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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病》


上架感言

本书上传已经两个月,不知不觉就写了三十多万字,来福的这本书终于要上架了。我想在这里,先感谢一直以来,对来福支持与鼓励的读者。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来福坚持不到这一天,可能十几万字就太监了。

为了写好这本历史,来福查找对比了很多资料,其实最难的是还是分析判断。有许多史料本身的可信度就不高,还要从侧面搜集更多的史料互相对照。虽然有点辛苦,但这也是历史令人痴迷之处。一点点揭开真相,亲手发现历史。一般没什么重大突破,但是那种开启尘封宝藏的感觉,却一直相伴。

当然,本书并不是严肃的史实小说,还是要以故事为主。希望以往支持我的书友继续支持,我会以更好的状态,写下更好的故事。

如果觉得作者写的还可以,请投推荐并收藏。

再次感谢各位支持与鼓励我的书友们,谢谢!

第1章 我是裕王

朱宇半靠在锦榻之上,惆怅的喝下一大碗老母鸡炖山参汤,脸色显出不正常的燥红。

这几天他可没少受罪,自从睁眼醒来,就被几个尿臊味的太监按着不让起来。然后是两三个白胡子的太医轮流把脉开方子,现在除了各种汤药,还有每天的大补汤喝着,都快长出一身的火疖(jie)子。

啪的一下放下碗,手有些抖,朱宇高声道:“我可以下床走动了么!”

守候在旁的一名小太监,立时直挺挺的跪下,偏还一脸正气的回道:“裕王殿下,莫要为难小的。前日里您伤怀过度,急火攻心而倒。太医们说,您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才好,否则怕会伤了元气根本。”

面对忠心耿耿的小太监,朱宇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四爪团龙袍,有些无语。现在这个身份,他还没能适应过来。事情一想多了,立时头痛欲裂。

他只记得,自己加班后走夜路回家,那天是2019年3月29日夜。谁知道就那么倒霉,半路上连人带电动车都掉到了正施工的排水沟里。在那之后,朱宇就穿越到了大明朝,身份也成了嘉靖皇帝第三子,裕王朱载坖(ji4声)。

“我伤怀什么?”朱宇还没弄清情况,只得趁着人少,询问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惊谔不已,“殿下您、您难道都不记得了?殿下的生母,康妃娘娘薨了!”

听到康妃两字,朱宇心中不由自主的心中一痛,升起深深的孺慕眷恋之情,更是裹挟着巨大的悲伤情绪冲击向心房。一边想着,自己只是个穿越来的马甲,一边却又止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无数的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涌出。朱宇脑中仿佛过电影一般,将裕王朱载坖的过往都呈现眼前。

裕王真是个倒霉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不说,还没见过几次皇帝老爹嘉靖。出宫独立之后,嘉靖屡次拒绝裕王入宫请安。从那之后,母子两人直到母妃杜康妃薨了,也再没见过面。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让朱宇如遭雷击。嘉靖皇帝好仙道,没事就吞服铅汞等重金属所炼制的仙丹,结果子嗣一个比一个体弱短命。自己这个裕王虽然是活得最长久的,但也只活到了三十五岁。这么算起来,自己剩余的寿命岂不是不到二十年。

吸收记忆说起来慢,实际上只是一刹那而已。

“你是田义?”朱宇忧心忡忡叫出小太监的名字。

“对、对、对,小的自小就陪伴在殿下身边,您可算想起小的来了!”田义异常惊喜,殿下这几日来昏昏沉沉,如今总算恢复正常。

自从两年前裕王建府,这田义就陪伴在自己身边。虽然只是个太监,但是为人正直不阿,言语直率。裕王性子宽和,也并不计较田义的直率。正因如此,这田义也才能留到现在。否则,哪里有人敢阻止裕王下床走动。

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朱宇神色有点沉重。他正要出言宽慰下自己的心腹,就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匆匆而来。

两人抬头向门外看去,却见进来一名中年红袍太监,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中年太监朱宇认得,正是父皇身边权柄最重的大太监黄锦。

此时黄锦面色极为肃穆,看到朱宇还半躺在床上,才缓和一些。

“传陛下口谕!”黄锦高声喝道,“杜康妃薨,裕王朱载坖不思生母养育之慈恩,反以孝义之名私结朝臣。借杜康妃新丧之事,行铺张礼仪。然孝义之名为假,而尊己之位为真,其心可诛!着裕王罚俸一年,抄道德经十遍,以正其德。如若再犯,朕革你王爵!”

朱宇心里猛然一沉,老爹嘉靖薄情寡义不说,如今还要猜疑自己觊觎太子之位。现在派人斥责自己,难道觉得自己的生母薨了还不够惨吗?看来,自己眼下的处境是真不咋的。

黄锦看到朱宇的表情,心下一叹,上前缓声道:“裕王殿下,你这一次做事太过孟浪。欧阳德老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向陛下建议厚葬康妃娘娘之事,想必是殿下私下找过他吧。你心太急,为陛下不喜。这其心可诛四字,话已经很重了。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能说出这四字,岂止是不喜,完全是震怒无比。

“没有啊,这怎么可能。父皇不喜母妃,又厌恶皇子与外臣交好。我怂恿欧阳德老大人之事,根本无从谈起。”朱宇现在已经是裕王朱载坖,在朱载坖记忆中,他的确没找过礼部尚书欧阳德。

母妃杜康妃失宠,至今已有十几年。父皇厌恶母妃的理由也很奇葩,居然是“吸我精血,不知满足,贪得无厌,坏我道基。”

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是这样,怎么会生下自己呢。又想子孙满堂,又想成仙了道万寿无疆,这梦是不是太美了。

“如若不然,想必是欧阳德大人刚正不阿,身为礼部尚书,最重长幼之序。借康妃娘娘身故,议立殿下为太子,这才惹得陛下大怒,殿下这是受了牵连啊。”黄锦口中虽然如此说,但看向朱宇的目光却带有审视意味。

朱宇只得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欧阳德这老头不知进退邀名卖直。陶仲文真人早就说过‘二龙不相见’,父皇对我与四弟爱护有加,这才不立太子,不再相见。父皇修道日久,道行越发深厚,若是立了太子,只怕当场就会被父皇深厚功力给震死。欧阳德口口声声说为了朝廷社稷,分明不安好心。黄公公,我是见不到父皇,你回去一定要向父皇说。这欧阳德老头离间我们父子,不是个好东西,应该罚他抄道德经一百遍。”

黄锦呵呵一笑,“朝堂之上自有陛下做主,殿下还是安心抄经吧。这些话内臣也会转告陛下,告辞。”

看着黄锦离去的背影,朱宇呼了口气。不管对方信不信,这些话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倒霉的是,自己这个王爷一年的工资奖金都被扣掉,接下来的一年,只能靠存款过日子。

亲爹下旨斥责,又一番紧张的试探应对,朱宇这时只感觉全身发软脑门隐隐作疼,手掌还不停的发抖。

“田义,吩咐膳房,明天把参鸡汤停了吧,能省则省。”朱宇摸摸脸上的红疙瘩,心情有点差,“另外,本王感觉有些上火。”

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无非就是穿越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明嘉靖年间。最重要的就是,出身尊贵,却活不了多久。眼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好,总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是。”田义转身离去。

朱宇掐着指头计算,裕王之母杜康妃去世,应该是在嘉靖三十三年正月,那就是1554年。他对于明代历史并不是很了解,但是看过一部电视剧,多少有一些印象。

裕王的记忆中,自己今年好象才十六岁,而且尚未婚配,这和他所了解的历史有些出入。但是人和事,大致还对得上,这让朱宇有些糊涂。

原本裕王没有半点野心,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幸福王爷。可是事与愿违,前面两个哥哥接连早夭。按长幼序齿,裕王就成了大明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至此,提笼架鸟横行乡里的理想破灭。

这些事先不理会,朱宇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满的胶原蛋白。这么年轻,又这么帅,出身又高贵。三十多岁就去死,朱宇实在是不甘心啊。

第2章 本王瞧瞧

身为大明第一顺位继承人,裕王的日子也不好熬。便宜老爹嘉靖虔诚信道,看淡人伦之情。在朱宇得到的记忆之中,这辈子也就小时候见过嘉靖几面,现在连嘉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正在胡思乱想,便看到府中的太监李芳一脸惶急的跑了来。

“殿下啊,小的听闻殿下被陛下罚俸,这可如何是好!府中上下数百口人,这一天的开支下来,将近百两纹银,若是没了王爷俸禄进帐,便要拮据许多。”李芳也是伺候裕王的老人,今年不过三十出头。

他掰着手指和朱宇算帐,一笔笔说的朱宇脑袋都大了三圈。身为王爷,生活这么窘迫吗。

“府里还有多少银子?”朱宇制止了李芳,问道。

“还有存银不到两千两,粮五百石,绢二十匹,布五十匹……”李芳不愧是管帐的太监,说起库中的东西如数家珍。

朱宇急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就说够王府用多长时间吧。”

李芳立时象是被人掐住脖子,脸色迅速变红。

“只够……只够府中三月之用。”李芳小心的看着朱宇脸色道。

朱宇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啥?为何只能用这么短时间,省着点难道不可以!”

“殿下息怒,这已经是省着算的了。如果按现在一日耗费百两,只勉强够一个多月开支用度。”李芳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城外还有一个皇庄有些进项,怕是二十天都顶不住……”

呃,这可不好办了,一想到裕王府几百口人,都靠着自己吃饭,朱宇的脑袋更大。王爷没了俸禄,那就没有其他收入了。别看史书上写某大明王爷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那是后来朝代的统治需要才这么写。至于史书所载某王爷侵占民田,那都是下面的小鬼打着王爷的旗号,王爷只是收小钱背大黑锅的主。例如,王府某某狗奴才的小舅子身份,有那身份上史书吗?

实际上大明朝的王爷都挺难,明太祖这位老祖宗规定他们,不得从事四民之业,也就是士、农、工、商四类人的行业。等于把王爷们当猪养,什么也不让干,除了有封地的王爷,都得靠着朝廷的俸禄活着。

朱宇有心罢工讨薪,都没工可罢。一个不好,还会被皇帝老爹派人打板子。新年的时候,言官们上贺表,因为少写了两个字,就被集体拉去每人打了四十大板。对此,朱宇是服气的,比后世的班主任霸气一百倍。

“把田义叫来,本王要去皇庄。”朱宇摇摇头,放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芳一愣,“殿下身份贵重,怎么能去哪等肮脏地方。庄子里都是些泥腿子,不懂规矩,万一冲撞了殿下,便是我等的死罪。”

“废话这么多,我若不去,你们这些家伙都靠什么吃饭?”朱宇没好气的道。

不敢顶嘴,李芳赶忙去叫田义备车。

裕王的皇庄在京城西边,紧靠着香山。

现在是正月,皇庄虽然足有千顷大小,但放眼看去只是一片什么也没长的平地。

皇庄里的管事也是太监,名叫孟冲。得知王爷驾到,便小跑着迎了出来。

“殿下驾临皇庄,小的真是幸何如哉!”孟冲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谄媚的无以附加,“里面小的已经备好了酒宴,就等着给王爷暖身子。”

听到孟冲的话,朱宇紧了紧身上的皮裘,便下了车。

朱宇下车之时,脚下一软。如果不是田义和侍卫手急眼快,将他扶住,便会一头栽倒。

“殿下身子还没养好,千万小心!”田义分外担心的道。

“不妨事。”朱宇口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心中却是分外的沉重。

自己的身体居然弱到了这个地步,别说二十年,就是十年也撑不到。

皇庄的暖室之中,朱宇看了看一脸媚笑的太监孟冲,又看看桌上碗碟中的酒食。

“不过是皇庄中的土产,还有一些小的收集来的食材,这酒也是庄中所酿。有些简单,殿下莫要嫌弃。”孟冲点头哈腰的道。

前世朱宇也没少去过大酒店,孟冲准备的酒菜,还真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无非就是腊肉、鱼干、鸡鸭,和一些干菇、干笋和野味之类。

皇庄偏僻,看得出来孟冲准备这些吃食是花了心思的。

朱宇笑了笑,便对着田义、孟冲两人招手道:“一起坐吧。”

两人受宠若惊,急忙摇手。

“殿下,与礼不合,这怎么使得!”

