热河打起来了,北宁线不通车。鬼子一路盘查挺严,进关的路不好走了。您老得想想别的办法,不然路上会有麻烦。”听完小李子的叙述,小六子有点担心他们的行程。齐振青听说少帅在热河与日本人开战,心里十分激动,进关的心情更加迫切。想起回沈阳路上的艰辛,他觉得钱英的担心很有道理,沉思片刻说:“六子!你能不能给我们爷三儿个搞几套关东军的制服,最好再弄几匹马当坐骑。”

“这事有点难。马虽然属于鬼子管制物资,想想办法倒不是难事,只是关东军的军服恐怕弄不来。”小六子为难的说。

“你好好想想办法,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齐振青有点不悦地说。

钱英想了想一拍大腿说:“对了,去年入冬,警察打死了一个飞贼,在他的住处搜出几套关东军的军服。衣服鞋帽都挺齐全。飞贼死了,不知道他从那里偷的衣服,现在衣服还锁在库房里。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偷出来。”

“这根金条给你,好好想想办法,最好搞一匹东洋马。我西屋立柜里有一把日本人送的指挥刀,西屋从东数第二个柜子里有一把‘王八盒子’,没人的时候你偷偷给我拿过来。”一向对下属恩威并施的齐振青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对自家兄弟也不能白使唤。见钱英收下金条和钥匙后,齐振青半是叮嘱半是威吓地说:“这件事要秘密进行,不要告诉如何人,碰到春林也不要告诉他。告诉你,你要是坏了我的事,我可饶不了你。”齐振青叹了口气说:“我忘不了少帅对我的恩,做人不能忘本啊。我要是去找我的日本老师准能弄个一官半职。”钱英想想齐振青的日本老师正在找他,也看到不少东北军的大官先是抗日后又成了日本人的红人。他从齐振青的话中听出了暗示,如果他给日本人报信,齐振青日后就会找茬灭他全家。他赶忙表态:“您放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得给您把事儿办好。”

齐振青见钱英已经不敢背叛自己,就故作轻松地拉起家常,问起了走后这里发生的事。钱英说:“我们警察署变动不小,署长变成了日本人,日本顾问也都掌管了实权,我们成了没有权利的杂役,只是混碗饭吃。”他看了看齐振青接着说:“团长,木英姥姥家变动可不小,您老丈人死了。”

原来日本人占领东北后,不仅采取军事镇压,还采取经济侵略、精神毒害。日本人开的大烟馆到处都是,为了让东北人吸食大烟,经常派人引诱他们。老实本分的春林失去了齐振青这个靠山后,一直抑郁不得志。在日本人的诱骗下抽上了大烟,抽上大烟就象掉进了无底洞,家财一点点被耗尽。木英老爷在失去女儿和儿子抽大烟的双重打击下,忧愤而死。

“小日本真会坑人,每两收价最高不过1块钱元,到抽大烟的手里时价钱涨到了每两40块钱。开大烟馆的日本人来的时候各个都是穷光蛋,没几天都他妈的发了。大帅少帅在东北时,谁拿抽大烟的当人看。不仅不让抽大烟,逮住了,还要重罚。现在可不一样了,日本人说:国家要建成“王道国家”,对于抽大烟的一律要当人看,要随时供给良好的大烟,那是他们的自由。去年,光登记的就有六七万人,要算上没登记的,抽大烟的人在东北不海了去了。”小六子忿忿地说。事情的进展远远比想象的要困难,两天过去了,齐振青交待的事情还没有着落。隐藏在钱英家的齐振青十分着急,他一是着急赶回关内,二是担心时间长了暴露行踪,毕竟钱英家的房屋有限,孩子又小,如果几个孩子发现厢房里的三人,在外面又说漏了嘴,三个人就会有危险,钱英全家也会遭殃。

到了天黑,钱英见孩子们都已经睡熟,急忙来到厢屋。厢房里的火炕被钱英的媳妇烧得滚烫,齐振青敞着怀心神不宁的在地上踱步,看到钱英进屋,他脸色阴沉地说:“小六子,你小子是不是成心糊弄我?你把老子晾在这不管,是不是起啥坏心眼了?告诉你,你要是再拖延时间,老子蹦了你。”

“团长,您就是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糊弄您啊。”钱英了解齐振青的脾气,知道他是因为心烦才说出气话。钱英解释说:“团长,这事没有办好也不能全都怪我。如果没有您小舅子在里边瞎搀和,事情可能早就办妥了。春林那小子不知道怎麽想的,您前脚到家,他后脚就报告了警察署,多亏您躲到我这里来了,要不然早就被日本人请走了。这两天日本人到处找您,连木英姥姥和她舅妈都被请到了警察署。”

躺在被窝里的木英一听说姥姥被鬼子抓走,着急地问:“鬼子打姥姥了吗?她们关在哪里?”

钱英见木英着急的样子忙说:“您别着急,姥姥她们都没事。”钱英喝了口凉茶想了想有些试探地对齐振青说:“团长,这两年日本人已经在东北站住了脚,整个东北都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他们要是捉住了人,不是打就是杀,没有一个得好的。我看日本人对您还真不错,看在您的面子上老太太没受一点委屈,只是问了问话就把她们放走了。看来日本人真想重用您?”说完偷偷看齐振青的表情。

“六子,你不要说了。咱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是想想进关的事情吧。”齐振青听出钱英话中的意思,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却表明了进关的决心。

“团长,这两天日本人盯得紧,始终找不到偷衣服的机会。我怕鲁莽行事会暴露目标,那样就坏了您的大事。”钱英开始辩解为何没有投到衣服的原因。齐振青不满地说:“你哪是怕坏了我的大事,你是怕暴露你自己,你是怕被鬼子抓住。”见齐振青的好像看出了他的担心,钱英急忙赌咒发誓地辩解。

“六哥,你快想想办法吧。团长,这两天都急坏了。”一直没有插言的小李子央求钱英说。钱英苦着脸说:“兄弟,你六哥也着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还是多等几天,让我找机会下手。”

木英这两天虽然躲在屋里不能出去,但能够和父亲在一起,早就忘了忧愁,整日缠着父亲问这问那,快乐而兴奋。今天见父亲愁眉不展,就摆出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这点小事有啥难的,就警察署那几个歪瓜裂枣还不够咱爷三儿塞牙缝的,还用偷,直接冲进去抢就行了。”齐振青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他虽然觉得女儿的想法有些莽撞,但也可以一试。

“六子,你们警察署现在有多少人?”

“团长,现在警察署有二十几个人,平时晚上就七八个人值班,加上四个日本人,晚上一共有十几个人值班。”钱英不放心地说:“团长,警察署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凭咱们三个人,恐怕也应付不了,不要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咋是三个人,还有我哪?不信,咱们比试比试?”木英不满地向钱英提出抗议。

“对,对,还有你。快躺下,别着凉。”钱英连忙替木英盖好被子。

“平时你们发现抗日义勇军会怎麽办?”齐振青追问钱英。

“现在早就看不到抗日义勇军了。原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抗日义勇军,就打电话通知十里地外的日本军队,我们一般不参战。现在,如果有人举报有抗日分子,一般都是由我们去抓,然后交给宪兵队。”

“如果晚上有人打枪,你们会出警吗?”齐振青又问。

“日本人比较顽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出警。他妈的,小鬼子就是不相信咱中国人,每次出去,他们都要亲自带队。一般只留一个鬼子和两三个警察在署里值班。”钱英不敢隐瞒详细地回答齐振青的提问。

安静的小镇突然传来两声枪响,老百姓们虽然都被惊醒,但没有一家敢点灯出声。枪声过后,小镇西头日本人开设的商铺方向着起大火。时间不长,警察署的大门打开,从里边冲出一队骂骂咧咧的警察,他们刚刚拐过巷口,三个人影从相反的方向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儿子,听话。你快躲到巷口的柴草堆那里。如果发现有人过来,你就开枪,然后就跑到你六叔家。记住,千万不要硬来。”木英不情愿地躲到柴草堆旁。齐振青和小李子观察了一阵,爬上院墙边的一棵大树翻进警察署内。

木英躲在柴草堆旁并不觉得紧张,从小在兵营长大的她只觉得新鲜刺激,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警察署内的情形,但她相信父亲和小李子能力。突然,警察署的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木英以为父亲和小李子已经得手,连忙顺着院墙的阴影轻轻跑向大门。

看到从大门里探出的脑袋,木英感觉不对,连忙趴在了一堆炉灰边。大门里的人看看四周无人,惊慌地窜出大门,撒腿就要向木英藏身的方向跑来。木英一看大喜,等那个人从身边跑过时伸脚一绊,那个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木英站起身一步窜到那个人的面前,这才看清这个人是一个没有戴帽子的警察,她手中的短枪顶在了警察的脑门上,那个警察一哆嗦吓得连忙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警察署里怎麽样?”木英担心父亲,连忙问他。那个警察慌忙说:“里边的人都被你们的人劈死了。”

“你怎麽没死?”木英不放心地问警察说。

“我正好去了厕所,等回到屋里发现里边的两个人都被劈死了。我没敢出声,就跑出来了。好汉饶命,我没有坏心眼,不然,我就向西边跑去报告了。”

木英把手枪移开一点说:“你带我看看去。”木英发现站起身的警察比自己高出一头,怕他欺负自己身矮体瘦而捣鬼,决定先给他来个下马威。木英身形一转一个漂亮的动作将那个警察摔出很远。木英来到警察身边说:“起来吧,别想捣鬼,不然小爷饶不了你。”

“我没想捣鬼,我真没想捣鬼。”那个警察挣扎着爬起身有点委曲地对木英说。

木英随着那个警察走进警察署,发现两个亮灯的屋子里躺着三具尸体。她无心察看命令那个警察带自己向后边走去,刚刚走到房山拐角处,一道刀光劈向走在前面警察,木英心中一惊一个侧踹将警察踢了出去,战刀也将将擦着警察的头皮掠过。

“住手,是自己人。”父亲齐振青的一声怒喝制止了正要打斗的木英和小李子两人。齐振青对小李子说:“不要留活口,赶紧劈了他。”刚爬起来的警察一听吓得又趴在了地上磕头求饶说:“好汉饶命,我家里还有老母。你们就绕了我吧。”

“小李子,不要杀他了。饶了他吧。”听到木英的求情,齐振青制止了举刀要砍的小李子。小李子对那个警察说:“大少绕你不死,你还不快谢谢她。”那个侥幸活命的警察对木英千恩万谢。那个警察帮助木英他们将后院的四匹马备好马鞍,小李子将从库房里搜出的军服和一些有用的物品卷成三捆绑在马鞍后。

“好汉,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这样留下我,鬼子决不会饶了我。”齐振青三人刚要出门,那个警察追过来恳求他们。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麽做。”小李子问。

“别人都死了,你们多少也给我留点伤,不然不好向鬼子交待。”警察出主意说。

“大少,我功夫没您好,还是你来吧。”小李子将战刀地给木英。木英不屑地说:“嘁!本大少才没兴趣对付没有武器的人。”说完牵马走向大门。小李子只好自己动手轻轻砍了那个警察一刀。

随父远行

“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人民失去土地和家园,饱尝日本侵略者的掠夺和奴役。在民族危亡的关头,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爱国主义被激发起来,黑土地上成千上万热血男儿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将饱含着民族仇恨的子弹射向侵略者。在白山黑水间,涌现出义勇军、游击队、红枪会、大刀会、山林队等各种抗日武装。在抗日救国的目标下,抗日游击战争迅速开展。东北军部分将领出于民族义愤,奋勇抗战。其中,以马占山指挥的江桥抗战最为激烈、战绩最为显著、意义最为明显。1931年11月4日开始的江桥抗战激励了全国人民的救亡呼声,全国掀起了抗日援马运动的高潮。抗日队伍组成抗日义勇军,到1932年夏天发展到全盛时期,人数达30万以上。东北抗日义勇军,这支由游散官兵、绿林队、知识分子组成的非正规部队,替代了正规军,成为日军恐惧的对象,成为东北白山黑水间的战神。东北抗日义勇军,是为保卫民族独立而战的民众抗日武装。它发扬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激发了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有力地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气焰,大量歼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在辽宁,抗日义勇军主要是在“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的积极策动和大力帮助下,由各民族、各阶层民众自发组建起七个方面军。第1方面军,总指挥李春润(第6路司令兼),由新宾取千金寨,沿安奉路攻沈阳;第2方面军,总指挥孙秀岩(第16路司令兼),佯攻山城镇,牵敌于芷山,使其不敢进窥通化;第3方面军,总指挥王凤阁(第19路司令兼),由朝阳镇沿沈海路攻取山城镇,向沈阳挺进;第4方面军,总指挥邓铁梅(第13路司令兼),由凤城沿安奉路进入沈阳;第5方面军,总指挥张宗周(第15路司令兼),由宽甸攻安东,牵制日军,使不敢蹑邓铁梅之后;第6方面军,总指挥徐达三(第8路司令兼),设防于鸭绿江沿岸,扼老岭之险,以保通化之安全;第7方面军,总指挥刘景文(第50路司令兼),由盖平沿南满路进攻沈阳。自卫军决定进攻沈阳后即自行设立矿务局、兵工厂,制造枪弹。不料进攻计划泄露。日军于1932年10月11日集中4个师团的兵力分3路向自卫军各县发动进攻:西路由千金寨进攻新宾;南路由宽甸进攻太平哨;东路出朝鲜,渡过鸭绿江,直向通化。自卫军仓促应战。第1方面军第3路康乐三部和第37路丁育昌部攻克营盘、上夹河后拆毁沈海铁路30余华里,击毁敌装甲车1辆,毙日伪官兵300余人,获辎重甚多,但由于后方吃紧,停止进攻。此后虽有第5方面军张宗周部与日军血战太平哨,第2方面军郭景珊部大战日军于八道江,第3方面军王凤阁部与日军血战于金川、辉南,第1方面军李春润部与日军会战于新宾,第2方面军孙秀岩部抗敌于柳河,但由于日军兵力强大,各路抗日军分散孤立作战,缺乏援助而遭致失败。10月13日,新宾、柳河相继失陷。15日,日军进逼通化,辽宁救国会总部退至抚松,日机轰炸抚松,抗日义勇军弹尽粮绝。唐聚五于19日化装,带数人绕道前往北平;张宗周、王凤阁等部损失太重,决定化整为零潜伏各县;郭景珊、李春润、孙秀岩等率余部退出东边地区,转战他地。至1933年3月,辽东地区的自卫军分为两部:一部坚持辽东抗日,直到失败。李春润、王凤阁、苗可秀等在作战中牺牲。另一部则一直坚持到1937年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很多人参加共产党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编入抗联队伍。转移到辽西、热河地区的辽东抗日义勇军在1933年春热河抗战时被张学良编为第3军团。唐聚五任军团总指挥,张宗周、郭景珊为副总指挥,辖郭景珊(兼)、丁育昌、陈砚田、马星恒4个梯队。3月,张学良被迫出国后,该部被强行改编为庞炳勋第40军补充团,由于受歧视,许多官兵潜逃,队伍瓦解。由于义勇军缺乏统一领导和指挥,军需供给短缺等各种原因,在日军的疯狂打击报复下,到1933年大部分失败了。

亲身参与了义勇军对日作战的齐振清清楚地知道东北义勇军有许多严重的弱点。其中主要的是:它的领导人物大多数都是东北军的军官,他们在政治上是落后的;他们之间派别繁多,非但不能团结一致,而且意见分歧,甚至往往互相火并;他们所率领的部队成分复杂,有的纪律很坏,往往抗敌不足,扰民有余。这样,他们就不仅没有能够担负起领导群众进行抗日斗争的任务,而且严重地危害群众的利益,从而影响了广大群众支持义勇军的积极性。由于东北义勇军存在着这些弱点,他们虽然在东北沦陷初期曾经风起云涌,盛极一时,并且予日寇以相当的打击;但是在敌军全面进攻、各个击破的压力之下,为时年余,便陷于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有些领导人物如丁超、程志远、王之佑等甚至出卖民族利益,变节降敌。明白这些齐振清下定决心离开东北,进关寻找少帅,到热河打鬼子。可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热河抗战已经结束,张学良正在遭受国人强烈的谴责。

1933年23日,日本关东军在武藤信义指挥下分3路向热河发动进攻,关东军犹如脱胎换骨般地发挥高超水准的战力,一扫过去受困于东北义勇军的形象,也是出乎蒋介石与张学良的意料之外。武藤信义只以两个师团加两个混成旅团的部队,就敢大胆地发动热河之战,造成中国部队几乎措手不及的应战。中国方面则是由于军力的调度,特别是后勤支援,有着根本无法克服的困难,因此对于进驻塞北寒荒的热河作战,本来就是有些应付舆论压力的消极作战。当时张学良真正的主力作战部署意图,不在热河而是在长城沿线抗敌,以确保河北平津,热河反而成为陪衬的作战,只要能有抵抗的表现就好。不料热河作战的表现过于差劲,造成华北人心与军心的全面浮动,蒋介石只有在仓促之间北上,张学良负责请辞,蒋临时重新布局,在长城沿线与日军作战。从战略对抗的角度而言,日军进兵热河的战略目标非常清楚,攻占热河,痛击华军,以切断关内对东北义勇军的支援,并且扩大华北分裂的局势。但是中国军队的战略目标则并不清楚,张学良先是期望热河能够成为中日两国的一个缓冲,以尽量的拖延双方冲突的时间,减少东北军的伤亡,蒋介石则是把热河的保卫战,当成一场维护政局安定的牺牲战,作战目标不在保住热河,更不是就此进行中日全面的战争,而是要给国人一个抵抗的交代,以安抚民心,同时能让日军多付出一些侵略的代价,而稍知收敛。日军于3月2日占领凌源,随后南进,4日和5日先后占领冷口和茶棚。战役结束。3月上旬,张学良被迫通电下野。

三月的东北大地春的气息还没有钻出地面,残雪把原野分割得七零八落。寒冷使行人稀疏的官道更加冷寂。一阵清脆激昂马蹄声如狂风而来,悠忽从匆匆赶路的商旅路人身旁掠过。张学良通电下野的消息让骑在东洋战马上的齐振清心情十分沉重。踌躇满志的他本打算返回关内请命带兵再战日寇,替惨死的妻子报仇雪恨,一个下野的通电击碎他的心。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他清楚地知道,失去了靠山,无人少枪是很难东山再起的。想想过去,自己出身在满人镶黄旗,当了一辈子东北地方小官的父亲望子成龙,希望他重振大清王朝。父亲严厉管教,他一边练武一边学习四书五经。父亲死后,十八岁的他毅然投笔从戎加入了张作霖的部队。作战勇敢为人机敏的他不久就升为了营长。在一次偶然行刺中,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张作霖的子弹。多亏了木英母亲的照料,昏迷了几天的他才从阎王爷那里逃了回来。伤愈后,大帅张作霖派送他到日本学习军事。他带着新婚的妻子在日本士官学校、陆军大学深造。女儿木英就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因为是官费加之平时打土匪时藏匿搜刮了不少不意之财,在日本的生活是宽松富足的。对日本发达的经济科技、先进的军事装备、优秀的士兵素质的敬仰,使他用心结交了许多后来成为侵华日军高级将领的同学和老师。毕业即将回国时,国内爆发了直奉大战,熟悉装备的他被委任为,在日采办军备大员的协办。日本人出于在奉系军人中拉拢培植势力和推销军火的双重目的,他的日本老师极力引见,他很快成了许多日本军阀、政客、军火商的座上客。这段时间是他人生最风光的时日,他不仅了解了大量的日军内幕,而且收到了数目巨大的佣金与各种馈赠,甚至被作为中日友好的典范而受到日本天皇的接见,并破例赠与他一把日本军人视为骄傲的菊花刀和特制手枪。回国后,大帅张作霖责成他配合日本顾问按日军方式编练全部日式装备的部队,并委任为团长。28年大帅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与日本人的经常接触的他受排挤,并被解除了军职,他在此时看清了日本日人对中国的野心。多亏机缘巧合,于风至成了女儿的干妈,自己才官复原职,而且成了张学良身边的红人。本以为从此官运亨通,没想到日本人的枪炮击碎了自己美梦,不仅妻子被炸死,而且自己也成了终日东跺西藏无人无枪的丧家犬。他虽然不是正人君子,国仇家恨以及骨子里的正统思想,使他下定决心,自己决不做日本人的走狗。

误入山村

刺骨的的寒风让心浮气躁的齐振清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他决定按小六子提供的线索,寻找走投无路被迫投降鬼子的部下,听小六子说,这个编制没有被打乱的一个营前一段时间正在辽阳协助鬼子围剿抗日义勇军。主意一定他的心情也随之明朗,一勒缰绳代住战马,回头看了看沉闷了半天的女儿和小李子高声说:“咱们去辽阳。”看到一路沉闷的父亲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天性活波好动的木英又活跃起来:“小李子,出去一年多枪法练得咋样了?能不能象我一样枪枪打中标定射程外的目标?我可是缠着日本教官苦练二十多天才掌握了要领的。唉!一年多了,日本人一占领东北后,姥姥就把我的枪藏了起来,我可憋闷坏了。不过,我的拳脚功夫可是大有长进,前几天那个警察三拳两脚就被我制服了。有时间我教你两手。真没劲!小李子咱们赛赛马比比骑术吧!”两腿一夹,缰绳一带,木英随着坐骑箭一样飞了出去。

齐振清看这飞去的双骑微笑着摇乐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儿子,你要真是个男孩该多好啊!”重男轻女的齐振清在无奈中有点得意。女儿象妻子一样相貌美丽生性活波任性,性格又象自己一样倔强刚强从不服输。记得在日本的时候,大木英两岁的房东的儿子为了炫耀自己柔道功夫将男孩打扮的女儿摔在地上。四岁的女儿不仅随他苦练中国功夫,而且缠着他会柔道的日本朋友习练日本功夫,一招一式用心苦练,从此打下功底。假以时日,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的成就一定会在他之上。他和家人在日本上流社会应酬时,被耻笑为乡下人的女儿,硬是从语言到行为练得与那些日本贵族一模一样,连他和妻子都不能作到。

回国后,生活在兵营的女儿对新接触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学会了骑马打枪。当看到日本教官精湛的射击技巧后,逼着自己破费不少钱财和心机,终于打动了日本教官。女儿在教官的指导下苦练二十天,不顾肩膀的肿痛,悟出了道理,掌握了枪枪击中射程以外靶心的诀窍。想一想,中国的士兵如果都象女儿一样,小日本也不能在中国横行。本以为女儿终归是女孩,没想到在官场上,女儿还真帮了他的大忙。那时他被解除了军职,为了巴结权贵,他经常带着妻儿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一次去给于风至拜寿,好动的女儿把一个想欺负她的男孩打哭了,哭声惊动了于风至。于风至见木英竟然打败了高她一头的男孩,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喜欢就有意偏袒她。活波可爱又爱人前表现的木英见夫人偏袒自己,就毛遂自荐为于风至唱了一首日本小调。表演完毕,夫人欢喜地问她:“还会什麽呀。”天真的木英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掰着小手回答说:“还会武术、柔道、骑马、打枪、日本舞。”说完就为夫人打了一套拳,又跳了一段舞。逗得夫人高兴地说:“谁家小儿,真可人,给我做干儿吧。”木英随后磕头认了干娘。闻讯赶来的张学良听了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象是考校一样拔出配枪递给了木英,得意洋洋的木英在讨好张学良的达官显贵们的簇拥下出了厅门,四处张望后,抬枪就打下了一只在天上飞翔的小鸟。高兴得张学良当场就把镶嵌着名贵钻石的配枪送给了木英,夫人也送木英许多礼物。齐振清因此不仅官复原职,而且慢慢成了张学良身边的红人。虽然张学良夫妇事后知道木英是女儿身,可并没有向众人点破,反而愈加疼爱女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齐大少”的称号在一些权贵中传开。“齐大少”的事迹也在民间传开,添油加醋,而且越传越邪乎,越传越没边。木英的名字和女儿身分反而很少有人知道。

一路行来,听到不少从身传来的骂声。三人一身关东军的装扮,齐振清的做派、日本人的天生矮小、没有人敢怀疑身材瘦小眉清目秀的木英的真实身份。不少伪职人员极尽巴解之能事,热情款待他们,他们趁机也敲诈不少钱财。一路上的残垣断壁让他们亲身体会到了日本鬼子剿杀抗日志士残杀百姓时的残暴。

进入山区已经好几天了,为了防止被抗日义勇军和寻机复仇的村民射杀,齐振清三人脱下关东军的制服,换回了便装。几天中,不仅没有打听到部下的消息,也没有遇到过抗日义勇军,就连日本鬼子也没有看到过。想跟村民打听打听消息,人们一见骑马带枪的他们过来,不是躲藏起来,就是面露惧色摇头不语。后来小李子拌成伪满便衣警察,以查访反满抗日分子的名义找到一个山村的保长,在威逼利诱之下才了解一些情况。原来抗日义勇军已被打散,大队的关东军和伪满洲军撤回了防区,只在重点城镇驻有日军守备部队和伪满洲军。失望之余,齐振清决定南下锦州,到原驻防地探访自己部队的下落。

几天漫无目的乱转已经迷乱了方向,他们信马前行,准备到前面的村镇吃点东西,并打听从这里南下锦州的道路。

时近中午,转过一座山丘,道路西侧的山谷中一个中等规模的山村出现在眼前。从东望去,村庄修建在北边的山坡上。呈北高南低之势,一条结冰的小河象玉带般围绕在村南,房屋院落毫无规则的依地势而建。接近村庄,为了不惊扰村民,三人跳下马背手牵缰绳悄悄走进山村。

走过村头两个院门大开不见主人的院落,沿着街道向左一拐,刚要绕过西侧的院墙,村落的静寂让久经战阵厮杀的齐振清和小李子警觉起来,提鼻细闻,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的淡淡的血腥味。机警的小李子把缰绳交给齐振清,顺着西侧院墙来到街道拐角处,探头向西边街道望去。毫无心机的木英瞪了瞪呆呆地愣在前面的小李子,拽着红鬃小马来到拐弯处,向西一转,马上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齐振清看到两个人的表现,转身从小李子的马背上抽出马步枪,左臂一扬轻轻抛给了刚刚转过身的小李子,右手从长袍内拔出德国造二十晌,向前跨步的同时枪身在大腿上一蹭打开机头,几步挡在了女儿的身前,枪口上扬随时准备射击目标。

宽不足两丈,东西不足五十米的街道上横躺着四具尸体。距离他们四五米远,向西躺着一具穿着黑布棉长袍的躯干,无头的颈腔前喷洒着几尺长的的污血已经结成了紫红色的薄冰。一颗胡须花白脸上沾满浮土的光头滚在前方一米远的北墙根下,双眼瞪天嘴巴大张,似乎在向上苍诉说着什麽。前面三具尸体或躺或卧,胸前背后的污血洇湿了棉衣。

土匪、打冤家?!齐振清决定搞个清楚,为了行动方便,三人将马匹牵进第一个院落,将三匹马栓在屋前的枣树上。木英打着招呼先走进东屋,随后惊叫着跑了出来,俊俏的小脸吓得煞白,站在院里双腿颤栗,一手捂嘴,一手不停地指点着屋里。

齐振清和小李子跑进贴着喜字的东屋,看到炕头毡褥上躺着一个梳着疙瘩纂的全身赤裸的小媳妇。小媳妇左边的乳房高耸,右边乳房的位置却是一片血污,腹部位置,切断的肠子从腹腔里流出摊在毡褥上,污血混合着粪便沾在肠子和腹部以及毡褥炕席上。残绝人寰的一幕令久经沙场见贯死人的齐振清和小李子头皮发麻脸色铁青。一种悲沧由心底生出,平时在意得失、权衡通便的齐振清下定决心,找出凶手讨回公道。

解救

日本人,日本鬼子。只有他们才会干出如此猪狗不如的残暴行为。拽过被单将年轻小媳妇的尸体的尸体盖上。齐振清左手提着王八盒子右手端着德国造手枪,木英和小李子分别端着一只马步枪,出院门向右转,迈过街面上一具具惨死的尸体往山村中部搜索前进。前行中又在街面看到了两具村民的死尸和两具分别悬挂在房门门框上的衣衫不正的年轻女尸。

突然,从村西传来一阵阵充满恐惧的号叫声,中间夹杂着妇孺号哭声和咒骂声。三人警觉地顺着街道来到村西,躲进最西头的院落,来到西边堆了许多柴草和杂物的院墙边,透过低矮的石头院墙向西观察。出西村口地势向下一洼是一片平整的河套地,地的北头是一座建在高坡上的破旧的大庙,庙的右前方是一座高一丈,宽四五丈的戏台。

此时,南边平整的河套地上正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妇孺居多的村民,村民前方靠东边趴伏着七八个一丝不挂胖瘦不同肤色黑白各异的老人,他们的身前七零八落地扔着十几只已经空了的水桶,水桶前堆放着一堆撕破了棉衣。细看,这些老人被泼了一身的凉水,胡须和身下的水在寒风下已经结成薄冰,这些老人眼看就要冻僵了。老人西边的空地上躺着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两颗无发的光头落在河套地里的鹅卵石中,看不到表情。空地北边岔着腿站着一个拄着指挥刀的关东军小队长,一个翻译官模样的人斜背着短枪弓腰站在他的右边,四个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的鬼子分立在他的左右。鬼子后面大庙台阶上站立着三十几个伪满洲兵,他们枪口对着村民。戏台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关枪,枪后的鬼子将枪口瞄向颤抖的人群。

“老乡们,再不交出在村口开枪打伤太君马匹的反日分子,太君就不客气了。”翻译官开始向村民喊话。

“良心大大的坏了!统统地死拉死拉地干活。”鬼子军官向身后的伪军招了招手,待伪军在身前散开后说:“统统地,开枪地准备。”说着举起了指挥刀。

看到鬼子的举动,齐振清拽了拽准备开枪的木英和小李子低声说:“等等,鬼子和伪军人太多,贸然开枪不仅救不了人,咱们也走不了。咱们做一下分工,木英你打鬼子军官,小李子你打机枪手,我对付那几个鬼子兵。打完鬼子,咱们立即撤退。木英先撤,把马匹牵到村口,我和小李子阻挡一阵伪军就撤。鬼子一死,伪军是不会屠杀百姓的。好在这个村子的街道笔直的地方不多,撤退不成问题。听我指挥!让你们开枪在开枪。”

枪口对准了鬼子。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手提短枪的伪军军官对着鬼子军官也是对着伪军士兵高声地说:“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我们不会用枪杀害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的,不然我们就连畜生也不如。”

鬼子军官愣了一下,脸色铁青,手中高举着的指挥刀猛然砍杀了对面的伪军军官,伪军军官身子摇晃了一下仰面摔倒。面对慌乱的伪军,鬼子军官在翻译官耳边耳语了一番。翻译官把手一招,对聚拢在自己眼前的众伪军说:“太君说了:开枪的有赏,不愿开枪的把枪放在地上,站到大庙台阶上去。太君还说:放下枪,太君就不会伤害你们。太君只是要你们见识一下大日本帝国士兵的勇敢。”

众伪军犹豫了一会,一个大个子士兵的带头行动,纷纷把枪放在地上,站到了台阶上。鬼子军官虽然有点失望,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几个鬼子耳语了一会,鬼子们开始分头行动。几箱机枪弹匣堆在戏台机枪手的身边,一个鬼子放下手中的步枪,抄起了伪军放在地上的那挺捷克轻机枪,转身将枪口对准了站在大庙台阶上的伪军。

木英将马步枪架在院墙上,想到惨死的村民,想到被奸杀的年轻的妇人,三点一线枪口瞄准了鬼子军官的左太阳。瞄着面色凶狠但很年轻的面孔,她的枪口向下移到到鬼子军官的左肩、左后臀、左大腿、左…

鬼子军官在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的村民和伪军士兵的注视下慢慢举起指挥刀,刀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鬼子军官的左腕红光一现,指挥刀划过一片亮光落在地上。鬼子军官用右手捂向左手身体踉跄着,机枪手和另外两名鬼子兵身子同时瘫在了地上。剩余的最后一名鬼子兵真是训练有素,枪声一响,他左转、身体下蹲、枪口同时指向了东边的目标。手指一动,随着脑门上现出一朵红艳的桃花,他射出的子弹飞上了天空。

鬼子军官清醒过来,刚刚把沾满鲜血的震得发麻右手伸到腰间枪套上,身子就被冲上来的村民掀翻在地,随后发出阵阵狼嚎般的惨叫声。当木英三人冲到大庙前,鬼子军官和那名翻译官已经被愤怒的村民用牙齿和鹅卵石砸得脑浆迸裂体无完肤。看着肢体不全惨不忍睹的鬼子,虽然能够体会村民的仇恨,但是木英的心还是紧了一下,原本鲜红的小脸变的的煞白。

“乡亲们,大家不要慌,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这是我们的长官。”小李子指着齐振清冲慌乱的人群高声地喊着。

“乡亲们,我们是抗日义勇军,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你们大家受苦了,大家赶快救人。”齐振清冲着东边冻僵了的老人们指了指。这时,村民清醒过来,人们有的围向老人们,有的围住了齐振清三人。

“报告长官,我们是原辽阳驻防军三营二连二排的士兵,请长官训话。”高个子伪军挤过人群向齐振清立正敬礼后报告说。

“弟兄们,你们今天的表现象一个中国人,我在这里替乡亲们谢谢你们了。你们虽然给鬼子干事,但我希望你们象今天一样,不祸害老百姓。现在你们可以带着鬼子的尸体走了。”齐振清向列队站在面前的伪军讲话。

伪军们围在一起商量了一阵,高个伪军立正对齐振清说:“报告长官,兄弟们商量好了,小鬼子不把我们当人看,回去也是死。大家决定不回去了,我们愿意追随长官,跟您一起打鬼子。”

毫无心理准备的齐振清沉默一会,觉得有兵总比无兵好,于是说:“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愿意和我一起打鬼子,我先谢谢大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打鬼子是个苦差事,谁要是吃不了苦,受不起罪,离不开家,现在决来,如果到时候三心二意,可不要怪我军法无情。”

“你叫什麽名字。”

“报告长官,我叫孙大勇。”大个军人说。

“现在,我宣布你们为抗日挺进军独立大队。任命,小李子,李东山为抗日挺进军大队长。”说着指了指小李子。小李子立刻向齐振清和战士们敬礼。

“任命,孙大勇为抗日挺进军副大队长。”在孙大勇谢礼完毕后,齐振清命令大家打扫战场帮助村民料理后事。

齐振清、木英、李东山、孙大勇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村公所,孙大勇的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孙大勇这队伪军和鬼子驻在离此二十里的镇上,今天从县城运送粮食弹药返回驻地。走到这个叫靠山峪的村庄时,拉车的马匹被村子方向射来的子弹打伤。带队的鬼子小队长恼羞成怒,让几个伪军堵住了几个村口,自己带队搜查村庄。搜查过程中,鬼子兽行大发,了几名妇女。后来见查不出结果,就命令鬼子和伪军将全村人赶到村西大庙,在驱赶的过程中,腿脚利索的年轻人大部分翻墙逃了进后面的山里。鬼子一急,连连砍死刺死了几个人,将剩下的老弱病残集合到大庙前。在大庙前砍死了两个逃跑时被重新抓住的年轻人,随后,将几个老人拉出人群,扒光衣服,又用凉水泼身。在没有人站出也没有人举报的情况下,鬼子起了杀人屠村的想法。如果不是齐振清三人到来,村民和放下枪支的伪军都将难逃被屠杀的厄运。

孙大勇刚刚讲完,村公所外人声鼎沸。四人来到屋外,一群年轻人就挤进了村公所,其中一个身体壮实小伙子一下就跪在齐振清面前:“长官,您收下我吧,我要跟您一起打鬼子。”

“跟我打鬼子,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死。”小伙子说。

“你舍得媳妇吗?”

“我,我,我媳妇死了,刚才让鬼子糟蹋死了。我要给她报仇。”小伙子哭着说。

“长官,您收下我们吧!我们都愿意跟您走。”

“好,起来,愿意打鬼子的到屋里报一下名。”齐振清心情激动地说。

鬼子的这次围村,总共残杀八名男子,奸杀妇女一人,另有三名妇女不堪鬼子的侮辱,两名上吊自杀一名投井而死。在村子里一阵阵妇人们高亢嘶哑让人心碎的哭诉和对鬼子祖宗八代的诅咒谩骂声中,齐振清的身边跪满悲愤的青年小伙。根据家庭的状况、个人的年龄、身体状况,齐振清从这些人中挑选了十几个身强体壮又与鬼子有仇的小伙子,把他们编入了队伍。

一切从简,凶死的人们装殓在老人备用的棺椁、白茬板匣、自家板柜中下葬,入土为安。

吃过饭,齐振清把刚刚忙碌完的村长叫到跟前说:“你找几个人,把鬼子的尸体送到据点。晚了,鬼子会报复你们。你告诉他们,人是抗日挺进军杀的,要报仇就找我齐振清。走之前给刚当兵的的小伙子们找件趁手的家伙。对了,我们走后,替我多照应照应他们的家属。如果谁要是胆敢欺负他们,谁要是敢向小鬼子告密,老子回来时,一定灭他全家。”

练兵

队伍组建起来后,齐振清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收编的伪军全部受过严格的训练,武器也比较装备齐全,这些老兵油子的组织纪律如何、军事作战能力如何,现在还不清楚;新当兵的村民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他们有许多人打过猎会使枪又有强烈的复仇心理,但是不进行军事训练到战场上肯定会吃亏的。齐振清明白,村长一走,鬼子肯定会到这里搜查围剿,部队必须马上转移,不然就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部队转移后藏身的地方、整训和五十来人的给养等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齐振清打开从鬼子军官皮包中搜出的地图仔细研究周边的地形地貌,希望找到一个适合部队安身的地点。他有意提高小李子的地位和培养他军事指挥才能,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齐振清叫来李东山摆开地图指点各处的山形地貌。木英站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得意地教小李子怎麽识图。地形地貌在图纸上可以看出大概情况,齐振清在图纸上找到几处感觉比较合适的整训地点。

有了合适地点,齐振清心情放松了不少,他看着木英卖弄地指点小李子,心里有些得意。他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在屋中踱步,思考整训的科目。

“儿子,看了半天地图,找到适合我们藏身的有利地方了吗?”齐振清有意考验女儿的眼力和能力。木英不以为然地在地图上指了几处,她的看法与齐振清看法完全相同。木英指着地图向小李子讲解各处地形的不同。

看见女儿滔滔不绝的讲解,齐振青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进行图纸作业,而是生死攸关的抉择,不能只凭一张图纸就决定今后的藏身之处,还必须了解周围百姓、鬼子分布情况。召集众人了解周边地形地貌和鬼子的布防情况,几个新入伍的战士七嘴八舌介绍周边的地形地貌和村庄百姓、鬼子驻防的情况,小李子安齐振清事先列出得提纲一一提出各种问题,齐振清一言不发不时作着笔录,有时又在地图上进行标注。大家回答完小李子的问话,齐振青最后决定将离此三十里的黑山岭作为根据地。众人离开后他对留下来的孙大勇说:“孙队长,你们这次一共押送了多少粮食?”孙大勇似乎明白了齐振青问话的意图简短干脆地回答说:“司令,我们的押送的粮食够咱们五十人维持二十天的用量,弹药也比较充足,短期不会有问题。”

黑山岭地处深山之中,周围山高林密,易守难攻,附近既没有鬼子驻防,也没有村庄百姓,历来是土匪啸聚山林的好去处。原来那里盘踞着一股势力不太强大的土匪。九一八事变后,这股土匪接受招安参加了抗日义勇军,在攻打沈阳途中,被鬼子包围,除一部分突围后随义勇军转入辽西作战外,其他人都被鬼子杀害,山寨成了一座空寨。

齐振清带领部队进入山寨后,发现山寨规模不小,房屋、寨墙还保存完好,他命人简单修理好寨门和坏损的门窗。与鬼子两年多的交战,使齐振青不敢心存大意,他由远及近安排了哨卡、暗哨,又放出暗探侦听外面日军的动向。

安顿好一切,齐振青召集骨干下达部队开始训练的命令。他结合前后两批士兵的实际状况,最后决定将队伍分为两个中队,小李子和孙大勇兼任中队长。每个中队老兵和新兵的比例基本相当,分散分配到各个小队。这样安排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可以用老兵带新兵,快速提高部队的战斗力;二是新兵大多是亲人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村民,报仇的决心和意志能够鼓舞部队的的士气。

士兵的训练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沉闷了几天的木英在年轻士兵高昂士气的影响下,心情慢慢开朗起来,又恢复了原来的快乐和活泼,天性好动她又活跃起来。原本没有被安排任何差事的她成了忙人。一会在这个队指导射击,一会到那个队指点拳脚,一会又去纠正别人刺杀动作的错误。除了小李子外,其他战士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照顾他的身份大家都尽量敷衍着这个瘦小俊俏的小少爷。

一天,休息时,性子直爽的的孙大勇终于憋不住了,冲着那些正在恭维讨好木英的士兵们大声的说:“我孙大勇从小当兵,论枪法、功夫,在原来的部队不敢说是样样第一,但在我面前没有人敢叫板的。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说完眼睛向木英瞟了一瞟,得意地笑着。年轻的士兵们耐不住寂寞,起哄着让孙大勇表演表演,露露真功夫。孙大勇看看队长李东山又看看木英。李东山将头扭向木英,木英向李东山招招手,然后在他的耳边嘀咕几句,李东山冲孙大勇坏笑了一下,然后站直了身子摆着队长派头对孙大勇说:“孙大勇,瞎咧咧啥呀,就你小子能。”然后冲士兵们说:“孙大勇跟你们叫板呢,是爷们的,和他比试比试。”眼睛扫过,老兵们列嘴摇乐摇头,新兵们一看也都摇头不语。李东山笑了笑骂道:“瞧你们这帮小子的怂样,还是他妈的爷们吗?一个孙大勇就把你们振住了?”

“孙大勇,咱大少说了,你不是他对手。我看你就别现眼了。”

“嘁,嘴把势就是嘴把势。遇到真格的就打蔫了。”孙大勇故意压低声音语带嘲讽地冲着大家嘀咕着。

“孙大勇,不服气是不是。咱大少也说了,要比试也行,如果你输了,你就得磕头拜师。”李东山看了看有点犹豫了的孙大勇,开始挤对他。

“嘁,嘴把势就是嘴把势。遇到真搁的就打蔫了。”

“行,我要是输了,我磕头认师;可是,我要是赢了哪。好,我要是赢了。我也不用少爷拜师,只要他以后别对我瞎指点就行。”孙大勇看着大家怀疑的目光,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嘁,我会输,我是谁。大家晴好吧。”说完向大家示威似的恭了恭手。随手抄起身边的步枪,瞄了瞄一百米五十远的靶子,回头向一个士兵指了指:“兄弟,麻烦你把枪耙往前再移五十米。”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击中靶心。士兵们欢呼起来。

“这是吹的吗?这是真功夫。”孙大勇骄傲地对欢呼的众人说。

木英没有拿一个士兵递给她的枪,走到孙大勇身边,接过他的枪。“砰”地一声枪响,三百米外的岩石上的一块圆石块蹦了起来,“砰”又一声枪响,蹦起的石块又被打中。

“大少,打中了,孙队长输了。”战士欢呼起来。

孙大勇十分不服气,他重新接过枪,瞄了瞄石块,“砰”、“砰”也连放了两枪,第一颗子弹虽然击中了石块,但第二颗子弹擦着飞起的石块飞了过去。

“我说的的功夫又不是单说打枪。”孙大勇不管众人态度脸色通红地辩解说。

“孙大勇,你别丢人了。你多大的块,你吃得咸盐都比大少多了好几倍,还好意思比试其它功夫。我看你比试吃饭得了,那样肯定是你赢。”小李子怕比孙大勇矮一头的木英比试功夫的时候吃亏,连忙挤兑孙大勇,希望他自动放弃比赛。

“我又没说现在就比,我想等大少身体长高了再比试。到那时我们在决一胜负。”孙大勇为自己找面子,他也希望木英能知难而退,自己也好就坡下驴。

“给,拿这个当枪,看看你的刺杀本领。”木英根本就不领情,将一根蘸了泥巴的白蜡杆扔给孙大勇。孙大勇无奈只好把白蜡杆当枪刺使用,突刺、撩、挑,凶狠而又准确地向木英发起了进攻。木英闪展腾挪避开进攻没有以硬碰硬,她看准机会,躲开孙大勇全力一击的白蜡杆,趁孙大勇招式用老无法变换时,手中的白蜡杆用力刺在了孙大勇的左胸。

“扑通”一声,脸色紫红的孙大勇倒头便拜:“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面对眼前的情形,木英撮着手翻了翻白眼,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孙大勇她年长许多。

“不要再闹了,大家接着训练。”躲在屋中的齐振清出来为孙大勇解了围。

“刚才虽然只是一场儿戏,但是,大家一定要记住。战场杀敌靠的是真功夫,没有真本领,与敌对阵,是要吃亏的,是会死人的。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们一定跟着少爷练好本领,多杀鬼子”士兵们高声应到。

土匪

戏曲性的一幕引出了非同一般的反响,在孙大勇的带头相应下,士兵们更加刻苦地训练。在短短的时间里,士兵们的单兵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齐振清十分清楚日本鬼子的单兵素质和单兵配合作战的威力,他没有满足目前的成绩,士兵们训练成果虽然不错,但他们还远远不能与日本鬼子一对一地对拼。他决定多下功夫按日本人那套训练方式,提高士兵的整体作战能力。因此,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全力投入到部队的训练中。

皮鞭抽、打耳光、用脚踹对于训练中偷懒、动作慢、手笨的士兵一律采取严厉的惩罚,在射击方面由站射、蹲射、匍匐射击的单独训练,到动作的整体连贯完成的训练,由浅到深,由生到熟士兵们没少挨揍。为了练好刺杀动作,齐振清请来木匠用山上树木制作了一批与真枪长短、式样、轻重接近的刺杀用具,实行实兵训练,在动作熟练后,又进行一对二,一对三的刺杀训练,最后根据日本鬼子的单兵实力,又训练了三对一、二对一的组合练习,提高相互配合下的突杀能力。

投弹、隐蔽前进、隐蔽射击、战术组合、火力配合、火力压制、工事修筑、单体挖掘等等训练项目都要求士兵掌握。士兵们为了少受惩罚,不仅拼命练习,而且把木英这个大少爷当成救命稻草,各组各队不停地找熟知日本人训练诀窍的木英当师傅,本来就爱出风头的木英遇到这样能够大显身手的好时机,真是高兴万分,倾囊相授而又乐此不疲。孙大勇虽然没有磕头拜师,自从输给木英后,一口一个“师傅”从不怠慢,木英被他诚意打动,指点如何训练射击意识,如何根据活动目标左右上下的活动意图,提前放量达到百发百中。孙大勇受益不浅,射击水平提高不少,对木英真是心悦诚服。木英成了部队中最忙碌也是最受欢迎的人。

训练是紧张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每个战士都象脱了一层皮,战斗面貌大为改观,身体愈加强壮。毕竟年轻,休息时,士兵们嘴巴从来没有闲过。

“孙小保,听说你妈给你娶的媳妇是个大麻子。”

“放,啊放,放你娘,娘的臭,臭,臭屁。”大舌头的孙小保结巴的说。

“你,你,啊你,你娘,娘,娘才,才是,是,啊是大,大麻子。”孙小保骂到。

“不是大麻子,你咋不待见她。”有人接着逗孙小保。

“我,我媳妇,她,她,啊她好,好看极了。”孙小保得意地说。随后,神色一暗,眼泪流了下来,狠很地说:“操,操,操,啊操他妈,小,小,小鬼子糟蹋,死,死了。”原来他媳妇上次在山村被鬼子糟蹋后上吊死了。大家沉默了。

“哭啥?哭有个屁用,你要给你老婆报仇,这样才像个爷们儿。”从小在兵营长大的木英最看不惯男人哭天抹泪。

“好了,别哭了。我们大家帮你报仇。”木英最后安慰他说。

“对,我们大家帮你报仇。”士兵们喊道。

两个月过去了,士兵们的战斗素质大大提高,齐振清十分满意。

在全力练兵的同时,带兵多年的齐振清根据以往的经验,深知“无粮无饷不带兵”的道理。他为了保证战士在超强度的训练下身体不被拖垮,咬紧牙关舍得下本钱改善部队的伙食。粮食日渐减少,他只好抽调出几个年纪大体质差的老兵,专门负责筹集粮饷购买肉食等工作。他们分别到远近同情抗日的村寨筹集粮饷,积少成多,勉强维持了部队的生活水准。

“报告司令,我们给您丢脸了。”三个负责征粮的老兵狼狈不堪的站在齐振清面前说。

“粮食哪?”齐振清面色铁青地说。

“粮食让土匪抢走了。”

“他奶奶的,你们他妈的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啊?一群怂蛋包,竟给老子丢人显眼。说,到底是咋回事。”

“我们三人这次下山收获不小,筹集到的几百斤粮食和半扇猪肉。运送回山时,走到离山寨三十多里的清水岭附近,被一群三十多人的土匪截住,挨了一顿揍,被抢去了粮食和我们的。”

“他奶奶的,敢抢老子的粮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去,给我把李队长、孙队长叫来。”齐振青气的暴跳如雷

三个老兵一看没挨惩罚,赶紧退出了屋子,分别去找李东山和孙大勇。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哭丧着脸说了失粮的经过,并恳求二人在司令求求情,减少一点处罚。

“去,给我查查,是那个吃了豹子胆的王八蛋抢了老子的东西,老子不让他吐血,老子就不姓齐。”齐振清命令刚进屋的李、孙二人。

经过探查搞清楚抢粮的是距此三十里的清水岭北峰的一股土匪,土匪头子外号叫做“李大麻子”。他们盘踞在清水岭二十多年,经常抢劫富户和商客,对穷人骚扰不多,民愤不大。九一八事变后,他们受招安参加了抗日义勇军,由于自由散漫、行动迟缓,没有赶上大规模的战斗,躲过了日本鬼子的大规模围剿,不愿随失败的抗日义勇军西撤,就重回山寨,收起抗日大旗,又作起了老本行。日本人由于兵力不足,对土匪往往采取安抚的政策,没有派兵剿灭。兵荒马乱,商旅减少,富人逃避,土匪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他们就开始抢劫一些百姓和路人。

是剿是抚,如果按原来脾气秉性齐振清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可现在他却犹豫起来。如果围剿,李大麻子手下有二百多人枪,战斗力也不强,但他们盘踞山寨,易守难攻。以自己手下的士兵目前的战斗力,即使能够攻破山寨,剿灭土匪,自己人的伤亡一定不会少,加之缺医少药,又缺少兵员补充,一旦部队伤亡过大,在没有兵员补充的情况下,这支费尽自己心血才组建起来的嫡系部队就可能打伤元气。再说,李大麻子参加过抗日义勇军,民愤不大,又没有公开投敌,如果自己带人剿灭了他,会不会招来大家的不满。可是,如果自己忍气吞声,不仅自己手下看不起自己,可能会出现众叛亲离的局面。以后象李大麻子这样的土匪就会不断找自己的麻烦,可谓后患无穷。

如果能招抚李大麻子的部队,不仅扩大了自己部队的实力,也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可谓是一举两得。可是以少招多,李大麻子肯定不会同意。齐振清决定采取以势压人的办法,利用自己以前经常带队剿匪,在土匪中有一定知名度事实,把自己说成是招抚大员,用民族大义和名利逼李大麻子就犯。主意一定,立刻招集手下开会,安排得力人手带着自己的亲笔信上清水岭面见李大麻子。

齐振清的办法还真起了作用,李大麻子立刻派二当家的前来洽谈收编问题。齐振清看李大麻子有诚意,亲自到清水岭面谈,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李大麻子不仅同意接受改编,还要求齐振清马上派人帮助整训部队。

伏击

齐振清从清水岭返回后,立即抽调了十几个骨干战士,进行了一番动员并培训他们做教官的一些常识和技巧。可是,过了几天,李大麻子却始终没有派人来接洽。齐振清派人催过几次,李大麻子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找各种借口往后拖。原来李大麻子得知齐振清只有几十号人枪就有点三心二意,觉得被人弱枪少的齐振青收编没有保证,脸面上也觉得过不去。后来,李大麻子被催急了,就给齐振清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兄弟最近缺粮少枪,军心不稳,仓促整训恐怕出现变乱。最后给齐振青出了个难题,原来经常有一队三十多个鬼子组成的运输队押送大量物资从清水岭南三十里的一条公路经过。李大麻子提出如果齐司令能够帮助搞到一些日本人物资,自己这方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李大麻子的意图十分明确,你齐振清这点人枪敢动三十多人的鬼子吗?如果不敢动,你齐振清还有脸接收我吗?退一步说,你齐振清敢动日本鬼子,以你的实力,肯定讨不到便宜,到时你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又有何资本与我谈收编的事哪?

这封信确实给齐振清出了难题,与手下商量也没有结果,小李子和孙大勇等人都不赞成现在打鬼子的运输队,他们觉得现在训练还没有结束,部队在这里也没有站住脚跟,如果出师不利,就会暴露目标,成为鬼子搜缴的对象。

齐振清不能将真实的想法告诉李大麻子,只好去信说:鬼子的情况还没有搞清,等摸清了鬼子运输队的情况再决定作战方案。为了表示打鬼子的决心,齐振清还假意要“李大麻子”派人协助搜集日本鬼子物资押送队的活动规律。虚应故事的侦察,掌握了不少日本车队的活动规律,三心二意的齐振清越来越感觉有机可乘。

齐振清不愿放弃可能的机会,亲自到这条路上走了几遍,把鬼子运输队经过路线周围地形勘查一遍。仔细分析了鬼子车队活动规律和地形以后,齐振清已经有信心打下鬼子的运输队。

“弟兄们,根据掌握的敌人情况,此次战斗对我们有力的条件很多,第一,鬼子的车队比较分散,不利于他们组织强有力活力攻击。第二,鬼子在押运时没有遭到过攻击,警惕性很低,鬼子到我们设伏的地点已经是人困马乏,面对打击一定会手忙脚乱,反应迟钝,攻击力下降。第三,地点是由我们选择的,构筑好工事,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同时,我们遭受鬼子攻击的时,就会减少伤亡。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力。”齐振清看看大家接着动员道:“这次打击鬼子车队的意义是重大的,第一,它可以使我们得到鬼子的物资,解决我们将要面临的缺粮少枪局面。第二,他可以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替我们的弟兄的亲人报仇。第三,我们打败了鬼子,李大麻子就会乖乖地接受我们的改编,扩大咱们的队伍。”齐振清看到手下的弟兄群雄激愤特别是急于报仇的新兵们更是情绪高涨,面色一沉接着说:“弟兄们,打仗就会死人,你们怕不怕?”

“不怕!”士兵们高声喊到。

“好,打仗就不要怕死,敢打敢拼,才是一个好士兵。但是,无偎的牺牲是要避免的。新兵们,你们作战经验少,你们要向老兵学习,你们要注意隐蔽,在打鬼子的同时,要保护好自己。老兵们,你们要替我我照顾好新兵弟兄们。大家都是好兄弟。在这里我替新兵弟兄们谢谢你们了。”说完向士兵们抱拳行了个礼。

“谢司令关照,我们一定多杀鬼子,报答司令的大恩!”士兵们尤其是新兵声带哭音地喊到。

为了作到万无一失,心里没底的齐振清没在山寨留一兵一足,连宝贝女儿木英也带在了身边。他早已想好,如果战斗失败,自己就只好带女儿和残存的弟兄们离开这里,想办法返回关内,然后再做打算。

拂晓前,带足了干粮的士兵进入了伏击地,紧张忙碌一阵后,士兵们借助山上的树木、山石稍作加固就构筑了防御工事。

设伏地点选在了一个叫卧牛湾地方。卧牛湾呈湾月形,它象卧牛一样头东臀西侧卧在群山之中。一条简易公路由南边群山蜿蜒而来,饶过牛尾向东南沿湾月形的牛腹到牛脖子,向东北再饶过牛头,出卧牛湾崎岖着向东北的方向延伸。公路修在卧牛岭的半山腰,公路南侧是两三百米高的卧牛岭山峰,路的北侧紧邻五六丈高的悬崖,崖下是三四百米宽的干河套,河套北面是一座坡度较小的山丘。

齐振清将兵力分为三部分,牛头和牛尾两个小组负责阻击鬼子的前进和后撤,大部分兵力布置在牛腹部的山上负责歼灭鬼子主力。

检查完工事和火力配制情况后,齐振清看看跟在身后的女儿,对李东山说:“小李子,你安排两个人保护少爷到山顶安全的地方去。”

不愿意离开父亲的木英明白自己在父亲的身边会影响他的精力,而且从内心说木英并不喜欢血腥的场面,因此,木英随两个老兵撤到了山顶隐蔽起来。但木英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父亲的左右。

四月的天气已经转暖,时近中午,焦急等待的士兵们躲在树后、山石后面没有感到丝毫温暖。紧张的新兵们不顾老兵们的嘲笑转身尿了几次尿,老兵们则躲在石头后面说笑着抽着烟。

“传我的命令,掐掉烟,准备战斗。注意,听我的枪响以后再开枪,谁要提前暴露目标,就地枪决。”齐振清看到牛尾方向传来鬼子邻近的信号立刻传下命令。

随着“叮铃,叮铃”的马铃声,十二挂马车陆续走进了卧牛湾。每辆马车上除了物资外分别躺着坐着两三个鬼子兵。

“砰”地一声枪响,齐振清首先击中坐在马车上的鬼子军官。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在鬼子车队响起。鬼子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掺杂在枪炮声中。鬼子在头一拨攻击中就被被打死、炸死、踩伤大半。鬼子的单兵战术十分优秀,剩余的十三个鬼子就在煞住车的马车北侧进行起顽强的抵抗,两挺机关枪构成火力网,压住齐振清和士兵的火力。战斗进入了僵持状态。

木英看到父亲被机枪子弹压住而抬不起头,枪口居高临下地瞄着将近三百米外的鬼子机枪手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又将枪口对准了辕马臀后有些模糊的马车刹车绳。枪声一响,驾辕马在搽伤受惊的同时,早已绷紧了的拇指粗细的刹车绳被子弹击断,马车随着惊马蹿了出去,车旁的鬼子兵被带翻在地上,枪也被带飞了。如法炮制,三辆马车都向前跑去。失去掩护鬼子兵立刻成了活把子,转眼间就被子弹击中。

枪声停息了,战斗停止了。

战士们冲下山坡开始打扫战场。

突然,一个被马车摔伤的鬼子兵爬起来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冲向人群,在刺伤一个士兵后,被三个战士围住。拼死的鬼子兵以悬殊的实力对抗着,在被三把刺刀刺入胸腹过程中,还奋力刺伤了一名战士。

此次战斗,共击毙鬼子兵三十二名,缴获歪把子机枪两挺,三八步枪二十八枝,手枪一把,子弹两万发,单衣一百套,粮食五万斤,大洋五千枚。

由于此次战斗攻防严密,齐振清查点手下,除五人受轻伤外,无一人牺牲。高兴之余,齐振清返回黑山岭后,除了买了猪羊犒赏士兵外,还每人发大洋二十快。山寨立刻沸腾起来。

意外收获

伏击战的胜利,正如齐振清预料的,不仅缴获了大量的枪弹和粮草等军需物资,而且产生了巨大的政治影响。第二天,李大麻子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亲自登门拜访,一见面李大麻子向齐振清抱拳拱手:“齐司令,兄弟真他妈的佩服佩服。老兄以区区三四十个刚会打枪的山里娃,竟然全歼三十多个训练有素的日本鬼子,真他奶奶的痛快。您真是胆气过人,您真是有勇有谋,您真是带兵如神。他妈的,废话不说了,司令能让兄弟见识见识弟兄们的神勇吗。”

李大麻子在齐振清的带领下观看了士兵们的训练,士气正旺的士兵们喊杀阵阵如生龙活虎一般。齐振清信心十足的对李大麻子说:“李兄,如果有兴趣,你可以随便叫出几个兄弟给你表演表演,我的弟兄各个不含糊。”

李大麻子看着趾高气扬的齐振清,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想刹刹他的锐气,以便日后相处能自在点。眼睛在训练场看了一圈,发现士兵们各个身板结实训练有素,心里有点失望。突然他看到了训练场上的木英,心想这小子个子不足一米五,小身板瘦瘦小小,模样虽然不错,但一看就是没长大的半大小子,他就是从娘胎里就接受训练,也成不了气候。

“就让那个小兄弟给我们兄弟露两手,让他妈的弟兄们开开眼。”说完眼光瞟了瞟齐振清。

“哄”地训练场上的士兵笑了起来,李大麻子那知道士兵们是在笑他招惹上这个好整人的小少爷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李大麻子还以为大家在嘲笑瘦小的木英哪,因此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我,我,我...”木英看透了李大麻子的心思,故意装出胆却的样子。

“小兄弟,别怕,不过是玩玩吗。”李大麻子和言悦色地说。

“我怕一个,个,啊个人,人...”木英故意象孙小保一样结巴着说。

“别怕,别怕,我让我兄弟二当家的陪你玩。”怕木英不敢下场比试的李大麻子近似讨好地说。

“有彩吗?不能白比试,加点彩。”士兵们开始起哄。

“妈的,行,有彩。”李大麻子在身上翻了一阵,最后,狠了狠心从脖领里解下一块玉佩,为了不给齐振清阻拦的机会,他连看都不看齐振清,高举着玉佩说:“这可是皇宫里皇帝戴过的东西,是老子从老财那抢来的,今天老子高兴,拿它当彩头。谁赢了就归谁。”

李大麻子对自己二当家的可是信心十足,这小子功夫、枪法都很精通,样样都在自己之上。

春天已到,大雁北归。木英对二当家的指了指大雁,约定各打三枪。迎面飞来的大雁人字形排开,二当家的连放三枪,应枪落下两只大雁。木英从满脸得意的二当家的手中接过手枪,这时受了惊吓的大雁阵形大乱,各自逃飞,射击的难度变大了。当士兵们欢呼着从三个不同方位捡回木英击中的已经没有头的大雁,李大麻子和二当家的一下傻了眼。

“小兄弟,你赢了,彩头归你。”李大麻子还真象个大当家的说到做到。

“小兄弟,你敢与我二当家的比比拳脚吗?”想挽回点面子的李大麻子对自己竟提出进行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都感觉脸红。因此搓着手,脸憋得通红地低声和木英商量。

手持一丈的白蜡杆,木英与二当家打斗起来,身体灵活的木英采取了上次和孙大勇比试时的策略,看准时机,一杆捅在了二当家的左胸部,二当家的向后退了几步,挺身又发起进攻。木英一怔,突然明白,上次比试的是刺杀,刺中胸部就算自己赢了,这次如果不打倒对手,就不算赢。体力相差悬殊,木英不敢硬拼,只能全力躲避二当家的进攻。游斗一番,看准二当家的身后的地形,待他的棍势变老,木英顺着二当家的棍子跨前几步,手中的白蜡杆用力戳在二当家鞋里的脚趾上,随后手中的白蜡杆在身形变动中突刺已经慌乱的二当家的面门,二当家的已经躲无可躲,只好连连后退。“扑通”一声,二当家的被身后的石块绊倒,比试结束。

“大少赢了!齐大少万岁!”士兵们欢叫起来。

“这场比试不算,二当家的是被石头绊倒的。”一直躲在后面不发一言的齐振清这时站出来说。

“你看把二当家的摔的,二当家的快起来。儿子快给二当家的陪个礼。”齐振清一边上前搀扶摔得不轻二当家的,一边冲木英喊。

“嗨,我说他妈的谁这厉害,原来是‘齐大少’,多有得罪,不要见怪。”隐约听过“齐大少”事迹的李大麻子和二当家的原本羞愧的心一下平和了。

进入大厅,李大麻子问东问西,话题总是不离“齐大少”。开始时,齐振清采取了以前一贯常有的态度,对于这些传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说一些“小孩子家家就爱逞能”的模棱两可的话搪塞别人。今天一见李大麻子的总是围绕“齐大少”问东问西,决定通过抬高女儿,达到收服李大麻子的目的。因此将计就计,将真的、传说的、女儿的事、自己的事揉在一起,添油加醋说了起来。什麽在日本大败柔道高手,什麽日本天皇接见了,什麽天皇赏赐手枪了,什麽随日本教官苦练射击了,什麽帅府比武打败少帅贴身护卫了,什麽少帅赐枪了,什麽于风至招为义子了,什麽一枪打死鬼子军官了。一通糊侃海吹,听的李大麻子和随从目瞪口呆。齐振清说完了又拿出了天皇的手枪和少帅的手枪、于风至的礼物作证。看到李大麻子信以为真,又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说自己在黑龙江一带有多少人马了,在辽西自己的手下多麽能征善战了。

“老弟,要不是少帅和夫人想念干儿子,命令我将儿子送去北平。我他妈的才舍不得自己的弟兄们哪。”自己都觉得脸红的齐振清,看看李大麻子众人,心里明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怕失去自己的人马。有了人枪,有了势力,在各方面势力面前就有了资本,就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格。即使想投靠了某人,也要考虑这个人是否有前途,是否能帮自己挣个好前程。即使真心抗日的,也会多多少少考虑这些。因此,接着说:“这次少帅还交给兄弟我一个任务,命令我沿途多招集一些有胆有识真心抗日的弟兄,在咱东北给少帅作个接应。你想一想,小日本才多点人多大的地方,他们长不了,东北早晚还是少帅的。”见众人频频点头,齐振清开始给大家下定心丸:“少帅还说,如果在东北实在待不下去了,带进关里,一定会重用大家。”齐振清故伎重演低声地说:“不满各位,我在日本的老师现在在咱东北可是位高权重,多次派人找兄弟我,说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找他,不管我杀过多少日本人,都会既往不咎,官职随咱挑,手下的弟兄都可以重用。”说着冲大家神秘地一笑,大家也会意地笑了。见大家体会了的话中意思,接着脸色一寒高声说:“他妈的,小日本想的美,老子能给他狗日的干事吗?不能!老子是堂堂的中国汉子,决不侍侯小日本。”

“对,对,决不能侍候小鬼子。”众人点头应和着。

见众土匪被自己打动,齐振清又开始施展手段:“李大当家的,听说你最近日子不好过?!兄弟我这次缴获不少东西,这次先送给你十条枪,一千发子弹,待我见到少帅时,再给你多争取点东西。”

齐振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娴熟地运用官场上的那套尔虞我诈的招数,封官许愿威逼利诱,终于降伏了李大麻子。整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齐振清发现土匪们匪气难改,训练时自由散漫,出操时不是有病就是有事,没一次满员过。最后齐振清跟李大麻子商量,以护送木英人手少为由,从土匪中挑选十个刚刚入伙,匪气不重的农村小伙单独带回自己的驻地训练,李大麻子见他挑选的是刚入伙的生瓜蛋子,也没有阻拦。齐振清作为回报也答应了李大麻子先不打出抗日旗号的请求。

伏击战带来正面影响,也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日本鬼子已经开始准备对他们展开清剿。这时齐振清已经打听清楚自己原来的部下在锦州一带驻防,因此产生了带队南下的想法。李大麻子也一再打探他进关的时间。征求部下的意见,部下们也同意随他一起南下。行程一定,齐振清先安排了几拨手下侦察路线、安排一路的落脚之处。然后亲自到李大麻子的山寨告诉他自己的行程路线,又安抚一番,许了一些愿。李大麻子感激之下也派出手下,到前边有联系的土匪处安排接待,并详细介绍了各股土匪的状况和土匪头子的身世、性格、为人等,也帮助分析了哪股可以收编、哪股只能相交、哪股不要招惹。意外的收获让齐振清十分高兴,马上又给李大麻子拨了几支枪和一批子弹。

一路南下,可谓收获巨大。不仅处处有人接待,而且收编大大小小几十股武装势力,其中有土匪、有抗日义勇军残部。归附齐振清的部队的人数一下超过了一千多人。齐振清因为十分清楚这些武装的战斗力和忠诚度,所以也加紧扩充自己的嫡系,招收对象主要是抗日热情高的学生、与日本人有血仇的年轻村民,这些人虽然战斗素质差,但思想单纯,抗日决心大,只要严格训练,不仅战斗素质提高快,而且决对会忠实自己。

嫡系部队扩大到三百多人时,装备、给养、训练等问题就急需解决。陆续打了几次伏击,暂时解决了问题。把部队安排在山里训练,齐振清决定进锦州策反原来的部下,然后进关争取部队编制和给养。

离队前,齐振清交代负责训练的亲信李东山,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练好兵,稳定部队,对外只做一些征收粮饷的任务。在此期间不要打扰鬼子,以防鬼子的报复。

一切格外顺利,锦州的几个部下同意反正。在商量具体事项时,部下提出营里另一个连在热河一带驻防,随时可能回锦州,希望齐振清能顺路联络联络,与他们一起反正。齐振清同意了大家的建议,交代了与山里李东山的联系办法,叮嘱他们,在自己进关期间,多联系同志,并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爱国抗日的中国人还是占多数,热河的部下也痛快地答应了。

酒兴正浓,旁边雅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日本人的争吵声。齐振清示意部下安静,然后侧耳细听。

原来,1933年5月3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理委员长何应钦与日本代表冈村宁次在塘沽签订了屈辱的《塘沽协定》。根据协定要求,中国军队一律撤退至延庆、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州、香河、宝坻、林亭口、宁河、芦台所连之线以西、以南地区。以后,不得越过该线。长城线以南,及延庆、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州、香河、宝坻、林亭口、宁河、芦台之线以北、以东地区内的划为治安维持区,该地区由中国方面警察机关负责治安。中国方面不可利用刺激日军感情的武力团体。日本人随时用飞机及其他方法进行监察。这样中国军队撤离了冀东地区,而日本人可以以监察为名随意进入该地区。冀东地区军事、政治、经济大权几乎都掌握在日本人的手里。一时间,各种不甘寂寞的实力开始抬头,联庄会等各种自卫武装纷纷建立,成了那里的热门商品。日本人出于经济侵略和培植势力的目的,大批商人和浪人纷纷涌进该地区,日本货、大烟土、军火走私活动十分猖獗。

坐在齐振清旁边雅间喝酒议事的,正是活跃在冀东地区一个日本商人小林。这位大阪小商贩出身的日本商人,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在大阪已经无法生存。日本政府为了统治东北,极力鼓动国民移民满洲进行屯垦、经商、充任伪满洲各级官员,无路可走的小林看到了一线希望,响应号召,抛弃妻子孑身一人来到东北。没有本钱的小林靠着小商贩天生的精明和目光的敏锐,不断把握住各种机会,先是替伪满洲国有权势的日本人经营日本货、大烟土、粮食等生意。短时期内小林凭借大阪小贩几百年抗捐、偷税、瞒报营业额所积累的投机方法,贪污、瞒报为自己积累大量资金。有了资本,小林放开手脚开始大干,他勾结实力派在东北开了几家大烟馆,并兼营日本货、贩运烟土、放高利贷、倒卖军火粮食棉花等日本人控制的物资。半年时间,小林俨然成了腰缠万贯的成功商人。

大阪小贩对经营具有敏锐的眼光,《塘沽协定》一签订,小林就把大烟馆开到了冀东地区。这次在平谷与亲日的民团头子相互勾结,帮助民团购买,因此签订了数目不小的军火、烟土合同。小林返回东北沈阳后,了解到关东军手里控制了大批原东北军撤走时留下的军用物资,为了以极低价格购买军火,小林没有走正常途径,而是打起这些军火的主意。日本军人绝对效忠“天皇”、绝对服从上级的、决不违反规定的盲从个性,使小林到处碰壁。还好在关东军中的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贪财的人。当是关东军中就有一支全部由大阪人组建部队,这些大阪兵继承了大阪小贩的悠久传统,当兵还不忘经商,他们总能找到军规的漏洞,以各种理由倒卖手中掌控的物资。找到自己的老乡,讨价还价一番,终于低价购到了原东北军留下的一批步枪、捷克式机枪、德国造手枪和弹药。

抗日义勇军虽然大部分被关东军剿灭,但仍然有小股抗日武装时常出没偏僻的地方,骚扰、拦截日本人小股的运输队、日本商人的货物。从沈阳到关内路途遥远,为了安全起见,小林托人见到了负责向热河运送物资的大阪老乡,花了不少钱,才打通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运输队长在向热河运送物资的车队里多加了几辆军车,小林的的军火、大烟装变成由部队押送的军用物资。小林为了掩人耳目,也在车上装了不少不值钱的日本货。

从沈阳到热河,没有遭到抗日部队的袭击,由于混装在军用物资的车队里,一路上也没有受到关卡的阻拦,小林开始为他的精明和手段赶到得意。负责押运军用物资的大阪兵们慢慢摸清了小林的底细,他们为自己没有得到好处而感到不满,每到紧要关头他们就会刁难小林,害得他一路之上不仅陪尽了笑脸,请吃请喝还花了不少钱,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但为了挣钱只好忍气吞声。到了热河运输队将物资交接完毕,带队的丸雄小队长做事更绝,他以任务已经完成为由,撒手就不管他了。

小林虽然知道从此处到平谷的治安还比较太平,可是一想到万一要是出了意外,自己辛辛苦苦连坑带骗挣的家业,就要损失大半了。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现找人护送是不可能的,中国人小林是不会相信的,这样一批军火物资,如果走漏风声,各种势力都会不惜冒险的前来争抢。没有武装押运是绝对不安全的。想到自己这次为了降低成本,满过了军方,完全是个人行为,如果出现差错,不仅军方不会赔偿,而且还会受到惩罚。

不得已,小林只好在饭店宴请丸雄小队长,商量武装护送的问题。

大阪小商贩出身的丸雄小队长早就摸透了小林的底细,只不过是在吊小林的胃口,以便要个好价钱。丸雄先以各种理由拒绝替小林继续押送物资,等到小林不得不又掏出保护费时,才摆出一副深受感动,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样子,答应了小林的请求。丸雄对小林说:“这次替老兄运送物资,完全是为了照顾老乡的情面。我为了朋友就豁出去了,不过为了不让上级察觉,咱们不能使用军车,运输的问题就需要你自己解决。”小林心说:“你的长官收了我的钱,已经答应替我送的平谷。怎麽到你这里就变成私自行动。”小林虽然心里有气,但他明白县官不如现管,只好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丸雄。

小林哭丧着脸连连向丸雄小队长敬酒致谢。酒喝到一半,丸雄又向小林提出说:“老兄,这次我擅自做主为你护送货物,要担很大的责任,我不仅要为没有按时归队编谎话欺骗上级,还要堵住手下人的嘴。你出的钱太少了,必须在拿出一点钱给弟兄们,不然,除了麻烦对你我都不好。”因此,狮子大张口把保护费的数目又提高了很多。同是大阪小贩出身的小林和丸雄各施手段一边喝酒一边讨价还价,声音也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在价钱方面双方达成一致。

酒快喝完了,小林和丸雄都喝不少酒。小林最后感谢丸雄说:“丸雄君,这次就拜托你了。没有军队的保护,中途真遇到中国军队的抢劫,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醉酒的丸雄却说:“小林君,你错了。如果中途真遇到中国军队的抢劫,部队肯定不会全力保护货物的。你应该清楚,你的货物没有士兵的生命重要,他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咱们大阪兵是以‘无益的牺牲不要付出’为准则的。”小林一听就急了,借着酒劲骂开了大阪兵,丸雄小队长一听小林的谩骂也急了,两人开始对骂起来。齐振清听到小林和丸雄小队长关于大阪兵好坏的争论与谩骂,微微一笑,低声给手下讲起了日本大阪士兵的故事。

大阪是个商业发达的城市,居民多与商业有关,他们围绕着税收、捐税等问题,几百年如一日和领主斗智斗勇,讨价还价,所谓忠诚,是完全谈不上了。于是,战征中的大阪人毫不否认自己会为“大日本帝国”为“天皇”而死,然而,大阪人却不会急着去“为天皇而死,为大日本帝国而死”,能不死还是不死。看待命令,大阪人也习惯的进行“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他们不会象其他部队那样闭着眼睛执行到底。于是大阪兵内部有所谓“无益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的三不要原则。

日本有个大阪第四师团,代号“淀”,其他的日本陆军师团代号多有尚武精神的象征,比如第二师团是“勇”,第九师团是“武”等等,第四师团这个“淀”字的来源是因为有一条淀川河横穿大阪最繁华的梅田商业区,用这个代号真是既有乡土气息,又带有招财进宝的吉利,属于日军中的资格最老的师团之一,下辖四个联队,标准甲等配备,其核心为第八联队,因在日俄战争中屡战屡败,获得“败不怕的八联队”之勇名。

齐振清讲了许多在日本军界流传的大阪兵如何一打仗就装病,打仗时如何不出力的故事。并说日本军界有人认为商人的本性,决定了大阪人根本就不适合参战。

小林的揭老底和丸雄冠冕堂皇的辩解,似乎在佐证齐振清的说法。

隔壁的吵闹声停息了,齐振清和手下又喝了一阵就各自离开。走出饭店,齐振清发现日本人打扮的的小林爬在饭店门口呕吐着。童心未泯的木英走上前去,用日语逗起了小林。吐了酒的小林清醒了许多,看到一身男孩打扮的木英与自己说话,勾起了对远在在大阪儿女的思念。醉酒的人感情最不稳定,手拉着以为是同族的木英,喋喋不休地絮叨起来。