“我等卑贱之人,岂敢与殿下同桌!”

面对朱宇的招呼,两个太监既是感动,又是惊惶。

这个时候,朱宇不会责骂孟冲铺张浪费,不然下面人还不什么事都瞒着自己,那样很不明智。

此次来到皇庄,他就是视察一下,看能不能为裕王府开一条新财源。

桌上的菜吃了两口,朱宇放下筷子。只喝了一杯酒,便发现自己又开始头痛。

身体如此之弱,这已经不是什么伤心过度的后遗症,而是先天不足。朱宇暗道,便宜老爹嘉靖真是害人不浅,没事胡乱炼什么仙丹,结果害自己落了一身的毛病。才十几岁,感觉象个入土半截的老年人。

忽然朱宇由此联想起来,方士们所谓的仙丹之中,不就是铅、汞、砷这些重金属和毒物吗?那自己的病,就应该是重金属中毒。仔细一回想自己头晕手抖的症状,还真是与重金属中毒符合。

正在这时,孟冲看到裕王殿下对饭菜兴致不高,也不喝酒,便叫人献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乳酪。

热乳酪让朱宇胃口大开,一口下去香浓可口回味微酸。这也同时也提醒了他,让朱宇的脑中灵光一闪。

对呀,自己怎么将这件事给忘记了?喝牛奶就可以去除体内的重金属,除此之外,好象生鸡蛋清也是可以的。

眼下守着这么大的一座皇庄,牛奶和鸡蛋应该都是现成的吧。

“孟冲,庄子里现在养了多少头牛,有多少只鸡?”朱宇喝下乳酪,分外的满意。

“回殿下,皇庄之中一共大小养了百十来头牛。”孟冲急忙回道:“鸡也不少,至少也有上千只。另外鸭鹅也各有几百只上下。”

朱宇点点头,起身道:“那就带本王瞧瞧。”

第3章 脱贫致富

孟冲僵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贵为王爷,却要

田义本来刚刚夹了一筷子菜,听到朱宇的话,吓的菜都掉了。

“殿下,牛棚鸡舍之中,脏臭不堪,小的们怎么敢带您去那里。”田义赶紧替孟冲解围道:“不管殿下有何吩咐,只要告诉小的们,我等自然会做的妥妥贴贴。”

朱宇皱眉道:“我做什么,还用你们来啰嗦?这皇庄也该变一变了,只管带我去。”

孟冲觉得有些不妙,该不是殿下知道自己从皇庄之中克扣了吧,想要找碴收拾自己?可眼下也无法脱身,更做不了什么,只能乖乖的领着朱宇和田义去皇庄后面。

事实证明,孟冲的想法是多余的。

虽然天气还冷,但是到了牛棚里,一股新鲜的牛糞味扑鼻而来,那叫一个呛鼻子的臭。

朱宇在牛棚里转了一大圈,并没表现出嫌弃的样子。

“这些牛怎么只有几头,其它的牛都在哪里?”朱宇看到牛棚之中最多只有十几头牛,距离上百头还差得远。

孟冲急忙回话道:“牛可是金贵的很,皇庄上千口人的生计可全靠这些大牲口。而且上百头牛养在一起,也不好照看,小的便将这些牛,都分派到庄户的家里饲养。谁若将牛养坏了,小的就会找他狗杂种的麻烦。”

虽然孟冲只是个太监,但是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不过,朱宇并不满意。

“你让这些庄户养牛,岂不是平白增添了他们的负担?”指指这些牛棚里的牛,朱宇道:“将牛都聚在一起,放到一块草场上养吧。从庄户之中挑选专人照看,给予薪资。牛要每天喂些黑豆,如此才能产好奶。”

朱宇自顾自的说,就差说出绿色纯天然等词汇。而孟冲有些发傻,田义也愣愣的不知所云。

咳了两嗓子之后,朱宇看向孟冲和田义两人。

孟冲看到朱宇看他,便连连点头,“一切依殿下之意,牛棚这里太过肮脏,没有让殿下感到不适吧?此事,小的明日就办。”

“还是先去暖房之中稍坐,让殿下好生休息一下才是。”田义赶忙上前搀扶朱宇。

“不妨事,不妨事,有些味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朱宇在乎的不是这个,又对孟冲道:“对了,多养一些母牛,每天所产的鲜奶,都要送去府中交给田义。府里用不完,剩余的可以出售,也能补贴府中一大家子的用度。”

孟冲和田义两人没想到,朱宇会如此关心皇庄里的牛。如此,这些牛也算入了王爷的法眼了。

但这还没完,朱宇又走向不远处的鸡舍。孟冲想要劝阻,但是田义对他摇摇头。裕王殿下难得有些兴致,不能阻了殿下的雅兴,虽然这雅兴有不小的味道。

皇庄的鸡舍并不大,这里顶多只有数十只鸡而已,根本就没有孟冲所说的上千只。

看到朱宇询问的眼神,孟冲便解释道:“皇庄里的鸡,大都是庄户们自己养的土鸡。只有这里的这些鸡,才是专门供殿下食用的,名叫油鸡。殿下你看,这些鸡与普通的土鸡可不一样。凤头、毛腿、胡子嘴,长相格外威风。更难得的是,此鸡肉细味鲜,蛋质优良,是难得的好鸡啊!”

听孟冲这么一说,朱宇果然想起席间夹了一块鸡肉,确实非常香嫩可口。

“这种油鸡只有这些吗?”朱宇来了兴趣,自己带领王府众人脱贫致富,可就要靠这些油鸡了,“加盖鸡舍,多养一些油鸡,同样派专人喂养。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些油鸡增加到五千只。到时如果数量不足,我就撤了你这皇庄主管的位置!”

田义暗自点头,殿下大病一场之后,居然懂得重视农家之事,与之原来相比,算得上年少有为许多。

只有孟冲一脸的懵,裕王殿下一场大病,怎么会变的如此莫测高深,又是养牛又是养鸡,让人摸不到着头脑?

朱宇看到两个手下的表情,就知道两人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走吧,跟我进去,让人取笔墨来,我给你们细说。”朱宇这时,才有了一点信息时代后世人的优越感。

到了室中,田义替朱宇磨好墨,便见裕王殿下在纸上画了一个大方框出来。

“殿下画的一幅好画!”孟冲击掌赞叹,“此画虽只四笔,可是代表的含意却深。古语云,天圆地方。此方框,有四方之广,厚土之深,仰而向天,可承日月升落!”

田义眉头一动,轻声警告道:“孟冲不可妄言,日月为明,当今可还没立太子。”

看到两名手下鬼祟的样子,朱宇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在胡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鸡舍框架。让你们养鸡生蛋,好给府中多一些进项。”

“小的万死!”

两个家伙急忙认错,这事儿有点尴尬。如今的裕王殿下,这心意也是让人难以揣摩啊。

朱宇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提笔继续画。

“我看庄子里养的鸡,下的鸡蛋个头也不小。而且肉质细腻嫩滑,鲜香多汁,是不可多得的好鸡。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如此好鸡,让寻常百姓也能吃到呢?”

“万万不可啊殿下!”田义和孟冲两个太监同时坚决反对道。

“为何?”朱宇就不明白,这两个家伙为啥态度这么激烈。

“此鸡是皇庄独有的,就是一些朝中重臣和勋贵,也只有在大典之中才能品尝到。若殿下将此鸡卖出去,岂不是降低了皇家的身份。”田义正色劝谏道。

孟冲不敢说的这么直接,但也躬身道:“殿下,这些鸡只有各皇庄里养了一些,就是往外卖,那些寻常人家也吃不起啊。”

他们两人越是如此说,朱宇眼中越是发亮。这么好的噱头,又是优质产品,怎么能不好好的利用一把。

“不过是几只鸡而已,胡说什么皇家独有?”朱宇脸色一沉,当场训斥二人道:“难道我大明的历代先皇,都是闲得无事,肯为几只鸡降下旨意的?你们不要多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刚回到庄子里的暖室,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正在问皇庄里的下人,“听说裕王殿下出来散心,怎么也不叫我,他在哪里?”

第4章 成国公世子

朱宇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谁。

来找自己的,正是裕王朱载坖的好友,成国公世子朱时泰。

朱时泰是个大纨绔,天天到处惹事生非,没少被他爹成国公朱希忠教训。

但是这家伙本性并不坏,要不然也不会与比较老实的裕王朱载坖成为好友。

皇子虽然不能结交大臣,但是与勋贵之间是没这些顾忌的,因此朱宇也不用忌讳什么,当即迎了出去。

“殿下,你来这里怎么不叫我。”朱时泰也不见外,上来就拽朱宇手臂,“皇庄虽然偏僻,但比京里要好玩的多。今天正好,不如我陪殿下去西山打猎如何?”

田义看到朱宇有些心动,便急忙阻拦道:“裕王殿下病体刚刚好些,还吹不得寒风。小公爷可别莽撞,让殿下再次病倒可就不好了。”

朱时泰皱眉,失望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们这些人事多。反正我也有事要找殿下,那就庄子里面说。”

进了屋内,两人刚坐下,朱时泰就忍不住开始说起了自己得到的一条消息。

“殿下节哀,康妃娘娘薨了,让我这当小辈的也是万分悲痛。”朱时泰先向着皇城的方向遥遥拱手,才正式坐下道:“我听我爹说,康妃娘娘病重之时,陛下曾让我爹给你安排一门亲事。只是因为康妃娘娘薨了,才耽误下来。”

朱宇心中一紧,自己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如果真的给自己安排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成亲,以自己的后世观念,怕是无法接受。

“对方是哪一家的,出身如何?”朱宇关心的问道。

“听我爹说,那一家姓李,其父是锦衣卫的千户。”朱时泰摇摇头道:“但殿下要守孝,这三年之内不得迎亲,估计也作不得数。还是他们李家福分薄,没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

对于明朝的皇子成亲,朱宇还是知道一些。凡是与皇子成亲的女子,都是选秀女选出来的。这些女子不一定出身名门,但一定都是那种相貌出众知书懂礼的。后世选秀一词,就是从这里引申而来。

听到朱时泰的话,也不知道是在替谁惋惜。

对此,朱宇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如果真的安排到自己头上这么一桩包办婚姻,那可不是自己愿望。身为皇子,冲破封建礼教的婚姻束缚?不用老爹嘉靖出手,只是他手下的那些大臣,就能用吐沫星子淹死自己。

而且自己刚刚十六岁,对娶亲这种事并不急,入洞房太早会影响发育啊。

“那也没有什么,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眼下母妃新丧,我也没成亲的心情。”朱宇摊开两手,无所谓道。

“前日,欧阳德老大人在朝堂上奏请康妃娘娘丧仪之事时,请陛下辍朝五日,由殿下来主丧事。陛下不肯辍朝五日,减为两日,其余礼仪皆从简行之。”朱时泰看着朱宇的表情,接着忿忿不平道:“殿下不能入宫哭哀,服丧也只减到了二十七日。听说,这是严嵩严阁老向陛下建议的。最奇怪的是,陛下竟然准了。殿下是陛下皇子中的最年长的,怎么可以如此对待。”

朱宇倒没表露出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朱时泰一眼道:“这些话是成国公让你说的吗?”