齐振清本想一走了之,没想到小林拉住木英不放,也就只好走上前去用日语与小林打招呼。不想,小林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非要拉着木英父女到住处聊一聊。不想惹事的齐振清只好把小林送回了住宿的旅店。小林酒后十分兴奋,到住处后死活不放木英父女走。无奈之下齐振清只好有一答无一答地应付小林,在小林的追问下,他给自己编了身份和经历。他告诉小林自己原来是关东军的军官,在与中国人打仗时受伤致残不能再打仗了,复员后留在满洲,接来儿子准备经商。听说冀东地区生意好做,准备带儿子去看看。最后只好留下地址,木英父女才摆脱了小林,回到住处。带人留在住处的孙大勇向齐振清汇报了进关的准备情况。

晚上,酒醒了的小林到齐振清住处拜访,拉着齐振清父女到饭店喝酒。小林听说自称山,本的齐振清有军队背景,受尽了军方刁难他极力巴解、讨好齐振清。小林的心思是,一是山本有军方背景,以后办事就可以事半功倍;二是山本一看就没有经过商,如果与他合作,自己会从他手里得到不少好处。小林喝酒时不停地介绍大烟、军火等生意的利润如何如何高。见齐振清表情冷漠,又吓唬齐振清说:“山本君,进关的路我经常走动,路途中时常有土匪出没,安全得不到保证。我每次运货都要找军方保护才会安全,你们父子人单势孤万万不能单独上路的,我看,你们一定要与我搭伴儿而行。”

摆脱不了小林纠缠,齐振清父女只好命令孙大勇等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父女二人答应随小林的马车队前行。丸雄给小林派了十个日本兵押送货物。齐振清为减少日本兵的怀疑和骚扰,在吃饭时,把带队的日军军曹叫来,向他出示了从警察局抢来的大佐军衔的关东军制服和指挥刀,并吹嘘了一通自己的战功,还有意说了些在日军流传的人和事,以他在日本军校多年和前几年与关东军密切关系所了解的日军内幕,唬住一个小军曹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他的日语水平,和木英日语贵族调调,让日本军曹深信不疑。

被唬住的日本兵,一路上十分听话。小林一看,真以为找到了靠山,更加卖力地拉拢齐振清。急于进北平的齐振清见摆脱不了小林,只好命令孙大勇先赶到关内,勘察地形,在适当的路段骚扰小林车队,自己好趁乱溜走。

七月的天燥热难耐,满山的青绿,潺潺的流水声,让斤斤计较的大阪兵们稍稍提起了精神。小林一会跑前一会跑后地照应着车队,齐振清提高警惕,等待孙大勇的攻击。

枪声响起,按着约定孙大勇没有射杀鬼子,子弹只是吓人地擦着鬼子兵的头皮飞过,爱惜生命的大阪兵们听到枪声后,果然掉转马车,往回就跑。估计已经逃出了子弹的射程才停下马车举枪还击。舍命不舍财的小林为了拦住还在往前走的第一辆车,没有随鬼子兵后退,正在与拉车的骡子抗衡着。前面孙大勇们的枪声慢慢远去了,勇敢的大阪兵们一下来了精神,枪声骤然密集起来。可怜的小林刚刚战胜倔强的骡子,刚刚松了一口气,自己老乡的子弹撞到岩石上又颤悠悠地横飞过来,钻进了小林的右胸。枪声停止了,齐振清与得胜的大阪兵们来到紧紧拽着骡子缰绳的小林身边,小林刚刚将缰绳交给齐振清,身子就无力地摊在地上。

没有办法,齐振清和众鬼子护着小林返回了刚经过的镇子。镇子里的土郎中看了看伤口,无奈地地摇摇头转身走了。被自己同乡的流弹击中的小林慢慢苏醒过来,憎恨老乡和自己的小林明白自己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他不敢再相信奸诈的大阪老乡们,身边唯一可以利用的人只剩下了齐振清一人。

爱财如命的小林不忍心自己坑、蒙、拐、骗巧取豪夺挣来的家财付之东流,他只好向齐振清交代各处买卖的地点、规模、资金、主持人的情况,象刘备临终托孤一样,假惺惺要将所有的生意全部送给齐振清。齐振清表现得十分大度和仗义坚辞不受,小林深知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为了拢住齐振清就提出将自己的女儿许给木英为妻,并将一对收藏的玉佩交给齐振青,让他把一个交给木英,另一个寄给女儿,作为定情之物。交待完毕,小林挣扎着起身给齐振清写了一张全权委托书,并注明全部财产的一半送给齐振清,财产的另一半变卖后寄给自己家人。齐振清只想早一点摆脱身边的鬼子,为了让小林放心的死去,请来日本军曹作保人,大家在委托书上签字画押。那帮大阪兵,听说好处全让齐振清得去了,立刻撒手不管,一个不剩全都回部队去了。刚刚给家人写完遗书的小林一听,又昏死过去了。

爱财如命的小林在几度清醒几度昏迷之后,终于在半夜死去。投机一生,钻营一生,最后终于死在自己最大最成功的投机生意上。

齐振清父女在返回来寻找到自己的孙大勇等人的帮助下,安葬了小林。

急于赶路的齐振清决定就地卖掉小林的日本货,卸下上面花花绿绿的货物,齐振清被下面一箱箱枪弹惊呆了。

意外的收获。共计步枪三百枝、捷克式机枪十挺、重机枪两挺、德制手枪五十把、迫击炮两门,子弹、炮弹数量巨大。另外还有大烟土一千斤。

天意,天意,齐振清把一切都归为老天的保佑。

(为了感谢小林无意中的帮忙,齐振清没有食言,将小林的部分财产变卖,将钱和一个玉佩以及小林的遗书寄给了他的儿女。小林的女儿在日本等待、寻找了山本的公子光一多年。她那里想到山本、光一却是中国的齐振清和齐木英。)

父亲染病

七月的天,象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天是蓝蓝的,风儿似乎早已被火热的太阳烤化在天空中,洒下的炎炎气息幻化成丝丝光晕。得胜的太阳更加恣意地向大地释放着无穷的热量,山石被灼烤得滚烫滚烫。看准时机,躲在山后天边的云慢慢地悄悄地向太阳靠拢,先是一朵朵一块块,似野马似散兵,淡淡的散乱地移动着、靠拢着,慢慢地连成一片,云由洁白无暇渐渐变深变厚。融化了的风也重新聚拢,从天边驱赶着云向太阳杀来,太阳躲闪着挣扎着,一会陷入云的包围,失去光彩,一会冲出包围,骄傲地射着光芒,恼羞成怒的风在云中鼓动着、穿梭着,被激起斗志的云搅动着、翻滚着向太阳发起总攻,太阳似乎屈服了胆怯了,天空暗淡下来。得胜的风肆虐起来,不停向前冲锋,宣告着自己的胜利,树儿摇摆着枝叶发出沙沙的讨好声,弱小的落叶、杂草象汉奸一样谄媚似的在风中跳动着、跟随着,助长了风的淫威。太阳没有真正屈服,在重围中厮杀着,擂起叫“雷”的战鼓,派出叫“闪电”的勇士,一次次撕开乌云的重围,发出震耳的雷声,射出耀眼光芒。乌云的尸体变成雨点哗哗地落下,摇摆不定的树枝吓破了胆颤抖着发出“啪啪”惊叫声,在空中随风得意的杂草、枯叶纷纷落地,沾着泥土随着地上的流水向远处逃去。

天空中依然飘着细雨,穿梭在宁静的山路上,齐振清那份疲惫的感觉随着乌云的滚动慢慢地弥漫了全身,心也渐渐空茫,豪情壮志淹没在丝丝的雨雾中。风早已失去了力气,只是轻轻地吹着,雨丝悄然的稀疏着,地上的雨水流淡淡地流淌着,一切显得犹如遮上面纱,朦胧着,宁静着,也迷茫了。

北平之行可谓无功而返。张学良早已远赴欧洲,失去了靠山,齐振青到处碰壁。如果没有木英这个“张学良义子”相陪,他恐怕真成了丧家之犬。到处是空话、假话,每个人都在敷衍他、应付他。找到的几个能说到一起的抗战派,这些人不是成了被罢了官的闲人野士,就是成了受排挤的对象。为了关外的几百名弟兄,他不得已只好上下打点,他终于得到了“少将司令”的空衔和几张“上校、少校”的空白委任状。粮饷、军需这些实际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

害怕影响士气,他只好对孙大勇等手下弟兄隐瞒了实情,装出一副得到重用的高兴样子。小鬼子小林真是经商的好手,到中国短短一年多就赚到几十万的家底,齐振清决定将小林在关内的部分家产变卖,除了给小林子女寄去一部分外,其余准备充当军饷。有了这些枪和钱,他的部队就能宽松地熬过几年。为了处理好小林的家产,孙大勇等人分别陪同在北平请到的行家到冀东处理小林留下的遗产。

齐振青在北平又延误几天,分别向几个不得志的朋友告别,然后独自带领女儿木英赶赴平谷。他决定此次不带木英返回关外,一是女儿终归是女孩子,现在长高了、发育了,再整日生活在男兵之中实在是不方便。二是,女儿虽然功夫、打枪样样精通,但骨子里是讨厌血腥的。几次战斗,即使是万不得以,女儿也只是巧妙应对,从来没有真正射杀过鬼子。每次战后她都要沉闷几天,甚至夜里还会做恶梦。三是,战争是残酷的,死人是家常便饭,女儿还这麽年轻,准确地说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自己怎麽能让她去冒险呢?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麽对得起死去的妻子和挂念她的姥姥。找个安分疼爱她的丈夫,安稳快乐地生活才是她的归宿。四是,他以送女儿见少帅夫妇为借口才进的北平,如果他再将女儿带回关外,他的话就变成了谎言,谎言被揭破,失去靠山的事实就会暴露出来,他的威信和权威就会大打折扣,失去威信,人心就会失去,失去人心,他还怎麽带兵。把女儿留在关内,他可以编个谎言,一切都好解决。

雨停了,夕阳染红了西面的天空,群山在雨后变得洁净青翠,蒸蒸雾霭把远山近景虚化成一幅图画,似仙境一般。冒雨赶路的父女俩意识到,此时他们早已远离官道,但眼前的景致和清新的小村庄却让他们感到一种安宁。

眼前的村庄处在山谷中,它背靠北山南临溪水,顺山坡走势向上呈龙形逶迤曲折。走过村口的大槐树,石板路在雨后洁净清新,清清的山溪淌过浑圆卵石。迎面和村民温和友好的目光相遇,显得亲切自然。村巷碾盘旁低低地私语着嬉笑着的纳鞋底、搓麻绳的妇人,巷道里搬柴的男丁,闲坐的老人,铡草的夫妻,放学的孩子,每一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时空之中,从容祥和,安逸自然,没有一点关外人的不安和慌乱。

听说他们前来借宿,热情村民的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院落。男主人拎过板凳,走到齐振清面前的时候,用手和袖子轻轻拂试一下,然后递给齐振青。坐在院中葫芦架下的矮桌前,女主人端来茶壶,将清香的热茶递到众人面前。待客之道井井有序,从容祥和,透出阵阵淳朴之风。

齐振清发现,村民的房屋都有一点斜,询问何故,男主人告诉他,这是山村一景,房屋斜转是故意的,这样房门就正对南面两山的山坳。如果房屋不斜房门将会正对山峰。风水上把山峰视为凶险,把山坳视为元宝。房门对准山坳就寓意着“招财进宝”。

山村的安宁、从容、祥和,以及村民的淳朴、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让齐振清产生了一种就此隐居的感觉。如果不是关外还有几百个弟兄盼他早日归去,如果不是小鬼子还在残暴地祸害着关外的百姓,如果不是曾对着妻子的尸体发下报仇的毒誓,如果,如果没有这麽多的如果等待他,浑身疲惫、心灰意冷的齐振清真想在此隐居下来,陪伴女儿在此度过余生。逃避不是办法,他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做,他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弟兄,对得起死去的妻子,对得起....。

黑暗的、光亮的;沉重的、轻松的;高兴的、悲伤的各种感觉纷纭踏至,齐振青感觉自己一会飞上了天空一会又坠落到地狱,身子也感到忽冷忽热,冷时好像掉进冰窖,热时又象进了蒸笼。天明时,折腾了一宿的齐振清感到浑身象散了架一样,怎麽也爬不起来了。他明白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男主人是个古道热心的老人,他找来本家的侄子,远近闻名于郎中于友德。于友德号了脉,把男主人拉到屋外说:“二叔,这位客人病得不轻。一会半会好不了,您看应该怎麽办?”

“你是大夫,又是咱于家的主事人,你说咋办我听你的。不过,咱于家是懂礼法,见过世面的人,对待客人咱不能失了礼数。”二叔很怕于友德失了礼数。

“二叔,我看此人携枪带刀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咱可得小心点,回头别再热一身麻烦。”于友德有所顾虑。

“这你放心,我打听过,他是带兵打仗的军官,这次到咱平谷省亲,不会有啥麻烦。再说,即使是土匪,咱也不能怠慢人家。只要咱们好心对人家,咱们就不会吃亏。”二叔善良仁厚,又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

于友德喊来小儿子于五,一起帮助齐振清搬到于家养病。

养病

这个山村叫清水湾,清水湾自从明朝十几户人家来此定居,几百年来,无论朝代变迁,兵灾战乱,都未受到波及。加之河流从村前流过,村里的土地基本是水浇地,十分地肥沃,村里人的生活显得安逸富足。村子的住户也由原来的十几户繁衍成一百多户五百多人。于郎中家不是清水湾的老户,先世祖先在别处行医,虽然医术不高,但也衣食无忧。到了于郎中――于友德的太爷爷时,太爷爷为了把医术提高,远赴保定府拜著名的“梅二”先生为师。于友德的太爷爷跟随名师不仅学到了精湛的医术,而且精通“看风水”。阴宅、阳宅样样精通。“梅二”先生一派的“阴阳”之术,讲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切作派高深莫测。他们的主顾多是富贵人家,平常人家是一概不与理睬。凡为人点者,必然要经过四个步骤,一为“觅龙”,然后“察砂”,三为“观水”,最后“点”。“梅二”先生的一派,每次为死人“阴宅”点的,都以“好”、“准”著称,同时他们“点”每次都会发现“祥瑞”之物。能够请他们看阴宅的人家必是大富大贵人家。

天下哪里会那麽多带“祥瑞”之物的好,这只不过是“梅派”传人使出的伎俩。他们首先在富贵人家祖坟、田地周围秘密勘察,“觅龙”、“察砂”、“观水”、“定”找到大富大贵的坟,然后在坟下偷偷埋下刻有篆字的石碑或铜牌等“祥瑞”之物。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几十年,埋藏“祥瑞”物品时在土地中留下的痕迹早已被雨水冲没,活土变实,一切都象是天意。人都会生病,精通医术的传人们以“名医”的身份结交未来的主顾,然后逐渐露出“梅派风水大师”身份。五年、十年、二十年,人总是要死的,主人一死,看阴宅的任务自然落在他们身上,推托一番,把价钱抬的高高的,然后作足文章,“点”后,意外的发现,总是使主顾欣喜若狂,奖赏往往比酬金要高出几倍。由于确实有真才实学,他们点的,其他风水大师也都承认确实是好。经年积累,他们会象长白山的“老参客”一样,手里有一张标注着“宝”准确方位地点的风水图,随时等待出得起高价的主顾。于家在那一辈开始发家。“梅二”先生一派“风水术”得以延续的的根本在于“医术”、“风水术”的相互配合,二者缺一不可。因此对传人的要求及高,传人必须是绝顶聪明之人,首先要精通“医术”,只有变成名医才能学习“风水术”;“风水术”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会成为嫡传门人,才可以为人看风水。不合格者只能行医,不得再看风水,因此“梅二”先生的传人都有“半仙”的称谓。

走过千山万水的于友德的太爷爷最终看上了清水湾,他认为如果不遇到千百年一遇的乱世,这里都不会遭到刀兵的侵扰。为了子孙的安宁,他把全家迁到这里,依山势水行,盖房修院,为自己在选定了“坟”。临终告诉儿子:自己一世为人看风水,以有泄露天机之嫌,后世不得再为人勘看“阴阳”二宅,当以行医济人为责。于家嫡系后人不忘祖训,除了置办了几百亩水浇地,租给他人耕种外,几代人都以行医为主业。

齐振清得的是疟疾,俗称打摆子。三日发作一次,发作多在早晨,持续4~6小时。为了防止传染,齐振清被隔离在于家的东厢房,木英则随于家夫妇住在正房。每天于友德都要先给齐振青号脉,小儿子于五在根据病情,配药熬药,熬好药后,他在亲自替齐振青喂药。见于家三口热情地照料自己父女,齐振青心感不安。

“于大哥,咱哥俩素昧平生,你们一家三口这样照顾我们父女,实在让我于心不忍。”

“齐老地,这也是缘分。如果你们不是走错了路,我一辈子恐怕也不会高攀上你。你就放心地养病吧!你的孩子挺招人待见,我们家都喜欢她,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你老儿子也不错,小伙子认账的精神,年纪轻轻有精通医术,待人也热情勤快。你老哥真是有富之人。”齐振青对于五赞不绝口。

“于大哥,我姐姐离此不远,你能不能找人给他们带个口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养病。”

齐振青的姐姐姐夫来了,他们都是知里知面的人。他们首先感谢了于家对内弟父女的照顾,然后提出将齐振青接回自家将养。齐振青病情还没有转轻,不一搬动,还须在于家静养几日。最后,齐振青的姐姐留了下来。

旗人家的姑娘一般从小在家时就参与家庭的迎来送往,孩生日娘满月事事清楚。从小丧母的齐振清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姐姐象母亲一样疼爱齐家这唯一的根苗,姐姐干净、利落为人得体但老例也不少,齐振清从小就怕姐姐几分。

姐夫走了,姐姐看着弟弟伤心地哭了。姐弟两人唠了会嗑,听了弟弟几年来的遭遇,姐姐即心疼弟弟,又抱怨弟弟有些事作得不妥:“你心里还有你这老姐姐吗?木英妈一死你就应该把她给我送来,姐姐是养不起她?还是教不好她?你咋能让我的大侄女跟你一起受苦受罪?你是干大事的人,带个孩子在身边即劳心又分神,你和木英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对不起死去的爹妈。这回病好了,木英就留在我身边,过一两年,我给她找个好婆家,你也能安心干你自己的大事。”齐振清听到姐姐不停地抱怨声,心里暖融融的,姐姐是真心疼爱自己。木英交给姐姐,她就有了安身之处,自己就能安心地打鬼子去了,就是战死沙场也没有牵挂了。

齐振清的病在于郎中的诊治下,在姐姐的照顾下渐渐康复,木英也搬到东厢房跟父亲住在一起。天性活泼好动她早已和于家混熟,有时还会仗着于家夫妇的宠爱欺负大她两岁的于五,当然这些欺负也只不过是一些类似小女孩撒娇使性子的小把戏,十六、七岁的于家老五反而越来越宠爱她。

明天就要离开于家,姐姐坐在齐振清的身边看了看已经睡熟了的木英,对弟弟说:“木英长大了,该找婆婆家了。你这个当爸爸的有什麽打算?”

“唉!这要是少帅夫妇在,也能找个富贵人家。”齐振清感慨地说。

“你别把心思放在当兵的当官的身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当兵的自身都难保,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年轻轻就守寡,要遭多少大的罪。女人就图一个安稳,家庭好、男人知道疼人就一切都好。”姐姐深有感触地说。

“富贵人家的男人靠不住,现在有权有势的人娶小老婆、包戏子、养婊子什麽花花事都做得出。我不在木英身边,以木英的性格,不定闹出什麽事,没有娘家人做靠山,不知会受多少委屈。我看还是找一个衣食无忧安心本分的人家吧。”齐振清说。

“弟弟,你觉得于家咋样?”姐姐低声地说。

“这家人品还不错,不知到家景咋样?”

“于家老五人长的挺精神,又懂事。他给你端药递水,照顾多周到。我刚来几天,就大姑长大姑短,就像亲侄子一样,这样的人为人处事绝对错不了。他比木英大两岁,我看他对木英十分宠爱,对木英言听计从,以后准是个会疼媳妇的好男人。听说他医术也不错。家有万贯,不如有一技在身,日后的日子错不了。”姐姐看看弟弟没有反对,又接着说:“清水湾山好水好,就连风水都好。听说,这里几百年都没有遇到过兵灾。嫁到这里,哪怕遇到乱世,也不用东躲西藏。这年月,这样的地方越来越少见了。”姐姐好像对于家庭有感情,极力述说这里的好处。

“于家一共五个儿子,老大、老三在北平干事,老二、老四在平谷三河开药铺都已经挑家另过,只有老五没结婚跟父母过。听说老于家在这一带也算是阔主,光水浇地就有好几百亩。于郎中公婆两为人都挺随和,不象事多的主。这些日子他们对木英也挺好,我告诉他们木英为了躲兵灾才把头发剪短,从小识文断字,又和你出过洋,还被张少帅任了干女儿,他们都夸木英有福气,眼馋的很。不过我没提木英舞枪弄棒的事,毕竟是女儿家,让人听了觉得没家教。木英要是嫁过来,多带点嫁妆,他们是高攀咱家,以后受不了气。”姐姐唠叨着。

“打听打听再说吧,要是合适再让媒人提亲。峪口的买卖当嫁妆也行,找人好好经营,够他们衣食无忧。”齐振清有点被姐姐的话打动,想起小林在峪口还有一处买卖没有处理,随口说了出来。想想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能草率决定,就打了个哈欠示意姐姐先睡觉。

议婚

齐振清从未到过姐姐家。姐姐的公公和父亲同在东北为官,两人脾气相投,为儿女定了娃娃亲,姐姐十五岁就出嫁了,在东北成的亲,后来随丈夫付丙德返回关内老家。虽然姐姐在他结婚的时候回过东北,但齐振清还没来过付家。

付家在胡家庄算得上是望族,家境宽裕,人缘也好。亲娘舅来了,又是当官的,家里长辈、村里的乡绅都来看望,外甥和媳妇象对待父母一样孝顺齐振清。一切让齐振清和木英感到亲切和温馨。

于友德很会办事,带着小儿子于五以复诊的名义来过付家几次,爷两个与付家上下都很谈得来。付家都看好于五,齐振青的姐姐也做通了齐振青的工作。姐夫托人打听了于家的底细,结果令人非常满意。

两村相隔几十里路,但毕竟同属一个县,托请的媒人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于家爽快地答应了提亲。其实于家对木英早已有意,只是碍于地位门庭不同不敢先提出来,怕别人说他们高攀。现在齐家主动派媒人前来提亲,他们当然立刻应承下来。

齐振清根本搞不清婚嫁的礼仪、习俗,一切都交给姐姐姐夫全权操办。

婚姻是人一生的大事,虽说当时一切都由父母做主,但讲究的礼仪和规矩有时也限制了父母的权利。议婚的第一件事就是过门户帖,过门户帖就是两家各用红纸折子,上书姓名、年龄、籍贯、三代、名号、官职,等于是以书面形式各自介绍自家庭和男女的情况,双方都满意后才会往下进行。第二步,称为“相家”或“相姑爷”,媒人陪同女方父母到男方家里进行实际考察,考察男方的家境和未来姑爷长相为人,女方满意后再进行第三步。第三步,称为“换小帖”,换小帖就是男女双方各用一红纸帖子,写明生辰八字,请阴阳先生批八字,主要是看男女属相是否相合。命相有所谓“十二属相相合”说法:“青兔黄狗古来有;红马黄羊寿命长;睡鼠黄牛两兴旺;青牛黑猪喜洋洋;龙鸡更久长。”此外,还有所谓“十二属相相犯”的说法:“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龙兔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不是相冲的马与牛、羊与鼠、蛇与虎、兔与龙、鸡与犬、猪与猴等属相就可合婚。如果八字属相相合就是好婚姻;如果不合,则一般婚事就此作罢。一般情况下,算命先生根据“乾造”(男方)和“坤造”女方)的生辰八字及属相,写出鉴定(如“子与丑合”等),再根据“黄道吉日”和喜神方位,择定迎娶日期,并将这些东西写在一个红纸折子上。这个红纸折子,就是所谓“龙凤帖”。在传统婚制中,这个“龙凤帖”特别重要,它相当于今天的结婚证书。只有取得了它,才算完成了合婚手续。第四步,称为订亲,过彩礼,双方的亲事以彩礼的形式固定下来,一般到了这个地步,婚姻就不会再发生变故。第五步,称为下通书,男方将婚期、新娘上下轿时辰、禁忌写在红纸折子上,带礼品送到女方家里,新娘到时就按写好的规定行事。

于、齐两家虽然都见过两个孩子,对彼此的家庭也都满意,但各种仪式还要按规矩举行。“过门户帖”、“相家”、“换小帖”。木英和于五的八字相合,婚事确定下来。最后齐振青和姐姐、姐夫又随媒人到于家定亲,写下了“龙凤帖”,婚礼订在木英满十六岁时再举行。下了聘礼,一切安排就绪,木英的婚事完全确定下来。

齐振清了却了心事决定返回东北。临行前,于郎中和于五赶来送行,付家安排酒席请来陪客招待于家父子。将要远离女儿,也许会战死沙场,女儿虽说确定了婆家,但日后生活怎样,是很难预料的,会不会受气,会不会受委屈,一切都很难预料。齐振清心里惦记着女儿的将来,心里放不下女儿。酒席宴上他喝多了,拉着于郎中的手说:“亲家,我是个军人,我得先顾国家,顾不上自家了。现在我女儿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就是战死沙场,我也没有什麽牵挂了。木英就交给你了。孩子还小,有什麽做不到的地方,你和亲家母一定要多多担待。木英是我的心头肉,别让孩子受屈。”说完竟给于郎中跪了下来。慌得于郎中也赶忙跪下说:“亲家!你放心吧,如果我让孩子受屈,我不得好死。”

“大喜的日子,不许这样,快起来。”姐夫搀起了两人。

安顿好木英,齐振清又向姐姐、姐夫千叮咛万嘱咐,留下了不少的钱财给木英做嫁妆,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女儿和亲人独自返回东北,从此踏上不归路。

远离了战火,远离了奔波,远离了鬼子,木英的生活安宁了。与于家订亲的时候,木英还不太明白这是决定她终身的大事,每当遇到父亲和姑姑商量她的婚事,还会像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充满好奇。几个表嫂经常拿她逗乐取笑,她也会不知害羞地与她们争辩打闹。

姑姑一家都很疼爱木英,姑姑为了木英的将来考虑,她逼迫她学做针线女工。在几个表嫂的嬉笑宠爱中,木英并未觉得枯燥和乏味,从中找到了女孩家的乐趣。生活真的安宁了,恶梦再也没有打搅过她,梦中虽然多次梦到父亲,但都是亲切安详的样子。

农村的业余生活是枯燥的,习武成了年轻人农闲时最大的爱好和消遣。红枪会、大刀会,拳房、跤房盛及一时。农闲时,月色明亮的夜晚,院内、场院里都会聚集一些年轻人,他们习刀、练拳、舞动大枪。年轻好胜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也会借比试拳脚,显示自己的功夫和勇力,取胜的会觉得骄傲得意,输了的也不会气馁,加紧练习,找机会再赢回面子。习拳练脚不仅强身健体自娱自乐,还能发泄他们的烦闷和浮躁,避免到外面去惹事生非,老人们往往会大力支持,还会全力提供方便和指导。

付家上几代人做过武官,习武成了族人的业余爱好,他们的功夫不像其他普通拳师的花拳绣腿,完全讲究实用。姑姑是严厉的,就看几个平时能干的表嫂们在姑姑面前恭恭敬敬不敢张扬的样子就能知道。表嫂们不练,姑姑不发话,木英也就只好看看而已了。她不敢加入表哥们的练武行列,只好在旁边观摩。天生好武的木英在偷偷观摩的过程中,看出付家人练习的拳术、枪术、棍术、刀术和飞刀,都有独到之处。技痒难耐,木英经常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偷看来的功夫。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付家兄弟在院中各自演练了拳脚,然后又各寻对手进行比试。得胜的三表哥显得神气活现,等着父亲的夸奖。这时,与木英混熟了的付家堂妹付金娥走进了院子,看到三哥神气的样子说:“三哥,又不知姓啥了吧?你的功夫还没我好哪?你神气个啥?不服气?咱俩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我还怕你个黄毛丫头。”说完,将一条棍子递给了付金娥。

金娥的招式虽然精熟,但功力不够,在三表哥的故意相让之下,勉强支撑一会,也就败下阵来。

“不跟你玩了,你就会欺负我。”金娥撒娇地说。

“二大妈,您说是不是?您给评个理。”金娥晃着木英姑姑的手臂说。

“就你能,姑娘家家,学那些有啥用?”木英姑姑用手轻轻地点着金娥的脑门笑着说。

“就是,你们姑娘家,学这些有啥用,再说了,就是学,也学不精,学不好,净瞎耽误功夫。”木英三表哥接过话茬得意地说。

“哼,你瞎能个啥?这里就有比你功夫高得多的。”木英姑父训斥儿子说。

“是是,不过,这里除了您,其他人都是我手下的败将。”三表哥不服地说。

“除了你爸,这里还有人能打败你。”木英姑姑插嘴说。

“谁呀?我不信。”三表哥看着众人说。

“木英。不说别的功夫,就用咱付家功夫她就能打败你。”木英姑父态度认真地说。

木英这时才明白,为什麽每次自己偷练时遇到不懂的地方,姑父在晚上总会给表哥们讲解相关内容,姑父实际在暗中指点自己。木英偷偷看了看姑姑,姑姑假装不知地说:“我可没让你姑父指点你。”

“木英,跟你三表哥比划比划,让他见识见识真功夫。”姑父说。

几个月的随父争战,木英的个子长高了,现在虽然身体看上去还显得瘦弱,但个子已经比一般的女孩高,与成年的三表哥不相上下。

比试相当激烈,如果不是木英技艺精湛,实战经验丰富,单凭付家棍法她还真打不败三表哥。赢得了胜利,木英得到了更多的疼爱,付金娥成了木英的崇拜者,整日围着木英问东问西。木英就给她讲了许多在日本的见闻,讲了日本鬼子在东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暴行。有时姑父、表兄们在练武之余也让木英讲上一段,大家对日本鬼子是又恨又怕,心中又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象东北人一样生活在战乱之中。

木英在安逸快乐中成长着。

“木英,快回家看看吧。你的小女婿来了。”付金娥拽着木英跑出自家的门。

“木英,我们都看到了,小伙子大高个,人长的精神,模样好看,真是一表人才,你真有福气。”

“木英,小伙子是干啥的,斯斯文文,跟你真般配。”

“木英,听说小伙子家有房子有地,日子滋润,你真有福气。”

在大家的逗笑夸奖声中,情窦未开的木英心里泛起一种甜甜美美的感觉。她不懂婆婆和丈夫的实际意义,听到别人对未来丈夫的夸奖和赞美,心中十分得意,她有一点向往有婆婆,有丈夫的生活。

姑姑的督导,表嫂们的表率作用,头发长长了的木英越来越象大姑娘了。听多了表嫂们的切切私语,木英知道了许多女儿们的秘密,情窦初开,美好的生活让人向往。

新婚

婚嫁之事最为繁琐,木英的姑父、姑姑代替了父母的职责,一切在他们的操持之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作为主角的木英反而成为了旁观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祖宗定下规矩。于家送来了通书,新娘上下轿时的时辰、禁忌都写在喜庆的红纸上。上轿时辰订在甲戍年丁丑月已亥日辰时,即1935年1月23日农历甲戍年腊月十九日八时。“三、六、九”日是结婚的好日子,本地的习俗,老祖宗传下来的。

腊月十八,木英结婚的前一天。付家像嫁自家的女儿一样,早已忙碌起来,搭棚起灶准备酒席。虽然只是内侄女,姑姑为了不委屈木英,除了嫁妆比一般人家置办的多以外,酒席也象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大操大办,齐振清临走时,留下了足够的金钱,家人也没人反对,都高兴的忙碌着。付家是富裕人家,“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俗语应验了,远近的亲戚、族人都来贺喜,礼品、礼盒、“填箱”的礼物堆的一大堆。木英在人们的夸奖、摆布下心里美滋滋的。

腊月十九早晨,天还没有亮,付家人早早起床,等待迎亲的队伍。木英被三姑六婆众多女眷围坐在炕头上,人们七嘴八舌介绍经验,指点木英嫁到婆家以后怎样做才不会受婆婆气,怎样才能讨婆婆、丈夫的欢心。人们观点不一。有的说,到婆家后,要逆来顺受,言听计从,不要耍小性子,招婆婆厌烦;有的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定要从开始就要硬气起来,以免一辈子受气。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木英被人们说糊涂了,兴奋的心情中夹杂了一点不安。

唢呐声由远及近,院子里热闹起来,透过窗户的缝隙木英看到由院门外进来八个吹鼓手、六个打红灯笼的、两个夹着毡子的、两个迎亲的和抬轿。迎亲的送来了红棉裤、红棉袄、缎子面的棉被、小圆镜、红腰带、黑老羊皮袄后。送亲的两个长辈和吃喜酒的四人将迎亲的人请到东屋喝茶聊天。木英在全和人的指点帮助下,坐在迎亲人送来的棉被上,一件件穿上红棉裤、红棉袄、系上红裤带、穿上绣花鞋、揣起小圆镜。全和人一边帮忙一边解说,红裤带是辟邪的、小圆镜是照妖镜、黑羊皮袄也是辟邪的。

迎亲、送亲的吃完酒席,付家的一个叔叔将蒙着盖头的木英抱上轿,木英象征性地哭了两声。鼓乐声中花轿被抬了起来,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木英有一种说不出感觉。她不时掀开盖头,透过轿帘缝隙向外张望,两个挟毡子的人十分忙碌,他们各拿红毡一块,遇到井、庙、坟、河就用毡子遮拦;遇到出殡的就说:“今天吉祥,遇上宝财(材)了!”;遇到其他迎亲队伍时,立刻通知木英在轿中站立,以图吉利。

几十里的路,让轿中的木英感到无比漫长。听到清脆鞭炮声,木英看到花轿已经到了于家门口。花轿没有落地,木英感觉花轿三起三落,她听姑姑说这是“蹲性子”。花轿终于停稳,新郎张弓搭箭照花轿射了三射(射煞)后在前导引,木英被女眷扶下花轿,喝糖水(嘴甜),走红毡、跨马鞍(平平安安),迈火盆(熏煞),进了屋子。在大知宾的主持下,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木英被全和人搀进西屋洞房。木英蹬着炕沿下的高粱口袋上了炕(一步登高),坐在炕上的凳子上,新郎用弓将盖头挑下。木英与熟悉而又陌生的新郎对视一眼,羞涩地低下了头。一对童男童女用白葱在新娘头上象征性地擦抹几下,全和人开始为新娘“开脸”、“上头”。

开席了,新郎于五、新娘木英由“拉拜的”长辈相陪,先拜见公婆,然后一一给围坐在酒桌旁的亲朋中的长辈敬酒上拜,长辈们说着吉祥话将拜钱递到了木英手里,木英和于五道谢后将拜钱放入“拉拜人”端着的喜盒中。

夜已深,新郎新娘开始吃子孙饽饽长寿面,窗外一个男孩大声地问:“生不生?”,木英按规矩羞涩的应道:“生”。早生贵子吗。

一切都在按规矩进行着,木英在盲从中感到新鲜刺激。下一步该怎麽办?木英有点紧张,按表嫂们传授的经验,她在炕头并排晤了两个被窝,自己躲进头一个被窝,红着脸悉悉嗦嗦地在被窝中脱下棉衣棉裤,身上只剩下绸缎内裤和红色肚兜。木英闭着眼睛侧身向东脸冲墙壁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窝中,没有晤暖的被子让心情紧张她感到身子有些僵硬,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身后传来悉悉嗦嗦的脱衣声,一切都安静了,屋子里只剩下一粗一细的呼吸声。木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卧着,突然身后的被子一掀,凉风吹在后背上,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粗重的呼吸声近在耳边,呼出的气体暖暖地吹在脖子上,心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静静地等待,两个手指轻柔地搭在自己柔嫩的右臂上,呼吸声变得轻了没了,两个手指轻轻地迟疑地向下慢慢地移动,木英的心随着手指的移动一下一下地收紧。突然木英感到自己浑圆乳房被一只大手轻柔地盖住,下意识地,她的左手隔着肚兜抓住了那只颤动的大手,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抓住。大手犹豫了一下,猛一用力,木英“嘤咛”一声身子一下靠在了后面温暖的怀抱中。木英有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大手开始疯狂起来,两个白皙的乳房被用力地揉搓着。木英感到身子燥热起来,rǔ头也开始变硬了。难道这就是表嫂说的“周公之礼”吗?大手突然离开自己的乳房,木英感到心里一空,头被抬起,一只手臂从脖子下穿过,身子被紧紧地抱住,两颗心“嘣嘣”地跳着。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木英在兴奋中被动地接受着、感觉着。

木英被外面的响动声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木英知道自己今后将跟这个大名叫于春山,小名叫于五的男人生活一辈子。想想昨晚上的一切,木英的脸红了起来,结婚的感受真是与其它感受完全不同。木英听到外面人们起床的声音,用手轻轻地推了推丈夫于五:“哎,该起床了。”于五醒来,看了看怀里的新婚妻子,脸一红不知说什麽好,木英用手刮了一下于五的鼻子轻声地说:“昨晚上象恶虎一样,今天起不了床了。”于五心神一荡,翻身将木英压在了身下,木英红着脸指了指屋外:“嘘!小声点,有人起床了。”

穿好衣服,木英掀起炕上的被子,突然发现婆婆交代特意铺在褥子上白床单沾上点点桃红,急忙拽住丈夫,用手指了指白床单紧张说:“床单弄脏了,你妈说,今天她还要这个床单,这可咋办呀?”当医生的于五用手点着木英的脑门说:“傻丫头,弄脏就对了,如果没有弄脏,我还不要你那。”说完拿着桃花点点的白床单向东屋父母的房间走去,一会又拿着床单回到西屋对木英说:“没走的近亲们都看到,妈让你自己收好。这是你的清白,要压在箱子底下。”

快乐生活

一切都按礼数规矩行事。腊月二十二“回门”和“三天看妈”一起进行,姑姑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姑姑家也自然成了木英的娘家。木英与新婚丈夫于五早早起床,家人已经套好了马车,送给姑姑家的礼物已经装在马车上。于五的母亲不停地叮嘱着儿子,交代应该遵行的礼节,以免因礼数不周被付家小看,她还提醒木英要多照应自己丈夫。毕竟已经成了夫妻,一家人吗,丈夫失礼,妻子脸上也无光。

“现在世道不宁,五儿子把大枪带上,要是万一遇到土匪,也有个趁手的家什。路上小心一点,早去早回。”于友的手里提着大枪追出了院门。

大枪横放在马车,丈夫于五赶着马车,木英揣着袖子坐在马车上的被子上。几天的亲热,早已使两个陌生人变得象是上辈子就认识一样,没有了拘束,处处变得亲切暧昧。看看四周没有行人,天性活泼好动的木英一下趴在前面于五的背上,双手搂着丈夫的脖子,俊俏粉嫩的脸蛋紧紧贴在于五的脸上,亲昵地说:“哥!你冷吗?”。不知从什麽时候起私下里木英开始称呼于五为“哥了”。于五紧张地看看四周,发现没有行人,胆子一下大了起来,转身将木英抱在怀里,双手用力将木英的上身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大嘴在木英的俏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木英用小手捶打着于五的肩头撒娇地说:“不吗!你欺负人,不来了,你真坏。”于五看到木英娇憨可人的模样,心神一荡,又使劲地亲了几下妻子说:“欺负人,你不就喜欢我欺负你吗?”木英不依地用拳头捶打着于五,低声地问于五:“哥,你喜欢人家吗?”于五假装糊涂故意问:“人家?人家是谁?”木英急了用手拽住于五的耳朵急切地说:“人家就是我,就是本姑奶奶,齐木英。”于五一边用力抱紧木英一边假装求饶:“姑奶奶饶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人家是你,人家是齐木英。”木英又用手轻轻地拽了拽于五的耳朵不依地说:“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人家?”

“喜欢,喜欢。”于五一边作势要亲木英的脸蛋儿,一边连忙回答。

嬉笑打闹的两个人,突然被前面二十几米地方窜出来的三个人下了一跳。木英羞得满脸通红,把头低的低低的,不好意思看前面的人。

“站住!给老子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开枪了。”窜出来的三个人见马车没有停下,高声喊叫起来。

“不好了!咱们遇到土匪了。”于五一边岔着声提醒木英,一边慌乱地伸手去抓横放在马车上的大枪。第一次遇到土匪打劫的于五拿起大枪,却怎麽也拉不开枪栓。出于对妻子的疼爱,于五本能地将身体挡住木英,希望能用他的身躯保护妻子。

本来很害羞的木英听到前面窜出来的人是土匪,立刻恼羞成怒。她一是恼怒这三个土匪打断了她的好事,二是恼怒这帮土匪害得她白白不好意思了一场。看到丈夫将身体挡在她的身体前,她感到一种亲切和幸福。见丈夫手忙脚乱,木英伸手夺过大枪,端起大枪的同时已经熟练地拉开了枪栓,连瞄准都不用,“啪”就是一枪。

三个蹿出来的土匪,只有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单发的独子撅手枪,其他两个人手里提着大刀。看到于五从马车上抽出大枪,三个土匪也下了一跳,他们也没想到对方会有准备。

木英随手一枪,就打飞了持枪土匪的帽子。那个土匪被吓得一扣扳机,枪里唯一的一颗子弹飞上了天空。“啪!啪!”又是两枪,另外两个土匪的帽子也被打飞了。

拉枪栓、退弹壳、扣动扳机,三颗子弹在眨眼之间射出枪口。三个土匪和于五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快的出枪动作。

“姑奶奶,饶命啊!”三个土匪腿一软,跪地求饶。

“滚!再让姑奶奶看到你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打你们的帽子了。都给我快滚!”木英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一样,高傲地训斥土匪。

“英子!你真胆大。你不怕土匪开枪打你?”看到土匪跑远,于五关切地问木英。

“傻五哥,你不明白。土匪就有一只枪,那把破枪只能打一发子弹,而且射程有限。这麽远的距离,就是神枪手也打不中咱们。再说你老婆是有名的神枪手,快枪手,这几个小毛贼,我根本不放在心里。你放心,我心里有底。”木英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你别吹了,你打枪快是快,可没有一发打中土匪的身体。”于五看到老婆神气的样子,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地感觉,嘴上不自觉地表露出来。

“嘁!我是不想伤他们。他们一看就是小毛贼,打伤他们,有损姑奶奶的名声。你别不服气,有本事你三枪都打在他们帽子上,而不会伤着他们吗?”木英突然意识到于五是在找面子,她把枪往马车上一放,身体向前一扑,一把搂住了于五的脖子,峻峭的脸蛋紧紧贴在了丈夫的脸上,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

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两个人的兴致,两个人说笑着打闹着向前赶路。几十里的路程,在打情骂俏中变得短了近了,转眼就到付家。临近家门,木英叮嘱于五不要跟姑姑姑父将刚才打土匪的事情。她怕礼数多的姑姑责备她。

姑姑、姑父和陪客们将新姑爷儿于五迎进东屋,沏茶到水,热情款待。姑爷是“上门子客”,待遇自然要高于一般亲戚。木英被让到西屋炕上,几个表嫂围着她问东问西,有问婆婆对她好不好,有问丈夫对她疼不疼,有问她生活习惯不习惯的。三表嫂问她:“木英,当新媳妇好不好?”木英随口说道:“好。”几个表嫂“轰”地笑了起来,木英一下明白过来表嫂问话的含义,脸一下变成了大红布,用手捶着三表嫂的后背说:“好不好你自己不知到,就知道欺负我,回头我让三哥收拾你。”三表嫂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大姑娘家没一点稳重劲,你姑姑说过你多少次。你看你,出门化妆,扑上粉时以后就不要玩猫,你出门前又玩猫了吧?”木英说:“没有啊,我扑完粉,化好妆就上车往这赶,没玩过猫。”

“没玩猫?”

“没有。”

“真没玩?”

“真没玩猫,到底咋了?”

“咋了?净瞎掰,没玩猫,你脸上的粉是谁舔的,一道一道的,象个花脸猫。”木英一怔,立刻明白过来,抓起炕上的枕头砸向三表嫂,对着哈哈大笑的亲戚们急忙辩解说:“我,我,我忘了,出门前我是抱了一会猫,脸可能是猫不小心舔的,我,我,我没在意。”

“刚结婚就不老实,编,编吧。”三表嫂一手捂着肚子笑一手往脸盆里到着热水。

“洗洗吧,回头再编。”

“反正是猫舔的,信步心随你的便。”木英洗完脸继续向三表嫂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谁也没说不是猫舔的,不是猫舔的难道是人舔的吗?”

“你爱咋想咋想,我不在乎。”脸上发烧心中得意的木英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新婚的木英即是众人关心的对象,又是大家调笑的目标。话题轻松逗笑。

“木英,你听过‘傻姑爷’的故事吗?”

“平谷西边十里有个岳各庄,岳各庄有个叫福林的,结婚时只有十三岁。人不傻,只是岁数小,还不太懂事。头一次到老丈人家去拜年,陪客们自然热情招待。‘姑爷喝茶!’,茶水斟满,福林一口喝光。‘姑爷喝茶!’,茶水斟满,福林又一口喝光。姑爷喝茶!’,茶水斟满,福林只好再次一口喝光。开始时是真渴,后来害怕失礼,陪客真满意杯茶,他就喝光一杯。天亮时,新媳妇一摸旁边的褥子,发现褥子被尿的精湿,新郎官却不见了踪影。大舅哥一路寻找,发现福林跑回了家里。福林正在向父母哭诉:“人家越不想喝茶,他门越劝我,把小肚子喝的‘嘣嘣”的。”

“我也有一个傻姑爷的笑话。”不知道什麽时候溜进屋里付金娥也乘机说了个笑话:

“姑爷上炕。”

“爬着哪。”

“姑爷喝酒。”

“端着哪。”

“姑爷吃菜。”

“挟着哪。”

“姑爷,挟菜不能连箸。”

“我哥叫连柱,我叫狗蛋儿。”

“小丫头片子,你也敢编排我,看我将来给你找一个又傻又憨的小女婿,让他天天尿炕泡你。”付金娥被木英按在炕上动弹不得。

“不要,不要。我不要傻女婿。我的女婿才不傻呢。”手脚动弹不得的金娥肉烂嘴不烂。

“小丫头片子也想女婿了,好,你女婿不傻。”木英趴在金娥的耳边说起了顺口溜。

“金娥金娥你别急,明天给你找女婿。”

“金娥金娥你莫慌,你的女婿真叫棒。”

“下雨知道自己被,吃饭不用金娥喂。”

“晚上睡觉不尿炕,早上被子不用晾。”

金娥挣扎着用手去捂木英的嘴,嘴巴不听地说:“不听,不听。你就知道欺负我。”“三嫂子,你听说过教书的女婿到丈人家拜年的故事吗?”木英放开金娥把矛头指向了三表嫂。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又想编排你三哥了吧,我没听说过,不过我不想听。”

“瞧你哪小心眼,谁说我要编排教书先生。你爱听不听,我又不是说给你听的。”木英不管三表嫂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从前有个傻丫头,嫁了个教书先生。三天看妈时,为了显摆自己,问自己的丈夫咋样说才象教书的,丈夫说:先生爱说之乎者也,爱用‘古”字。一路上,丈夫给傻丫头举了好些例子。一进娘家门,傻丫头就对迎出的爹说:爹啊,爹啊,我跟您姑爷刚睡两宿觉,就会教书了。傻丫头不管别人,指着老槐树说:树者古木也。老爹一听,自己的傻闺女还真说对了,就没有言声。一进屋,傻丫头指着旧桌子、字画说:桌者古案也,画者古字也。老爹想见好就收,指了指端茶进来的丈母娘,意思是要女儿别说了,快帮怀孕的丈母娘到茶。兴头正高的傻丫头见老爹用手指自己的母亲,就说:母亲者鼓肚也。”

“你们猜,傻丫头爹说啥?”等大家笑够了,木英问大家。

“傻丫头爹说啥?“三表嫂见木英没有编排教书的丈夫就急切地问。

“傻丫头爹指着女儿说:凤英啊,凤英。你以为跟了教书先生,你就不是傻丫头了。”木英看着这三表嫂说。

“好你个小丫头,你敢情是在编排我那。”名叫“凤英”的三表嫂到给气乐了。

离开付家,木英随丈夫回自己的新家。一路之上,木英给丈夫于五讲了许多“傻姑爷”的故事,逗的于五笑声不断。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沥沥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单九”、“谢知”添人进口的于家忙完婚事的所有的程序,又开始忙碌着准备过年。

于家是个大家庭,平时在外忙碌的四个儿子,过年时都带着妻儿回家团圆。新婚燕尔的木英,融入在二三十人的大家庭里,不仅快乐而且感到新奇。“除夕守岁”,从来不看重钱财的木英拿出私房钱给每一个孩子都包了一个大红包,作为孩子们的压岁钱。得到实惠的几个嫂嫂对她立即高看起来,有话没话都愿意跟她套近乎。

大年初一,按着习俗,刚过门的木英要到村中不出五服的本家去给长辈拜年。想起二爷对父亲的照顾,木英自掏腰包给二爷包了包点心和一坛好酒。高兴得二爷老两口直夸她仁义懂礼。

“孙子媳妇,按老例,你过来看看我们老两口就行了,干吗还拿东西。你也太见外了。”二爷尽量掩饰着兴奋。按老例,本家串门拜年,并不需要携带礼物。二爷得到新媳妇木英的礼物,感觉受到了特殊尊重,觉得特有面子。

“二爷,您别客气,当年多亏您帮助我父亲。我孝敬您是应该的!”

“对!对!二爷要不是您,我上哪找木英这样的好媳妇。就冲这,我们也应该孝敬您。”于五夜帮助木英说话。

“你这孩子,真懂礼数。以后于五要敢欺负你,你就来找二爷我,我帮助你收拾这个小兔崽子。”二爷笑得合不上觜。

从二爷家出来,沾沾自喜的木英心血来潮,给本家每一位长辈都预备了礼物。到处听到夸奖和赞美,木英很高兴。她在本家中的声誉一下就提高了。

回付家拜年、看花会、灯会、放烟火,在热热闹闹欢欢喜喜中,木英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

春风吹绿了群山,桃花、梨花争相开放,大地充满了生机。活泼好动的木英却感觉最近浑身乏力,吃饭时一点胃口都没有。晚上,木英依偎在丈夫于五的怀里,无精打采地向丈夫述说着今天发生的琐事,于五发现木英情绪不高,搂紧妻子关切地她是不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木英语带哭腔地说:“人家这几天浑身没劲,一点精神都没有,吃饭也不香,心里烦透了。”

“咋了?是不是病了?”于五坐起身子,抓过了木兰的手,紧张地为木英号脉。木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于五的表情。

“哎呦我地妈呀!哎呦我地妈呀!”于五兴奋的在木英的脸上亲了两口,起身穿起裤子,连上衣都没顾得穿,光着膀子,下炕趿拉着鞋就向东屋父母的房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妈,妈,木英有了。”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你诈什麽尸。”婆婆责备地说。

“妈,木英有喜了,我要当爸爸了。”于五高兴的声音都岔音了。

木英穿好衣服也来到公婆的房屋。

“木英,过来让你爸爸给你号号脉。”刚刚点亮炕脚方桌上油灯的婆婆高兴地对木英说。

公公于友德穿戴整齐盘腿坐在炕桌旁,示意木英坐在炕沿上,将手臂放在脉枕上,自己喝了口凉茶,将右手三指搭在木英的寸、关、尺上,仔细地号着脉。

“小五子,你说说木英的脉象是一般的喜脉吗?”于友德面无表情地冲儿子于五说。

“是喜脉,跟其他女人的喜脉一样啊。”于五信心十足地说。

“胡说,你自己好好号号。”于友德口气严厉地说。

“爸,木英的脉象咋与别人的喜脉不一样啊。”于五静心后发现木英的脉象与别人不同,心里有些着慌。

“都快当爸爸了,还没长进,你再仔细号号。”看到儿子又重新仔细号脉,接着说:“木英的脉象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她怀的是双胞胎。”

于友德掩饰不住喜悦之情,耐心地给儿子讲单胞胎与双胞胎脉象的细微差异,讲述着怀男胎与怀女胎脉象的不同。由此及彼开始给儿子讲解各种细微脉象的不同辩证关系。

“老头子,有话明天再说,别让他俩着凉了。”刚刚给祖宗上完香的婆婆嗔怪的埋怨起老伴。

“你们两快回屋睡觉去,等四月十八了,你们两个到丫髻山给娘娘上香去。求娘娘保佑你们多子多福。”婆婆关心地唠叨着。“西妙峰,东丫髻”,指的就是华北地区两个历史最悠久、香火最旺盛的两个庙会。丫髻山庙会是京东最大的庙会,明嘉靖时期,就有此庙会,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庙会以四月十八为进香正日,会期五天。清初,庙会改为四月初一至四月二十,会期二十天,是北京地区娘娘庙中最长的庙会。

将马车寄存起来,和相伴而来的村人约好回去的时辰,于五拉着木英朝前挤去。北吉山、前吉山五六里长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临时店铺、货棚、餐馆饭摊,还有各式戏班,表演梆子、蹦蹦戏、大鼓书、杂技。木英情绪高涨,拉着于五在进香的人群中穿来挤去。他们从丫髻山的西边登山,挤到山腰的回香厅后,再与东路上山的人群会合。然后经菩萨殿、三官殿、巡山庙、万寿亭进入山门,再往西过钟楼向上进碧霞元君祠。

木英看到到处人山人海,进香的香客们口音有别。北京、大兴、通县、顺义、密云、蓟县、兴隆、玉田、宝坻、三河、香河、武清方圆数百里的人都有。人们的上香目的不同,有象自己一样求娘娘“保我母子”的;有求娘娘送子的;有求医治病的。人们表示诚意的方式也不同。有烧香上供的;有布什钱财的;有挂匾立碑的;有请会献戏的;有“重塑金身”的;甚至还有出巨资修葺殿堂的。香客们的虔诚感染了木英,她上了香,虔诚地跪在娘娘面前,求娘娘保佑自己“母子平安”,又求娘娘多多保佑父亲,然后以父亲的名义又捐了一笔香火钱。

慢慢下山,一路上五虎棍、开路、中幡、大鼓、高跷、坛子、小车、跑驴、旱船、吵子、什不闲、龙灯、狮子各种花会表演让木英应接不暇。木英看过旗幡才知道,这些花会北京及京东各县。他们出发后,边走边练,后有大车数辆,上面装着被褥、芦席、粮食、炊具、水桶、壶碗。走会的家眷坐在车上压车。车前有多面三角杏黄旗迎风招展,有多名身穿黄色号坎的壮汉,上缀某某老会字样,黄布套裤、白袜子、青布洒鞋、光头,挑着灯笼走在大车前头。会头知客,也都持三角旗,走在前前后后,进山后,打场子表演。

“哥,我想吃冰糖葫芦。”刚刚下山,木英开始撒娇。

“哥,我想吃......”

“哥,我想吃......”

于五忙前跑后地被木英指使着,心里美滋滋的。

“哥,我走不动了,我让你背。”吃饱喝足了的木英又撒起了赖。

“这麽多人看着,你真好意思,我不能背。”于五怕被熟人看到,极力反对。

“不吗。就让你背,谁让我是你媳妇啊。”木英撅着嘴不依地说。

“好,好,不过,我背你时,你要假装有病。”无可奈何的于五自以为有了高明的解决办法。

“行,我听你的,快一点。”木英张开双臂等待着。

于五背起木英在人群中穿行,行人以为遇到病人,纷纷让路。不安分的木英只安静了一会,就开始时不时地向行人做着鬼脸。

“羞,羞,羞,猪八戒,猪八戒,背媳妇儿。”一群刚刚看完戏的孩子,看到做鬼脸的木英,立刻联想到刚刚看过的剧情,活学活用,在后边高声嚷了起来。木英一听羞得立刻将小脸藏在于五肩头。等到没人注意,赶紧从于五的背上出溜下来。

“咋啦?咋不用我背了?害羞了?没事,我都不怕,你怕啥呀。”于五成心逗弄木英。

“嘁,我是怕你累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木英得意地说。

马车在山路上前行,路边嫩绿的枝叶在微风中独自漫舞,坐在马车村人们兴致未减,谈论着在庙会上看到的一切,娘娘如何灵验,人们怎样虔诚,花会多麽精彩,小吃真是好吃。

坐在于五车上的西院邻居张顺正与其他车上同龄的光棍们争论着庙会上看到的女人:那个小媳妇长的标致,那个姑娘身材苗条,城里的女子如何白嫩,富家太太身子的香味。“五哥,你歇会,我替你赶车,你坐后边陪嫂子说话。”说完夺过长鞭坐到了辕座上。

“五哥,你说,庙会上那个大姑娘、小媳妇长的最俊?”张顺一边赶车一边嘴巴不停,过了一会见于五没有反应,回头一看,见于五正盯者着木英傻笑,就高声地问:“哥哥、兄弟们,你们猜,庙会上长得最标致、最苗条、身子最香的小媳妇是谁?”然后停顿一下,故意扭头向木英方向一闻,高声地宣布结果:“当然是咱木英嫂子啦。”

“对,对,对,木英嫂子最俊,木英嫂子最香。”众小伙高声呼应。

“放你娘的臭屁,少拿姑奶奶开涮。”木英对这些与自己夫妻已经混熟了的,没大没小的小伙子没有脾气。

“顺子,想媳妇了吧?”木英开始反击。

“嘁,媒人把我们家的门槛都踢破了,我要想要,孩子都会打醋了。”张顺得意地说。

“张顺,半路上死了好几头牛,你看到了吗?”

“真的,咋死的?”张顺信以为真。

“咋死的?你吹死的。”张顺一下蔫了。

“顺子,嫂子有俩与你挺般配的姑娘,想给你介绍介绍。”

“真的,嫂子你介绍介绍情况,我看那个合适。”张顺一下来了精神。

“这俩个姑娘条件差不多,家里都挺富裕,在家喜欢穿皮鞋。皮鞋知道不?”木英问张顺。

“皮鞋?知道,知道。就是刚刚在庙会上看到城里女子脚上穿的闪亮的鞋子吧。走路‘咔咔’带响,挺神气的。”张顺回答说。

“对,对,这两个姑娘都喜欢穿皮鞋。”木英想接着往下说,张顺却打断了她:“嫂子,一双皮鞋得花多少钱,咱家养得起吗?我看算了。”

“看你那点出息,人家姑娘不挑剔,只要吃喝不愁,人家就愿意。再说了,娶过门以后她不是得听你的吗,你不给她买,她就的得乖乖地自己做鞋穿。”

“行,行,嫂子你接着往下说。”张顺心又动了。

“这两个姑娘一个姓朱,一个姓杨。两个姑娘都梳一条大辫子,朱姑娘的辫子细点,但辫子长;杨姑娘的辫子粗点,但辫子比朱姑娘的短点。朱姑娘长的黑点,身体结实;杨姑娘长的白,身子苗条。杨姑娘爱吃素;朱姑娘荤素不吝,管饱就行。两姑娘条件相当,嫂子左右为难,那个合适你自己挑吧。”

“嫂子,要是我自己挑,我就挑长的苗条、白皙的杨姑娘。可是,要是让我妈挑,她准给我挑身子结实、好生养的朱姑娘。对了这两姑娘都叫啥?”张顺左右为难。

“巧了,她俩都叫颐芝。”木英说完后不在言声。

“朱姑娘好!”

“杨姑娘好!”

“朱颐芝好。”

“杨颐芝好。”

小伙子们分为两派,高声对起阵喊叫起来。

“朱颐芝好。”

“杨颐芝好。”

“顺子,要朱颐芝。”

“顺子,要杨颐芝。”

“猪一只”

“羊一只”

叫着叫着大家突然轰然大笑。

“哥,玩笑归玩笑,你觉得张顺和付金娥般配吗。要是八字相合,咱们给他俩撮合撮合。”木英笑够后对丈夫于五低声说。

公婆照顾,丈夫疼爱,怀胎十月,木英行动越来越不方便,生活在痛并快乐中慢慢度过。姑姑择吉日送来了“过道面”。腊月初十,木英顺利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婴儿,俗称龙凤胎。姑姑带来核桃、鸡蛋、芝麻盐儿给木英食用,给孩子带来了炕口袋、小被褥子、虎头鞋、衣裤。姑姑和婆婆细心地照顾“月子”里的木英。

“姑姑,您看这两个孩子,小身子光滑得象缎子,不过他们两个长的真丑,小脸都是褶子,象个小老头。一点不象我。”木英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说。

“傻丫头,你没听说:下轿的媳妇,落草的孩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小孩是见风就长,长开了就好看了。”姑姑怜爱地说。

“姑姑,金娥和西院的张顺定在腊月二十三结婚。看来我是赶不上了。”

“好好坐你的月子,他们的事不用你操心了。到时两头随个份子就行了。”

三天,本家过来吃了喜面、喜蛋。七天,本家送来米、面、鸡蛋、红糖和看钱,并吃了饺子。“办十日”、“过满月”“办百岁”,日子在充实忙碌中一天天快乐地度过去。

保安队

1935年11月25日,以汉奸殷汝耕为首的“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在通州宣告成立。在成立大会上,殷汝耕宣布伪组织以殷汝耕、张庆余、张砚田、李海天、李允声、王厦材、池宗墨、殷体新、赵雷等九人为委员,殷汝耕为委员长,自治区域除原冀东二十二县外,还包括延庆、龙关、赤城三县。冀东各县均设日本顾问,交通要道和重要城市大部分都驻有日军,乡村实行五家连保制度。伪政府实行经济掠夺,武装保护日本人走私,摧残了这一地区的民族工业。伪政府全面实行奴化教育,冀东各类学校的教科书,删去一切带有民族意识的内容,增设日语,鼓吹“王道文化”。在冀东地区,伪政府还大力推行吸毒、赌博、娼妓“三毒”政策。据1935年底唐山一地统计,因吸毒死于街头者,每日平均七个人,全年不下二千人。整个冀东地区因吸毒而致死者数以万计。各地的保卫团改为防共自卫团,县下设多个联防区,联防区设区公所,强令各村抽调十数人组成武装常备队,各村成立联防队枪支的购置实行地亩均摊,按每四十亩地购大枪一支,八十亩地购枪两支,地亩不足四十亩,可以合买,无地者可以人丁伙成,因此又称伙会。

春风又吹绿了山村,在家里猫了一冬的村民们也开始忙碌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村民们收拾工具,准备下地耕作。做完月子的木英按惯例,带着于五到峪口的商铺对帐。实际负责经营的李掌柜做事严谨、账目清晰。没有发现遗漏,东伙双方都很满意。东家来了,李掌柜自然好酒好菜热情款待。店铺是东家的,大的交易自然要请示东家。酒桌上,李掌柜一边敬酒一边就一些具体经营问题请示木英。木英是一个闲不住人,新婚之后,她对经营买卖很上心,即使不经常到店铺来,凭借聪明伶俐,她对商道经营也慢慢有了经验。经验和一种天生的直觉是木英对买卖交易的取舍决断往往都很准确。店铺能够赚钱,能分红利的李掌柜自然高兴,于是凡是遇到可做可不做难以决断的商机,李掌柜就会心甘情愿地到于家请木英决断。

“五哥到家了!咦!你快起来,咱家门口咋聚了那麽多人?是不是出事了?”看到家门口聚集很多人,木英连忙推醒有点喝多酒的丈夫于五。

“于五媳妇,你们可回来了。你们家来了一伙当兵的,他们来让你家老爷子看病,好像你家老爷子看不了,人家当官的不答应你家老爷子,双方都闹僵了。”

“那些当兵的可不好惹,这次你们家要有麻烦了。”人群中有人幸灾乐祸的说。

进了二门,只见于友德正讨好地和身边的一个当官模样样的人不停的解释。

“爸!到底是咋回事?”口齿还有点不清的于五焦急地问父亲。

“就知道喝酒,家里出事了你知道?以后再干喝多了,我打断你的狗腿。”没好气地的于友德看到于五酒气熏天,烦躁地教训儿子。吓得于五不敢再说话。

“爹!到底是咋回事?”木英并不怕平时有些宠爱她的于友德发火。

“唉!屋里的长官骑马时被摔了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不过,还好,没有伤到内脏,是硬伤。”于友德讲了诊断结果。

“哪!您咋不给他治?”木英相信公公医术,以为于友德一定能够医好。

“你说得轻巧,从古至今,医生能接胳膊、接腿,还没听说谁能够把瘪进去的肋骨拽出来。”于五没好气地抢白木英。于友德怕随行的当官的产生误会,连忙解释医理:“肋骨不像腿骨、腕骨,它没有着力点,你既不能拉也不能拽,肋骨骨折后不可能像其他骨头一样通过正骨,让它还原。如果没有伤及内脏,肋骨骨折只能静养,即使痊愈,断骨的地方也会有一个凹陷。”

“于先生,您别把话封死,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西医能治吗?”当官的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西医咋治,不过听说,西医也没有好的办法,他们为了防止内嵌的肋骨伤及内脏,可能会开刀取出肋骨。这样的治法,伤愈后,表面看不到损害,可毕竟会少了两根肋骨。”于友德讲了西医的疗法。

“汪队长,你们商量的咋样了?我们总队长还在里边等着哪!告诉你!我们队长可是到你们县里视督导组建联防队时受的伤。你要是不找大夫治好,你就等着回家抱孩子吧。”从里屋出来的副官对与于友德商量的本县汪队长吹胡子瞪眼。

“刘副官,于大夫也治不了。咱们是不是想想别的办法?”汪队长讨好的对刘副官说。

“不能治是吧?你们县里没人能治是吧?”刘副官咄咄逼人地注视汪队长,吓得汪队长不敢回答。刘副官转身质问于友德:“你到底给不给治?”

“长官,我不是不给治,而是实在治不了。”于友德心虚地不敢抬头。

“不给治,好!汪队长,咱们走。我看这个老家伙是赤党分子。你先把他关起来再说。”刘副官有点恼怒。

“于大夫,今天这事有点麻烦。我看你最好破费一点,把他们打发走得了?”汪队长低声让于友德拿钱消灾。

“汪队长,哪得华多少钱合适?你看五十块大洋行吗?”于友德咬咬牙准备拿出五十块大洋打发走着帮大兵。五十块大洋在当时对于普通农家不是一笔小数目。

“五十块大洋?你打发要饭花子哪?不行,最少也得五百大洋。告诉你,现在正在抓赤党分子,要是把你抓进去,连你的小命都难保。你自己看着办,是保命还是交五百大洋。”刘副官趁机敲诈于友德。

“长官,我们只是山里的穷郎中,实在是没有那麽多钱。你就通融通融,你看两百大洋行吗?”于友德知道这些当兵的不讲理,如果真被说成赤党分子,小命就难保了。

“费什麽话?有本事你只好我们队长的伤,你要是治好了,不但不要你的钱,我还会给五百大洋,并且保举你当乡长。”

“长官,我是真治不了这伤。您就高抬贵手吧。”于友德低声哀求。

“不给治,哪就交钱?五百大洋一个子也不能少。”

“长官,我没有那麽多钱,你少要点。”于友德吓得脸色铁青。

“钱也不交是吧?汪队长,捆人!”刘副官比划着,命令汪队长把于友德捆起来,他知道怎样能让这些平头百姓就范。

治伤

“你凭啥捆人?当兵的我见多了,还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讲理的人。”隐忍半天的木英见蛮不讲理的刘副官要捆公公,立刻火冒三丈,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刘副官。于五吓得慌忙拽住木英。

“反了你,这里没有你们老娘们说话得份,给我滚一边去。于郎中,告诉你,一是治病,二是交钱,要不然,你就跟我们走,三条路任你选……”刘副官不想闹得太僵,他只想趁机多诈点钱财。

“话是你说的?我要是治好了你们队长的伤,你就付五百大洋的诊金?”木英挣脱于五的拉扯,手指点着刘副官质问。慌得于五父子连连冲她摆手,害怕她惹出更大的麻烦。

“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只要你们能治好我们队长的肋伤,我就会给你们五百大洋,顺便保举于大夫当乡长。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边,如果治不好伤,你们就必须交五百,不,交一千块大洋。我看你一个小媳妇家也做不了主,还是马上交五百大洋就得了。”刘副官早为他的队长找了很多名医,大家的说法和于友德的说法基本一致,也就是说他们队长的伤很难复原。他们此次到清水湾来,只不过是拗不过急于复原的队长,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侥幸心理。见于大夫果然治不了病,他们就想趁机敲诈一笔钱财。刘副官一见木英出头,立刻用话逼住她,希望这个在于家很有地位的小媳妇能不顾后果地应承下来,就此好多敲诈于家一点钱财。

“不就是一千块大洋吗?好!如果我们治不好伤,一千块大洋我出。不过大老爷们说话一定要算数。”木英满不在乎地应承下来。气得于家父子说不出话来。

“好!好!汪队长你给做个证。他们要是能治好队长的伤,我不仅给大洋,还会保举他们父子。如果,他们治不好伤,那就必须交一千块大洋。”见不知深浅的木英已经上钩,刘副官看也不看于家父子,直接要求汪队长出面作证。

“长官,我们实在是治不好这个伤,孩子不懂事,她不知道深浅,她的话不能算数……”于友德鼓足勇气想挽回局势。

“爹!您过来。”木英在僻静处向公公于友德招手。

“你这孩子,咋这沉不住气。那个副官只不过,想多敲诈点咱家的钱财。如果你不意气用事,百八十块大洋就能打发他们了。现在倒好,咱们得掏一千块大洋。唉!就说最近买卖比较挣钱,可也不能白白给他们。这次咱自认倒霉,下次可不能在莽撞了。”于友德对木英虽然不满,但也无法往深了说,毕竟钱是木英自己的。

“爹!咱不用掏钱。我保证让您白挣五百大洋。”木英信心十足地说。

“得了吧!我的傻丫头。咱们老于家世代行医,不要说治不了这伤,连听都没听说谁能治好这种伤。你就别做梦了,就等掏钱吧。”于友德见木英还再想挣这五百大洋,心里很不舒服。

“爹,这个伤能治。我老爷就曾经治好过这种伤。不过,据说,受伤的肋骨不能超过两根,如果超过两根,连神仙也无能为力。”木英认真地说。

“真的?我听说你老爷爷是个医生,没想到他医术这样高超。快告诉我,到底怎样治这种伤?”于友德听说木英德老爷曾经治好过这种伤,立刻来了精神。一是因为治好了伤,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机,二是作为医生,他也想掌握这种高难的技艺。

“我老爷是沈阳有名的红伤名医。我父亲受伤事就是我老爷治好的,要不然,我父亲还不会娶我母亲……”木英自豪地说起老爷。

“小姑奶奶,先别说你老爷了。快告诉我,怎样治疗肋伤?”于友德怕木英说起来没完,打断了她的话,近似哀求地求木英快告诉他疗伤的方法。

“我没学过医,我也不知道咋治疗。我……”

“你这孩子,既然不知道,你说它有什麽用。你让我咋说你?”于友德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马上就没了心气。当公公的不好教训儿媳妇,他已经没有兴致再听木英说话,转身就要走。

“爹!你咋跟小孩似的,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生气了。我告诉您,我虽然不会治,但我却听我老爷说过怎样治。”被于家宠坏了的木英,有时也会跟公公开个玩笑。这在当时可是很少见。

“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给我闭嘴。”于友德侧着身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木英。

“您别急,我马上给您拿医书去。”木英跑到自己的房间,拿来了几本书。

“爹!这是我老爷的疗伤笔记,上面记载了治疗肋伤的办法。您看看行不行。”木英把一本打开的笔记本递给于友德。

“高!高!你姥爷真不愧是名医,这个办法是怎麽想出来的。”于友德一边说一边贪婪地盯着木英手里的另外几本医书。

“英子!你能把那几本医书借爹看看吗?”

“您要有用,就都给您。这几本书是我离开姥姥时,姥姥塞到包裹里的,对我来说也没有用。您要喜欢就送给您。”木英满不在乎地把几本医书递给了于友德。

“好!好!太好了!咱老于家侧重于内科、儿科和妇科,治疗红伤的水平很一般。现在好了,咱老于家也能精通疗治红伤了,你真是老于家的功臣。我代表老于家的列祖、列宗谢谢你。”于友德是真心的。自古都是艺不外传,每个家族或门派都会有几种密不外传的绝技作为看家本领,靠绝技养家糊口和扬名立万。于家的老爷爷委曲求全好几年,才从梅先生那里学到了精湛的医术,但梅家最拿手的秘方却没有传给他。得了这几本红伤秘籍,于家的医疗水平就会提高一个档次。

“爹!您别净顾看书了。还是先给他们看病要紧。”木英见公公只顾忙于看书,连忙提醒他。

“对!对!看病重要。不过,今天的病人可不一半,他是个当官的,用你姥爷的方法治疗,我怕他手下的人不同意。”于友德虽然欣赏疗伤的方法,却有点瞻前顾后。

“爹!您跟刘副官先讲清楚疗伤的原理和方法。如果他不同意,那就跟咱们没有关系了。他再想敲诈咱们,就没借口了。”木英胸有成竹。

跟刘副官交待了疗伤的方法,刘副官虽然觉得方法有点另类,但为了长官早日康复,只好勉强同意。

四五个随从被刘副官叫出来,于友德父子进了里屋。

“大夫,你们到底能不能治我的伤?”高大威猛的队长态度倒是很和蔼。

“能治,马上就给您治。不过,您必须配合我们。您先脱掉衣服。”为了治伤,队长在于五的帮助下,脱掉了所有的衣服,浑身只剩下一条短裤。

“治疗这种伤,不能有半点马虎。为了不出现意外,我们必须先捆住您的手脚。”

“行!行!只要能治好伤,咋样作都行,我都听你们的话。”队长倒是很配合于家父子。

队长被四马倒汆蹄吊在了房梁上。被吊了一会时间,他对与家父子说:“大夫,你们倒是快点治啊!我觉得有点冷,回头别再着凉了。”被吊起的队长的反应出乎于友德父子原来的预料。计划被打乱,父子俩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英子!那个队长没像咱们想得那样,他没有发怒。你看下一步应该咋办?”无计可施的于友德拉下脸到外屋向木英请教。

“刘副官、汪队长还有几位大哥,你们队长如果不生气、不发怒,他的伤还是治不了。你们说应该怎样让他发怒?”木英头脑灵活,她知道怎样令被吊起来的队长发怒,但为了事后不担责任,她故意让刘副官等人作决断。

“现在队长反正已经被扒光了衣服吊起来,下边怎麽治疗都随你们。只要治好了,我替你们担待。”刘副官发了话。木英对于友德说:“爹!他不发火,你就骂他,实在不成,你就打他。”

“我当来一辈子医生从来没有骂过人,也没有打过人。何况他既是病人,又是当官的,我可张不开嘴,也不敢下手。”老实本分的于友德对于如何骂人打人,感到为难。

“好!你不愿当恶人。我来当。”木英从刘副官手里夺过马鞭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大声地说:“刘副官,不管屋里发生什麽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进屋,你们听明白了吗?”几个当兵的见木英像官长一样的神态,都连连称“是”。

“长官,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治不了你的伤,你的伤谁也治不好,你就死心吧,下半辈子就带着伤过日子吧。”见队长脸色发生变化,木英又接着说:“我们治不了你的伤,可如果我们不治,你手下的人就会杀我们的头。反正是死,临死我们也不能让你好受。”

被调在半空中的队长,听了木英的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光棍不吃眼前亏,他低声对木英说:“大妹子!你把我放下来,我绝不事后算账。”

“晚了!你说啥都没用。”木英板着脸,扬起了马鞭。旁边的于五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啊!这家是土匪窝!快来救我!”

“唉呦!你真敢抽我!唉呦!来人啊!救命啊!……”队长高声招呼屋外的手下,见没有人进来救他,队长不喊了,但他心中的怨气越来越重。他恨自己没事跑这个破山沟来找名医,结果自招羞辱;二恨手下的人都是糊涂蛋,竟被一个小媳妇胡弄得团团转,三恨眼前的小媳妇下手太狠,四恨……

木英看见队长的脸涨成了紫色,嘴里大口的吐气吸气,小肚子慢慢被气得鼓胀起来。突然,队长一声大叫,胸前凹陷的地方也随之被撑了起来。

“来人啊!快把你们队长放下来。”见凹陷的肋骨已被从里边撑起,木英喊刘副官进屋放人,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队长,你的断骨复位了。真是神医,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几个卫兵看到他们队长胸前已经没有了凹陷,都不停地夸奖于家医术高明。

“长官!多有得罪。不过为了治好您的病,我们只好出此下策。肋骨骨折,一般手段无法使之复位,也就说,靠外力无法复位,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伤者自己。大夫想法令伤者生气、发怒,人一生气,胸腔、腹腔就会鼓胀,鼓胀到一定程度,凹陷的肋骨就会被撑回原位。为了激怒您,为了使您暴怒,我只好让儿媳妇羞辱你、甚至鞭打您。不过这些手段都是为了给您治伤,希望您能谅解。”于友德见肋骨已经复位,有点得意地向队长解释。

有了木英老爷的医书秘籍,于友德感到底气十足。他躲到厢屋,打开秘籍,笔走龙蛇,抄写了四个疗伤秘方。

“长官!你的肋骨虽已复位,但还要将养一段时日。我替您开了四个方子,有内服、也有外敷,您照方抓药就可以了。我保证一百天后,您会完全复原。”于友德将四个方子递给队长。

四个药方分别是;

接筋续骨汤

灸地鳖虫9克自然铜15克碎骨补15克当归4.5克川芎4.5克续断12克红花9克赤芍9克甘草4.5克水煎服每日1剂

三色敷药膏

紫荆皮(炒黑)240克黄金子(去衣炒黑)240克全当归60克赤芍60克丹参60克牛膝60克片姜黄60克五加皮60克木瓜60克羌活60克独活60克白芷60克威灵仙60克防风60克防已60克天花粉60克川芎30克秦艽30克连翘24克甘草18克番木鳖60克研末和匀以蜂蜜拌为厚糊敷于患处

麒麟散

血竭60克灸乳香30克没药30克制锦纹30克地鳖虫30克杜红花60克当归尾120克黄麻炭45克参三七15克自然铜(煅)30克雄黄18克辰砂6克冰片3克炮制淹没和匀每服1.5克至3克开水或陈醋送服

和营续骨汤

当归10克赤芍5克川芎5克红花5克骨碎补5克自然铜9克接骨木9克鸡血藤9克陈皮5克枳壳5克水煎每日1剂2次分服

“长官!接筋续骨汤,起接筋续骨的作用,能够活血散瘀,消肿止痛,属内服药。三色敷药膏,能消肿止痛,属于外敷。麒麟散,能够祛瘀生新,理伤续断,主治骨折后出现的肿胀同藤和淤斑,属内服药。和营续骨汤,起调理作用,但必须等骨折消肿后再服用。……”于友德喜形于色,耐心的讲解每服药的功效、用法和剂量。

清水湾

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在村中的地位如何,取决于她的家族人口多寡、土地家财的多少、社会声誉的好坏等众多原因。木英嫁入于家时,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又有她父亲留下的买卖店铺。嫁入于家后,丰厚的利润自然归了于家。于家的财力、声誉得到大大的提高。于家不仅成了清水湾的首富,而且也变成方圆几十里的大户。

自从治好了“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官长的肋伤,于家可以说名、利、权三丰收。找于友德看病的达官显贵日益增多。于家世代行医,恪守祖训,抱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对病人一视同仁,口碑极佳。政权更迭,又有官长推荐保举,于友德被推举为乡长,于五也当上了联防队队长,于家的社会地位大大提高。

名、利、权三旺。这一切都是于五结婚后于家才得到的。虚实结合,木英成了使于五家兴旺的贵人。甚至有人认为清水湾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也是木英给带来的。木英在村人看来,她成了能够带来好运的有福之人。

趋吉避凶是普通人追求的目标,人们做事都会讲究一个吉利。比如结婚时,搀媳妇的妇人必须是儿女双全的“全合人”,寡妇、孕妇、没有儿子的绝户、作风不正的“荡妇”都会被排斥在外,重要时刻和重要场面,她们都要回避,以免带来晦气,影响今后的运呈。

木英自从生下一双儿女后,在清水湾的人缘和社会地位更加日益高涨。以前村人只是羡慕甚至是嫉妒于家和木英,抱怨自家没有福气娶到这样的儿媳妇。后来村人想通一个道理,既然自家娶不到这样能旺家的“贵人”,沾沾别人的光总是好事。成了“贵人”的木英顺理成章变成了清水湾人娶媳妇时搀媳妇的最佳人选。喜好热闹,不耐寂寞,又见过世面的木英也乐此不疲。做事周到,待人热情,又不摆架子,她在村中的口碑越来越好。

“大侄媳妇,大清早的,干吗去?”围坐在大树下钉鞋底、做针线活的妇人们离老远就跟走过来的木英大着招呼。

“婶子、嫂子干活哪,我上西街老张家搀媳妇去。本来孩子小,离不开人,想不去。可人家老张两口子三翻五次上家里来请,实在不好驳人家的面子,只好答应了。”木英站着和大伙唠着嗑,她已经慢慢适应各种应付,与三姑六婆、婶子大妈打成一片,她喜欢这种热闹,喜欢大家的恭维夸奖。

“婶子、嫂子,你们忙。我得去张家了,不能耽误人家的正事。”说完就要向村西走去。

“侄媳妇,木英,等等婶子,我有事求你。”本家三婶扭着小脚一颠一颠从后边追赶过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叫住木英。

“三婶子,您慢点,别崴了脚。咱娘俩还有啥求不求的?有啥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就是了。”木英停下脚步提醒三婶子不要着急。

“侄媳妇,你老兄弟前几天下了通书,结婚定在了腊月二十三。到时候,搀媳妇的大事就交给你了。”三婶子双手不停的摩挲着胸口,等气喘匀了才张口说话。

“三婶子,按说您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不该打驳回。可是,人家村南刘家早就定了腊月二十三,我婆婆已经答应他们家了,您还是找别人帮忙吧。”木英为难地推辞说。

“侄媳妇,那可不行。我谁也不用,别人我凭信不住,就信服你,这差事非你不可。”三婶子除了口长气,接着说:“实在不行,你先去刘家帮忙,但不能在他们家吃饭。完事后,直接上我们家来,搀媳妇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回头我把结婚的时辰往后改动一下。”三婶子有点急,但她铁了心,一定要木英帮助搀新媳妇。

“三婶子,您跟我婆婆还有刘家都商量、商量吧!我咋办都行,只要大家都认可,我就没得说。”木英不好直接拒绝,留了活口。说完告别三婶子去了张家。

“小样,瞧把她能的。都不知姓啥了!一个大脚丫头有啥了不起的,没有她,清水湾还不娶媳妇了。”三婶子的大儿媳妇讨好地对三婶子说。

“放你妈那个臭屁,你少给我瞎咧咧,快给我滚家去。”没好气的三婶子随手用鞋底子抽了大儿媳妇一个嘴巴子。

“我,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她都敢拿鞭子抽打当官、敢骂当官,整个一个母夜叉......”大儿媳妇躲闪着三婶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分辩。

“小骚×!你给我闭上破嘴!骂当官的怎麽了?打当官的又怎麽了?骂完,打完,人家不仅挣了五百大洋,还帮公公、丈夫捞了个官。有本事,你帮你爷们也弄个官当当。”三婶子越说越有气,手中的鞋底子忧愁在了儿媳妇的脸上。

“我,我……”大儿媳妇用手捂着红中的脸,还想争辩。

“你,你,你个啥?你是给于家带来了金还是银?你是给于家置办下一厘地,还是半厘田?你是让你公公当保长了,还是让你男人出人头地了?你她妈的连个‘带把的’都没给老娘生一个,就会‘扑、扑’地生陪钱的丫头,要是指望你,我们老于家非得‘绝后’不可。”三婶子越说越有气,举起鞋底子又要抽老大媳妇。吓得老大媳妇把正在吃奶的四丫头往胳肢窝底下一挟,敞着怀,撒腿就向家里跑去。

“唉,你说,人家于五他爸和我们当家的是一爷之孙,人家就能娶上木英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媳妇,我却摊上这样的怂货。常言说:好女不穿嫁女衣。我也没指望媳妇给咱带啥值钱东西,可也别象我家老大媳妇那样,爷们,爷们侍侯不好,孩子孩子养不活。连生四个丫头片子,好不容易生个小子,还得病死了。”三婶子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老三家的,你也别伤心,人跟人比,得死,货跟货比,得扔。听说木英的嫁妆金银珠宝无数,买卖店铺好几家。人家于五父子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又行医积德,才摊上了木英这样的好媳妇。谁象你爷们,放着医生不当,偏喜欢中地,这就是命。”张顺妈发着感慨。

“命,真是命。婆婆、婆婆看着不顺眼,想打就打;爷们、爷们是驴脾气,不高兴了拽过来就打,没轻没重,打完了也不管你疼不疼,摁炕上就干那事,你刚忘了疼,有了性志,他又完事睡着了。那像人家木英,爷们疼爱,公婆宠爱,于家就差把她供起来了。认命吧!”三栓媳妇羡慕地说。

“得了吧。除了木英,那个媳妇没受过气。挨过婆婆打,让丈夫踹,那都是家常便饭。你知足吧!我年轻时候,婆婆、小姑子合伙欺负我一个,我爷们听她妈的,天天打我。到后来,打完我,我爷们就去找相好的女人去,我整个一个守活寡。不过,现在好了,我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婆婆死了,儿媳妇也娶了,啥事都是我当家。‘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我也打儿媳妇,不打她,前半辈子受的气找谁去出。再说了,当婆婆就不能惯着儿媳妇,要不然,她就会蹬鼻子上脸。三栓媳妇,你也别抱怨,等你当了婆婆,也会那样。你说木英没受婆婆一点气,那就对了。要是我能有这样的媳妇,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嫁妆多,能旺家,别说供着她,就是天天让我喝她的洗脚说,我也高兴。”四顺妈说。

“人家木英为啥让人待见,不光人长的好,人家懂的也多,见啥人说啥话。从街上一走,遇到人,别管是谁,都会说话。哪象我那儿媳妇,三脚踢不出一个屁,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木英帮别人搀新媳妇,没漏过怯,没失过礼;陪吃酒的新亲时,面面具到,给娶媳妇的人家,不仅长脸,而且争光。”张顺妈夸奖道。

“唉,你们听说过吗?上次狗剩娶媳妇,就是木英搀的媳妇。当时,狗剩媳妇的本家弟弟负责压嫁妆,不知道对啥不满意,借酒撒疯,把桌子都掀翻了。大知宾、狗剩爹妈咋劝都不听,咱村帮忙的小伙子看不过去,围住他就打,结果都让他给打趴下了。那小子整个一个横竖不搁垄,就像中了魔症。气得狗剩的新媳妇差点上了吊。后来木英从里屋出来,也没见她咋动,伸手就拽住了狗剩小舅子的胳膊。当时那小子象中了邪,脸刷白,汗吧嗒、吧嗒往下掉。木英让他给谁认错,他就给谁认错。还有,那个受了伤的当官,挨了打、骂,还给了于家五百大洋,还保举于家父子。你说邪行不邪行?不过,有人说木英不是凡人,邪门歪道的脏东西,见了她就害怕。”二秃子媳妇眉飞色舞地说着。

“我听说,春天结婚的几个媳妇,凡是木英搀进门,都怀孕了,并且都生了男孩。你说邪行不邪行。我听人家说,你要是遇到贵人,就能沾光,就会有好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栓媳妇也神秘兮兮地说。

“你还真别说,我刚算了算。春天有五对结婚的新媳妇,木英搀进门的有三个。这三个都生了小子,剩下的新媳妇,有一个生了丫头,另一个到现在肚子也没见有动静。真邪性了,可能真会沾光。”四顺妈掰着手指说。

“当然能沾光,告诉你们,我们老于家祖上会算命,道行高。他就讲过这样的事。”三婶子开始买弄起来:“从前啊,有个老刘家,家大业大,是个大财主。刘家老太爷八十多了还再当家。后来年岁大了,老太爷想交权,他想考考众儿孙,选一个能挑家过日子的人接班。有一天,老太爷把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几十口子都叫进大厅。等人齐了,老太爷指着事先摆在桌子上一坛子银子说:‘你们说说,这一坛子银子都能做啥事?’众儿孙大看着坛子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说话。老太爷问急了,才有一个没娶媳妇的孙子说:‘爷爷,坛子里明明是水,您咋说是银子哪?一坛子水浇盆花都不够使用,还能干啥?’老太爷一听就糊涂了,明明桌子上摆的是一坛银子,他咋说是水哪?老太爷不死心,就又问其他人。结果所有的人都说坛子里装的是水。老太爷突然明白了,老话说,银子有灵性,在没富气的人眼里,它就是水,它就会慢慢流到有福气的人家。明白了这个理,老太爷明白这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子孙不能掌家,即使掌家,家迟早也会败落。老太爷不死心,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天老太爷早早起床,让儿子将所谓的‘水’倒在在门前树起的碌碡眼里,他坐在门前看守,等待有福的女人。好些日子过去了,也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碌碡,老太爷心都快凉了。有一天,过来一对要饭的母女,老远处那个又丑又脏的黄毛丫头就盯着门口的碌碡,走过了门口,小丫头还回头看碌碡,最后实在忍不住,就拽着她妈回到大门前,伸手就从碌碡上拿起了一小块银子。拿了银子,小丫头却没有走。她问坐在门口的老太爷,银子是不是他的。老太爷为了试试小丫头的人品,就说银子不是他的。结果小丫头就坐在门前不走。到了中午,小丫头向老太爷讨要吃的。老太爷说:‘你自己有银子,还跟我要饭。’小丫头说:‘银子是别人的,我留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把银子还给失主。’老太爷一看,小丫头即是个既有福,又不贪心。就与要饭的老太太商量,要娶她女儿做孙子媳妇。最后,小丫头嫁给了老太爷的孙子。结婚后,老太爷就把家交给了她。后来刘家不仅没败落,反而越来越兴旺。就连老太爷的其他子孙也跟着沾光,后辈都成了大富大贵的人。”三婶子最后总结说:“人这一辈子,一靠命,二靠运。跟着贵人就会有好运,就会有好命。这都是老祖宗说的。”三婶子说着就站起了身子:“不行,我得找于五妈去,搀媳妇的差事就得用木英。宁可改动结婚的日子,我也得沾沾木英的光。”

鬼子来了

姑姑在于家陪木英住了两宿。嫁给张顺快一年的付金娥,在婆婆的默许下,也不时过来陪陪自己的大妈。在快乐的气氛中,木英和姑姑心底都有一丝忧郁。腊月十二,于五早早起床套好了马车,张顺、二愣提了上了刺刀的大枪也赶了过来。最近,有枪的人多了,人又有好有坏,心存不善的人经常假冒土匪拦路抢劫,所以于五、张顺和二愣说好一起护送木英的姑姑。付金娥也从西院过来,吃过早饭,姑姑在于五等人护送下坐马车回家了。为了让木英腾下手收拾屋子,付金娥把木英的儿子抱回了自己家。

于五妈哄孩子,木英、于友德、两个姑奶奶儿一起收拾院子。将近中午,两个姑爷来接自己的媳妇。午饭后,送走姑奶奶儿们,木英搂着闺女睡觉。想起女儿抓周时的表现,爱怜地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女儿也伊伊哑哑地回应着,日子要是总是象现在一样,该多好啊。

已经很长时间不做噩梦的木英在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关外的小山村,遭受蹂躏又惨死的小媳妇、无头的老人、举着指挥刀的鬼子官走马灯似的在梦中出现。一阵日本人的说话声把木英惊醒,迷迷瞪瞪的不知是梦是醒。

“木英,孩子睡着吧?家里来客人了,起来帮你妈给客人做饭。”于友德隔着门帘站在堂屋叫醒木英。

木英下炕穿鞋,来到外屋,听到东屋传来日本人的说话声。

原来,驻扎长城以外的日本鬼子受平谷日本顾问邀请,临时到平谷训练防共自卫团。刚从北平到平谷当翻译的刘春林负责接送。刘春林由于地形不熟,加上大车是从关外雇来的车把势,对路线也是稀里糊涂,结果走错了路。不仅多走了许多冤枉路,而且误了中午饭。到清水湾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气得日本鬼子把车把势狠狠地揍了一顿,扣下大车,把车把势赶走了。吃饭要紧,刘春林从村民打听到于友德是乡长,就把四个鬼子带到于家。

带队的鬼子少尉纯山知道“防共自治政府”鼓吹“中、日、满亲善”、“中日提携”,因此对于友德相当客气。她不时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向于友德说一些“中日友好”、“王道乐土”的宣传话。于友德原来很少关心政治和时局,当了乡长后,每次开会,听到的又是“中、日、满亲善”、“中日提携”的宣传话,对别人关外鬼子无恶不作的传说只是将信将疑。

头一次和鬼子接触,于友德发现鬼子对自己十分客气,又表现得彬彬有礼。因此,把开始时提起的心放回了肚里。凭经验,于友德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真心对他,他就会对你好,官不打送礼的,人不打笑脸。想当年,奉军入关,其他村伙会开枪拦击,结果不是房子被烧,就是东西被抢光。只有清水湾提前烧水沏茶,摆在村口,迎接奉军。结果,村子不仅安全无恙,而且奉军还奖励了几条缴获的破枪。老百姓求的是日子安稳,清水湾人几百年总结出一个经验,就是只要安心做顺民,谁当政都会高兴,毕竟他们都靠咱老百姓养着。于友德想,只要他自己好吃好喝侍侯好这些鬼子,他们也不好意思跟自己过不去。日本人再不是东西,这里毕竟还是“自治政府”的地盘,他大小也是个乡长,他们多少也会给自己面子。想通道理,于友德立刻行动起来,让妻子把前天没用完的好菜好肉拿出来招待鬼子,并让木英帮忙。

木英帮着婆婆在西厢屋准备酒菜,时不时向菜中唾几口唾沫。婆婆看到后,心中不高兴,说:“你这孩子,干啥哪?那有这样待客的。”木英没有解释,把煮熟了的鱼、肉、四喜丸子端到堂屋,坐到蒸锅上加热。趁婆婆不在又唾了几口唾沫,发泄对小鬼的不满。酒菜本来是现成的,加热以后很快就可以上桌。

于友德一边应付鬼子,一边烫酒、端菜。“老于啊?菜够丰盛的,你的小日子过的可以啊,这麽一会工夫就把菜上齐了,准是家里平时就吃这玩意,你可真阔气。”刘春林从里屋出来羡慕地对于友德说。

“哪呀?这是前天我孙子过生日,没用完,剩了几桌。咱乡下人手艺不行,你们就将就着吃吧。”于友德怕刘春林撺掇日本人敲诈他,连忙实话实说。

“老于,我可告诉你,日本人可不好惹,你可要小心点,别惹出事来。出了事,我可兜不住。我是看你这人比较实在,才跟你说这些,小心点。回头多敬他们几杯酒,人熟了好说话。”刘春林把于友德拽到二门口叮嘱着。

“我就不上桌了,你替我陪他们吧!咱一个乡下人不知道日本人的礼数,别失去礼数。”于友德被刘春林一吓,有点害怕。

“我是我,你是你。陪他们喝喝酒,还得你自己去。只要机灵点就行了。吃好喝好,赶紧赶路,只要不出事就好。”刘春林劝着于友德。

“老于,我看到给我们赶车的的把势在你家大门口那晃悠,你给我把他叫进来。”刘春林把刚才的车把式被打的经过说了一遍,于友德挺同情那个车把式,立刻出门去找他。

“你咋还没走?要不是我,日本人早捅死你了。”刘春林摆出官长的样子教训着车把势。

“多谢大爷儿了,不过这大车能不能给我?这可是我爷爷、我爸爸攒了两辈子钱,才置办下来的,我们全家就指望它过活哪。您行行好。”车把势点头哈腰哀求刘春林。

“下回长点眼力劲。不过,马车现在不能给你。给你了,日本人该不放过我了。这样吧!你先去平谷县城,过两天,你再来找我。我想办法把马车给你要过来。行了,你快走吧,让日本人看见,你又得挨揍。”

“你地,你地,大大的好人。我地,大大地保举你。你地,大大地升官。”纯山舌头发短地说。

“老于,太君夸讲你哪。还要向日本顾问保举你,让你升官。你快给太君敬酒。”刘春林催促于友德。酒壮怂人胆,几句好话让于友德兴奋起来,拿起酒壶忙给鬼子到酒,“木英把烫好的酒壶拿进来。”于友德一边摇晃空酒壶一边叫着木英。木英把酒壶放在桌上,看见对面叫村木的鬼子色看着自己,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出了里屋。坐在炕沿上的刘春林看见村木不错眼珠地顶着木英看,心说:坏了,可能要出事。忙用手指桶了桶于友德:“老于,别让你老婆、媳妇忙活了,叫你儿媳妇抱孩子出去到邻居家串门去吧。咱们喝酒别惊了孩子。”

“没事,乡下孩子没那麽金贵。回头她们还得给咱们上饭那。咱们喝酒,别管她们。”说着又张罗着给鬼子敬酒。

刘春林见于友德没听明白自己话里意思,心说:老于你咋这木啊,日本人要是真惦记上你儿媳妇,你儿媳妇还不得吃亏。到时,闹不好要出人命,真要是出了人命,可没人能替你说话,你自己就得认命。你要是敢反抗,你全家就会遭殃。

“老于,年轻人别老在家猫着,让你儿媳妇出去透透风去。”于友德会错意了,还以为刘春林心术不正,喜欢讨好年轻媳妇,就没搭理刘春林,接着和日本人喝酒。刘春林见于友德不搭理自己,又怕日本人听出自己话中的暗示,也就不在说话。

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才结束。吃喝完毕,众人接着喝茶聊天。刘春林探头向屋外望了望,见屋外只有于友德老婆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赶紧催促日本人赶路。于友德跟鬼子一样也喝多了,很怕失礼。他是一个找里找面人,平时就十分好客。今天,他又摆出平时招待客人的架势,非得让日本人再多待会。刘春林气得骂道:“老于,你他妈的啥玩意!不知道好歹。再待会,天就黑了。路上要是出了事,你担待的起吗?”于友德心说:你一个给日本人干事的翻译,咋这没教养。论岁数我比你大,论官职,我好歹也是个乡长。我这麽大岁数是你这小孩子家骂的嘛,年纪轻轻,还没日本人仁义。

不过于友德平日不爱惹事,虽然对刘春林不满,也没有更多的表现出来。心情被破坏了,于友德也不再挽留日本人。

强奸?

于友德跟纯山等日本鬼子来到二门口,喝多了他跟纯山又客套起来。

“你地,大大地朋友。我地大大地喜欢。有事找我地干活。”纯山拍着于友德的肩膀说。

“太君,我们朋友地干活。您有空到我家,喝酒大大的。”于友德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和纯山说话。

“木英,别在屋猫着了,客人都要走了。咋不张罗、张罗送客人。”好里表的于友德平时总会带领全家人将客人送到大门口。见木英迟迟没有出来,他自嘲地说:“我这儿媳妇,让我们家惯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木英,你不出来送客人。就替你妈收拾碗筷吧。”尴尬的于友德见木英还不出屋,怕别人笑话,就摆出一副家长作风,指使木英去动物收拾碗筷,以显示他一家之长的权威。刘春林见没有出事,心理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见纯山和于友德客套起来没完没了,就不耐烦地躲到茅房解手去了。

木英刚才上酒时见村木色没安好心,赌气回到自己的屋子。女儿醒后,将女儿抱给婆婆躲在屋里生闷气。想起中午的噩梦,心里生出不安,起身走到炕脚。打开陪嫁的木箱,从底下掏出父亲留下的手枪,压好子弹,将枪掖在了腰后,以防不测。有了武器,她心里踏实了许多,躺在炕上想着心事。见公公陪着鬼子有说有笑,心里越来越有气。所以,于友德喊她送客,她也没有出去。后来见日本人都去了院子里,才起身开始收拾东屋的碗筷。

鬼子村木见纯山跟于友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刚刚收起的色心又活动起来。见没人注意他,就悄悄走向屋子。他看到木英正弯腰站在堂屋灶台边洗碗,色从胆边生,将三八枪靠在门口,聂手聂脚走到木英身后。他伸出手在木英浑圆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拦腰抱住木英,就想往屋里拖。

木英正在专注地洗碗,突然感到屁股一痛,随后被人拦腰抱住。出于本能,受过严格训练的木英丝毫没有慌乱,腰一使力,先稳住身行。身子向门口一转,双手向后伸去抱住村木的脑袋,腰手同时发力,一个大背夸。村木的身体跃过木英的头顶,从门口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于友德正在和纯山朋友长、朋友短地说着车轱辘话,突然听身后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发现村木趴在地下,半天没有起来。他立刻呆若木鸡。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鬼子兵们,虽然喝多了酒,但却十分警觉。一听到村木的叫声,立刻就奔了过去,刺刀也安在了枪上。纯山看了看村木,又看了看木英,心里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村木刚刚被同伙搀扶起来,纯山上去就是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用日语骂道:“浑蛋!你还像个帝国军人吗?你把帝国军人的脸都丢尽了,连一个中国女人都打不过,你还配当军人吗?”纯山不是因为村木欺负中国女人而生气,而是由于村木被木英摔倒,丢尽了日本军人的脸才发火。教训完村木,纯山一步一步走向木英,想要惩罚这个中国女人,挽回一点面子。

纯山走近木英,发现这个中国女人长得太美了,他的心也是一动,一股骚动的热流由脚底生起,流过大腿,在腹腔中内翻腾,下身一下膨胀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强烈的欲火,拉开柔道架势,伸手拽住了木英的衣襟,身体下蹲,双手发力,想将木英摔倒。没想到木英也是柔道高手,眨眼之间,纯山却被木英按在地上,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木英。

站在院子里等着看纯山教训木英的三个鬼子兵,被突然的转变惊呆,不知如何是好。村木不敢上前,转身冲到于五妈的身边,一把抢过木英的女儿,也不管军人的尊严了,高高举起孩子,高声命令木英放开纯山。其他两个鬼子兵也受到启发,把雪亮的刺刀对准了吓傻了的于友德夫妇。木英看到女儿被村木高高举起,只好无奈地放开纯山。

听道动静,刘春林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知道要出人命了。此时,被放开的纯山感到无地自容,在部下面前颜面扫地,军人的尊严丢尽了。他恼羞成怒,立刻撕下假面具,一把拽住木英的衣襟,一下就把木英棉袄的纽襻拽断。木英感到胸前一凉,衣襟裂开,露出贴身的红肚兜,忍着屈辱,将握紧的拳头提起,纯山吓得后退两步。

刘春林看到纯山的眼睛一瞟一瞟地盯着木英前胸,就知道木英今天已经在劫难逃。他明白如果木英继续反抗,即使她能够占得上风,也是于事无补。孩子和于友德夫妇可能会被立即摔死、刺死。最后在鬼子的围攻下,木英还是躲不过受辱的下场。只好舍木英而救孩子和于友德夫妇。刘春林掏出手枪,走到村木跟前,和他说外面好象有人拿枪赶来,他会替村木举着孩子。如果木英还敢反抗,他就开枪击毙孩子。村木将信将疑把孩子交给了刘春林,看他一手将孩子举起,一手将枪口对准孩子的脑袋,才放心地端枪向院门走去,在门口警戒起来。

纯山看木英没敢继续反抗,就一步一步向木英逼近。木英无奈之下只好一步一步退进西屋。这时,于友德夫妇知道将要发生什麽。于友德跪在地上高声哀求:“纯山太君,咱们可是朋友,你就饶了孩子吧。她小,她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放过她吧。”见屋里没有动静,于五妈以为木英已经被纯山糟蹋了。于是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这可咋办啊!你可别糟蹋木英啊,不然我可咋向我儿子交代啊,我哪......”,听到哭声,二门外集聚了许多村民,听说木英被鬼子堵在屋里,半天没有出来,就知道她肯定被鬼子了。看到二门口村木大枪上雪亮的刺刀,村民一个个是敢怒不敢言。付金娥把木英的儿子交给婆婆,就要往里闯,被婆婆一把拽住:“傻丫头!你想干啥?你闯进去,能救木英吗?你要是进去了,你也会象木英一样被日本人按在炕上吗?不是羊入虎口,自找欺负吗?”金娥一听无计可施,急得她连连跺脚,在二门外团团乱转。

木英一步一步退进西屋,她没有用进一步用武力刺激纯山,害怕他狗急了跳墙,只是极力躲避着,最后她被纯山逼到炕上。

纯山见木英没敢再与他动武,只是晃动身子,巧妙地躲开自己的进攻。他知道木英害怕人质被杀,不敢真正反抗了。他已为躲避只是屈服前的挣扎。因此纯山停止了进攻,静静地看着木英。见她爬到炕上,远远地警觉地看着自己,就露出得意的狞笑。野兽捕获了的弱小猎物,一般不是一口咬死,而是要先戏弄一翻,等到挣扎的猎物筋疲力尽,最后绝望时才会享受美餐。纯山想一定要让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中国女人感到绝望,让她尝到颜面扫地、精神备受摧残的滋味。

对峙了很长时见,纯山没有在木英脸上找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绝望表情,他感到这个女人的意志是如此顽强,好象她不是待宰的羔羊,自己反而是她的猎物一样。一种漠视,一种队猎手,让纯山感到遭受了巨大屈辱,令他再次失去了尊严。愤怒使他丧失了理智,失去了耐心。纯山一跃跳到炕上,一面向木英逼近一面解开裤带,最后扑向静静地斜靠在炕脚被垛旁的木英。

与纯山对峙的木英并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解除危机的办法。向炕里退避,腰感到一硌,她想起藏在腰后的手枪。但她清楚自己是不能直接打死纯山的。即使是孩子和公婆不在鬼子手中,自己有把握打死纯山和院里的鬼子,日后其他鬼子早晚都会找到于家,到时于家就会家破人亡,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失去。所以自己必须彻底征服纯山,让他屈服,这样才能保住一切。主意一定,木英将身子斜靠在被垛上,一手握枪藏在身侧,一手拽住衣襟遮住身体,等待纯山自投罗网。即使她知道鬼子兵十分顽固,很少向人低头,但不得不赌上一把。

纯山凶猛地扑向木英,上身将要靠近住木英的前胸,胸膛却被硬硬的东西顶住。凭知觉他知道那是一把枪,低头一看,眼前的一切证实他的判断。看到木英眼中露出了杀气,惊慌失措的纯山感到了绝望。他开始痛恨车夫,如果没有走错路,自己不来到这里,就不会遇到这女人;他痛恨村木,要不是这个好色的家伙招惹是非,自己不会陷入绝境;他也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见色起意,也不会面对死神。

危机化解?

在军营长大,见过许多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军官的木英,看到纯山面对枪口惊慌失措,心里感到失望,开始蔑视他。木英用带有日本贵族语调日本话轻蔑地骂道:“你刚才还自称是帝国军人,还大讲军人的尊严,一把枪就把你吓坏了。你不配做军人,你只知道欺凌女人,你给军人丢尽了脸。”

神情迷乱中,纯山觉得木英就象是长官训斥下属,一口地道的贵族腔,威严的神态,愤怒的表情。日本人的自高自大让纯山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回想起木英制服自己时露出的精湛的柔道功夫,顽强的意志力,地道的贵族腔,威严的神态,这些不是一般中国人所应具有的,甚至不是一般日本人所能具有的。他知道日本在进行军事进攻的同时,军部派出了大批特务。他们以各种身份渗透到中国各地,特别是华北地区。他们肩负着许多重大的使命,他们有的在日本军队中军阶很高,地位也是超然的,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小尉官能惹的起的。身体慢慢后移,眼睛在木英脸上和手枪间游动。突然,木英手中的枪让他感到震惊。那是天皇恩赐给有战功的高级军官的特殊奖赏,自己的长官曾经讲起过,自己还无缘见过。

“长官。这把枪是天皇陛下赏赐的吗?”纯山惊恐地向木英询问。木英毫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纯山更加惊恐。等级森严的日本军队,长官有绝对的权利。他和部下的过失,有可能破坏长官的大事。破坏了长官的大事,就是破坏军部的计划。破坏了军部的计划,就会破坏帝国战略,损坏帝国的利益。他可能成为帝国的罪人。想到此处,纯山退到炕沿,爬下炕,顾不得提起落下的棉裤,笔直地立正。他一边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地抽打自己双颊,一边请求木英这个长官恕罪。

突然的转变,让木英一时无法适应。纯山长官长、长官短的请罪,让木英清醒过来。解除了危机,从不吃亏的她,不想就此饶过纯山,她要进一步惩罚纯山。她手里转动着手枪,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纯山。看到纯山的脸由指印鲜明到满是红肿。从不吃亏的木英,恢复了童年的性情,将枪口对准了纯山的脑袋。这时,纯山的脸一下由红色变成煞白,汗水由头顶流下。木英冷冷地询问了纯山所在部队的番号和驻防地,手指一动,子弹贴着纯山的耳朵飞过,然后冰冷地说:“滚!”

纯山看到木英手指一动,以为木英要杀死自己来泄愤,身子一僵闭上了眼睛。枪声一响,他想自己真是死不瞑目啊。他不仅成不了烈士,恐怕这位长官还要按自己留下的地址,通知他所在的部队,死后也将成为罪人,他家人也将永远为自己背负罪名。一声好象从遥远地方传来的“滚!”,让纯山清醒过来。长官没有杀他,他得救了。急忙敬礼,提起棉裤就向外走,很怕木英改变主意。

“站住!让你的部下不要再进来,快滚出这里。”木英最后向纯山下达命令。

终于又见到太阳了,站在屋门口,纯山一手提着棉裤一手擦着头上冷汗。听到枪声,院子里的三个鬼子来到门口,见纯山脸红红的头上还冒着汗,都以为他了木英。村木也想占木英便宜,抬腿就要进屋。纯山一见急了,顾不得系裤带,一把拽住村木,用力搡到院里,一言不发抬手就打起耳光。发泄完,纯山想起木英的命令,对几个手下说:“长官命令。不,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屋。”说完,才开始系裤子,慢慢整理衣服,好借机稳定心神。

二门外焦急等待的村人,先是听到枪声。后又见纯山提着裤子走出里屋,却没有看到木英出来,有人就说:“完了,木英准是被鬼子杀了。”一时间,木英被鬼子并杀害的消息传开了。付金娥急得大声哭了起来。“哭啥,你快到村口迎迎,顺子和于五他们也该回来了。”张顺妈提醒金娥。金娥象抓到了救命稻草,飞似向门外跑去。

纯山整理好衣服,见屋里没有动静,为了表示忠心,趴在刘春林耳边吩咐了几句。刘春林将木英的女儿塞到于友德怀里,站在院里冲于友德和二门外的村人喊道:“太君说了,没有太君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屋。谁敢进屋,太君知道了,就杀他全家。”刘春林也以为木英让纯山杀了。他怕日本人走后,村人进屋发现了真相,引起众怒。现在各村都有枪,人们的胆子变大了,如果村里人失去理智,就可能追上日本人寻仇。真打起来,自己也会成为村里人发泄的对象。不管结果如何,最终吃亏的是村里人和自己。因此,他又站在二门口大声地喊了几遍。然后才跟随鬼子赶车离开于家,急急赶路。

鬼子走了,木英的心才真正放下。趴在窗户向外张望,公公抱着女儿和婆婆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二门外有人趴在院墙向里张望,却没有人敢进屋。如何向外边的家人、村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别人会相信吗?木英决定还是先不出屋,等丈夫回来再说吧,毕竟于五会相信她的话。

胸前一凉,木英一看,发现她棉袄的纽襻都被纯山扯坏了,棉袄暂时没法穿了。打开柜子,想找一件棉袄换上,突然看到箱子最底层那套关东军军官制服和指挥刀。那是父亲曾经穿过的,出关时没有带走,而留在了姑姑家。木英结婚后,她从姑姑家偷偷拿来藏在了箱子底层,这件事只有姑姑和于五知道。回想父亲穿着这身衣服时的样子,木英即感到亲切又觉得委屈。如果父亲在自己身边,自己会受委屈吗。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想到纯山长官长、长官短的哀求声和红肿的脸蛋,木英扑哧又笑了起来。心血来潮,脱下棉袄,木英换上关东军制服,看了看,又套上裤子,系上皮带,蹬上马靴。她站在炕上冲着北墙上的穿衣镜照看,觉得衣服还挺合身。只是觉得头发有点别扭,于是她解开脑后发纂,将头发披散开来。木英虽然儿女双全,但当时女孩一般十五、六岁就结婚,她的年龄才只有十七八岁。照着镜子兴趣越来越高,早就忘了屋外焦急的人群。又找出张学良送给她的手枪,把两把枪装在枪套里配戴在身上。看着镜子里的漂亮英俊的女军人,木英自己都惊呆了。又拿起指挥刀,抽刀出鞘,双手握刀,按日本剑道的招事演练起来,随后又按中国大刀的套路演练。

“不好了,不好了。”金娥岔着嗓音跌跌撞撞从二门闯了进来。正在屋里独自演练刀法的木英心中一惊,疾步窜到屋外,与慌慌张张的金娥撞了个满怀,一下把金娥撞坐在地上。金娥一看,以为是鬼子,吓的坐在地上往后就躲。

“金娥,又出啥事了?”木英左手提着雪亮的战刀,右手去拽金娥。金娥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狐疑地盯着木英的脸,看清楚确实是木英。一下爬了起来,高兴地说:“姐,你没死啊?”

“傻丫头,姐是那麽容易死的吗?”金娥高兴地拽着木英连蹦带跳。

“不好了,姐,刚才,我在村口见到于五哥他们了。我告诉他们,你被鬼子后开枪打死了。于五哥一听,打开枪栓赶着马车追鬼子报仇去了。还有,张顺、二愣也拿枪跟去了。”木英一听,推开金娥。

“他们三人连枪都打不准,连一个鬼子都打不过。真打起来,准吃亏。”说完顾不上与别人打招呼,从面露惊讶的村人中穿过。来到二门外的马圈,顾不得去解缰绳,左手一扬,手中的战刀将缰绳砍断,拽出没备马鞍子的马匹,飞身一跃,骑在了马背上。她双腿一夹,马从人群中窜出大门。于家门外的大街上站满了村人,他们正在相互传说着发生在于家的惨事。这时,木英左手提枪,右手挥动着战刀,骑着红马从人们的眼前一闪而过。从此,长发、粉脸、雪亮的战刀、瓦蓝的小手枪、红鬃马成了村人几十年不厌的话题。

替妻洗辱

于五、张顺、二愣送木英姑姑安全地返回了胡家庄。姑爷儿上门,自然受到付家热情的款待,三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回来的路上,借着酒劲,三个人开始在无人往来的山中打起了野物。冬天的山野,一片荒凉,一人高的蒿草中,经常有野兔、狍子、貉子的野物出没。三个年轻人都接受过一点训练,枪法勉强可以。兴致高涨,半路上还真打中了一只貉子和一只野兔,高兴得三人彼此吹嘘起来,好像他们成了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一路上打打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

离村子还有几里远时,他们迎面遇到了鬼子纯山和他的部下,两辆马车一错而过。

“哎,你们看,那就是鬼子吧?”向前走了一段,估计鬼子听不到说话声后,二愣终于憋不住了。

“我也没见过鬼子,看模样象。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咱这里从来没有来过鬼子。”于五不敢肯定地说。

“金娥说,我嫂子木英见过鬼子,她说鬼子杀人放火,还奸淫妇女,可凶了。可你看,这几个鬼子,东倒西歪坐在大车上,跟咱们也没啥两样的。”张顺仔细看着远处的马车分析说。

“你嫂子跟我说过,她亲眼见过。鬼子完妇女,就用刺刀把肚子给挑了,还在下身插了个笤帚疙瘩。”于五咬牙切齿地向张顺、二愣讲起了木英在关外靠山峪看到的场面。

“五哥,听说我嫂子跟你老丈人打死过好些鬼子。”张顺兴奋得问于五。

“好象是打过鬼子,不过你嫂子没跟我细说过,你们可不许到外面去瞎说。”于五不想让外人知道木英在关外打鬼子的事情,一是木英确实很少提起打仗的事情;二是女人家打打杀杀毕竟让人感到可怕。如果外人知道木英杀过鬼子,恐怕谁都不愿与一个杀过人的女人接触。那样一来,木英在大家严重的形象就会被毁掉,大家会把她当成怪物,都会疏远她,怕她,甚至忌讳她。三是这里归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管辖,他们讲究的是“亲日”、“亲满”。如果走漏风声,被他们知道,木英肯定会有麻烦。

“哎呀,连我嫂子都能打鬼子。要是鬼子敢招惹咱,凭咱几个的枪法、功夫,不得把小鬼子打的找不着北。”二愣豪情大发。没有见识的三人互相吹捧起来,好象自己真变成大英雄。

“嘿!咱村口站着个小媳妇,大冷的天是不是在等野汗子哪。”没娶媳妇的二愣神情暧昧的冲于五二人挤眉弄眼。

“放你妈那屁,那是我媳妇。”张顺认出是金娥,高兴地捶了二愣一拳。

“结婚都快一年了,还这样腻味。离开不到半天,就想你了。瞅你丫那样,哈喇子都出来。你们两口子,整个一对骚货浪货。”二愣嫉妒地挤对张顺。

“小生瓜弹子,你懂啥。啥叫骚货、浪货。赶明给你娶媳妇了,你就不说嘴了。”张顺得意的教训二愣。

“金娥,大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村口干啥来了。”张顺关切的责备金娥。金娥没顾得上搭理张顺,一把拽住于五哭着说:“姐夫,不好了,我姐出事了。”

“出啥事了?你快说。”于五见金娥焦急的表情,嗓音都变了声调。金娥一边哭一边讲起发生在于家的惨案。

“我操他小鬼子的妈,竟敢欺负到老子头,我不杀死你们,誓不为人。金娥,你说,小鬼子还在村里吗?”于五一听木英让鬼子后杀死了,眼睛红红的充满了杀气。

“鬼子已经走了。”金娥一边哭一边答话。

“你快说,鬼子往哪走了?”于五像疯了一样使劲摇晃金娥,好像她就是那几个鬼子一样。

“那边,那边。”金娥吓得忘了哭泣,连忙指了指他们的来路。于五一言不发,提起缰绳牵马掉转车头。他狠命地将枪栓一拉,顶上子弹,一跃跳上马车就向来路赶车。

“金娥,你别竟会哭,赶快回去叫人。把所有有枪的弟兄都叫过来,我们必须给木英嫂子报仇。快去,我们俩跟五哥先去拦住鬼子。”张顺和二愣一边追赶马车一边高声吩咐金娥,让她赶回村里报信,免得三人吃亏。

马车向前狂奔,一直追出去五、六里远,才看到了前面的鬼子。怒火满腔的于五用力拍打了一下马屁股,马车一下冲到离前面的鬼子乘坐的马车只有四、五丈远。于五向张顺二人一摆手,示意二人准备开枪。

三声枪响,一个鬼子应声摔下了马车。于五三人毕竟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虽然距离前面的鬼子很近,由于双方的马车的过于颠簸,加上三人又是第一次杀人。射出的子弹早已失去准确性,还好飞出去的三颗子弹都没有浪费,一发击中一名鬼子,他立刻掉下马车,一发擦伤了纯山的耳朵,另一发子弹正好击中驾辕的骡子的臀部。

鬼子兵可谓训练有素,枪声一响,纯山和没有受伤的两个鬼子就跳下了马车,枪栓一拉,顶上了子弹。而刘春林的反应就迟钝多了,被受伤的马拖带着冲下路基,掉进了路基下三丈深的坡沟下,摔晕过去。

来不急第二次射击,于五使劲一勒缰绳,就在马车刚刚停住时,三人也跳下马车,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冲向三个鬼子兵。纯山一看是三个端着大枪的农民,立刻怒火中烧,在于家收到羞辱,爆发到于五三人头上。他刚要上前迎战,轻视中国人的另外两个鬼子兵拦住了他。两名鬼子兵,咔咔两响,退出子弹,端着刺刀迎住于五三人。一个矮个鬼子拦住于五,另一名稍微个高的鬼子兵一人挡住张顺和二愣两人。张顺二人也不傻,他们想合力先杀死这名鬼子,然后再去合伙刺杀纯山,最后在帮助于五。二个人得意地对于五喊道:“五哥,你挺住了。我两杀死这个鬼子,就去帮助你。”于五也信心十足地说:“没关系,你五哥对付的了小鬼子。我就不信,比不上你嫂子。”

三人虽然信心十足,但毕竟没有受过刺杀训练,把一杆大枪当作红缨枪,按着农闲时学到的几招红缨枪招式与鬼子硬拼。一阵硬拼,还真把不知底细的鬼子兵唬住了。可是等鬼子明白过来,他们立刻就险象环生。

纯山已经看清楚战场上的形势,觉得这是一次实力悬殊的较量,三个中国人决不两个部下的对手。他觉得这是一次对部下难得训练机会。他一边擦拭耳朵上的流出的血,一边命令两名鬼子。要他们不要着急刺死对手,要他们把这场战斗当成一场演习,尽情施展刺杀技巧,待对手筋疲力尽时再一枪毕命。

于五三人也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自己全力地刺杀,不是被鬼子用枪挡住,就是被鬼子躲开。而鬼子刺过来的刺刀,总是能避开自己的拦截,虽然没有刺中身体,但是都是贴着身子而过,棉袄被刺刀割成了一条一条,棉絮飞扬。振作精神,按师傅的教导,每刺出一枪就高喊一声“杀!”,喊杀声由高昂愤怒慢慢变得凄凉绝望,有条不紊的招式也变成了拼命的胡打乱抡。

救夫杀敌

木英沿小路追赶,她希望能提前拦住于五三人,毕竟她没有受到伤害。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给清水湾其他人带来灾难。一路飞驰,转眼来到大路上,听到前方传来于五三人绝望凄凉的喊声,心中一沉。还是来晚了一步,于五他们跟鬼子干上了。

木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决不害怕,也决不会后退。听到三人的喊声,木英心中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喜的是三人还没有被鬼子杀死;忧的是三人显然已经陷入绝境,可能已经命在须臾之间。她右手刀背轻拍马臀,红马一痛,速度加快,转眼间来到战场。

木英看到于五对面的鬼子一枪刺向于五的前胸,心中大急。她没有任何犹豫,出于本能,马向前提,手中的战刀划过闪电辟向鬼子。鬼子一惊,不容他做出反应,锋利的战刀已经从他的脖子划过,头和半个肩膀已飞离了身体,鲜血从脖腔中喷出,象一瀑雾雨。

张顺二人也到了危难关头。木英来不及向于五打招呼,马头一带,马向前一冲,木英手中的战刀早已高高扬起,和张顺、二愣的拼杀的鬼子兵已经看到了她。鬼子兵避开张顺二人攻击,跳出战圈,用力横举手中的大枪,想挡住木英劈下来的战刀。木英借助马的冲击力一刀劈中鬼子的大枪。鬼子正暗自高兴,突然听到“咔”、“咔”两声脆响,先是觉得手中的大枪一轻,后是感觉脖子一凉。转眼间,已经是枪断,头飞。

杀声阵阵的战场静寂了。既然为了救丈夫已经杀了两个鬼子,那就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斩草除根,将剩下的鬼子全部消灭。不然将后患无穷。木英顾不得搭理于五三人,跳下马提着战刀向纯山逼近。

“长官,我错了,我不该打乱您的计划,请您处置。”纯山早已看清楚木英,以为她为了保密,才杀人灭口。

“现在知道错了?不过,晚了。我不杀不抵抗的军人,来吧!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放过你。”木英豪气大升,将地上的三八枪用脚一挑,踢给了纯山。为了表示公平,她扔下手中的战刀,抄起横在地上的大枪,枪刺对准纯山,等待着他的进攻。

木英长大了,长高了。特别是生过孩子以后,身体更加强壮。这次对决,完全不必象原来一样以巧取胜,这次完全靠实力,她要与纯山硬碰硬地撕杀。纯山不甘放弃这次活命的机会,也拼出全力与木英对决。当刺刀刺入纯山的胸膛,顽固的纯山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我错了,请原谅。”说完头一低,死了。木英想,纯山到死都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知道她不是日本人,他还会认错吗?

“你,你,你们两个,把尸体和鬼子的东西全扔到沟里去,不要留下任何东西。”木英象一个真正的军人,命令着张顺和二愣。被木英一系列行为震呆了的二人,一言不出,默默地按木英的吩咐抬起一具无头的鬼子尸体,向路基走去。

“你,过来。”木英冲于五钩了钩手,然后调皮地一笑:“傻瓜,看什麽看,不认识了,不认识你老婆了。伤了没有,看你满脸的血。快过来,让我看看。”

“木英,你没死?你可吓死我了。”于五激动地将木英搂在怀里。

“鬼子,鬼子,没,没把你咋样吧?”于五突然推开怀里的木英,不知如何询问木英被的事。木英哈哈一笑,身子转了几圈说:“我是谁,敢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哪。行了,你快帮他们两个把东西扔到沟里。完事后,我在跟你详细地说。”于五笑了笑,心里的疑团并没有揭开,心情沉闷的走向最先被子弹击中的鬼子。心神不定的于五踢了踢鬼子,弯腰就要拿鬼子握在手里的枪。这时身下的鬼子眼睛突然睁开,身体跃起,他手中的大枪一顺,刺刀扎进了于五的胸膛。旁边的木英一见,还提在手的大枪,立刻端了起来,身体前冲,将鬼子挑起,向前冲出三四米远,然后停住身子,双臂用力,鬼子的尸体被挑到了沟下。木英扔掉大枪,转身回到于五身边,将于五抱住:“五哥,你咋样了?”

“英子,你,你,你没被鬼子糟蹋吧?”木英明白了于五的意思,望着于五祁盼的眼神,木英心情沉重地说:“哥,我确实没被鬼子。”于五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结果,心里一松,昏死过去。

马车来到村口,早已聚集在村口的村民们,立刻围住了马车,看到躺在马车上的于五,人们悲伤地询问张顺二人,早已失魂落魄的张顺二人顾不得回答众人的提问,只顾催动马车。知趣儿的村民们,自动让开道路,然后跟在车后。就这样马车在人群的簇拥下回到了于家。于五妈一见老儿子的样子,叫了一声“儿啊!”就昏死了过去。于友德给儿子把了把脉,眼泪流了下来。

“顺子、二愣,把东屋的门板卸下来,把人抬进去吧。”见惯了生死的于友德,擦了一把眼泪,强压悲疼,吩咐众人安排于五的后事。

“大侄子,人要是没气了,就别往屋里抬了。死在外边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不然会不吉利的。”经多见广的二爷出面阻止了于友德,怕他作出不合规矩的错事。

“二叔,人还有一口气。二叔跟您商量一下,把你的寿材和装老衣裳,先给于五用吧。回头在给您置办。”于友德想让儿子在咽气前穿上装老衣裳。

“爸,咋能让我哥躺在冰冷的门板上哪?”木英不满地说。

“英子,你丈夫眼看就要不行了,咱不能让他死在炕上,死在炕上的人要背着炕走,死后要受累的,你能让他在阴间受累吗?”于友德向木英解释。木英蹲在于五的头前,不停地用手抚摩着他的脸,嘴里低声叫着:“哥,你醒醒,你不能不管我。”屋子里除了于友德时不时给儿子号号脉,其他人都没有出声说话。

“大侄子,快给孩子把衣裳穿好吧,不然等咽气后再穿就晚了。咽气后再穿,他就穿不到阴间了。到阴间没有衣服穿,就会受冻。对了,他的孩子哪,都抱来,不然就不能‘得济’。”二爷把装老衣裳递给于友德。木英看着人们给丈夫穿上黑色的小袄、夹袄、大袄、棉裤,看着这身怪异的寿衣,心里象被刀子剜一样疼。人们一通折腾,木英感到于五的手动了一下,忙又低声的叫道:“五哥,你快醒醒。”

“哎呀”一声,于五睁开了眼,眼光死死的盯在木英的脸上,嘴唇一动一动,最终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英子,你真没让鬼子吗?”木英知道于五这是回光返照,他的命已经到了尽头。木英趴在于五的耳边发誓:“哥,我真没被鬼子,如果我骗你,就不得好死,死后永不超升。”木英发了毒誓,于五相信了、放心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据说一个人临死前,如果有什麽心愿未了,他是很难咽下最后一口气。

于五最后顾不得父母、儿女、妻子,心里念念不忘的,却是妻子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贞操。他觉得贞操不仅是女人修身立命的根本,也关系着丈夫的尊严和脸面。妻子如果失去了贞操,丈夫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呢,即使是死,又有何脸面见地下的祖宗先人哪。

丧门星

于五死了,木英麻木地看着懂礼数的老人们忙碌着,为于五梳洗净面,用麻绳将双脚捆上“绊脚丝”,遗体用白纸覆盖,胸口压上一块生铁。于五身着怪异的服装,面色浮肿发青,静静地躺在门板上,就象另外一个陌生的人,木英觉得一切都在梦中,好象于五并没有死,自己只不过是在做一场梦,等众人忙碌完毕,梦就会醒来。又会回到从前的快乐生活,自己只要按要求去做,就会快快从梦中解脱。灵前摆上了供桌,祭奠上倒头饭、打狗饼,点上长明灯。木英抱着儿子跪在灵前往供桌前的阴阳盆里烧着倒头纸。

用老人的话讲于五属于凶死。他已经娶妻生子,有了子嗣,丧事必须要办,但一定要从简,丧事最多只能办三天。当天,报丧的族人分别到各处报丧,第二天,亲属们全部来齐。他们瞻仰了遗容,村里的乡亲大都前来吊唁。女人们一边吊纸一边高声哭丧,木英抱着儿子跪在灵前陪着哭泣。会哭丧的女人,既象会写祭文学究,又象深通音律的歌唱家。她们能合辙压韵的哭唱出亡者一生的不幸和他一生的功绩和仁义。

三婶子一边烧纸一边高声哭诉:“我那苦命的五侄儿啊!你咋就这命苦啊!你咋就这狠心啊!嗷!”最后的“啊”字悠长、凄厉、高亢,哭者将要喘不上气时,一个短促的“嗷”,既能换气,又把哭者悲痛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往往能将感情冷漠的旁观者哭得悲从心起,不知不觉中会随着哭声潸然泪下,情难自禁。三婶子“嗷”了一声,略一停顿,换过一口气,让人听不出停顿,哭声又由低到高:“苦命的大侄儿啊!你五岁时从树上掉下来,昏了三天才醒啊!你咋会受这麽多的罪啊!嗷!”

“苦命的大侄儿啊!你六岁时出疹子,差点就没了命啊!你咋就这多灾多难啊!嗷!”

“苦命的大侄儿啊!你两岁会背“汤头歌’,三岁就能知‘脉诊’,十三就会看病了啊!你聪明过人咋这命苦啊!嗷!”

“苦命的大侄儿啊!你十八娶妻,十九生子,妻贤子孝,家道正旺啊!你咋就这命短啊!嗷!”

“苦命的大侄儿啊!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你让他们咋活啊!你咋这麽狠心啊!嗷!”

人们哀叹于五的不幸与无福,也为木英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而惋惜,每个人都关心地劝慰着木英。

傍晚入殓,天黑烧三。在村口将纸车点燃,希望燃烧的马车将死者的灵魂带入天堂。子夜时分,所有孝属长跪灵前焚化“望乡纸”,女卷们的哭声响彻夜空。清水湾的乡亲们许多人被这哭声惊醒。躺在炕上替于家伤心。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死的真冤啊!你死的不值啊!嗷!”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为了一个让日本人操的骚娘们去拼命,你不值啊!你为一个千人骑万人操的狐狸精丢了命,你是真冤啊!你咋会这麽傻啊!嗷!”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为一个在中国浪不够又到日本人跟前摆浪的贱货去拚命,你是死不闭眼啊,你咋会缺心眼啊!嗷。”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是真糊涂啊,你咋就把个扫帚星当成了救命仙,把个狐狸精当成了活菩萨,把个克夫的白虎星当成了宝贝啊,嗷。”

“......”一种另类的哭丧声从于五嫂子的嘴中喊出。这个声音慢慢盖住其它所有的哭诉声。所传达的内容向挥之不去的幽灵一样在沉寂黑夜中飘荡在清水湾的上空,爬进清水湾人善良的心中,在他们的心中扎根、泛滥。

第二天,出完殡。于家摆席招待亲戚、乡亲。

“大爷,送份子的乡亲都说家里有事,人家不来吃饭了。”负责催请村里乡亲的张顺欲言又止地对于友德说。

“不愿来就得了,你先吃饭去吧。”从来不会缺礼数的于友德第一次没有派人催请缺席的客人。他清楚大儿媳妇的哭诉已经在乡亲们的心里起了作用。儿子死了,媳妇受辱却好好活着。她丢了自己的脸,丢了于五的脸,丢了于家的脸,也丢尽了老祖宗的脸。他哪还有脸面对村里人。

象做梦的木英变得迟钝了,没有感到在村里涌的暗潮。没有人向自己询问那天发生的一切,就连姑姑好象都忘记了,好象除了于五的惨死,别的事什麽也没发生。吃过饭,姑姑就张罗回家,木英想让姑姑陪自己几天,可是她却看到姑姑为难地看着姑父没有答应。姑父趁人们不注意,悄悄把姑姑拉到无人处争执起来。木英以为姑姑家有什麽为难事,就担心地悄悄走了过去。

“孩子他爸,要不你让我陪英子几天。”姑姑低声地央求姑父。

“不行,你自己到大街看看去,村里人都怎样议论木英。我听了,到现在脸还在发烧。人家村里人都看见了,木英被鬼子堵在屋里挺长时间,鬼子出来时,裤子都没系好。这不是明摆着木英让鬼子糟蹋了吗。现在姑爷儿又因为木英而死,村里人把木英都看成了丧门星。于家宗族势力小,礼法少。这里又是在山里,只要不防碍村里人过活,他们就不会出面干预。这事要是发生在平原礼法严厉的村里,像木英这样遭遇的女人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抹脖子、上吊了。现在没人逼木英,你就念佛去吧。我也心疼木英,可谁会想到发生了这种事?于友德夫妇关着面子,没有向咱们兴师问罪,你还有脸赖在于家不走吗?你记住,从今天起。冲你弟弟的面子,木英到咱家来,我不嫌弃她。但是要想让我再来于家,门都没有。我丢不那个人。”听了姑父的话,木英如五雷哄顶,她怎麽一下变成人人厌恶的丧门星呢。她一定要跟姑姑解释清楚,她是清白的。

姑姑最终还是走了,临走时,木英拉着姑姑的手跟姑姑说:“姑姑,我没被鬼子糟蹋......”。不待木英把话说完,姑姑打断木英的话。

“英子,认命吧!姑姑理解你,以后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吧。你男人死了,你公婆咋对你,你也只有忍着。别任性,好好把孩子拉扯大。姑姑以后再也帮不了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坐车走了。姑姑走了,其他的亲戚也早早地离去,没有人搭理木英。木英看到那些原来亲热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亲戚们,一下变得陌生了,他们看到自己都远远地躲开,眼中还回流露出一丝轻蔑,好像她变成瘟疫。怎麽没有人问问她,为什麽大家不来向她问问清楚。

灾难

亲戚都走了,于家只剩下老少五人。于友德夫妇没有责备木英,但木英还是感到了一丝冷漠。一天里,大家都很少吃饭。临近做饭时间,一贯主动做饭的婆婆却没有动静,平时很少下厨的木英虽然觉得委屈,但想想目前的处境,只好默默地把孩子放到公婆的炕上,独自一人胡乱热一些剩饭。然后端到东屋炕桌上,公婆自顾自地吃着饭菜,没有像过去那样招呼木英一起坐下来吃饭。没有人搭理木英,木英也只好象其他人家的媳妇一样,站在旁边,帮助公婆盛饭递水。等到公婆吃完了饭,她又默默地抄下桌子上的碗筷,将剩饭剩菜端到屋外的灶台上,第一次趴在灶台前吃那些剩菜冷饭。现在不比从前,还是像姑姑嘱咐的那样,忍忍吧!忍一忍,也许一切都会过去。受委屈的日子总有过去的一天。

吃过晚饭,木英给公婆的屋子点上油灯。抱起儿子静静地站在屋里,等着婆婆发话。“老头子,你说,今天一天没有一个人来咱家。后半夜,还得给五子坟上‘开门’呢,总得有人抱孙子给他爹开门啊!不然,他爹的阴宅就没门了,咱们不能让儿子在阴间住一辈子没们没院的房子。儿子死得冤枉,咱可不能让儿子在阴间也受屈。要知道今天没人过来帮忙,还不如不让老三、老四哥两个走了。”

“你不让走,他们就不走了,一个个就象躲瘟疫似得。外人能往后躲,自家人能往后躲吗?那,还像一家人吗?我看见他们就心烦。走了心里清净。老大、老二在北京也不知道接到信没有,他们哥两个连五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我估摸,他们也该回来了。”于友德无奈地说,他盼望两个年长的儿子能赶回来帮自己一把。哪怕出出主意也好。他是当家人,必须考虑以后的日。今后怎样对待木英,这真让他感到为难。现在不比从前,以前女人守寡是天经地义的,现在听说寡妇可以改嫁了。木英是经过世面的人,如果她想改嫁,于家是拦不住的。他虽然当了乡长,有点权势,认识一些有权优势的人,但比不过木英家的势力。她要改嫁,于家拦都不敢拦。木英不改嫁吧!她丈夫死了,名声肯定也坏了,她今后怎麽见人哪?于家在村人眼前也会永远抬不起头。劝木英改嫁吧,或者直接一纸休书把她赶走,这样,于家就多少保住点脸面。可木英如果改嫁,于五的两个孩子咋办。他们毕竟是于家的骨血,绝对要留下的。可没爹没娘的孩子,别人谁愿意抚养。他和于五妈都老了,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被阎王爷叫去听差,到那时,两个孩子就没人管了。于友德一个人翻来覆去把几种办法想了几天,也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老头子,捉摸啥哪?三天‘开门’的事到底找谁来帮忙,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哎!连跟五子关系最好的张顺也没过来。要不,你去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婆婆试探地问于友德。

“要去,你去。我丢不起那个脸。”说完看了看木英。“爹,咱谁也不求,我自己抱儿子去。”木英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不在沉默。见公婆没有反应,木英第一次替自己的辩解:“爹,我没被鬼子糟蹋。我是清白的。”

“英子,你不用再解释了,我们相信你的话。”于友德听了木英的话,心头一震。想起了张顺偷偷跟他说起的木英砍杀鬼子是得狠劲。于家惹不起木英,更惹不起木英身后的势力。只要她不再惹事,于家就得迁就她。于友德突然想开了,只要不再出事,他自己的脸面算什麽。就算为了孩子的将来,也要忍一忍。

“英子,听顺子说了你杀鬼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凭你的本事,你不会吃亏,我们相信你。”于友德自从于五死后,第一次主动跟木英讲话。他表示相信木英,这样将来过日才不会过于尴尬。说完这段话,于友德觉得也不能太迁就木英,她毕竟还是于家的儿媳妇,他自己才是于家真正的主家人。他必须事先给木英敲敲警钟,免得日后她太无法无天。

“英子,你要明白。村里人没看到屋里发生的事,他们只看到了鬼子提着裤子走出了屋。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眼见为实。咱们再咋解释,别人也以为是在辩解。再说,人嘴两张皮,别人的嘴咱堵得上吗?大家认准的事,会越描越黑。得啦!咱认命吧。以前,咱们家太张扬了,别人羡慕你、夸奖你,但心里也嫉妒你。今后,咱家过日子,要低调了,特别是你,必须像人家的媳妇那样,才不会招人嫉妒,才会不会招人恨你。咱今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不要去招惹她们。慢慢地,人们会忘记过去的事。熬一熬,日子就会过去。”木英听到于友德的话,感动得哭了,终于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了。“爹,娘,我一辈子都会孝顺你们二老,一定把孩子拉扯大。我啥事都会听您的话。”

“英子,别怨爹,想一想,这件事也怨爹,我要是当时听刘翻译的话,让你躲出去,你也不会遇到这事,五儿也不会死。爹不理你,爹心里也有愧,爹对不起你。”说完于友德流下了眼泪。于友德说出此话,一是出于真心,二是为不大里木英找借口。同时他觉得,不能让木英承受太多的压力。作为医生的他清楚,一个人如果承受过于沉重的压力,心理就会扭曲,行为就会变得乖张。木英的个性太强,如果承受不住压力,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的人。如果变得过于偏激,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于家再也禁不起打击。

“爹!您没错,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听你们的话。”木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一听公公主动承担责任,立刻觉得一切灾难都是她自己引起的。心里更加自责,也深受感动。

“孩子,咱打掉牙,往肚里咽。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麽都强。只要你安心过日子,我们不会亏待你。”婆婆听了于友德的和木英的对话,从来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她,也相信了木英是清白的。去了一块心病,连亡子之痛也减轻了不少。庄稼人毕竟过日子要紧,脸面不丢,就不怕别人。她觉得作为婆婆,也应该像丈夫一样表一表态。所以她自于五死后,也第一次开口和木英说话,表示会像原来一样对待木英。

“爹!人正不怕影子斜,别人误会咱们,就让他们误会好了。咱们也没有必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过了十二点,我陪你给我五哥坟地‘开门’去。”木英得到理解,立刻恢复了干练个性。

“我也去,咱一家五口,一起去。”婆婆也受到木英的感染。村人的冷落,使她受到莫大的打击,这种伤害比失去儿子还要深。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有时还得靠自家人。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心齐,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挺过不去的灾难。

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是于五下葬的第三天。为下葬三的亲人“开门”是家人的重要职责。坟墓是死者在阴间的房屋,亲人不替它“开门”,亡魂就不能走出房间,它将永远闷守在黑房子里。

于家五人没有提灯笼,他们就着月光走出家门。前面人影一闪,金娥从墙边走出来。“姐,张顺和他妈,真不是人,他们不让我上你们家去,说你是丧门星,还说......。我都没法说出口。姐,我等我婆婆睡着了,我才偷偷过来。我知到,你一定会给我姐夫去‘开门’。我就躲在你们家的大门口等你们。大爷、大妈,您别记恨张顺他们。我和你们一起去坟地。”

“别说见外的话。你有这个意思,你大爷、大妈就知足了。大冷的天,你还是回去吧!别人让张顺惦记。”危难时机见真情,只有这时,才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于友德夫妇已经很满足,他们不想让金娥为了自家招惹丈夫的不满。女人在婆家没有地位,一旦令丈夫不满,今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张顺知道,他本来向来,一是怕他妈说,二是夜里该他巡逻。所以他让我偷偷替他给五哥最后尽点义务。”再说客套话就见外了。金娥接过于友德怀里的孩子,默默地向前走去。

三天“开门”,选择的时间一般都在死者下葬的第二天最后时刻,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由孝子在别人的陪同下,来到坟前。等到一过凌晨十二点,孝子和陪同的人绕坟圈三圈。孝子在前,每走一圈,孝子都要说:“爹,我给您开门来了。”走在身后的陪同人就要假装死者回答:“开了!”,表示死者已经知道儿子赶来为它搭建阴宅的大门,如此三次。然后,用三根秫秸弯成的“门”字形一次插在坟头,形成三道门。象征在阴间为宅院建造了房门、二门和院门。“开了门”,孝子要将孝帽子上的两枚铜钱用五色丝线栓好,搭在三道秫秸门上,作为孝子献上的装饰和镇宅信物。最后孝子将点心等供品用碗倒扣埋在坟下,供亡人享用。临走前,孝子要将下葬时埋在坟墓中间的孝子幡折断,表示亡人的阴间宅院已经完全竣工,希望亲人的亡魂不要再随便干扰世上的亲人,阴阳两安,各自安心在不同的世界过自己的日子。

折断最后的孝子幡,于五的阴世宅院宣告竣工。木英等人深深出了一口气,总算对得起于五的亡魂,希望他能保佑于家平平安安。六人刚要回村,突然听到村里的方向传来几声枪声。这几天,木英心里总觉得有什麽事情要发生。枪声一响,木英意识到鬼子前来报复了,村民们要遭殃了。原来,木英杀死鬼子后,张顺、二愣将鬼子的尸体扔下了道沟,正好将掉在沟里摔断了大腿的刘春林又给砸晕了。半夜里刘春林醒来,喊了几嗓子,见夜深人静,路上没有行人,只好拽过鬼子尸体上的大衣,盖在自己身上,等待天亮。天亮后,路上始终没有行人。刘春林疼的昏了几次。临近中午,就在他感觉绝望时,为他们赶过马车的车把势救了他。

车把势听从了刘春林的话,提前赶到平谷。他坐在城门旁守候,盼望他的马车早日出现。第二天,见自己的马车迟迟不来,害怕上当。心急如焚地顺原路往回寻找。中午时,他来到了出事地点,顺着血迹找到路边,看到了翻到沟里的马车。他寻路找到马车,一看马匹已死。同时看到残缺不全的鬼子尸体。吓得他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叫声惊醒了刘春林,已经觉得刘春林怎麽会放弃这个救命的机会,连忙喊叫救命。还好车把式听出了他的声音,回头救起了。

车把式将刘春林背到前面的镇子,找到大夫为他治伤。刘春林腿骨摔伤又耽搁了时间,伤势很重,处于一种昏迷状态,完全失去了行动行动的能力。车把式惦记让刘春林赔偿他的大车,没有离开他。第二天,苏醒过来刘春林央求车把势替自己到平谷县城报信,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县里。车把势害怕日本人找他的麻烦,死活不同意去县城,只是央求刘春林赔他马车。刘春林没办法,一边吓唬他,一边答应赔他一辆新马车。车把势见刘春林答应给他一辆新马车,磨蹭到下午时分动身赶往县城。

车把势在县城磨蹭一宿,第二天上午,才去报告。县长李巾祥听说请来的日本教官被人杀死,吓得慌了手脚。忙请来日本顾问,一起商量处理意见。事态严重,县长和日本顾问不敢自己担待,只好分别向自己的上级汇报。日本顾问隶属华北驻屯军,而死亡的鬼子隶属关东军。华北驻屯军也不好擅自处理,立刻向关东军进行了通报。关东军总部一听大为震怒。询问死者部队的意见。鬼子兵为了报复,大队长野口提出由他的人全权处理此事。华北驻屯军不用再插手此事,只派代表协助调查。

下午三四点钟,驻扎在长城外的关东军,在野口大队长的带领下乘坐四辆汽车赶到平谷县城。四具鬼子尸体早已被运回县城,刘春林也被接了回来。野口和小队长一村在县长和日本顾问的陪同下,首先查看了鬼子的尸体,然后也一起询问刘春林事情的经过。刘春林害怕承担责任,一五一十将半路遭受袭击的经过说了一遍。连同在清水湾发生的案也不敢隐瞒。

野口和一村听完汇报,两个人单独商量对策。“一村君,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从纯山君和寸木君等人的伤口看,他们的对手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的素质要高于纯山等人,这样的军人不仅在中国的部队很少见,就是我的部下也没有多少。按刘翻译的说法,他掉下路沟前,看到对手是三个农民。虽然听说中国的乡下有许多武林高手,但凭我的直觉,这是三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村凭经验分析了真凶的身份。

“一村君,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想这件事,恐怕与发生的案有关。杀死你的部下的真凶一定与那个村庄有关。据我的估计,凶手恐怕已经不在那个村子,捉拿真正的凶手是很难办到的。我看是不是把案件的侦破任务交给这里的人负责?”野口不希望把时间花费在寻找真凶上。

“野口君,这个案件绝对不能交给他们办理。不说支那人偏袒支那人,就是他们的办事效率的低下,也会让事情不了了之。如果那样,我的士兵会感到心寒的。不管是否能够捉住凶手,我们也要让支那人血债血还。我不会让帝国军人的血白流,我要让那个村子付出更高的代价。”一村不管真凶与否,只想报复相关的人。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要用,我会从咱们的驻地调一些治安军协助你。如何复仇由你决定,具体措施由你把握。行动的时间最好定在凌晨。那时,人们都在睡觉,你还有希望捉住凶手。”狡猾的野口将决定权交接了凶残的一村。

木英几人刚刚离开村子,在村子外待命的三十几个鬼子和一百多伪军就悄悄包围了清水湾。张顺和四娃背着大枪揣着袖子例行公事地在村子里转悠一圈,刚准备回村公所睡觉。突然,他们发现村口有人影晃动。他们心里紧张,以为遇到了土匪,忙将大枪端起,高声断喝:“干啥的?不许进村,不然我就开枪了。”话音未落,鬼子的枪声响起,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长顺、四娃的前心,两个人没在发出一点声音,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听到枪声,木英知道可能是鬼子进村报复来了,就低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大家。于友德夫妇已经经不起事,不知如何是好,首先慌乱起来。木英说:“肯定是鬼子。咱们不能进村送死。最好找个地方躲一躲。您二老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孩子又小,咱们找地方躲一躲吧。”

“前面山坡南面是舍身崖,舍身崖下是个姑子庵。平时无人。每月十五,北山双泉庵的慧慈师太都会来住上几天,收一点香火钱。我估计,今天庵里有人,要不,咱们到庵里躲一躲?”路程不远。几个人叫开庵门,跟慧慈师太说明了情况。慧慈师太立刻将他们让进屋里。

金娥担心丈夫和婆婆,嚷着要回村看看。木英也放心不下村里人,于是同意了金娥的建议。慧慈师太是个热心人,一怕两个年轻小媳妇半路出事,二怕她们年轻莽撞贸然回村着了鬼子的道,主动提出陪木英两人回村看看。于友德夫妇和两个孩子留在庵中。临走时于友德一再叮嘱木英,让她不要意气用事,千万不要与鬼子发生正面冲突。嘱咐木英和金娥一定要听慧慈师太的话,他们相信出家人不会惹事生非。

木英和金娥心里着急,又都练过功夫,脚步走的飞快。走了一段路,木英想起了慧慈师太。回头一看,发现慧慈师太不慌不忙地紧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彼此没有说话,三人快步急走。来到村外。三人远远看到村子西边的庙前火光通明,就判断村里人可能已经被赶到那里。三人不敢贸然行事,决定躲到庙后的山坡上,观察一下情况。凭借对地形熟悉,三人悄悄从西南绕到西北的山坡上,隐蔽在山上的大树后。从这里她们可以清楚地看清大庙里和庙前的一切。

一般的村庄都有关帝庙、五道庙、土地庙,庙前的空地往往成为村民聚会、唱戏、集市的场所。一村鬼子命令鬼子和伪军把清水湾的村民赶到了村西的大庙前。

清水湾的村民虽然满心不高兴,但心里却是塌实的。他们认为清水湾几百年都没有经历过战火,这里是不收兵灾侵扰福地。即使来过军队,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们还认为,自己从来只做顺民,不管什麽人当政,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只要不反抗当权者,他们就不会祸害自己。村人心安理得,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有的女人还认真打扮了一翻,穿上平时压在箱子底下的体面衣服,翻出平时不用的香粉抹在脸上。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全村集合。到时,村里的媳妇、姑娘都会去,穿戴寒酸了,不仅丢自己的脸,也给自己男人丢了面子。村人就象平时看大戏一样,悠闲自得地来到西大庙。看到四周的鬼子端着雪亮的枪刺,村民们也没有惊慌,反正他们没有做什麽坏事,日本人不会把他们怎麽样。

一村在这里没有看到其他地方老百姓的惊恐,看到这里的村民悠哉悠哉毫无惧色,有些人还连说带笑,脸上充满兴奋。一村很难体会清水湾人心态,以为他们是在蔑视自己的存在。日本地理原因造成的心胸狭隘与自高自大,危机与自卑往往使人更加敏感,更怕被别人蔑视。一个人是这样,一个民族也会这样。一村越来越怒火中烧,他决定好好教训这些胆敢轻视日本人的中国村民。

“老乡们,大家安静了。太君命令你们,老人孩子站在东边;年轻妇女站在中间;轻壮年男人都站到西边去。大家快点。”伪军连长刘二黑按一村的吩咐命令村民分别站开。村民没有犹豫很听话地按要求站好。

杀戮奸污

“老乡们,大家安静了。太君命令你们,老人孩子站在东边;年轻妇女站在中间;轻壮年男人都站到西边去。大家快点。”伪军连长刘二黑按一村的吩咐命令村民分别站开。村民没有犹豫很听话地按要求站好。

“老乡们,太君这次把你们请来,是要调查一件事。几天前,有几个皇军到过你们村子。但在离开后,在半路上遭到了暗算。有人看到就是你们村里人干的。我们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是爷们,你就站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刘二黑停顿一会,见没有动静,又接着说:“好,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承认,就不要怪太君不客气了。”说完就向一村弯腰示意,一村把手一挥,鬼子们“哗啦、哗啦”拉开枪栓,将枪口对准了村民。

“你们再不交出凶手。太君就要开枪了。”刘二黑开始威胁村民。村民一见鬼子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慢慢地站在西边男人们开始发生变动。站在二愣身边的青壮年男人开始移动。当二愣反应过来,他四周的人都和他拉开了距离。二愣一看他已经孤零零地站在了前面,急忙向别人靠拢。可是,他向哪边移动,哪边的人群就象躲瘟疫一样,立刻躲开。最后又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前面。

一村看到二愣被人群孤立起来,立刻明白二愣就是杀死部下的真凶。一村双手握着战刀,拉开架势,小心地向二愣逼近。当他与二愣相距一米左右时,身体前冲,手中的战刀用力地砍向二愣。二愣想要躲闪,可一村的刀太快了。他感到脖子一凉,头颅随着刀光飞离了身子。鲜血喷出的同时,尸体倒在了地上。一村见二愣没有躲开自己刀锋,一下子也愣住了。他以为能够杀死纯山的对手,一定会躲开自己的攻击。不会这样轻易地被他杀死。一村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手的功力,他想给对手来一个下马威,并没想真的杀死对手。一村想捉活的真凶,带回去慢慢地折磨对手他,让他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二愣的轻易被杀,更加激怒了一村。他以为村民在拿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普通人搪塞自己,他决定要严厉惩罚这群包庇真凶的村民。

二愣被鬼子砍死了,村民虽然被凶残的一幕吓的够戗,但他们却放心了。他们以为于五死了,二愣被砍了,听说张顺也被打死了,所有参与杀鬼子的人都死了。真凶死了,鬼子也算报仇了、出气了。鬼子要是懂事,就应该会马上放了自己,让大家回家睡个回笼觉。村人虽然为死去的三人感到惋惜,但他们认为自己是公正的。他们觉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地,你们杀死了鬼子,鬼子找你们报仇是应该的。村民们又活跃起来,人群松动了,就向平时撒戏前一样,有的人开始呼孩子,叫老婆准备回家睡觉。

一村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这些村名要干什麽。他低声问了问身边的翻译,翻译官告诉他村民们是准备回家睡觉。敏感的一村更加暴怒,他向鬼子兵们低声地下达了命令。鬼子兵立刻上前捉住四个向前移动的男人,把他们拽到人群前面,用脚照四个人的腿肚子一踹,四个人跪在了村民的面前。村民吓呆了,不是已经完事了吗?鬼子咋还打人?