“呃……当然不是!”朱时泰忿然道:“我爹从来不喜欢是非,只是你我从小交好,我是替你感觉不公。”

点点头,朱宇平视着朱时泰,“父皇怎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身为人子,不会议论父母的不是。礼部最后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去做就是了。”

“朝中诸人,大多都支持康妃娘娘的大丧之礼,不愿简办。”朱时泰叹气道:“欧阳德老大人为此,已经一病不起。在家中病床之上,还在大骂严阁老祸国。殿下如此沉得住气,真是……唉。”

咳嗽了几声,朱宇感觉自己气都有点喘不上来,脸憋得通红。

“殿下没事吧?”田义轻轻拍打朱宇的后背。

孟冲送上茶水,让朱宇饮了一口。

一摆手,朱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对朱时泰道:“我这身体从小就弱,老毛病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也不用试探我的口风。父皇一向乾纲独断,不会被人左右。所有人急都没有用,最主要的,还是不要给父皇增添麻烦。前些年,为了先祖的帝号,父皇就与朝臣斗了个不亦乐乎,难道还看不明白?”

朱宇所说的,就是大明嘉靖朝有名的大礼仪之争。

这次大礼仪之争,整个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朝臣和朝臣在争,皇帝和朝臣也在争,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大明朝天下,也给搅了个乱七八糟。在朝在野都是一地鸡毛,影响了以后的数十年。

听到朱宇的话,朱时泰瞠目结舌,仿佛不认识一般仔细的打量着他。

“哎呀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说知子莫若父,我看知父莫若子也对。”朱时泰心中佩服朱宇的见解,马屁更是如嘲,“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替你担心,只是你那个弟弟景王这几天跳的厉害。听说陛下简办了康妃后事,居然在府中大摆宴席,竟还请了一些以严世藩为首的朝臣前去。他真当自己已经是太子了么,嚣张的过分!和你一比,那简直就是个井底之蛙,眼界狭窄的很。”

虽然朱时泰的马屁直白舒爽,可朱宇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时泰,你那里可方便?”朱宇口风一转,问道。

“什么方便?我来时的路上已经方便过了。”朱时泰不明所以。

“我是说你……嗯嗯!”朱宇对着眼前的这位成国公世子挑了挑眉,暗示不已。

朱时泰感觉后脖领有些灌凉风,期期艾艾道:“殿下,我虽然姿色普通,但也一向不好男风。如果、如果殿下真的不嫌弃,我就闭眼委身于殿下,又有何不可。谁让咱们两人打小就认识,又是君臣。可有一点,你要怜惜我啊。”

这话说的朱宇汗毛都竖起来,急忙后仰,拉开距离。

“就你这蠢样子,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我是问你有没有银子!”

第5章 求求你,买了我吧

朱时泰本来觉得自己今天流年不利,还想着委曲求全。一听到是银子的事,立时松了一大口气,觉得云开月明万里晴空。

“啊?哈哈哈,银子么,我也没有多少。”朱时泰呲牙尴尬道:“平时我自己花用就不少,你也知道,我断不了要去喝花酒应酬。殿下要用银子,我尽力而为就是。”

朱宇斜着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本想带你发点小财,看你这样子,还当我要敲诈你的银子不成?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田义在一旁,将朱宇的话语表情都看在眼中。心里惊叹不已,裕王真是不得了,明明府里都要揭不开锅,讲话却仍是大气磅礴。不怪田义大惊小怪,那是他没见过后世的微商,什么都敢吹。

面对朱宇的不屑,朱时泰立时羞愧的脸红,感觉银子少了都拿不出手。

“不瞒殿下,我咬咬牙也能凑出五千两!”朱时泰瞪着两眼道,只求裕王能看得起自己。

“哦,那回头就让人把银子交到我府中,算你一成的股,到时你只等分银子便是了。”朱宇眼都不眨,一副很看不上的样子。

朱时泰还能说什么,除了无地自容就是自卑。他心里只剩下哀叹,国公家世比不上皇家啊。

“不知道殿下要做些什么发财?可能告之于我。”朱时泰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对此朱宇本是想投入皇庄之中周转,但是如此轻易得手五千两银子,让他心思活动起来,有了新的主意。

“也没什么,就是赚些小钱补贴家用而已。”朱宇表现的并不愿多说,却又抬眼看了朱时泰一眼道:“既然你问起,那就让你出些力。在京中找几家店铺,让孟冲盘下。”

对于朱宇的态度,朱时泰更是显得小心。

“盘下店铺之后呢,还有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

“你确定你要出力?如要出力,可不能反悔。”朱宇目光挑剔的在朱时泰脸上审视道。

朱时泰觉得裕王殿下如此看不起自己,一定认为自己是个纨绔,脸上顿时血往上涌。

“殿下用得着我,我当然会全力以赴,怎么可能反悔!”

“好,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朱宇笑了起来。

呃,朱时泰忽然有种想反悔的冲动,但是刚刚说出去的话,怎么能自己打脸。

不过他也很光棍,大不了丢些人罢了。反正自己家是世袭的成国公,裕王殿下还坑不死自己。

“有什么吩咐,殿下有何难办的只管说,我一定给殿下办妥当。”朱时泰硬着头皮道。

朱宇对朱时泰抛出一个我欣赏你的表情,才缓慢道:“首先,这几间铺子都不能小,至少要占地不能低于一亩……”

在他的构想之中,最初只是要卖卖鸡蛋牛奶之类。但朱时泰这一送上门来,又让朱宇萌生了新的想法。

大明朝的商业已经相当发达,商品的生产流通方面,除了长江运河在内陆形成循环流通,海外的商品也通过走私流入国门。因此,各式各样的商品种类也极大丰富。

故此,要做就做得大一些。他要在大明的京城里开上几座超市,那可是日进斗金的项目。两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国公世子。这种大明顶级的纨绔天团组合,真的不会有更厉害的了。

关键是,这样做的本钱也不会高,到时将档位租出去光收租金,都能收得手软。

朱时泰初始之时,听裕王殿下的话,还有些不太明白。等他听懂什么是超市,如何布置又如何运作之后,不由得暗自咂舌。如果这超市真的办成了,那京城里面大户人家的采买,至少五成都要经过这所谓的超市。

那是什么概念?朱时泰家里是与国同休的国公府,对关系网相当的敏感。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朝中大臣吃用之物,多半都会从超市购买。而这些大臣家中,又多半都暗中经商,免不了会租超市的摊档。两下里一接触,又有谁家能不与裕王殿下产生利益关系?

在朱时泰的眼里,朱宇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似乎都变的有含有深意。甚至就连朱宇时常发呆的目光,都显得是那么深沉深邃深远!这简直是不怒自威很有压力啊!

“是,殿下既然已经有了章程,那我立刻就让人去办。相关的店铺和人手,必定让殿下满意!”朱时泰的姿态放得更低,可谓心服口服。

原先朱时泰还将裕王当个朋友,但是经过今天的谈话之后,他对裕王再也不敢有一分平视的想法。

两人同车返回京城之中,在路上将超市的细节商定。

朱宇对于在大明这个年代开设超市,没多少的底气。可是朱时泰却有,这家伙身为了顶级纨绔,尤其在是勋贵之中交游广阔,当即就将超市招商之事大包大揽了下来。

进城之后各回各家,朱宇的马车到了裕王府的门口,却看到门口有一中年汉子,正领着个小女孩,在对门子苦苦哀求。

门子看到朱宇的马车回来,立时便对那汉子不耐烦起来。

“快些滚开,你家的野丫头没有调教过,没有那个福份。我家王爷回府,莫要挡路冲撞了贵人!”门子大声喝斥道。

汉子一脸惶恐,急忙拉着身边的小女孩向一边避过。

回身的工夫,正与朱宇审视的目光对上,汉子赶忙低头。而那小女孩却两眼炯炯的看向朱宇,乌溜溜的两只大眼,分外有神。

“爹,这人就是裕王爷?”小女孩看也看了,居然出声相询。

门子听到到小女孩发问,急的一脑门子汗,脸红脖子粗,就要上前对着两父女动粗。

朱宇伸手虚拦了一下,门子全身一僵,面容苦涩无比。心中却是恨不得剐了这对父女,这是要坑死自己啊。

“你们父女两人到我府门外,可是有什么事情?”朱宇原本并不想多说,但是看到这小女孩慧黠可喜,便主动问话。

汉子初见贵人吓得全身发抖,哪里能说得出囫囵话,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女孩却不认生,一拽汉子的手,“大哥哥,你真的是裕王爷?那太好了。我爹说家里穷,养不起我,想把我卖到你府上当个使唤丫头。求求你,买了我吧。”

第6章 发生何事

小女孩的年龄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而朱宇现在的身体也只不过十六岁而已。

听到小女孩管裕王叫大哥哥,那门子吓得全身筛糠。心里直叫小祖宗,敢把裕王叫大哥哥,岂不是你自己成了公主!