“不是他们杀的人,他们是好人。”村民们以为鬼子误会了,立刻高声提醒鬼子。被踹跪下的三栓,本来就觉得冤枉。一听所有的人都替他说话,立刻来了精神。胆气一壮,就像平时和外村人打架一样,马上英武起来。他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是身后的鬼子从背后又踹了他一脚。他踉跄了一下,身体又趴在了地上。三栓恼了,小鬼子太不给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让他今后还怎麽在村人面前直腰。恼了的三栓一骨碌爬了起来,冲鬼子嚷到:“你们他妈的讲不讲理?我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凭啥打我。以后我还咋做人?”说完瞪了鬼子一眼,拍打着身上的土,骂咧咧地向人群走去。刚走两步,三栓感到后腰一疼,看到肚子上多了一段带血的珠的刀尖。“妈呀!他们用刀捅我。”话音未落,只见刀尖一转,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人就昏死了过去。

人群安静了,没有人再敢说话。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吓得蜡黄。汗珠子从额头渗出。狗剩早已被吓的拉了一裤子屎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村皱了一下眉毛,把手一挥,两个鬼子把狗剩向前拖出去两米左右。把他的身子摆成跪坐姿势。一村慢慢走近狗剩,双腿岔开,伸出左手,将扣在狗剩头上的毡冒头摘下。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随后一抖手,毡冒头被扔到人群中。

“我儿子是好人哪!您可别伤害他呀!”狗剩妈挤出人群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情。一村扭头看了看狗剩妈。狗剩妈求饶的目光与一村凶狠的目光一碰,心就哆嗦了,惊得闭上了嘴,只是没命地磕头。

一村看了看惊恐万状的村民,心里满意了。但他没有住手,而是伸出右手轻轻抚摩狗剩沾满汗珠的光头。象是抚摩一件精美的瓷器,手慢慢加力。狗剩的头也一点向前伸出,好象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狗剩用两手撑地,身型就象一条蹲坐的狼狗。一村抽回手,双手拄着战刀,满意地冲村民一笑。村民们以为一村只是在戏弄狗剩,见一村笑了,忙讨好似的,也发出了笑声。连狗剩妈也停止了磕头,在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静静地向一村傻笑。

鬼子笑了,应该没事了。村民们心里又有了希望,鬼子也是人嘛。他们也知道好歹。只要听话,鬼子就会高兴,一高兴咱们就没事了。三栓也是,人家没让你动,你就忍一会。你说你发什麽疯,非得不听话,惹怒了鬼子,把命都搭上了。你看人家狗剩,样子象狗怕啥,丢一会人怕啥,只要不丢命,就行了。

一村看着村民,笑的更灿烂了。扭回头,一村手中的战刀寒光一闪,狗剩的头飞了出去,身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村又将目光转向村民,发现村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退去,都僵在了脸上。一村更加满意,放声狂笑。笑完将战刀交给另一名鬼子,那名鬼子用手撩起桶中的水冲去刀上的血珠。一村接过战刀,一转身,刀光连闪,另外两名跪着的村民,也被他砍掉了脑袋。

一村的目光在村民恐惧的脸上巡视,最后定在一个穿戴崭新的年轻后生脸上,右手食指一钩,示意他过来。这个叫李民的小伙子,脸一下变的蜡黄,脚向前挪动两步,猛然跪在地上,有点大舌头的他高声喊到:“太君,我是大大地良民,我在奉天为太君干活的干活。我是回家娶媳妇地干活,我有良民证地干活。”说完急忙从怀里掏出良民证,高高举在手里。刘二黑颠颠跑过去接过良民证送给一村。一村看了看,把手向李民挥了挥,示意他退下。李民见鬼子放过了自己,忙给鬼子磕头。村民见李民幸运地躲过死亡,都呼啦一下跪在地上,高声喊到:“太君,我们也是良民,我们是良民啊。”一村看到村民终于屈服了,心中平和了许多。

“太君说啦,你们既然都说自己是良民,太君就饶了你们。不过,太君忙了半宿,为你们铲除了害群之马,你们是不是应该报答太军啊?”刘二黑话音刚落。村民们立刻寻找于友德:“于友德,于乡长。你快去来,帮太君征粮做饭,你没看见太君辛苦半夜了吗。快点。”喊叫半天,村民们才发现于家没有一个人被鬼子围住。村民顿时又害怕得乱了起来。

看见村民的表现,刘二黑是一大家安静,他说:“好啦,好啦。不用再找人了。既然你们大家同意了犒劳太君,那我就挑人了。”说完就带着几个鬼子向中间的年轻妇女走去。妇女们突然意识到将要发生什麽事,都跪着向后倒退。三婶子的大儿媳妇已经被吓得尿屎尿裤,身子动换不得。刘二黑走到她跟前,闻到一股骚臭味,用脚狠狠踢了两脚骂到:“你个懒娘们浑身搔臭,还有脸往前挤,就你寒碜样,白让太君操,都没人要,快滚一边去。”说完开始在女人中挑选模样俊俏的。

平时好面子爱打扮的六个长相俊俏、穿戴整齐的年轻媳妇被鬼子架到庙前的台阶上。六个俊俏的小媳妇一边挣扎,一边呼叫亲人救命。衣服被刺刀挑开,六个女人被赤条条的按在冰冷的台阶上。她们拼命挣扎,嘴里还再喊着亲人的名字,希望得到亲人的帮助。鬼子分成六组开始妇女。庙前的上空,传来女人绝望的喊叫声。

“孙二,你救救我,好爷们,你快帮我啊!......”

“刘春,你个活王八,你还是爷们啊?......”

“清水湾的男人们,你们要有长蛋,就站出来,快救救我们。”

“于五,清水湾就你一个爷们,你快救救我们。”清水湾的男人们听着女人的哭叫声、怒骂声,虽然心如刀割,但看到鬼子闪着寒光的刺刀、黑洞洞的枪口,地上血迹未干的尸体,只得无助地捶打着自己脑袋,无声地哭泣。女人的哭喊声慢慢弱了、消失了,只能听到鬼子发泄兽欲时发出的狼一样的声音。

忍辱义助

木英三人躲在西北边的山上,清楚地看到庙前发生地惨剧。木英几次想挺身而出,都被金娥和慧慈师太拉住。当看到六个平时与自己交好的姐妹被鬼子奸污,她的心开始滴血,仇恨弥漫了全身。害怕木英作出冲动的行为,金娥和慧慈师太将木英架起带离了西山。三人默默的向尼姑庵走去,心里沉甸甸的。

天已经大亮,躲在舍身崖上观察动静的慧慈师太走进屋里,她告诉大家鬼子已经出村了。金娥还不知道丈夫张顺早已被鬼子枪杀,她担心张顺的安危,想早点回去。等待鬼子撤退的时候,她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一边走一边咒骂鬼子。听到鬼子撤走的消息,她一刻也不想等,马上催促大家回村。

“村里死了人,一定会有苦主请我做法事,我和你们一起进村。替死者超度亡魂。”慧慈师太一边收拾用具,一边对大家说。

走进村庄,街面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走动。只能听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凄厉哭喊声。村民们还没有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门。慧慈师太进村后就与木英他们分开,她要给苦主们去做法事。

来到自家门前,木英没有进门。她将孩子交给公公婆婆带回家。她打算送金娥回家,好向张家解释金娥一夜未归的原由。张家就住在于家的隔壁,走进张家的院门,他们听到屋里传来张顺妈暗哑的哭声。两个人心中一惊,立刻预感到张顺可能出了不测。金娥当时就瘫坐在门前。

“我的心肝儿啊!你咋就这麽死啦啊!你可心疼死你这苦命的妈啦啊!你这没良心的啊!你咋就舍得你这苦命的妈啊!”听清了张顺妈的哭声,预感得到了证实。金娥顾不得爬起身,连滚带爬拉到里屋。看到躺在门板上的张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顺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可不撂下我不管啊!”张顺妈被金娥突然的哭声吓一跳,愣愣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抱住金娥哭喊起来:“我的儿啊!你可把我急坏了呀!我真怕你被挨千刀的鬼祸害了呀!”想起儿子已经惨死,哭声更加悲凉:“金娥啊!顺子不管咱俩了呀!咱娘两可咋办啊?”

哭喊了一阵,张顺妈突然看到了木英,她刚要张嘴打招呼,象想起了什麽,脸变的更加阴沉。她推开金娥,停止了哭喊,拿起了身边的笤帚,扬手就要向木英抽打。猛然,她停止了动作,狠狠地瞪了木英一眼,掉转笤帚,弯下腰装成扫地的样子。她一边向木英站立的地方扫,嘴里一边不停地说:“晦气!晦气!”木英压住怒火,尴尬地向后退让,最后被张顺妈逼出了张家。望着刚刚“哐当”一声关上的院们,木英恼怒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热心的木英转了几处有哭声的人家,结果不是被哄了出来,就被人家挡在门外。她不理解这些人的心理,感到巨大的委屈,伤感而又无奈的回了家。

“爸,我刚在村里转了一圈,张顺也让鬼子杀了。咱村一下死了五六个人。”木英述说了刚才的经过。

“报应!咱家遭殃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上前的。真是报应!”于五妈想起这几天遭受的冷落,咬牙切齿地说。

“老娘们家儿东个啥?啥叫报应?乡里乡亲的,不要胡说八道。”于友德厉声训斥妻子。

“咋不是报应。平时咱家少照应哪家了?咱家一出事了,他们躲起来看笑话。难道不该遭报应吗?金娥咋没出事?那是她心好,老天爷保佑她!平时咱家对张顺多好,于五把他当成亲兄弟,关键时刻,他干啥去了?要是他念一点兄弟之情,替五儿去‘开门’。能被鬼子打死吗?”于五妈神经了似的自言自语,突然高声哭了起来:“顺子啊!不是大妈记恨你啊!是大妈心疼你啊!嗷!大妈从小把你当成亲儿子啊!一念之差,你就送了命啊!要知这样,大妈说啥也要拉着你去给你哥上坟去呀!都怪大妈小心眼儿啊!”

“别哭了。想想咋样帮帮顺子他们家吧。”于友德摸掉眼泪对于五妈说。

“爸,我看到张顺还没有换上装老衣服,也没有棺椁,她哥哥们也不见踪影。您去张罗张罗吧。”木英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想让公公替她照应照应金娥婆媳。

“清水湾咋变成这样了?连亲兄弟都不照面,这丧事可咋办呀?”在村中转了一圈,于友德唉声叹气地回了家。

“爹,遇到这种事,不能只靠一家两家。在关外,我遇到过这种事。他们一边都是村长挑头,大家一起帮忙协助苦主发丧。”木英天生侠骨柔肠,即使遭到冷遇和误解,还想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孩子,办事得花钱啊。这笔开支可不少,谁肯出这笔钱呀?”于友德搓着手为难地说。

“爹,只要您肯挑头,钱由我出。我还有一点钱,您都拿上,找人买些棺椁、寿衣,帮他们发丧了死人……”

“英子,村里人那样对你,你何必帮他们。再说,于五没了,今后这个家花销可不小哪。”于五妈很不理解木英的做法,以为她是一时冲动,所以提醒她。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就按她说的做吧。今后她还要早清水湾过一辈子,花点钱,就能堵住村里人的嘴。这样一来,村里人再也不敢小看她。”于友德以为木英是想花钱买人心,为了于家将来着想,这确实是一个高招。他心里佩服木英的心机,觉得她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因此极力支持木英。

“爹,我没想收买人心,也不打算堵他们的嘴。我才不在乎他们说什麽。我是在为死人着想。人死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好。我只是尽一点心意。从根上说,事是由我引起的,咱多少也要表示表示。”以木英的性格,她确实没有太在意村民的看法,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人。只因为这两年乡亲们敬她尊重她,给她带了快乐,她才想帮助他们。于友德听了木英的话,更加佩服她。转身走出了家门。

时间不长,于家热闹起来,村里几个大姓的长辈、有头脸的人物坐在于家炕上,商议丧葬后事。“这次,咱村里死了这些人,单凭各家自己操办,人手恐怕不够。我看这样办,第一,家里没出事的都要出人到死了人的家里去帮忙;第二,把在左近帮工、做买卖、学徒的村里人都找回来,一起帮忙;第三,咱们调配好人手,给他们分分工,买棺椁的专门负责买棺椁;买装老衣服的专门负责买装老衣服;送信的分几路专门负责自己那条线上的各家亲戚;挖坟坑的专门负责打坑。和尚、尼姑、吹鼓手也都一起请来。咱们几个轮流在各家转转,有什麽问题再一起商量。”于友德见大家没有意见,就开始分工。

分好工,大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于友德看看大家问到:“时间不早了,大家快去吧。嘿!你们是不是还有啥问题吗?”大家互相看看没有人说话。最后辈分最高的二爷站起来说:“大侄子,人咱可以白出,不要工钱。可是这钱咋个出法,大家都不宽裕,那几个苦主家里也不宽裕,我估计肯定收不上来钱。可没有钱,咱啥事也办不成。”话音未落,木英掀门帘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大一小两个布袋放在炕桌上,说:“我手头就这点钱,大家拿去用吧。”二爷毕竟是于家一脉,心里偏向自家人。他把钱向前推了推说:“孙子媳妇。咋能让你出钱。你还要养家过日子,寡妇家家,以后使钱的的地方还很多。你收回去吧!我们不能收你的钱。”

“二爷。钱算什麽?只要能帮大家渡过难关,我不在乎。”二爷也像于友德一样以为木英想收买人心,立刻转变态度对大伙:“多好的孩子,多仁义的孩子!我代表大家先谢谢你。”二爷脸色一沉对大伙说:“大家记住喽!你们向村里人讲明了,这钱是我孙媳妇出的,她帮大家度过了难关,以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说我孙媳妇的坏话,我老头子第一个就不答应。”

“二爷,你言重了。别人愿意说啥,就让他说好了,咱不能堵人家的嘴。我嫁到清水湾两年了,这两年乡亲们敬我喜欢我,看得起我,我就应该出点力。咱不图别人报答。”二爷的态度令木英十分感动,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清水湾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对木英慷慨解囊充满了敬佩,纷纷像二爷一样表明今后的态度。于友德看到如此场面,佩服木英的远见。郁结在心中烦恼一扫而光。他情绪高涨并有些得意地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分头行动吧。用钱的时候,到我这里支取。”

“钱少了也办不成事啊。这钱要是不够用,剩下的部分由谁出?”大家刚要起身,有人看到钱袋不大,怕没有多少钱,就怀疑地提出意见。木英没有搭话,上前两步,抓起比较大的钱袋,麻利地解开封口牛皮筋,手腕一翻,钱袋冲下倒出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百十块银圆掉在桌上随即又滚落在炕上。

看到大家不太满意的神态,随手又解开第二钱袋,手腕一抖,袋中落下几根黄橙橙的东西,它们落在炕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场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有人拿起一根放在嘴边用牙咬了咬,兴奋地说;“是金子,真是金条,妈呀!我是头一次看见金条。”二爷分开众人,将金条收拢。对木英说:“孙子媳妇,这些金条你收起来。节减一点,银元就够用了。你留着过日子吧。”

“二爷,不用了。大家的是要紧,办事不能太寒酸了。这些钱先去交给我公公保管,花剩下的钱就给死了人的人家分分吧。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木英交代完就不在说话。于友德见木英把金条都拿了出来,还要都分给大家,脸一下耷拉下来,婆婆也生气地一摔门帘出去了。于友德把金条、银圆收起来,仔细计算一遍,把一部分银圆分给买东西的负责人。大家眼溜着装有金条的布袋,心有不甘地出了于家,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清水湾又活了起来,来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无心干活,东一堆,西一伙,都在谈论着凌晨发生的事情。“小鬼子真不是东西,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眨眼,你没看那个鬼子,杀人前还笑哪。”

“你说三栓他们几个死的多冤枉,啥坏事也没做,就平白无故就让小鬼子杀了。小鬼子连一点道理都不讲。”

“我觉得三栓死的不冤枉,那三个人是受他牵连了。三栓不听鬼子话,非得不好好跪着,他一动,鬼子就恼怒了。你们没注意,我当时盯着鬼子军官。三栓一站起来,鬼子官就变脸了,他一挥手,鬼子兵就捅了三栓。”

“三栓挨捅是他自己惹怒了鬼子,你咋说,是他连累了狗剩他们?”

“你真是榆木脑袋,鬼子一杀完他,就收不住手了。听说鬼子是狼变的,只要闻到血腥味,就忍不住要杀人。你说是不是他害了狗剩他们三人。”

“要按你说法,应该赖张顺、二愣,他们最先被鬼子杀死的。”

“他两个死的不冤枉,他两毕竟杀了鬼子。”

“他们两个咋不冤枉,他们为啥杀鬼子,还不是替于五打抱不平,他们图啥落啥。”

“要你这麽说,应该赖于五了,他要不给媳妇报仇,就不会有这事发生了。”

“可是,谁媳妇给人欺负了谁不这急。”

“呸,呸。我提这干啥。”清水湾的男人想起大庙上空女人绝望的哭骂声,就感到脸红,就觉得无地自容,与“强奸”有关的词或事就成了男人们不敢涉及的禁忌。后来连于五的名字也不愿再提起。

女人们也没有闲着,替木英和其六个被鬼子糟蹋的他媳妇惋惜。“要我说,她们活该。”三婶子的大儿媳妇憋不住插话说,见别人被自己的话吸引了,她解气地说:“她们几个,平时打扮的油光水滑,男人见了都流哈喇子。她们天生就是想勾引男人的骚货。特别是木英,平时让大家捧上了天,她要不勾引日本人,于五会去杀鬼子吗?他不去杀鬼子,鬼子会上咱们村里来吗?鬼子不来,咱村会死人吗?木英就是根,咱村死的人都是她害的。”大家听了觉得似乎有理,都多多多少少想起了这几个女人的“不是”之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补充,最后觉得她们确实是罪有应得。大家最后觉得,即使这几个女没错,单凭她们给清水湾带来的耻辱,她们就是罪有应得。清水湾的男人今后哪还有脸见外人。

“哎!唉!你们过来。快过来。你们听说吗?木英自己掏钱要给被鬼子杀死的人办丧事。她拿出好些金子,那金条有这麽大个。”二奶奶用手比画了有一尺多长。人们立刻来了精神,围住刚刚从家里出来的二奶奶问长问短。二奶奶兴奋地说:“木英把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没给自己留一点。有一大堆金子。听我们当家的说,有一块金子就能置办好些好地,够咱们这样的人家花一辈子的。木英说,办完丧事,剩下金子都分给那几家。木英着孩子真是个大好人,她帮了多少人。她真仁义的孩子,咱得念人家的好。”

“木英比谁傻啊?她肯定还有很多金子。她有的是金子。”

“是啊!木英肯定还留了不少金子。”

“告诉你们。别管木英留没留金子,那是她的事。就冲她除了那麽多的金子,大家就得念她的好。今后谁要敢在背后编排她,我第一个不答应。”二奶奶说完把手中的鞋底扬了扬,作出一个抽嘴巴的姿势。

“好人有好报!你们没发现吗?出事的时候,木英她们一家人和她表妹都没在现场。要不然,这两丫头也不会有好结果。”三婶子站出来为自家的侄媳妇说好话。

“那是赶巧了。她们肯定去坟地‘开门’。”

“赶巧了?张顺为啥死了?他跟我五侄平时好的穿一套裤子都嫌肥,为啥他没去‘开门’,人心一歪,就要遭报应。”

“对呀!好人就是有好报!我平时积德行善,当时我在人群的最前面,小鬼子从我身边过,都没有捉我。”三婶子的大儿媳妇得意地插嘴说。

“去,那都有你插嘴的地方。回家做饭去。”三婶子说了大儿媳两句,但态度比平时和缓了许多。可能是由于大儿媳没被鬼子糟蹋,保全了家里人的脸面。三婶子才改变了对儿媳妇的态度。

木英的污点虽然再也抹不掉,但她的义举还是赢得了村民的赞誉,村民在内心中不再敌视她、鄙夷她。木英似乎又有了融入清水湾这个平和世界的机会。

殉节

下午,于五的大哥、二哥及大嫂、二嫂还有孩子从北平赶了回来。三哥、四哥也被懂事的长兄臭骂一顿,不好意思地也带着老婆孩子陪同两个哥哥回到了老家。沉闷了几天的于家又热闹起来,于友德看到四个威武的儿子围坐在身边,心里的郁闷消除了不少。他不时逗弄几个跑进跑出的孙儿们,深感人丁旺盛的重要。即使失去了于五,有四个儿子在身边一站,村里人就不敢轻视于家,就不敢刁难于家。

到了死者下葬的第三天,除了要在凌晨替死者“开门”外。到了白天,女眷们还要包一些素馅饺子,在家里供奉亡魂,然后赶到坟地再次为死者烧纸祭奠。于五的大哥二哥没有看到御侮的最后一面,哥几个出于手足之情,主动陪妇人们一起来到坟地,拜祭于五的亡魂。

儿子们回来,于友德觉得有了支撑,出于礼节和显示于家的人丁旺盛。他带领几个威武的儿子和几个已经稍微懂事的孙子到死了人的家里慰问、吊孝。身后的一大群子孙们确实为他壮了声威。死者家属们立刻改变早晨对他的不友好态度,热情地款待与家父子,并说上一些感激地客套话。当然,死者家属也都对木英慷慨相助一再表示感谢。于友德再一次受到村里人的尊敬,他觉得很满足。于家似乎又回到原来兴旺中。从此,他致死都告诫儿子们一定要多生子嗣,有人就有一切。

吃过晚饭,于家正在说话,刘家小四慌慌张张跑进于家,刚进二门就嚷到:“大爷,大爷,不好了,我嫂子喝盐卤死了。”于友德忙走出里屋迎了过去对小四儿说:“别慌,你到屋里慢慢说。”小四儿进屋喝了口水,稳定了情绪开始讲他嫂子喝盐卤的原由。

刘家大儿媳秀芳就是早晨被鬼子轮奸的六个妇女中的一个。鬼子们没有像在关外那样强奸完还要杀死被侮辱的女人们,六个女人保全了性命。鬼子走后,各自的家人含着屈辱将呆滞麻木的女人们抬回了家。刘家老大和婆婆用温水帮秀芳擦净肮脏的身体,又给她灌下了一碗姜汤水。秀芳才慢慢恢复过来。想起不幸的遭遇,她躲在被窝中独自哭泣。刘家老大的精神也遭到沉重的打击,躺在离秀芳远远的炕尾唉声叹气。

到了中午,刘家里人无心做饭,大人们也没有心思吃饭,都在为以后的日子发愁。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饿得围着刘小四妈直要饭吃。“吃,吃。就知道你妈个吃。你嫂子遭了难,今后还不知道咋办。你们就知道吃。”说完摔盆敲碗地刷锅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嘴里始终叨咕说:“这可咋办啊,当着全村几百口人的面让鬼子强奸,以后还咋见人,咱刘家是没脸见人了......”刘老大听到妈妈的嘟囔说:“我无能啊!我还不如像于五那样死了干净。”

“我去死,死了省得丢人。”独自哭泣的秀芳挣扎着起身想要寻短见。

“放你妈个屁!你死,你死了,刘家是清静了。可你爷们咋办。为娶你,到现在还没有还上‘饥荒’。你死了,你爷们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他就得断子绝孙。你他妈的,省省心吧!别想一死了之。你还没资格去死。”刘小四一听秀芳的话怒火中烧。农村娶个媳妇容易吗?娶媳妇就为了传宗接代,你还没有给老刘家留下根,想死,你有这个权利吗?想死,也得等到留了根再死。

过了中午,外边人传出木英给死人办丧事。秀芳隐约听到公公和婆婆在外屋议论此事,听说木英还给了死者家属不少钱财。她又动了寻思的念头。秀芳挣扎着爬到刘老大身边,光着身子紧紧抱住着身体僵直的丈夫说:“好人啊!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我不能给你丢人。我刚才没死,是听了你妈妈的话,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我怕你没钱再找女人,我是怕你一个人孤苦。我不怕死了,我死了,就能保住了你的面子,我也不用再看别人的白眼。现在,我不用担心了。我死后,你再找一个身子干净的女人,我也能安心了。”说到这里她感到一阵轻松,想到死,她突然更近地抱住他的男人:“好人啊!你能在最后抱抱我吗?我真是舍不得你。”刘老大没有理解秀芳意思,嫌弃地推开她:“滚一边去,咱妈说了。你没有资格去死。老老实实一边待着去。”说完转身将脊背留给了秀芳。

吃过晚饭,刘家死一样沉寂。西屋里,秀芳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丈夫,偷偷爬起来,步履艰难地走到柜边,拿起柜下做豆腐用的盐卤,狠狠心咕咚咚喝了下去,然后决绝地又喝了一碗凉水。听说喝下盐卤还能有救,如果紧接着又喝了凉水,就完全没有抢救的机会。

秀芳想起丈夫对她的好,上炕慢慢爬到丈夫身边。趴在丈夫耳边柔声地说:“好人啊!我真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这个家。但我不能连累你们。好人啊!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过吧!”

“秀芳!你咋了?你可别吓唬我。”没有睡着的刘老大听到秀芳的话,感到不对。爬起身一把抱住秀芳光洁白皙的身子。

“好人啊!我的亲哥哥。我要走。你自己保重吧!别抱我了,我身子脏。”秀芳的泪水一下涌出眼眶,俊俏的脸蛋红润光鲜。她嘴里虽然说不让丈夫抱她,但粉嫩双臂却紧紧抱住丈夫不放。她真舍不得疼她爱她的丈夫,她多麽希望永远就这样抱着丈夫。

“好人啊!我的亲哥哥。我要走了,帮我穿好衣服。我一辈子好干净,虽然身子脏了,但我想在干净最后一次。亲哥哥,帮帮我,让我干净体面地去死吧!”突然她的身体扭动起来,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但她的手臂还紧紧地抱着丈夫。她乞求地望着丈夫。“秀芳啊!你可不能死啊!”刘小四妈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她看到秀芳脸色开始变青,又闻到盐卤的气味。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麽。

“妈!我要走了!我死后,木英也会给刘家一笔钱。在给我哥找个干净的媳妇。我再也不能孝敬您了!”打扮干净的秀芳紧紧抓住丈夫和婆婆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真不想离开丈夫,真不想离开这个家,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小四儿,你赶快回去,告诉你们家里人。不许再说你嫂子是为了钱自杀的,那样说,不好,会让人笑话。别人要问,就说你嫂子是为了名节、为了刘家的脸面而死的。你快回去!一定记住我的话。我随后就到。”于友德不放心地叮嘱小四儿。

木英听说秀芳喝盐卤死了,心中一痛。当她听到小四儿的说到秀芳是死后可以得到她的钱财时,正在刷洗的盘子掉在地上碎了。木英心里充满了自责,她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我做错了吗?我如果不出钱,秀芳就不会自杀。难道是我害死了她吗?”

刘家媳妇秀芳喝盐卤死了。虽然天已经黑,但她的死讯立刻传遍清水湾。人死了,就不能再说她的坏话,清水湾的人是厚道的。村民马上想起了她生前的好处,干净、利索、稳重、贤惠。

刘家媳妇为了自己的名节死了,为了保全刘家的尊严死了,她虽然不是贞妇,但却是烈女。清水湾从来没有遭到过兵在侵扰,世代的女人们也没有人受到过侮辱,村民们几代以来为此感到自豪,常常为此向外村人炫耀。

此次,年轻体面的几个媳妇被鬼子集体强奸。让清水湾人特别是男人感到抬不起头。不仅是事实让他们抬不起头,事情的经过更让清水湾的男人们无地自容。几个女人被侮辱时对清水湾男人的咒骂声像幽灵一样赶不走、挥不去。它时时鞭打着清水湾男人的心,让他们无地自容,颜面扫地。

清水湾出了烈女。人们多少有些宽心,多少挣回了一点面子。清水湾男人的心好受了一些,低垂的头慢慢又能抬了起来。刘家热闹起来,门前集聚许多村人。大家众口一词齐声夸赞刘家秀芳。接连不断的哭丧声此起彼伏,秀芳节烈的事迹和平时高尚德行编成押韵的哭词,随着高昂、婉转、凄凉的哭腔飘荡在清水湾的上空,持续了半宿。五个正在饱受家人精神折磨的媳妇,被这哭声指明一条光明大道。

争财

第二天一早,村里又多出五具尸体。人们在她们家的门框上,在村里的树上摘下她们早已冻僵了的尸体。清水湾人被感动了,这几个当众受辱的媳妇终于用吊死自己保全了清水湾的脸面和尊严。谁说山里人没有规矩?谁说山里人不懂尊严?谁说山里人没礼法?几根绳子就打破了外人的污蔑,撑起了山里人脸面,挺直了清水湾人的脊梁。人们想到她们的功绩。不由得忘记她们的污点。大家的念起好处,挖掘她们的事迹,相互补充。成为烈妇的她们变成了完人。相比之下,独自苟活的木英成了清水湾唯一的遗憾。

六个死难媳妇家的代表纠集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到于家。商量六个烈妇的后事安排情况。大家坐在炕上、地上的长登上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这六个媳妇为了保护名节而死。她们的棺椁、衣服也不能让她们的家属出钱,应该像前面被杀男人一样由于家出。规格标准不能低于前面死的人。”

“这六个人为咱村里人挣了脸面,要是有皇帝的时候,就能封为烈妇,还会盖牌坊。现在不实行这些东西了,但是咱们清水湾的人不能忘了她们的功德。咱们应该请戏班子,连唱几天大戏。让外村人来看看清水湾出了烈妇,不是一个烈妇,而是六个烈妇。这是她们的光彩,更是清水湾光彩。我们不能埋没她们的事迹。咱们要把她们节烈的故事传扬出去,让外村知道咱清水湾女人各个是烈妇。当然钱还得于家出。”

“办完丧事,这六个烈妇家,也应该得到抚恤金。钱数不能少于前面几个男人家。当然钱还得你们于家出。”话音刚落,于家几个媳妇听不下去了,纷纷站出说话:“凭啥让我们于家出钱,我们家又不是开钱炉的,钱我们不管出。”

“对,要出钱,大家一起凑,有多少是多少,平摊。”

“平摊也不行,她们上吊是为自己挣面子,是给婆家挣面子,关我们于家啥事?于家一个小钱也不会出。别说她们,就连昨天的钱也不应该于家出。”大家见于家几个媳妇都出来反对出钱,于友德也黑着脸一言不发。大家害怕木英昨天的承诺作废,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长辈人老心多,他不管于家几个媳妇和于友德的态度,直接把矛头对准木英:“于五媳妇,你可不能反悔,昨天咱可说好了,你可答应出钱了。你可不能让我们这些老人为你坐蜡。”

“不行,木英年纪轻不懂事,昨天的话不算数。棺椁、衣服钱她出就行了,其他钱不能出。”于五嫂子们又出来反对。于友德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平时对儿媳妇们管教比较严格他,没有阻止儿媳妇的的争吵,任她们发威。清水湾人太过分了,他们把于家当成了软弱可欺的软柿子。出钱是于家的客情,不适于家的义务。不能随他们漫天要价。必须有人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以后不敢小瞧于家。

大家和于家媳妇争吵起来。被自责折磨得脸色憔悴的木英看着这些为钱争吵的嘴脸,心里为五个上吊殉节的姐妹感到不值。“大家不要吵了,昨天我说的话算数,昨天我拿出的钱办完丧事肯定有富裕,剩下的钱你们就给他们平分吧,凡是死了人的家都有份。”烈妇的家人一见可以为家里争到钱财,就不在争吵,反而讨好地向于家人表示谢意。于家媳妇见木英最后拍板了,心里有气,也不再争辩。于友德满意地分排人手,支出费用。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为她争,让她少花钱,她还不领情。”

“她嫁给于家就是于家人,她的钱就是于家的钱,她没有权利把钱随便给别人。”

“于五是我抱大的,他和我感情深厚,我也算于五的家属,分钱也应该有我一份。”

“那是多少钱啊!要是咱五家一分,咱们一辈子都不用再辛苦了。”木英站在屋外听着嫂嫂们不满的议论,不知道如何是好。

吃午饭时于五的嫂子没有一个人搭理木英,木英在于家被妯娌们孤立起来。

下午两点多钟,二愣妈带着昨天凌晨被鬼子杀死的几个男人的家属来到于家。几十口人乱哄哄站在二门以里来和木英论理。“于五媳妇,你出来!好人都让你做了,你好好把事说清楚。”见木英和于家人走出屋子,人们开始向木英发难。

“侄媳妇,昨天说的好好的,办完丧事,把剩下的钱给我们几家分了。今天你为啥变卦了。为啥又把钱分给其他几家。”狗剩妈第一个说。

“答应给我们的钱,又分给别人,你咋说话不算数。原来是七家平分,现在是十三家平分,钱差了一半。我们亏大发了。”三栓大哥说。

“你得说话算数,答应分给我们的钱不能再分给别人。你要是想给她们钱,你自己再想办法。但不许再动我们的钱。”闻讯赶来的烈妇女的家属们一听有人提出让木英单独出钱给他们,立刻表示赞同。他们也想多分一点钱,他们趁机起哄:“对啊!你应该单独出钱给我们,我们不跟他们争。”

“你们做梦吧,木英答应给你们钱,就够仁义的了。她就这麽些钱,她再想多出也没有了。你们知足吧。”于五大嫂站出来说话。

“于家不能再多出钱了。昨天的钱做够你们办丧事了。你们不要再为难我孙子媳妇。”闻讯赶来的二爷,站出来替木英说话。人们沉寂了一会。人群分为两派,彼此商量对策。

“我们不管她有钱没钱,昨天答应给我们的钱就是我们的。快把钱给我们,我们七家自己分。”死难男人的家属们,已经顾不得二爷不二爷了,站出来坚持他们的观点。毕竟钱数不少。谁愿意让给别人。

“不行,凭什麽都给你们,木英也答应我们了,要分十三家一起平分。”刘小四妈为首的烈妇家属一见木英大嫂的态度,和二爷的态度。知道于家不可能单独出钱给他们。不单独出钱,就必须争取木英已经拿出的钱。不挣就没钱了。人们分成两派开始争论起来,语言越来越激烈,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你媳妇都让日本人操了,是啥光彩事,你还有脸跟我们分钱。你们真不要脸。”一句话激怒了烈妇的家属,两派人由吵架变成了对打。于家院子里更加热闹,人们骂着、打着,他们把这几天压在心中的怒火和怨气都发泄到对方头上,似乎对手就是造成灾难的根源,就是不可饶恕的真凶。

木英和二爷在人群中拉开这对,那对又打了了起来,人们已经急红了眼。二爷一见平时温和的清水湾变成不可理喻的疯子,感到心寒。不再劝架,一边骂着一边转身走了。他不愿再看这些人的表演。

木英本来就不是善男信女,在军营长大的她受军阀作风影响,骨子里已经容入了类似土匪的强横,那是一种不论是非对错只求自己满意的强横与霸道。结婚几年,人们的尊重和爱戴,是她感到自豪和骄傲。她也拿出真情对待每一个人。在有婚后的幸福、安逸的生活也让她收敛了个性。几天来,人们的误解、嘲讽,早已经使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为了今后能在清水湾平静生活着想,她早就爆发了。清水湾人面对鬼子时如此软弱,而现在面对几十年和睦相处的邻居、村人却如此无情。木英终于被激怒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人,她也不是善男信女。

“啪”地一声枪响。早已被鬼子吓破胆的村人立刻僵在那里。他们看到木英右手的手枪冲天,枪口冒着淡淡的青烟。她左手握着一把带鞘的战刀。见村人停止了打斗,木英将手枪放入兜中,右手将血亮的战刀从刀鞘中抽出,提在右手,左手握着刀鞘一步步向村人走去。

村人从木英眼中看到了象狼一样的凶光。二愣妈突然想起了二愣讲起的木英轻松地砍杀鬼子的经过,心中一寒,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村人见二愣妈跪下了,想起了鬼子的战刀,也都心里发虚,欺软怕硬的、随波逐流的劣性暴露出来,许多人也跪了下去。

抬棺请愿

木英站在人群中,将战刀倒转递给身边打斗最凶的一个小伙子。“你不是最能打吗?给你刀,有本事你杀两个人给我看看,到时我替你去偿命,我还会给你钱,让你一辈子不愁吃喝。”小伙子不敢接刀吓得一个劲向后退。木英扫视众人,可没有人敢与她的目光对接。于家院内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她妈的要是男人的就给我站出来,不要只会在村里耍威风。有本事跟我找找日本人报仇,替你们的亲人报仇。谁要是敢跟我去打鬼子,我不仅帮你买房子、置地,还会帮你们娶媳妇。”见没有人敢站出来木英有些失望。

“怪不得被鬼子糟蹋得妇女骂你们这些男人没有长蛋,你们看看自己的窝能样,就知道跟自己的女人耍威风。你们拍着自己的心口问问自己,那些上吊自杀的妇女有哪个没有被你们逼迫过,难道她们真想自杀吗?难道她们甘心自杀吗?难道她们真放得下自己的亲人孩子吗?她们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以为她们死了,你们就保住了面子吗?她们死了,你们就找回了尊严吗?她们死了,你们就能安心地过日子了吗?不!她们自杀了,只能说明她们比你们男人更有勇气,只能说明她们比你们男人更有尊严,只能说她们比你们男人更像男人。她们的自杀,是她们对你们这些男人的不满,是她们对你们这些男人的鄙视,是她们对你们这些男人的绝望。记住我的话,日本鬼子有一天可能会霸占我们的村庄。到那时,你们如果还象今天这样,你们还会有人被鬼子砍头,你们的妻子、女儿还会被鬼子凌辱。”木英看到村人没有反应,她彻底失望了,扭头回了自己的屋。木英没有想到她的一番话在年轻男子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仇恨鬼子的种子,当鬼子占领平谷全县后,清水湾许多男子都加入了打鬼子的行列,许多人后来都成了职位不低的干部,多年后他们还记着木英的一番话。

“她凭什麽教训我们?还大言不惭地说带我们去打鬼子,她除了有点钱,她有什麽本事。她自己不是照样让鬼子糟蹋了。”“二愣妈,你为啥给她下跪,害得我们跪在地上听了她半天的训话。”见木英离开了,许多人来了本事,开始埋怨二愣妈。

“嘘”二愣妈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轻声:“大家小声点。”说完二愣妈踮起小脚惊慌地向木英的屋子张望了一下,确定木英没有出来,忙把村人拽到二门以外。

“你们小声点,可别惹恼了木英。”二愣妈眼睛一边盯着里院一边开始问:“你们知道鬼子是谁杀的吗?”

“嘁!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于五和你儿子他们干的吗?”二愣妈在几十年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常演练中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讲述事件的高手,“你们都想错了。我儿子和于五他们哪有那本事。告诉你们,当时他们三人跟两个鬼子拚刺刀,差一点被鬼子桶死。后来木英去了,两刀就把那两个鬼子的脑袋砍掉了,鬼子的脑袋飞出去又一丈多远。木英跟鬼子拚刺刀,就象逗鬼子玩一样,几下就把鬼子给挑了。最后一个鬼子被木英用刺刀挑死,她一使劲把鬼子的尸体摔出去足有四五丈远。那恨劲没法说。昨天大庙前的鬼子跟她比可差远了。杀完鬼子就像没事人一样,让二愣他们干这干那,那作派,那气势,就象大将军。”二愣妈低沉、兴奋而又夸张地讲述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村民们听完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既兴奋又惊讶。许多年轻人的心开始活了。

村民开始惧怕木英,也不敢再提此行的目,悄悄地离开了于家。于家又安静了。

此时村子里却开始热闹起来,人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木英杀鬼子的经历。

“你知道是谁傻得鬼子吗?……”

“木英一刀下去,鬼子的脑袋飞上了半空。……”

“砍人的鬼子吓人吧!可他比不上木英。……”

被鼓动起来的年轻人集聚在一起,商量跟随木英去打鬼子。

“你没事拿枪干啥?小心走火伤人。”躲在家里生闷气的二爷,看到疼爱孙子摆弄大枪,心里的更加不快。

“我们几个商量好,准备随木英嫂子打鬼子去。让鬼子也知道知道,清水湾还有男人,清水湾不是好欺负的。爷爷,您晴好吧!”孙子放下大枪跑了出去。

“你跑出去干吗?”

“爷爷,我找我们那一帮子人商量打鬼子的事去。”说完,飞跑出去。

“瞎胡闹!打鬼子?用得着你们吗?不行,不能让他们胡来。清水湾已经够乱的了,决不能在出其它乱子了,必须阻止他们。”二爷坐不住了。起身找人商量对策。当惯顺民,过惯了安宁日子的清水湾人,被日本鬼子的暴行吓怕了。想到日本鬼子凶残的报复,老人们开始担心了、恐惧了,在二爷的召集下集聚起来商量对策。

“爷爷,你快去看看吧,他们又来了,咱家二门子外边和大门口摆了十三口棺材。”于家大孙子从门外跑进里屋,把做晚饭的媳妇们和于家父子都惊呆。

于家二门以外的院子里、大门口外的街道上,成对的棺材整齐摆放在两边。棺材前面的跪满了村里老人和孩子。在夕阳的余辉照映下,猩红的棺木、雪白的孝服、黑色的衣服、白须飘飘的老人、稚嫩的孩童构成了一幅肃穆、庄严、凄凉、压抑地场景。于友德看着跪在前面村中老人,忙上前搀扶,可是没有一个人起来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抬棺请愿,这个只有在评书中听过的事情,现在在于家门前上演了。抬棺请愿,一般是百姓到官府请愿。于友德虽是乡长,可那也不算官呀!还不到情愿的爵位。于家父子意识事态严重了,于家犯众怒了。于家人吓得慌忙跪下,于友德跪在二门里边语带哭腔:“老少爷们们,你们起来吧,我们于家对不住大家。大家有什麽尽管提,要多少钱我们于家都给出。我们于家就是典房子卖地,我们于家都答应。”没有人搭理于友德父子,人们只是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木英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迁就村民,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听了于友德带有哭腔的话,木英怒火中烧,从屋里跑了出来,来到二门口,也不管于家父子,叉腰怒视村人。看到木英已经站在面前,村人在老人的带动下开始用力地向木英磕头,吃软不吃硬地木英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跪在最前面的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爬行向前,到了木英跟前,将双手举起,手中写满字迹的纸张就被举到木英的眼前。木英慌得后退两步靠在二门门框上,二爷也又向前爬了两下,手中的纸张又举到了木英的眼前。木英退无可退,定睛去看那张纸张,只见上面写道:

劝离书

兹清水湾无为之地也,凡五百年历几朝而无兵灾。今女贵人临幸本村,实为本村之幸。然荒村野地乃无福之所在,无以养贵人。村人无福,恳请贵人离去,贵人一时不去,村民跪请一时。一日不去,跪请一日。贵人何时去,村人何时起。贵人离去所需之资,村人愿共筹之。

木英看着“劝离书”后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签名。一个个血红的指印让木英的心在滴血。为什麽乡亲们容不得自己,非要把自己赶离清水湾。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年幼的一双儿女离不开母亲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于五的父母需要自己的照顾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无亲可投吗?为什麽平日温和的乡亲容忍不下自己,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

木英麻木地接过“劝离书”,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只好将“劝离书”递给跪在地上的于友德。于友德看过后,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请您离开清水湾,离开清水湾!”村民们突然的高声地呼叫起来,把木英吓了一跳,看着正在狠命磕头的白发老人,看着额头红肿的幼儿,木英的心软了。

无处容身

可是我的孩子还小啊。他们需要母亲阿。”木英木纳无助地低声自语。

“你的儿女就是我们的儿女,我们会替你养育他们。”随着老人们毫不犹豫的应允,村民们也高声地说:“我们会照顾你的儿女,请您离开清水湾。”僵持不下,于友德清楚木英不走村人是不会起来的。无奈之下对木英说:“英子,你答应了吧。孩子我们会替你照看好的。”于家四个儿子发誓说:“弟妹!你放心走吧,我们会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骨肉。如果我们要是亏待了孩子,我们就不得好死。”

“我答应你们,你们大家起来吧。”于家人态度的转变让木英失去留在清水湾唯一的后援。万般无奈木英只好答应大家的请求。

“您一会儿不离开清水湾,我们就不起来。”村民的态度是坚定的,木英必须马上离开清水湾。看到木英伤心地转身进屋,二爷也伤感地对于友德夫妇说:“友德两口子,不是大家不同人性,是清水湾再也禁不起折腾了。你们俩口进屋劝劝木英,让她不要记恨大家,要恨就让她恨我这该死的老头子吧。”这个一向关爱木英的老人,为了自己的孙子和村里的年轻不去闯祸,想出了如此毒辣的一招。他见木英答应了大家的请求,心里也十分不忍。

于友德夫妇进屋帮木英收拾东西,“孩子,不要怪我们。我们惹不起乡亲们。你先到慧慈师太的尼姑庵躲一躲。明天,我让你大哥套车送你去你姑姑家。我在村子里好好求求大家,等大家火气消了,在接你回来。实在不行,我们再把你的东西给你送过去。”婆婆哭泣着叮嘱木英。

“英子,你还年轻,再走一步吧。找个好人家,好好跟人过日子。咱们没缘分,孩子我们会照顾好。你就放心吧!以后就忘了我们吧。”听了于友德的话,木英明白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清水湾,更不说踏入于家大门。

“木英,你不要走。”你几个嫂嫂来住木英的手。她们敌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村里人。

“嫂子!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就当自己多了两个孩子,你们要高看他们一眼。”木英看了看还贵在地上的村民们,无奈的要了摇头。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嫂嫂们。

“在最后看看孩子吧!”

木英抱过儿子,在他娇嫩的脸蛋上亲了亲。将小林交给她作为定情之物的玉佩挂在儿子的脖子上。将儿子地给大嫂。从二嫂怀里抱过女儿,她同样亲了亲。她又将一枚玉佛挂在女儿的脖子上。她刚要将女儿交给二嫂,已经一岁的女儿睁大眼睛看着她,突然,嘴里发出“妈!妈!”叫声。木英的眼泪刷地留了出了。

“让木英留下吧!她不是坏人。她的孩子离不开她。”嫂子们跪在地上恳求乡亲们。

“请您上路!”许多村民都留下了眼泪。但他们似乎没有看到母子分离的悲伤,也没有听到嫂嫂们的哀求。他们垂下头鬼子在地上,低声但却有力地恳求木英离去。

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木英左手提着一个小包裹,右手提着父亲留给她的战刀,一步步走向人群。木英在跪着的人群中前行,哭泣的人群已经自动移向两边闪开了一条小路,木英走到那个人的跟前,他就会向木英磕三个头。不知道是在感谢木英,还是向她请求原谅。

短短的街道显得那样漫长,木英感到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站在村口,木英回头看到村民们面冲她还跪在地上,等她离去。走吧,她恐怕再也不能再回这个给自己带来无限幸福和尊重,也带来无尽悲伤和屈辱的村庄。

木英离开清水湾,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孤零零向前走去,没有悲伤,也没有感觉,就像失去了思维。小小的尼姑庵就在面前,刚要拍打庵门,却发现庵门上上了一把锁。庵内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响动,不知道慧慈师太已经离开还是出门未归。木英不愿等待,漫无目的绕道爬上庵后的舍身崖。劳累几天身心疲惫的木英背靠山石昏沉沉睡去。

舍身崖本来是个无名的十几丈悬崖。后来有一个小媳妇被人诬陷说她不守妇道,无从辩解,爬上山崖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随后赶来的家人站在崖下,看到小媳妇纵身跳下山崖,当小媳妇落到一半时人们看到一股祥云飘来,小媳妇不见了。站在人群中诬陷小媳妇的人突然发疯,拼命磕头,向人们讲了诬陷小媳妇的经过。明白真相的亲人伤心的回到家,发现小媳妇安然坐在自家的炕上。小媳妇说自己是被一个神仙娘娘所救。后来人们在崖下建造了一座小小的娘娘庵。山崖也被人叫做舍身崖。百十年来,经常有受了委屈的媳妇从崖上跳下,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从清水湾方向传来的一阵狗叫声把木英惊醒。木英感到浑身发冷,脑袋发沉,一时想不起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寒风吹来,头脑清醒了一点,她想起了自己的处境,顿时感到茫然无措。看了眼不远处村子里点点微弱的灯光,又向下看了看崖下,没有亮灯的尼姑庵失去了踪影。木英在崖上转了几圈寻找下山的路径,本来就没有现成路径的山崖,在黑夜的笼罩下变得模糊一片,无路可寻。天意,一个念头在木英的头脑中闪现,无路可走的想法越来越顽固。已经开始发烧的木英也变得焦躁起来。丈夫死了、干娘远在南京、父亲半年杳无音信可能凶多吉少、姑姑绝决的态度、村人的无情、于家的淡漠,现在连下山的路也变没了。天意,上天让她来到这里,来到舍身崖,是不是也给她一个证明什麽的机会。木英由焦躁变得心中冰冷,这个世界都在跟自己做对,自己成了世上多余的人。自己还不如去到那个世界,去寻找疼爱自己的母亲,去与心爱的丈夫接续快乐的生活。木英的意识开始进入迷乱的境界,她面对清水湾的方向发出凄厉、绝望的喊叫,然后纵身向漆黑的崖下跳去。这时一轮明月终于冲出乌云的包围,照亮了大地。

木英终于走了,村民们放心了。平安了几百年的清水湾终于以非暴力的方式赶走了第一个给清水湾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年轻人失去了领头人他们也该安静了,老百姓吗!就应该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能招惹是非。人们在灾难之后终于可以安心地吃晚饭了。

本来应该明亮的月亮被乌云遮住,清水湾显得暗无天日。除了守灵的人家,其他人早已睡熟。一阵凄厉、哀怨的女人尖叫声从不远的舍身崖方向传来,惊醒了熟睡的人们。人们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外面一片漆黑。尖叫声刚刚停止,天上的乌云一下散开了,屋外也变得像白昼一般,明亮月光刺得村人眼睛一花,心中感到一阵空名。

街上开始出现打探消息的村人,人们一边系着衣扣,一边互相询问着。“刚才的叫声像是木英的声音。她不会是跳了舍身崖吧?”

“天黑时,有人看见木英爬上了舍身崖,肯定是她跳崖了。”

“刚才还没有月亮,她一跳崖月亮立刻就出来了,你说怪怪?”

“我早就说过,木英不是凡人,她可能是受贬下凡的仙女。经过磨难现在飞升上天了。”“神仙归位,天有异相吗。”人们议论纷纷将信将疑。

第二天,于友德和几个儿子还有许多村民一起赶到尼姑庵,发现庵门紧锁,庵中空无一人,不要说不见木英,就连慧慈师太也不见了踪影。人们来到庵后,在舍身崖下找寻,也没有发现木英的尸体。只在崖下高高的草垛前发现了木英头上的一枚银簪。村人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木英真的飞升归位了。后来村人在庵后盖了一座草庵,里面请人按木英的模样塑造了“英娘娘”像,香火还旺盛一时。被村民驱逐的木英在死后又成了村民顶礼膜拜的神。

双泉庵

昏迷的木英终于醒了,闻到淡淡的檀香味,睁开眼望着陌生简朴的小屋,木英不知身在何处。

原来慧慈师太那几天一直在清水湾为死去的人念经做法事。当天下午,村里的老人商量对策,决定采取非暴力请愿的方式逼走木英。在去于家前,把村里闹得最欢的几个年轻人诳到一起,一把大锁把他们关在屋里。老人们又请来慧慈师太为他们念经驱魔。

木英离开了清水湾,慧慈师太听到村里人们到处都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出家人不说妄语,她不好说话,也不敢说话。心里却为这个不太熟悉的小媳妇担忧。她没有想到木英当时正坐在尼姑庵后的山崖上等她归来。

慧慈师太在村中吃了晚饭,往回走时,天已经很晚了。她走到离尼姑庵不远处时,听到木英在崖上的悲凉的喊声,心中就知道又有人跳崖了。她加快脚步直接赶到崖下,看到从崖上跳下的人落在高高的草垛上,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时常有妇人从崖上跳下,原来庵中的尼姑出于仁慈之心,同时也不堪这种血腥的折磨。一面不断破坏上山的小路,一面不断买来软草垛在崖下。年月久远,草垛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宽,从上面跳下来,一般不会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慧慈师太就这月光,将人从草垛上将木英和她身边物品的放下,发现她就是被清水湾人驱逐的木英。

几天以来满耳都是木英的传说,这个在村民眼里不可捉摸的神秘女人,早已在师太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师太原本打算村里的法事一结束就想法结识木英,结交这个朋友,希望她能够帮助自己完成自己宿愿。佛家讲究缘分,佛祖借助她的手救下了木英。

看到木英昏迷不醒,慧慈师太心中顿起无限怜爱,一种压抑在心底的东西涌了上来。她抱着木英万分着急,救人要紧。清水湾是不能去的,甚至不能让清水湾人知道自己救了木英。套上庵中的驴车,将木英用棉被盖住,连夜赶往前面的镇子诊治。

没有大碍,经过大夫检查木英内脏及骨头都没有受伤,可能是由于脑袋受了震荡、惊吓劳累或者是伤风所以昏迷不醒。开了药,慧慈师太不敢再回小尼姑庵,只好连夜赶回自己的双泉庵。

清水湾前面的尼姑庵由于没有庙产,香火又少,养不住人,早就没有了住庙尼姑。现在庙宇归双泉庵所有。慧慈师太每月十五前后到庵中一趟,接待前来求子的村妇们,有时也到附近村庄作些法事,一是为了广结善缘,为双泉庵结交更多的香客,二来也可以挣点小钱。慧慈师太放下清水湾的法事不做直接赶回双泉庵,主要是怕清水湾人怪罪自己收留木英,没有必要招惹是非,他们毕竟是庙里的主顾吗。

木英虽然没有内伤,但是精神的萎靡不振,加上受了风寒,她很长时间都卧床不起。慧慈师太早晚诵经修持,每天要接待许愿还愿的善男信女们,然后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木英身上。无家可归的木英在双泉庵住了下来。师太经常讲经说法,佛家的因果故事,因果报应,世事轮回,还讲一些见闻传说。师太想要了劝解整日闷闷不乐的木英,化解她的心结。

双泉庵始建于金代初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初时香火十分旺盛,人们到这里上香许愿,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特别是前来求子的妇女,只要在庙中住上一宿,往往都会怀孕生子。它名字的来历许多传说。据传说,金章宗时,金国娘娘带人打猎,来到山下,看到山上林木茂密风景秀丽,就要打马上山。这时,路旁出来一位老奶奶拦住去路,说:“娘娘,这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群花和尚,都会武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您带的人少,上了山会吃亏的。”娘娘脾气火爆,又练了一身武艺,听了老奶奶的话,大声喊道:“我要为民除害,净化佛门圣地。”这时,从山上冲下一群和尚,为首的一个手里举着虎头铲,大声喊道:“哪里来的美人,真真让爷爷我心里喜欢,快随佛爷一起同参欢喜佛,一同快乐,一起成佛。”娘娘骂道:“贼秃不要无礼,我是大金国的正宫娘娘!”恶僧大笑着说:“我管你是金国银国,正宫西宫,跟我上山快活要紧,不然,佛爷立刻让你去见阎王!”娘娘左右护驾的兵将一见大怒杀向恶僧们,恶僧也不恋战,边打边退,最后守住了上山的小路,为首的和尚站在小路中间,手中的虎头铲杀得那些能征惯战的金兵没有还手之力。一个大将带人绕道山后,登上山顶向下一看,有一对石狗蹲在庙前为恶僧助阵。恶僧的虎头铲打向左边,石狗就将头摆向左边;虎头铲挥向右边,石狗的头就摇向右边。石狗每摇一次头恶僧就勇猛一分。大将下山抄起木棍冲过去,一狗打了一棍,那两只狗窜跑了,落到蓟县,那个地方便叫了“狗背梁庄子”。石狗一跑,恶僧就没了能耐,都被杀死。打开地牢,放出被关押的良家妇女,妇女们拜过娘娘的救命之恩,就四处找水喝,山上只有一口浅浅的苦水井,根本没法喝,娘娘解开衣襟,掏出硕大的乳房,让妇女们喝她的奶水,妇女被感动的在娘娘面前跪下,谁也不忍心去喝,洁白的奶水滴在地上,化成了一眼甜水井。双泉庵因此得名。

慧慈师太讲完双泉庵的传说,又特意告诉木英,后来和尚庙改成双泉庵。那些妇女回家后往往为家人所不容,有的人不堪人们的羞辱,自杀身亡。大部分妇女被逼无奈,又回到双泉庵来找娘娘。她们最后都削发为尼。慧慈师太讲佛法、说佛事、叙述传说慢慢化解木英的心结。

要想把一个女人永远留在庙中,唯一的方法就是劝她出家。以前出家为尼的许多女人,都是些所谓八字不好命硬会克死父母家人女人,她们自幼就被家里送进庙里,终生念经苦修,对佛的态度是虔诚的。还有一部分尼姑是不堪忍受婆家折磨半路出家为尼的寡妇,她们一是为了安身活命,二是为了“来生”有个好前程。民国以后,虽然政局动荡,但是封建思想受到了很大冲击,出家的妇女越来越少。据记载到30年,平谷全县只有五名尼姑。慧慈师太在清水湾的时候,听到木英的传说,就打心里喜欢她了,想结交她。后来机缘巧合她救下了木英。几天的接触,慧慈师太把木英当成女儿看待,埋藏在心底的母爱开始复苏,已经有点离不开她了。想永远留住木英,永远把她留在她身边。师太觉得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劝木英出家。木英如果出家做了自己的弟子,自己将来就有了保障,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因此,在尽心照顾好木英的同时也不断灌输佛家的理念,但是慧慈师太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要一步步来,感情也要一步步培养。

木英的病已经痊愈,她开始帮助慧慈师太干一些杂事,庙宇宁静空远的环境也渐渐让木英杂乱的心平静下来。她从慧慈师太那里也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母爱,她与慧慈师太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大年三十的晚上,两个人包好素馅饺子,早早吃完。除夕,每年都会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女眷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礼佛。她们想敲响双泉庵的第一声钟声,拜上新年的第一柱香,祈求佛祖保佑家人一年安康。香客走了,庵院寂静无声,只有远处村庄里不时传来爆竹的响声。慧慈师太和木英坐在炕上都没有睡意。木英想起在于家这几年守岁的情景,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眼泪不由落了下来。慧慈师太理解木英此时的心情,不停地安慰她。木英伏在师太的膝头,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慧慈师太听到伤心处也不住地落泪。木英想到丈夫死了、父亲生死未卜、年幼的儿女不能养育、有家不能回,更重要的是自己成了人人躲避的灾星。她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佛家讲究因果,三世轮回,因果相报。‘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孩子,修修来生吧。”师太劝解木英。木英心里悲伤,师太的说教起了作用,情绪激动地对师太说:“师太,你收我为徒吧,让我也修个好来生。”慧慈师太虽然早有留住木英收她为徒的打算,但多日的接触使她有时又把木英当成了自己的女儿。那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家,独守青灯,孤苦一辈子。目的马上就要实现,可师太的心情又开始矛盾起来。她突然拒绝了木英。“孩子!你现在心里还有许多东西放不下,还不能出家。也许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改变想法,到时,你会后悔的。我不忍心让你孤苦一生。”木英刚烈的性格使她以为慧慈师太是在考验她。她从炕上爬起来跳到地上,走的柜子旁边,从针线笸箩里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就将披散开的头发剪断。慧慈师太没想木英如此刚烈,竟会剪断头发。忙下地阻止,可是已经晚了。师太只好接过剪刀帮助木英修理头发。“孩子,你怎麽这样性急。我不是考验你的诚心。告诉你,我出家十几年了,有时还会想起女儿,心里的仇恨也无法淡忘。看到你我就不由得更加想想念女儿,我女儿只比你大几岁,她全家都被鬼子杀了。”

“师太,你就收我做弟子吧?”木英恳求道。“孩子,现在我是不忍心让你遁入空门。出家人的清苦你是无法体会的。你只比我女儿小几岁啊!那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家当尼姑啊!这几天,我女儿的影子总浮现在我眼前,她的影子总是与你的模样重合。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娘,我就是你的女儿。”师太愣怔一下一把蒋木英搂在怀里说:“孩子,我哪有福气作你的母亲阿。”

“娘!”木英抱住慧慈师太哭叫起来,就像抱着亲生母亲一样把压在心里的苦闷哭喊出来。慧慈师太却笑了,无家可归的木英以女儿的身份留在了她的身边。慧慈师太不是本地人,她出生在偷盗世家。自幼随父亲学得一身小巧功夫,后来嫁给了师兄。出道后,夫妻二人专偷大户人家,没有失过手。随着越来越多的大户人家购买了枪支,偷盗越来越难,夫妻二人被迫当了土匪。她的男人成了大当家的,心思缜密的她也成了丈夫的军师。当山寨越来越兴旺的时候,丈夫打劫时,被流弹打死。师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她不想把丈夫拼命打下的基业拱手让给别人,就自己执掌了山寨大权。二当家的看不起女人,不服她当头领,起了贰心。他暗中收买人心,时机成熟就找机会暗算了她。她侥幸逃脱,二当家却派手下寻迹追杀。负伤的她被迫躲进荒山,靠打猎和野果维生。奄奄一息时,她被平顶山附近的尼姑救活,无家可归的她为了躲避二当家的追杀,不得不当了尼姑。几年后,生活安定后,她将寄养在别人家的女儿嫁给了平顶山的一户人家。1932年9月16日,她的女儿怀了第二胎将近生产。她不放心就去看女儿。正赶上鬼子屠杀矿工和村民,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和三千村民矿工被鬼子杀死,她凭借身手灵活侥幸逃出鬼子魔爪,成为几个幸存者之一。

鬼子为了掩盖屠杀无辜的真相,到处追捕未死的人和知情者。她师傅清楚她出家的动机和秉性,害怕她找鬼子报仇而连累寺院,就将她送到关内师叔处。她在平谷的双泉庵住了下不久,她的师叔老尼姑就病死了,没有其他尼姑的双泉庵就由她主持。失去报仇机会后,她强迫自己潜心修法礼佛,她努力把女儿的不幸归结到自己头上,归结为她和丈夫造孽的缘故。努力说服自己是自己使女儿遭到了报应。她用更多的时间念经礼佛,希望能平复复仇的心。但仇恨始终都在折磨她,她的心也难以真正平静。木英不幸的遭遇,使她的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木英的到来让她的母爱得到释放,对木英有了一种依赖感。

双泉庵有几十亩庙产,每年收取的地租足够慧慈师太的日常开销和庙宇房屋的维修。平时善男信女的香火钱也十分丰厚,庵中的生活是富足的。木英每天早晚随慧慈师太念经礼佛,有时也帮助师太干一些庵内杂事。

自从木英认师太做了义母,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一个是少年丧母,一个是中年丧女,两个都象找到了久违的感情,就象亲生母女一样相互照应。慧慈师太自从木英作了女儿,再也不提木英出家的事情,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一样。她有时仿佛忘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对木英的关爱程度有时达到溺爱的地步,想方设法逗木英开心。

闲暇时怕木英憋闷坏了,就鼓励木英练习拳脚功夫,有时还教木英一些小巧功夫。木英对功夫天生就具有好奇心,看了就想学,一学就要学精。一点点师太把自己会的功夫都教给了木英。木英已经十八九岁了,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不可能有很大成就。疼爱她的师太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买来大绳,把大绳的一端拴在庵后悬崖上的大树上,一头从悬崖上垂到地上,叫木英每天练习爬绳。这样不仅增强了木英的体魄,锻炼了木英手臂大腿的肌肉,还训练了木英身体的灵活性。也间接提高了木英的轻身功夫。慧慈师太有了女儿,对外出做法事也慢慢失去了兴趣,开始时,还是能推就推。到后来,干脆找借口一概不去,整日陪着木英练习功夫。见木英一练起功夫就能忘记一切,师太又教她飞贼经常使用的飞抓,以弥补木英轻功的不足。慧慈师太把女儿从小就寄养在别人家里,心里总是觉得亏欠女儿,母爱也从来没有真正得到释放。木英的出现让她第一次感到做母亲的快乐。她越来越溺爱木英,最后甚至连溜门撬锁的功夫也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木英在慧慈师太的照顾下,不仅又学到了许多新奇的功夫,而且身体更加健壮。当时女孩子十五六岁就结婚,因为生活条件比较差结婚时往往发育都不成熟。女孩们一个个长得面黄肌瘦,个子矮小,头发枯黄,这也就是当时为什麽称呼女孩子为“黄毛丫头”的原故。女人结婚后,经历了爱的滋润,身体开始发育,当生养子了子女后,她们的身体才会真正发育成熟。木英专心练功,身体更加凹凸有致。有时,慧慈师太望着木英标致的身材和俊俏的脸蛋都会脸红,心里有时都会为她感骄傲,但同时也感到惋惜。她们像一对真正的母女,安静的生活在双泉庵中。

“娘,您最近好长时间没有出门,您不能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您抽空还是到外边走动走动,做做法事吧。这样也能散散心。”慧慈师太见木英第一次提出让自己出门做法事,没有表态,疑惑地看了看她。木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您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您也应该到我们村前的小庵去看一看。”

“想孩子了吧?当娘的怎麽忘了你的孩子。好,明天我就去。”慧慈师太理解了木英的心思。“娘,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定,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您替我去看看孩子吧。”木英对清水湾人和于家已经不抱幻想,清水湾对她来说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她的一双儿女了。

慧慈师太已经出门一天了。木英在师太走后,感到很是无聊,也无心练武。她插上庙门,独自一人躲在庵中想像一双儿女的模样,可惜她自己不能在去看望他们。心头一阵喜一阵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敲门声将木英惊醒。她看天已经完全黑了,迷迷糊糊中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她走出卧室,想为自己和师太准备饭食。走进院中,她才听清外面师太的叫门声。

打开庵们,看见师太脸色没有异常,木英的心情也好转了。木英一边帮助师太将小驴车安顿好,一边着急地问师太她儿女的情况。慧慈师太平静地告诉她于友德夫妇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清水湾投奔大儿子去了。木英感到有点失望,就默默地到厨房做饭去了。

吃饭时,木英忍不住问师太:“娘,于家是不是怕我回家看孩子才故意躲到孩子他大爷家去了?”

“英子,你走了以后清水湾并没有安生,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慧慈师太看着木英,斟词酌句地说:“清水湾人以为你跳崖死了。还修了‘英娘庙’把你当神仙一样供奉起来。但为了钱,他们却招惹了不少是非。”

木英跳崖死了,清水湾的村民安静了几天。跪请木英离村时,答应的条件许多人都不愿意承认了。几家死了人的人家,开始不断地到于家去要木英答应的丧葬费。结果都被于家的儿媳妇们骂了出去。这些人家觉得吃了大亏,就联合到一起,跑到县里将于家告了官。县长一听此事跟杀死日本人的案件有关,又不敢做主了,主动将案子交给了日本顾问。

日本顾问森尼根本不相信中国人,他听完村民的叙述。觉得村民是在戏弄他的智商。一个女人怎麽能能同时轻易杀死四个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村民们竟敢拿一个死去的女人充当挡箭牌,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森尼恼羞成怒,他决定惩罚这群蔑视他的村民。他命人将告状的村民关押起来拷打一遍。

“你们这帮蠢猪,竟敢拿死人搪塞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凶手已经被处决。你们竟敢造谣说皇军杀死了无辜的村民。告诉你们皇军只会惩罚对抗皇军的真凶,被处决的人就是真凶。”森尼训完话,又命人将村民毒打一顿。森尼不想就此放过这些村民。他要好好敲诈他们一笔钱。他命令村民的家人出钱赎人。可怜这些贪财的村民不仅挨了打,还损失了不少钱财。几个逼死媳妇的男人,因此坏了名声,打了一辈子光棍。

狡猾的森尼当然不会放过于五、张顺和二愣三家。于友德、金娥、二愣妈随后就被鬼子抓了起来。于友德的几个儿子卖了一些地,又凑了一部分钱才将于友德赎了出来。从此于友德夫妇就离开了清水湾。二愣妈的几个儿子还都孝顺,凑钱赎出了她。

金娥却惨了。张顺死后,张顺妈对没儿没女的金娥早就看不顺眼,金娥变成了克死张顺的扫把星。金娥被抓后,张顺妈当然不肯再出冤枉钱;万般无奈,金娥托人给娘家捎信,希望娘家人能救她。可是金娥爹已经死了,她妈虽然想救女儿,但她手里没有积蓄。而几个分家另过的哥嫂,觉得金娥已经出嫁,救人是张家的事,与付家无关。所以都不肯花钱。婆家、娘家都不出面,这样一来,金娥就被鬼子一直扣押着。

营救

“娘,你说金娥还在鬼子手里哪。”木英听完慧慈师太的叙述,着急起来。

“她婆家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张顺的几个哥哥本来就想将没有生育的她挤走,好分张顺的房产。这次,她一被鬼子抓走,那哥几个正偷着乐哪!你说他们会出钱吗?金娥娘家的哥哥认为‘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救人是她婆家的事,跟付家没有关系。婆家、娘家都不管,日本人能放她出来吗?金娥也是个苦命的人,她落在日本人手里恐怕不会有好结果,即使出来,清白也肯定保不住了。”慧慈师太为见过几面的金娥感到惋惜。

“娘,金娥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出事后,只有她没有嫌弃我。再说张顺的死,到底是受我连累的。别人不救她,我必须救她。”木英态度坚决地说。

“英子,金娥被关押快半年了。早不知道被鬼子弄到那里去了,即使还能够赎出来,恐怕也保不住清白了。即使真能救出来,婆家回不去了,娘家肯定也没人收留她。一个寡妇又有可能被鬼子玷污了,想再嫁人恐怕都难,你让她以后怎麽过活?”慧慈师太想说服木英放弃搭救金娥的打算。

“没人收留她,我收留她。嫁不出去,就不嫁人了。我和她一起过。”木英已经打定主意要救金娥。

“金娥和咱们一起过倒是可以。吃饭没有问题。可是,救人必须花钱啊。咱庵中没有那麽的积蓄啊!”希望保持母女二人平静生活的慧慈师太开始出难题了。

“娘,钱您不用发愁。我手头虽然没有了积蓄,但是我父亲还给我留下了买卖店铺。管店的掌柜只认我,不认于家人。我到店铺去拿钱。”木英有了主意。

“你打死了日本人,他们之所以没有找你,是他们认为已经死了。你要是一露面,如果碰上心术不正的人,他就会告发你。你不是自投罗网吗?”师太坚决反对木英的提法。

“娘,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来一个女扮男装。假扮成男人,就说是我双胞胎弟弟。亲弟弟接管姐姐的产业是合情合理的。我从小就被我父亲当成男孩养活,很多人只知道齐家有大少爷,倒是很少有人知道齐家木英是个女孩子。”木英开始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信心。

“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要太感情用事。”慧慈师太不放心地劝说木英。

“娘,您就救救金娥吧。救出金娥我们两个一起孝敬您,您不就又多了一个女儿吗!”木英开始哀求师太。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好吧,咱娘俩就试试吧。”慧慈师太勉强答应了木英。

慧慈师太虽然答应搭救金娥,但是心里总担心出事,所以筹措起来十分谨慎。毕竟女扮男装是很容易露出破绽的。无论是形体特征,还是行为作态,男女是有很大差距的。师太为木英买来合体的长衫和整套男人服饰,开始让木英试穿。

“娘,我不想穿长衫,走起路来怪别扭的。还是便服走路痛快。”

“傻丫头,你没看你的小脸蛋白白嫩嫩的,只有装扮成学生模样,才不会让人怀疑。再说齐家大少爷就得是油头粉面的俊书生。”穿好衣服木英在师太面前转了两圈,得意地冲师太微笑。

“笑什麽笑?看着还挺象学生,就是你的胸脯太挺,容易让人联想到女人。”师太做事十分谨慎,容不得半点漏洞,毕竟当过飞贼和土匪,对易容化妆都有研究。师太让木英脱掉上衣露出上身,仔细看了看她的乳房。师太让木英平躺在炕上,使她的乳房变得平缓,然后裁下半尺宽两米长的白绫子用力的缠裹在木英身体上,将乳房紧紧地裹住。木英重新穿好衣服,虽然感到憋闷,但胸部已经不再显眼,倒象是胸肌发达的样子。师太满意了,高兴地看着木英。师太好象又想起什麽,走到木英跟前,伸手去摸木英的耳朵,“咦?你没扎耳朵眼?”木英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父亲不让扎,后来我姑姑想给扎耳朵眼,我怕疼,死活没同意,所以始终没扎成。”没有缠过足,没有扎过耳朵眼,为木英女扮男装创造了条件。后来许多抗日女干部在躲避日鬼子扫荡时,就是因为解放脚、耳朵眼、齐耳短发而暴露身份,遭到鬼子杀害。

慧慈师太又为木英精心打扮一番,看到眼前的木英变成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年轻书生。“你走两步给我看看。”木英按平时的姿势在师太面前走了两圈。

“不行,你走路的姿势太柔弱,缺乏男人的阳刚之气。你还会其它走法吗?”师太开始追求完美,对木英的走路姿势很不满意。木英从小在军营长大,本来走路的姿势很象军人。只不过这几年幸福小媳妇的日子才使她变得女性味十足。木英按军人的标准姿势又走了两圈,师太有点满意。

“英子,着急不一时。我看,你这两天就按这个姿势练习走路,练习时一定要忘记自己是女人,练熟了咱们再行动。”

慧慈师太由慈眉善目变得严厉苛刻,每日督导木英严格训练。从走路、表情、到言谈举止都进行了练习。几天后,木英除了声音有点娘娘腔外,其他各方都变得很象一个富家子弟。师太感到满意后,两人才开始行动。

营救金娥首要问题是搞到钱。木英和师太赶到峪口的店铺,找到掌柜先生。师太替木英介绍道:“李掌柜,这位是齐木英的弟弟,他叫齐木青。今天,他是来接收店铺的。”李掌柜热情而怀疑地说:“您就是齐大少爷?我们替东家经营买卖,就要尽心尽责。前些日子听说你姐姐出了事。我亲自到清水湾去看望,结果于家没有一个人。清水湾的人说,你姐姐成仙了,我也看到于家把她跟你姐夫合葬在一起的坟墓。后来,也来过几个人,他们说是你姐姐的大伯子,想从柜上提钱。但我没有给他们,因为他们拿不出印章。我是按契约办事,除了你姐姐,我们只认地契文书,支钱的印章,其它一概不认。”说完怀疑地看着木英。

木英掏出地契文书还有一枚印章交给李掌柜。李掌柜验过文书立刻殷勤起来:“伙计!快给东家上好茶。东家您长得和您姐姐真像。当年听您父亲手下夸奖过你,他们夸您文武双全智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李掌柜亲自将小伙计端来的茶敬给木英,然后一边将另一杯茶递给慧慈师太一边问师太:“这位师太不知道在哪家仙府修行?”

“这是慧慈师太,她对我姐姐有恩。我姐姐临终时,将文书地契托师太转交给我的。”木英介绍完师太,就随李掌柜点验账目。

清点完账目,木英又与李掌柜重新签订了合约。她有意将李掌柜年底分红的比例提高了一成。李掌柜高兴得欢天喜地。木英趁机提到营救表妹金娥的事情,李掌柜高兴地答应到县城去疏通关系。

在县城四合店住了几天。李掌柜上下打点终于得知金娥已经不在县城的消息,却没有打探到金娥的下落。“东家,你也尽力了。我看算了吧。”李掌柜劝木英放弃。

“李掌柜,我表妹跟我姐姐关系最好。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你仔细想想,还认识啥熟人?看能不能帮咱打探到消息。多花点钱没有关系。”木英恳求李掌柜。

“我认识一个叫曹荣久的警察局长。他是河北南皮人,因为乡音比较重,咱这地方的人都管他叫‘曹噜噜’。曹噜噜为人正直热情,我明天把他给您约来。你亲自问问他,也许能打听您表妹的消息。”李掌柜没有把握地说。

德盛馆是平谷县城最好的饭馆,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身材高大的曹荣久和木英、李掌柜喝酒聊天以便增进感情。

“齐少爷咱们可是半拉老乡。”木英听着曹荣久带有‘噜噜’乡音的话语,忍住没笑出来。

“我祖上住在黑龙江省,您是河北人。咱们咋会成老乡了?”