不只是门子吓坏,随侍的太监田义也眉头挑起,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有些不善。

朱宇却不以为意,他来到大明之后,没有亲近之人总感觉十分压抑。现在有这么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女孩叫大哥哥,立时心中就是一暖。

微微一笑,朱宇问道:“你知道我是裕王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李,我爹管我叫彩凤,今年十岁。”小女孩唧唧呱呱的,声音清脆好听,“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叫,可不会写。大哥哥要是让我写出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听到小女孩话语天真有趣,朱宇哈哈一笑。

田义和门子两个,看到裕王殿下心情不错,自然都不敢造次,只当让王爷散心吧。

“好名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朱宇更是高兴。

然而田义和门子,还有两名侍卫,看向朱宇的目光之中却有些耐人寻味。不管是不是男人,只要懂些诗词,就明白这两句诗很是暧昧。

“那大哥哥要买我吗?我不贵的。”小女孩可怜巴巴的看着朱宇,简直让人拒绝不能。

听到这可爱的小女孩这么说,朱宇眼窝不由一酸。这孩子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日子,才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希望爹爹将自己卖掉,缓解家中的压力,说懂事是真的懂事,但却让人倍觉心酸。

朱宇忽然看向旁边的汉子,瞪着对方道:“你这么大的个人,连自己的女儿也养不活吗?我看你有手有脚,身子健康,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田义等人也用一副嫌恶的目光看向汉子,使得汉子无地自容。此人嘴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辞。

小女孩看众人有责备父亲之意,急忙替其辩解。

“我家里闹了蝗灾,田里的庄稼都让虫子给吃了,活不下来才来的京城。爹爹一个人带着我,没日没夜的干活,也只能挣来两个窝窝。他怕养不活我,所以才要将我卖掉的,这样我也能有饭吃。大哥哥,你可不要错怪我爹,他、他很不容易的。”

在小女孩的纯净目光之下,朱宇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如果有一比的话,和那个能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倒有些相似。

如今大明立国百五十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北方俺答汗屡次扣边,九边损兵折将。南方倭寇骚扰不断,甚至深入内陆之地。南北夹击之下,整个大明风雨飘摇,几有亡国之相。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一个普通人?身为大明的皇子,去这样质问一个平民为何吃不饱,这简直是一种羞耻。

咳嗽一声,朱宇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既然是这样,那你们父女就留在我府中谋个差事可好。”

那汉子听到朱宇的话,大喜过望,拉着小女孩就要磕头。

朱宇心里有愧,伸手拦住,“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擅长一些什么。”

“谢过恩公!小的姓李名伟,祖传的泥瓦手艺。这是小女李彩凤,虽然粗笨,但是端茶倒水还是可以的。”中年汉子李伟激动的嘴唇都抖了。

朱宇点点头,对田义道:“他们父女,就交给你来安排。”

说罢,朱宇便进了府中休息,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朱宇已经很疲乏,更是觉得头脑之中疼的嗡嗡响,脚下步子都显得虚浮。

回到自己的书房,朱宇瘫坐在椅中,闭目养神。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让他感觉极度的难受。

不多时,面前的桌子上嗒一声轻响,下人将茶水送了上来。

朱宇也没睁眼,只是微微点头。他还是不舒服,只想着好好休息。

忽然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拱在他的额头,轻轻揉捏起来。

“大哥哥你别乱动,我在家就经常给爹揉额头的。每天爹累的不想动,我给他揉揉就会好。”声音清脆动听,正是刚刚到了府中的小女孩李彩凤。

朱宇正想睁眼起身,却被温暖的小手在额头一按,居然没能起来。只得任由李彩凤小丫头给他揉额头,不再起身。

哈哈一笑,朱宇的虚弱感虽然并没减轻,但是心情却好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的书房?”朱宇问道。

“是那个田义哥哥安排我来这里的,他说大哥哥愿意和我说话,就让我来了。”李彩凤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心计,说话直爽可喜。

田义哪里是什么哥哥了,他那啥不是已经切了?朱宇有点莫名其妙。忽然想到李彩凤还小,根本就分不清什么叫太监。转念一想,李彩凤管田义叫哥哥,田义应该也很高兴。

太监多半内心自卑,希望别人将自己看成爷们儿。小姑娘李彩凤不知道这些,乱叫一气,反倒讨了田义的好。

“他是哥哥,我是大哥哥,是不是我俩在你看来是一样的?”朱宇忽然又有点不爽的问。

李彩凤眼睛一眨,“怎么可能一样,是大哥哥收留了我和我爹,是恩人。田义哥哥是恩人的管家,怎么会一样?”

她年纪还小,觉得朱宇的随从就是管家,这是她能想象到的第二有权势的。朱宇寻思,在李彩凤的小脑瓜里,多半将自己看成个很厉害的地主老爷。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田义迈着大步,噔噔噔跑到书房门口求见。

一进门,看到李彩凤与朱宇两人都有笑容,便立时低头禀报道:“裕王殿下,出了一件大事。”

朱宇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样的事才算作大事,田义有些危言耸听。

“发生了何事。”朱宇笑容一敛道。

“刚刚得到消息,礼部尚书,欧阳德大人今日于家中卒了!”田义沉痛的道。

欧阳德老尚书,那是理学大家朝廷重臣。除了门生故吏满天下,更是支持立裕王为太子的主要支持者,在朝中影响力非常大。

这样的人去世当然是件大事,而且他对裕王有恩义。朱宇现在就是裕王朱载坖,他必须要有所表示。

第7章 不敢多想

裕王虽然贵为亲王,但也没见过这位朝中的重臣欧阳德。

欧阳德身为儒学大家,最重礼教。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对于立太子之事,也极力主张‘嫡长子继承制’,以此为国本巩固的前提。

不管欧阳德是为了自己的坚持,还是为了家国天下,都对裕王有利。何况这次老大人病倒,是替自己的生母康妃争议丧事礼仪而气病的,那更不能无动于衷。

此时朱宇也完全将自己看成了朱载坖本人,虽然欧阳德故去了,但身为裕王,他必须有所表示。

“欧阳大人于我有恩义,无论如何也要去送一送。备车,咱们去吊唁。”他吩咐田义道。

田义面露难色,言语都有些磕巴“裕王殿、殿下,陛下最恨的,就是皇子结交大臣。如果殿下去了尚书府,恐怕会遭人非议啊。”

“人都卒了……还怕什么遭人非议。本王去了那里也不会多事,只是去送老大人一程。不必多说,备车。”朱载坖声音低沉微微皱眉,语气加重道。

一股压迫感,压得田义几乎喘不上气。他从来没有想到,裕王会有如此威如渊狱的一面。

惊得他打个冷战,急忙答应一声便跑出去安排。

小姑娘李彩凤吓得不敢出声,悄悄的咂舌做了个鬼脸分外可爱,可惜朱载坖没看到。

车一备好,朱载坖便带着田义和侍卫直奔欧阳德的府邸。

欧阳德卒了的事情已经传遍朝野,前来吊唁的门生故吏排出很远。其中很多都是朝中要臣,不乏一些实权人物。

当裕王朱载坖的马车到了胡同口的时候,立时在人群之中引起一些骚动。

大家的目光看向裕王马车,目光有些莫名的意味,甚至就连丧事的悲伤气氛都淡了两分。

朱载坖下车,众人便主动让开一条通道。其中许多人,眼中甚至有着兴奋之色。

裕王终于露面,这代表着裕王领了这份情。将来裕王如能登上大宝之位,他们这些身上有着欧阳德印记的人,便都会受到提拔重用。有人想到,欧阳德大人撒手人圜之际,还给众人留下如此福泽,便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步入大堂,欧阳家的人迎上来,其余的门生故吏都无声的退开。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的亲近。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而然的便都闪到一旁。

朱载坖慰问家属过后,在灵堂之上拜了三拜。整个吊唁的过程当中,除了与欧阳德家中之人简单交谈了数语,就没有与任何人说话。几乎如同匆匆过客,既不悲痛也没那么隆重。

惟有一点还算和谐的是,在场的官员人等,都相当的理解朱载坖。虽不至于目光之中流露出关爱智障的神情,但是摊上一个整天要成仙的皇帝老爹,那是肯定够受的。

正当朱载坖刚刚出了尚书府的大门,正要坐回马车之时,迎面又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

田义看到这辆马车,脸色就变了。

“殿下,这是景王的车驾!”田义低声对朱载坖道。

眉头一挑,朱载坖的神色微微波动,“不理他。”

朱载坖不想惹事,但是景王朱载圳这个只比他小三个月的弟弟却没想放过他。

“咦?这不是三哥吗,早就听说欧阳德老大人对三哥关心有加,原来是真的。”景王已经从车厢之中探出头,“否则的话,三哥也不会来这尚书府吊唁。不错、不错,人要知恩图报,三哥果然还是有良心的。这些事要是让父皇知道,一定会对三哥青睐有加。而且,也定会清楚三哥才是众望所归啊。”

景王语中带着威胁,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还带着一丝丝的嘲讽。

“四弟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吊唁?”朱载坖面色不变,但目光却冷,“欧阳老大人无愧于家国天下,如今去了,我当然要送一送。父皇身为君上,做事自有道理,四弟还是不要胡乱揣测为好。”

景王脸皮一红,声音都高了两分,“欧阳德为了大办康妃的丧事,与父皇争吵。他不顾国事艰难,却要为了康妃后事大肆铺张。如今,北有俺答南有倭寇,又有河南大旱。你说他无愧于家国天下,如此行事却又置天下黎民于何地?仔细想来,不过是打着立国本的旗号追名逐利而已。”

尚书府外很多都是来吊唁的人,不是与欧阳德沾亲带故,便是门生子弟。他们听到在景王此时此地,诽谤故去的老先生,都已忍不住怒容满脸。

这时如果有人带头一喊,景王恐怕会被人当场痛打一顿。

朱载坖被景王闹了这么一场,心中极为不快,胸闷不说,就是头也开始疼了起来。想到自己这一身的毛病,就有些心灰意冷。

“大哥早夭,二哥去年病亡。”朱载坖紧盯着景王道:“我也时常有头晕、恶心、手抖之疾。由此想来,四弟你也不象表面这么康健吧?我只担心自身活不到天年,便会追随了大哥、二哥两位兄长的后尘,其余的都没心思想,也不敢多想。四弟,你也多保重才好。”

景王惊愕的看着朱载坖,只觉得一身的热气退去,代之的则是彻骨的冰寒。不由自主的手掌发抖,却急忙笼住袖筒掩饰。

朱载坖冷笑一声,便带着田义上车而去,期间再没正眼看景王。

“他、他一定是吓我!”景王不停的给自己壮胆,但理智告诉他,裕王说的症状他全都有,否则不至于如此惊吓。

裕王的马车上,田义忧心忡忡,“殿下身有如此顽疾,小的照顾不周真是罪该万死!今日我就去太医院,请太医给殿下治疗!”

“太医院的太医就算了,那些家伙如果能治病,大哥、二哥岂不是还在。武宗皇帝自幼习武,身体何其强壮,却又怎么会受了点风寒就因而驾崩。”朱载坖不屑道:“这帮庸医,将太医一职看成自家私有之物把持,父传子、子传孙。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就算祖上是名医,现在的太医也都是一群杀人的废物罢了。”

田义冷汗直流,想起皇长子朱载基,出生两月即早夭,皇次子朱载壡(rui3声)也就是庄敬太子,去年一病不起数日即薨。这些事情,细思恐极。

第8章 心选之人

朱载坖并非有意吓唬田义,自大明开国后,太医们的官职就基本世袭。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样一群人的手中,就等着药到命除吧。

幸好自己停了药,不然的话自己是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他这里打道回府,另一边的景王朱载圳可是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宁。朱载坖说的话,他是真听进去了。不顾尚书府众人不善的目光,四皇子朱载圳草草的进府吊唁一番。心神不宁之下,居然都没理会家属的回礼,转身就走。

手脚发抖,甚至全身酸痛的毛病他也一直都有。有时头痛欲裂,又晕乎乎的象是被人敲了一锤子似的,耳中不时的嗡鸣不已。当他想到大皇兄早夭,二皇兄去年病故,心里就异常的不踏实。

而今三哥朱载坖又说出这些话,互相一印证,就是想不信也难。原本景王对于朱载坖还有些幸灾乐祸,现在都化成了一头虚汗。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皇位是好,但是小命都没了,争这皇位又有何用?