“大少!您是官宦子弟,不知道穷人家的苦。我们家是穷人,我勉强念了几年私塾,就托人考进免费的哈尔滨中东铁路警察学校。在您老家待了好几年。我是34年才由熟人推荐来到平谷当上警察分局长的。您说咱们算不算半个老乡。”

“东家!咱们为您和曹局长老乡相见干一杯。”刘掌柜赶紧劝酒,干了一杯他乘机对曹荣久说:“曹局长,我们东家这次是有事相求。”曹荣久说:“啥求不求,齐大少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尽力。”木英忙将金娥的事情说了出来,刘掌柜也将这几天上下活动的情况说了一遍。曹荣久沉吟半晌说:“这事就难办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几年,日本人在县里开了许多大烟馆,他们派手下勾引男人抽大烟。人一抽上大烟就会越来越上瘾,很多人时间一长手里就没现钱了。日本人狡猾,你没钱了,她还赊大烟给你抽,但利息很高。最后很多人都倾家荡产了。家产抽光了,但账还得还,有人就拿媳妇顶账。那些被顶账的媳妇大多被日本人给卖了。姿色好的被卖到京、津大城市的妓院。长相稍差的女人,被卖到私寮暗娼成了下等娼妓。这两年,这样的事多了。这些事都是日本商人自己操作,外人很难知道这些妇女的下落。我估计你表妹肯定也被日本人给卖掉了。她的下落,估计很难打听到。”看到木英情绪低落的样子,曹荣久不忍心又说:“您也别太着急了。既然你表妹是日本顾问派人抓走的,咱就到那打听打听,看他们把你表妹卖给了那个日本商人。啥事多要一步步来,我想,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不过,您不能着急。我得找机会才好打听。”

“那就麻烦您费心了。”刘掌柜就势将一包银元塞给曹荣久。

“不来这个,我是不想给日本人干事才从关外到平谷的,现在看来这里早晚也会成了日本人的天下。我是能帮中国人就帮中国人,咱不能忘了咱是中国人。”曹荣久没有接李掌柜递过去的银元。

木英回到四合店向留在店里的慧慈师太讲了晚上的经过。师太看到木英喝了不少酒就关切地说:“你一个女孩家,怎麽能喝酒呢?喝酒会伤身子,下次不要再喝了。”木英不以为然地说:“娘!没事。我爸爸在我小时候,就经常把他喝的酒用筷子蘸着抿到我嘴里。我后来也能喝点酒,但是我没有酒瘾。我以后少喝就是了。”慧慈师太没话找话地安慰着木英。

没有打听到金娥的下落。木英告诉李掌柜自己要到慧慈师太的庵中去散心,叮嘱李掌柜一有金娥的消息马上到庵中通知自己。然后随师太返回双泉庵。

(寡妇门的序曲已近结束,以下章节将正式讲述主角木英如何带领一群寡妇与日本人作战。)

初探军粮谷

回到双泉庵半个月了,木英一直闷闷不乐,每天只是发疯似的练习功夫。慧慈师太心疼得掉了几次眼泪。师太怕木英身体被拖垮,特意请来一个会做菜的妇女,每天单独为木英做些肉食,贴补她的身体。当然对外人说,木英是她的侄子。木英也就始终保持着男人的打扮。

这天,李掌柜来了。他一进屋就说:“东家,曹荣久这人真不错!帮助咱们打探到您表妹的下落了。”

“真的!李掌柜你快说。”木英一听金娥有消息了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她一边给李掌柜倒水一边催促李掌柜快说。

“曹局长从日本顾问的翻译那里得到消息。您表妹没有被卖到妓院里去,听说她被送到长城边上的一个旧兵营里去了。不过,具体到那里去做啥?翻译官也搞不清楚。日本人不让中国人进去。”李掌柜喝了口茶继续说:“为摸清那个兵营里的情况。我专门托人到那地方打探。听说,那个旧兵营在长城内一个山谷里,原来是二十九军的兵营,33年长城抗战后,咱们的军队被迫撤出,那里就荒废了。听附近的百姓说,去年谷口的营房里又突然住进了一队满洲军,封锁了进口,不让任何人进入。托人贿赂带队的伪军排长,他说,他们每一个月轮换一次,里边到底干什麽,他们都不清楚,他们除了守门以外,也不能进谷。据他说:里边有几个鬼子,剩下的都是女人,每天都能听到训练声和打枪声,但是具体干啥他就不清楚了。不过每天都有一个瘸腿的伙夫可以进出购买东西。我觉得您表妹可能凶多吉少。”听了李掌柜的话,木英的心凉了半截,慧慈师太也趁机劝木英放弃。

李掌柜临走时,木英还不死心地叮嘱他多打听一些那个兵营的情况。金娥下落不清,木英想起了父亲。她叮嘱李掌柜,如果她父亲派人找联络,就把来人带到双泉庵来。木英是一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慧慈师太看到木英整日抑郁寡欢的样子十分担心,劝了几次也没有效果。

几天后,师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试探地问木英:“英子,别再折磨自己了。我看着都心疼。要不然,咱娘俩抽空到那里看看?如果真没有办法救金娥,你就死心吧。”师太想带领木英到那个兵营附近转一转,如果没有希望,木英也只好死心。

平谷北部的山属于燕山支脉,山区中峡谷有近百条,他们宽窄、长短不同,但景色宜人。山谷中一般都有泉水流出,后来许多峡谷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沿着山区向西北出平谷县境三十里就是那个兵营。

慧慈师太行为谨慎细密,她害怕此次行动暴露木英身份,惹来麻烦。师太用一种药水涂抹在头上的戒疤上,头上的戒疤颜色变深了,不仔细看,就象癞痢头一样。经过乔装打扮,两个人装扮成进山打猎的山民。

去了几次,木英和慧慈师太在周围询问了村民,了解到这个山谷叫做军粮谷,是历代守卫长城官军的粮草屯聚地。军粮谷只有一个出口,由于有严密的防御措施,外人无法从此进入兵营。木英不死心,提出寻找其它路径进谷的建议。师太开始时不同意,后来禁不住木英哀求,只好同意。

慧慈师太自幼受过严格的训练,对于探路、踩道可以说是轻车熟路。问、听、看、探从来不厌其烦,也不怕花费功夫和时间。木英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在师太身后在军粮谷周围的仔细勘查,寻找进谷的路径。师太比指挥战役的将军还在意地形、地势。她看到木英不以为然的态度,就语重心长地问木英:“英子,娘从小出身偷盗世家。你知道做贼的首先要干什麽吗?”

“贼不走空,做贼第一要务就是偷东西吗?不然就不是贼了。”木英随口答道。

“我们这一门,几百年来,门人无数偷盗的大户人家也很多,可是很少有人失手被抓住过。为什麽哪?我们学艺的第一课不是传授技艺,而是听师傅讲一个故事。”“神麽故事”木英感到好奇。

师太看了看木英开始讲起那个故事:“从前,我们这一门的祖师跟他的师傅学到了一身偷盗绝技,出师前要接受考试。考试那天晚上,他的师傅把他带到一家守卫森严的官宦人家。他们偷偷溜进老夫人卧室的外间。师傅命令他打开板柜的锁,让他钻到柜里翻找东西。他刚刚钻进柜里,感觉头顶一暗,他的师傅就将他锁在柜子里。他的师傅跑出屋子,临走前站在墙头上大喊有贼。结果府内人马出动到处搜捕盗贼,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我们的师祖蜷缩在柜子里担惊受怕半宿,等到外面安静后,他才开始自救。他模仿老鼠嗑咬东西时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刚刚睡着的老夫人。侍候夫人的丫鬟点灯到外屋察看。他等丫鬟走到柜边,就不出声。丫鬟一听没有动静了就又返回里屋去睡觉。等到里屋的人睡着了,师祖又开始学老鼠叫,被吵醒的夫人又让丫鬟出去察看,丫鬟不情愿地说:‘柜子里有老鼠,看也是白看。’老妇人把钥匙交给丫环让她开柜哄老鼠。待丫环打开柜盖,师祖一拳将没有防备的丫鬟打晕,然后逃了出来。他的师傅见他回来就问他:‘做贼什麽最重要?’惊魂未定的他回答:‘当然是活命最重要。’”

慧慈师太盯着木英说:“贼偷东西重要,但保命更重要。丢了命,要东西又有什麽用?贼相对大户人家来说是弱者,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家捉住。所以在偷东西之前,一定要事先踩道,搞清楚被偷人家的地形、地势、守卫情况,确定进出万无一失之后,才能真正开始偷盗。他们一旦被主人发现,也能够安全退出。一理通万理通。打仗、当土匪也是一样。如果你的对手过于强大,你在打击对手时,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提前要找好退路。保全了自己,才会有机会打击别人。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的敌人不是完人,他终归会有弱点,只要保存了自己,你总会找到下手的机会。”说到这里,师太把话题引到了现状:“我们这次救人,首先要搞清楚兵营内部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万无一失。从谷口进入是行不通了,我们只能在周围寻找途径。察看地形是此次行动的关键,能否找到进入山谷的其它途径,决定了此次行动的成败。”慧慈师太的教诲使木英受益匪浅,开始认真起来。

军粮谷女兵

军粮谷四周的山峰并不高大,都在一百米左右,但是山势十分陡峭,没有上山的通路,人很难徒手攀岩。这可能就是历代守军将此处设置为粮草兵站的缘故。师太并不心急,带领木英转遍了周围的群山。每到一处,师太都要指点木英如何选择爬山的路径和方法。聪明的木英不久就掌握了要领,能够准确地找到上山的路径。后来,再到别的山峰前,木英观察后不待师太说话,就主动向师太讲解攀爬这座山峰的路径和步骤,何处用钩杆,何处用飞抓;哪里能落脚,哪里可以歇息;那棵树能利用,那块山石可以攀爬。两个人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象是研究攀岩的登山运动员,研究起了山峰和登山方法。

察遍周围的地形、山势,两个人换回装束返回双泉庵。慧慈师太吩咐了解了地形图的木英在纸上画出军粮谷周围的地形图。花费几天时间,木英凭着记忆将军粮谷周围的山峰和地势绘制成图,虽然不太准确,但是却一目了然。

慧慈师太利用这几天时间,出门置办一些特殊的用具和草药。木英看着这些用具和已经制成的药面觉得十分好奇,不断询问师太。师太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娘祖师爷传下的东西。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东西,却很有用。”说着拿起一个类似弩箭的东西:“这个弩筒可以发射细如牛毛的飞针,飞针上都涂有麻醉药,射中目标,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昏迷过去。盗易有道。贼只偷东西,是不能伤人害命的。偷盗时被人发现,如果实在无路可逃,就用这个弩筒射击围攻的人,中针的人立刻昏迷,不能再动,不过一两小时后,人就没事了。”师太又指着几包药面说:“这包药是蒙汉药,就是水浒中孙二娘用的蒙汗药,一般贼很少用,主要是实力弱小的强盗们才使用。这一包是熏香,使用时先点燃,然后讲烟吹入屋中,屋里的人就会晕倒。当然使用的人要事先服下解药,不然也会被烟迷倒。熏香只有一些笨贼才会使用,娘也从来没用过。”师太似乎忘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有点骄傲的向木英介绍自己的独门器具。“军粮谷内到底有多少鬼子,咱娘俩并不清楚,咱们单力孤,这些东西也可能会有用。”

军粮谷是一条由东北向西南走向的山谷。木英和慧慈师太利用药农和飞贼经常使用的攀爬工具,顺利的翻过几道山梁,爬上了军粮谷东面的山峰。从山顶向四周望去,山顶是由几座山峰组成。从山上向下眺望,发现山谷并不是笔直的,它随着两面山形的变化崎岖蜿蜒,要想看清山谷内的情况,就必须爬上前面的几座山峰。

站在山顶上,探头向下望去,谷侧的山崖笔直陡峭,如果不借用大绳,就无法下到谷底。木英看了看山下,十分佩服身背大绳的师太。这时,安静的山谷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机枪扫射声。凭经验木英知道这是五挺机关枪在同时射击,它们时而点射时而连发。

木英急忙向山下谷内张望,但崖下的这段山谷却看不到一个人。木英和慧慈师太两个人连忙向前面传来枪声的方向的山峰爬去。登上山顶,调换了几个角度,她们终于看清了山谷内的情景。山谷绕过脚下的山峰突然变得笔直,脚下的山峰正突出地拦腰将山谷分为两段,站在山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谷到谷底的一切。

山谷内四个鬼子分别趴在两侧的巨石上,手中的机关枪喷出火焰。射出的子弹飞溅在地上,弹着点之间只有将近一米的通路。一个身穿鬼子军服的士兵,手里拖着训练用的木枪在这一米左右的路径中,时而奔跑,时而匍匐爬行。他有时需要越过前面的障碍,有时又要爬过离地面只有几十公分的绳索组成的巨网。他的身后一挺机关枪追着他射击,子弹飞溅在他的身后,如果动作迟缓或心神不定,这些训练的鬼子兵就会被机关枪的子弹击中。木英冲慧慈师太骂了句脏话,心想鬼子真是残忍,连对待自己的士兵都会采用这样极端危险的方式进行训练,完全不顾士兵的安全。

木英虽然觉得鬼子的训练方式十分残酷,但也发现这种方式的训练是十分有效的。她看到每个训练的士兵精神都高度紧张,动作完成得也十分准确,没有一个人敢松懈怠慢,完成一套训练项目的速度非常惊人。

没有找到要找的金娥,木英有些失望,无心观看鬼子的训练,正准备和慧慈师太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寻找。这时,师太指了指下面,木英顺着师太的手指方向看到一个正在穿越障碍的士兵由于想躲开身下的泥坑把头抬得过高,他头上的帽子被绳网上的倒钩挂住了,但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前爬行,头上的长发散落下来。原来他是个女兵。

下面的训练告一段落。士兵们已经集合完毕。教官模样的指挥官一声令下,士兵开始脱衣。长长的头发,耸立的乳房,原来她们都是女兵。一丝不挂的女兵们毫不在意身边的鬼子男兵们和男教官。她们排成两队,一队女兵突然狠狠地抽打另一队女兵的耳光,抽打完毕。被打的女兵却开始为打人的女兵拍打按摩。没有不安和惊慌,只是准确地动作着。看不清模样,看不清表情。这是一队什麽样的女兵,简直是不可思议。木英凭直觉感到金娥与这队女兵有关。

七月的夜晚应该闷热难当。但站在山顶之上,木英却感到凉爽宜人,身心舒适。吃过慧慈师太早已备下的干粮,两个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敌情不明,她们决定先暗中观察谷中的态势,待摸清敌情后再作打算。

躺在山石上的木英并不知道,此时远在一百多里的卢沟桥畔将要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事件,日本鬼子打响了侵略华北的第一枪,中国的全面抗战已经爆发。

清脆的枪响惊醒了木英和慧慈师太。站在山顶之上向传来枪响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兵营灯火通明,那些女兵们穿戴整齐背着背包手持木枪早已安静的排列整齐。报完数,队伍开始急速向谷内行进,安静整齐,纪律严明。一个小时后,这群女兵返回营房继续休息。木英明白这是夜间训练,小时候在兵营里经常会遇到。

七月的早晨四点钟天就亮了。这时,那些女兵又开始集合。她们沿着山谷快速奔跑,看她们的步伐,就能够知道她们的背包很是沉重。她们冲到谷底的山坡前并不停止,队形散开,快速向山上爬去。坡度很陡的四五十米的山坡很快被她们踩在脚下,到达山腰,她们又迅速折返,快速向兵营方向跑去。到达兵营门前的一辆汽车旁,先到的女兵站成一队,动作较慢的女兵站成另一队,相对而立。等到全部到达,正好是十六对,共三十二个女兵。鬼子教官一挥手,两队女兵迅速脱掉衣服,变得一丝不挂。先到的一队双手左右开弓开始抽打后到女兵的脸颊,清脆响亮整整十个耳光,被打的女兵被打完后要鞠躬致谢。然后被打的女兵开始给打人的那队女兵按摩背部。木英这时明白过来,这是一种奖惩。心想,日本鬼子真不是玩意,竟会想出如此卑鄙的奖惩办法。这些女兵的动作自然而又熟练,看不出被强迫的样子,她们也太没有自尊了。

瘸腿的伙夫已经把饭菜摆放在营房前,女兵们赤身举起拳头齐声喊道:“皇军是我们的再造父母!皇军让我们重新做人!我们誓死效忠大日本帝国。”宣誓完毕,她们穿好衣服开始吃饭。响亮的宣誓声,清楚的中国话,木英明白了这些女兵是中国妇女,她们是在接受一种残酷的军事训练。

下午,女兵训练射击。她们的练习方式也很特别,她们三人一组,当一人射击时,其他两个女兵都要站在靶子的两边,子弹从她们的身边飞过。如果射击者打不中靶心,旁边的女兵就会被子弹击中。没有人被子弹击中,看来这些女兵早已娴熟地掌握了射击技巧。她们的心理素质要比一般人顽强。

实弹射击结束。女兵们被带到另一个场地,训练场上早已准备好一切。场地中央竖起三根十字形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呈大字形绑缚着一个裸体的中国男人,他们的腿上、胳膊上都被毛笔画了一个圆圈。胳膊和腰部以上部位被固定在木桩上,腿却可以自由活动。女兵们分为三组,第一轮,每人用刺刀去刺男人的胳膊。枪刺捅入画了圆圈的部位,鲜血随着刺刀的拔出都会喷涌出来,被刺中的男人由于嘴巴没被堵住,随着刺刀的刺入发出惨叫声和咒骂声。女兵们似乎麻木了,对男人的咒骂声毫不理会。第二个女兵也同样刺入流血的圆圈,狠、准、稳,陆续继续完成她们的刺杀动作。第二轮刺杀目标是可以活动的大腿,由于腿可以活动,这次的刺杀变得比较困难。许多女兵没有刺中规定目标,训练结束。三个胳膊被刺了两个窟窿大腿却被刺了几个窟窿的男人被鬼子架回了山崖下一个安装了铁门的山洞里,铁门随后被锁上。木英发现,每个女兵刺杀完毕,都要用舌头添尽刺刀上的鲜血,除了让人感到恶心,木英不知道此举的目的。

女兵们又自动按着成绩接受奖惩。

夜袭

木英和慧慈师太花费了两天的功夫走遍山谷四周的山顶。她们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离终于摸清楚了谷中的情况。谷中共出现过十五个鬼子士兵,他们负责陪同训练和监视那些女兵,以及负责谷内的安全守卫;日本教官五名,负责女兵的各项技能训练;伙夫一名,负责女兵、鬼子、和关押在山洞里的人的饮食;女兵共有三十二名,她们每天都要接受残酷的军事训练,好象在兵营里也要接受其他训练,木英看到有几个女兵跟随鬼子在山谷里练习驾驶汽车;山洞里关押的男人可能人数不少,每天伙夫送去的饭食的数量就可以估算出人数大约在二三十人以上。通过观察木英已经在女兵中找到了金娥的身影。

鬼子的人数太多,两个人要对付二十个训练有素鬼子,实在没有把握。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从这麽多的鬼子中救出人来。再说这群被鬼子训练的女人也包括金娥,她们现在到底变成什麽样,还是个未知数。她们是已经完全听命于鬼子,还是被逼无奈,都无法搞清。要想救出金娥,实在是困难重重。

慧慈师太极力劝说木英打消救人的打算,希望以后找到机会再来救出金娥。“娘,现在金娥她们就已经被鬼子训练得不仅没有羞耻心,而且杀人不眨眼人。如果再等下去,她们可能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到那时,救出来还有什麽用。再说了,她们一旦成了鬼子的帮凶,以她们现在的训练成绩,将会给多少老百姓带来灾难。我们现在救出她们,可能还能够让她们回头,再晚了,就真的没救了。你也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咱们冒冒险也是值得的。”慧慈师太觉得木英说的很对,只好同意见机行事。

“看情况,我觉得那些被关押的人好象都是被俘的军人,而且人数不少。如果能够先救出他们,我们的人手就够用了。”木英宽慰师太。两个人决定了晚上的行动步骤。

师太观察好下到山谷的路径,和木英提前吃了干粮。然后两人躺在山石上养精蓄锐,以便保证晚上救人时有充足的精力。

夜深人静,慧慈师太将大绳的一端系在山顶的松树上。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就和木英一起等待时机。半夜,例行的夜间训练又开始了,这次鬼子又架起机枪,训练女兵在弹雨中行进。这次训练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训练结束,女兵们和鬼子好象都比较疲乏,一会工夫兵营和山谷里就重新安静下来。

慧慈师太将大绳抛下山崖,按着白天观察好方位一点点向崖下滑行。到了半山腰的平台,她向上面的木英发出信号,木英也顺利地滑到平台上。在几平米的平台上,慧慈师太摸索到一块大山石,用力推了推,确定牢固后,将另一根大绳系在山石上。然后又率先滑向沟底。到达地面,师太观察思四周,没有发现鬼子的暗哨,就向木英发出信号。

绕过山谷中间的山峰。木英和师太静静的观察前面的兵营方向。敌众我寡必须谨慎。兵营里除了微弱的灯光,没有任何响动。关押犯人的山洞前,却亮着一支马灯,两个鬼子正无聊的说着话,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正在向他们逼近。

伸手不见五指,木英和慧慈师太借助黑暗的掩护慢慢向鬼子靠近。脚下一滑,师太被一块山石绊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两个鬼子哗啦打开枪栓,茫然地将枪口指向漆黑的前方。机警的师太不愧作了十几年的飞贼,应付危机的经验十分丰富。她伏下身学几声山猫的叫声。听惯了这种动物叫声的鬼子兵立刻垂下了枪口,又开始了他们的对话。马灯的光线十分暗弱,木英和师太潜伏到离鬼子四五米远山石后躲藏起来。鬼子的对话声清晰可闻。

“山田君,松本顾问答应等到训练结束,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享受哪些中国女人,你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叫山田的鬼子说:“这些女人都很不错,每次她们脱掉衣服,我都有点受不了,不知道松本顾问为什麽不许咱们碰那些中国女人,害得我经常在晚上自慰。”

“你真是乡下人,没见过女人,告诉你女人是不同的,以后不要是个女人就把自己搞得神魂颠倒。你不明白松本顾问的想法。告诉你,一是怕耽误训练,二是怕引起那些女人的不满,不利于笼络她们的心。三是要咱们在这些女人面前树立帝国军人的高大形象,好让她们死心塌地地为帝国服务。”

“啪”、“啪”两个鬼子分别拍了一下脖子,松田嘟囔说:“这山里的蚊子真厉害,我已经被叮了好口。我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该换岗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回去睡觉,我看你又想自慰了吧?”

“嘿嘿”松田傻笑了几声,两个鬼子的身体慢慢顺着崖壁坐在地上。看到鬼子坐在地上,师太将手中的针筒装进布袋中。她上前解下鬼子的绑腿,将鬼子捆了起来,然后用鬼子的帽子堵住了他们的嘴。木英在鬼子的身上翻找开铁门的钥匙,却没有找到。看着木英失望的神态,师太笑了:“傻丫头,忘了我教给的你开锁方法了吗?”说完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小铁棍,在锁心中轻轻拨弄,“嗒”地一声轻响,大锁被打开了。木英提起马灯就要开门进去。师太用手制止她,“马灯还要放在这里,不要动,不然会引起兵营里鬼子的怀疑。”说完把两个坐在地上的鬼子扶起来,靠在山崖边摆成站立的姿势。

打开厚重的铁门,跨进门里。慧慈师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短粗的东西用火点燃,山洞立刻亮了起来。几步远还有一道开着小窗的铁门,木英接过师太手中的铁棍,按平时训练的方法顺利打开了第二道铁门。她们进入一个宽敞的山洞。在灯光的照映下,木英发现山洞里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军人。

“弟兄们,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木英压低声音向睡着了的人们喊话。惊醒了的人们茫然无措的看着木英和师太。当他们看清面前的人不是鬼子而是两个村民打扮的中国人时立刻欢呼起来。师太把手放在嘴边,示意众人轻声。等到站起身的众人安静下来。师太说:“我们是抗日挺进军派来解救你们的,这位就是张学良,张少帅的义子齐大少,他亲自赶来搭救你们。”曾经占山为王的师太深深知道这些骄横的军人十分看重地位的高低,要想让他们听命,就必须抬出更高的身份压服他们。救命之恩加上张学良义子的身份足可以收服这些战俘。

“报告长官,我是二十九军的连长。这里我的军衔最高。我代表弟兄们感谢长官的救命之恩。”

“很好,你们还有多少人能参加战斗?”木英感到又像回到军营中,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报告长官,我们总共有二十九人,除六个人被刺伤外,其余二十三人虽然身体虚弱,但都能参加战斗。”木英按着师太的思路真假结合着对大家说:“我在这位师太的庵中还愿时,受到佛祖启示,知道有人在这里受难。大慈大悲的师太带我找到这个山谷,你们能够得救,应该感谢菩萨和这位师太。”士兵们连忙向师太敬礼,“谢谢师太救命之恩。”师太看到这麽多士兵向她敬礼,心里暖融融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木英等到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说:“现在还有三十个姐妹落在鬼子手中,我和师太已经决定一定要救出她们。但目前的形势是我们只有两个人,而鬼子却有二十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们就出她们。当然你们如果不愿意,我绝不勉强。”“我们愿意听从你的指挥,决不贪生怕死。”士兵纷纷表态。

“长官!你说的女人是不是身穿鬼子服装的女兵?”一个瘫坐在地上男兵低声问木英。

“对,就是她们。”木英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向其它方向去想。

“她们是魔鬼。打死我,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们。”另外几个瘫坐在地上男人同时表示对女兵们的强烈憎恨。

“大少!救她们干吗?告诉您,她们淫乱无耻,她们毒辣无比,她们是魔鬼。大少!”男兵们对女兵们似乎充满了仇恨。

“大少!天下的女人有的是,您何必救这些不知廉耻的残花败柳。等出了山谷,我帮你找几个黄花大姑娘。”张华低声劝阻木英。

“她们是中国人,我们不救她们。谁还会救她们?”木英希望用同胞之情打动男人们的心。

“大少!她们不过是一帮女人,即使她们没有变坏,也不能帮咱打鬼子。女人就是女人。骒马永远上不乐阵。您没有必要为她们冒险。”士兵也试图说服木英放弃搭救女兵的想法。

“弟兄们!出山谷的路只要一条,我们要想安全地离开山谷,就必须消灭山谷里的鬼子,和守在谷口的伪军。不然,大家还是死路一条。对于怎麽处置那些女兵,可以等到消灭鬼子在作决定。”木英也不敢确定这些女兵的好坏,因此也没有明确如何处置这些女兵。

“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起消灭了鬼子,你们才能安全地出去。”慧慈师太害怕士兵们人心不稳,也插话为木英作动员工作。

“大少,你们两个人就敢深入虎穴,真让兄弟们佩服。没有您,我们早晚会变成鬼子练兵的靶子,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命令。”张华一边对木英表示感谢,一边对士兵们说:“大少已经说明了情况。只有消灭了鬼子,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怕死就是等死。咱们今天豁出去了。一切听大少的指挥。”为了活命,士兵们都愿意听从木英的指挥。

木英召集众人聚拢在一起,一边讲解山谷的地形,一边布置任务。慧慈师太看到木英一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样子,心底的豪情也被激发出来。

木英想起洞外的两个鬼子,命令四个士兵将他们拖进山洞。两个士兵麻利地换上两个鬼子的衣服,出洞担任警戒。想起鬼子兵的话,木英知道快到鬼子换哨的时间了。她带领师太还有张华等一行六人出洞埋伏在鬼子的来路上,其他人在洞中待命。兵营里的鬼子没有发现山谷里的变化。三个鬼子从营房方向大摇大摆地走来。这三个鬼子有两个是换岗的士兵,另一个则是查哨的鬼子军曹。当鬼子军曹看到乔装打扮成哨兵的士兵怀抱三八枪靠在山崖上睡觉时,一时怒火中烧。他带领两个鬼子蹑手蹑脚上前移动,他想突然袭击,然后再狠狠地惩罚两个玩忽职守的哨兵。当鬼子走近山洞,木英、张华和另一个士兵蹑手蹑脚从鬼子身后包抄上去。木英一个手刀将军曹砍晕,张华和士兵用缴获的军刺割断另两个鬼子兵的喉管,鬼子一声不响当场死亡。师太刚想命人将鬼子军曹捆起来,张华早已用军刺割断了他的脖子。师太轻轻的念了声“阿弥陀佛”,摇了摇头没再出声。山洞里的鬼子也早已被士兵们用石块砸死。

木英挑选了一套干净一点的鬼子服装套在身上,带领另外两名身着鬼子军服的士兵大摇大摆走向兵营。五条三八枪、五把军刺、十几枚手榴弹武装起来的士兵们,随着张华向兵营隐蔽前进。其他士兵各自寻找木棍、石块武装自己,远远地跟在后面。

营房是一座三进房屋的院落,大概由于军粮谷防御重点主要在谷口,营房周围并没有高大的岗楼一类建筑,它与一般的民宅在布局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被激发起斗志的慧慈师太早已在木英之前赶到了营房。飞贼出身的她从营房的则面飞身上了房顶,身子趴在屋脊上向院内张望。她看见两个鬼子在院子里前后巡逻,最后一排房屋门前有两个女兵手持木枪也在站岗。师太在房上巡查一周,伏耳倾听每个房间。鬼子兵住在哪些房屋了,一时还无法搞清。她明白如果不搞清楚鬼子的兵力部署,贸然冲入院子,大家肯定会吃大亏。

师太轻轻从房上落下,拦住木英。师太和木英退到营房前的汽车旁,和躲在这里的张华汇合在一起。师太将侦察到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她猜测鬼子兵可能住在第一排房里,日本教官可能分别住在第二排房中,女兵们住在第三排。师太害怕她的猜测有误,就提出暂时不要进攻。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错失良机,大家就会被鬼子消灭。张华提出大家全部冲进营房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这样,还有一线希望。木英综合情况说:“我们不能贸然行动,那样牺牲太大。我看,咱们应该先偷偷干掉哨兵,然后再制服两个中国女兵。咱们可以从女兵口里审问出鬼子的兵力布置。了解了鬼子的部署,我们再有针对地发起进攻。”

木英的计划虽好,也不是万全之策,任何一个差错,就会全军覆没,几杆破枪要想抵御训练有素的鬼子,简直不敢想象。想起师做贼的道理,不愿轻易放弃的木英觉得应该预留后路。她提出如果第一步行动失败,鬼子被惊动了,大家就把几枚缴获的手榴弹全部投出,攻击最前面几个房间,精量最大杀伤鬼子的有生力量,歼灭了鬼子的有生力量,再由手里有枪的士兵断后拦截残余的鬼子,拖延时间掩护大家向谷底撤退,争得时间,士兵才能顺着大绳登到山顶,摆脱鬼子的围剿。想到行动失败,木英让张华安排身体虚弱的士兵先行撤退,尽量能互相帮助爬上山顶安全处待命。

安排妥当,没有了后顾之忧。十五个士兵手拿着三八枪、军刺和手榴弹随着木英静静的埋伏在营房门口。等候已经飞身上房的慧慈师太的指令。看到鬼子游动哨转身向后院巡逻,师太挥手示意开始行动。下面紧盯着师太的木英立刻带领张华和三名士兵一起推开虚掩的大门,蹑手蹑脚进入院中,躲在通往后院的门廊两侧的墙垛边。两个扮成鬼子的师兵持枪站立,张华和另一名士兵手持军刺蹲伏在他俩的身后,他们四人躲在一边。木英却站在另一侧。

鬼子游动哨的脚步声近了,木英故意轻声嘟哝一句日本话,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果然鬼子游动哨听到自己人说话声,一走出门廊,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木英的方向。鬼子刚想上前辨认黑暗中的木英,就被身后的张华四人捂住嘴巴用军刺捅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第一步行动成功了。

木英松了一口气。她接过上了刺刀的三八枪,另外两个鬼子装扮的士兵也上好刺刀,三人静静地等待一会,估算时间然后向后院走去。他们从两个站岗的女兵身边走过,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再次回从两个女兵身边经过时,两个士兵突然把刺刀对准了两个毫无防备的女兵胸口。残酷的训练真是锻炼心理素质的好方法,两个女兵虽然面露惊恐,但没有露出一点慌乱也没有发出惊叫声,这正好帮了木英他们的忙。这时慧慈师太从房上飘然而下,和木英一起用手捂住两个女兵的嘴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不许出声,不然就一刀捅了你。听明白了就点点头。”木英低声命令两个女兵。看到她们镇定地连连点头,木英先把手放开。“鬼子兵和鬼子教官都住在那几个屋子?这些房间都住了哪些人?”木英开始审问女兵。女兵十分配合,详细介绍了院子里的情况。与师太的猜测完全相符。

木英把两个女兵带出院子,安排攻击的次序。刚要行动,师太从院中出来低声地说:“第一排房的鬼子兵不用再动用武力了,我已经吹进了熏香,估计鬼子兵都已经昏迷了,只需几个人进去将他们捆绑起来就行了。记住不许伤害他们的性命。”

“没有武器的人进屋捆绑鬼子,夺取武器,动作要迅速,不要发出响动。其他人守住第二排的鬼子顾问,你们几个人守住最后一排的房门,防止女兵们受到惊吓后采取不利我们的行动。”木英一一下达命令。

也许是晚间的训练过于消耗体力,也许是鬼子过于麻痹,第二排房里的鬼子教官们没有发觉外边的动静。木英和几个有枪的士兵分别守住第二排房屋,等其他士兵解决完被麻醉的鬼子兵之后再一起行动。一切顺利,有的士兵们手里提着三八枪、有的扛着机关枪喜滋滋地从南房走了出来。第二波攻击开始了,四人一组武装起来的士兵踹开三间房门冲了进去。两组很快解决战斗,三名鬼子被击毙,一名鬼子教官被押出房间。只有据说叫松本的房间里传来剧烈的格斗声。“大家快点搜索所有的房间。”木英下达命令。

“你们两个把女兵们叫醒,向她们讲明情况,如有人甘心给鬼子作走狗,你们就就地枪毙。让她们到院子里集合。动作要快。”木英命令几个士兵押着两个女兵集合所有的女兵。

松本的房门大开。松本被四个战士一点点逼出房间。到了院子里,空间变大了,有了回旋的余地,松本手握战刀与四个战士的格斗更加凶猛,一时间四个战士也不能击毙他。女兵们被带到前院,和战士们一起观看这场拚杀。

“女兵们,是我把你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是我让你们重新变成了人,你们曾经宣誓效忠大日本帝国。快点帮我消灭这些支那猪,你们效忠大日本帝国的时候到了。”松本狂妄的向平时俯首帖耳的女兵们下达命令。女兵们先是一震,后来又变得安静了。“操你妈,你天天让姑奶奶脱光衣服,你天天让姑奶奶挨嘴巴,姑奶奶的屁股天天让你看,姑奶奶早就想咬死你了。”女兵中有人开骂,其她女兵立刻响应,她们七嘴八舌骂了起来。天下最恶毒最阴损的语言弥漫在空中。木英放心了,她们没有变成鬼子的走狗,她们还有良知。

木英精神振奋,她要让松本看看中国姑奶奶的利害。已经接近疯狂的松本面对手持大枪的木英发起疯狂的进攻。木英躲过松本几次凌厉的砍杀,闪辗腾挪不停地变动身形步伐,不断消耗已经开始拼命的松本的体力。松本脚步零乱了,刀法变得毫无章法,就象不懂格斗的村汉。木英达到目的,发起攻势,刺刀灵巧的不断避开松本的战刀刺向他的胸膛,松本慌乱地躲避着,死亡的阴影扭曲了松本的脸,终于木英的刺刀刺入了松本的胸膛。松本死不瞑目。自己不仅没有给大日本帝国带来帮助,还有可能成为破坏帝国战争的得罪人。松本倒下了,士兵们欢呼起来,他们拥上前去抬起木英,然后抛向天空。木英真正赢得了人心。如果被解救的战俘开始时是因为木英的身份和救命之恩而听命于她,那现在木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征服了他们。这是一个强权的社会,自从大清朝被推翻,几十年来各种军阀势力轮番统治着多灾多难的中国,谁有实力、谁更加强横,谁就能统治一切,谁就能征服一切,没有信仰的人们不管是官、是兵无论是富、是贫、是贵、是贱都会依附他,听命于他,这种依附并不是真正的信服,人们只是想争取更大的利益或保住即得利益。

兵营里安静下来。谷口的伪军也没有任何反映,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木英没有急于攻击谷口的伪军,她需要先稳定部队,处理好女兵们。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善后事宜。警戒监视谷口的伪军、看押俘虏、审讯伙夫。女兵们被带回了自己的营房,男兵们对她们充满了敌意和蔑视,押送她们回访的几个士兵态度十分恶劣,大声吆喝训斥她们。木英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她们。为了防止男兵们伤害女兵,师太不放心地跟去护送女兵。一切就绪,士兵们忙碌起来。

慧慈师太回到木英身边,示意她有事要说。两个人走进了松本的房间,点亮了油灯。松本的房间是里外套间,外屋摆放着宽大的办公桌,墙壁上悬挂一张“武运长久”的横幅,北墙边摆放着一个保险柜。

“齐大少,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慧慈师太翻看完办公桌上的文件和一摞线装本的书,表情严肃地询问木英。木英不解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师太撒娇地说:“娘,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还咋这样称呼人家。下一步怎麽办我也不知道,反正先出谷再说。我估计出谷是不成问题的。我现在唯一不知道,怎样安置这帮女兵,张华他们可以自寻出路,但我不知道怎麽妥善安排这些女兵。”

“英子,这几天我也看清了,我也想明白了,你这几天与在双泉庵时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才是真正的木英。也许你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命,佛家讲究因果,任何事不可强求,你千里迢迢回到关内,你父亲本来希望你远离杀戮,过一种安逸的生活,可是造化弄人,你现在不仅家破人亡,而且又被卷进战火中。我原来打算帮你救回金娥,咱们一起回到双泉庵过那种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可是我也为这帮女兵的出路发愁,让她们自己投亲靠友,不说她们说不清自己的遭遇而要被人看不起,就是有人收留,日本人会放过她们吗?如果再次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她们不是被杀死就是重新变成日本人的工具。你曾经说过她们如果做了日本人的走狗,那将有多少中国人要被祸害。”慧慈师太理了理思路又说:“佛家讲究缘分,这些女兵也许就是佛祖借助日本人之手帮你训练的帮手。天意,躲避已经没有意义。有她们做帮手,你就可以替清水湾的惨遭蹂躏的妇女报仇了,我早就看明白了,你一天不替那些屈辱死去的妇女报仇,你的心就一天不能够平静。心里埋藏着仇恨,你又怎麽能够快乐起来呢?报了仇,咱们再慢慢帮她们安排出路吧!你现在还得以‘齐大少”的身份面对他们。打仗还是要依靠男人。女人是很难服众,在男人眼里女主事就是‘牡鸡思鸣’,就会坏了大事。如果那些男人知道你是女人,他们就会轻视你,慢慢会背离你,甚至背叛你。我当土匪时,对这点就深有体会。现在先要找个地方安置这群女兵,慢慢收服她们,让她们死心塌地地效命于你。为了防止一不留神说走了嘴,以后我就叫你‘齐大少’。你好好想一想。”师太不再打扰木英。

“娘,我该怎麽办?我只想救出金娥,然后,咱们三人回双泉庵过日子。我想,咱们没有能力保护那些女兵,等安全了,我就把女兵们交给张华安置,金娥咱们娘三就返回双泉庵。”木英没有野心,她觉得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

“傻丫头。千万必要把女兵交给张华他们安置。你没看到,男兵们队女兵们十分仇视。你把女兵交给他们安置,女兵即使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们的命运也会更惨。当兵的哪有好人?孩子,听我的话。你应该担起责任,暂时拉住这支队伍。这样才能保护好那些女兵。当然,救出的男兵也不能放走,打仗还得靠男人。现在他们都听你的话,现在,拉队伍最合适。”师太压抑已久的雄心开始复苏,她是一个经过风浪见过世面的女中豪杰,出家当尼姑只不过是当时的无奈之举。为了胜似女儿的木英,师太替她规划未来。

“娘!我没带过兵,不知道咋管他们。我看,咱们还是回双泉庵吧?”木英还有些犹豫。

“不会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带兵打仗。再说,你今天的表现,就像一个将军,筹划得当,指挥若定,男兵都服你。”师太见木英还再犹豫,就有点威胁地说:“你没有退路。不把两拨人合在一起,大家都会有危险。女兵可能会被男兵卖掉,以她们的遭遇,他们会被卖到妓院,你忍心看她们再受罪吗?再说,鬼子如果找你报复,你手里没兵没抢,你怎麽自保?还有,你一直想替清水湾人报仇,可如果没兵,你又怎麽报仇?”木英不是没有担待的人,听了师太地分析,决定暂时拉起队伍。

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师太的眼光盯在保险柜上。她轻轻走过用手抚摸密码盘,然后从兜里掏出工具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哒”的一声,保险柜的锁打开了,师太长出一口气,她掩饰不住喜悦轻声地自言自语:“日本人的东西也不过如此,没有难得住我的锁。”说完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木英,见她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伸了伸舌头,马上收起笑容,打开保险柜的铁门翻看里边的东西。

“英子,不,大少!你看,这都写得是什麽?也许会对你有用。”慧慈师太从保险柜中拿出几个写着日文的本子。木英接过来一看,见一个本子上写着《寡妇门》副标题是《女子特别行动队的构想及训练》,另几个本子上写着《组织、训练纪要》,其他的本子则是记事本。木英始终不明白鬼子为什麽要训练这些女兵,好奇心驱使她想从这些本子中找到答案。

木英打开副标题为《女子特别行动队的构建及训练》的小本子,只见扉页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胜过三千毛瑟枪”。里面的内容分为五部分:《中国寡妇的社会地位》、《女子行动队的作用》、《怎样组织、训练女子别动队》、《女子别动队如何实施谋略、谍报》、《女子如何做男人的“归顺”工作》。

木英看到松本鬼子在《中国寡妇的社会地位》中写了这样一段话:苦难深重的人类中,妇女是最苦难者。苦难深重的妇女中,中国寡妇是一切苦难者中的最苦难者。中国男人不强迫寡妇自杀,但他们用贞节牌坊的方式诱惑寡妇们自己选择自杀。不自杀的中国寡妃比殉节的寡妇更苦,她可以不死,没人强迫她。她是自主的,她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或死。不自杀的中国寡妇比自杀的中国寡妃更惨,她活着,但她是“未亡人”,是活死人。她们被打上不吉祥的烙印,成为婆家做牛做马的奴仆。在社会上也不再享有一般已婚妇女的各种权利和待遇,她们几乎无权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参加婚礼、祝寿等一切喜庆大事都因为避忌而备受冷落与排挤。她这么年轻,就必须忘记自己的性别,过一种无性的生活,但其他人却没有忘记她的性别,她必须抵抗别有用心男人的挑逗和女人永不休止的猜忌与谩骂。当然有些寡妇也会改嫁,一部分没有子女的寡妇的族人为了侵占财产也会逼迫她们改嫁。另一部分寡妇是因为生后所迫,她们必须独自承受的生活压力,也必须直接解决自己所面临的生存问题,比如农作物的耕种。家中没有男人,妇女在农业生产上所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的,她们还要:抚养年幼的子女、赡养公婆、管理亡夫遗产,这些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公婆处于自身养老的需要,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寡媳招夫,或者为了财产逼迫寡媳改嫁。无论招夫或是改嫁,虽然生活有所改善,但是“克夫”、“扫把星”的罪名将永远压在她们的心头,她们一辈子都很难抬起头做人。“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加令人难以承受的是社会舆论的压力……

木英对寡妇特别是生活在农村的寡妇的处境了解很深,但是她不明白松本鬼子研究中寡妇的目的,因此又翻看《女子行动队的作用》部分。松本在这部分写到:中国人深谙“以夷制夷”的方略,军部和关东军为了加强对占领区统治,和进一步占领中国,他们不断采取“以华制华”的方略,不断培植亲日势力和训练特务力量。但大部分亲日势力和特务出身于旧官僚和地痞流氓,他们办事拖沓效率低下,忠诚度有限,能力低,素质差。无法真正地为日本人服务。

女子别动队

木英看完《女子特别行动队的构想及训练》,对松本鬼子训练寡妇成为杀人、破坏、拉拢分化中国人的工具感到气愤,但对他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训练成凶猛绝伦的战士感到佩服。

好奇心驱使木英又打开松本的《组织、训练纪要》,这个本子记录了松本选拔、组织、训练的具体过程。它按时间的顺序记录了整个过程。本子纪录,松本早在33年就有了这个的设想,他结合其他鬼子间谍、汉奸特务队伍的招募和训练方式,综合中国妇女的生存现状提出了比较完整的构想。经过两年的活动、申请,关东军勉强同意他的方案。松本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训练地点选在长城以内的军粮谷,把招募对象重点放在冀东、辽西、热河等地区。冀东地区虽然名义上是无驻军的自治地区,但是早已成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重要的城市、交通要道早已驻扎了日本兵。日本间谍、日本商人的活动十分猖獗,为了偿还日本商人的高利贷大批妇女特别是结过婚的女人被家人抵偿给了日本商人,这为松本的招募提供了充足的候选人员。第二点,松本考虑到这些完成训练的女人,被派遣打入到非占领区,不容易引起怀疑,经得起调查和推敲。第三点,训练地点选择在长城以内的军粮谷,既有利于保密,又方便被招募人员的集结和补充,也便于得到驻扎在热河的关东军的支持以及支援。

木英看到松本对被招募人员条件的要求十分严格,候选对象必须具备以下条件,一、具备一定的文化知识,但是受教育的程度不能过高。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有利于接受和掌握各种技能的的培训,她们思想单纯有利于洗脑,更容易效忠日本人;而受教育程度过高的女人往往是接受的是新式教育,新式教育包含了大量仇视日本侵华战争的内容,这些女人不容易改变观点,即使训练成功,她们也可能背叛帝国。

二、相貌娇美,没有生育子女(或子女已亡)。美丽的容颜是征服男人的锐利武器,漂亮的女人,人见人爱,更容易融入社会,接近目标。没有生育子女(或子女已亡),她们就没有了前途和希望,也没有了牵挂,改造起来比较容易,日后也好驾驭。

三、体格强健,身体素质好,必须是天足。强健的身体素质才能够完成残酷的军事训练,才能够有能力掌握精湛的实战技巧。没有足够的自卫于攻击能力的间谍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只有身怀绝技,才能有效完成以后面临的艰巨任务。中国农村女人裹脚的陋习比较根深蒂固,三寸金莲限制女人无法快步行走,只有天足的女人才能有能力接受训练。

四、经历坎坷,饱受夫家的虐待,备受人们精神上的侮辱和摧残,必须吃苦耐劳,具有顽强的忍耐力。这些没有子女寡妇们,没有未来,没有希望,她们的精神是扭曲的,具有强烈的嫉妒心和报复心理。她们内心向往美好的生活,一点点恩惠一点点希望就能使她们感激啼淋,死心塌地地去卖命。

五、年龄范围在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年龄过小或过大,不适合接受超强的体能训练。完不成训练,就不能成为锋利的杀人武器。

六、自尊、自爱,不轻浮,没有背叛丈夫的行为。轻浮、不忠诚丈夫的女人,也很难真心地忠诚日本帝国,她们的见异思迁,不可相信。

松本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才从许多人中挑选了不足一百人。又经过先期测验和考察,最后只有三十九人勉强合格。这些女人陆续接受了一年后半年的训练。

木英看着记录,感到松本对候选人的选拔条件是严格的,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松本的工作也十分扎实而繁琐巨细,耗费了松本巨大的精力和心血。每一个入选者的情况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包括测试经过、姓名、年龄、娘家婆家的人员构成经济状况及社会地位、结婚时间、丈夫死亡时间、经历的磨难、周围人的评价等内容。木英翻到最关心的付金娥的纪录,对她的纪录是:付金娥,年龄十八岁;父亲付作玉,1932年死于肺病,职业农民,土地三十亩,生活状况一般,社会地位一般;母亲付张氏,年龄四十八岁,身体健康,经济部在独立,现在随儿子轮流生活,评价一般;大哥付春青,年龄三十岁,大嫂付刘氏,年龄三十二岁,侄子付维淦,年龄十五岁,未婚,家庭收入一般,社会地位一般;二哥付春雨,年龄二十七岁,职业教书先生,二嫂付李氏,年龄二十八岁,育有四子,年幼,生活富裕,人缘极佳;三哥……。松本的记录十分详尽,金娥的娘家婆家人的情况一目了然,许多情况连木英都不清楚。松本对金娥目前状况的评价是:被娘家、婆家抛弃,无家可归。村人评价:为人热情,“克夫”、命硬。

招募、测试金娥过程松本是这样这样记录的:1937年2月7日,平谷县城森尼的办公地点,几个被带来的寡妇都不合格,不是长相丑陋,就是动作僵硬。无论有无合适人选,这批寡妇的选拔工作都将于今次结束,不然,她们无法赶上其他已经开始训练的女兵。忠诚帝国事业的森尼看到我失望的表情,犹豫一阵,向我举荐没有人赎回的寡妇。看过档案,这个叫付金娥的女人除了丈夫死于日本军人之手,各方面的记录都很不错。面试和简单的问话都令我满意。为了留下好的印象,便于今后的训练,我从来不会直接参与测试过程,只躲在暗处观察被测试女人的表现。按照我的吩咐测试开始。第一步,付金娥被带进用来审讯犯人的房间,森尼一挥手,两个士兵上前将满脸迷茫的付金娥按住,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她的衣服。这个好像从来没有在别的男人面前裸露过身体的女人,被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呆了,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有意识的安排,扒光衣服后,士兵和森尼都没有其它侵害,他们静静地欣赏她美丽得酮体。付金娥意识到羞耻,脸上充满红晕,一只手捂住双乳,一只手遮挡下体,转过身躯,眼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回头偷窥士兵的举动。经历过刑罚的她没敢出声提出抗议,只是无助地忍受。感受屈辱,对心灵是一种折磨。森尼和士兵按照安排,又开始行动。他们将付金娥架坐在椅子上,打开她的双腿,让女人的隐蔽处暴露出来。她闭上眼睛把脸转向一侧,不过从两颊到原来白净的脖子都变成了鲜艳的桃红色。士兵用针和细铁刷刺刷女人最敏感和柔嫩的地方。刺痒和疼痛的感觉,令她的身体的肌肉开始绷紧,脖子上的青筋暴涨起来,牙齿咬住嘴唇,拼命忍受着。强烈的刺疼使她忘记了裸露躯体的屈辱,她的双腿一会左右摆动,一会不停地张合,她希望变换姿态减轻痛苦。这一关测试,是为了检验女人的忍耐力。同时也为以后的训练作好铺垫。无数次测试结果证明,在巨大痛苦的折磨下,出于本能人的注意力往往都集中起来应对刺激,而忽略了羞耻

第二步,通过第一关的测试,被放开的付金娥不再顾及男人的存在,自顾自用手不停地轻抚被针刺的部位。穿好靴子的付金娥赤裸着身子被推出温暖的房间来到寒冷的室外。这一关测试,检验一个人的胆量、体能、身体灵敏程度、应变能力、以及耐心和耐力。付金娥看到眼前壮如小驴的狼狗,眼中露出恐惧的表情。她被告知在十分钟时间内,她如果能够不被狼狗追捕到,她就会平安无事。如果被狼狗追到,她就会变成狼狗的点心。森尼的办公地点可能原来是一座庙宇,院子里有几棵高大虬髯的松树,两个巨大的石质香炉摆放在院子的两侧,一辆汽车和一些杂物凌乱地堆放在院子不同角落。茫然无措的付金娥眼看狼狗已经被放开绳子正准备向她扑击,本能驱使,没有时间再顾及眼前的男人,撒开双腿奔跑起来。训练有素的狼狗在主人的指挥下,不紧不慢的追击付金娥。付金娥感受到狼狗紧紧跟随在身后,脚下加快速度并不断借助院中的东西作掩护躲避追击。六分钟过去了,人和狗一前一后在院中躲避、追逐。付金娥的耐力和体力经受住了考验。森尼按事先的安排命令狼狗发起攻击,当然在发出命令之前事先提醒了付金娥。生命受到威胁,气喘吁吁的女人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奔跑,她急中生智一跃跳上了一米多高的香炉,但是她没有想到驯练有素的狼狗紧跟其后也要跳上了香炉。保命要紧,危难时机人的潜能往往会发挥到极致,付金娥一拳将飞身跃起的狼狗击落在地,看到狼狗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又要发动攻击,她似乎冷静下来,眼睛向四下张望,看到了高大的松树。她飞身跳下已经不安全的香炉,跑到最近的大树旁顾不得树皮的粗糙和冰冷赤裸着身体快速爬到树梢。看着无计可施的狼狗在树下狂叫,已经安全的付金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测试结束了,付金娥通过了考试,各方面都非常优秀。许多没有通过测试的女人往往一看到凶猛的狼狗就丧失了勇气,被吓得迈不开步子;有女人奔跑一段时间后就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有的女人虽然身体健壮能够坚持,但不懂得运用智慧,最终还是躲避不了狼狗的追击。能够经受胆量、体能、身体灵敏程度、应变能力、以及耐心和耐力的综合能力测试的女人非常很少,这一关淘汰了绝大多数的候选人。

木英翻看了其他受训女人的档案,她们都是没有子女的年轻寡妇,虽然各自遭遇不同,但都经历了婆家的虐待,丈夫死后又被家人出卖和抛弃。松本对她们的测试也是千奇百怪,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损冷酷的方式,这些方法是正常人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畜牲行为,是对女人尊严和人格的践踏与蹂躏。

木英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始翻看正式训练的部分:为了尽快培养出帝国需要的人才,训练正式开始。陆续到达的受训女人开始时,无法适应赤身裸体的生活,毕竟“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的贞节观念在她们的头脑中早已根深蒂固,在经历测试之前,她们不可能在别的男人面前裸露身体,甚至她们的丈夫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们赤身裸体地行走生活的样子。帝国需要她们用自己美妙诱人身体去征服男人,如果她们始终坚持固有的贞节观念不放,她们也就失去了最锐利的武器。裸体生活是慢慢击碎这层坚硬外壳的最有力的法宝。习惯成自然,正式训练前的轻松生活与丰厚的饮食,不仅让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强壮而且体形更加优美迷人,也使饱受苦难的经常处于饥饿状态的她们忘掉了羞耻与不适。慢慢的她们已经不在顾及身边走动的男教官,心安理得地赤身生活和学习。当然“思想谋略”、“政治谋略”的教育也起到了重要作用。雪子灌输的“上天赐与你美丽的身体,就是让你用它去征服男人”的观念已经慢慢被她们接受。要想让她们死心塌地效忠帝国,还需要慢慢驯化,不能操之过急。

“今天的训练又开始了,这次主要是体能和耐力的训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赤身裸体在寒冷的屋外跑步运动不仅能提高体能而且也磨炼了意志还会进一步消除羞耻心。当然,决不能冻坏她们,每组训练的时间安排得很好,即达到效果又不会出现伤害。毕竟她们都将成为为帝国服务的特殊武器。”松本按时间详细记录了每一天的训练项目和训练成果。木英虽然痛恨没有人性的松本,但是对她的训练成果还是比较佩服,继续往下看。

“1937年4月19日,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的训练取得了理想的效果,这些女人已经掌握射击、格斗、暗杀的要领,她们的已经成为合格的战士。但是她们是帝国的特殊的武器,她们不仅要有钢铁的手,而且要有钢铁的神经,要培养她们的超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她们不仅要具有高超精湛的射击技巧,更需要有顽强的心理素质。要把她们培养成最凶猛、最顽强、最富有想象力的特种武器,就必须改变原来的仁慈。她们已经被驯服了,不需要再笼络感情。她们必须接受非人的训练,要把她们当成帝国的敌人,她们这些人不是人,是动物,是帝国的工具。以后训练期间不准休息,不给水喝,每个障碍物还要连续翻越,这对她们的生理和心理都是一个挑战,坚持下去都要付出百倍的艰辛,筋疲力尽的她们每完成一个动作都要付出百倍的艰辛,她们以前做一遍就可以完成的动作现在都要做三遍到五遍才能完成。她们一天训练下来要全身疼痛,要挪一步都感到艰难,要整个身体像灌了铅一样。要让她们的心理和生理再次经历巨大的冲击和震撼,使她们必须具备超强的心理体能承受能力。……”

“1937年5月8日,中国人讲究‘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必须根据她们的特点,训练不同的技艺。除了常规的军事训练,她们中必须有人掌握驾驶汽车、报务接发、情报收集分析、化妆、审讯的技艺和技巧。这些训练要因人而异,利用军事训练的空隙时间进行培训。教官已经到位,明天就应该开始训练。……”

“1937年6月3日,非人训练的成效很大。但还不能心慈手软,她们在以后执行任务时,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从今天起必须恢复春天以来中断的裸体折磨,训练成绩优秀的人有权接受奖赏,让她们裸体接受按摩。训练落后的人必须裸体接受耳光的惩罚。以后在不影响体能的情况下,要把又生又硬的米饭给她们吃,里面还夹杂着鸟粪,让她们赤身从男人的裆下爬过去,必要的时候把饼子扔在臭水沟里,让她们爬过去,用嘴叼起来吃。以后还要让她们在粪坑里洗澡,搂着死人睡觉。经受了这样的考验,今后她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永不退缩,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会永不放弃。……”

“1937年6月16日,带侮辱性的训练刚开始时她们还不适应,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训练虽然卓有成效,但从今天开始要让她们真正感受到真枪实弹的危险,磨练她们意志、胆量,还要掌握应付危险的技巧。训练场地地形要复杂,要考虑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两边要用机枪封锁,身后要有机枪追射。实弹射击时要让她们的伙伴站在标把旁边。……”

“1939年7月5日,近似魔鬼的实弹训练很大程度上是在心理上要对一个人进行磨炼,这样的训练会增强她们对于紧张、恐慌的免疫力,她们经受过多次类似条件刺激,并且养成反应习惯之后,就可增强某种特定需要的反应。但是这种训练实在残酷,已经有七个女人被子弹击中,她们即使得到治疗,也失去了价值。太可惜了,帝国又失去了几个工具。(为了保守军粮谷的秘密,只好将这些不幸的女人秘密处理掉,关在了第三个山洞里。当然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士气和忠心,只得撒谎已经将伤员运送到医院救治。)这七个人的受伤给其他女人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在以后的训练中没有再出现伤亡。早期训练更多的心理障碍是有人怕被杀死,有人怕杀人。现在怕被杀的障碍已在训练中消除,必须消除杀人的障碍。三十几个中国战俘将成为她们训练的靶子。她们刺杀完毕,必须用舌头添净刺刀上的鲜血,血腥气味不仅能唤醒人的兽性,而却能把人锻炼的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是她们的最终目标,在战俘的嚎叫中将刺刀刺入画定地部位,这将是训练冷血杀手的最好方式。训练的场面将会用相机拍照,相片将成为她们刺杀中国战俘的罪证,这也将成为控制她们的武器,这些照片将令她们俯首帖耳永远忠于帝国。……”

“1937年7月8日,活体训练真是一种磨砺,不仅是心理的磨砺,也是战术的磨砺,特别是对人意志的一种磨砺。昨天刺杀时她们还胆战心惊,今天每一个人都能不受被刺战俘嚎叫的干扰,能顺利地完成刺杀动作和要求。她们将真正成为为帝国服务的锐利武器。训练永远不能懈怠,她们随时都要处于实战和警惕状态。明天室内训练必须有效利用这些战俘,训练她们审讯俘虏的本领。审讯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技术,掌握它就能从俘虏口中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鞭打、吊打、老虎凳、辣椒水、烙铁烙、电刑酷刑往往会使俘虏屈服;不让俘虏睡觉、使其丧失时间概念等常规办法也十分有效;令俘虏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保持赤身裸体,并利用性来羞辱和嘲笑他们,摧毁他们的意志,都是不错的方法。这些她们必须掌握。为了让她们具备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使其一旦执行任务失手被俘后,能够有充分的意志抵抗敌方的审讯,也有必要对她们实施被俘受审受虐的训练。”

合上本子,木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木英指着三十九份贴有黑白照片的女人简历向慧慈师太讲述了松本的训练经过。对这些女人的非人遭遇,两个人感到气愤和同情。木英拉着慧慈师太出了房门,打算看望那些饱经磨难的女兵们。院子里静悄悄的,张华和一个士兵持枪站在房门外。看到木英走出房门,张华敬礼报告说:“我按照您的吩咐把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先期撤退的士兵也都叫了回来。监视谷口的流动哨也布置妥当,山谷里也安排了暗哨。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审讯了伙夫,据他的交代谷口一共有三十几个伪军,这些伪军原来是东北军的防卫军,战斗力不是很强。他们从来没有进过谷内,山谷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没有鬼子的命令他们都不会进谷。弟兄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来自不同实力的部队,但是他们都发誓一切听从您的指挥,下一步如何行动请您指示。”木英拼杀鬼子的大无畏精神和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指挥官的气派已经令那些骄兵捍将深为折服,相信她能够带领大家摆脱困境。木英满意地点点头,命令张华:“你让伙夫带路到医务室找一些疗伤药先帮受伤的弟兄们治疗刀伤,其他弟兄轮流值勤倒班休息,养好精神,天亮后,再解决谷口的伪军。”张华见木英向后院走去,立刻追了上来。

“大少!你最好少接触那些女人,她们虽然长得都很漂亮,但都是一些不吉利的女人,会给你带来晦气。女人是祸水,您最好让师太管教她们。咱们安全后,最好让师太把他们送进尼姑庵。省的害人害己。”说完不管木英的态度,转身去找被看押的伙夫。

谨慎的慧慈师太不希望木英与男兵之间出现太大的隔阂,就拉着木英走出营门,到山谷中巡查岗哨的布置情况。一切都像张华所说得那样布置得井然有序,也没有发现谷口的伪军有任何异常举动,两个人才放心地返回营房。见张华不在院中,木英拉起师太来到后院。四个士兵持枪守卫在女人们住房外边。

“里边的情况怎麽样?”木英询问一个士兵。

“报告,那些女人回屋没有任何反常的行为。”看到木英要推门进屋,一个战士好意劝阻说:“大少,您还是少搭理她们好?”

“我会小心,我还有问题想问她们。你们放心吧!”说完转身推门。

木英推门进屋。屋子里的房梁上悬挂着一盏马灯,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的布置与普通民房的布局完全不同,一般民居的布置是南边是一铺通长的火炕,北面靠墙的地方摆放一些板柜桌椅。这间房屋南北靠墙的位置各有一铺通长的日式榻榻米,中间是一米左右的通道,女人们头对头地分别睡在两边,在北边靠西墙的地方堆放了一垛棉被。木英以前在兵营里见过这种布局知道房间的地下是一盘火炕。

轻轻的开门声惊动了睡在榻榻米上的女人们,她们虽然没有出声,但盖在身上的薄薄的被却单暴露了她们的紧张。外边杀死日本人的军人似乎是被她们刺杀的俘虏们,他们会理解自己被强迫的苦衷吗?他们会放过自己吗?他们会怎样处置自己?对未知命运的担忧搅扰得她们难以入睡。开门声预示着最后时刻的到来,也许今天将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

“大家不要再睡了,齐大少看你们来了。”慧慈师太大声对惊恐的女人们说。

好像平时听到命令一样,女人们赤身裸体动作迅速地爬了起来,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一点慌乱,齐整地站成两排。白花花的女人的酮体在眼前晃动,经多见广的木英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眼前的女人们个头相仿,模样都比较俊俏,虽然黑白胖瘦不同,但都可以称得上是美人。

木英早就忘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看着这些光着屁股一本正经的女人感到十分滑稽。一时兴起,她慢慢在队列中踱步。见这些女人没有任何反应,木英伸出手指捅捅这个女人的胳膊,摸摸那个女人的脸,被骚扰的女人就像蜡像一样没有反应。木英走到金娥身边,看到金娥比以前黑了也瘦了,但是身体却更加健美。木英见金娥看到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有气,在金娥的身边转了两圈,伸出右手轻轻地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拍了两掌。金娥身子只是轻微一抖,马上又恢复了镇静。木英存心捉弄她,转身又走到她的面前,眼睛直视着她,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鲜红的rǔ头微微用力。木英看到金娥拼命忍耐的窘迫表情,得意地笑了。

金娥本来在木英刺杀松本时就觉得木英眼熟,但她最近的遭遇使她不敢相信木英会死而复生。因为不敢相信奇迹,当时她不仅高兴不起来,还因为痛惜怀念木英而伤心欲绝。如果没有这段时间魔鬼般的训练,她就会失声痛哭。看到木英熟悉狡黠的微笑,金娥心头一震,高兴得把嘴张地大大的,还没有叫出声音,看到木英制止她的表情,立刻用力闭上嘴巴,但兴奋喜悦一下洋溢了全身,那是意外的惊喜,那是得救的兴奋,那是解脱的快乐。

“大家不要站着了,赶快穿上衣服。从今以后你们就不用怕日本人了。你们得救了,自由了。”木英不忍心再戏弄她们,吩咐她们穿上衣服。女人们早已被训练得如同机器,转眼间,她们就着装整齐,自动排成两队,静候木英的吩咐。

看到眼前英俊潇洒面孔白皙好像有点好色的齐大少,惴惴不安的女人们感觉危险已经逝去。想起日本教官关于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论断,她们的心活跃起来。日本教官的魔鬼训练虽然摧毁了她们固有的信念,但也培养了她们坚忍不拔的自信和意志,她们有信心相信自己可以用美色征服一切男人。她们就象依赖性很强的奴隶,虽然得知没有了管制,但是如何面对生活却无所适从,空有本事和信心却不知道怎样运用和发挥。正在为今后命运担忧时,看起来有权有势又英俊挺拔的木英适时出现在她们眼前。依靠这样的人还会发愁今后的命运吗?只要千方百计抓住眼前的男人,她们的下半生就有了依靠。

茫然无措和女人天生的依赖性促使她们想方设法投靠男人。她们从小依赖父母,出嫁后依赖丈夫婆婆,她们的生活都是按别人的设计和安排进行的,她们被动地按指令和规矩生活,她们不用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们像牲口一样被出卖被强迫干她们愿意做或不愿意做的事情。特别是这几个月的经历,她们忍受巨大的精神折磨和蹂躏,被强迫释放最大的潜能去完成魔鬼一样训练。她们现在已经不敢选择,也不会选择了,她们唯一可做的就是紧紧抓住眼前主宰他们命运的人,讨好他,依附他,听命于他。

“大家不要站着了,随便坐下。”木英想缓解女人们的紧张状态,温和地让她们坐下来说话。大家虽然坐在了地炕上,但都腰板挺直姿势标准,随时听候下一个指令。木英勾手让金娥过来,同时让另一名坐在身边的女人靠近一点,一左一右将两个美丽的女人搂住。金娥已经猜到木英的身份自然幸福地靠近木英。另一个女人先是机械地随着木英的动作调整姿势,以方便木英的搂抱,后来身体慢慢地自然协调了,脸上洋溢出一种幸福和得意。看到木英左拥右抱,女人们也慢慢放松了,她们也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魅力,希望得到木英的青睐。

“你叫张二兰。”木英低头对怀里的女人说。张二兰身体一颤,然后温存地点点头。在女人惊愕中,木英按照松本档案中照片的模样一一指认出女人们的名字。女人们不知道木英已经按档案的记载记下大部分人的情况。木英看似随意地指认,看似随意地说出每一个女人的姓名、年龄和籍贯。这些却让彼此都不敢打探身世的女人们感到震惊。这些女人把有意卖弄的木英看成了神人,她们的眼中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一直没有说话的慧慈师太看到这些女人痴迷的表情,适时站了出来,故作神秘地对这些女人说:“你们知道齐大少是什麽人吗?你们知道齐大少为什麽救你们吗?你们知道齐大少怎麽知道你们在这里吗?”看到师太神秘的表情,女人们都紧紧盯住师太希望她快点揭出谜底。

师太为了制造气氛,有意停顿下来。她慢慢走到马灯下,突然摘下帽子,露出光头,然后弯下腰将头冲着大家转了一圈,用手指着光头对大家说:“我是出家多年的尼姑,如果没有齐大少,我不会再管俗人的事情。”说完为了证实她的身份,慢慢解开衣扣,露出乳房。刚刚四十出头的师太把乳房暴露在这些女人面前,脸上浮上了一层羞红。师太见女人们已经看清了她的女人的身份,重新扣好扣子。稳定了一下情绪,又神秘地说:“齐大少是张学良少帅的干儿子,是大贵人,连日本天皇都喜欢她。他可不是凡人。”说完走到木英身边,示意她将手枪给自己。

慰安妇雪子与“昭和烈女”

师太把手枪的子弹退下,然后将两把手枪递给女人们。两把精致的手枪在女人中传看了一遍,又被交回到师太手中。女人们曾经接受了严格的枪械知识训练,掌握了各种武器的使用,也了解各种枪支的性能。她们知道这两把手枪虽然没有实用性,但它们确实十分珍贵和稀少,只有身份高贵的一些大官才会拥有。师太指着两把手枪说:“这把是日本天皇送给大少的;这把是少帅送给大少的。”

看着女人们钦佩的目光,师太继续神秘地说:“年前,庙里的菩萨托梦给我说,她身前的善才童子已经投身下界救苦救难,打鬼子来了。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女人们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表示不知道,但她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急于知道的心情。师太脸上一笑,故意压低声音似乎怕被外人听到:“前几天,大少到庙里上香,我一下就认出他就是菩萨托梦告诉我的人。你们知道齐大少为什麽知道你们在这里受难吗?为什麽要救你们吗?”

师太不再卖官司继续说:“你们前身也不是凡人,你们是善才童子身边的仕女,因为你们不听话,被贬下凡,经受磨难。等到大少功德圆满,会带你们一起返回天上。大少之所以知道你们在这里,也是菩萨托梦给他的。”木英听了师太的话虽然感到肉麻,但也习惯了人们拿她说事。她挺了挺腰没有插话,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女人们从小都是听一些传说、神话长大的,她们相信轮回转世。死了丈夫后一直为命运和来生担忧的女人们听了师太的话,一下放下压在心底的石头。师太看到女人们变得轻松的样子,趁热打铁进一步祭出轮回与命运的法宝:“你们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变成寡妇吗?你们为什麽会受那麽多的磨难吗?告诉你们,你们下凡就是要经历磨难的。你们不是凡人,你们原来的丈夫哪里有福享用你们一辈子,他们跟你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们也沾了你们的光,早就托生成大富大贵人了,你们是他们的贵人。他们只是你们命里的一朵虚花,是你们的一次经历,是你们的一道坎。你们命中注定是大少的人,只有大少才能压得住你们。你们想想,跟你们沾边的其他男人,有几个长命的。你们前一段虽然经历了巨大的磨难,但是你们的本领已经超过了男人,没有这样的本领你们凭什麽跟随大少,这是命里注定的事。但是跟了大少爷不是说,一切就平安了,要想功德圆满,还要经历更多的磨难。唐僧取经要受八十一道磨难,你们也是一样。谁要是背叛大少,谁要是三心二意,不仅不能随大少一起修成正果,还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人不怕经历磨砺和苦难,害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有了希望,再大再多的苦难也能经受得住。师太的一番话注定了这些女人将死心塌地地跟随木英,致死不渝。

女人们活跃起来,一切磨砺一切苦难原来都是磨练,她们不是“克夫精”、不是“扫把星”,她们是需要比别人经受更多磨难的仙女。搬掉了心头的石头,消除了一切精神障碍,她们真可谓获得了新生。

“大少,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日本女人。”名字叫王冬梅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北角,掀开被垛,露出一个瑟瑟发抖一丝不挂的女人。木英想起松本提到的叫雪子的日本女人,她用日语对雪子说:“你是叫雪子吗?”正在发抖的雪子听到木英略带贵族语音的日本话慢慢镇定下来,眼睛看着身穿日军军服,长相英俊的木英立刻露出迷人的微笑,身体也摆出一种诱人的媚态。她用一种娇媚的语气说:“我是雪子,我愿意为您效劳。”众多女人看到雪子故伎重演想勾引木英,害怕自己准备以身相随的木英把持不住,各个心生醋意。苦于不懂日本话,只好用眼睛瞪视雪子。

“大少,她会说中国话,让她说中国话。”王玉兰终于憋不住了,提醒木英让雪子说中国话。木英听说雪子会说中国话,就改口用中国话问她:“你也是教官?”