皇城西苑之中,黄锦正候在永寿宫的寝殿外。

当!

殿中一声悠长的玉罄响,黄锦急忙撩起衣襟快步进了寝殿内。只见殿内的纱缦之后,隐约盘坐一人,长发披散在身后。

“内臣恭喜陛下,此次出关,想必功力又有所精进,长生大道定是更进一步。”黄锦立时马屁如潮的称颂道。

“好了黄伴伴,这些闲话不用多说,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嘉靖一派仙风道骨,说话都好象不带一丝烟火气。

黄锦躬身道:“是,内臣奉陛下口谕训斥裕王,他说欧阳德这老头不知进退……。”

将朱载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没有改一个字。

嘉靖点点头道:“这孩子性子木纳,素来让我担忧,能说出这番话,也是不容易。”

“之后裕王带人去了皇庄,显是罚俸一年,让王府有些拮据。”黄锦接着汇报道:“另外,礼部尚书欧阳德大人卒了,裕王和景王都去吊唁……”

小心翼翼的瞧了嘉靖一眼,黄锦才继续道:“景王拦下裕王,斥其勾结大臣,裕王却说……却说……”

“说!”嘉靖见到黄锦吞吞吐吐,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他说大皇子哀冲太子早夭、皇次子庄敬太子去年因病薨了,而他自己也是病痛缠身,根本没有别的心思。”黄锦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道。

嘉靖再也保持不住仙风道骨的样子,豁然站了起来,在纱缦之后踱了数步,如同困兽。

“这个逆子!”嘉靖怒不可遏,声音也变得尖利,“他竟敢、竟敢这么说,难道他就不怕我治他的罪吗!对了,景王是如何应答的!”

黄锦暗中叹了口气,却又不能不说,“景王当时就呆住,显是裕王所说的病痛,他也……同样有。”

猛的停下脚步,纱缦之后的嘉靖整个人似乎僵住。

殿中异常安静,黄锦连呼吸都要忍着。

半晌,嘉靖才释然一笑,摇头道:“朕为天下共主,又贪长生久视之术,不得不有此磨难。天道平衡,一因一果有得有失啊。若是他们自己能象朕一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必也能躲过此劫吧。”

“陛下也有难处不足为外人道,内臣看在眼里,深知陛下苦衷。”黄锦心中发寒,但嘴里却是另一套说辞。

嘉靖缓缓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此时,又有小黄门通报,说严嵩严阁老求见。

黄锦侧立一旁,不再多说什么。

严嵩已经七十多岁,走路都有些不稳,“老臣见过陛下,欣闻陛下出关,道功又有精进。”

“严阁老有何事,尽管报来。”嘉靖微笑道。

“是这样,欧阳德大人卒于家中,这礼部尚书便空缺下来。眼下礼部事务烦杂,不可没有主事之人,还请陛下定夺。”严嵩请示道。

嘉靖略一沉吟,“吏部左侍郎王用宾,曾在礼部供职,可暂代礼部尚书一职,等日后再廷推人选。”

严嵩不顾年迈,两掌互击赞叹,“陛下用人甚妙,这王用宾在吏部任侍郎已经数年,已无礼部的根基。再将他放回礼部任尚书,省了结党的弊端,实在是高妙。”

嘉靖矜持点头,“一阴一阳,平衡之道罢了,严阁老言重。”

“陛下若无他事,我便回内阁拟旨。”严嵩见好就收,马屁拍完便走,免得节外生枝。

“且慢,朕有一事要阁老动用些心思。”嘉靖扫了一眼旁边的黄锦,“裕王丧母,欧阳德因办理其后事才负气而卒,朝中众臣怕是会有非议。此事阁老可有办法平息,免得再生出事端。”

严嵩微微顿了下,两手一拱,“陛下不用忧虑,当日与欧阳尚书争执,简办康妃的后事,完全是老臣一力主张,与陛下无关。不过,老臣认为,欧阳尚书也是心怀公事,因此呕心沥血。如此干练公忠之人,当给一个美谥,才能配得上欧阳尚书的人品事迹。但是……”

不愧是老奸巨猾,只是转念之间,严嵩就把会引起朝中诸臣骚动的事情给出解决办法。

身为人臣,严嵩首先就是敢于背黑锅,只不过是落个坏名声,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并无实际损失。其次,建议嘉靖给欧阳德封一个好听的谥号,以堵他人之口。可话没说完,就有点吊人胃口。

嘉靖眼中一亮,微微点头,“阁老尽可畅所欲言,凡是有人敢于攻讦责难阁老,都有朕为你做主。”

“简办裕王生母康妃后事,是怕耽误朝廷公事,因此老臣才会如此坚持。”严嵩目光浑浊的道:“裕王少不更事,只怕他不解老臣的苦心,任性鼓动朝臣生事。老臣身为首辅,行事皆为份内之责。若是朝臣闹事,老臣不惧。至于宗室非议,那就不是老臣能置喙的了。”

“他敢!”嘉靖咬了咬牙,“若是裕王不顾大体,我定会治他一个讪上之罪。”

嘉靖也同样投桃报李,替严嵩揽下宗室这边的非议。

严嵩再拜道:“如此,老臣便无后顾之忧。”

然而这老家伙的心中,却暗暗冷笑。陛下更加宠爱景王生母卢妃一些,现在迟迟不立长兄裕王为太子,只怕景王才是他的心选之人。自己押宝总要下对注,严家才能富贵绵长。

第9章 你还嫩了点

次日一早,朱载坖洗漱完便看到小彩凤端着一个大托盘,一阵急赶。

“大哥哥,你的早饭我拿来了,快趁热吃!”小姑娘眼中带着期盼,脸上还有着几道汗渍。

有田义吩咐,也没人教李彩凤规矩。因此小姑娘表现的象个邻家小妹,言语天真不说,行事更是娇憨生动。

看到小姑娘善良的样子,朱载坖的心中顿时晴空一片。

朱载坖笑着问道:“你吃了早饭没有?”

“我吃了小米粥,厨房的大婶还给了我一个鸡蛋呢。”李彩凤放下托盘,用一只手比划。感觉比划的不够大,便两只手一同比划。

对此朱载坖哈哈大笑,只是笑了一半,突然觉得身上象是过了电流一样,那电流聚到头顶,让他疼痛无比,不由得闷哼出声。

小姑娘李彩凤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了朱载坖道:“大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爹前些天生病,也不舒服,后来遇到一个李大夫,才给治好。那李大夫可好了,给我爹治病都不收钱。除了给我爹治病,还看好了好几个同乡,大家都管他叫李神医。”

李彩凤唧唧呱呱,声音清脆快速。

原本朱载坖头痛欲裂,耳中嗡鸣不已。但是小姑娘话中李神医三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的听进去了。

这年头被人称为李神医的有谁,最出名的不就是李时珍吗!

田义听到小姑娘的惊叫,也慌忙冲进寝殿之中。

“殿下可安好?”

“只是突然头痛,老毛病了。”朱载坖摆手,接着又道:“彩凤所说的李神医,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如果能找到,就请过来。”

“对啊,李神医可厉害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大家都叫他李神医。他给我爹治病,只吃了两副药就好。而且他不收钱的,大哥哥要是没钱也没事,李神医一样会治好你。”李彩凤用力点头,一副认真脸。

朱载坖与田义两人失笑,堂堂裕王府,就是拮据也不会省这点就医的诊金。

早餐就是一碗新鲜的牛奶,朱载坖一饮而尽。

也许是心理作用,牛奶下肚之后人便显得精神了一些,头也不再那么疼。

“田义,你派人去请这位李神医,要客气一些。”朱载坖放下碗吩咐道。

看了小丫头李彩凤一眼,田义有些不确定道:“殿下,小凤只不过十岁而已,她说的话,可信吗?”

小姑娘看田义这么说自己,就很不服气,“田义哥哥,你是没见,我爹病的抱着肚子打滚,结果李神医只给他扎了几针,就减轻好些,我不骗你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爹,我说的都是真话。”

朱载坖对田义微微点头,“你去寻来这位李神医,一试便知。”

“对啊,大哥哥说的很对。”小丫头李彩凤用力点头。

田义走了没多久,朱时泰便带着家中的帐房管事来访。

朱时泰的两个眼圈都是黑的,他自从昨天听了朱载坖对超市的描述,便一夜都没睡着。如果裕王说的当真,那可真是金山银海一样的买卖。因此起了个大早,想要尽快将此事敲定下来。

见到对方如此心急,朱载坖便让李芳与成国公府上的帐房交接钱财,折算一成分子。

李芳看到眼前几大箱的银子,脑子都是懵的。殿下这是做了什么,居然才隔了一天就弄来了五千两银子!

等听到朱载坖再让他订立文书,成立裕成记超市,李芳已经对朱载坖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多的银子,居然只占了一成份子?如果让他用一句话来形容裕王殿下,那就只有神通广大四个字。

“殿下,我已经派人看好了几处院落,算下来只要四千两银子就能买下。”朱时泰嘿嘿一笑道:“咱们的银子买下这些院落是没问题,但是按殿下的意思改造,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剩下一千两银子,怕是不够用。”

朱载坖一看这小子笑的鸡贼,就知道有猫腻,便反问道:“依时泰兄之见,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如这样,我再加五千两入股,加上之前五千两,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份子,总共给我算三成,如何?”朱时泰是真的看好这所谓的超市,借着裕王缺钱的机会,好再多加点股份。

“时泰兄,是不是你看我并没出银子,心中便有些不高兴。”朱载坖对想要辩解的朱时泰一摆手,“五千两一成份子,都已经太多。一万两占三成,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只打算留四成的份子,你要占了三成,还如何分与他人。”

虽然朱载坖是皇子,但这话也有些不给面子。

看到朱时泰脸色不太好,朱载坖接着点醒对方道:“目光要放长远些,超市能赚银子,这是一定的。但只有你我两人做这超市,真的能长久吗?各家勋贵、朝中诸臣,哪一个会干看着?财帛动人心,甚至你我二人,会因为抢了一些人的生意,而招来攻讦。”

本来朱时泰心里就有些不平衡,如果不是看在朱载坖是皇子,而且对方描述的前景太好,他也不会参与超市。说是合股,可朱载坖空手套白狼,自己就是那头白狼啊。看在皇家的面子忍下去了,但肯定心中有些不服气。

对于朱时泰心中所想,朱载坖两世为人,当然看得清楚。这件事,有必要解释清楚,否则彼此心中有了疙瘩,以后不好相处。

“这样,你联系下英国公家里的张元功、张元德两兄弟,让他们各出五千两银子,也加入进来,总共算一成份子吧。”朱载坖笑了笑,看着朱时泰的眼睛道:“时泰兄,多找几个勋贵加入进来,以后就一万两银子算一成份子。你可明白,加入进来的勋贵越多,就越是没人敢攻讦你我。”

朱时泰并不傻,随便动动脑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将这些大明的顶级勋贵都绑到一起,将来谁敢动?就是皇帝陛下要动这超市,也要三思才行。而且,裕王殿下只是动了动嘴,好象自己的一成份子钱,就从五千两升值到了一万两?想想自己要趁机增加份子的行为,简直要格局没格局,要眼界没眼界,完全是成国公府之耻啊!

这个时候,朱时泰脸都红的发烫,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对裕王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再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朱载坖脸上笑的温和,但心里却十分鄙视。想沾老子的便宜,你还嫩了点。

第10章 说的就是他们

朱载坖这边与朱时泰商议,要拉人上贼船。

不,应该说是商业巨舰。

景王却在府里愁容满面的踱步,朱载坖所说的病况,都切中他的症状,让他心中极度不宁。而且嘉靖子嗣的健康情况,远比朱载坖说的还要严重。除了大皇子二皇子两位兄长死的早,后面还有数位皇弟和公主,都没能成年。

“来人,本王身体不适,速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诊治。”景王吩咐道。

人一有了心事,就不能多想,否则就会越来越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景王现在就是这样,派人去请太医,他自己却又觉得身体发麻头痛欲裂。太医还没到景王府中,他便卧床不起了。

太医院的张敬端老太医今年七十有二,最是德高望重。据说弘治朝的时候,张太医便已经是太医院的医官,不但给宫中的贵人们医病,就是勋贵世家,也没少受他老人家的恩惠。

景王府来人,便是请的张老太医。

到了景王府中,张老太医为景王把脉,按定寸关尺三脉,两眼微闭。半晌才睁开眼,两道白色长眉一抖,很是有些高人的风度。

“景王殿下面红头痛四肢无力,这是风热之症,并无大碍。待老夫开一副清热解毒的药,殿下按时服用,半月即好。”张老太医极为自信的道。

“老太医,这药可对症?”景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这毛病,可是自小就有,怎么可能是风热之症,风热还能从小就得吗?”

张老太医捻须一笑,隐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殿下自小锦衣玉食,日常饮食多有大补之物,岂是寻常人家能比?若能多吃些青菜,少吃些肉食参汤之类,便不用经常受风热之苦。”

景王喝了张老太医的药,果然身子轻盈了不少,头也不痛了。便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张老太医,还送了许多的礼物。

至此,景王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朱载坖的府上则是另一番景象。

得到了小公爷朱时泰的消息,许多勋贵家的子弟都来到了裕王府中。

赚不赚钱不知道,但是有裕王和小公爷朱时泰牵头,这所谓的超市想要赔本,也不是那么容易。大明的勋贵不少,但有资格与皇子和小公爷合股的勋贵可不多。候爵以下,想都不要想,至少也是开国候才可以。

标准定的这么高,最终也只有成国公府、英国公府、定国公府、镇远候府四家各占一成,而裕王朱载坖自己独占了六成。

其余几家只管出银子,朱载坖则将具体的事情,一股脑的交给了朱时泰去做,自己图了一个清闲。

对此朱时泰没有半点怨言,他已经对裕王彻底的信服。

英国公的张元功、张元德两兄弟,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徐文壁,镇远候府的小候爷顾承光,三家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最好如此,否则裕王自己强行把持着超市的事务,岂不是让大家有种替人做嫁衣的感觉?

诸事商定,朱时泰没走。其余三家的四位主事人告辞出了裕王府,都是想视一笑。

张元功咳了一下,对徐文壁和顾承光两人一拱手,“二位兄弟,今天难得一聚,不如由我做东,咱们去流风阁喝一杯如何?”

“好啊,张兄既然有这个雅兴,小弟自然敢不从命。”顾承光家世在几人中是最弱势的,表现的最积极。

徐文壁看到张家兄弟目光殷切,便也点头同意。

席间酒过三巡,张元功放下酒盅,扫了大家一眼,“诸位,今天裕王招大家入这个超市的份子,我看谁家也没有拒绝。想来各自家中长辈所想,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若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做什么与国同休的勋贵?”徐文壁微哂道:“只是给裕王殿下面子,不要想的太多。万一陛下主意不定,那可不是谁家能承担的起的。大明之初那么多的开国公和开国候,如今只剩我们几家,慎言慎行啊。”

“几位兄台。”顾承光这个时候插嘴道:“小弟的伯父还在两广坐镇,京里的事情,我只不过是随大家凑个热闹。今年我也没到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什么错处,想来陛下也不会治我的罪,你们说是不是?”

其余三个人看着顾承光,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几人的眼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抽搐。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骂,要论不要脸的水平,这位镇远候的侄儿为众人之最。

“当今春秋正盛,诸位说这些还早。”徐文壁打个圆场,端酒让了一圈,“若这超市真有裕王说的那么厉害,咱们的银子不但没白扔,还会流水一般的流进来。我看朱时泰十分卖力,他是不是已经尝到了什么甜头?”

“傻子也能看出来,裕王殿下所说的超市会赚钱。”张元德不甘寂寞道:“以往都是一家货栈只出售数种货物,就是杂货铺也不过数十种而已。这超市集中数百上千种货物,吃、穿、住、用应有尽有,谁还会去别处买东西。依我看,裕王殿下简直就是天才。不管以后如何,这样的人不会吃亏,跟着裕王殿下想吃亏也难。”

张元功目光深邃,“你们还没看出来,为何只找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合股?裕王殿下心机不浅啊。”

“只有我们几家勋贵有什么用,那些朝中文官哪里会在乎我们的家世。如果可以邀名卖直,那些文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他们是狗屁的圣人门徒,根本就是厚颜无耻之辈。”徐文壁对此不以为意。

顾承光看了徐文壁一眼,接口道:“徐兄,那些文官的屁股也不干净。山西官员的背后有钱庄,江浙闽三省官员背后有海商。”

“走的时候,朱时泰说过要给摊位招商,不知道招的什么商。”张元功目光游移不定,“莫非,说的就是他们!”

四人眼睛忽的都睁得老大,嘶嘶的吸着凉气。如果是这样,这些官员岂不是也都可以被笼络了起来!

朱时泰又与朱载坖商议了些超市的细节,而后才走。

朱载坖刚刚将诸人送出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水还没喝上一口,便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冷着脸闯了进来。

第11章 我有一计

来人能直入裕王府,身份并不简单。乃是嘉靖二十年的两榜进士,现在的翰林侍读学士,高拱。

高拱这人人品相当正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是个大明直男。

朱载坖见到中年人进来,急忙拱手一礼,“老师,你怎么来了?”

高拱虽然是个文士,但是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脾气也比较火暴。

看到千载坖向他施礼,也冷着脸还礼。

“不敢当殿下老师的称呼,我只不过是个侍读的臣子罢了。”高拱面无表情的道:“陛下让我陪伴裕王殿下读书,我愧对陛下的嘱托,没能让殿下识得圣贤之道,失职之至。”

“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朱载坖一怔,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便解释道:“圣贤书中所讲道理,也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本王是老师的学生,也从中得到了一点体悟。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学生虽然贵为藩王,但是前日父皇罚俸一年,合府上下便断了衣食。如果不能有所进项,还如何维持府中的开销。因此不得不与人经营,好供养府中上下人等。如是此事让老师发怒,还望老师见谅。”

高拱并不是迂腐之人,但是他不相信堂堂皇子居然如此困窘。

“你贵为亲王,一年的俸禄也有万石之多。难道这几年来,就没有一点积蓄,何至于行此贱业。”在高拱看来,这都是朱载坖的狡辩。

朱载坖只得道:“虽然年俸足有万石,但其中一半都是杂七杂八的事物,这个……老师也是知道的。”

大明朝的俸禄是出了名的低,以高拱熟读史书身为翰林的学识,对此是相当了解。

就拿他自己来说,身为翰林侍读学士,从五品的清贵官员,月俸不过是十四石粮食。折成银子也就是十五两左右。一家老少吃喝用度,如果全靠这点俸禄的话,就有些紧张。

说起这个来,高拱也脸上无光。靠俸禄要置办一套新官服,都要攒两年。

“如果是这样,我也不怪你。”高拱神色缓和下来,但面色依旧肃然,“你不应该与那些勋贵纨绔走的太近,若是让陛下小看了你,以后就什么指望也没了。景王已经成年,长居于京城结交朝臣,他打的什么主意很明显。无非就是为了博得陛下好感,觊觎太子之位。”

“殿下如果在这个时候触怒陛下,那真的是得不偿失。现在殿下撤出份子,还来得及!”高拱目光炯炯的盯着朱载坖。

“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好,但是此事已经运转开了,我若不接着做下去,只怕还会平白得罪了这些勋贵。”朱载坖两手一摊接着道:“父皇的厂卫消息灵通,现在应该也已知道此事。只不过父皇前日里已经对我罚俸,不好再加处罚逼迫太紧,否则朝堂上的群臣会怎么看?而且,这所谓的超市,是勋贵们在做的,我只不过是个股东而已。”

高拱怔了怔,看向朱载坖的目光颇多玩味,“既然是这样,殿下也最好老实几天吧。这种事没人揭开,自然不会伤到皇家的脸面。如果有人以此弹劾裕王殿下,那就不太好看了。以天皇贵胄之躯,操弄商贾之贱业,足够让陛下震怒。”

其实高拱这么想的话,就多虑了。在各地的藩王之中,大多府中都有人从事商贾之事,也并不罕见。

能这么认为的,只有他这种深受圣人教诲的读书人。即使为人并不迂腐,也会产生根深蒂固的轻商观念。

抛开这些事,高拱身为翰林侍读学士,是嘉靖给裕王朱载坖指定的老师。与朱载坖的关系,等于被天然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有朝一日,朱载坖被封为太子,成为未来的储君。高拱有从龙之功,也一样会前途无量身价倍增。

“老师说的在理,而且我自幼体弱多病。这段时间,正好依老师之见,在府中养病读书两不误,可好。”朱载坖从善如流。

高拱笑着点头道:“裕王殿下贤明,能如此最好。”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朱载坖在府里闭门读书,每天吃鸡蛋喝牛奶不说。朱时泰领着一帮勋贵子弟忙的风风火火,在正阳门外的正西坊盖起了一间占地十亩的大超市。

嘉靖三十二年加筑北京外城,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这个便利,正西坊这间店铺是最大的,被定为总店。另外在城中他处,还有两家相对小一些的超市。至少在京城之中,没有能与裕成超市相比较的大零售商了。

正在高拱询问朱载坖之时,严嵩阁老之子严世藩,却去了景王朱载圳的府里。裕王府里的动静,可瞒不了严世藩。他如今被嘉靖提拔为工部右侍郎,而严嵩在政事上都会咨询儿子的意见,因此也被人称之为小阁老。

在严世藩的身边,已经围绕了不少逢迎的官员,是朝堂之中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

“景王殿下,裕王此次经营超市是一次机会!”严世藩目光游移不定,“如果操作的好,或许大位便可一战而定!”

朱载圳虽然也只是十六岁,但他长于深宫,对此极敏感。

“小阁老,朝中诸多大臣,都对裕王相当支持。”景王有些不信,“只怕这点事情,还不能将裕王扳倒吧。”

“我父严阁老非常看好景王殿下,认为景王殿下要比裕王更加聪慧贤明。”严世藩押低声音道:“据我父所说,陛下也觉得景王殿下更加适合东宫之位。只不过嘛,朝堂之中多是一些腐儒,咬死了立嫡立长之制,不肯松口。陛下亲政数十年,便因大礼仪之事,与朝臣们不和。而今,也有些怕再起风波。既然陛下心向景王殿下,那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此事便成了。”

景王略一沉吟,“小阁老何以教我?”