“她也算教官,她只会教人发浪,她只会……”情绪激动地刘淑萍话说到一半脸上一红没有往下说。雪子不看众女人,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木英说:“我不是教官,我是慰安妇。我来这里是被邀请教导她们学习怎样做女人的。”

“慰安妇?”木英不知道慰安妇是干什麽的,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金娥第一次开口说:“就是中国的妓女,她们只跟鬼子兵干那事。”张二兰一见金娥说了话,也不甘示弱接过话说:“雪子真不要脸,每天都和一个鬼子睡觉。鬼子让我们光着身子围在旁边看。雪子一边和鬼子干那事,还一边教我们咋样最能让男人满意。”

“大少,雪子天天都和鬼子干那事,身子早脏了。我们虽然天天也不得不光身子,但从没和鬼子干过那事。要是您想干那事,我们大家都愿意。您可不能要雪子。”女人们开始提醒木英不要被雪子诱惑。木英心中好笑,好奇地问雪子:“你是被逼迫干那事吗?”雪子自豪地说:“不,我是自愿的。我要用我的身体为帝国的圣战服务。”

“你怎麽会自愿干这种事?”木英不相信地问。雪子骄傲地说:“我是被‘井上千代子’的事迹感动,自愿当慰安妇的。”

“井上千代子也是慰安妇吗?她干了什麽事?”雪子自豪地回答说:“井上千代子不是慰安妇,她是我们日本妇女的骄傲。”雪子沉浸在自豪中有声有色讲了起来:“1931年冬天,英勇的大日本军人占领了你们中国的东北。当时大阪步兵第37联队的井上清一中尉刚刚结婚,正在大阪家中休假度蜜月。他和妻子真是如漆似胶,难舍难分。春宵苦短的井上清一早已忘了烽火连天的满洲战场。假期将要结束,他眼看就要与魅力温柔的妻子离别,心情开始低落,开始魂不守舍了。他开始厌恶战争。他觉得要不是战争,他就能与新婚妻子永远厮守在一起,就不会再有生离与死别的仇怨了。井上清一的表现都被新娘千代子看在眼里。这个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女人,为了鼓励丈夫,为了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一直在暗中准备,想干一个惊天动地的‘壮举’。就在井上清一行将归队出征中国的前一夜,21岁的井上千代子躺在丈夫身边,悄悄地用小刀切开了自己的喉管。由于她不懂割喉的技巧,她没有立刻死去,残酷的折磨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她却始终一声不吭,直到天亮前才流尽鲜血默默地死去。第二天,人们在神龛前发现了千代子留下的一封题为‘军人妻子之鉴’的长长的遗书。遗书的大意是: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如果让我说为什么而喜悦,那就是能在明天丈夫出征前,先怀着喜悦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让他从此后不要对我有一丝的牵挂。次日清晨,井上清一才发现身边妻子仍余温的尸体。阅毕遗书,他没有落泪,默默地收拾行装,将妻子的后事托付于家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在大阪港登上驶往中国的军舰。”木英听到大阪,想起了大阪商人小林,想起了只会讨价还价的指挥保全自己生命的大阪兵,看来对大阪兵的传说是准确地。

雪子见大家都在听她说话,接着兴奋地说:“一夜之间,千代子成为‘发扬日本妇德的光辉典范’,《偕行》以通栏标题称赞井上千代子为‘昭和之烈女’,称千代子之死使得‘出征将士的士气大受鼓舞’、‘所有皇国军人为之感动’。还有两家会社以惊人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相将其事迹拍成电影,在全国上映,并将影片空运到前线在军人中间上映。皇后陛下还驾临‘昭和烈女’井上千代子的‘遗德显彰会’。井上清一和千代子的媒人44岁的大阪主妇安田夫人以此‘御国之行为’为契机,发起组织‘国防妇人会’。井上千代子的死不仅激励了在海外进行作战的日本士兵,也激励了普通的家庭主妇,出现了母亲送儿上前方,妻子送郎上战场的动人画面。更有成千上万的女性主动加入到‘从军看护妇’、‘从军慰安妇’、‘女子挺身队’和‘满蒙开拓团’行列。我就是受到井上千代子事迹感召,前几年自愿成为一名光荣的慰安妇。我用我的躯体为大日本帝国英勇的战士服务,让他们在我身上消除身心的焦虑,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战场多杀敌人。”雪子激动地接着说:“‘昭和之烈女’千代子没有白死,她的丈夫井上清一果真斗志更加昂扬,他成为中国战场上最勇敢的指挥官。他指挥部下勇敢的消灭了许多敌人。1932年9月,他曾经指挥只有一百多士兵的辽宁抚顺守备队,一次就在平顶山消灭了三千多敌人。他现在已经成为日本姑娘,人人想嫁的大英雄。”

“你说在哪杀死三千多人?”一直沉默的慧慈师太突然问道。

“在平顶山啊!他们一百人就消灭了三千敌人。”雪子炫耀地说。

“放你妈个臭屁,简直是胡说八道。”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慧慈师太脸色煞白双手颤抖嘴巴张的大大地说不出话。师太手握拳头捶了锤胸口,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师太用发抖的手指着雪子说:“你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些鬼子杀死的是士兵吗?他们是三千多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英雄”

师太擦了把脸上的泪痕讲起亲身经历的场面:

“1932年9月16日早晨,我正在女儿家照顾快要生产的女儿,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说大刀会把小鬼子的卖店和采碳所都烧了,杨柏堡的采碳所长渡边宽一被打死了。

将近中午我和女儿一家正在吃午饭,门外响起了汽车声。我女婿出门看时,只见4辆汽车上下来百余名日本鬼子,把村子包围起来。鬼子们端着刺刀,挨家挨户把人们向村南驱赶,行动迟缓的,立刻就被鬼子一枪刺死。住在村北的80多岁的顾大娘,因为是小脚,走得比较慢,鬼子便一脚把她踢倒在地,然后用刺刀刺死。我和姑爷搀着挺着大肚子的女儿跑出家门,刚跑到村子的西南时,发现那里早已有鬼子把守,只好随着人群,一同被驱赶到牛奶房子前面的一片草地上。

这个地方西边是陡立的山,山上有鬼子岗哨,其他三面是开阔地。我认得井上清。就是他带着一百多个鬼子把栗家沟、平顶山村民3000余人紧紧围起来。我和女儿在慌乱中被挤散了。我坐在人群里,距我不远的地方安置着一个蒙着黑布的三脚架,正当大伙猜测黑布下面到底是什麽东西时,村子里起火了,顿时火光冲天,人群大乱。

我正想趁乱找到女儿,这时只听井上清嚎叫起来,黑布揭开,露出6挺机枪。他们向人群扫射起来,整个屠场顿时一片哭声和咒骂声,儿唤娘,母寻子,乱成一团,还有人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我趁着鬼子更换弹夹的机会,仗着腿脚灵活冲了出去,躲在屠场附近的地里,我顺着垅沟躺下。枪声停止后,我看到鬼子兵们开始在人堆里逐个用枪刺杀,不留活口。我都能清楚的听到枪刺扎在骨头上的‘咔哧’声和刺在人肚子上的‘噗嗤’声。为毁尸灭迹,井上清一命令士兵用铁钩将远处的尸体钩到山崖下尸体边,三千具堆了一大片。鬼子浇上汽油开始焚烧,焦臭刺鼻。最后,日军用大量炸药将西面山崖炸塌,想用厚厚的山石掩埋了这个屠声。

终于等到鬼子兵走远,听到四周静悄悄的,我才敢爬起来,地上还有不少尸体横躺竖卧,天也黑了,又下起了牛毛细雨。我和两个躲起来的村民,从没有被山石压住的死人堆底下拽出几个没被打死的人。我们怕鬼子在回来,就分头逃命去了。逃走前我听他们说我女儿被鬼子用刺刀挑开了肚子。可怜我女儿一家和三千多村民就这样被鬼子杀死了。”说完师太放声痛哭。

木英站起身拉住慧慈师太的手怒视雪子愤怒地说:“这就是你崇拜的英雄吗?他是畜牲,他是杀人的的恶魔,他是刽子手。还有那个千代子,她是屠杀的间接参与者、支持者,是帮凶。你应该为他们感到羞耻,你应该替他们向师太赔罪。”顽固的雪子不仅没有赔罪而且十分嚣张地说:“我不会向中国人赔罪,即使真是错杀了,也是应该的,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就是再错杀死三万、三十万,也是应该的。”木英想不明白,为什麽顽固的日本人宁可以当千人骑万人日的婊子为荣,也不以错杀中国人为罪,更不会向被他们残杀的中国人低头认罪呢?血淋淋屠杀经历令女人们情绪激动,心中充满了对残暴的日本鬼子的仇恨。她们一拥而上将顽固的雪子捆绑起来。

“大少,大少?”屋外传来张华急切的声音。木英心头一惊,以为发生了什麽重大事情,立刻放开师太的手转身出了房间。

屋外站立着几个端着武器的士兵,张华神情紧张地盯住房门。

“大少屋里发生了什麽事?哨兵担心你有什麽意外?”张华见木英安然无恙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没什麽,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木英见没有发生什麽意外,就询问了伤员安置问题。

“一切都安排好了,您还有什麽吩咐?”张华见木英转身又要进屋,立刻说:“大少,你最好少接触那些女人,她们是祸水,她们是……”他见木英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态,只好摇摇头闭嘴走开,查哨去了,毕竟谷口还驻扎着数量不少的伪军,他们才是目前最大的敌人和危险。

木英进屋安顿好女人们,吩咐她们安心休息。出屋时转身对金娥说:“你跟我出来一趟。”女人们羡慕的注视着金娥,金娥就在羡慕的目光中兴奋地跟在木英身后走出房门。一路上木英一言不发,金娥也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紧跟其后。

走进松本原来的办公室。金娥扑进木英怀激动地说:“姐,你可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害得我经常半夜里都经常哭醒了。”说完低声哭了起来。

“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姐就那麽容易死,想让我,死门都没有。”木英调侃地说。金娥情绪好转兴奋地说:“也是,你是善财童子转世吗?”金娥好像有什麽疑问,迟疑了一会说:“善财童子不是男的吗?可你是女人啊?对了,姐,你的头发呢?”木英尴尬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正要将实情告诉她,一直跟在身边没有说话的慧慈师太怕木英破坏了自己神来之笔编造的故事,那样一来她为木英编织的神秘面纱将会被揭开。失去了由神秘感带来的光环,木英用什麽降伏众人,别人还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她吗?慧慈师太已经把木英的一切看得比她自己的生命都重要,她必须想尽办法维护木英的权威。

“前世你姐姐就是受你们的拖累,今世才托成了女人,多经受了比男人更多的苦难。观音菩萨曾经有三十三个化身,有男、有女、有贵、有贱。你姐今世变成女人就是要多受磨难,才能修成正果。”师太绞尽脑汁编圆自己的谎话。师太见金娥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就叮嘱她说:“只有你知道你姐的底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在外人面前,你要假装以前不认识你姐,也要假装不认识我。你姐女扮男装也是菩萨的旨意。你可不要违背菩萨的旨意,不然你会遭报应的。”师太的话吓得金娥华都不敢说了,只是拼命的点头。师太的目的达到了,再次叮嘱说:“你一定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当耳旁风。以后你就跟在你姐身边,随时照顾她,保护她。如果有什麽闪失,我决不饶你。”见金娥发誓赌咒,师太放心了。

经历了残酷训练的金娥已经被改造得像军人一样维上级指示是从,听了师太的话更加拘谨。听金娥简单地叙述了自己的遭遇,木英有点责备地说:“你们就那样听日本人的话,鬼子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干啥?”

“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开始时是有点想法,可后来见大家都那样,也就慢慢习惯了。再说鬼子把饭菜分成三个等级,你训练不达标准就得眼看着别人吃大鱼大肉,自己却吃发霉的饭,还没有菜,你要是不听话,有时连饭都不让吃。不吃饭,还必须照常训练,身体吃不消,所以没人敢偷懒。到后来真枪实弹地训练,稍有疏忽就会遭殃,我们更不敢掉以轻心了。我们中就有好几个人被子弹打中了,虽然被鬼子送到医院治疗去了,但恐怕要落下残疾。”金娥说出自己的苦衷。

“真难为你们了。告诉你那几个受伤的女人早被鬼子扔到山洞饿死了。你们被鬼子骗了。”木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金娥被吓得目瞪口呆。

师太见时间不早就催促金娥:“有话以后再说,正事要紧。你先回去,一定要帮助你姐管好那些女人,随时留意她们的动向,有问题及时向你姐汇报。再有,你一定不能透露你与你姐的关系,更不能暴露你姐是女人的秘密。”

送走金娥,木英不好意思地对师太说:“娘,您编的瞎话连我都觉得象真的。”

“傻孩子,你以为你娘是在说瞎话吗?告诉你,一切都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确实是菩萨给我托梦了,我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慧慈师太为了亲如女儿的木英,已经不惜破戒,她已经决定连木英也要欺骗,只要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娘!我觉得男兵们很看不起女人,她们队女兵也积怨太深。我不能把女兵交给他们安置。我听您的。把男兵、女兵合并在一起,拉起一支队伍。不过,我还是怕管不好队伍。”木英最后下了决心,但她还心存顾虑。

“孩子,双泉庵还有一个传说。到庵中求子的女人为什麽那麽多,那是因为灵验。为什麽灵验呢?开始时,庵中的恶和尚不守清规见色起意,他们在客房的地下挖了地道。求子虔诚的女人有时被要求留宿庵中,这些留宿的女人单独住在客房的里间,她们的丈夫亲人住在外间。和尚提前在他们的晚饭中下了迷幻药,这些人晚上睡觉时不会轻易醒来。半夜和尚就通过地道进屋奸淫那些妇女,有时一个女人要被几个和尚奸污。因为门被从里边插上,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许多女人不怀孕是因为他们的丈夫幼小或者是丈夫体弱造成的。和尚好色不守清规本来是为了泄欲,没想到歪打正着,和尚们年轻力壮又大多练有武功,他们可谓是精力旺盛。为了满足兽欲,和尚们,还会给女人们喂一些春药,一晚上下来,女人会春情荡漾,高潮连连。女人这个时候最容易怀孕,她们一怀孕。不知道内情的人们还以为是神佛灵验,结果上香求子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庵中的香火也就越来越旺。后来,一个县官用计侦破了内情,县官怕女人们知道真相后不被家人容忍,就编了一个罪名暗中杀死了那些和尚。和尚死了,人们再来求子就不灵验了。香火也不再兴旺了。”师太没有回答木英的问题,发反而讲起了故事。

“后来改成了尼姑庵,神灵不是照样灵验了吗?”木英没有明白师太讲故事的意图。

“后来双泉庵变成尼姑庵,求子不灵,香火也没有以前旺盛了。没有香火钱和人们的布施,庵中的日子很艰难,入住的尼姑们不得不另想办法。主持在一天夜里,梦见菩萨给了她一张药方,她醒来之后暗中按药方买来各种药材制成象香灰一样的药面,又加入一些闻起来象香灰一样气味的香料,每次都当成香灰包一包给求子的人。人们吃了象香灰的药,许多女人怀了孕,慢慢的庵中的香火又开始旺盛起来,人们还以为神灵又灵验了。”

“菩萨能够托梦给主持,这说明双泉庵的神佛是灵验的。”木英在内心相信鬼神的传说。

“我主持双泉庵以后,曾经问过老郎中。他告诉我这个药是催情补肾的滋补药。”

“既然吃药就能怀孕,为什麽不直接卖药,何必装神弄鬼呢?”木英不解地问师太。

“傻丫头,药是有价的,三纹、五钱能卖多少钱?还愿却是无价的,必须要心诚。还愿所布施的钱财是卖药的百倍千倍。再说,人们一见求子灵验,他们以后遇到难事、大事就会到庵中求神佛保佑,尼姑庵靠善男信女的布施就能衣食无忧。有些事,假的可变成真的,为了达到目的有时也要不择手段。以后你要管治的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切都要多动脑筋。”木英终于明白了师太的意图,对易母易师的师太充满感激。

军粮谷

“小暑不算热,大暑三伏天”,七月七日是小暑。刚过两天,白天的气温已经十分炎热,后半夜里的山谷里的温度却很凉爽宜人。一宿未睡的木英并未感到疲倦,她和师太一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一边打开松本办公室的所有柜子,搜出了大量的文件和金钱物品。松本可谓是一个中国通,他对中国各阶层的描述十分准确到位。可惜他不是一名学者,而是为所谓的大日本帝国服务的间谍特务,他了解得越深刻,对中国人的祸害就越残暴。木英收拾起她认为对以后有用的文件和地图装进了松本的文件包。

木英对搜出的两架崭新的照相机十分好奇,仔细翻看了说明书。一架是东京精机光学研究所生产的莱卡型相机,一架是高千穗制作所生产的照相机。木英虽然一时搞不清楚“127胶卷的焦平面快门照相机,测距联动,自动卷片,防重拍,可换镜头”的意思,但她知道这两架相机是当时的超级照相机。一时学不会相机的使用方法,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和不服输的性格使她决定天亮后再向受过训练的金娥请教。

夏至以后虽说白天变长夜间越来越短,但刚到小暑,时间的变化并不明显。四点钟,弥漫着薄雾的山谷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对面的人物。松本的办公室里木英站在屋子的中间,张华和几个士兵代表站在他的左边。

站在木英侧后的慧慈师太首先说了话:“大少把大家找来,要商量下一步的打算。现在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谷口还驻扎着三十多名伪军。如果靠谷底的大绳攀岩而上,恐怕也不现实,我们唯一的出路是占领谷口。下面大家说说,咋样才能攻占谷口。”说完自觉地站到木英身后以便突出木英的存在。

张华和士兵代表们都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对于打仗都十分在行。大家对攻打伪军充满了信心,七嘴八舌提出攻打谷口伪军的方案。见众人只是围绕如何攻打谷口的战术问题而争论,木英摆手示意大家住嘴,她将目光转向始终没有出声的张华说:“张连长你有什麽看法?”

“大少,大家信心高涨是好事。我多少也独自指挥过几次战斗,以现在我们的实力和武器装备看,咱们虽然能攻占谷口,但伤亡一定会很大。”说完一边在地上画着谷口的地形和建筑,一边讲解兵力部署和攻击方式。

“昨天我们就应该一鼓作气,攻占谷口。”一个男兵似乎对昨天没有发动攻击,表示惋惜。

“刚才有人提出,昨天晚上占领兵营后就应该一鼓作气攻打谷口的伪军。我想大家应该明白,昨天我占领了兵营,可大家身体却十分虚弱需要补充体力,二是女兵们敌我不清,很难让她们一心一意跟随我们一起冲出谷口。三是,敌情和地势不清,一旦战斗处于胶着状态,鬼子的援军马上就会赶到,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即使是现在,我们如果发动强攻,也存着相同的问题。”松本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训练基地,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只不过他防范的方向不是谷内而已。木英已经看过他的说明,她拿出说服大家,并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木英接着说:“现在,情况对我们越来越有利。我们除了有男兵,我们还有三十几个女兵。我们在人数上占有优势,攻击又是出其不意,胜算很大,只是我们的武器弹药略显不足。”

“大少,那些女兵怎麽能算兵?她们是日本人的走狗。”男兵们还没有消除对女兵怨恨。

“弟兄们,她们都是一些受尽鬼子摧残的女人,她们受了不少的委屈和磨难。大家不要看不起她们。我和师太已经说服了她们,她们愿意跟我们一起打鬼子。”木英努力说服男兵们。

“大少,即使她们都还是好人,但她们能打仗吗?她们会打仗吗?她们敢打仗吗?”张华对女兵的能力提出质疑。士兵们虽然不再说女兵的坏话,但他们却认为女人不是打仗得料。

“弟兄们。现在是危难时刻,那些女兵都受过军事训练,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大家不要意气用事。还是消灭敌人要紧。”男兵们见木英态度坚决,也不再反对。

木英见基本说服了男兵,就命人叫来几个女兵代表。师太向女兵们说明了情况。征询她们的意见。金娥说:“我们的训练的科目始终围绕着奇袭和暗杀,不主张强攻。我们被强调,一定要出其不意,寻找敌人的弱点攻其不备,达到一击就中,一击就胜。对于强攻我们很少训练。”女兵们都随声称是。男兵们听完金娥的话,以为她们害怕打仗,“哄”地一声发出了嘲笑声。几个女兵不解地望着他们,心里有些不服。

“她们说得对,我们必须一击就中,一打击就声。不然,我们就没有机会,就不能脱险。”

木英见大家都注视自己认真听讲,就接着说:“我们攻击时决不能放走一个人,不能走漏风声,不然鬼子就会赶来增援。攻击前,我们要先派几个人顺大绳爬到山崖上,绕道出山,然后守住谷口,不能让一个伪军逃跑。为了赢取这段时间,女兵们的训练还要照常进行,免得引起伪军们的怀疑。”

慧慈师太不放心新归顺的士兵,请求亲自带队封锁谷口。木英觉得师太对山里的地形熟悉,出山时可以少走弯路,就同意让师太负责包抄谷口。她内心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师太到了谷口就相对安全了,毕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希望师太能够安全。散会后,师太挑选了两个动作敏捷的士兵,携带一挺机枪顺谷底的大绳爬上山崖,翻山出谷迂回包抄驻守谷口的伪军。

军粮谷又恢复了往日的情景。女兵们照常开始训练,装扮成鬼子兵的战士们像往常的鬼子一样端着大枪随女兵一起出操。有了希望的女兵们精神格外振奋,出操时动作迅捷步伐轻盈。男兵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敢在小看这些女兵。

木英安排好人手看押俘虏。她也随女兵一起向山谷深处跑去。木英在山顶上观察时始终为没有看到大型仓库等仓储建筑而疑惑,今天走进山谷才发现,崖底石壁上原来有几个不太明显的铁门,仓库都设在山洞里。她想起松本有关处理受伤女兵的纪载,就带领几个骨干来到那个比较偏僻的山洞前。

木英麻利地打开山洞的铁门,张华上前一步用力去拉铁门。随着沉重的铁门慢慢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飘出一股呛人的气味,那是一种肉体腐烂时特有的恶臭。张华一手捂住鼻子,一手猛然发力,铁门一下敞开了。随着铁门的打开,门后的一堆东西也倒向了洞口,摔在地上散落成几块。出生入死胆大妄为的张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下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具已经裸露出白骨的死尸,长长的头发带着头皮,脱离了头骨凌乱地飘动着,几条肥胖的大蛆在露出白茬的颅骨里蠕动。抬眼向山洞里望去,洞口处几具同样露出白骨的遗骸或躺或坐姿势各异,但可以看出她们死前一定经受了巨大的折磨。

“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木英和众人一样不停地呕吐。训练的女兵和男兵们莫名其妙地跑到山洞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也纷纷呕吐起来。

“你们知道这些尸骨是什麽人的吗?”木英悲愤地质问大家。男士兵愤怒的目光怒视身旁的女兵,以为是被女兵活体刺杀,杀死的另一拨战俘。女兵惶恐的说:“不是我们杀死的,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麽人。”

“确实不是她们杀死,她们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过人。这些尸骨是和她们一样受训的女人。”木英怕再次引起男兵对女兵的仇恨连忙解释。

“这是张翠华的簪子。她是张翠华。她不是被送进医院治上去了吗?咋会死在这里哪?”女兵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有人开始哭泣,这可能是她们被鬼子押解到军粮谷后,第一次当众哭泣,因为在受训期间连哭泣都是被鬼子禁止的。

用烟火驱赶尽尸体的腐臭,女兵们拒绝了男兵的帮助,将同伴的遗骸抬到洞外。

“这里有字。”一个女兵在洞口的石壁上发现了几行扭曲的血字,血字的颜色已经变得暗黑。那个女兵失声念到:“鬼子骗了我们,没有把我们送到医院治伤。反而被赤身关进了山洞,没有粮食也没有水喝。”

“鬼子骗了我们,我们就要饿死了,伤口已经化脓长蛆。”

“鬼子骗了我们,已经有人死去了,就这样光着身子死去了,我们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亲人。看到我们的尸体的人,请替我们向鬼子报仇,我们变牛做马永世报答你。如果不替我们报仇,我们七个屈死的寡妇将诅咒你一辈子,让你不得好死,让你断子绝孙。”一辈子忍气吞声的女人临死前却发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用她们的来生作赌注,只是希望有人能替他们报仇。

活刺

许多女兵虽然在训练期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鬼子的毒化教育和衣食无忧的生活使她们对鬼子也有一些好感。慧慈师太讲述的“平顶山惨案”虽然也激起了她们对日本人的仇恨,但毕竟那些屈死的人离自己太远,惨烈的场面也无从想象。可眼前同伴的惨死却是真实的,她们真正体会到了鬼子的残暴,仇恨发自心底。

仇恨和同伴的诅咒同时发挥了作用,中国人关于诅咒的传说虽然没有西方国家多,但每一个有能力的人,谁也不想背负诅咒而生活。这些女人要立刻为屈死的同伴报仇。

“大少,我们要用那些鬼子为死去的姐妹报仇。请您允许我们亲手杀死那些刽子手。”

木英虽然呈勇好斗,但骨子里并不喜欢残暴的血腥,她认为战士应该真枪实弹的对面厮杀,对放下武器的战俘她不屑去杀死他们。看到木英沉吟不语,所有的女兵都跪了下来,连金娥也跪在地上。

“大少,你就成全我们吧,您不让我们亲手杀死那些鬼子,我们就不起来。”木英看看师太,想征求她的意见。师太擦了擦眼泪说:“看到她们,我就想起了女儿一家,恐怕她们和那三千屈死的人现在也早已变成了白骨。我如果不是出家人,我也会亲手杀了那些鬼子。具体怎麽处置那些鬼子你自己决定。嘿!众怒难犯,不要太违背了她们的心愿。”见师太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话里的意思是偏向女兵的。

“大少,既然女兵们真心报仇,你就成全了她们吧。”张华也替女兵请愿。

“可我们是军人,怎麽能杀手无寸铁的俘虏。”木英还有些犹豫。

“大少,让女兵杀了鬼子,既能让她们报仇,也能考验了她们杀鬼子的决心,这样其他弟兄才会相信她们。你既然喜欢她们,不!不!我没有说您好色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她们杀了鬼子的战俘,她们就永远没有了退路,她们只能死心塌地的跟随您。弟兄们也不敢再嫌弃她们。再说,我们也是战俘,鬼子可以把我们当靶子,我们为什麽不能把他们当靶子。”张华始终看不起这些女兵,也不相信她们。只不过因为木英喜欢她们,以为木英是个好色之徒,离不开女人,所以才没有解决伤害过战俘的女兵。看过女兵的训练,张华看到了她们的实力,但他还是不放心她们。机会来了,他希望木英用这种方式,牢牢控制她们,免得出现意外。

木英考虑到出谷后连自己人的安置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办法,那些顽固的鬼子战俘,即留不得,又不能释放,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处决。她同意了大家的请求。

从军粮谷的谷口根本看不到谷内的情况,当时松本出于保密和防守的目的选择此地也是费了一番苦心。木英安排女兵照常训练是为了麻痹谷口的伪军,如果从地形看这样的安排是多余的。

一切都要谨慎,木英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牺牲。按照常规训练的顺序,女兵晨练完毕后,就要接受应有的奖惩。当然木英是不会再让女兵们光屁股了。女兵们还是假装按常例做吃饭前的效忠宣誓。

吃早饭时,回想刚刚看到的悲惨情景,木英感觉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看别人,她发现那些男兵也没怎麽吃东西,可是女兵们却像没事人似的狼吞虎咽。木英好奇地问金娥:“刚才那些女兵吐得那样厉害,为啥吃饭还那麽香?”

“前一段时间,鬼子在饭桶前面摆放了大粪桶,让我们看着粪桶吃饭。有时还把大饼扔到大粪里,捞出来让我们吃。开始时,大家都不敢吃。后来饿急了,也就不管脏不脏了。只要能吃饱就行了。你想象,我们越不吃,鬼子越想办法把饭菜弄脏。我们也摸透了鬼子的脾气,只好想方设法按鬼子的要求完成训练,这样我们就可以少收鬼子的折磨。习惯成自然,我们已经适应了。”金娥不以为然地说。木英对女兵们遭受的非人的待遇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睡梦中被擒获的鬼子兵们,醒来后搞不懂自己是怎样变成俘虏的,一个垂头丧气等待命运的裁决。

军粮谷的深处,一溜竖起了十个木桩。十个被扒光衣服的鬼子兵按松本的训练的方式捆绑在木桩上。看到跃跃欲试的女兵们手里雪亮的枪刺,迷茫的鬼子兵们似乎明白将要发生什麽。武士道精神荡然无存,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们开始痛恨自己发明的用活人练习刺杀的方法,开始痛恨自己为什麽把这种残酷方法教给这些女人,也开始痛恨训练这些女兵的松本。但他们没有人痛恨自己的残暴,也没有痛恨自己残杀中国的暴行。

一切都是按照松本规定的方式准备,女兵们早已被训练得不再恐惧血腥。女兵们自动分为十组,按顺序把刺刀次进鬼子的身体,一边刺杀一边口中呼唤惨死的伙伴的名字,高呼着为她们报仇,同时也发泄着心底的怨恨,这种怨恨既包含了对鬼子的仇恨,也隐隐包含了对社会的不满。

与平时的训练不同,女兵们的刺杀多了第三轮、第四轮。第三轮,刺刀捅进了鬼子的腹部,第四轮,刺刀才捅进了鬼子的胸膛。鬼子死了,刚才还高度兴奋的女兵们突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渲泄着心中悲愤。

在一旁观看的男兵们除了当过活靶子的六个伤兵,其他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们无法理解这些模样漂亮的女人们为什麽如此残忍,为什麽面对被刺者的嚎叫如此无动于衷,为什麽面对血腥如此冷漠,难道他们是冷血动物。看到女兵们最后抱头痛哭,男兵们多少理解了她们。

“弟兄们,我们哥几个现在动不了了。我们许多弟兄就是被鬼子训练新兵时刺死的。我们哥几个命大,虽然被这些姐妹刺伤过,但我们能够看出她们是被鬼子逼迫的。小鬼子不是人,他们是畜牲,我们对他们决不能心慈手软。你们谁能帮我们哥几个刺鬼子几刀,给我们出出气。拿那个还活着的鬼子教官练练手。”当过活靶子的伤兵们鼓动其他男兵为自己报仇。男兵们这时才理解了这些女兵的苦楚,可他们却没有勇气拿鬼子教官当活靶子。女兵们毕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渲泄完心中的仇恨,她们也不想再刺杀剩下的鬼子教官。

木英见大家不忍心再拿剩下的鬼子教官当活靶子训练,就命令士兵们将鬼子教官先看押起来。见大家的士气旺盛,斗志昂扬,木英豪气陡升,她回想起父亲在打仗前总要通过训话激励士气,就照葫芦画瓢。

“山谷里虽然还比较安全,但是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只有控制谷口的出路,我们才真正算是安全了。攻占谷口还要经历一场恶战,你们有信心打好这一仗吗?”

“一切听从大少的安排,我们一定能消灭那些伪军。”

“大少,快发我们武器吧。我们也要参加战斗。”女兵们纷纷要求参加战斗。木英对女兵的战斗素质已经完全相信,但缴获的武器只够武装男兵们,没有多余的的武器发放给女兵们。木英为难地对女兵说:“你们要求参加战斗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们的作战能力我也相信,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武器发放给你们。你们还是负责谷内的守卫和战斗的后勤工作吧。”跟随在木英左右的金娥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地说:“大少,鬼子的仓库里还有武器,您就发给大家吧。”

“好,既然大家都急切参加战斗,那就到仓库领取武器。但你们只能做战斗预备队。”吩咐张华带领男兵作战前准备。跟随父亲经历了几次战斗的木英深深体会到战前准备的重要性,古语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她不希望自己的战士们付出无谓的牺牲。

武器仓库设置在一个小型山洞里,木英打开铁门,看到里面的军用物资堆得满满的,弹药充足。仓库中的枪支种类比较多,有各种型号的手枪、步枪、冲锋枪。但每种枪支的数量却只有三五枝。在角落里还摆放了一挺重机枪、一门迫击炮、两个掷弹筒。这些武器是鬼子为了让女兵们熟悉和掌握各种武器知识和使用的教练用枪。

木英在父亲的兵营中练习射击时,不喜欢重机枪、迫击炮等重型武器,因此从未练习使用过,但是她也清楚这些重武器在战场的重要作用,它们构筑的火力网能大规模杀伤敌人。询问女兵,女兵们摇头说:“轻机枪我们训练过,重武器我们还没练习使用呢。”

瘸腿伙夫

张华按吩咐带领几个人走进山洞,看到重机枪和迫击炮高兴地说:“大少,有了这些重武器,我们就有把握了。我按您的吩咐询问了大家,战士中有两个重机枪手,有一个半炮手。”

“啥叫一个半炮手?一个就是一个,咋会有半个炮手。”木英不解地问。士兵中一个大个子站了出来,敬礼说:“大少,我刚学会打炮,知道咋使用,还没有机会单独操作过,所以只能算是半个炮手。”

“你倒挺谦虚,好,以后好好跟老炮手学学,今后一定会成为好炮手。”木英笑了笑,鼓励大个子炮手。男兵女兵们肩扛手提搬运武器弹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木英召集骨干再次研究作战方案。经过几次接触大家也变得熟悉起来,说起话来也随变了,代表们七嘴八舌发表自己的观点。木英听了半天感觉大家的方案只考虑了自己一方的实力和方式,除了表面看到的地形,敌方的情况还是一点也没有涉及。木英说:“大家议论了半天,没有一点涉及到伪军人员布防的情况。古语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敌方的情况我们一点也不了解,这样的仗还咋样打?”

“可我们没办法侦察敌情啊?”士兵感到为难。

“山谷里倒是有一个清楚伪军的情况的人。”张华说。

“谁?是不是那个伙夫?快点把他找来。”木英也想起了可以自由出入山谷的瘸腿伙夫。

“我审问过那个伙夫,他原来也是二十九军的士兵,在军粮谷负责做饭。长城会战失败后,他随部队撤退,刚离开山谷不远他就被后面追击的鬼子击中了大腿,多亏他为人机灵,受伤后滚到了路沟里才保住了性命。听他说,他的腿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筋腱被打断,落下了残疾。伤好后,落下残疾的他不能再当兵了,生活也没有了着落,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偷偷溜进谷,想拿点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物资维持生计。按照《塘沽协定》,军粮谷处在长城以内,属于非军事区,鬼子运走了剩余的物资后也撤出了军粮谷。那个伙夫从此就住在了军粮谷。后来,松本带领几个鬼子到军粮谷考察地形,见他老实又会做饭就把他留了下来。据说鬼子也没少考验他。”张华趁伙夫没来之前向木英介绍了伙夫的情况。

伙夫一瘸一拐的被带进屋里,他见到张华敬礼说:“长官,您叫我来有啥吩咐?”张华忙说:“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的长官有事要问你。”说完指着木英对伙夫说:“这就是我们的长官‘齐大少’,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大少的问话。”伙夫连忙项木英敬礼,嘴里也不停地说:“大少好,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实回答。”木英语气平缓地问他:“听说你原来是二十九军的弟兄,你叫什麽名字?老家是哪里人?”

“报告长官!我叫刘大春,老家住在山西,没当兵之前,在矿山当炮工。我嫌天天放炮开山危险,就求亲戚介绍到二十九军当了伙夫。”

“你自己在军粮谷住了几年?你当时靠什麽维持生计?”木英觉得军粮谷还藏有许多秘密。

“长官,我一个人在军粮谷住了两年,鬼子是35年进山谷的。不瞒您说,小鬼子不了解军粮谷的内幕,他们第一次进谷,只运走了表面的东西,两个秘密仓库鬼子始终没有发现。那里还藏有不少粮食。”木英一听很高兴,这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藏粮食的仓库你告诉松本了吗?仓库里还有武器弹药吗?”

“长官,我是中国人,咋会把东西交给日本人。那地方十分隐蔽,如果不知道内情,很难找到,我们撤退时又用炸药炸塌了上面的山石,现在山石挡住了洞口,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找不到洞口。我费了几天的功夫才从石头缝里爬了进去,偷出一些粮食维持生计。现在山洞里粮食倒是不少,枪支弹药都运走了,不过里面有几十箱黄色炸药。”木英见没有枪支弹药心里很是失望。

见木英脸上表露出失望的表情,一个女兵说:“大少,炸药的威力很大,我们训练爆破时,见识过炸药的威力。那家伙,就像山崩地裂一样,可吓人了。”伙夫刘大春也忙说:“长官,炸药可有用了。不瞒您说,我曾经偷出过两箱,都卖给东边平谷孔城峪磕头沟开金矿的了。可惜后来鬼子一来我就找不到机会了。如果用它炸鬼子,威力也不小。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咱这兵营下边就埋了不少炸药。本来是撤退时想炸毁兵营,可后来太仓促了,没有炸成。我也想找机会炸死松本那些鬼子,可是又怕炸死那些女兵,所以没敢行动。多亏长官来了,回头我带您把东西起出来。不过您一定要收留我。我别的不会,但我能做饭。不信您问问那些女兵。”说完讨好地向女兵代表点头微笑。

“大少,老刘做饭手艺不错,您就收下他吧。”几个女兵也为刘伙夫求情。木英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收买人心的机会,点头答应收留了刘伙夫。老刘连忙向木英致谢。

“老刘,你现在也是自家弟兄了。我问你,谷口伪军的情况如何?咱们只有攻占谷口才能安全出去,出不了山谷我收留你也没用。你可要说详细些,这可是关系到你、我和大家身家性命的大事。”木英提醒刘大春一定要详细介绍伪军的情况。

“大少,你放心。我已经是您的部下,我决不会有一点隐瞒。”刘大春也像其他人一样称呼木英为“齐大少”。

“大少,我天天出入谷口,那里的情况我最熟悉。谷口的建筑主要是为了防范外面攻击而建造的。谷口有二十多米宽,最外面修有三丈高的城墙,上面有马道。城门也有一丈二尺宽,车辆出入十分方便。城墙里边有一个十几丈长的院子,院子里有两排平房,那些伪军就住在院子里,他们一个月轮换一次,这批伪军一共有三十多人,由一个姓赵的排长和一名日本顾问指挥。他们刚来时就接到命令,没有里边鬼子的命令,他们不许踏入里边半步,如果违抗命令就要就地正法。”刘大春按照木英的要求,详细地画出了伪军驻防的地形图。

“你平时出入谷口时,伪军搜查过你吗?”木英问清楚了伪军的情况,又询问刘大春平时出去的细节。

“开始时,我每次出入都有一名鬼子跟随,鬼子不放心让我单独出入。几拨伪军都没有查盘查过我。后来,鬼子可能认为我比较可靠,就让我单独进出采买东西,伪军也不敢过问。时间一长,伪军就和我混熟了,有时还求我代买东西。这批伪军换防已经有二十来天了,他们对里面出入的人从来不敢过问。”

“老刘,你敢不敢带领几个化装成鬼子的弟兄进入伪军的营房,找机会干掉伪军?”木英考虑一会,试探地询问老刘。刘大春精神一振没有犹豫立刻说:“大少,您只要相信我,我就是死也一定办好您交待的事情。”

见刘大春态度坚决,木英心里很是感动,看来中国人还是不愿为鬼子当走狗的人多,只要有人鼓动,就是那些正在给鬼子干事的人也会掉转枪口加入抗日的行列。

木英按照伪军驻扎情况安排进攻的人选和方案。木英最后说:“随老刘进攻的弟兄不能太多,人多了就会引起伪军的注意。伪军在暗处,我们的人在明处,打起仗来对我们不利。因此进攻的人员一定要尽量接近伪军,要出其不意,打伪军一个措手不及,尽量第一波攻击就能消灭伪军的有生力量,然后占领有利地形,逐次消灭残敌。”

“大少,能不能不打死那些伪军?”站在一旁的刘大春趁木英讲完话的间隙小声地说。木英眉毛一立严厉地问:“为什麽,难道你害怕了吗?”

“不是,我没后悔。只不过那些伪军跟我都比较熟悉了,他们大多数人只不过是混碗饭吃,也是没办法才给鬼子干事的。要是能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收服他们,咱们的人就能少一点损失,如果他们愿意归降,您的人手也能变多了。”刘大春慌忙解释。

木英认为刘大春说的话很有道理。她的本意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兄作无谓的牺牲。木英灵机一动对刘大春说:“你还按原来的方案带几个弟兄去伪军营房。”

刘大春一听以为木英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脸色有些不自然。木英看了看他,笑着说:“你放心,这次不是让你去消灭他们,是让你把伪军狂进军粮谷。把他们带进我们的包围圈,然后迫使他们放下武器。”

“大少,我一定想办法把伪军诓进包围圈。”刘大春见木英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立刻高兴起来。他犹豫一会,狠了狠心又体伪军求情:“大少,伪军放下武器后您能不能不杀他们?”

张华一听指着伙夫的鼻子说:“你是不是给鼻子上脸?你他妈的,刚给鬼子烧了几天火,就跟他们穿一条裤子了。告诉你,伪军一个不能饶,他们比小鬼子还可恶。我最痛恨不忠不孝的人,他们简直连出生都不如。”张华见木英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只好放低声音说:“大少,这些伪军脑后都长有反骨,不能相信他们。他们跟鬼子干了不少坏事,即使被迫归降大少,谁又能保证日后他们不再投靠鬼子。如果日后他们暗中与鬼子勾结,到时咱们准会吃亏。”

刘大春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他见木英没有表态,沉默一会,再次说:“大少!大家毕竟都是中国人,我看还是不杀他们好。”他见张华又要张嘴说话,连忙出主意说:“大少!我看咱们能不能强迫他们‘投名状’,这样他们就不敢反水了。”

投名状

“什麽是‘投名状’?”木英不知道什麽是投名状。

“《水浒》里豹子头林冲投奔水泊梁山时,大寨主白衣秀士汪伦就要就林冲下‘投名状’。‘投名状’,说白了就是加入土匪前先要杀死一个人,要提着人头入伙。杀了人,你就没有了回头路。即使日后你想反悔,官府也会让你偿命。咱们强迫伪军杀死俘虏的鬼子,再用鬼子的照相机给他照下来,这样就断了伪军再次投靠鬼子的后路。咱手里有他们杀死鬼子的把柄,他们只能死心塌地地跟随您了。”见大家没有反对意见,木英默许了这个建议。

赵中军带领自己的部下驻守军粮谷谷口已经二十几天,这些天是他自从参加伪军以来最舒心的日子。想想过去,他为了孝顺孤苦的老娘,没有随败兵逃走,而是逃回了老家,想就此照顾老娘。

给日本人当顺民的日子真不好过,没有一技之长,鬼子对百姓又是百般盘剥,缺衣少粮,他老娘没有挺过34年的寒冬。尽了孝心,没了牵挂,他为了生存下去,又打起当兵吃粮的主意。东北军早就不知去向,热闹闹的抗日义勇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正逢满洲第5军管区张海鹏部招兵,赵中军经熟人引荐当了排长。

关东军为了对伪军的进行有效的控制和使用,招聘了来自日军预备役初级士官,接受指挥小部队的训练后,分别授予上尉、中尉、少尉军衔,分配到基层直接指挥部队。自从由日本人担任了顾问,赵中军实际上权力就被架空了。日本人经常带领他们讨伐管界内的抗日武装和抗日份子。有些所谓的抗日武装或抗日份子只是一些农民自卫组织或稍微有些反日情绪的无辜村民。在日本人的胁迫下,许多无辜的中国人死在他们枪口下。他们的讨伐虽然是被胁迫性质,但是无辜中国人的鲜血时刻都在拷问他们的灵魂,他们的精神也在经历无情的鞭打。他手下的弟兄们聂于鬼子的淫威,表面上听命于鬼子,但私底下怨声载道。

这二十几天,他们不用出去讨伐抗日武装,不用再屠杀无辜,不用再欺压百姓。他们的任务只是守卫这道看不见百姓,几乎无人出入的谷口。如果以后就这样驻防下去,该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可是再有十来天,他们就不得不回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境地。

吃过午饭,日本人巡视一圈就回他的房间休息去了。赵中军听到山谷内传来几声平时这个时候不会传出的枪响,他早已经习惯了从山谷中传来的毫无规律的枪声,反正与他无关。

赵中军突然听到靠近谷口的院门被从里面打开,平时里面的人进出他们都无权过问,连日本人副连长都不敢过问。赵中军起身看了看那个大门,他看到平时负责采买的瘸腿伙夫老刘,领着一个面目英俊的日本人走向他的住房。里边的日本人从来也没有到过他的兵营,这次老刘领着日本人过来肯定不会有什麽好事。赵中军的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了小鼓。

跟在老刘身后的日本鬼子,是木英装扮的。吃过午饭,她让弟兄们隐蔽在山谷里,检查一遍没有发现疏漏,她命令手下打了几枪。刚要让老刘带领花了装的弟兄去诓骗伪军,想起这些弟兄不会说日本话,害怕被日本人识破,于是她决定亲自出马。张华和女兵们坚决不同意木英亲自出马,不忍心让她身犯险境。木英向大家分析了她不会出现危险的各种因素,最后大家只好同意她的意见。

伪军驻扎的地方就象是城门的瓮城,一道高高的院墙将谷口的营房与山谷内部分割成两个世界。院墙上有一扇宽大的木门,木门被从里面用粗大门闩插上,外面的人如果没有里面的接应很难进到山谷。这可能就是里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外边的人还无动于衷的缘故。

木英跟在老刘的身后走近伪军的住房,她从后面拽了一下老刘的衣服,示意他停住。老刘停住脚步故意高声地喊道:“赵排长,赵排长,太君找你有事,你快点和带队的太君出来。”

赵中军听到喊声无奈地走出房间,其他的屋子的伪军都探头向外张望。木英故意仰着头不搭理走到身边的赵中军。老刘也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对赵中军说:“太君命令你马上集合队伍。山谷里关押的战俘吃饭时,跑了出来,藏到了山谷里。里边太军的人手不够,命令你们马上进谷协助搜查逃犯。”

“我们驻到这里时接到了命令,不许我们进入山谷内部,我不敢违抗命令。”赵中军不想帮助鬼子捉拿那些苦命的战俘,就找借口推托。

这时,日本副连长走了过来。木英用一种严厉的口吻责备他:“你是帝国军人吗?你是怎样管理军队的?现在山谷内发生战俘逃跑事件,需要你们协助搜查。你的部下却不肯执行命令。如果战俘跑掉了,你将被送进军事法庭。”日本军官听到木英用标准的日语训斥他,吓得他小脸焦黄,不敢争辩急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命令赵中军马上集合队伍。

赵中军只好命令手下集合。见伪军荷枪实弹集结完毕,木英灵机一动又对鬼子连长命令道:“山谷内是重要的军事基地,逃跑的战俘手里没有武器,你们必须卸下子弹,上刺刀空枪进谷搜查。”

日本军队里等级森严,鬼子连长原来只不过是预备役军人,他平时也感觉到山谷里隐藏着重大秘密,因此不敢提出反驳,只好遵照命令行事。赵中军和大部分伪军本来就不想伤害战俘,他们不仅退掉了枪里的子弹,连身上的子弹都扔在了地上。

留下四个伪军留守谷口,其他伪军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空枪迅速向山谷内跑步前进。平时山谷里无论白天晚上经常传出毫无规律的枪声,早就引起了伪军的好奇心,他们有时趁鬼子连长不注意,偷偷趴在门缝处向里边张望,想看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可是由于山谷走势的影响,前面的山崖挡住了视线,谷里的情景一点看不到。这些人里只有鬼子连长驻防的第一天被带进山谷接受鬼子松本的训话。

伪军们一边向前跑步一边向周围张望,希望看到什麽新奇的东西。山谷里的兵营十分安静,门口旁有两个身穿鬼子制服的卫兵手持大枪站在两边,紧紧关闭的大门挡住了伪军的地视线,里边的情形还是看不到。

跑步前行,山谷的两旁开始有手持大枪的鬼子担任警戒,山谷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前面的山崖似乎挡住了去路,山谷好像已经到了尽头。跑到山崖跟前,发现山路沿着山崖一拐又向里边延伸进去。伪军绕着山崖向里奔跑,拐过山崖,眼前出现一条两边巨石林立的峡谷,石头缝隙中长出许多高矮不同的树木。这道谷口处有两个鬼子架着枪口对准谷内的机枪,趴在大石头上,他们两个的身旁站立着俩个鬼子,这几个人丝毫没有因为伪军的到来而放松警惕,前方巨石之间鬼子的脑袋时隐时现,似乎在搜寻逃跑的战俘。

木英在这道谷口处停住身形,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鬼子连长发号施令,命令他让伪军立刻向前搜查。鬼子连长看着伪军手端大枪向前便搜查。伪军们刚刚走出去三四十米远,两边的巨石后面突然冒出许多身穿鬼子服装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步枪、机枪的枪口对准了伪军。

鬼子连长看到突然的变故,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后腰已被一把手枪顶住。他还没有来得及向这些自己人解释误会,机枪旁的两个身穿鬼子服装的士兵跳到他的身边,一枪托就砸晕了他。

赵中军看到四周巨石上的黑洞洞的枪口,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还以为鬼子要对伪军下毒手。他曾经听说鬼子经常对他们怀疑有反日行为的伪军进行突然袭击,那些被怀疑的伪军没有一个能够活命。枪里没有子弹,反抗已经没有意义。赵中军连忙对还站在谷口的伙夫老刘喊道:“老刘,你他妈的咋能这样坑弟兄们,我们可没得罪你。你赶紧向太君解释解释。我们可是好人啊。”

“兄弟,你以为这些人是谁?他们不是鬼子,他们是‘齐大少’的部队,山谷里的鬼子早被大少消灭了。兄弟,如果不是我念着平日的交情,如果不是我看你们还有点中国人的良知,如果不是我向大少求情,你们现在早就找阎王爷报道去了。兄弟,我可是用自己的脑袋向大少做了担保,担保你们不是真心给日本人当走狗,担保你们会跟随大少打鬼子的。兄弟们,你们考虑一下,愿意跟大少打鬼子的把枪放在地上,到前面集合,还想当汉奸的就站在那里别动。”听说站在原地就是还想当汉奸。伪军们可不傻,知道这些人就是专门杀鬼子和汉奸的,谁也不想白白丢掉小命。老刘话音刚落,不等赵中军发话,伪军们就放下大枪到前面集合。

不费一枪一弹,伪军们就缴械投降了。与此同时,军粮谷谷口的四个伪军也被化装成鬼子的女兵缴了卸。慧慈师太被重新迎进山谷,军粮谷真正成了木英控制的天下。

控制了整个军粮谷,危难关头已经度过。木英此时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将近一百多人的队伍却由多种势力构成。张华的战俘队虽然只有二十多人,却是由包括了二十九军、晋绥军、东北军、抗联和自发的抗日武装组成,这些个互不统属散兵,在危急时刻能够团结一致,危机一过,他们会不会各自打起自己的算盘,变成互不听命的散沙呢?而赵中军的队伍,长期受日本人的思想毒化,被迫缴械投降,里边有多少人会自愿抗日呢?还有三十几个女兵,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现在变成无家可归的弃妇,她们经历了那麽多的磨难,心智会不会被扭曲,虽然她们已经表示忠于自己,但是打起仗来,她们会不会临阵变节?再有战俘和伪军之间,男兵与女兵之间似乎有点格格不入,怎样消除他们之间的矛盾?怎样不让他们发生冲突?这些都是比较棘手的问题。木英对于带兵打仗还没有经验,怎样管理这样一支部队,她心里也没底。

她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慧慈师太。师太想了想说:“我没有带过兵,不知道军队的军规。我和丈夫当土匪时,也摸索出一点规律。我觉得带兵跟当寨主应该有相似之处。首先你要树立威信,其次是赏罚分明。威信又分内外。比如当土匪经常会绑票,人被扣押起来,就要给他的家属送信,写明赎金的多少,交送赎金的的日期和地点。在规定的日期内,你不能伤害人质,他的家人交来赎金,你就要马上放掉人质,如果你收了赎金又把人质‘撕票’了,下次绑票就不会有人再出赎金救人。这就是对外‘立信’。如果‘肉票’的家人不肯交钱赎人,不管你如何不情愿,也要‘撕票’,不然以后别的‘肉票’家属也会抱有侥幸心理不肯出钱。这就是对外‘立威’,有了威信,山寨就会红火兴旺,弟兄们才会跟你抱成团,才不会其内讧。”见木英专注的听她说话,师太接着说:

“管好山寨,对内也要树立威信。树立威信就要有规矩可依,奖罚明确,奖赏分明,没有私心。这样就能管好手下的人。你以后说话的语气一定要注意,一定要像男人一样要有阳刚之气。说话的声音已经很难改变,你不妨说话时多带一些骂人的口头禅,象‘妈那个巴子的’、‘他奶奶的’、‘狗日’。说话要粗糙一些,要狠一些。还要学会‘紧脸’,不要没事就笑嘻嘻的,对待下属要学会绷着脸说话。那些当兵的欺软怕硬,你越给他们好脸他们越会放肆。我师傅曾经说孔子说过这样的话‘为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则嬉,远则怨’,其实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你对他太亲近太好了,他就会不把你当回事;你对他太疏远太冷淡了,他又会心存怨恨。当官,你就要绷起脸,让他们知道你才是他们的长官,他们必须尊重你,听命于你,这样才能‘立威’。当然只会绷脸也不行,你还要学会真正关心他们,知道他们的疾苦,真正为他们着想,同时,还要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有奔头,有目标。这就是‘立信’。恩威并施部队就能带好。”

木英回想东北军的一些军规,想起父亲平日对部下一本正经从来不会露出笑脸的表情,似乎明白她今后应该怎麽做了。向慧慈师太汇报了刚刚发生在山谷内的一切,特别提到了让伪军“投名状”的想法。

师太思考一阵说:“当土匪时,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就咱们目前的处境,俘虏的日本鬼子咱们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放掉他们肯定不行,一是他们手上都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放掉他们大家都不会同意。违背了大家的心意,以后就没法让他们信服了。二是这些鬼子死不改悔,放掉他们,他们还会继续祸害老百姓。留下这些鬼子也不现实,咱们自身还难保,哪又有精力管教他们?也许让伪军就地处决剩下的鬼子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既解决了鬼子的问题,有断绝了伪军的后路,使他们死心塌地地更随你,同时,也可以消除张华对他们的猜疑。”

师太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叹了口气说:“我毕竟是出家人,不愿杀生。一切还是你与大家商量以后再定吧?”

“大少!我是来向您辞行的。现在,大家安全了,我想到北平找原来的部队。”张华进屋向木英辞行。

“张连长,你认为现在走合适吗?”慧慈师太脸色阴沉地反问张华。

“张连长,从这里到北平,沿途也有一些鬼子,你自己走,不会有什麽危险。可这一百来人怎麽办?”木英也提出了不满。

“大少,您可以把他们解散了,也可以组织一支队伍。我留不留下都影响不了大局。”张华口气比较强硬。

“如果把人解散了,鬼子恐怕立刻就会得到消息,恐怕大部分人都逃不出鬼子的魔爪。如果组建队伍,你想弟兄们会放心让你走吗?即使我相信你,放你走,弟兄们会答应吗?”

“大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投靠日本人,您要相信我。”张华怕木英误会,连忙解释。

“张连长,即使我们放你走,你回到部队,又怎麽向上级解释你被救的经过?谁会为你作证。你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为了大家的安全,木英态度坚决的否定了张华的想法。

“大少,既然您这样看得起我,我决定留下来。我会帮助你带好部队。不过,等部队稳定了,我还会去北平,希望你能理解。”张华已见木英态度坚决,知道木英不可能放他走。他不得以改变了想法,决定暂时先不走。既然走不了,就要表现好一点,争取得到木英信任和重用,在部队中站住脚根。

士兵代表们一起来商议处置伪军的办法。女兵中张二兰说:“我们女兵绝对效忠大少,我们都敢杀鬼子。那些伪军帮鬼子干了不少坏事,如果不杀几个鬼子,我们凭什麽相信他们真心跟随大少哪?他们必须先杀鬼子,然后才能收编他们。”张华也立刻表态说:“这些伪军被迫放下武器,虽然大部分人表示愿意打鬼子的,但谁敢保证他们是真心的,可能有人还抱有二心,所以必须按老刘说的,让他们杀鬼子‘投名状’,以示决心。”

商议的结果就是按老刘的提议办,让伪军杀鬼子“投名状”。

军粮谷内又热闹起来,谷内又竖起两根木桩。鬼子顾问和担任伪军连长的鬼子被绑在木桩上。已经缴械投降的伪军们分两队站在离鬼子不远的地方,莫名奇妙地的看着鬼子们。

木英和慧慈师太没有出面,一切由张华主持。张华对伪军说:“大家放下武器自愿投诚,这说明你们还有良知。现在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真心抗日就站到北边,不想留下的,就他妈的站到南边去。”话音刚落,伪军们都占到了北边。张华一看满意地说:“好,既然大家都真心抗日,那麽你们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你们面前有两个鬼子,真心抗日的就替我把鬼子杀掉。”

这时,伪军中站出一个人,他几步跑到鬼子连长的跟前,上去就是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说:“操你妈,龟田,你他妈的也有今天。今天爷爷打死你。”打了一阵,他回头对伪军弟兄和其他人说:“我拜把子兄弟骡子和倔驴就是因为拦着他,不让他糟蹋兰花峪的大姑娘,他就诬告他们两个是反满抗日分子。我那两个兄弟被鬼子带到宪兵队,活活被鬼子的狼狗咬死了。今天我‘儿马蛋子’可找到机会替他们报仇了。”说完走到张华跟前说:“长官,请您给我一把刀,我一刀杀了他。”

这时,站在张华旁边的女兵中有人说话了:“哪个鬼子手上没有沾上无辜中国人的鲜血?一刀杀死他,也太便宜他了。你们必须一刀刀刺,不到最后一个人刺完,决不能让鬼子死。”说完女兵们按松本鬼子的方式指点伪军如何刺杀。

伪军们虽然看见过鬼子用中国人当活体靶子训练新兵的胆量,但轮到他们亲自下手多少有点胆战心惊,手中的刺刀变得失去准头。这样一来,两个鬼子又多受了不少苦头。两个女兵手里端着照相机忙着为刺杀的伪军照相,“咔咔”的按动快门声和刺眼闪光灯光,与鬼子的惨叫声一齐交相辉映。心志不坚定的伪军看到这一幕,知道他们除了打鬼子,已经没有其他别的出路了。没有了其它选择,伪军们也就没有了负担,下手变得又很有准,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和仇恨。

军粮谷内

木英、慧慈师太、张华、赵中军、金娥还有几个士兵代表一起商量今后的出路。张华和出身正规军的士兵主张先撤到北平,找到靠山后部队再进行整训。等争取番号和编制后再出关打鬼子;赵中军等伪军有点故土难离,主张就地打鬼子;金娥主张向东到平谷或更东边的山区去打鬼子,那里,鬼子的实力比较薄弱,容易生存。大家分为三派,各自为自己的方案寻找理由,屋里开始争吵起来。

“他妈的,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地方,你们不想离开这里,准是别有用心。我看你们还是死不改悔,还惦记找机会投靠鬼子,还想当鬼子的走狗。”张华指着赵中军等人破口大骂。他在心里看不起这些伪军,也不相信他们,对他们竟敢反对他,感到恼火。

“放你娘那个臭屁,三孙子才想给鬼子当走狗。谁还看不出你的小算盘,你是想把部队带到你的地盘,你也没安好心。我们大家要是听了你的话,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赵中军毕竟刚刚加入部队,自觉地位还不稳定,虽是怒火中烧,也只好忍让。可他手下的弟兄都是嫡系,都会听他,在整个队伍中实力又最强,所以他也没有示弱。

“有话好好说,干吗非得吵架?我看既不能去北京城,也不能留在这里,咱们应该向东撤到平谷一带。”金娥觉得木英对平谷比较熟悉,撤到那里对木英有力,因此提出这个建议。

“臭娘儿们,这里没你插嘴得份,你们给我闭嘴。”张华见女兵们也不赞成他的建议,觉得很没面子。从来看不起女人的他,在切身利益面前,表露无疑,大声呵斥和他作对的女兵。赵中军虽然没有说话,但对出女兵也表现出不满。当时的社会,女人很少有平等对话的权利,男人们在关键时刻,总会排斥女人。

“你妈也是娘儿们,没娘们,你从哪来的?有本事真刀真枪跟鬼子干仗去,在这骂大街算什麽本事?”饱经屈辱的女兵们早已个个变得脾气火爆,自觉有木英给她们撑腰,根本不把张华放在眼里。

木英始终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家的争吵,没有出面制止快要动手的弟兄们。她在心里权衡各种方案的利弊。她觉得北平虽然好,可部队到了那里给养未必会有保证。许多上层人物为了维护表面的和平一味迁就日本人,压制自发的抗日武装,许多自发的抗日武装被他们收编或解散,许多人的生活失去了保证;对于赵中军提出的留在这里的建议,她觉得这里处在冀东地区最西北端,三面都处于鬼子重兵的包围中,部队很难在这里站住脚。她心里清楚张华和赵中军彼此并不服气,他们对女兵都不会有好感。他们提出的方案,首先考虑的是自身利益,部队到了他们的地盘,很可能被他们慢慢控制,指挥权也就可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木英没有很强的权力欲望,只要他们善待手下的弟兄,她并不在意由别人控制部队。但她不相信张华或赵中军能够善待那些苦命女兵,她害怕女兵们会受到伤害。为了女兵们,木英决定不放弃部队的控制权,部队的必须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一切为木英着想的慧慈师太用眼神示意要她出面控制局面。木英想起师太的提醒,解下武装带在桌子上轻轻磕了几下,见众人没有反应,就用力狠狠抽了桌面一下。众人猛然一惊,都安静下来。木英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高声骂道:“他奶奶的。吵啥吵?都给我闭嘴。”然后静静地看着大家,见大家诧异地看着她,心中有点得意,她从众人的眼神里能够体会到一种尊重,那是一种对权威的尊重。

“他妈个巴拉的,我决定向东转移。大家不要争了。”如果在十几天前,不关心时事的她可能真搞不清各地的形势,她可能真不知道如何安置部队。喜好搜集情报的松本帮了木英的大忙,松本在他的记事本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冀东地区各县各种势力的情况,还在地图上标注了各种武装势力的势力范围,对长城内外的形势也有详细记载。

木英将自己从松本处得来的情报详细地向大家介绍了一遍,那些平时不关心时事的大兵们,那里听到过这样详细的分析,他们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佩服,特别是跟随木英袭击鬼子的战俘们,心里觉得木英总是在关键时刻表现出非凡的见解。

“只有更东边的冀东地区,还没有大量的鬼子驻军,那里空间广大,我们回旋的余地大,进可以打击关外的鬼子,退可以在那里补充给养、训练新兵,也能安置伤员。”刚要结束讲话,木英想起师太的提醒,就骂了一句“妈了巴子的,就这样定了。”然后结束训话。为了安抚张华,散会后,木英单独留下了他,向他许愿等部队稳定后,就放他回北京城。

木英已经在部队中逐渐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大家都表现得言听计从,一切按木英的指示进行准备。三股势力刚刚组成的近一百人的部队要全部转移,也是一件困难事情。落脚处和今后部队给养问题就是大事。

木英找来金娥、师太三人研究部队落脚处,毕竟他们对平谷地区比她熟悉。

师太和金娥认为平谷北部地区、蓟县、兴隆山地众多,沟谷纵横,寻找安身之处十分方便。师太沉吟一会说:“寻找安身之处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给我们找到一种合法的身份。过去我们当土匪,一般不在山寨所在县作案,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在外地作下多大的案件,只要不得罪现管,一般就没人捕缴你。我们最好按你说的在关内修养练兵,出关外打鬼子。这样我们就需要找到合法的身份麻痹关内的亲日势力。”

金娥听完师太的话说:“我们胡家庄北面黄松峪山上有许多挖金子的人,将军关旁边的山上也有不少挖金子的金把头。稍微有实力的金把头手下都会有几百人的苦力和保镖。如果我们在那里买一条山沟,以挖金子为掩护,就不会暴露身份。”

师太插嘴说:“去年腊月,你出事前,将军关旁边的一个金把头要出让金矿。他挖了几年金子,但没有找到金脉,已经把家底赔光了。现在他发不起工钱,手下的苦力把东西抢光后都跑了。他急于找到下家,把矿洞变成现钱,可是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没人愿意把现钱投到那个地方。所以他一直没有卖出去。咱们如果买下来,就有安身的地方了也有了合法身份。如果运气好,咱找到了金线,还能发大财。部队的给养也就有保障了。还有,那里还靠近关外,除了大路,还有几条打猎人走的出关小路,进出关内外,既方便又安全。再有,那里距离双泉庵只有几里路,咱们两处可以相互照应,明暗配合,出现问题也能多个安身之处。”

安身住处确定后,木英想到山谷里还积存着大量二十九军和鬼子的物资,这些东西决不能留给鬼子。

木英命令已经投诚的伪军负责扒开储存二十九军粮食和炸药的山洞。让张华的部队接替赵中军的伪军,负责山谷内外的安全守卫工作。伙夫老刘协助女兵女兵搜查所有山洞,清理鬼子的物资。而师太则带领几个人出军粮谷雇佣运送物资的大车。木英又派出一个可靠的人,带着她的亲笔书信送到峪口刘掌柜手中,让他安排渠道卖出粮食。

夜深人静,长城边的军粮谷里一辆辆大车装满了粮食和物资,几个身体受伤和身体虚弱的士兵躺在高高的粮食垛上,呼吸着山谷中凉爽的空气。张华正指挥几个士兵爬上大车上的粮垛,他叮嘱这些手中端着大枪的士兵一定要听从师太的指挥,一定要保证物资的安全。

站在远处的慧慈师太提醒木英:“我走以后,你要注意安全。你要牢牢控制女兵,她们已经真心归顺了你;张华的部队暂时不会背叛你,山谷的安全守卫就交给他负责;赵中军的部队你要多加小心,提防个别人搞破坏。明天如果我回来晚了,你要命令士兵们进行训练。这些大兵闲下来就会惹事,手里有事干,他们就没心思想别的了。在没有安排好住处之前,我们还要在军粮谷里多呆几天,只要封锁消息,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金娥和几个女兵叫师太走到一边,低声和她商量着什麽事情,她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师太又指了指谷底和谷口吩咐金娥等人向那些地方派出监事哨。

一切准备就绪,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下,大车悄悄赶出军粮谷的城门,消失在黑暗中。

木英检查一遍布防情况,没有发现问题,她叮嘱张华注意监视赵中军的手下,然后来到赵中军的房间。她关切地询问了赵中军的经历,安抚他要带好部队。急于表示忠心的赵中军详细地说了他的经历,说出了当伪军时的苦恼,并发誓赌咒表示以后一定听齐大少的指挥。

“你今天提出,把部队留在这里附近,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过,咱们在这里杀死了鬼子,鬼子不会善罢甘心,他们会来这里进行报复。这里暂时最不安全。所以我没有同意你的方案。咱们撤到东边只是暂时的,我在二十九军有不少关系,等部队安稳了,我会替你们寻找一个好出路,只要好好跟我干,我不会亏待你。”木英学父亲的样子,先给赵中军吃一个定心丸。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想有个好前途。

寡妇门

“大少,我看张华对我肯定有偏见。这次我是真心跟您打鬼子,绝没有二心。大家对我有偏见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以前……”赵中军还是心存顾虑

“行了,行了!大老爷儿们别婆婆妈妈的,你以前干了啥,那干我屁事,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木英打断赵中军的话,豪爽的鼓励他。

回到房间,两天一宿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木英感到身心疲惫,躺到床上立刻进入了梦乡。

半夜醒来,木英不放心谷内的安全,就走出房门。门口两个女兵一见木英出门向外走去,连忙一声招呼,旁边的房间里马上出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女兵。十个女兵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快步跑到木英身后左右,担任警卫。

山谷的清晨空气清新,温度也比谷外低了几度。吃过早饭,士兵们都集合到山谷中进行训练。女兵和张华的部队都身穿鬼子的制服,赵中军的部队身穿伪军的制服。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这里是鬼子的兵营。木英有意考察三股力量的战斗实力,命令张华、赵中军带领手下进行实弹演习。

队列、刺杀、障碍、射击几项演习结束,张华的手下除了正规军出身的士兵能够与赵中军的手下打成平手外,其他人的素质要远远低于日本人训练出来的伪军。赵中军的部下一个个都面露得意之色,眼中流露出对张华手下的不屑。张华的手下不服气地抱怨杂牌军出身弟兄。

木英走到女兵面前鼓动着:“你们现在都是我的人了,你们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给那些臭男人看看,齐大少的女人个个都是好样的。谁要是给我丢人现眼,小心我打她屁股。”

女兵们见木英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个个兴奋异常。有几个人想到将来真正变成“大少”女人的情景,俏脸上浮出了红晕。这些苦难的女人在心中又有了自己的梦想,有梦的女人最幸福的,最美丽,也最有心劲。

兴奋的女兵们自动分成两列。队列、障碍训练明显要比男兵整齐迅捷,战术动作也要比男兵规范。女兵们射击演习时,有意要在木英面前卖弄。

只见一队女兵快速跑向靶标,拔起插在地上的靶标拿在手里,向后退到一百五十米以外,手中的靶标还不停地左右晃动。枪声响过,子弹全部集中靶标。射击完毕,那些男兵们惊得目瞪口呆。

女兵的表现激起木英争强好胜之心,她对手里还拿着靶标的女兵交代一番,女兵们迅速分散开来隐蔽到远处的山石树木等隐蔽物后,木英从一个女兵手里接过一把德国造二十响快慢机,检查了一下枪具,然后高声发令。隐蔽起来的女兵从不同的隐蔽物后伸出靶标,一晃之后立即消失,然后又在别地地方伸出靶标。木英抓住时机,手中的枪响了,几个点射,忽隐忽现的靶标纷纷被击中。木英将枪递给女兵。短暂的沉默,山谷内的士兵反应过来,立刻欢呼起来。

木英掩饰着得意,命令女兵进行刺杀训练。有几个女兵抱来木枪分发到每个女兵手里,女兵们又分成两队进行拼刺。男兵们发现女兵们一个个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们把对手当成了真正的敌人,每一下都是稳、准、狠,对手也熟练地躲、挡、撩、刺,没有人手下留情。激战五六分钟,最后一对也分出了胜负。女兵们按胜负排成两队。有一个女兵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伸手就解开了一个纽扣,旁边的女兵立刻拍了她一把,她才明白鬼子已经被消灭,再也不用脱光衣服接受惩罚了。

木英面对男兵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看不起的女人。你们许多人都是老兵了,你们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些女兵。你们是爷们,你们都是长蛋的汉子,你们就甘心不如一个女人吗?没有真本事到战场上就是去送死。有血性的汉子就要不服输,就要有真本事。作我的女人不容易,作我的手下更不是一件容易事,谁要是敢敷衍我,小心老子不客气。继续给老子训练。”

看了女兵的对练,男兵们都自叹不如,听了木英的训话,每一个人都憋了一股劲,发誓要超过那些女兵。木英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训练场上喊杀震天。

吃过午饭,师太回到了军粮谷,同行的还有刘掌柜。

“您一路上没有遇到麻烦吧?粮食物资是怎样处理的?”师太一进屋,木英就高兴地问起来。师太向英递了个眼色说:“刘掌柜接到你的书信,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非得亲自来看你。”刘掌柜有些激动地说:“东家,不,大少。真是没想到,就像做梦一样。我接到您的书信,还以为您在倒卖粮食做买卖哪?等我一看到师太和那些拿枪的大兵,再一看那几车炸药,就傻眼了。听师太说了你们的经过,我才明白您真是足智多谋、神勇盖世。真是佩服。”

木英听了刘掌柜的话心里很受用,他抢白刘掌柜说:“老刘,你是买卖人,我们干的是打鬼子的差事,你不怕鬼子找你算账,到时恐怕小命都难保。”

“做买卖也不误抗日。您是东家,你都不怕,我一个给您看店的伙计怕啥?再说了,鬼子已经开始攻打北京,都不打鬼子,咱还有法活吗?”

“什麽?鬼子开始攻打北京了,你听谁说的?”木英开始关心政局。

“报纸上说的,鬼子在七月七日在卢沟桥和二十九军打起来了。”刘掌柜把他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木英虽然感到震惊,但她对只去过一次的北京城并不关心,她相信二十九军能够对付几千个鬼子,小鬼子这次以卵击石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木英现在最关心的是手下百十名弟兄的出路。她见刘掌柜有抗日的决心,就说出购买金矿的打算。

刘掌柜是生意人,对于经营有一套自己的经验。

“师太,金把头打算多少钱出让金矿?”他询问师太金把头的出价。师太将她偶尔听到的价钱告诉了他。刘掌柜算了算账为难地说:“大少,咱柜上可没有那麽多的现钱,如果把粮食卖了勉强够用。可卖了粮食,您这一百多号人吃什麽?挖金矿凭的是运气,就像赌博一样。运气好,到手就能挖到金子。运气不好,差一寸,金线就从你的矿洞旁躲过去。很多人都把钱打了水漂。咱必须作最坏的打算。首先要保证当兵的有饭吃。俗话说‘吃粮当兵,当兵吃粮’,无粮不养兵。没有饭吃,当兵的还不跑光了。”

木英看了看他拉出的账单说:“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这次我们从鬼子这里缴获了不少现金,买下那个矿洞还富富有余。”刘掌柜一听大喜,高兴地说:“东家,既然咱有钱,不妨再开一个石料场。现在兵荒马乱,许多村庄都开始修围墙,地基需要石料。这个买卖肯定挣钱。提出这个打算,主要是因为咱手里有炸药和雷管,那些炸药够咱们使几年的。再说,多一个地方,您的人马就多一个安身之处。开山炮一响,您练兵打枪就不怕别人怀疑了。有了这两个矿区,上面就会让您买枪组织‘自卫团’,您手下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枪了。”

听了刘掌柜的分析,木英将钱交给他,委托他全权处理。刘掌柜临走前,木英建议他不妨找一找警察局的“曹荣久”,官商勾结就能好办事。

安身之处还没有确定下来,士兵们只好还住在军粮谷内。木英仔细研究了松本的纪录,发现几个月里,关东军只派人来过几次。那几次,关东军总部的人是随换防的鬼子伪军一起来的,主要是视察训练情况和运送训练所需的物资器械。现在距离换防还有十几天,军粮谷相对来说十分安全。

木英将她的分析告诉了几个主官,大家也同意了她的观点。慧慈师太做事十分谨慎,她发现士兵身穿鬼子制服和伪军制服同时在山谷训练,感到有些不妥。如果鬼子突然到来,一定会从这里发现破绽,因为伪军被禁止进入山谷。马上调整,训练的士兵必须穿鬼子的制服,守城门的士兵必须穿伪军制服。守城门的士兵也加强了警惕性,防止鬼子突然到来。

弥补了疏忽的地方,师太带领几个女兵来到木英的房间。师太示意她们自己向木英说。李凤华说:“大少,您已经答应我们作您的女人,我们上辈子就是您的女人,我们的一切都是您的。我们决定成立‘天仙门’,您做我们的会主。”

木英听说许多地方老百姓组织起“红枪会”、“大刀会”、“青阳门”、“一贯道”等会、道、门。就说:“成立会、道、门可以,但你们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一定要定出门规。‘天仙门’不好,太纤细,太文弱,我看就叫‘寡妇门’吧。咱们供奉菩萨。”

几个女兵想想自己本身就是寡妇,只要大少不嫌弃,叫什麽名字都可以。一个女兵提议:“大少,您前世是善财童子,我们也供奉善财童子吧?”见木英点头答应,几个人拽着慧慈师太商量起草门规。木英对师太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想到自己年轻守寡,她也希望师太的话是真实的,那样她心中的阴影才会消失。她自认门主就希望菩萨能保佑她和大家。

寡妇门成立了,虽然是自愿入会,但所有的女兵都加入了。木英自然是现成的门主,师太是护法,几个代表被推举为会首,协助木英管理“寡妇门”。“寡妇门”的帮规与其他门派大同小异,只有抗日打鬼子被列为第一条,与其他门派不同。当然师太又宣扬加入寡妇门就能够修得好来生的思想。女兵加入“寡妇门”后,更加死心塌地的忠于门主木英。

鬼子来了

松本训练女子别动队时将女兵们分为四个小组,他的初衷是等到训练完毕,派遣她们分别潜入北京、天津、冀东主要地区进行间谍破坏活动。松本对女兵们除了进行常规训练外,还因材施教,根据个人的特长由日本教官分别实施报务、汽车驾驶、爆破、色情、情报搜集、伪造证件、化装等特殊训练,以便分组行动时既能单独执行任务又能进行互相配合快速执行破坏打击任务。松本可谓是用心良苦绞尽脑汁,要为他的帝国打造一批特殊的工具。

木英仔细研究松本记录的每一个女兵的档案,发现她们接受的训练五花八门,她们们掌握的技能也是千奇百怪实用性很强,如果加以利用其威力是其他士兵无法比拟的。埋藏在心底的复仇情结被猛然唤醒。对清水湾惨死妇女的负疚感时时折磨着她,躲藏在双泉庵时,自身难保,想都不敢想报仇的事情,只好把它压在心底。现在她手下也算是兵强马壮,如果指挥得当,就有能力寻找侮辱杀害清水湾人的鬼子报仇雪恨。仇恨一旦被唤醒,报仇的愿望就越加强烈。

木英没有找慧慈师太商量此事,她叫来金娥,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被鬼子杀死丈夫,也饱经鬼子侮辱折磨的金娥,早就对造成这场灾难的那队鬼子恨之入骨。金娥鼓动木英早早实施复仇计划。木英在心里很尊重慧慈师太的意见,再说她也没有亲自带兵打仗的经验,要想真正实施报复计划,她还是想听听师太的建议。如果获得了师太的支持,她才有信心打好这一仗。

师太听了木英的想法,没有提出反对。师太说:“现在你是当家的,一切事情都要由你自己决断。再说我也没有打过仗,以前的建议只是凭我早年当土匪时的经验得出的。我只是提醒你打仗也象当土匪打家劫舍一样,一定要摸清对手的底细,要量力而行。有把握就干他一下,没把握就要放弃。”木英打开地图寻找鬼子纯山所说的驻防地,地图上没有找到。木英想起刚刚投诚的赵中军,他也许能够知道纯山所说的地名。

赵中军听木英介绍了纯山的部队番号和驻防地说:“鬼子的驻地离此地只有二十里地。那里好像驻扎一小队鬼子和一连伪军,具体详细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您可以派人侦察侦察。不过鬼子的战斗力是很强的,如果正面攻击,他们一个中队敢和中国军队一个营甚至一个团对抗,您还是要考虑清楚再作决定。”赵中军最后提醒木英不要轻敌。

第二天一早,木英派出受过情报侦查训练的陈大芬、李冬娥去执行任务。两个女兵问清地点和要求,跟木英要了一些钱就出发了。

一整天,天气阴沉闷热,木英感到烦躁不安。心绪不宁,木英命令女兵们到库房中寻找大绳,她按师太的方式训练女兵攀爬山崖的本领,希望她们也能掌握这种逃生的本事。松本的训练中也有这个科目,从女兵们攀爬的动作可以看出,她们攀爬的训练程度还不够,手脚僵硬动作不协调。木英作了几次示范,就坐在山崖下监督女兵们训练。

第二天还是阴天,出去侦查的女兵还没有踪影。傍晚时分,训练了一天的士兵刚要吃饭,突然听到山谷方向传来汽车喇叭的鸣笛声。士兵们顿时慌乱起来。木英虽然也感到吃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乱。因此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慌什麽?你们还像长蛋的爷们吗?还没人家女人经得起事。鬼子能来几个人,他们来了,也是给咱们送东西来了。大家准备好武器,随时准备战斗。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就继续吃饭。”说完命令在兵营前只留下十几个战士,其他人都躲进了兵营。一切安排妥当,派一个战士通知谷口的战士把鬼子放进来。

时间不长,四辆汽车驶进军粮谷内。木英没有想到鬼子会派这麽多汽车来。如果鬼子兵来得太多,将会有一场恶仗。

汽车已经驶到近前,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每辆车上除了驾驶员,只有一名押运人员。鬼子兵神态自若没有发现可疑迹象。汽车停住,从第二辆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跳下一名鬼子少佐。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吃饭的士兵,转身对车上的鬼子兵命令到:“大家都下车。”

木英看到鬼子人数不多,而且完全没有防备,就走到鬼子少佐面前敬礼后用日语说:“少佐阁下,您有何吩咐?”鬼子少佐看了一眼她,命令到:“你快点给司机和押车的士兵准备饭菜,招待他们吃饭。”木英走到伙夫喊道:“你地快快地准备饭菜,好好款待士兵们。”随后压低声音交待说:“你通知大家,等鬼子走到你们中间是,在发动攻击,一定要出其不意。一击毙命。”磨蹭了一会,见伙夫老刘已经转达完命令,才跑到鬼子面前,对刚到的鬼子兵说:“你们跟伙夫去吃饭。”

鬼子少佐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拿下一个文件包,他对木英说:“你前面带路,我要马上见到松本君。”说完向兵营大门走去。木英跟在他的身后不时指点道路。身形刚要隐没在大门里,木英右手一挥,示意假装吃饭的士兵干掉鬼子兵。看到张华点头答应,她放心地随鬼子少佐进了大门。

木英指引鬼子少佐来到松本原来的住房前,推开半扇门伸手请鬼子进屋。同时向里屋喊道:“松本君,有位长官找您。”鬼子少佐不客气地走进房间,这时,躲在门后的两个士兵将刺刀从鬼子的后背捅了进去。毫无防备的鬼子少佐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木英见里边已经得手,没有进屋,转身出了院门。鬼子司机和押车的鬼子正跟在老刘的身后穿过正在吃饭的人群。假装吃饭的士兵看到鬼子已经全部进入攻击范围,突然抄起身边的大枪,分别将刺刀刺进鬼子的身体。不费一枪一弹,战斗就结束了。

木英指挥士兵们检查是否有漏网的敌人,弟兄们迅速围住四辆汽车,仔细搜查每一辆汽车。一个弟兄爬上汽车,揭开苫布,发现车上码放了一堆弹药箱。他高兴地对木英喊道:“大少,您真是神机妙算,鬼子真是给咱们送武器来了。”弟兄们从汽车上卸下武器弹药和大量女人的衣服,堆在了大门前。弟兄们撬开箱子,发现鬼子运来了四十把锋利的匕首、四十把勃朗宁手枪、四十把德国二十响快慢机、四十支冲锋枪,还有大量配套的子弹。其他物资是大量的炸弹、爆破器材以及三台发报机。

弟兄看着这些崭新的武器,流露出眼馋的表情。木英命令说:“武器的发放以后再定,大家先把武器抬进兵营。”

松本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从鬼子身上搜出的东西堆放在办公桌上。师太抱怨木英为什麽没有留下活口,现在连鬼子此行的目的都搞不清楚。木英也感觉自己面对突发事件的急躁和莽撞。她打开鬼子少做的文件包,发现里面有一个写有绝密的文件袋。她抽出里边的文件,看过后,她才明白鬼子为什麽运来大量的武器弹药。

原来日本人发动卢沟桥事变后,原以为中军队会自动撤出宛平县城,他们就能控制北平通往中原的通道。没想到会遭到二十九军的顽强抵抗,日本人深感兵力不足。日军开始组织它的战略行动,分三路运输军火和军队集中到平津周围,一路是从关外以北宁路为动脉,向西南输运;一路从热河以平古大道(从古北口到北平)向南输运;一路则从塘沽海口向西输运。同时,把事件扩大,为加强其左翼,用冀东为根据地来展开对平津的包围。为了争取时间,日本人一面假意谈判,一面进行特务破坏活动。关东军总部准备启用松本训练的“女子特别行动队”,为了战争的需要,关东军决定派她们化妆进入北平,配合城里的特务实施武力暗杀、破坏活动,制造恐怖和慌乱。运来的武器就是用来装备女兵组建起突击队。

文件命令松本在五天内结束训练,按此次任务的要求进行有目的有针对性的配合组合训练。由派来的少佐协助训练;司机也留下训练个别女兵的汽车驾驶技术;押车的士兵编入行列。整合训练完毕,随鬼子少佐乘坐汽车赶到丰台一个秘密基地接受具体任务;负责谷内安全的鬼子兵负责中途保卫,到达目的地后,鬼子兵留守秘密基地,负责女兵的接应工作;谷口的伪军则继续留守山谷。

文件标注了行车路线和秘密据点的位置。文件是绝密级,它涉及到关东军的进攻意图,是不能外泄的,它注明只限松本一人观看。文件要求松本储备必要的粮食蔬菜后,就封闭山谷,任何人不得进出,以便保守机密。同时文件指出这是松本唯一的任务,一切都要服从此次任务,总部也不会再派人前来干涉。

木英进军粮谷的初衷就是想救出被亲人抛弃的金娥,事态的一步一步发展把她推到领导者的地位,为了饱经磨难的女人不走向地狱之路,她不断改变自己,适应新的角色。抗日打鬼子的目的虽然明确了,可具体怎麽做她没有明确的目标。她想为清水湾人报仇,确定了第一个攻击目标,可外出刺探情报人员的迟迟未归,这使她变得惴惴不安,担心那两个没有实际经验的女兵出事,担心那两刚刚摆脱困境的女兵私自逃走,担心那两个被鬼子训练多日的女兵向鬼子报信,出卖众人。她想到,如果派出的女兵出现意外,军粮谷就会成为危险之地,甚至平谷方向转移的意图也会暴露,那里也会成为鬼子搜捕的重点。再加上鬼子汽车队的突然到来,完全出乎木英的预料,她对自己的判断能力开始产生怀疑。她缺乏管理军队的实际经验,她不知道如何控制这些手下。她觉得她毕竟是个女人,如果她有能力,父亲为什麽不把她留在身边。胡思乱想之后。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能带好这支队伍。

缺乏了自信,人就容易疑神疑鬼,容易胡思乱想。她觉得鬼子马上就会到来,她觉得军粮谷已经成了危险之地,她觉得必须改变原来的计划,选择其他的藏身之地,先躲过鬼子的追剿。

意乱情迷再加上意外的情报,使木英产生一种率领队伍赶赴北京冲动。她在内心里为这种冲动寻找理由,她觉得只有先说服自己,才能够说服别人。最后她找到了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是可以把鬼子的视线引到那里,躲开鬼子;二是因为还可以想法提醒当局注意鬼子的动向;三是父亲很久没有音信,他可能保持着与北平军方的联系,如果能够联络到父亲,把部队交给父亲管理,她就不用再操心劳神了。

说服了自己,木英就把自己的苦恼和寻找的理由告诉了慧慈师太。师太宽慰她说:“不要多心,你现在已经树立了威信,他们都信任你,听你指挥,你会慢慢熟悉起来。”

师太还是心疼木英,她觉得让一个还刚刚十八岁的女孩带领这些骄兵悍将于鬼子周旋,确实比较残忍。不过,身处险境,只有木英才能拢住这支复杂队伍。

“孩子!你想将部队交给你父亲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能找到父亲,你也就有了依靠。我也就能放心了。你既然想把部队带到北京,我也赞成你。早日脱离鬼子的包围,也是不错的想法。你可以和大家交流交流经去北京的想法,如果大家都同意,就照你的想法去执行。”师太也不愿意木英受到别人的伤害。师太提议木英木英立即召集张华、赵中军、金娥等骨干开会,向大家说明了进北京的想法。

“孩子,开会时你不要把真实的想法和苦恼告诉大家,那样可能引起恐慌,人心一乱,部队就更不好管理了。还有你也不要提将部队交给父亲的设想,大家毕竟不了解你父亲,那也会引起大家的猜忌。记住说话要讲究分寸。”师太怕木英意气用事,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女兵们维木英马首是瞻,张华早就想返回北京,木英将想法一提,大部分骨干分子都表示同意。能够跟随根基深厚的齐大少进北京城,大家对前途充满了乐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有一个好前程。骨干分子分头向部下进行宣扬,兵营里立刻沸腾起来,士兵们情绪高涨,积极做着进城准备。

侦查

外面下起了暴雨,雷声夹杂着闪电划过夜空。气温骤降,木英冷静了许多。她静下心来和师太分析开目前的形势。如果派出去的女兵不出现意外,到关东军的指定离开这里的时间为止,军粮谷相对是安全的,部队还可以在军粮谷继续休整。木英和师太商量好,如果明天派出的女兵还没有归队,后天部队就向北京城转移。

第二天,下了一夜暴雨停止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让人感到压抑和烦闷。情绪浮躁的木英在屋中不停地踱步,慧慈师太心疼地看着她,也无计可施。为了缓解木英紧张的情绪,师太安慰她:“大少,不要着急,不会有事。”木英急躁地说:“干娘,我担心万一暴露目标,战士们就会被鬼子堵在山谷里。这里虽然易守难攻,但没有退路。我看是不是先带领部队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如果不出现意外,我们再回山谷。”师太想了想说:“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多派兵加强谷口的守卫力量,即使鬼子来了,我们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你命令战士在悬崖上多竖下几根大绳,预留逃命的后路。如果出现意外我们就上山,然后绕道转移。如果你还不放心,咱们可以多派一些人沿途放哨,一旦发现敌情,我们立即转移。”

上午八点左右,谷口的卫兵报告,木英派出去的两个女兵回来了。木英赶忙带领师太迎出营门。

木英远远地看到陈大芬、李冬娥头戴席篾编制的草帽,身上穿着农村男人常穿的破旧黑布单衣,衣服外露出的脸、脖子、手臂等部位都显得肮脏污黑,就象两个邋遢的农村男人。也许这样的装扮是她们熟悉的,两个人显得神情自若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嘴快的陈大芬看到木英,立即敬礼报告:“大少,我们回来了。”木英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回屋再说。”几个人回到办公室,陈达芬介绍了她们外出的经过。

原来,陈达芬和李冬娥出军粮谷后,觉得慧慈师太给她们准备的女人服装不太合身,穿在身上总感觉十分不协调。陈大芬对李冬娥说:“这衣服一点都不合身,穿在身上别别扭扭。别人一看就能知道衣服不是咱们的。再说,平时一般很少能看见女人单独出远门,如果咱们贸然进村打探消息,可能会引起村里人的怀疑。再说咱们两个单身女人,要是碰倒坏心眼的男人,可能会惹上麻烦。我看咱们不如打扮成男人。”

两个人商量妥当,就拐弯进入一个小镇。他们来到一家雇衣铺,像斤斤计较的农村妇女那样与掌柜争辩砍价,最后买了两件有补丁的农村男人常穿的对襟褂子和缅裆裤子。走出小镇,看看四面无人,她们钻进玉米地,脱下女人的衣裤,换上了男人的衣裤。

陈大芬看着李冬娥说:“衣服到是挺合身,不过露出的胳膊、脸面,太白净了,不像庄稼人。咱们得想想办法。”

两个人来到一个烂泥塘边,见四下无人,就脱下衣服,相互帮忙把烂泥涂抹了全身。等到烂泥干透后,她们用买来的旧衣服擦摸身上的干泥,这样一来身体和衣服不仅变得脏兮兮,而且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就像两个从来没有洗过澡的肮脏邋遢的女人。穿好衣物,她们盘起自己头发,束紧胸部,然后戴上草帽。瞬间又变成了两个肮脏邋遢的乡下男人。

她们不敢接近鬼子炮楼,只好走进炮楼后面的山村,希望从村民嘴里打探到一些消息。

这个叫北马各庄的山村只有百十户人家,街道的碾盘边围坐着一帮妇女,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陈大芬搀扶着假装有病的李冬娥走近人群,“大娘,大婶。您们行行好,能不能给我们点水喝,我哥哥身子骨弱,最近又犯了老毛病。您们给点水喝吧?”

“你们是干啥的?兵荒马乱的别到处乱跑。”一个大娘从家里端出一大瓢凉水递给陈大芬。陈大芬一边喝水一边唉声叹气地说:“唉,别提了,说起来,真丢人!我嫂子生完孩子后,好日子没过几天,我哥哥就经常犯老毛病。我哥哥从小就有病,后来连跟我嫂子干那事都不行了。我嫂子天天跟我哥吵架。后来有一帮治安军住进我们村。当天我嫂子就钻进了一个当兵的被窝里。治安军走后,我嫂子也不见了。可能是被治安军拐跑了。这不,我们哥俩出来半年了,也没找到我嫂子。”

一个大婶不以为然地贬斥陈大芬说:“你们哥俩也真没骨气,那样的滥货还找她干啥。我看你们趁早回家吧。”

“庄户人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我们村好些男人一辈子都没摸过女人。家里有个女人才像个家,我嫂子再不好也能照顾我哥和孩子啊。再说,我嫂子娘家三天两头到我哥家要人,找不到我嫂子,她娘家人不答应。”陈大芬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妇女们骂了一阵陈大芬的嫂子,女人们都很同情他们的不幸。陈大芬趁机说:“听说你们村子旁边驻有治安军,不知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一个大娘同情地说:“这里的治安军有一百五十多人,要想找到拐走你嫂子的人还真不容易。”

“听说那个当兵的还是个连长,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连长。”陈大芬按木英和金娥的描述的特征,说出了伪军连长的长相。那个大娘说:“你说的肯定是刘连长,她经常到我们家喝酒。不过没听说他有女人啊!我看你也别找了,找也是白找。那家伙不是好人,如果真是他拐走了你嫂子。我估计,准是玩腻后,卖到窑子里换酒喝了。”

“就是卖到窑子里,我们也要找他打听我嫂子的下落,不然没法向她娘家人交代。”陈大芬假装着急地说。

“你找他打听,你们不是找死吗?到时候,消息没打听到,你们的小命兴许还会丢在这里。我看算了,还是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大娘善意地吓唬他们。

“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日本人能管他,实在不行,我找日本人去。”陈大芬很不服气。

“找鬼子,鬼子更不是玩意。听那个刘连长喝多酒时说,年前,据点里的鬼子在一个叫清水湾的村子杀了不少人,还强奸了好几个女人。”那个大娘看看左右没有外人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清水湾惨案。

确定了清水湾惨案是北马各庄鬼子制造的,陈大芬和李冬娥假意听从了好心村妇的劝告,就坡下驴离开了山村。

没有摸清鬼子和伪军的具体情况,出村后她们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躲在鬼子据点附近的山上,暗中观察据点里鬼子和伪军的活动规律。她们详细画下了鬼子据点的地形图,记录了鬼子的活动规律。

下午两点左右,她们看到鬼子离开了炮楼,携带各种武器到炮楼南边的篾箩谷进行实弹演习。看到鬼子们喊着什麽口号情绪高涨,她们不敢靠近,只好远远地观望。傍晚时,鬼子训练完毕后,都躲进一个小山谷里,不知道干什麽勾当。

“大芬,鬼子伪军的人数、布防都已摸清,咱们赶紧回去汇报吧!”进了小山谷,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情报,李冬娥见完成了任务,催促陈大芬赶快回去复命。

“着什麽急?你没看到鬼子训练完就钻进了小山谷。他们到哪里去,肯定没干好事,咱们一定替大少把情况都摸清楚。”陈大芬并不急于赶回去。

“还是回去吧!不然,大少会替咱们担心。”

“傻娘们!你以为我不愿回去。告诉你,我这两天看到付金娥就生气。她比咱们来得晚,学的东西比咱们少,长相也不比咱们强,为啥她就可以天天跟在大少身边。大少不是她一个人的,咱们都有份。”陈大芬的话语里充满了嫉妒和不满。

“你别吃醋了!金娥使师太的安排,你能改变得了吗?”李冬娥话语中有一种无奈。

“傻娘们!只要咱们这次表现出色,大少就会注意咱们,咱们就能接近大少。这样,咱们就能比别人早得到大少。”陈大芬面露得意的教训李冬娥。

“不许叫我傻娘们,你才是傻娘们!不,你是骚娘们,浪娘们。你是像男人了吧?”李冬娥不爱听陈大芬叫她“傻娘们”,伸手咯吱陈大芬。

“咯!咯!傻娘们!傻娘们!我就是发骚了,你能怎麽着?我就是想大少了?我就是想得倒塌,你能怎麽着?”陈大芬一边躲闪,一边说着、闹着。两个花季少妇,在寂静的小山谷中,欢快的嬉戏打闹。她的欢笑中,透出了希望和幸福。

第二天,陈大芬两人早早爬到了小山谷南面的山上,躲了一天,终于搞清楚了鬼子秘密。原来鬼子训练完毕后,傍晚进入小山谷的水潭中洗澡。由于鬼子洗澡时间比较长,她们俩人不敢露头。等到天黑,鬼子离开水潭后,她们才敢下山。

初露锋芒

返回军粮谷的半路上遇到暴雨,两个人只好躲进一个破庙中避雨。雨停了,她们才继续赶路。

木英接过李冬娥递过来的地形图,打开铺在桌面上。木英发现地形图画得十分标准,她用眼睛瞟了一下李冬娥说:“冬娥,这图是你画的?”李冬娥摸不透木英的态度,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自己画的图不够准确。她紧张地说:“大少,我是头一次画图,又是一边看一边画,心里紧张,所以没有画好。您,您,您别看不起我。”

陈大芬看到李冬娥慌乱的样子,摸不到头脑,以为出了差错,连忙慌乱地说:“大少!是我没办好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只要您不嫌弃我们,我们愿意接受您的惩罚。”

木英不解地看了看她们,发现两个人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突然明白她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木英觉得好笑,也不解释,进里屋拿了一条毛巾,一步步慢慢走到两人的身旁,伸手用毛巾擦拭被汗水冲得花瓜一样的俏脸。被湿毛巾擦拭过的脏脸渐渐露出了粉白。

陈大芬两人先是僵硬被动地接受着,慢慢粉白的俏脸绽放出红晕。她们的脚没有动,身体却一点点向前倾,桃红色的脸蛋也离木英越来越近。木英心中暗暗好笑,她理解两个人想要亲近自己的心情,她帮两个人擦完脸蛋,故作粗鲁地掐了掐两个人的粉脸,粗声粗气地说:“他奶奶的,看把我的小美人都糟踏成花狗脸了,少爷我看了就心疼。哎呀,看身上这味,快成叫花子了,回头完事好好洗洗。”

陈大芬两人对木英轻薄的举动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像吃了糖蜜一样心里甜美舒畅,两个人的态度也越来越暧昧。木英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不再调戏两个人,脸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她指着图纸开始询问鬼子的情况。陈大芬两人难以平复内心的喜悦,兴奋地汇报了鬼子的情况。

陈大芬两个人的安全归队。消除了木英内心的忧虑和彷徨,迷茫与自卑也随之一扫而光。久违的万丈雄心油然而生。她决不放过鬼子,她要让杀害清水湾无辜百姓的鬼子们血债血还。她要真刀实抢地跟鬼子打一场,好好教训教训凶残的鬼子,她让男人们看看她齐大少的本事,同时也要鼓舞士兵们的斗志。

在日本生活其间,木英学习日本文字时,一部分课本就是父亲齐振青的一些日文军事书籍,从小她就记住书中的军事常识。回国后木英又随父亲生活在兵营之中,父亲的作战室成为她经常光顾的地方。沙盘、地形图对她来说早已不是陌生的东西,行军布阵攻防作战的方式、方法她有时也会滔滔不绝说上一二。疼爱她的父亲经常被她孩童式的奇思妙想所打动,常常为她身为女孩而惋惜。父亲经常炫耀似的任她在部下面前卖弄、表现,尽管都是纸上谈兵,但这种经历也培养了木英的军事素养。父亲带领她转战关外其间,她又亲身经历了十几场战斗,尽管战斗规模不大,她还是学到不少实战经验。

看着陈大芬、李冬娥绘制的地形图,木英研究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消灭鬼子的有效方法。鬼子炮楼据点设置在小山丘上,周围的一切都在鬼子的视线之内,部队无法隐蔽接近。如果强攻,四周都在鬼子居高临下的火力网控制之下。再说眼下手里的兵力只有不到一百人,这里边还包括三分之一的女兵,而鬼子和伪军的总兵力将近二百多人,单凭兵力就比鬼子和伪军少一半。如果强攻,部队肯定会吃亏。既然强攻不行,那就只有智取。木英决定利用鬼子远离炮楼据点到山谷训练的机会,暗中埋伏人马,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木英召集张华、赵中军、金娥等士兵代表商讨作战方案,陈大芬、李冬娥也列席了会议。女兵们维木英是从,对她的决定绝对服从,金娥等女兵坚决支持木英的决定。

张华和赵中军却反对木英准备攻打鬼子的决定。他们认为:第一,部队刚刚拼凑起来,没有进行训练和整合,战斗力不会很强,部队的攻防根本谈不上配合与协调,攻击力会大大被削弱。第二,许多士兵都与鬼子兵真刀实枪的交过手,单凭区区一百多单兵素质不一的男女士兵去攻击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鬼子兵,肯定会吃亏。第三,刚刚投诚的伪军是否真心抗日打鬼子还是未知数,如此草率地把部队带到战场,刚刚投诚的伪军在危急关头极有可能会发生哗变。如果他们临阵倒戈,部队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第四,关东军的机动能力很强,如果不能一击而中,战斗出现了胶着状态,就有可能被鬼子包围,部队同样会面临灭顶的危险。第五,即使部队侥幸取胜,负伤的战士也不能很好地得到安置。

面对多数人的反对木英没有退让,她详细地介绍了鬼子的活动规律。她强调这次战斗不能打成攻坚战,部队要寻找战机趁鬼子麻痹大意时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她告诉大家此战的目的是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为无辜的百姓报仇。当然为了消除大家的顾虑,她也一再保证,如果找不到有利战机,她不会莽撞行事,她不会陷弟兄们于险境。张华、赵中军见木英态度坚定,只好保留意见。木英吩咐大家向手下弟兄传达自己的决定,做好战前动员工作。

弟兄们正沉浸在即将进北京城的兴奋中,突如其来的决定击碎了许多人的美梦,士兵们对打鬼子报仇的决定感到不以为然。战士们不是畏惧鬼子,他们对此时与鬼子打仗没有思想准备,更缺乏热情。一种消极应付的情绪在部队中蔓延,战士们思想混乱,他们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木英深知士兵的士气会直接影响战斗的胜负,弟兄们带着不满或畏敌的情绪上战场,会影响战斗的顺利进行。慧慈师太的建议木英去做战士们的思想工作,木英只好召集全体士兵做战前动员。

金娥首先向战士们讲述了这群鬼子在清水湾奸污妇女杀害无辜百姓经过;师太也站出来讲了她看到惨剧。身边人的悲惨遭遇最能激起人们的共鸣,士兵们被仇恨激发了斗志。

木英趁机作起动员:“弟兄们,这群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无辜的百姓惨死在他们手上,许多无辜的妇女被他们侮辱*。他奶奶的,我们能让他们再胡作非为吗?”

“不能,我们一定要为清水湾的姐妹报酬!”木英见弟兄已经热情高涨,就继续鼓动男兵说:“你们旁边的女兵没有参加过战斗,她们许多人都找到我求参加打鬼子的战斗,连女人都不怕鬼子,你们这些长蛋的男人难道还比不上女人吗?是男人就战场上见,多杀几个鬼子,让女人们见识见识。”

“我们决不会给男人丢脸!”男兵不想在女兵面前表现出胆怯,他们不想让女人小看,战士纷纷表示决心,部队开始士气激昂起来,战士们的斗志也越来越高涨。

第一次指挥战斗,木英比较谨慎。在没有明确战斗方案之前,不能带领部队全部进入战场。只有先摸清鬼子的活动规律,才能确定战斗方案。有了完善的方案,才能安排部队。

为了不出现意外,木英最信任的师太和金娥留守军粮谷控制部队,督促战士们训练。学过汽车驾驶的女兵也开始加紧练习驾驶技术。有了汽车,进北京城就方便了。安排好一切,木英带领有实战经验的张华、赵中军以及十几个男女兵赶赴战场,进行实地考察。

提前吃过早饭,木英和众人在陈大芬、李冬娥的带领下摸黑向目的地出发。

黎明前,到达了鬼子经常训练的谷地。队伍隐蔽在山上的松树林里休息,等待天明的到来。

天已经大亮,太阳没有像往日一样从远处的山峰中升起,它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山谷里云蒸雾霭,雾气弥漫。视线很低,看不清远处的山谷,更看不见鬼子的据点。木英和众人焦急地在露水很重的蒿草地中等待。

七月的天气已经很热,八、九点钟浓雾随着气温的升高渐渐变淡,随着视线的不断开阔,周围的地形慢慢暴露在眼前。对面山坡的鬼子据点和据点后面的山村也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站在东西走向的山上,木英手里拿着缴获来的望远镜向四面观看。

对面的山峰由不远处向北、再向东、再向东南与脚下的山峰在东边交汇在一起,山下的谷地形成一个巨大盆地,一座形如锯齿的山崖由两山交界处伸进谷地内,山崖与脚下的山峰在东面又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小山谷,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从小山谷中流出,顺着脚下的山势穿过大谷地向西面流去。大谷地地势较高的地方被农民种植了谷物,庄稼已经长到一尺多高。低洼的河套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鹅卵石的缝隙间稀疏的长出一些杂草。

陈大芬的身体几乎贴在木英的后背,李冬娥一看,也不甘落后,将陈大芬向旁边挤过一点,勉强将半个胸部贴在了木英的后背,同时不满地瞪了一眼自私的陈大芬。有了防备的陈大芬暗中较劲,不肯在移动一分一豪。感觉到他们小动作的木英,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两个人慌忙移开了身子,可木英刚一转身,两个人有贴了上去,这次两个人平分了木英的后背。害怕木英再责怪她们,两个人立刻随着木英手中望远镜的移动,不断地介绍地形和掌握的鬼子情况,分散木英的注意力。

陈大芬、李冬娥推开鬼子的尸体,站起身,手中的滴血镰刀顺势一挥,鬼子硬挺短小的丑陋性器官飞离了躯体。两个女人提起裤子向远处焦急等待的木英打了个手势,然后一边系裤带,一边转身奔向谷口。陈大芬、李冬娥没有贸然行事,她们麻利地拽过两套鬼子制服,躲在鬼子看不到的地方套在身上,戴好帽子,然后才出现在鬼子的视线之内,代替鬼子岗哨站在了他们原来的位置。

正在水潭洗澡的鬼子们没有发觉谷口的动静,还在享受久违的清凉。

这时,鬼子兵们排成两列,后面的鬼子为前面的鬼子搓澡按摩。赶到谷口的木英见时机成熟,向山上发出动手的暗号。爬伏在山顶平台上的战士见到信号,手中的步枪、轻机枪一齐开火,赤身裸体赤手空拳的鬼子立刻到下了一大片。

没有被子弹击中的鬼子乱了阵脚,许多人出于本能向离开枪射击的战士更远的深水区游去,越是这样,他们越容易被子弹击中。手臂受伤的一村嚎叫着指挥慌乱的残兵向谷口逃跑。可惜,人在水中行动的速度不象在陆地那样迅捷,鬼子还没有游到水潭边就被子弹击中。一村和四、五个鬼子离岸边较近,他们借助潭边的石头做掩护终于爬到岸边。一村手臂虽然受伤,动作还比较灵活,只见他一会奔跑,一会匍匐躲避子弹的攻击。离谷口越来越近,他看到站在谷口的陈大芬和李冬俄,以为是守护武器的鬼子兵,连忙高声叫喊,命令他们用机枪压制山上的火力,接应水潭里的鬼子兵实施突围。

山上的战士们看见自己人已经守住谷口,就不再向一村河还没到下的两个光屁股的鬼子兵射击,四挺机枪封锁住水潭四周,鬼子丑陋的身体一个个被子弹击中,漂浮在水面上。一村得到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跑到了谷口,他正要训斥谷口的两人。木英和其他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胸膛。一村明白了一切,残存的一点勇气和希望荡然无存,赤裸着身体恐惧地傻站在那里,好像灵魂被挤出了躯壳,忘了武士道精神,子弹射进胸膛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另外两个鬼子兵一见,转身又想向山谷内跑去,可一看到前面密集的弹雨,下的茫然无措,张着双手身体旋转着圈,就像在原地跳着光屁股舞。当看到胸前炸开一个血洞时,才不情愿地倒在地上。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或者准确地说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就象鬼子屠杀无辜百姓那样,只有杀戮,没有反抗。鬼子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死得这样窝囊,死得这样不象军人,死得这样丑陋。枪声持续了两分钟,水潭里已经没有能动的鬼子兵。赵中军和木英从两头带人冲进小山谷,寻找未死亡的鬼子。哪里还会有没死的鬼子,他们的丑陋灵魂此时早已吓得藏到了水底,没有勇气去见他们的真神。

鬼子全部被消灭,木英登上山顶,举起望远镜观察鬼子炮楼的动静。据点里伪军们没有在意这边的枪声,他们好像正忙碌着准备开饭。战斗太顺利了,木英感到没有尽兴。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

张华、赵中军被叫到木英身边。木英对两个人说:“我们如果装扮成鬼子突然袭击伪军,就可一举端掉鬼子的据点,解除撤退时的后顾之忧。我们现在不消灭据点里的伪军,时间不长,伪军就会发现鬼子已经出事了。如果伪军追击我们,敌人在人数上还是占有上风的。我们的处境还是很危险,所以我们必须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偷袭鬼子炮楼,消灭伪军。”

“伪军肯定熟悉鬼子,我们一靠近鬼子据点,就可能被伪军识破,不容易搞突然袭击。”张华不主张冒险,他觉得最好向东进山谷,绕道会军粮谷最为妥当。

“还像不象爷们?就按大少说得去做,肯定不会出错。”陈大芬趁机抢白张华,气得张华不敢再提撤退的想法。

张华的担心提醒了木英,她想好了应付伪军的方法,新的作战方案又开始实施。

“快去通知负责爆破的女兵,没有命令,不许引爆炸药。不然会惊扰了伪军。”

天渐渐暗淡下来,锯齿崖山谷里走出一队鬼子兵,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据点行进。不远处的山谷里,一辆鬼子的汽车打开大灯,轰鸣着绕路向鬼子炮楼开去,车上坐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

鬼子据点里伪军们正端着自己的饭盔等待开饭,鬼子兵出操还没有回来,连长刘二黑不敢先让伪军吃饭。听到伪军不满的叫骂声,刘二黑发火了:“操你们祖宗,谁要是敢再骂人,回头就让太君砍了他。”充当副连长的鬼子黑木轻蔑地看着伪军不发一言,他抬头望了望炮楼上瞭望的伪军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一村太君结束训练了吗?”炮楼上的伪军说:“黑木太君,太君们排队往回走了。”黑木敲击饭盔悠闲地等待着。

一阵汽车马达声由远处传来,随着轰鸣声越来越近。负责瞭望的伪军岗哨冲下面喊道:“黑木太君,一辆太君的汽车来了。”黑木不以为然说:“快快地放行。”话音刚落,一辆车门上印有日本军旗的汽车冲进据点。

汽车停稳,副驾驶的位置坐着的日军少佐打开车门跳下车,他看了看乱哄的伪军不满地皱起眉头,一向看鬼子脸色行事的刘二黑一见鬼子少佐脸上露出怒容,没敢上前盘问。黑木刚要上前询问长官的来历,木英装扮的鬼子少佐怒气冲冲来到黑木面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

黑木被打懵了,他连忙习惯性地一个立正。木英第二个耳光又结实地打在他的脸上。木英先发制人用标准的日本话训斥道:“你不是合格的军人,你是怎样带兵的?你马上集合队伍,我要训话。”黑木早被木英的蛮横搞懵了,顾不得询问木英,气急败坏地命令部队集合。

木英站在集合好的伪军面前,头高昂着眼睛望向天空,摆出一幅高傲的样子。随车而来的战士们身穿鬼子制服蛮横地持枪站在木英身后,两个战士悄悄地进了炮楼。木英为了拖延时间,开始向伪军训话:“北平的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皇军就要开赴前线,这里的治安就要由你们负责,你们现在这种状态怎麽能胜任如此重大的任务。从明天开始必须加以整顿。……”看到炮楼上的战士打的手势,木英知道自己人已经控制了炮楼。她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训斥伪军,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据点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大部队终于赶到了。

身穿鬼子制服的战士们冲进据点,包围了手里端着饭盔接受木英训话的伪军们。看到冲进来的陌生的鬼子,伪军们吓破了胆,他们以为鬼子要对他们下毒手。刘二黑跑到木英跟前表白说:“太军,我们统统忠于大日本皇军,不信您问黑木连长,您问一村队长。”木英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用讽刺的口吻问他:“你真忠心鬼子吗?”

刘二黑没有听出木英把皇军说成鬼子,他只顾表白自己:“我刘二黑为皇军干了很多事情,我不怕别人说我是走狗,是汉奸,我愿永远做太君忠实的走狗。”

木英一挥手,早已看不惯刘二黑这副嘴脸的战士上前一刺刀捅进他的胸膛,刘二黑还在表白自己对鬼子的忠心。

“狗娘养的,死到临头还要当汉奸。”那个战士骂完,双手用力一绞,一送,又一抽,刘二黑仰面倒在地上。他的魂魄也急忙飞到锯齿潭找一村报道去了。

看到伪军慌乱起来,她木英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乱,我们是抗日的队伍,要想活命,就乖乖举起手来。”黑木副连长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麽,就被几个士兵刺死。手里没有武器的伪军们只好举手投降。

战士们冲进据点搜索所有的房间,在鬼子一村办公室的房间里击毙了一名戴眼镜的文职鬼子军官,一个战士发现办公桌子上的电话咦哩哇啦响个不停,一赌气开枪打烂了电话。搜索完毕,战士们纷纷向木英汇报情况,冲进办公室的战士只汇报了打死鬼子军官的经过,而忽略了打烂电话的情节。

战士们早已饥肠辘辘,木英一声令下,大家狼吞虎咽地吃起为鬼子准备的饭菜,抱头蹲在院子里的伪军们看得嘴里直流口水。

一个胆大的伪军站起身对看押的战士指了指木英说:“我想跟长官说几句话。”这名战士骂了两句,不情愿地跑去向木英汇报,木英点了点头示意他,让那名伪军过去。这名战士回到伪军身边训道:“你小子老实点,我们大少脾气可不好,惹怒了他,可没你好果子吃。”那名伪军来到木英面前敬礼报告说:“长官,我早就不想给小鬼子干了,可不知道投奔谁,只要您不嫌弃我,我以后就跟您一起打鬼子。”木英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饭桶示意他去盛饭,伪军一见连忙欢天喜地地跑向饭桶。

其他伪军一见此情,立刻有几个人高声喊叫着表示也愿意跟随木英打鬼子。有人带头,一百五十多名伪军都表示愿意跟随木英。战士们已经吃饱了,木英看看还剩下不少饭菜就挥手示意让伪军开饭。

如何处理俘虏的伪军木英内心十分矛盾。这批伪军在木英心里无法和赵中军手下伪军相比,赵中军手下的伪军虽然也帮助鬼子干了不少坏事,但木英没有感官影响,很容易就原谅了他们。而这批伪军大部分人参与了清水湾惨案,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屠杀,但他们毕竟是帮凶。直接的感官刺激令木英很难原谅他们。怎麽办,放走他们,可能对自己的部队不利,再说这些人当惯了兵,自己不收留他们,他们还会投奔鬼子成为鬼子屠杀百姓的帮凶。杀掉他们,毕竟都是中国人,她和手下的战士也下不了手。先把他们带走,以后再想个万全之策安置他们。

已经到了后半夜了,此地不可久留,炮楼和据点不能留给鬼子。汽车上还有一些炸药,木英命令绰号“儿马蛋子”战士带领几个战士负责炸毁炮楼。木英走进炮楼,懂爆破的女兵指了指靠近墙角的地面说:“把地上的石板刨起来,把炸药埋在这里,然后在把石板压在上面,这样爆炸的威力更大。”“儿马蛋子”找工具掀起石板,把地下的几块碎石刨了出来,然后,小心地将炸药摆放进去。

木英来到炮楼外,她不相信刚刚被俘的伪军。伪军们集合起来,被卸掉枪栓的大枪交还给他们。他们的子弹也自己负责携带自己的。当然手榴弹没有交给他们。据点里的粮食弹药和缴获一村的轻重武器装满了汽车。张华带领几个战士押车先行赶回军粮谷。赵中军带领其他战士负责押运俘虏。

突然,远处传来枪声,这时打坏电话的战士跑到木英跟前报告说:“大少,我刚才忘了向您汇报,我进鬼子办公室时,鬼子好像正在通电话。外面的枪声是不是鬼子援军打的?”

木英一面命令赵中军派人阻击鬼子,一面命令战士押解伪军向南面的篾箩谷撤退。“儿马蛋子”从屋里跑出来对木英说:“大少,炸药埋好,可除了一小截导火索没有其他引爆工具。如果用导火索引爆炸药,点火的弟兄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木英听到枪声越来越近只好说:“一跟女兵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其它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埋炸药的地方伪装一下,先不管它,弟兄们的性命要紧,大家先撤走再说。”“儿马蛋子”转身跑进了炮楼。

“他妈的!你们还在磨蹭啥?鬼子马上就到了,赶紧给我撤。”见“儿马蛋子”和几个战士将掏出的石块扔出了炮楼后就没有从炮楼里出来。木英急忙冲进了炮楼。

“儿马蛋子”指着重新铺好石板的地面说:“大少,地面已经伪装完毕。可我想在撤走时,引爆炸药,炸了这个炮楼。你看,导火索虽然将将露出石头缝,但负责爆破的女兵说,只要把被单之类的易燃物品点燃后扔到导火索上方,就能引燃炸药。”

“这样有危险吗?”木英问站在“儿马蛋子”的女兵。

“我也说不清,如果燃烧得过快,负责引爆的人可能会逃不出去。”没有太多经验的女兵不敢肯定引爆者是否会有危险。

“他妈的,既然有可能有危险,你们她妈的还想干蠢事。都他妈的给我快滚出去。”木英可不愿意让手下的弟兄冒这种危险。

外面的鬼子确实是鬼子的援兵。当木英乘车进入鬼子据点时,躲在办公室里的鬼子没有在意他们。等到大队装扮成鬼子的战士冲进据点刺死刘二黑和黑木时,鬼子才感觉不对。他操起电话向上级报告遭到了袭击。大队长野口本来对他的报告不以为然,可随后的枪声和无人接听电话,使他感到事情不妙。野口连忙命令离此不远的两小队鬼子乘车赶来支援。增援的鬼子在接近炮楼时被木英派出的暗哨发现,暗哨立刻开枪报警。鬼子不知底细,只好下车搜索前进。

撤到谷地的木英见鬼子进了炮楼,没有马上追上来,心里轻松许多。连续两仗消灭了五十多鬼子,俘虏一百五十多伪军,而她手下的战士却毫发无伤。行进的战士们的斗志被调动起来,纷纷要求趁天黑打鬼子一下,挫挫鬼子的锐气。

“啪!啪!”几声枪响,几个挤在边上的伪军窜出了中间伪军的队伍,想趁黑钻进地里。负责监视的战士们立即开枪击毙了他们。战士们以为伪军要集体逃跑,立刻将枪口对准了走在中间的伪军,只等木英一声令下,就开枪射击。

“别开枪,要跑的只有刘二黑的几个亲信,他们干尽了坏事,害怕你们枪毙他们,所以他们才商量逃跑。这跟我们大家可没关系。”伪军们七嘴八舌解释着,同时,他们把没有来得及跑出队伍的刘二黑的亲信推了出来。

非常时期,没有时间甄别真伪,木英一挥手。陈大芬的几个女兵,端起冲锋枪就要击毙了那几个被推出来的伪军。

“不要再开枪,免得引来鬼子。”木英觉察到枪声会给鬼子指明方向,加快鬼子追赶的速度。为了争取时间,她阻止女兵开枪。

陈大芬和女兵们放下枪,从腰间抽出特制的匕首,手臂一挥,锋利的匕首麻利地割断了几个伪军的颈动脉,然后伸出舌头,添净比受伤的鲜血。添匕首上的鲜血,是鬼子训练养成的习惯,鲜血的气味,能激发人的兽性。吓的其他伪军目瞪口呆,队列继续向锯齿崖前进,伪军的队伍鸦雀无声。

这时,派出的暗哨赶回来,他报告说鬼子大概有一百多人。

刚刚进入炮楼里的鬼子出动了,他们按着枪声的方向,向木英他们追了过来。天马上就要亮了,决不能被鬼子粘住,也不能让鬼子跟在后面。

木英对利用地形歼灭敌人有了充分的信心,有利地形胜似千军万马。不能再犹豫,木英开始安排下一轮战斗。战士们对木英的指挥能力也由衷佩服,事实胜于雄辩,连战连捷,战士们已经无条件相信木英的指挥能力。木英带领大部分战士爬上锯齿崖对面的山顶,埋伏在山顶平台上,被俘的一百多名伪军手里端着没有枪栓,但上了刺刀的大枪趴伏在山顶的地上,几支冲锋枪的枪口从背后对准他们。

“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姑奶奶得到不是吃素的,姑奶奶的枪也不是吃素的。没有命令,谁要是敢跑,感动,姑奶奶们就把她打成筛子眼。”金娥恶狠狠的警告伪军不许乱动,不然就格杀勿论。经历了刚才一幕,伪军们没有人再敢招惹着帮凶神恶煞般的女兵,一个个一声不响地静静地趴在地上,眼睛望着漆黑的山谷,害怕弄出响声,在脖子挨上的一刀。

等到木英埋伏好,赵中军带领十几个男女战士故意向鬼子追来的方向运动。

没有再听到枪声,一百多鬼子用手电照明,在地上寻找被撤退的战士们踩倒的庄稼、杂草,缓慢向锯齿崖方向搜索前进。鬼子在炮楼里没有发现激烈战斗的痕迹,他们向野口队长作了汇报。野口队长认为对手只是一股小部队,他命令鬼子搜索对手的踪迹,并找到失踪的一村小队,野口不相信一村小队会出现意外。鬼子始终认为他们的士兵配合作战,可以打败五倍到十倍的中国士兵。鬼子根据战士们留下的足迹向前寻找,没有遭到抵抗,戒备之心渐渐松弛下来。

十几个战士埋伏在有利地形,等到鬼子进入射程之内。赵中军手中的枪响了,三挺轻机枪和几支冲锋枪呈扇面形向鬼子密集队形猛烈射击。鬼子被密集的子弹撂倒了一片,训练有素的鬼子兵清醒得很快,他们马上散开,寻找掩体开始射击。鬼子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们对面的赵中军却撤出了战斗,利用漆黑的夜色和熟悉的地形向锯齿崖山谷撤退。

战地勘查

木英笑了笑奖赏性地捏了捏陈大芬的脸蛋夸奖说:“他奶奶的,想不到你还有音乐天赋,连我都没有听出来。将来去学唱戏吧。没准还能唱红了。”

“唱红了,就会有人捧,就会有人包。没听说,有钱人,养小老婆,玩戏子吗?陈大芬,你可有好日子过了。”李冬娥听见木英的夸奖陈大芬,心里酸溜溜的,说出的话就有点夹枪带棒。

“嘁!你个啥娘们,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陈大芬的注意力都在木英身上,不愿招惹李冬娥。

“大少,别听李冬娥瞎说。我已经认定自己是您的人,我才不会去当戏子,给您丢人现眼。要唱就给您一个人唱,别人想听,连门都没有。”木英心里清楚女兵们都把她当成了她们的主人、她们的男人,打算终身跟随她,为此女兵们还在暗中较劲。可惜她也是女儿身。

木英心里叹息,如果她是男人该多好,那样就不会辜负她们的一片苦心。木英不敢再招惹陈大芬,聚精会神观察谷地河套鬼子们的动静。木英发现鬼子对不远处干农活的农民没有丝毫防备,鬼子没有开枪驱赶他们。农民们也没有因鬼子的到来而惊慌,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照样低头侍弄自己的庄稼。

河套里的鬼子明显是一个小队,鬼子兵在一村的指挥下分成几个小组。两挺轻机枪分别占据有利地形,每挺轻机枪编制四人,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两个掷弹筒组隐蔽在队伍后方,随时准备发射,每具掷弹筒编制两人;二个步枪组,人数分别有二十人左右。鬼子兵摆开队形向假想目标展开进攻,轻机枪、掷弹筒准确地配合步枪小组的进攻。鬼子步枪小组进攻时梯次前进,前后左右在轻机枪的掩护下配合十分默契。

木英看着鬼子兵的训练,觉得鬼子兵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战术配合都要远远超过她刚刚拼凑起来的队伍,如果面对面真枪实弹的强行对攻,她手下六、七十男兵肯定不是五十几个鬼子的对手。木英开始理解张华和赵中军等人的顾虑,她明白要想消灭这股鬼子就必须搞突然袭击。

木英静静地观察鬼子兵的训练,思考消灭鬼子的方案,时间也就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枪炮声停止了,鬼子兵的训练结束了。鬼子兵收拾好武器,整齐地排成两队,点名报数。一名鬼子军曹跑到小队长一村身边,高声地请示:“报告队长,弟兄们训练一天,浑身出了许多臭汉,我们已经两天没有痛痛快快在河里洗澡了。我看是不是派人到水潭那里看看,潭水是否干净了。应该让弟兄们好好洗洗放松放松身体。”一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鬼子军曹用手指了指两名鬼子兵,那两名鬼子欢天喜地地向上游锯齿崖方向跑去。一村命令鬼子兵解散休息,鬼子兵接到命令马上活跃起来,他们三五成群有说有唱,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杀害中国百姓时的凶残。

时间不长,进锯齿崖山谷察看潭水的两名鬼子兵无精打采地从东边慢慢走了回来,没有了出发时的高兴劲。两个鬼子兵走到一村身边报告说:“报告队长,里面的潭水还比较浑浊,不能洗澡。”一村好像并不感到吃惊。他命令有些失望的鬼子兵集合,他站在队列前看了看手下的鬼子兵得意地笑着说:“弟兄们,我早就预料潭水还不能洗澡。你们看。”一村用手指了指河水接着说:“今天的河水比昨天少了一点点,但流量还比较大,上流冲下的泥沙也一定很多,潭水一定还是浑浊的。我估计再过两天水流会减弱,到时我们就可以痛痛快快洗澡了。”

一村看到手下的鬼子兵兴致不高,脸色一变,笑容消失了,他开始严肃的训斥鬼子兵:“你们是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军人,难道一点小小困难就影响了你们的斗志吗?现在北平方面我们的华北派遣军正在与支那军队对峙,大战马上就要爆发,难道他们还有工夫洗澡吗?我们随时可能会参加北平的战斗,你们要训练好,做好进攻北平,进攻华北的思想准备。你们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吗?”鬼子兵们高喊着:“我们有信心!我们要打下北平!我们要占领华北!我们要征服支那!”一村看到鬼子兵被自己鼓动起斗志满意地一挥手,鬼子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向炮楼方向出发。

鬼子兵走了,木英和众人的心反而变得沉重起来。情况发生转变,鬼子兵没有进锯齿崖山谷洗澡。木英设计好的伏击计划泡汤了。张华看到木英情绪低落。连忙开导她:“大少,打仗不能心急。我看过几天河水就会减弱,到时,咱们再按设计好的方案伏击鬼子,我们也一样能取胜。”木英不以为然地说:“你想的确实不错。可是你不知,刚才鬼子队长说,他们随时都可能加入侵略北京城的战斗。到那时,我们哪还有机会消灭他们。即使这帮鬼子不参加侵略北京的战斗,还继续留在此地驻防,可你们看看天气,雨季马上就要到了,到了连雨天,河里的水不定还要涨多少。到那时,鬼子想到这里训练都不可能了,我们还哪有机会伏击他们。”

陈大芬插嘴说:“大少,干脆我们就在这里伏击鬼子。鬼子教官给我们讲过地形课。您看,我们埋伏一部分人在这里,居高临下攻击鬼子,肯定会消灭大部分鬼子;您看地里有许多农民在干活,鬼子没有提防他们,我们可以派一些弟兄化装成干农活的农民,山上一打响他们就从北面包抄过来,然后两面夹击。”陈大芬见木英没有表示反对就四下看了看继续说:“大少,我们还可以在东西两面预先埋伏人手,战斗一打响,咱们给鬼子来一个四面包抄,把鬼子全部消灭掉。”陈大芬的建议虽然不错,但木英觉得并不可行,她还没有开口反对,身边的赵中军站出来说话了:“大少,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可你要细琢莫就会发现它是不可行的。”赵中军见木英点头表示同意,又继续说出他的道理:“我们虽然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敌人,但鬼子可以利用河套地的河岸、乱石作掩护,与我们对决。如果我们采取四面包围的战术,我们的兵力火力就会分散,有可能被鬼子各个击破。鬼子兵的单兵素质和战术配合大家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单从此次战斗看,我们可以抽调七、八十人参加战斗,人数上略微多一点,但我们的战斗素养和战斗配合大大低于鬼子。战斗开始后,肯定会陷入胶着状态。那时战场完全暴露在鬼子据点的视线之内,炮楼里的一百多伪军一旦包抄过来,我们反而会被鬼子包围。到那时,被消灭的不是鬼子,而是我们。”

陈大芬见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方案被赵中军轻而易举拨倒了,心里不服气,瞪了赵中军一眼,然后看木英的态度。木英的想法与赵中军一样,觉得陈大芬的方案确实不可行。木英拍了拍陈大芬的脸蛋安慰她说:“你确实动了脑筋,可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也不能冒太大的风险,还是想一想其它办法吧。”

赵中军见木英采纳了自己的方案,马上提议说:“大少,鬼子有的是,我们何必在乎一时一地。我看我们先撤回军粮谷,以后再找这帮鬼子报仇。”张华也支持赵中军的建议。商议没有结果,木英不相信这一次找不到消灭鬼子的办法。最后,木英命令张华天黑后返回军粮谷,她带领其他人留下来寻找战机

篾箩谷

木英认为鬼子作恶多端,老天爷不会真的帮助他们。上天突降暴雨表面看鬼子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她总觉得鬼子会得到更大的报应。因此她决定留下来寻找歼敌的机会。张华走后,木英带领其他人趟着半人深的水向上游寻找隐蔽在那里的士兵。

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侧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使峡谷罩上一层恐怖,仰头望天,头顶只有一条窄窄的光亮。陈大芬走在木英的身侧,两天来与木英的多次亲密接触,她对木英产生了无限依恋,她有些撒娇地对木英说:“大少,这里真恐怖。”

“这个峡谷叫什麽名字?”木英觉得这里的地形十分险峻,她问陈大芬此处的地名。

“大少,上次我和李冬娥没进这里,也没打听它的名字。”陈大芬没有料到木英会询问此处的地名,她感觉有点失职,没有做细工作。

“没关系,我只是对这里感到好奇,觉得这里地势险恶。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见陈大芬情绪低落,木英有意开导她。

“大少,上边的天就像一条线,我看肯定叫一线天。”见木英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陈大芬又活跃起来,她有意将身体不停地蹭木英的手臂,自作聪明地位此地起了个名字。

“好,不管别人怎麽称呼这里,我们听小美人的,就称这里为一线天。”木英看了看陈大芬,调侃的称赞她。陈大芬一听心里产生了无比自豪,她觉得大少对她太好了。气得李冬娥翻白眼。

“大芬!你东西掉水里了。再不找,恐怕就会被水冲走了。”李冬娥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陈大芬果然上当,弯腰在水里摸索起来。

“冬娥!我掉的东西,你看清了吗?是不是这个的地方?”陈大芬直起腰,冲已经贴近木英的李冬娥大声求证。

“我也没看清楚,你自己好好找吧!我陪大少先走了。”阴谋得逞的李冬娥,洋洋自得地紧跟在木英身侧。

“好你个傻娘们,竟敢耍小把戏蒙骗老娘。看我不撕烂你的破嘴。”检查口袋,发现上当的陈大芬,从后面追了上来。叉开两只沾满水珠的小手,胡乱地摩挲李冬娥得粉脸。

“大少救我,浪婆娘发疯了,她要谋害良家妇女。”李冬娥夸张地躲闪陈大芬。

“你是良家妇女?我谋害你?我看是你想谋害我。大少,你给评评理,她耍阴谋诡计,害得我弄湿了衣服。如果我着凉了,就可能咳嗽,一咳嗽,就可能得肺病,一得肺病,就可能……,呸!呸!乌鸦嘴。”

“就可能怎麽了?咋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千金大小姐,没那麽娇贵。”李冬娥占了上风,得意地冲陈大芬挤眉弄眼。

木英羡慕地看着两个女人嬉笑打闹,她与她们年龄相仿,但出于身份的约束,她不能像她们一样痛痛快快地的打闹。

“大少,快看,前边那条山谷就是直通东北方向的分岔。”前行一里多路,嬉笑打闹的陈大芬指了指前边谷口喊叫起来。木英走到那条叉开的峡谷看了看说:“从这条山谷里流出的山水也挺多,看来河水一两天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难道老天爷真在帮鬼子的忙吗?”众人听出木英语气中的不悦,都没敢搭话。

木英站在分叉口处,不知道隐蔽的士兵藏在哪里。王玉兰带领两个战士从东南方向走了过来。她发现木英等人高兴地说:“大少,打鬼子的方案定下来了吗?我们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教训鬼子了。”陈大芬躲在木英身后连连摆手向王玉兰示意,王玉兰也发现了木英脸上不快的表情,立刻明白事情一定很不顺利,就不敢再问木英。

众人会合在一起,木英决定到前面不远的村庄宿营。

天刚刚暗淡下来,木英他们赶到小山村,说是小山村其实不过只有五、六户人家。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木英命令战士们包围了村庄。

正在吃饭的村民看到突然闯进村里身穿鬼子和伪军制服的男女士兵,立刻惊慌起来。也许是被鬼子祸害怕了,村民的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几个略微年轻的妇女脸上都抹上了黑黑的锅烟子,她们躲在暗处的身子明显在瑟瑟发抖。木英看到村民的反应心里觉得好笑,她没有意识到身上的鬼子制服吓坏了村民,还以为村民是害怕当兵的。

木英警告村民不许出村,不许随便走动,如果不遵守命令,一旦发现就格杀勿论。

村里主事的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忙前跑后帮助战士安排晚饭和住处。中年人不敢怠慢,招呼村里人生火做饭。战士们被安排好住处,木英随中年人走进了他家。

木英坐在炕上,陈大芬、李冬娥和中年人一家站在地上。木英态度和蔼地问中年人:“老乡,你叫什麽名字?”

“太君,我叫尉连忠。”中年人诚惶诚恐地连忙回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陈大芬一见尉连忠称木英为“太君”,噗哧笑出了声。木英看了看几个人身上穿的服装,心里明白了村民为什麽害怕。她连忙用目光制止了陈大芬,她决定将错就错。

木英虽然决定继续装扮成鬼子,但她没有恐吓尉连忠,态度变得更加和蔼可亲。木英向尉连忠打听附近的地名。尉连忠因为害怕惹怒鬼子,所以有问必答。

“太君,北马各庄南面的山谷那个谷地叫灭辽谷。”

“你胡说八道,明明叫篾箩谷,你怎麽说它是灭辽谷。你是成心想给姑奶奶上眼药?”陈大芬一听不高兴,本来没有回答出峡谷的地名,她就觉得有点失职。

“太君,小姑奶奶,我没有胡说,那里既叫灭辽谷,也叫篾箩谷。”尉连忠害怕得罪陈大芬,连忙解释起来。

“据老辈人说,穆桂英挂帅在那里打败了辽兵。”蔚连忠见眼前的鬼子都撰著的看着他,突然来了兴致,他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传说:“当年,烧杀抢掠的辽国鞑子把穆桂英追到那个山谷。穆桂英已经无路可退,正在危难之时,一个老头手拿着一把大锯站在山上,轻轻几下,高山被锯开了一条缝隙,穆桂英带领人马躲进峡谷,老头扔下的大锯变成锯齿崖,锯开的缝隙后来叫一线天。”木英听尉连忠说峡谷叫一线天,就冲陈大芬笑了笑,陈大芬也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尉连忠在一边鞑子长、鞑子短不停地骂了辽兵。木英意识到他在指桑骂槐,心里反而十分高兴。木英从小就爱听打仗的故事,见尉连忠声情并茂,讲的故事活灵活现,就来了兴致。见尉连忠只顾骂“鞑子”,而不往下讲,就连忙追问:“后来穆桂英咋样打败辽兵的?”

尉连忠又骂了几句狗鞑子后,才继续讲:“穆桂英命人守住峡谷等待救兵,后来下起了大雨,上游的山洪暴发,山沟里的河水开始上涨,穆桂英命人用树木堵住上游的河水,然后把辽兵引进峡谷,等辽兵全部进入峡谷后放开木坝,聚集的山水一下把辽兵淹死大半,没淹死的辽兵被冲到灭辽谷里时,早已经没有了力气,穆桂英一鼓作气,带人杀死了所有辽兵。那个谷地后来就叫灭辽谷了。因为它像一个笸箩,人们又叫它篾箩谷。”

木英听尉连忠说穆桂英用树木截断河水时,心中一亮。等尉连忠讲完故事连忙问:“河水能用树木截断吗?”

“这有啥难的。春天干旱时我们经常用树干和树枝把河水挡住蓄水浇地。”蔚连忠还沉浸在兴奋中,他为鬼子没有识破自己指桑骂槐的伎俩而高兴。

“现在能把河水截断吗?”木英最关心现在能否拦住河水。

“现在已经到雨季了,上游下来的水比较多,截断比较难,不过只要多砍些木头和树枝,一样可以把河水截住。”蔚连忠不明白木英的意图,只好顺着她的提问回答。

“东北那条山谷的河水也能截住吗?”

“这两条河最窄处只有一丈多宽,要想截住都很容易。这两条山谷上游都有林场,每年他们春天开始砍木,等到雨季河水暴涨时,就放木排顺流而下,把木头运到天津。有时木排在狭窄处撞到山崖上,木排撞散了,堵住了河道。我们怕地被水淹了,每年都要在那几处检查几次。”尉连忠兴致很高,木英问一,他就能答十。

“太君,现在可不能截断河水,如果现在截住河水,我们地里的庄稼就会被河水淹没,庄稼要是被河水泡上几天,我们就要挨饿了。”喋喋不休的蔚连忠见木英总是询问截断河水的问题,开始担心起来,他懊恼不已。

木英心里有了主意,问清楚上游伐木场的大概位置后就不再搭理尉连忠,尉连忠也识趣地出去张罗饭菜。吃过饭后木英向赵中军交待了任务。

筑坝拦水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战士们早早起床吃饭。

必须有人到篾箩谷监视鬼子的动向。其他几个女兵一致推荐陈大芬和李冬娥担此重任。

“大少,陈大芬和李冬娥熟悉侦查活动,上次也是她们侦查了敌情,她们心细、胆大、头脑灵活,对地形也比较熟悉。我看她们是最合适的人选。”王玉兰刚说完,其他女兵们也都七嘴八舌夸奖陈大芬二人,都极力推荐陈大芬两人。

“没想到,咱两个人缘这麽好。咱们刚作出点成绩,大家就对咱们赞不绝口。今天在大少面前咱们多有面子。”陈大芬兴奋地向院外走去。

“你还说我是傻娘们,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傻娘们。大家夸咱们是真心的,但夸来夸去,把咱们两个夸到山谷里。跨的咱们见不到了大少。你说他们安的是啥心思?”李冬娥兜头泼了陈大芬一盆冷水。

“嘿!嘿!没想到你们竟敢暗中使诈。你们是嫉妒我们俩,回头跟你们没完。”陈大芬明白过来,回头向院中的女兵们喊了几声,同时举拳示威。女兵们得意地哈哈大笑。气得陈大芬也笑了起来,毕竟大少是大家的大少,姐妹们都有权拥有他。

兵分两路,木英带领一路顺山谷向上游寻找伐木场。赵中军带领另一路折返向下游到岔开的山谷,然后顺着那条分支峡谷向东北方向寻找另一拨伐木工场。

溯流行走五、六里路。山上的树木开始茂盛起来,参天大树覆盖着连绵不断的群山。靠近河边有一个堆满原木的木材场。木英命令战士们分散开,包围了木场。

正在酣睡的伐木工人被突然到来的士兵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被赶出工房。

木英没有讲明身份,她决定强行征用木场的木材。

当时的地方军队为了维持开销,有权巧立名目征收地方百姓的钱粮,从小随父亲长在兵营的她熟知这种做法。她觉得部队现在需要木材,老百姓的木材是可以随便征用的,巧取豪夺没有什麽大惊小怪的。士兵们也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妥。

清水湾的遭遇使木英对惧怕鬼子想当顺民的人有一种厌恶的感觉,她打心里轻视那些低眉顺眼的百姓。看到木场老板和伐木工人一个个俯首帖耳的样子,木英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她粗暴地向木场的老板交待选择木料,要征用木料和工人堵截水道。然后不客气地命令士兵押着老板和工人开工选料。

木场的老板本来就不敢招惹当兵的,更何况是这些粗暴的鬼子兵。他表现得很合作,问明了堵截哪段河道后,就招呼手下工人挑选合适的木料。他明白,如果挑选的木料不合格,耽误了拦坝工程,不仅要返工,耽误了人工、木料,恐怕还要受到惩罚,因此不敢大意。

伐木工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干起活来轻松麻利。到中午时,从木场滚到低处河道的细长木料已经扎成木排,只等木英一声令下,就顺流直下赶赴谷口狭窄处。

为了顺利地拦截河道,木英没有为难还要施工的工人们。她明白,官不差饿兵,要想让工人干好活,就得管饱饭。

午饭是工人们很少吃的白米饭,小伙子们敞开肚皮吃了个够。他们看起来十分兴奋,如果不是身边站着手持大枪的士兵,他们可能会高声喊叫。木英从小在吃穿方面没有受过委屈,过的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很难体会穷苦人缺衣少食日子的艰难。她只觉得小伙子们狼吞虎咽的吃相比较可笑。

留下唉声叹气的木场老板,所有的工人都被赶到了木伐上。

站在木伐上,两岸的山景慢慢向后移动,上游的河面十分宽阔,河水不深,水流也不是很急,木伐在有经验工人的操控下缓缓向下游漂移。按照预先的方案,预防施工时惊动鬼子,截断河流的地点不能太靠近鬼子练兵的地方,因此木英没有选择两条河交汇点的下游,而是把地点选在更远的上游,而且还要两条河分别单独截断。

工人操控木排赶到预设地点,截流地点东面的山谷比较宽阔,两边是坡度较缓的丘陵,西边是三四丈宽的峡谷,峡谷两边是陡峭的山崖,山崖就象两座高耸的门柱。听了拦堵河道的要求,工人将木排停靠在岸边聚在一起商量施工方法。

下午四、五点钟,截断河流的工程正式开始施工。几个年纪相对较大,经验丰富的工人趟水下河,挑选了一条长四五丈的木排,解开拴在岸边的绳索,几个工人推动木排调整角度,横着推向西边的峡谷口。到了谷口工人们解开捆扎木排的绳索,木排散开,一根根原木挡在谷口。工人们肩扛手抬将原木依靠着崖壁向高处码放,六、七根原木码成将近两米的木墙。第一道工序完成,工人们又选择了一丈多长的原木做竖桩,大头向下紧靠横放的原木,拉开距离立在河道中,工人们分工配合,有人扶持立起的原木,有人将它们用绳索捆绑在横放的原木上。木英站在岸边看着工人们忙碌。

此时,三米多高的木墙牢固地横在河面上,河水不急不缓,从木墙的下面流过。工人们又开始进行第三道工序,他们挑选长短不一的原木用力踩到河底拴在立木上,五六尺深的河水被慢慢截断。河水用力地从原木的缝隙中滋出,流向下游。没有下河的工人此时已经割来一捆捆一人高的蒿草,蒿草扔进河里,在河里的工人将蒿草顺着木墙向上码放。天黑前,一道四、五丈长、一丈多高、一米宽的拦水木坝建成了,它两面由一根根原木码放而成,中间是踩实、踩紧的杂草。

木英站在初具规模的拦水木坝上,看着工人们继续加固它。不知道赵中军是否在另一条河流上建成了这样的木坝。两个战士被派到下游,寻找赵中军和监视鬼子的陈大芬。

晚上,战士们押解两拨建造木坝的工人宿营在蔚连忠的小村庄。村民们忙碌地为木英她们做饭,木英偶尔听到蔚连忠躲在院子里锅灶边低声向妻子发牢骚:“操他小鬼子亲妈,没事建什麽拦水坝?咱们的庄稼非被水淹了不可。再过几天,庄稼肯定会被水泡死,今年又得挨饿了。”他的妻子慌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看看左右没人注意低声宽慰丈夫说:“还好,刚下了一场大雨,河里的水还不算多,我估摸淹不到咱家的地。”蔚连忠心烦地骂道:“傻娘们,你他妈懂个屁,这两天咱们这里老是阴天,上游肯定下暴雨了。我今天到河边看过水势,河水比昨天长了不少。妈的,也怪我嘴欠,只顾借传说骂鬼子。没想到教会了鬼子建木坝。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说完趁没人注意向饭锅里吐了几口口水和鼻涕,以解心头之恨。木英见蔚连忠心里痛恨鬼子,她心里虽然怒其不争,但也同情他们,她想明天一旦消灭了鬼子,就立刻用炸药炸毁木坝,尽量不糟踏他们的庄稼。

蔚连忠的东屋里,木英正在听取陈大芬、赵中军等人的汇报。赵中军说:“大少,我们一组也很顺利,不过工程进度没有您这边快,我们建的水坝只是单层的,没有您们建造的木坝牢固,我们的木坝渗水不少。明天我一定加固。”木英对此很不满意,可没有表露出来。她示意陈大芬汇报。陈大芬笑了笑说:“大少,今天鬼子没有异常,还是老一套。该练兵练兵,该唱丧歌唱丧歌。傍晚,鬼子又派人到水潭察看,一看到水少了,他们高兴得直号日本歌。我估计明天他们一定会去水潭洗澡。”木英听完汇报,命令陈大芬带领两个战士连夜赶回军粮谷搬取救兵。

锋芒再露

十几个战士埋伏在有利地形,等到鬼子进入射程之内。赵中军手中的枪响了,三挺轻机枪和几支冲锋枪呈扇面形向鬼子密集队形猛烈射击。鬼子被密集的子弹撂倒了一片,训练有素的鬼子兵清醒得很快,他们马上散开,寻找掩体开始射击。鬼子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们对面的赵中军却撤出了战斗,利用漆黑的夜色和熟悉的地形向锯齿崖山谷撤退。

鬼子失去了目标,不敢大意,呈战斗队形向前搜索。赵中军等人渐渐将鬼子引进山谷,他们撤退到一线天的入口,向鬼子射击。鬼子调来了重机枪,强大的火力压制住一线天入口的火力,。入口处的枪声突然消失,鬼子谨慎的向前搜索前进。

突然,他们看到水潭里有人影浮动,枪弹、手榴弹凶狠的落在水潭里。

几分钟后,小山谷静寂了,鬼子兵得意地围住水潭,手电筒晃动,几十具赤裸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负责指挥的军官命令几个鬼子捞起几具尸体。仁丹胡、短矮身材,一看就是日本人。鬼子军官明白这些死尸一定是一村小队。问题严重了,事态扩大了。处理这样重大事故已经超出了鬼子军官的权限范围。他连忙命令一个鬼子返回炮楼向野口队长汇报。鬼子指挥官从赵中军等人的枪声中判断出他的对手只有十几个人,不敢等待,他承担不起放走敌人的责任。鬼子军官看看周围,他命令鬼子向南面看不清楚的山坡开枪,想用火力侦察一下,看看是否有敌军埋伏。山坡上没有反映,他果断做出调整,增加火力组织了一个三十人的搜索小队,向赵中军撤退的一线天内追击。

负责追击的鬼子兵一边射击,一边冲进一线天。鬼子军官命令一部分鬼子兵守住谷口,其他人站在岸边打捞鬼子的尸体。水潭最宽处有二十几米,鬼子兵们开始脱掉衣服下水打捞。鬼子的尸体有的浮在水面,有的已经沉到水底,下水的鬼子兵也越来越多。东面的山峰间已经发白,天渐渐亮了,水潭也慢慢清晰起来。

追入山谷的鬼子小队在拐弯处,遇到几次顽强的抵抗,赵中军看看天色渐亮,就向东北方向的斜谷撤退。鬼子追到这里,没有贸然进去,他们守在谷口向里面猛烈射击。等到里面没有了枪声,鬼子才开始小心地向里面搜索。拐了一道弯,鬼子突然看到前面谷口处,有一道一丈五尺多高的木坝,压力很高的河水从原木的缝隙中滋出,他们追击的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一声巨响,木坝被炸上了天空,一丈多高的水墙夹杂着炸断的原木铺天盖地迎面而来,三十几个鬼子被洪水席卷着、被原木撞击着向下游冲去,三十几个鬼子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埋伏在山顶平台上的木英和士兵们见天色已亮,担心引起水潭边鬼子的注意,正在焦急之时,远处传来“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时间不长,一线天中刮出一股凉风,一种低沉悠长像公牛低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寒而栗。

正在打捞尸体的鬼子兵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愣愣地向一线天方向张望。突然,一道一丈多高的水墙扑面而来,水中夹杂着原木和鬼子的尸体。木英见此情景,立刻下令几挺机枪封锁住水潭西面的谷口,不让鬼子逃脱。负责守卫谷口的鬼子,一见山洪暴发,拼命向南面的山坡爬去,许多鬼子连武器都来不及携带。机枪的子弹迎面射向鬼子,鬼子兵只顾逃命,没有想到会被射杀,顷刻之间,十几个鬼子被子弹击中,滚下山坡,掉到水里,谷口的鬼子都消失了。

洪水冲出一线天,山谷虽然变宽,水墙散开后只有四五尺高,但由于水流太急,冲击力非常强劲。水潭边的鬼子大部队被洪水冲倒后,淹没在激流中。战士们一见此情,枪口瞄准浮在水面上的鬼子准确地开枪射击,也不管鬼子是否已被洪水淹死。

木英见许多鬼子浮在水面被冲向下流,立刻对趴伏在地上的伪军们命令到:“真心跟我打鬼子的,就下山到外面的篾箩谷去杀鬼子去。”木英转身对手下的战士说:“你们也下山杀鬼子。伪军里如果有人退缩,就开枪打死。”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对战士们说的,但投诚的伪军也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身后的女兵,伪军不敢再犹豫,急忙沿平台向西边跑步前进,然后寻找合适地点冲下山坡,寻找鬼子厮杀。

这股洪水虽然凶猛,但进入谷地的河套中就被驯服了,几十丈宽的河套里,水面只有四尺多深。鬼子的尸体散布在岸边,二、三十个水性较好的鬼子兵侥幸爬到岸边,早已腿酸手软失去战斗力。一百多伪军无论真心与否,都在身后女兵和战士们的监视下手里端着刺刀寻找鬼子。

没有再发生枪战,战士们向下游追出四、五里地,看不到鬼子尸体了,战士们才停止追杀。鬼子的尸体被拽到岸边,战士们解下鬼子的子弹袋和衣服,一步步向锯齿崖方向打扫战场。伪军们也不再拘谨,一起打了鬼子,就是自己人了,监视他们的战士也不再管他们。大家兴奋地帮忙打扫战场。

锯齿崖的山谷里,水还有四尺多深,水流已经变缓。战士们已经打捞起五、六十支步枪,四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三门掷弹筒。二百多士兵纷纷下水继续打捞战利品。木英不想给鬼子留下一点东西,她命令一个战士快点趟水到上游通知看押工人的战士,立刻把四十多工人押到这里,运送战利品。

赵中军带领十几个战士走了过来。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两三条枪,有的战士手里还端着刚刚捞起的机枪。赵中军笑着来到木英身边兴奋地说:“大少!我打了半辈子仗,还没这样打过,真是痛快!小鬼子被我们消灭了近二百人,鬼子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中国人了。”

“我们大少是谁,她是神仙下凡,专为打鬼子来的。他是小鬼子的克星,来多少鬼子也不是我们大少的对手。”陈大芬表现得最活跃。

伐木工人被战士押解过来,垂头丧气的工人们看到成堆成垛的鬼子军服和武器,吃惊地看着木英和战士们。押送他们的战士看到他们的表情故意开玩笑说:“傻了吧?你们以为我们真是鬼子,我们要真是鬼子,听到你们暗中咒骂,不早就捅了你们。告诉你!我们是齐大少的人,专门就是打鬼子的。”工人们马上活跃起来,有人就要下水帮助打捞武器。木英制止了他们,她对工人们说:“今天我们能够这样漂亮地消灭鬼子,你们的功劳是巨大的,没有你们,鬼子不会这样稀里糊涂去见阎王。我在这里代表弟兄们先谢谢你们。不过,我们不能把缴获的武器留给鬼子,现在又要麻烦你们帮助搬运物资。”一个工人佩服地说:“你们真神了,过去听说过关老爷水淹七军,穆桂英水淹辽兵。今天,你们来了一个水淹鬼子。”

“我们大少可不比关老爷、穆桂英差,我们大少有菩萨保佑,我们大少神通广大,鬼子见了我们大少就害怕。”陈大芬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得体地插上几句话。

带头的工人站出来说:“大少!请您也让我们像弟兄一样叫您大少。大少!我们打过猎会使枪。我们不会打仗,可我们有使不完的力气,您就给我们派活吧。”

鬼子消灭了,鬼子的援军也已全军覆没。木英备感轻松,她估计鬼子不会很快赶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打扫战场,搬运物资。

工人们也真会想办法,他们每人在身上套了两三套鬼子军服,堆在地上的衣服立刻被瓜分完毕,他们又把武装带、子弹袋系在身上,每人肩膀上都背了两三条大枪。

中午时分,蔚连忠带领几个老乡送来了干粮,他激动地对木英说:“长官,您们真是天兵天将,一下子就打死了这麽多鬼子。我见您的头一面,就觉得你不像鬼子,还真让我猜对了。”

“既然你见我头一面就知道我们不是鬼子,那你还往饭菜里吐吐沫?”木英心里高兴,又以开起玩笑。

蔚连忠窘迫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老蔚,这次没往饭里吐吐沫吧?”木英看到蔚连忠窘迫的样子,继续开着玩笑。

蔚连忠连忙说:“没有,没有。不信,我先吃。”说完抓起玉米面饼子就咬了一口。木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开玩笑,不过你赶紧回村。让村里人都到外边躲一躲,鬼子肯定会来报复,不要让乡亲们吃亏。”说完让金娥交给蔚连忠一百大洋。蔚连忠推辞不要。木英说:“我们这些人吃了你们几天。我估计,你们的存粮恐怕也不多了,回去,给大伙分分,买些粮食。”

“大少!你们真是仁义之师。你们就是再泡我的庄稼几天,我也心甘情愿。”

赵中军和几十名战士带领四十几个运送物资的工人开始撤离锯齿崖山谷,他们要故布疑兵装扮成大部队大踏步向西转移,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向更远的西方。木英则带领其他战士继续打捞弹药,天黑后走近路返回军粮谷。

鬼子再来

赵中军的队伍兴高采烈地顺着谷底河套向西边转移,刚要走出篾箩谷,一枚炮弹呼啸着在队伍的前方爆炸了。没有经过训练的工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跑。赵中军也被突如其来的炮弹惊呆了,片刻的惊慌,不等第二发炮弹落地,赵中军高声喊叫着招呼乱跑的工人们就地趴在地上。又有一发炮弹落在河里,爆炸的炮弹炸起一丈多高的水柱。远处转来鬼子的叫喊声。赵中军看到北面大约两里地的谷地里冲过来黄糊糊一片鬼子,不能按原计划继续向西撤退了,没有战斗经验的工人很难抵挡鬼子的攻击。趁鬼子步兵还没有上来,必须借助河套的掩护撤到锯齿崖山谷,与那里的大部队会合。已经有十几个战士、工人受伤,赵中军命令没有负伤的战士背上伤员向东边山谷撤退,他带领几个弟兄断后掩护。

木英没有想到鬼子大队人马会来得这样快。她登上南面的山坡,选择好观察角度察看敌情。

野口对此次事件的最初判断是以为据点里的伪军与小股抗日力量勾结,采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一村的部队引开,然后实施暴动。他感到事态严重所以先派出最近的两小队鬼子兵协助一村讨伐剿灭暴动的伪军,其他两个中队的鬼子实施一级战备,随时随时准备支援一村。后来他接到一村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深感震惊。性质变了,部队被歼灭,他已经无法向上司交待,他必须承担责任。作为主官他不能等待,只好带领剩下的两个中队鬼子全副武装赶赴出事地点。

快到据点时,野口遇到一个被洪水冲到远处侥幸活命的鬼子。听了已经失魂落魄的鬼子的颠三倒四报告,野口才知道两小队鬼子已经被歼灭。野口再次震惊了,前后一个中队将近他总兵力三分之一的部下被消灭,而他却不知道对手是谁。如果不全力消灭对手,他将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或者被迫刨腹自杀。

赶到据点,他们看到一支身穿鬼子制服、伪军服装、百姓服装的武装人员正向西边转移,经过幸存鬼子的辨认证实这支队伍就是消灭日本兵的武装分子。野口没有犹豫的机会,他立刻命令带来的一门迫击炮迅速拦截哪支队伍,全部步兵以战斗队形攻击前进,全力消灭这支队伍。看到敌人逃进锯齿崖山谷,野口随后乘车携带迫击炮赶赴现场亲自指挥战斗。

赵中军带领的队伍撤进锯齿崖山谷。已经下山的木英命令学过简单救护包扎的女兵赶快为伤员们包扎伤口。新加入队伍的伪军和工人们情绪很不稳定,他们不像老战士那样对木英充满信心。木英已经看清这次来的鬼子一共有四百来人,鬼子的行动谨慎而凶猛,硬拼是不明智的举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沿一线天向上游撤退。

好在上游地域广大,能够返回军粮谷的岔路也很多。只要选择有力地形阻击敌人一段时间,等到伤员安全撤走后,部队就可以摆脱敌人的追击。现在,首先要稳定军心。木英站在石头上对战士们和工人们说:“弟兄,小鬼子来的人虽然多,但他们不熟悉地形。我们虽然不能再放水淹鬼子,但向东撤退的山谷中有许多打击鬼子的有利地形,只要我们有信心,小鬼一样有来无回。现在伤员先撤,我为大家断后。”说完就向谷口冲去。

赵中军立刻拦住木英:“大少,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你先撤,我带人先拦住鬼子。”木英坚持说:“我是当家的,你们必须听我的。”赵中军冲金娥几个女兵喊道:“你们快把大少带下去,师太是怎麽交待你们的,大少要是有个闪失,我们的部队就散了。快,把大少架回去。”说完就要冲上去。

这时,绰号“儿马蛋子”的战士抢在前头对赵中军说:“老排长,你也先撤,有我在,一定能拦住鬼子。”说完招呼十几个弟兄冲到谷口拦截鬼子。不能再争执。木英组织弟兄们先行撤退。

鬼子已经赶到谷口,“儿马蛋子”和十几个弟兄猛烈地向鬼子开火。鬼子的火力十分凶猛,双方的战斗十分惨烈。看到木英带领的队伍消失在一线天内,赵中军和四、五名战士爬到南面山坡的半山腰架起两挺机枪居高临下向谷口的鬼子射击,支援“儿马蛋子”等人。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由于占据了有利地形,鬼子始终没有冲破第一道拦截。谷口的战士已经牺牲了几个人,“儿马蛋子”早已打红了眼,他扒下上衣,架起轻机枪狠命向鬼子扫射。

鬼子又一次冲锋被打退了,时机难得,赵忠君发出信号,命令“儿马蛋子”撤退。谷口处没有牺牲的八个战士见掩护任务已经完成,趁鬼子组织进攻的间隙向后撤退。他们利用山石的掩护逐次向后撤退,三百多米的山谷内大部分地方都被河水淹没,后撤的弟兄们一会陆地,一会水里拼命地奔跑。