严世藩嘿嘿一笑道:“我有一计。陛下喜好青辞,殿下当然要投其所好,并去灵济宫为陛下与生民祈福……我安排人,将裕王的荒唐事大肆宣扬,再着几个科道言官参他几本。两相里一比较,高下立判。”

第12章 印画纸

朱时泰拉着一帮纨绔招商,开始之时倒也顺利,但没过两天便碰了钉子。

京城之中,不知何时传出流言。说裕王不走正途,不喜读圣贤书,反而爱财如命操持商贾贱业,是为皇家之耻。起初也只不过是几个人在传,而后很快,茶楼酒肆之中,便是升斗小民的话题。

这还不算什么,朝堂上的大臣们很快也知道了此事。

有人对裕王痛心疾首失望透顶,有人不以为意吃瓜围观,更有人幸灾乐祸欲作文章。不管如何,京城里面风吹死水,荡起微澜。

得了这种风评之后,朱时泰的招商大计自然停滞不前。原本有些商家还要主动上门,现在躲避都来不及,更不要谈什么加盟合作。别说这些人,就是一些已经答应合作的商家,也纷纷表示退出。

一时之间,眼看着就要开业的超市,若大的场子之中,居然冷冷清清,显出一派要关门的架势。就连朱时泰等人雇来的掌柜伙计人等,在外面也不敢说是裕成超市的。

眼看着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却得到了这种恶评,朱时泰的嘴角都起了两个指甲盖大的水泡。

这天张元功、张元德兄弟来找朱时泰,看到对方正在超市的大堂角落坐着发愁。

兄弟两人看到朱时泰这副样子,心中便也‘咯噔’一下,不妙啊。

“朱兄,这两日裕成超市为何会有如此恶评?”张元功身为世家子弟,已有所判断,“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后面兴风作浪。”

“不过是开一家超市商铺而已,被人大肆攻讦,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怪。”朱时泰狠狠的一拍大腿,“只不过不知道是谁在搞事情,否则小爷一定要让他好看!”

张元德看了看超市之中的情景,“朱兄在这里发怒也没用,眼下这超市还是要先开起来才好。不然的话,每天的银子都要消耗不少。”

大家都是股东,眼看着买卖要黄,没有一个不着急的。

他们三人在这里合计,而徐文壁与顾承光也很快得了消息,找了过来。

“不如我们去裕王府,请教一下裕王殿下如何应对。”顾承光在这伙纨绔之中,是家中背景最弱的,不敢提任何主张。但这不妨碍,他能说出众人的心声。

朱载坖这几天在府里安心的养病读书,每天牛奶蛋清,人还变的胖了两斤。

小丫头李彩凤正在给朱载坖揉着肩,田义便迎进来了朱时泰等五人。

“殿下,事情有些不妙。”朱时泰面色沉重,“坊间忽然多了许多流言,都是诽谤咱们这家超市的。不但将裕王殿下说的不堪,更是将我等说成一无是处、在家啃老、不知民间饥苦的纨绔子弟!”

“只是这些流言,就不可容忍,可谁知道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朱时泰怒发冲冠,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那些本已答应入驻超市的商家,也都纷纷反悔,甚至还有要求退回入驻银子的!”

顾承光也跟着道:“殿下,您是我们之中最大的股东,可要拿个主意。让他们这么闹下去,这超市还没开起来,怕是就要黄了。”

“依我看,这些反悔的家伙不用理会,反正他们都是签了约书的。”徐文壁冷哼一声,“到时不按约书说的办,让这些墙头草连裤子都赔掉!”

张元功、张元德兄弟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摇头。

“你们摇什么头,难道我说的不对。”徐文壁反问。

“徐兄,此事不能硬来。”张元功道:“如果超市如此强势,怕是更加招不来入驻的商家,以后大家离心离德,还怎么合作。”

张元德点点头,补充道:“殿下,不如这样吧。咱们家里的下面人,都有一些商家。让咱们自己人入驻也不错,这入驻银子么,减免一些即可。”

朱载坖目光扫了眼前五人,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他是被气坏了,外面有流言,团队里还有猪队友。如果真这么稿下去,这所谓的超市也就不用开了。半死不活的东西,要它能作什么。

“你们啊,还是想得少。”朱载坖只得耐下心来,“不管如何,只要将这超市办好了,风向就会变。如果真的赚来大把的银子,他们再说三道四也没有用。大多数人只会羡慕或者嫉妒,充其量也就是假装清高,说我等一身铜臭。如果还有攻讦我们这些人的言论,那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说坏话越多,越容易被人认为是眼红嫉妒。”

几人都听得笑了起来,却还是有些不明白。

朱时泰一脸懵的问道:“殿下说的很好,可是做起来可不容易。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赚到大把的银子?”

徐文壁也连连追问,“不错,眼下只怕入驻的商家不够,开门大吉的时候,可不好看啊。”

朱载坖两手虚压,让几人静下来道:“此事好办,把超市的入驻银子提升一倍。”

其余五人立时目瞪口呆,现在还收不齐入驻银子呢,怎么还要提高一倍?那不是人都跑了吗,还做什么买卖。

“裕王殿下,您长年居于深宫,恐怕不通这商贾之事。”顾承光最先反应过来,吐了口气无奈道:“这种时候再撑下去,只怕真的要咱们自己玩了。”

张元功也呲牙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如果真这么做,只怕超市只能关门。”

朱时泰、张元德、徐文壁三人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眼中怀疑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想法。如果朱载坖非要这么做,他们五个联起手来不答应,也是可以阻止的。

“好吧,我上次和时泰说过超市是如何经营的,但是开门营业之前,还有另外的一番准备工夫。把这些准备工夫做好,便没有问题。”朱载坖扫了一眼众人,才道:“去让印坊印五千张画纸,提前三天到闹市撒发出去。印上:裕成超市开业店庆大狂欢!消费满一两银子送精美礼品!粮油肉蛋全京城最低价!”

第13章 船主

他面前的五人,立时都惊的汗毛竖起。

殿下是不是疯了,劝都劝不住,还变本加厉的折腾,这是嫌自己的银子多吗!送什么精美礼品,搞什么全京城最低价。这样去弄这超市,用不了一天,几人就得变成全城最穷,而且是全城并列六个最大傻子。

“南北杂货,烟酒盐醋糖茶,这些东西有多少都摆到超市之中,务必摆满。”朱载坖可没管几人什么表情,继续说道:“反正货架之上不能空着,一定要给人琳琅满目之感。”

张元德急忙道:“殿下,咱们自己的货也没多少,最多只够一两天卖的,要是卖完了又如何?”

“卖完就卖完,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朱载坖笑了笑,“有人找上门,还怕没货吗。到时候,入驻银子必须加倍,一个铜钱都不许少。”

朱载坖话里的意思,朱时泰等五人也只是听出一个大概,现在仍旧半信半疑。

不过,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按着朱载坖的主意冒险一试。

数日之后,京城的街头巷尾出现了无数的彩色小纸片。更有年画那么大的彩色画纸,被贴在闹市墙面上。

彩画中,一宫装丽人樱口半开,似在轻声细语。

旁印几行醒目大字:裕成超市开业店庆大狂欢!消费满一两银子送精美礼品!粮油肉蛋全京城最低价!只限一天,早到早得售完为止!

京城虽然是繁华之地,但是这些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最多是一些富贵人家,才有机会看到这种精美的宫装丽人彩画,没想到,竟被人贴在街头。若是阴天下雨,彩画受损岂不可惜。

那画上的宫装丽人,一颦一笑都分外勾人,格外象醉红楼的头牌陈若霜姑娘。让大家无法接受的是,如此出尘的宫装丽人,居然用纤纤玉手提着个巨大菜篮。篮子之中全是鱼禽肉蛋油盐酱醋,真真的大煞风景。

“三日之后,盛大开业?”一名年青读书人,盯着彩画上的宫装丽人,摇头晃脑的道:“此画虽然笔法精妙,但是内容极其粗俗直白,竟无一丝婉约之意。这裕成超市又是什么东西,居然一口气开了好几家店铺,四处张贴如此不堪的彩画,倒是让人好奇。”

“上面不是写了,一站式购物。”旁边的同伴提醒道:“购物倒也明白,就是买东西。只不知一站式又如何来解,是站到哪里吗。”

一名提着一篮果子经过的小贩,忍不住插嘴道:“我听正西坊骡马市那边说,所谓一站式购物,就是一次将吃穿用度都买齐。什么货物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简直一派胡言!”读书人嗤之以鼻道:“谁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天下的货物种类如此之多,只是拿银子去产地采买,就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此等商家,只怕言过其实。”

那小贩翻个白眼,“这位相公,此话我也是听他人所说,你信不信关我何事。要新鲜果子吗,两文钱一个,你要的多,我可给你便宜些,三文钱两个如何?”

读书人被小贩顶撞,有些不悦的拂袖而去。

小贩正要走人,却被人群里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拦下。

“小哥的果子不错,给我来两个尝尝。”中年书生一摆手,身后便有随从掏出铜钱。

“另外还有些事,要麻烦小哥给我讲讲。”中年书生笑着道:“刚才听小哥说,这裕成超市什么货物都有,是不是连海外西洋人的货物也有?”

“你说那些臭哄哄的洋和尚?”小贩是个健谈的,连连撇嘴道:“他们能有什么好的货物了,见个绸子衣服都两眼放光,嘴里‘呕呕’叫,一看就没见过大世面”

大明中期,欧洲已经有不少的教士和商人来到东方。京城之中乃是繁华之地,西洋人也并不是没有

中年书生被引的哈哈大笑,“那是佛朗机人的传教士,我大明的丝绸,向来是佛朗机的抢手货。而且他们还买不到好的丝绸,当然没见过多少世面。不过,佛朗机也有自己的货物,他们香料、琉璃等物还是不错的。”

又谈了几句,中年书生从小贩的嘴里没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但是他对于这个裕成超市,好奇心却越来越旺盛。这超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敢夸这样的海口。真有这彩画纸上所说的那么厉害,不见得吧。

好在正西坊不远,中年人便带着随从,向裕成超市的总店行去。即使进不了店铺当中,也可在外面看出一点端倪。

“船主,你看这裕成超市,外面居然建了如此之大的一个牌楼,倒也气派。”一名随从看到,裕成超市外面,建起一座用彩布扎成的牌楼,不由惊叹。

“这家店铺不同凡想,从左到右,这数十丈宽的门脸,里面难道有十几亩大?怕是店铺的后台也不简单。”被称为船主的中年书生也深感震撼。

只不过中年书生也经历过不少的世面,脸上稍稍有所动容。

京城的地皮虽然贵些,但一座几亩地的宅子,也只是数百两银子。裕成超市总店选在正西坊这里,可以说是花了大价钱的。

朱时泰当初花了数千两银子,才买下如此大的一块地。比别处的地皮,贵了许多倍。

正当中年书生在裕成超市外观望的时候,朱时泰正领着一帮人布置安排。

“你们把那边的条幅挂起来,那串大红灯笼也挑高一些。到时候,咱们超市可是要营业到晚上宵禁之前的。”朱时泰如大将军一般,指挥若定,“还有店里的伙计都招齐了没有?要快点学规矩,不然他们可撑不起场面。记住,收银钱的人要重点教会规矩。还有里面的货物,统统摆上货架,能摆多少就摆多少!”