鬼子的进攻又开始了,赵中军发现情况不妙,赶紧端起机枪,用火力压制鬼子。鬼子不敢向里追击,他们只能守在山口向撤退的弟兄射击。弟兄们刚刚跑出去二百多米,有三个战士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的“儿马蛋子”和另外五名带轻伤的战士边打边撤,最后终于撤到了一线天的入口处。“儿马蛋子”冲山上的赵中军高喊:“排长,快撤下来。”

赵中军边打边说:“我们先在这里阻击敌人,多待一会,里边的弟兄就越安全。老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鬼子被两挺机枪压制在谷口前进不得。又相持了半个小时。

“轰隆”、“轰隆”两声炮响,赵中军不远处的一挺机枪被鬼子的炮弹炸上了天空,赵中军骂道:“操你小鬼子姥姥,打不过老子,就用炮轰,老子不跟你玩了。”骂完看看身边只剩下一名受伤的战士,就一把拽住他的双腿一使劲向山下滚去。还好,山坡距离谷底也只有十米远,滚到谷底没有再受伤。“儿马蛋子”和另外三名战士不等他们站起身,就架起他们退入一线天中。一线天不是笔直的,它的弯曲阻挡了后面鬼子的炮弹和子弹。

木英带领队伍撤向上游,里边的山谷狭窄处早就变成河道,河水三、五尺不等。背负伤员的部队行动起来速度受到很大影响,她只好在便于撤退的每个拐弯处留下阻击敌人的小分队。来到分支的谷口,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如果留下一只小部队在此阻击敌人,然后这支小部队再将敌人引向东北方的山谷,大部队就可以轻松摆脱敌人的追击。赵中军在后面阻击鬼子,木英命令紧跟在身后的陈大芬带领一支十五人的小部队在此引开敌人。她特意交待陈大芬不要恋战,把敌人引过去后再想法脱身。工人中一个熟悉地形的小伙子自告奋勇给小部队带路。

拐过一道弯就来到到设置拦水木坝的地方了,过了那里,部队就可以穿越密林摆脱鬼子的追击。木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拐过山崖,眼前的一幕令木英惊喜交加。拦水木坝还矗立在一百多米外的山谷尽头,李冬娥和两个的负责爆破的女兵站在坝下看守着几箱炸药。来不及多想,木英快速赶到她们身边。她上前使劲拍打了一下李冬俄的屁股高声地说:“木坝咋还在这?刚才不是爆破了吗?”李冬娥以为木英在责怪她,她深知贻误战机是要受到严厉惩处。李冬娥双腿下跪哭着说:“大少!你枪毙我吧。是我没放够炸药,耽误了你的大事。您枪毙我吧!”这时,负责建造木坝的带头工人也跪了下来:“大少,当时我们不知道木坝的用途,只想造结实一点,没想到炸药只炸坏了最外边的一层原木,耽误了您的计划。您要惩罚,就惩罚我们吧!”木英一见哈哈大笑:“他奶奶的,真是老天助我。小鬼子又要遭殃了。”说完她搀起跪在水里的李冬娥和那名工人,向他们问到:“你们说,我们建造木坝是为了什麽?”李冬娥回答说:“是为了拦住山水,引诱鬼子进入锯齿崖洗澡,好趁机消灭他们。”金娥说:“大少,您神笔一挥,又来了个水淹七军。”木英说:“没想到,老天助我。咱们水淹鬼子只炸掉了一个木坝。这个木坝将成为鬼子另一个葬身之地。”

水淹日军

情况有变,木英马上重新布置兵力:“金娥,你火速赶到陈大芬处,命令她撤出那个山谷,带领人马赶到这里。命令她安排几个人想办法将鬼子引到这里。”金娥带了两战士转身要走,木英又对她说:“你多带几个人沿途命令拦击鬼子的战士,一定要狠狠打击鬼子。一定要把鬼子打痛、打急,一定要让鬼子感到我们是在拼命,让鬼子感到我们好像已经无计可施、无路可退。这样鬼子才会全部进谷,我们才好用水淹他们。”金娥趟水去传达命令,木英转身对李冬娥说:“你,赶紧安装炸药,等到我们阻击鬼子的人马撤过木坝,你马上炸毁它。”木英又对工人说:“几位老哥,你们赶快再搭几个木梯,接应弟兄们撤过大坝。”

鬼子兵节节向山谷内进攻。野口鬼子将指挥部设在山坡上。他摊开地图察看地形,他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深知地形对作战的重要性。他一边研究地形一边又再次叫来幸存的鬼子兵详细听取上拨鬼子被歼的经过。野口十分蔑视中国军队,他相信自己手下士兵的战斗力,但一百多部下的被歼,使他不得不重视今天的对手。他佩服对手巧妙利用地形和山洪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几百名中国军人都消灭不了的日本士兵。他不敢再轻视对手,不敢把所有的兵力投入到锯齿崖以内的山谷里。攻进锯齿崖内部的鬼子不断传来进攻受阻的战报,由于兵力不足,对手又利用了有利地形进行抵抗,鬼子兵伤亡惨重但进展不快。山谷内请求增兵的呼声越来越急迫。野口却只能等待,他害怕再次遭到水攻。

“报告,电报。”鬼子传令兵将电报交到野口手上。野口紧张地接过电报,电报的内容是:根据历年的水文情况,和最近上游的降水量分析。如果在锯齿崖上游拦截河水,需要拦截十几个小时,蓄水量才能对下游构成威胁。野口分析了对手的情况,估算了时间,他判断出对手没有时间再次拦截河水。害怕再次遭到水攻的顾虑消除了,野口命令一小队鬼子守卫指挥部,其他人全部进入山谷参加战斗,他命令一定要全部消灭抗日分子。

木英站在木坝上听到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靠近。这时,赵中军和“儿马蛋子”带领十几个受伤的战士撤到木坝下。

“大少,鬼子的全部人马都加入了战斗,战斗太惨烈了。咱们已经有二十几个战士牺牲了,现在还剩最后一道拦截,那里还剩十几个战士。我看还是命令他们撤退吧?”木英一边命令在坝侧休息的战士帮助受伤的战士撤到坝上,一边命令拦截鬼子的战士撤退。

最后一批战士撤进木坝前的山谷。这段山谷有一百多米,山谷里有几块大山石,五个受了轻伤的战士躲在石头后面等待拦击即将追进山谷的鬼子。其他十来个战士陆续爬上了木坝。最后五名战士也开始后退,离木坝只有十米了,后面的鬼子冲进了山谷,两名战士栽倒在不深的水里。其他三名战士只好又掉头向鬼子射击。

“机枪,快,所有的机枪都驾到木坝上。把鬼子的火力压下去。”谷口被几挺机枪封锁住,鬼子只好撤出了山谷,三名战士看了看倒在水中的弟兄,无奈的摇了摇头,爬上木坝上的木梯。

“大家马上撤退。冬娥,准备爆破。”所有的战士都撤离了木坝,隐蔽在山石后,李冬娥手按在引爆装置上,随时准备按下。

“引爆。”木英下达命令。李冬娥白皙的小手用力按下引爆装置,众人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妈的,咋搞得,为啥没响?”木英真急了。

“操!女人就是干不成大事。这会遭了。”男兵们不满地责骂着。

李冬娥见炸药没有爆炸,跃身而起,手里捯着电线向前检查线路。她检查到木坝上也没有发现问题。李冬娥探头向木坝下张望,发现电线不知什麽原因断开了。李冬娥看了看离木坝只有二十几米的鬼子,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焦急等待的木英,一咬牙抽出两颗手榴弹,对远处的木英喊道:“大少,记住冬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下辈子我再伺候你。我到上边等着你们去了。”说完一边拉掉手榴弹的拉环一边贴着木坝跳下木坝。

冲进山谷的鬼子兵看到李冬娥跃身跳下木坝,跌倒在地的她爬起来将两颗冒烟的手榴弹塞到木箱下。鬼子明白过来,知道木箱里是炸药,不敢开枪,十几个鬼子发疯似的向李冬娥冲去,想要拿掉手榴弹,阻止爆破。李冬娥一见骂道:“操你小鬼子妈,姑奶奶死也值了。”她将身体趴在了木箱上死死地抱住了木箱。她觉得死而无憾,即使死,也会像师太说得那样,飞升上界,在那里等待功德圆满的木英归位。

“轰隆,轰隆。”木坝飞上了天空,冬娥和刚刚冲到跟前的十几个鬼子也随着爆炸声消失在火光中。

木英的身体随着爆炸声晃了晃,她的心感到一阵刺痛,多好的姐妹。如果没有鬼子,她可能还躲在乡下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如果没有鬼子,她不可能死去丈夫;如果没有鬼子,她不会经受那麽多的苦难;如果没有鬼子,她也不会牺牲自己的生命。战士们站起身脱下帽子静静地冲着木坝的方向低头默哀。

“李冬娥是个女人,可她比男人更勇敢十倍,她比男人更像勇士,她比男人还像男人。”原计划炸毁木坝后,部队向东转移绕路返回军粮谷。可木英越说越激动,感情代替了理智,她要为李冬娥报仇,最后她说:“你们这些男兵那个能比得上她,她是为你们死的,她不能这样白死,我们要为她报仇。是长蛋的,就跟我去给冬娥报仇。”

心中看不起女人的战士们,被李冬娥的壮举震撼了,他们要为她报仇。战士们随木英冲下山坡,准备趟水冲出山谷。可是河里的水还有一人多深,几个战士跳到河里,脚却够不到河底,战士们手脚并用浮在水面上,努力控制身体不让湍急的河水冲走。

“大少,河水太急,游水过去会有危险。即使我们能够游出山谷,到时候,筋疲力尽不仅无力作战,恐怕还会被鬼子消灭。我们不用游泳,山坡上有不少原木,我们组织工人马上赶制木排,我们乘木筏赶到下游,以逸待劳,即快又方便地打击鬼子。”几个工人来到木英身边,自愿替战士们扎制木筏。

工人们在战士们的帮助下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扎好了几个木筏。群情激昂的战士们跳上木筏。工人们也要求参加战斗。木英考虑到工人们没有实战经验,如果真刀真枪地跟鬼子对决,他们会吃大亏。工人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他们要求参战的决心十分强烈,木英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命令他们乘坐最后两个木筏,负责收缴武器打扫战场。

战士和工人组成的联军乘坐木筏冲向下游。被拦截了两天的河水早已在木坝上游汇集成一个巨大水库,木坝炸毁后聚集了巨大能量的河水从狭窄的山谷向下游奔腾而下,工人们只需要控制好木筏的方向,木伐靠着河水的冲激快速向下游漂去。

一路上,山谷的河水里已经看不到鬼子,鬼子兵大部分已经被洪水冲到了下游。山势平缓处零散地趴伏着一些侥幸没被淹死的鬼子,他们早已奄奄一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战士们也不开枪,到了近前用刺刀就解决了战斗。随后跟进的工人们停下木筏收拾战场,搜缴武器。后来看到零星的鬼子,战士们不再停船,直接留给工人解决,战士们乘坐的木筏顺流直下,继续向下游进发。

痛打落水狗

在山坡坐镇指挥的野口鬼子不断得到部队进展顺利的消息。他开始对消灭抗日分子充满了信心,他拒绝了其他友邻部队的支援。他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有能力消灭对手。后来“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当时就意识到可能出现了问题。正在担忧之时,锯齿崖内冲出一道铺天盖地水墙,裹挟着断木和尸体的洪流像脱缰的野马从山下的河道席卷而过。看到洪水的一刹那,野口惊得坐在地上,他清醒地知道山洪的冲击、断木的碰撞就是铁打的人也很难有生还的机会,攻入山谷之中的四百人恐怕要全军覆没。

野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士兵在洪水中沉浮,杀人不眨眼的他头一次感到了恐惧与绝望,他想到了死,他想用手中那把劈死过无数中国人的战刀切开自己的肚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回头看看身后被吓呆了的五十几名鬼子兵,他觉得他还不能死,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权力去死,他必须先抢救幸存者,尽量减少损失。刨腹自杀也只好等到部队脱离险境后再说。

对手是可怕的,他不敢掉以轻心,要防备可怕的对手从山谷中杀出。如果一切都是对手精心策划的陷阱,可怕的打击可能还在后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身边的四、五十人可能会被精明的对手消灭干净。将近一个大队的人马已经被打残了,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对手太可怕了。野口不敢怠慢,他命令十几个鬼子兵和看守汽车的鬼子沿河搭救洪水中的士兵,剩下的人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准备应付对手的进攻。

一向自负的野口不敢再隐瞒事实真相。他连忙向上司汇报了这里发生的惨剧,并请求给与支援。但他明白离这里最近的友邻部队最快也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赶到,一切还要靠自己支撑。

十分钟过去了,对手没有出现,二十分钟过去了,对手还没有出现。漫长的等待折磨着野口的心灵,浑身上下早已经急出了冷汗。他死死地盯住锯齿崖方向,他即希望敌人早点出现,但他又害怕对手真的出现在面前。时间在焦急等待中一分分过去了,敌人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野口面前。经验丰富的野口看到山谷里的水势没有变缓,大脑在飞速运转,这样深的河水,这样湍急的洪流,没有船只谁也不敢涉水前来。如果对手早有预谋,他们应该早已出现了。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敌人还没有出现,那只能说明一点,对手没有准备船只,他们不会来了。

又等待了几分钟,见敌人没有出现,野口渐渐放心了。野口回头看了看被冲到河岸边上的士兵,他有些后悔自己太高估了对手,由于他的多疑和犹豫不决,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许多士兵被河水冲到了下游。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全力抢救溺水的士兵,多抢救一个人就减少一分损失,他就少了一分罪责。野口命令严阵以待的鬼子兵全部下山抢救被洪流冲上河岸的鬼子兵。

救人心切的鬼子兵嚎叫着冲下山坡奔到河边。为了方便救人,武器堆成了几堆,鬼子兵赤手空拳抢救溺水者。鬼子兵们七零八落沿着河边奔跑,河边已经有几十个鬼子兵被冲上岸边。被冲到岸边的鬼子兵大部分口角沁出了鲜血,被河水呛破肺管而死。没死的人也肚大如锅,腹中灌满了河水。一部分水性较好的鬼子兵向下游奔跑,看到河里漂浮的鬼子兵就下河抢救。水性不好的鬼子兵只好在岸边抢救溺水者。受过训练的鬼子兵把溺水的鬼子兵腹部朝下放在石头上,想办法控净肚子里的河水。

就在鬼子兵们放松警惕全力抢救溺水的鬼子兵时,几只木筏冲出锯齿崖,转眼来到鬼子面前。木筏上的轻机枪开火了,岸边的鬼子兵倒下了一大片。没有被子弹打中的鬼子兵慌忙寻找他们的武器,可是分散在下游的鬼子距离堆放武器的地方太远了,他们已经来不及跑回武器旁边。站在第一只木筏上的木英,一边命名身边的十几支冲锋枪全力射击,一边命令乘坐第二个木筏的赵中军用机枪封锁堆放武器的地方。木英乘坐的木筏没有靠岸直接向下游开进,沿途射杀赤手空拳的鬼子兵,其他战士选择地点将木筏停靠在岸边,一边射击一边冲向鬼子的人群。

离武器不远的野口和几个鬼子抢到了一堆武器,他们一边向冲上岸来的战士射击,一边收拢四散的鬼子兵,慢慢的野口的身边聚集了二十几个鬼子。野口将幸存的鬼子们集结到河南的乱石后时,剩下的二十几个鬼子只有十几个人手里有了武器。鬼子的机枪、迫击炮全部丢在了河边。没有武器,特别是没有重武器,鬼子的火力时不时被战士们的机枪压制下去,又有七八名鬼子中弹倒下。野口想要请求上级派飞机支援,可一直跟在身边的报务员却不见了,可能早被战士们乱枪打死,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络,他们只好孤军作战。形势越来越危机,野口不敢恋战了,他命令鬼子们相互掩护向西南方向的山坡撤退。他要占领有利地形,坚持到救援部队的到来或坚持到天黑后再寻机突围。

结束外围的战斗,除了少数没有武器的鬼子脱离武器的射程向西南逃跑外,其他鬼子全部被歼灭。战士们的进攻方向都转移到野口这支孤军,鬼子已经被三面包围。木英指挥战士向退守山上的鬼子发起了几次攻击,鬼子的火力虽然没有战士们的火力强劲,但鬼子单兵素质好,加上是拼命,又有野口拼死督战,鬼子进行着顽强的抵抗。鬼子们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形,战士们的攻击效果不佳,几个战士借助树木石头的掩护向山坡上冲锋,可刚刚冲到半山腰就倒在了地上,已经有十几个战士被鬼子击中。

伤亡太重,木英看到鬼子占领的山坡易守难攻,她不想为了多消灭几个鬼子而看到战士们做出更大的牺牲。她果断的下令战士们停止攻击,命令几挺轻机枪占领有利地形分三面封锁鬼子。鬼子的火力被压制下去,但狡猾的鬼子见战士们不再向山上攻击,他们就躲在树后石头后面躲避机枪的攻击,战斗出现相持状态。木英虽然并不在意是否消灭剩下的十来个鬼子,但她看到鬼子十分嚣张,就叫过会使用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战士,她要远距离利用迫击炮、掷弹筒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几名鬼子被炮弹炸上了天空。战士见鬼子不敢露头,又发起了冲锋,但被躲在山上的鬼子用冷枪射伤。迫击炮又开始发射,狡猾的鬼子兵转移了阵地,躲到炮弹无法射到的死角。

木英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再攻击。机枪手紧紧盯住山上,鬼子一露头,就开枪射击。炮手向鬼子露出目标地方偶尔发射一两发炮弹,吓得鬼子躲在山上不敢露头。木英想出一计,她命令战士撤出攻击位置,跑到河边帮助已经赶到的工人们沿河打捞武器弹药,战士们故意把岸边的鬼子尸体扒得精光,鬼子的衣服和物品堆了几大堆,然后把鬼子赤条条的尸体扔到河里,他们想激怒山上的鬼子,趁机消灭他们。罪恶滔天的鬼子兵就这样赤条条被河水卷走,可躲在山上的野口和他勇敢的帝国军人们连脑袋都不敢露一下,毕竟是保命要紧,军人的荣誉、威风只能对平民百姓施展去吧。

鬼子没有上当,战士们安心地打扫着战场。木英看到西边的空地上,停靠了十几辆汽车,她想起有一部分女兵学习过驾驶,就对始终跟随在身边的金娥和陈大芬说:“你们谁学习过开汽车?”早已对木英动情的陈大芬回答说:“大少,会开汽车的都被留在军粮谷了,按您的命令练习开汽车。我们来的这些人里只有李冬娥学过。哎!李冬娥,李冬娥,大少找你哪?”陈大芬喊了几句李冬娥,突然想起李冬娥已经牺牲了。木英听到陈大芬喊叫李冬娥的名字,心里一沉,脸上露出了悲戚的表情。陈大芬一见连忙慌乱地说:“大少,我不是故意,一打起仗,我忘记了她已经牺牲了。”木英没有怪罪她,语气沉痛地说:“我们大家都不要忘记她,她是好样的。走,咱们看看鬼子的汽车去,我原来看见别人开过汽车,我就不信,别人会开,我就不会开汽车。”说完带领几个女兵向汽车走去。

一溜十几辆汽车,停成两排,一个女兵爬汽车,站在车厢里高声喊道:“大少,车上还有还好些弹药呢。”陈大芬请示说:“大少,是不是命令战士们把弹药卸下来?”木英情绪已经好转,她拍了拍陈大芬的屁股说:“着啥急,着急养活丫头。看你大少的,我回头教你们开汽车,到时咱们连汽车都开走。”说完爬上停在最边上的汽车,她指点着驾驶室里的东西对爬上副驾驶的金娥和陈大芬说:“这是档位,这是刹车,这是离合。汽车就这些玩意,没啥难的。”说完,想起发动汽车还要用手柄摇动,她跳下汽车,从座位下抄起摇柄,根据记忆,插入汽车的前面,找到感觉,用力摇了起来。“突!突”汽车吼叫起来,木英随即松开了手柄。汽车吼叫了几声又熄了火。木英嘴里骂咧咧地说:“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说完又试验了几次。“突!突!突……”,起来发动起来。

木英爬上汽车,松开手刹,一踩油门,汽车“嗡”地一声向前蹿了出去,木英和金娥两人被下了一跳。木英像模像样地转动方向盘,汽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

“大少,你以前开过汽车吧?”陈大芬语气里透漏着钦佩。

“没有,我只是看见别人开过,我从来没有摸过汽车。今天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大少,你真是神了,这样大的家伙你都能开动了。哎呀,哎呀!不好!大少,快拐弯,汽车要掉河里了。”陈大芬伸手去握方向盘,相帮木英改变形式的方向,手忙脚乱之中,汽车冲下河套。汽车在河中走了一段,突然熄火不动了

穷寇莫追

几个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战士一看汽车掉进河里,立刻飞快地向汽车跑来。这时,木英从河水里钻了出来,她游到副驾驶室的位置打开车门,拽出吓呆了的金娥和陈大芬,游回了河边。木英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金娥和陈大芬,看到她们的单衣因为被河水泡湿,全都贴在了身上。过去,普通人家并不讲究,女人除了上身穿有肚兜外,下身都不穿短裤。金娥等女兵在受训时,因为经常要脱光身子接受惩罚,肚兜早就不知被扔到何处。现在她们身上只有外面的衣裤,贴在身上的衣裤把凹凸的身体的完全暴露在木英眼前。金娥看了看侧身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陈大芬,用手捏了捏她浑圆饱满的乳房,说:“小骚货,nǎi子还挺大。快起来,奶水都流出来。”

“去你妈的,别净顾说别人,先看看自己,你也好不到哪去。该露的露了,不该露的也露出来了。”陈大芬和金娥互相打闹斗嘴。

木英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也都贴在了身上,上身缠着白布看不到乳房,但也露出了破绽。她怕引起别人的怀疑,连忙趁陈大芬不注意,暗中捅了捅金娥,向她指了指胸部,又悄悄指了指自己。金娥立刻明白过来,她推开了陈大芬:“大芬,快叫人拿几套干衣服来,别让大少着凉了。”

陈大芬一听给木英拿衣服,二话没说,跑到女兵跟前:“快!给大少拿几套干净的衣服,别让大少着凉了。对了,你们多拿几套来,我和金娥也要换。”

“你还换啥?这样不是挺好吗?即凉快,又有魅力,再加上你的骚劲,能迷倒一片男人。你看,男兵们看你的眼神都直了。”几个女兵争先恐后去抱衣服。

“哼!你们是嫉妒。你们嫉妒姑奶奶长得漂亮。”

“看啥看?没见过美女吗?”陈大芬看到不远处的许多男兵盯着她看,心里美滋滋的。当她意识到男兵们的眼神都停在她的私密处时,脸一红,破口大骂:“操你们奶奶,没看见过女人吧?没见过,别看姑奶奶,回家看你妈去。”

“我妈的nǎi子不好看,没姑奶奶的大,没姑奶奶白,也没姑奶奶你的挺,我就喜欢看姑奶奶。”几个刚刚投诚的伪军,流里流气地哄笑着。

“你们都他妈的滚蛋!惹恼了她,他一刀就让你们回回炉。”抱衣服的女兵,用脚踢在了伪军的屁股上。伪军们嬉笑着向远处走去,他们也真惧怕这帮女兵,害怕她们下黑手。

“你们把衣服给,我拿给大少。”陈大芬伸手去接衣服。

“去!去!去!我们自己有手,不用你帮忙,我们会给大少换好衣服。”几个女兵才不愿意放弃这次这次与大少的亲密接触。

“站住!大少刚才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过去。”机灵的陈大芬祭出木英的大旗,用军令压迫女兵们做出让步。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是你假传圣旨,我们大家跟你没完。”绝对服从命令的女兵们半信半疑,不情愿地将衣服交给了陈大芬。

“大少,衣服拿来了。”陈大芬抱着鬼子军服,跑到木英身侧,将高耸的胸部贴在木英的手臂上左右摩擦,声音颤抖地说:“大少,我替你换衣服吧?”

“你看你自己,不该露的,都露出来,赶紧去换衣服。”金娥连忙过来解围。

“露就露,咱们还少露了。假正经!”陈大芬对金娥破坏自己的好梦,心里十分不满。

“放屁!咱们现在是大少的人,没事就光屁股,你不是给大少丢人现眼吗?你还想不想做大少的女人?不想,你就滚蛋。”金娥摸准了陈大芬的心思。

“大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我只露给大少一人看,只给你一个人看。”金娥不等她解释完,拉起她向停放汽车的地方跑去。

“老老实实给我换衣服,我去帮大少换衣服。”金娥把陈大芬塞进汽车转身要走。

“凭啥事你去?不行,我也去。”陈大芬可不想失去这个费尽心机捞到的机会。

“这是大少的命令,你想抗命吗?”金娥没有撒谎,木英不想让陈大芬看清自己的底细。

“小骚娘们!谁知道你是不是假传圣旨。竟糊弄姑奶奶。……”陈大芬看到金娥走远,无计可施,只好不服气地咒骂起来。

木英也拿起丢在地上的衣服,躲进一辆汽车里。随后赶到的金娥用干的衣服帮助她解开了胸前的白布。

“大少!不!姐!没想到你的nǎi子比陈大芬的还挺,还白,还大。”金娥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

“去,没正经的。快给我缠上。”金娥拔出匕首,割开了一条军裤,勉强替木英缠住了胸部。两个人换好衣服,钻出了汽车。

“大芬!大少的皮肤白不白?大少的肉嫩不嫩?大少,给你换衣服了吗?大少,碰你了吗?”远处几个被陈大芬抢去机会的女兵正围着换好衣服的陈大芬,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攻击她。

“哼!小样儿?我是让着金娥。大少的皮肤又白又嫩,还浑身有力,真是个特级棒的男人,我都伺候不了他。……”陈大芬不甘示弱,把梦中的情景说了出来。

“啥?你跟大少睡过了?你快说说?”女兵们即羡慕又嫉妒,向打听一些细节。

“反正挺好的!以后你们自己体会去。”陈大芬故作神秘,不肯详说。

“嘁!你们听她瞎说?她说的那是梦里的事情。你们别信她的,这几天,大少一直都在忙,根本没有实际和机会找女人。再说,大少休息时,我们好几个都睡在她身边,大少根本没跟谁睡觉。”王玉兰站出来揭发。

“哼!就你多嘴!不过,那是早晚的事。你们等着吧?”陈大芬信心十足地说。

野口占据了有利地形,不能攻破。木英决定放弃了彻底消灭他们的打算。但她明白部队不能马上撤退,如果贸然撤退,幸存的鬼子可能会远远跟踪他们。因此,木英才故意命令战士们脱离战场,打捞武器,这样可以给鬼子在天黑时制造逃跑的机会。

夜幕降临,打捞了二个多小时的战士们又开始搬运汽车上的弹药。汽车开不走,气急败坏的木英决定烧毁汽车。战士们似乎忘记了野口等鬼子的存在,都围在燃烧的汽车旁高声喊叫着。监视鬼子的几个机枪手时断时续地向鬼子射击,鬼子兵龟缩在山上不敢露头。

被炮弹炸伤的野口见战士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燃烧的汽车上,就向手下的十来个鬼子作了安排。鬼子兵悄悄地向西边靠拢,然后按事先观察好的路线开始突围。负责监视的机枪手见鬼子突围了,一边射击一边高声喊叫:“鬼子逃跑了”。战士们向鬼子逃跑的方向追击了一段路程,击毙了两名鬼子。见鬼子已经跑远,战士们才停止追击。

鬼子借助黑暗的掩护突出木英的包围,向西边逃跑。木英不敢在此地久留。她命令战士们把缴获的鬼子衣物穿在身上,大枪等武器斜背在身上。然后带领肩上扛了弹药的战士撤出战场。

部队没有直接返回军粮谷,他们饶了几个弯路,有意造成部队向其他方向转移的假象。战士中有人已经两天一宿没有合眼了,但他们没有丝毫的困意,情绪高涨地向前赶路。

半夜时分,战士们赶回了军粮谷。早已提前接到消息的留守人员都等在谷口迎接部队凯旋而归。看见木英走了过来,慧慈师太急忙向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她。师太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抱住木英。

待到情绪平复,师太放开双手,后退半部,伸出双手上下抚摸木英。她检查完木英的身体,看到木英没有受伤,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

木英看到师太关切的样子,身体旋转一圈,有点撒娇地说:“干娘,人家没事,您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师太,大少是神人,伤大少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木英身旁的陈大芬兴奋地替木英吹嘘。

“你们打鬼子的经过,我们已经听提前回来报信的战士说了。这次辛苦你了,你先回屋休息一会,回头我把饭菜给你端屋去。刘掌柜已经来了两天了,他要向你汇报收购金矿的事。我看你还是吃完饭再去见他。”师太恢复了原有的冷静。

木英听说刘掌柜已经在军粮谷等了两天,连忙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提前回来的张华安排投诚战士们的住宿问题。

撤离

吃过晚饭,疲惫的战士们刚刚躺到炕上就进入了梦乡。

木英简单地吃了点稀饭,就立刻召见在军粮谷等了两天的刘掌柜。

“大少,我刚才听说,您又打了大胜仗。听说一次消灭了四百多鬼子,还收编了一百多名伪军。真是恭喜您,您是连战连捷,而且又添人进口。现在您是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刘掌柜一见到木英高兴夸奖起来。

“这没什麽,一切都是战士靠鲜血和生命赢得的。当然这里也有你的功劳,你忙前跑后,也出了不少力。”木英听了微微一笑,谦虚地把功劳让给战士们。同时也对刘掌柜表示感谢。

刘掌柜听到木英的夸奖心里很是受用,忙面带喜色谦虚地说:“哪里?不说您是东家,就是一般打鬼子的人找到我,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他们。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再说,我也就是给您跑跑腿。真刀实枪地跟鬼子干,咱干不了,跑跑腿,干些力所能及的差事。”

陈大芬为刘掌柜和木英端上了茶水,木英看了看她说:“你也两天没睡觉了,先回去休息吧。”陈大芬忙说:“大少。我不累,您更辛苦,还是我侍候您吧。”

“快去,明天还有任务,这里让没有参加战斗的人侍候吧。”木英假装生气地命令陈大芬回去休息,她很心疼这个机灵活泼又有点风骚的小女人。

师太安排好战士走了进来,她见陈大芬暧昧的态度,生气地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大少。”陈大芬没看出眉眼,还想不走。

“快去,大少还有事情要和刘掌柜商量。”师太发火了。陈大芬不敢再停留,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门。

师太看了看刘掌柜,低声对木英说:“以后不能对她们太好了,不然会不好管教。”

“刘掌柜,收购金矿的事情办得怎麽样了?”木英赶紧转移话题询问起刘掌柜。

“大少,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都办好,金矿买下来了。开始时,金矿的孙掌柜把价钱抬得很高,后来在曹局长的说和下,他自动把价钱降了下来,最后咱们以很低的价钱收购过来。金矿附近有够二三百人住宿的房屋。虽然简陋一点,但住人没有问题。曹局长给咱们争取了一百条枪的伙会名额,咱们带枪过去可以说名正言顺。采石场的问题也谈妥了,地址选在北山。鱼子山的尉助锋帮助咱们购买了山地。老尉这人不错,北山一带的伙会都归他管,现在他手下有一万多人枪,在平谷也是说一不二的头面人物。到时候,咱把人马拉过去,只要不明着打出抗日旗号,他就能照应咱们。”刘掌柜详细地向木英汇报了购买金矿和开办采石场的经过。

“我们打算向北京撤退,先不到平谷了。”木英想了想,决定把最新决定告诉刘掌柜。

“大少,钱都给人家了,现在翻悔,钱可退不回钱来了。那咱们的钱,不是白花了吗?”刘掌柜一听急了,他心疼化出去的钱。

“咱买下金矿的目的就是为了藏身之用,花点钱没关系。你想过没有,这次咱们一下消灭了好几百鬼子,鬼子能善罢甘休吗?如果直接撤到平谷,早晚会被鬼子找到。到那时,我们就没有安身之处了。我们先撤到北京城,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开,鬼子就不会注意平谷这个秘密基地。这次到北京去前途如何还是个未知数,也许没有咱们的立身之处,这个据点还必须保留,预防在北京待不住时咱们还有个藏身之处。”木英微微一笑说,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这次打鬼子负伤的战士有三四十名,加上上次转移到刘掌柜那里的伤员,一共有四十多名伤员。大部队撤退时,也不好照顾他们,我想他们不能随大部队转移,还是把伤员转移到金矿养伤比较好。伤员就托付给刘掌柜照料,金矿也一起交给刘掌柜管理。”一旁没有说话的慧慈师太插嘴作了补充。

“大少,您放心,照顾好伤员没有问题,我也一定照料好生意。不过,您最好留下一些没受伤的战士,如果出现意外也好有个照应。这样,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刘掌柜担心只留下伤员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有四十几个伐木工人和咱们一起参加了战斗,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伐木场。我看就把他们安排到金矿。我再安排几个有经验的战士负责训练他们。你适当发给他们一些生活费,不过,最好不要安排他们干挖金子的苦活。挖金子的力气活,你另外招募一些工人去干。”

“大少,我看此地不可久留,我们最好明天就转移。我估计鬼子这两天会来这附近搜索,到那时再转移恐怕就晚了。”师太行事比较谨慎。

木英考虑一会对刘掌柜说:“刘掌柜,我看事不宜迟,伤员要连夜送走。这次缴获的武器和一部分鬼子军服也一起运走,所有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安排吧。我派汽车运送你们去金矿,估计明天一早汽车就会赶回来。”

负伤的战士被叫醒,必须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养伤。

战士们搀扶伤员上了汽车,挑选出的二十几名负责训练工人的战士们也爬上了汽车。木英原来打算让慧慈师太随伤员一起留下。可师太不放心木英,怕她管不好军队,坚决要跟在木英身边。木英想到有师太在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自己会感到心里踏实,就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汽车发动起来,四十几个工人和二十几个战士依依不舍地跟众人告别。看到汽车开出谷口,木英松了一口气。她不敢休息,立即召集张华、赵中军等人开会。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鬼子被我们消灭了将近一个大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到处寻找我们报仇。这里离咱们篾萝谷只有三十几里,虽然咱们转移的时候故意转了几个弯子,但我们不能保证鬼子找不到这里。因此,我们必修马上转移。至于转移的方向,我看就按原来的计划,到北京城去。只要我们到了北京,鬼子即使知道是我们干的,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赶赴北京。大家还有什麽想法,现在就提出来。”

这时,赵中军站起身说:“大少,我们到北京后住处还没有安排,我看是不是先派人到北京安排好住处。”

“住处我看就不用提前安排了。现在鬼子还不知道我们消灭这里的鬼子。前几天,鬼子提到的丰台秘密基地不是鬼子兵营,那里只有几个日本特务等待接应山本的女子特工队。只要咱们出其不意,就能轻而易举地占领那里。到那时,鬼子的基地就变成了我们的据点。”木英说出自己的打算。

“要是鬼子已经发觉了怎麽办?”赵中军心里还是不踏实。

“只要我们能暂时站住脚,我就可以联系到我的老上级。到那时,咱们就可以住进二十九军的兵营。即使鬼子发觉有变,也不敢到兵营里去找咱们算账。”张华刚要坐下,突然想起什麽,就又站直身体说:“大少,我现在担心的是刚刚收编的伪军,他们人数比较多,坏习惯也不少,我们对他们底细还没有摸清,万一在转移时发生哗变,就不好应付了。”

“经过几次战斗,老战士中许多人表现都很不错,咱们在撤退前把新老战士分散成四个小队,任命最近表现好的战士担任小队长。有小队长和骨干战士负责看管,那些新收编的伪军就不敢闹事,撤退时也不会出现混乱。”木英按父亲整训部队的方式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大家对木英的决定没有异议,众人分头进行准备。

天刚蒙蒙亮,只休息了三四个小时的战士们被叫醒了,战士站在兵营前排成几列。木英宣布男兵划分为两个中队,张华被任命为第一中队中队长,赵中军被任命为第二中队中队长,金娥、陈大芬分别被任命女子中队正、副队长。

张华、赵中军、金娥又分别宣布自己手下的小队长名单。战士们按着名单分别站在小队长身后。

队伍重新按小队排好队伍。木英开始讲话:“弟兄们,昨天的战斗,你们各个表现得都很勇敢,我们虽然牺牲了三十五个弟兄,也有三十几个弟兄受了伤,但我们消灭了四、五百鬼子。弟兄们,鬼子一定会寻找我们报仇,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吃完早饭后我们就要撤离这里。我们要赶到北京去,那里小鬼子正要进攻北京,那里是我们为国出力的地方,你们大家愿不愿意随我到北京去打小鬼子?”

“愿意,我们誓死追随大少。”战士们振臂高呼。

转移

“大少,那个日本女人您打算怎样处置?”“儿马蛋子”手里端着饭碗向木英请示。

“哪个日本女人?”木英被“儿马蛋子”问愣了。

“就是前几天您让我看押的哪个日本女人。”木英突然想起雪子还被关押在一个山洞里。

“你说的是雪子吧?”

“对,对,就是雪子。”“儿马蛋子”连忙说。木英因为“儿马蛋子”表现出来的对鬼子的仇恨才命令他看押雪子。她对“儿马蛋子”说:“我知道你仇恨日本人。但作为男人,我们不能杀死手无寸铁的女人。雪子虽然是一个顽固的日本女人,但她没有亲手杀害过中国人,我们不能杀死她。”

“您说不杀她?那,您的意思是放了她?”“儿马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能放她。把她放走,她可能会向鬼子报告我们的行踪。那样一来,我们就被动了。还是先关着她吧。一切就看她的命运如何。如果她命不该死,咱们撤退后鬼子就会救出她。”木英想了想,觉得不能马上放了雪子。雪子的顽固,她已经领教过了,放了她,她就会立刻报告鬼子。

“大男人何必为难一个女人,你不要在意一个女人。以后有很多鬼子让你杀。快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就要转移了。你打仗很勇敢,今天又被任命当小队长,以后要好好打鬼子。”木英看到“儿马蛋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宽慰他不要为难雪子。

见“儿马蛋子”心情低落地转身要走,木英又说:“我看你给雪子送点干粮去。对了,你要多送去一点,要够她吃几天,最终会不会有人救她,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记住千万不要为难她。”

“儿马蛋子”转身去给雪子送干粮。

部队马上就要转移了,木英和张华、赵中军、金娥在一起商量撤退时要注意的细节。这时,有两个小队长跑了进来,向木英反映情况。

“大少,我们小队有两个新投诚的战士找到我,他们不想跟随部队一起转移。他们说: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们只想回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们小队也有三个战士找我,他们也不想跟部队转移。大少,您看咱们咋安排他们?”两名小队长回报的情况基本一致。

前前后后有十几个战士提出想回家种地。一种不稳定情绪在队伍中再次滋生,木英不敢掉以轻心。如何安置这些人,中层干部中出现了分歧。

“大少,当兵不是住旅店,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就按军规处罚他们。我看这些人就是想继续给鬼子当走狗。我们如果让他们要离开部队,他们不会回家种地,肯定会重新投靠鬼子。谁要是再想离开部队,就是还想当汉奸,对待汉奸就不能手软,我看就地枪毙好了,留下他们也是祸害。”张华身为正统军人首先表现出强硬态度。

“我也当过伪军,弟兄们当伪军也是生活所迫,谁愿意真心给鬼子干事,谁愿意眼睁睁看着鬼子残杀无辜的百姓。他们也是没办法,家里有父母、妻儿,他们能不管吗?家里有几辈人积攒下的家产、田地,他们能丢下祖宗的基业不顾吗?大家都是普通人,为了父母、妻儿,他们不得不留在鬼子的地盘,为了能照顾好父母、妻儿,他们才不得不当伪军;为了保住家产,他们不得已才当了伪军。你们想想,他们的家业往往是几辈子人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让他们舍弃不管,他们能甘心吗?留人留不住心,既然他们的心思不在这里,我看就让他们走吧。张队长说按军法处置他们,我觉得不妥。一是他们跟随咱打过鬼子,咱们不能卸磨杀驴。二是,都是中国人,谁又忍心向他们开枪。三是,他们确实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咱们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怎麽办。再有,法不责众,难道我们杀了所有想走的人吗?我看还是让他们走吧。”伪军出身的赵中军却不同一张华处理意见,他分析了伪军的为难心理,想说服大家,放过想走的伪军。

张华对赵忠君似乎始终抱有偏见,这几天,总是不愿搭理他。他见赵忠君反对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他不高兴地反驳说:“你是在狡辩,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谁家没有田地、家产?如果都放不下父母、妻儿,是不是大家都留下当汉奸?如果都去当汉奸,中国不就亡国了吗?你是不是也想走?我看当过汉奸的每一个好玩意。大少!既然他们都想走,我看就让他们走吧。我就不信,缺了他们,咱们还不打鬼子了。”

“你他妈的血口喷人,谁想当汉奸,我姓赵的要有贰心,就不得好死。姓张的,你要是信不过老子,干脆一枪蹦了我。”赵中军急了,把手枪往张华面前一推,怒目圆睁瞪视张华着他。最后两次都参与歼灭鬼子的战斗,赵中军在弟兄们中已经建立起很高的威望,他不再忍让张华。

张华站起来刚翻脸,见木英面露不悦之色,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连忙黑沉着脸又坐了下去,没有接赵中军的话茬。但他顾于情面不肯认错,他把头扭向一边低声嘟囔说:“没有贰心?没贰心,你为啥替那帮逃兵说话?”

“大少,我姓赵是啥样的人,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替想走的人说话,我是就事论事,咱们不能做无情寡义的人。”赵中军也不想把事情搞僵。

师太关心的是木英的利益和安危,她不想看到战士们特别是中层干部出现矛盾和不团结。如果出现分裂,木英的地位就会动摇,安全也会受到威胁。她看了看木英说:“我看,大家都是好兄弟,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对于不想跟我们走的战士,我们看还是放他们走。赵队长说得对,既然留人留不住心,干脆就让他们走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离队。一是,他们现在离队,如果被鬼子捉住,就可能暴露我们的行动目标,那样我们就危险了。二是,鬼子被我们消灭了那麽多人,肯定会恼羞成怒,鬼子的报复是残忍的,那些弟兄如果现在离队,就可能被鬼子捉住。到那时,鬼子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我看先把他们带到北京,等风头过去,再多给他们路费,让他们自己回家。”木英十分尊重师太的意见,她对众人说:“我看师太的意见十分正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按师太的话去做。现带上那些人,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他们走。咱们也不用再争了,我看召集队伍,马上出发。”

木英为转移时不出现意外,也是绞尽脑汁。她想起父亲为了收买人心和安定部队经常会说一些大话、谎话来欺骗战士们。于是她在金娥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金娥茫然地看了看她,不明白木英的意图。木英拍了她一下,低声命令道:“快去。”金娥向谷口跑去。

战士整装待发,木英站在队列前面看了看战士们说:“弟兄们,我们马上就要进北京城了,哪里有洋楼,有大马路,还有数不清的漂亮女学生。咱们到了那里,就能成为正规军。到那时,领的是白花花的大洋,吃的是洋米洋面,住的洋房,坐的是汽车。”说到这里木英停顿了一会,脸上表现出惋惜的样子说:“听说,有些弟兄舍不得家里一亩三分地,舍不得老婆孩子。既然这些弟兄不想跟我进北京城,不想见见世面,不想过过城里人的好日子,我也不能勉强他们,不愿意跟我走的,回头就自己回家吧。好了,想回家的把枪放下,站到西边去。”慧慈师太几个刚刚开过会的人不解地望着木英。木英假意没有看到,开始催促:“不愿进城的弟兄,快点到西边集合。部队马上就要转移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移动,可能有人被木英描绘的前景所打动,到西边集合的战士不像汇报时说的那样有十几个人,只有六个人。其中的一个战士向前走几步期期艾艾对木英说:“大少!我不是不想跟您去过好日子,实在是家里离不开我,等我老娘死后,我一定去找您。”

“好了好了,你有孝心就行了。回家后,好好孝敬老娘,好好过日子。”木英挥挥手表现得很不客气。慧慈师太捅了捅张华,示意他出头阻止木英。张华明白师太的意思,上起两步对木英说:“大少,谁家没有父母妻儿,如果都想着自己,中国不是要亡国了吗?我看不能让他们走,他们要是向鬼子汇报咱们的行踪,那咱们就有麻烦了。”

“张队长,我们决不会出卖你们,您就放心吧。”站在西边的战士一听赶忙一起解释。

“他奶奶的,老子信不过你们。我看你们是想回去继续给鬼子当走狗去。我看都拉出去毙了算了。”张华高声骂了起来。

“大少,我们决不会再给鬼子办事,您可不能枪毙我们。”几个士兵一听以为上了圈套,吓得连忙向木英跪下求饶道:

“您先下去。”木英冲张华挥挥手,命令他退到后边。

“我齐大少什麽时候说话不算数?既然答应放你们走,就一定放你们走。不过,既然张队长对你们有看法,为了大多数弟兄的安危,你们几个也要委屈一下。弟兄们转移后,你们先不要出军粮谷,等弟兄们撤走两天后,你们才能自由行动。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咱们是先君子后小人。”木英转身对那几个士兵说了对他们的安排和要求。

“大少,我们决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既然您让我们在军粮谷多待几天,我们一定照办。”那几个弟兄没有了性命之忧,连忙表态表示绝不当汉奸,表示一定按要求照办。

这时,金娥从谷口方向急匆匆赶来,她趴木英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木英假意听不清楚大声说:“有什麽事大声说。”

“大少,据留在篾箩谷附近侦查人员报告,大队鬼子向军粮谷方向开进,可能是冲我们来的。现在鬼子距离军粮谷还有五六里地。我们还是快点转移吧。”金娥按事先安排,表演起来。

“你怎麽知道鬼子是冲军粮谷来的?”木英假戏真做,反问金娥情报的来源。

“据侦查人员说,鬼子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逗留,而是直接奔军粮谷方向赶来。”早有准备的金娥简洁地做了回答。

“大家听到了,鬼子马上就要来了。咱们今天没有兴趣跟鬼子玩。咱们要进北京吃香的喝辣得去了。弟兄们你们马上上车。”木英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几位兄弟!既然你们决定留下,那就委屈你们一下,你们先到兵营里再多待两天。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擅自提前出谷,死伤自负。告诉你们,我会留下几个弟兄在谷外监视你们的行动。好了,你们先进兵营吧。”说完,木英命人把站在西边的几个弟兄关进营房。

几个原本想留下来的弟兄,听到金娥说鬼子大队人马就要到军粮谷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他们明白报复心强的鬼子如果捉到自己几个人,几个人恐怕会丢掉性命。几个人暗中商量,觉得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军粮谷这个是非之地。后来一听木英会派人在谷外派人监视自己,几个人一下慌了神。他们清楚如果这样留在军粮谷,小命肯定难保。几个人连忙上前几步对木英说:“大少,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我们决定跟您到北京去打鬼子。”

“你们不是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吗?我看还是不要勉强了。”木英假装同情地劝他们留下。

几个弟兄头脑反应也比较快,他们清楚如果不能说服木英,自己的小命就算丢了一半。连忙说:“刚才张队长说的对。如果都只顾自己的小家,谁去打鬼子?如果都不打鬼子,中国不是要亡国了吗?我们哥几个决定了,还是先顾国家后顾小家。男儿就要志在四方,就要保家卫国。”几个想早点脱离险境的人为了打动木英,什麽好听的话都敢说,什麽激昂的词句都敢用,结果把准备上车弟兄们说的群情激奋,士气高涨,几个人成了鼓舞士气的宣传员。

木英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心中暗自高兴。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她表情严肃地对几个人说:“你们几个要想好了。部队不是旅店,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旦决定留下来,以后就不能随便离队。如果再想离队回家,就是逃兵。逃兵是要按军法处罚的。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

几个人一边表示衷心,一边跑回自己的小队中。木英看到自己的阴谋得逞,心中暗自高兴,师太几个不明真相的人一见事情出现了意外转机,还以为是上天在帮木英的忙,心里也是万分高兴。

“大少,吉人自有天助,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顺利解决了,这要是在别的部队,不恨恨惩罚一番,恐怕很难稳定军心。”张华走到木英跟前表示祝贺。

“大少就是神人,什麽时候都会化险为夷,都会遇难呈祥。”木英身旁的陈大芬更加佩服木英。

“大少,我看还是让弟兄快点上车转移吧?鬼子可能快要赶到了。”张华和师太催促木英赶紧撤退。

金娥刚要张嘴解释这一切都是木英编造的谎言。被木英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连忙闭住了嘴,转身指挥女兵上车。

战士登上了五辆汽车。汽车马达轰鸣等待出发的号令。这时,一个战士跳下汽车,跑到赵中军面前慌忙汇报说:“队长,我们小队长不见了。”

“他什麽时候不见的?”赵中军急忙问到。

“吃饭的时候,我们队长跟大少说了几句话,就提着干粮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大少派他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大少,您是不是派‘儿马蛋子’执行其他任务去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归队。”赵中军一听连忙向木英说明情况。

木英心里很诧异,吃饭的时候,‘儿马蛋子’去给雪子送干粮,按理,他早就应该回来了。

部队刚刚稳定下来,不能因为“儿马蛋子”而影响战士们的情绪。木英对赵中军说:“赵队长,‘儿马蛋子’另有任务,你们不用再管他,你去跟弟兄解释一下,千万不要让他们引起误会。”

木英想到“儿马蛋子”被自己派去雪子那里,他会不会趁机杀死雪子。想了想,木英决定到雪子那里去看一看。

木英带领师太和几个女兵来到关押雪子的山洞。到那里一看,山洞的铁门被铁锁紧紧锁着,一看就知道“儿马蛋子”不可能在这里。木英自己知道鬼子并没有向军粮谷开进,她并不急于转移,她想看看雪子。木英让师太打开铁锁。铁门被打开,木英走进光线暗淡的山洞,借助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她看到雪子惊慌失措地蜷缩在地上,雪子惊恐地看着众人。木英走到雪子面前,看到她身上穿着一套鬼子军服,上身的衣服不知是有意还是因为没有扣子,衣襟完全敞开着,雪白高耸的乳房在衣襟的遮掩下时隐时现。雪子看木英走进来慌忙用中国话说:“我不是军人,你们不能杀我。”

“谁说我们要杀你?”木英看了看她反问道。

雪子从木英的口气中听出她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脸上露出了喜色。她故意移动了一下身体,雪白的乳房一下完全暴露在木英面前。她的姿势透出一种诱人魅力。陈大芬看到她的样子,害怕木英经受不住雪子的引诱,连忙上前几步,挡在木英前面,用脚狠狠踢了她一脚骂道:“都他妈什麽时候?你还想勾引人。告诉你大少有的是女人,那个女人都比你强一百倍。留着你的臭肉孝敬鬼子吧。我们大少才不希罕。”说完拽住木英的胳膊就向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大少,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弟兄们恐怕都等着急了。”雪子在后边喊叫着:“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走出山洞,木英对陈大芬说:“你在铁门写几个字,告诉进谷的人,这里关押着人。我看了山洞里的干粮和水,足够雪子吃半个月的。如果有人进山谷,一定会把她放出去。”陈大芬对木英说:“大少,您真心善,我看小鬼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好人。”说完不情愿地在包中找出一块黑墨,用吐沫润了润,在铁门上写下了“这里有日本女人”几个字。

“你们喊一喊‘儿马蛋子’。”木英以为“儿马蛋子”是因为她阻止他杀死雪子,而故意躲藏起来,就命令女兵们喊叫他,希望能把他叫出来。

女兵们的建立的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许久许久,也没有听到“儿马蛋子”的回答。

回到汽车旁边,张华等人正焦急地等着木英。他们看到木英连忙说:“大少,我也问过看守谷口的弟兄,他们没有看到他出去。我看他是有意躲起来了。没想到这小子平时表现不错,打仗也勇敢,可到了关键时刻,就当了逃兵。大少,不能再耽搁了,鬼子恐怕就要赶来了,为了弟兄们的安全,我看还是快点转移吧。”赵中军也上前催促木英:“大少,‘儿马蛋子’这个人我多少了解一点,他这个人很讲义气,又十分仇恨鬼子。我想他即使回家,也不会出卖我们。我看咱们不要管他了,还是撤退要紧。”

“你们多疑了,实话告诉你们,‘儿马蛋子’被派出去执行特殊任务。为了保密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向战士们解释一下。不要因为他影响了大家的情绪。时间不早了,部队马上转移。”木英不想点破自己谎报军情,同时她也觉得“儿马蛋子”却是不会出卖弟兄们,但为了不影响部队的士气,她只得撒谎欺骗大家。

“哪!你为啥还要让女兵喊叫‘儿马蛋子’?”

“我自有安排,以后你们就会明白。”木英没有心思再敷衍大家,利用权威把此事代过。

七七事变以后,鬼子经古北口不断向北平增兵,通往北平的方向经常有满载鬼子的汽车经过。身穿鬼子军服的战士们乘坐的汽车不仅没有受到沿途鬼子据点的拦截盘查,还不断受到据点里鬼子们的欢迎。

据点里的鬼子兵看到汽车过来,站在炮楼上高声喊叫一些“打进北平,占领华北”的口号。木英怕被据点里的鬼子看出破绽,命令学过一段日语的女兵们在靠近鬼子据点时简单地回应几句日本话。汽车也不敢在据点附近停留,往往是看到鬼子据点,汽车一加油,在鬼子的嚎叫声中呼啸而过。

汽车启动后,女兵们由于技术不熟练,汽车行进的速度比较缓慢,后来看到车上战士们兴奋异常,司机们也受到感染,紧张的情绪一放松,不再手忙脚乱,技术变得熟练起来,汽车行驶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木英乘坐在第一辆汽车上的副驾驶位置上,想起在篾箩谷第一次开汽车的经历,木英心里十分不服气,她觉得那次失败完全是由于自己心情紧张造成的,如果当时她当时情绪放松一些,如果不是陈大芬的干扰,已经启动的汽车不会掉进河里。木英坐在司机旁边,不停地询问汽车的构造和驾驶的技巧,搞得驾驶汽车的女兵心情十分紧张,几次差点把汽车开到沟里。

“你他妈的紧张什麽?老子又不会吃了你,好好开。”

木英一见越骂司机越慌乱,不敢再打搅司机,坐在旁边注意女司机的动作。时间一长,她看出了一些开车的门道。

“停车!快停车!”过了两处据点,木英终于按耐不住试一试的心情,她命令司机把汽车停下。

“你下来!”汽车停稳,木英也从副驾驶的位置跳了下来,绕到司机旁边,命令司机下车。

跟在后面的几辆汽车见第一辆突然停下,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也都停了下来,坐在第二辆汽车上的张华赶忙也跳下汽车跑不来到木英跟前:“大少,有什麽事情,怎麽不走了?”

木英不好意思说是由于她想学开汽车才要交换了位置,毕竟此时处在紧张的转移途中,前面重要要道还有鬼子的据点。她讪讪地一笑,指着女司机说:“她有些紧张,我替她开一会汽车。让她休息一会,放松放松情绪。”

“大少,没想到您还会开汽车,我发现好像没有您不会的玩意。”张华不知道木英在篾箩谷把汽车开进河里经过,他佩服地看了木英一眼,表示由衷的钦佩。

“哪里?哪里?我也只开过一次。”木英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完爬上了驾驶室。张华也回到第二辆汽车上。

跟随木英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陈大芬看到木英又要开车,紧张地扒在车窗上对木英说:“大少,汽车这家伙很难伺候,您还是不要动它了。回头别再开沟里去。车上可还坐着几十号人呢。”

“乌鸦嘴,不会说点吉利话。一个破车难不住你大少。上次要不是你在旁边捣乱,汽车也不会掉河里。这里离鬼子据点比较远,让车上的战士们下车方便方便,你也不要跟在车上。看你那点胆子,回头又跟我抢方向盘。”

战士们跳下了汽车。陈大芬没听木英的话,和女司机一起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木英松开汽车的手刹,汽车画着龙向前移动,下车的战士们紧张地看着汽车向远处开去。开出去两三里地,木英慢慢掌握了方向盘的自由度,汽车能够平稳地前行。

掉转车头汽车回到战士身旁,木英兴奋地把头伸出窗对战士喊道:“弟兄们,快点上车啦。”木英驾驶满载战士的汽车冲向北平方向。

汽车驶出军粮谷,喧闹的山谷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战士们没找到的“儿马担子”正躲在谷底两块巨石之间缝隙间。今天,他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去与留;义气与女人,到底选择哪一个,不断折磨着他心灵。想起女人,雪子雪白的身体和柔情面容浮现在他眼前,一股暖流油然而生。他想起了与雪子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原来,占领军粮谷后,其他鬼子都被战士们解决掉了。本来雪子是由女兵们看押的,可女兵们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鬼子为了把她们训练成无耻的性工具而进行的训练。女兵们都不愿意看押她。木英和师太商量后决定改由男兵看押。选择看押人选时,对鬼子表现出无比仇恨的“儿马蛋子”成了第一人选。雪子也由兵营里关入了一个小山洞。平时,“儿马蛋子”每天负责雪子的饮食。开始时,仇恨鬼子的“儿马蛋子”也没有太多地注意雪子,每次把饭菜放在地上就马上离开。从来不多看雪子一眼。

雪子自从被女兵们看押起来,就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兵对她的仇视,她唯一的本钱就是女色和身体,而这些本钱却无法对女人起到作用。正在绝望之时,她被关押到山洞,虽然这里的条件无法和兵营相比,但她看到看押的人员改成了男人,一丝希望又重新燃起。

看到“儿马蛋子”公事公办从来也不正眼看她,她没有灰心,她相信自己的本钱与勾引男人的技巧。她已经想好勾引“儿马蛋子”的办法。当晚,“儿马蛋子”又公事公办地打开铁门走进山洞,他没有注意雪子,放下饭菜,准备收拾好中午的碗筷后就离开山洞。这时,他突然听到雪子传出一阵痛苦压抑的呻吟声。“儿马蛋子”提起手中的马灯照向雪子,他看到雪子的身体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嘴里发出呻吟声。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雪子的身前。这时的雪子似乎有意克制痛苦的折磨,身体不再大幅度的翻滚,只是蜷缩着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儿马蛋子”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雪子上衣的纽扣全部嘣掉,雪白的乳房暴露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雪子没系裤带的裤子早已在翻滚时被蹬到了大腿弯下,雪白浑圆的屁股明晃晃的露在“儿马蛋子”眼前。二十出头的“儿马蛋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女人的身体。平时经常听老兵们说女人身体的特征和性事的美妙,他也经常在春梦中梦到女人,蒙中的女人也能在睡梦中帮他释放能量。但每一次女人的身子都有所不同的,有时是这样,有时是那样。不知道女人身体到底是什麽样的他,第一次看清了女人的身体,他的血脉开始喷张,下身也肿胀起来。

“儿马蛋子”为了掩饰下身的尴尬,佝偻起身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雪子的身子。他忘了雪子的身份,有些紧张地对雪子说:“你,你,你怎麽了?”

雪子似乎很勉强地用手臂支撑起身子,身体平躺着,头扭向“儿马蛋子”,脸蛋红扑扑的。这样一来,女人所有的私密处完全清楚地暴露在“儿马蛋子”的面前。雪子挂着泪珠的俏脸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她语带颤音地说:“我可能着凉了,肚子很痛。”

“我,我,我给你找人看看病?”“儿马蛋子”努力掩盖他的慌乱,用少有的温柔紧张地询问雪子。

儿马蛋儿子

“不用!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哎呦”雪子疼痛哀叫一声,急忙用双手分开早已敞开的衣襟,然后双手用力的揉搓腹部,高耸的乳房随着手势一耸一耸地晃动,双腿也一张一合地绞动。“儿马蛋子”的心脏似乎快要停止了跳动,紧张地盯着雪子的双手。雪子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她轻声地对“儿马蛋子”说:“不用找医生,只要揉一揉就好了。”她假意害羞地对“儿马蛋子”说:“你能帮我吗?”“儿马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帮助雪子。雪子又“哎呀”一声,连忙对“儿马蛋子”说:“快,快。帮我揉揉肚子”。

“儿马蛋子”慢慢蹲下身体,双手不知所措的轻轻放在雪子的肚皮上不知如何动作。雪子抓住他的双手用力地移动起来,“儿马蛋子”双手开始灵活起来,在雪子小手的牵引下揉遍了小腹、乳房、长满浓密耻毛的下体。雪子的身体变得柔软起来,她突然“哎呀”一声,抬起上身紧紧用双手抱住“儿马蛋子”。

就这样“儿马蛋子”与雪子有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第一次与女人发生了亲密的性接触。在随后的几天,雪子施展手段,充分表现了女人温柔的一面。每次“儿马蛋子”一进山洞,雪子就主动迎上前去,就像日本女人迎接自己的丈夫一样,恭敬而又充满性的诱惑。她每次都会主动挑起“儿马蛋子”的情欲,然后欲迎还拒,等待“儿马蛋子”的征服,她充分施展床上技巧,让“儿马蛋子”每次都会体验到男人征服女人的快乐。完成性事,雪子会温柔地依偎在“儿马蛋子”的怀里,像一个得到满足的妻子一样,不停地赞美他身体的雄壮,赞美他力量的强大。同时还会不停用嘴喂食“儿马蛋子”、伺候他、恭维他。

日本的文化许多地方都得到中国文化的传承,日本女人更懂得怎样讨好自己的丈夫,雪子不断引导“儿马蛋子”去憧憬未来,然后她会按照“儿马蛋子”的梦想,提出实现目标的方法。当她知道“儿马蛋子”像普通农民一样希望攒下钱后买上几百亩地过那种与世无争的自在生活时,雪子会说自己在奉天存有一笔不小存款,只要“儿马蛋子”能带她离开这里,她就会取出钱,然后替他买下很多良田,两人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当知道“儿马蛋子”希望他的妻子能够给他多生几个儿子时,雪子就会说她会替他生很多男孩,并向“儿马蛋子”描述每个男孩的可爱模样。

短短的时间,“儿马蛋子”不仅在雪子身上既感受到了女人性事的快乐,也体会到由女人无比崇敬带来的自豪感。“儿马蛋子”越来越迷恋雪子,这种迷恋已经不再单纯身体的迷恋,而变成了一种精神的依恋,准确地说她爱上了雪子。

随木英征战篾箩谷时,“儿马蛋子”面对鬼子也产生过自责,他有了一种负罪感。为了自赎,他冲锋在前,想用多杀鬼子减少罪恶感,当时他确实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回到军粮谷他没敢去见雪子,他也想就此忘掉这个女人。可当他听到部队马上就要转移时,他又忍不住关心起雪子的安危,当他控制不住自己,向木英提起雪子时,他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当听到不杀雪子时,他高兴得差一点蹦了起来;当听到雪子只能靠运气决定生死时,他似乎又感掉进冰窖一样浑身发冷;当听到让他给雪子送干粮时,他又看到了希望。他从伙房偷偷拿去够雪子吃半个月的干粮,他不想这个给他带来梦想的女人死去。

两天不见,两个人一见面立刻变得疯狂起来,雪子的疯狂是为了让“儿马蛋子”早点带自己走;“儿马蛋子”的疯狂是因为从此天各一方永无见面机会了。临走前,“儿马蛋子”还是忍不住告诉雪子部队马上就要转移的消息。雪子听到她要完全靠运气决定生死时,她抱住“儿马蛋子”低声哭诉:“这里地势偏僻,即使有人进山谷,也不会发现这里。我肯定会死在这里。”雪子深知“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法宝,她比那些女人更懂得男人的心,她哭泣一会,推开“儿马蛋子”以一种诀别的语调说:“你走吧!不要管我。我注定是要死的人,今生不能与你成夫妻,来生一定做你的妻子。”

“不,不,你不会死,一定会有人来救你。”“儿马蛋子”深情地抱住雪子。

“有人能来救我,又能怎麽样?离开了你,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麽意思。没有你,我不可能活下去的。不过,你放心,我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在我死后,你还能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雪子说完把“儿马蛋子”推出了山洞。

雪子相信她自己的演技,她相信“儿马蛋子”不会留下她不管。当木英等人来到山洞时,雪子还以为是“儿马蛋子”前来救她。所以她故意不动声色,却把衣襟敞开,她要用自己的肉体再次好好犒赏一下被他彻底征服的“儿马蛋子”。当她看到进洞的是木英等人时,她感到了一种绝望。她当时也想用美色征服木英,但陈大芬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被雪子推离山洞,“儿马蛋子”像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到谷底,满脑子都是雪子的影子,他痛苦地躺在两块巨石的夹缝中,他要安静地想一想,他不想离开给他新生的大少,但他更舍不得离开心爱的雪子。躺在石逢中,他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无法取舍,抉择的痛苦深深折磨着他的心灵。当山谷里传来女兵呼叫他的声音时,没有最后做出决定的他,没有勇气钻出石缝。当呼喊声渐渐消失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实际上已经选择了雪子,他已经失去了回到部队的机会。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痛苦地将脑袋撞在山石上。肉体的刺痛使他清醒过来,既然选择了雪子,就安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与雪子一起快乐地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打鬼子的事情就留给别人去做吧,中国这麽大,也不缺他一个人。

军粮谷变得安静了,“儿马蛋子“钻出山缝,他小心的看看四周确实已经没有了士兵,才快步跑到关押雪子的山洞。已经绝望的雪子被抱在怀里时,她疯狂的亲吻“儿马蛋子”,嘴里不停地说着赞美的词句,不停地说着永不离弃的誓言,身体也疯狂地缠绕着“儿马蛋子”,两个人的衣服在扭动中脱离身体,雪子用丰满的肉体挑逗、刺激、满足着“儿马蛋子”。

从来没有的满足让“儿马蛋子”感到了他自己的力量。他开始被他自己感动了,他被能为爱而放弃一切所感动,他为能拯救了全心依靠他的女人而感动,他也为能有勇气做出正确抉择而感动。他暗下决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让这个女人快乐、幸福。

不敢在军粮谷久待,“儿马蛋子”带着雪子躲到了一个小村庄,看到村民惊恐的样子,“儿马蛋子”才意识到两个人身上的鬼子制服太显眼了,他独自到镇上买了两身百姓的服装,与雪子离开村子后马上换了衣服,两个人打扮成了一对夫妻。

当晚,两个人投宿在一个小镇的旅馆中,“儿马蛋子”打开随身的包裹,拿出上次战斗缴获的钱物,他骄傲地向雪子讲述他怎样痛杀鬼子,战斗时怎样勇敢。并将一枚缴获的日本怀表递给雪子,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他没有注意到雪子仇视的目光,完全沉浸自我陶醉中。他没想到此时脱离了危险的雪子正在思索如何把他交给日本人。

雪子十分赞成“儿马蛋子”回辽西老家的决定,不断催促他快点赶路。“儿马蛋子”还以为雪子急于回家和他成亲,一路上不停亲吻雪子,他为意外得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而高兴。

第二天,“儿马蛋子”有意远离鬼子把守的地方,宁可多走弯路也要躲开鬼子。雪子不停地劝解“儿马蛋子”不要多走弯路。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儿马蛋子”终于听从雪子的建议,不再躲避鬼子。在几个鬼子把守的地方,都没有出现意外,“儿马蛋子”放松了警惕。

中午时,在一个有鬼子驻守的村庄里,对面过来一队巡逻的鬼子兵。“儿马蛋子”已经与鬼子擦肩而过,可后面的雪子突然低声地用日语向身边的鬼子报了警。鬼子立刻围住了“儿马蛋子”和雪子,不等他解释,就被带到了宪兵队。不明就里的“儿马蛋子”还在抵赖,雪子早已向日本人交待了她的身份和“儿马蛋子”的底细。

鬼子宪兵从“儿马蛋子”随身的包裹里搜出篾箩谷阵亡鬼子的遗物。正在寻找篾箩谷真凶的鬼子一位捉到了一条大鱼,不敢怠慢,立刻向关东军总部作了汇报。没有审讯,“儿马蛋子”被押送到北马各庄的鬼子据点。小小的北马各庄据点驻满了鬼子兵,人满为患,炮楼的第一层变成了临时审讯室。鬼子不想浪费时间,“儿马蛋子”一到,就先遭受一顿酷刑。几个经验丰富的鬼子折磨一遍“儿马蛋子”后才开始正式提审他。

“儿马蛋子”还在为雪子担心,他清楚他自己并不了解多少齐大少的底细,部队的事情也知之甚少,所以他不想隐瞒。他觉得既然已经离开了部队,别人的事情就顾不得了,还是多为自己和雪子考虑为好。所以他不打算隐瞒什麽,只要鬼子放过他和雪子就行,他就准备实话实说。鬼子审讯时,“儿马蛋子”提出只要放过他和雪子,他就把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鬼子。鬼子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儿马蛋子”从进驻军粮谷开始,讲述了他的经历和亲身参加的战斗。当然他没有讲他第一个站出来杀死鬼子俘虏的事情。当即将讲到在炮楼地下埋藏炸药时,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墙角的地下,发现地上的石板没有被移动过,一段指头长短的导火索很不明显地露在石板缝隙间。他想到应该留点后手,眼珠一转,这一段也被隐瞒了下来。

鬼子不敢相信进展这麽顺利,“儿马蛋子”讲述的水淹鬼子中队,水淹野口大队的经过与鬼子的掌握的情况完全吻合。几个鬼子心细若狂地向躲在办公室的山下近夫少将作了详细汇报。山下近夫看了报告说:“那个支那人还没有真正屈服,他隐瞒了那个齐大少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讲这位神秘大少指挥的细节,他也没有告诉你伤员转移的地点或者转移的具体方位。你们要先摧毁他意志,不然他不会告诉你有用的情报。你们可以在雪子身上想想办法,雪子虽然是日本人,但毕竟是慰安妇。”

负责审讯的鬼子立刻明白长官的意图,转身准备进行第二轮审讯。等在屋外的几个随军记者围住负责审讯的军官,向他询问此次事件的真相。鬼子军官把责任推到了山下近夫的身上,记者们立刻涌进了山下近夫的办公室。

天色黯淡下来,炮楼上的几十个鬼子下楼到外边吃晚饭。

“儿马蛋子”看了看看押他的两个鬼子兵,焦急地等待命运的裁决。外边安静下来,明亮的马灯悬挂在中间的柱子上,住在炮楼上的鬼子又回到了炮楼上,第一层炮楼的床铺还空空如野,几个鬼子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这时,负责审讯的鬼子走了进来,他走到“儿马蛋子”身边愤怒骂道:“你地,撒谎地干活。”说完不等“二马蛋子”反驳,一挥手雪子被鬼子带了进来,随后外面的几个鬼子也涌进来。

“雪子!他们没有打你吧?都怪我无能,让你受委屈了!”看到雪子,儿马蛋子上下打量着她,很担心她也像自己一样遭受酷刑。

“哼!”雪子只是气恼地“哼”了一声,眼睛连看也没有看儿马蛋子一眼。

“雪子!是我连累了你,是我没有本事保护你,都怪我!”儿马蛋子以为雪子在怨恨自己无能,连连自责地说。他想上前安慰雪子,可双臂被鬼子兵架住了。

鬼子军官一挥手,雪子就被鬼子兵们推到床铺上。

“你们要干吗?他是我媳妇,你们不能祸害她?”儿马蛋子以前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他一边想挣脱束缚,一边高声叫喊。

“她不是中国人,她是你们日本人,你们不能糟蹋她!”见日本兵并没有停手,儿马蛋子以为他们听不懂中国话,急中生智又高声喊道:

“她不是中国‘花姑娘’她是你们日本‘花姑娘’,你们不能操你们自己人!”

除了负责架住儿马蛋子的两个鬼子兵,没有人搭理儿马蛋子。鬼子兵们很专业地挑开了雪子衣服的纽扣,衣服随之也麻利地被剥离了身体,雪子早已一丝不挂地平躺在床上。

“儿马蛋子”看不清雪子的表情,他拖着两个鬼子愤怒地向前跨了一步,负责警戒的鬼子立刻将刺刀对准了他的胸膛。

“嗯!”随着雪子轻轻的一声闷“哼”,儿马蛋子知道自己的女人已经被鬼子进入了,“绿帽子”被戴上了,自己的媳妇被奸污了,他的心里开始滴血,他后悔扔掉了武器,他后悔无力保护他的女人。鬼子们脱掉衣服排队等待与雪子交合。儿马蛋子闭上眼睛狠狠地摇着自己的嘴唇,无力的幌着脑袋。

闭上眼睛的“儿马蛋子”听到雪子高声地喊叫着,还以为雪子是因为痛苦而叫喊。他却不知道雪子是为了满足她的帝国军人而有意发出的*声。“儿马蛋子”只不过因为心境的变化而分不清而以。

雪子的叫声停止了,“儿马蛋子”痛苦地睁开眼睛,他看到鬼子兵们早已穿好衣服。一个鬼子少将威严地站在门口,鬼子兵们恭敬地站到炮楼四周。雪子一丝不挂平躺在床铺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山下近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儿马蛋子”面前,他傲慢地对“儿马蛋子”说:“你地,老实地回答问题,这个女人就是你地。”

此时“儿马蛋子”已经心如死灰,“杀父夺妻之恨”如果不报,作为男人是没有脸面苟活于世的。山下近夫的话没有打动他的心,一个当众被奸污的女人还有何脸面存活在世上,他下定决心先杀死面前的鬼子军官,再与心爱的女人一起自尽。

“儿马蛋子”刚要上前拼命,躺在床上的雪子突然抬起光溜溜的身子,高傲地对“儿马蛋子”骂道:“支那猪,我的身体是为大日本军人服务的,你休想想再碰我的身体。”为了向同胞表示自己的决心,说完还轻蔑地吐了“儿马蛋子”一口吐沫。

已经绝望的“儿马蛋子”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转。他为之抛弃一切的女人背叛了他,他引以为骄傲的抉择遭到了无情的蹂躏,男人的尊严也遭到了残暴的践踏。他愤怒地冲上前去,伸手给了雪子两个耳光,雪子大声地咒骂他。

刚刚得到满足的鬼子们兵刚要上前帮助雪子,山下近夫挥手阻止了他们,他就是要让“儿马蛋子”疯狂,让他绝望,让他的意志被摧毁。

“儿马蛋子”无法抓住躲在床里的雪子,他抓住床上的铺盖用力拽了起来,被单子和枕头散落在地上。疯狂的“儿马蛋子”看到雪子嚣张的样子,突然清醒过来,他明白自己只不过成了雪子逃脱险境的工具,他决定要报复雪子和她的鬼子同胞。

清醒过来的“儿马蛋子”故意无助地后退几步,漫无目的地在屋中寻找趁手的武器。鬼子兵们明白他的意图,早已提前抢过板凳,按住桌子。找不到东西,“儿马蛋子”伸手抓起被单子和枕头,左手中碍事的被单子好像无意间被扔到了露出导火索的位置,右手的枕头用力地砸向雪子。雪子已经赤裸着身体站在了床板上,扔过来的枕头被她轻而易举抓在手中。

鬼子兵忍不住哄堂大笑,炮楼里长时间的笑骂声,引来了许多住在炮楼外营房里的鬼子,鬼子兵们不时探头向炮楼里张望。“儿马蛋子”似乎更加疯狂,他四处张望,伸手摘下挂在柱子上的马灯,瞄了瞄雪子,似乎又不忍心砸向雪子,犹豫了一会,他就像泄了气一样将马灯摔在被单子旁边。炮楼里一暗,突然被煤油沁湿的褥子“哄地”地一声燃烧起来,炮楼里立刻亮如白昼。鬼子兵想上前救火,山下近夫看了看被单子不会引起火灾,再一次阻止了鬼子兵的行动。山下近夫以为抱头蹲在地上的“儿马蛋子”已经失去了意志,只要再等待片刻,就能得到所需要的情报。

山下近夫就像经验老到的猫一样,死死盯住“儿马蛋子”。

燃烧的被单子下面突然“哧”地一声轻响,一股耀眼的火苗窜了出来,转眼钻入了地下。山下近夫不会想到石板下埋藏了许多炸药,“儿马蛋子”所有举动只不过是掩饰点燃导火索的精彩表演。“儿马蛋子”怕鬼子发现他的阴谋,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高声嚎叫。鬼子果然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呆了,都嘲讽地看着他。

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儿马蛋子”一个箭步窜上了床铺,一下抱住了赤裸的雪子。他趴在雪子的耳边低声地说:“你不是发誓要与我同生共死吗?这回你可以如愿以偿了。告诉你,炮楼地下埋藏了炸药,你我都将被炸上天空。”说完看了一眼惊呆了的雪子,不等她发出声音,张嘴吻住了她的嘴唇,在雪子的颤抖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轰隆”一声巨响,北马各庄炮楼腾空而起,炮楼内外的一百多名鬼子也随之飞上天空。炮楼四周营房里的鬼子也有不少人被纷纷落下的砖石砸成重伤。

躲在平房里正在按山下近夫提供的素材赶写稿件的随军记者们又有了新的素材。失去了山下进夫的新闻管制,记者们将听到和看到的素材糅合在一起,纷纷向自己的报社发出了稿件。

第二天,日本和伪满洲的许多报纸同时刊登了类似的报道。不知来历的神秘的“齐大少”、一群“寡妇”组成的“寡妇门”、几个被俘的“伤兵”;两次淹没野口大队的莫名其妙的洪水;自动送上门来而又随爆炸声消失的“儿马蛋子”和自称日本女人的雪子。整个事件都充满神秘和朴素迷离,但关东军的损失却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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