中年人看到朱时泰指指点点的样子,便知道他是个管事的。

“这位小哥请了。”中年书生上前对着朱时泰一拱手,“请问你,可是这家裕成超市的东家?”

朱时泰看对方气度不凡,也没小看,立时回礼,“我只是东家之一,大东家是裕王殿下。”

中年人的眉头猛的跳了跳,忽然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第14章 我有兴趣

强忍着脸上的喜色,这位被称为船主的人,对朱时泰的态度更加柔和。

“能与裕王殿下一同开超市,想必小哥也不是常人。”中年人正色道:“小人姓王名直,朋友戏称我为五峰先生。还未请教,小哥高姓大名。”

朱时泰根本不会文绉绉的讲话,听到对方询问,便摆手道:“请教不敢当,我爹是成国公。看王先生的意思,似乎对这超市很感兴趣?”

以朱时泰的性子,往常都是斜着眼看人,原本不会对人如此客气。但现在是超市困难时期,他对于裕王的主意也没多少信心。因此,也变得礼贤下士起来,收敛了不少纨绔脾气。

王直连连点头,“小人对于超市确实很有兴趣,不知道这超市如此大的口气,可是真有那么多的货物?只怕收购如此多的货物,裕成超市是力不从心吧。”

“诶,哪里会有那么麻烦。”朱时泰说起这个,就一脸的骄傲道:“我们只管开起来这裕成超市即可,将货物分类,划分超市中的摆放区域。至于货物根本就不用操心,找些商家,按我们规定好的规矩来这里售卖便可以。我们只收取租金或者分成,岂不是更轻闲一些。”

“小公爷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人带我进去瞻观一二?”王直听着新鲜,而且如此售卖货物非常聪明,钱途一定不会差。

朱时泰上下打量了王直两眼,点头道:“小事而已,我现在并无其余的事,不如王先生就和我一起入内看看。”

王直在朱时泰的带领下,步入了这裕成超市之内。

进了大门之后,便是一怔。超市的布置与寻常的店铺布置,大相径庭。只看那满满的货物堆放在一起,虽然很多却并不逼仄,而且堆放的很是精致,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的。

最明显的,就是瓜果之类在木台之上排的十分整齐,仿如受阅之军。其余货物,也各有其排放方式,但都弄的赏心悦目。

放眼看过去,这占地足有十亩的巨大建筑之内,竟都是如此摆放的货物。而且货物之间留有足够宽敞的通道,任是一人在这里走过,便会有购买一些货品的愿望。

“谁都可以进来,谁都可以挑捡?”王直看到超市内的布置,不由目瞪口呆,“如此,每天会丢多少东西,怕是损耗不会小了。”

“这有什么难的。”朱时泰一指这些货物堆头,“每种货品都有一个专人看顾,凡有购买者,直接开票即可。看到那边写着出口的一排排柜台没有?选好所购之物,只要拿着票据到那里,便能一次结清货款,十分方便。”

“嘶!”王直猛凉气,只看那收款的柜台,竟然都有三十个之多。

朱时泰当然知道这位王先生在惊叹什么,“那些收款的柜台可不能少了,裕王殿下说,等到大家都熟悉了超市的时候,只怕这些柜台还不够用呢。”

正说着,朱时泰的目光突然就发直了。因为他在超市之中正指指点点的挥斥方遒,却指着指着,指到了一个人。

朱载坖被老师高拱劝说后,安分了两天,但是对于裕成超市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带着田义和侍卫,悄悄的到了裕成超市的总店。结果一进来,便看到朱时泰正领着人,在超市之中指点江山。

“殿下,你怎么来了?”朱时泰赶忙迎上去道。

“还是不放心,所以我来看看布置的如何。”朱载坖左顾右盼,看到超市之中情形一如自己所想,不由连连点头。

虽然与后世的超市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这建筑一点也不小,而且更多了几分古朴厚重之感,别有风味。

“人手倒是招的差不多,正在学规矩。”朱时泰这时可顾不上王直,而是对朱载坖这个大老板汇报工作,“货物也都齐备,至少够两天售卖之用。”

朱载坖目光一扫,看到了正一脸期盼的王直,“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人称五峰先生,王直王先生。”朱时泰介绍道。

“先生做何营生。”朱载坖表面平静,但心里已经翻起巨浪。

这年头,什么人才以五峰为号,名字又叫王直?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大海盗王直。

据说王直此人东到东瀛,西到闽越,北到朝鲜,南到马六甲,都有他的船队横行。甚至荷兰火枪传入日本,都是王直做的中间商。而大明沿海的倭乱,与这个王直也有很大的关系。

王直这个人并不支持倭寇抢掠地方,甚至还与明军有联系,共同打击倭寇。只是他还不明白,自己在大明朝廷的眼中,也同样是个与倭寇没多大分别的海贼。

朱载坖的前世,对于王直此人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在后世,有岛国人到大陆修王直墓,结果被大学教师给砸了,曾经上过头条新闻。那时朱载坖还叫朱宇,因为看了这个新闻及系列报道,他对王直这个人的生平,还是有相当了解的。

王直在两年前,与官府配合,共同剿灭了浙江海盗陈思盼,现在是海上最大的海盗首领,也是最大的海上走私商。此人的品性并不算坏,但是最后的下场并不好。

现在这个王直遇到了自己,正可以利用对方的海商身份做些事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朱载坖便笑着静待对方答复。

“在下、在下……只是一个买卖人罢了,但是南北货物都能搞到。比如说北边的高丽参、奴尔干的皮货,南洋的香料,这等稀有货物也是不在话下。”这是王直的傲气,也是他的遗憾。

他自傲的是,纵横海上没有能看得上的对手,遗憾的是,空有如此能耐却不能得到官方的经营许可,只能偷偷摸摸。

朱时泰眼中放光,他最近可是非常敏感,尤其是听到货物二字。不过不知道真假,还有些疑虑。

但朱载坖不一样,对于王直本来就有些认知,更是要借助这个人,办成一些事情。眼下王直坦言说自己手中,有稀缺货物,可算是交浅言深。古人虽然不如今天的人见识多,但也绝不是傻子。

与王直相视一笑,朱载坖道:“王先生显然有备而来,本王也不瞒你说,对这些货物我有兴趣。”

第15章 办件大事

朱载坖与王直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不只是朱载坖有这种想法,王直听到小贩说到超市的经营方式之时,就已经动了心思。

“这些货物的数量极大,不知道这裕成超市,能否将其消化。”王直也在试探。

裕王是什么人,那是当今陛下最年长的儿子。如果按嫡长子继承制的话,将来的皇位就是这位裕王殿下的。要不是嘉靖性情难测,只怕这位殿下早就被立为太子了,也轮不到他来巴结。

朱载坖低着头似乎计算了下,便笑对王直说道:“你的货物虽然多,但也不难消化。是不是觉得,我这一家超市,也就是品类多些面积大些的店铺?其实不然,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你若不信,可先运来一批,放在裕成超市给你代卖如何。”

王直要的就是这句话,但他却故作犹豫之态,“既然殿下有此信心,那我可先送一批货物过来,只是不知道送多少。”

“一船,我说的是两千料的海船。”朱载坖看着王直的两眼道:“就算是这么大的一船货物,也不见得够几天售卖的。”

朱载坖刚刚说到海船,王直和他的随从两人,都有脖子后面冒有凉气的感觉。

简直是吓人,裕王殿下这么说,必定是对我有所耳闻。敢说做四海生意的,当然只有如今最大的海上船东,也是最大的海贼头子,王直。

王直急忙一拱手道:“殿下居庙堂而知江湖之远,在下钦佩不已,如此就按殿下所说的办。”

“本王知道,你现在仍旧不相信我的说法,对这裕成还有怀疑。”朱载坖笑着对王直指了指,吩咐朱时泰道:“将这里的伙计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朱时泰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朱载坖在这里是身份最尊贵也是等级最高的,自然说了算。

裕成超市的伙计们,不多时便穿着统一的服饰,在大厅的空地当中站了数排。粗粗一数,足有数百人之多。

王直不明白朱载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样子似乎要搞点事。

“大家都学了一些超市的规矩吧?”朱载坖扫了数百名伙计一眼,毫不怯场的道:“死记硬背这些条条框框,想必气闷的紧。反正过两天马上就要开业,不如今日,先让大家开个内购会。”

朱时泰、王直等人眼都直了,裕王殿下这是搞的什么事,内购会为何物?

别说他们,就是朱载坖自己在前世,也没碰到过几次。但这不妨碍他拿过来模仿,只要有用就是好的。

“所谓内购会,就是大家自己内部先买东西。”朱载坖指了指那一排排满当当的货架,接着道:“这几天发送了不少的彩画纸,估计大家多少也知道一些。这里吃穿用度都有,价钱也相当的便宜。大家都是过日子的,心里应该有笔帐。要是让你们,按着彩画纸上的价钱采买家用,你们愿不愿意?若是愿意,便安排一下,咱们今天在这里,先让你们内部采买,免得想买的时候却买不到。”

朱时泰暗地摇头,裕王殿下一意孤行越来越不靠谱。这摆明了是想在伙计们身上先赚一笔,人家是来当伙计挣钱的,怎么可能掏钱……

他这里还没嘀咕完,便看到已有数名伙计犹豫着走向货架,去取自己早就看中的货品。朱时泰感觉脸上有点红,这不是当面打脸是什么,不过心中却又欣喜,超市的钱途可期啊。

他忘了一点,这里的货物都是大宗采购而来,靠的是薄利多销。同样的货品,价钱自然便宜过街头小店。

王直更是目瞪口呆,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但这种别开生面的事情还没见过。只觉得这位裕王年纪虽小,但深不可测。

“大家按着规矩,各尽其职,要买货品可以分批去挑选,不要乱了。”有那精明的管事,一点就透,立时便喊着维持秩序。

起始之时,不少伙计还有些胆怯。但看到有人去挑选了看上的货品后,便也坦然起来。

甚至有伙计东西多的拿不了,更是到了收银的柜台前,找收银的伙计买下一条细麻布袋子。这些细麻布袋子是早就备下的,袋口还缝制了提手,就是为了方便客人装下所购之物。

时间不长,王直便看到这超市之内变得生动起来。虽然这些伙计身着同样的服色,可是他们的目光手势,都是向着货品去的。更让他发现,与寻常市场不一样的是,这里地面整洁干净,人流有序流动,似乎这些货架之间的通道,都是专门精心设计。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王直呆呆的看了足有一刻时间,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朱载坖猛挑大拇指。

“王直先生若是无事,不如去本王府中坐坐可好。”朱载坖转向对方,笑道。

原本王直就是想结交裕王,好给自己行个方便。但现在看这位裕王手段高超,而且主动邀约,反而让他有一种很是被动的感觉。

“殿下不嫌弃就好,小人求之不得。”王直略一思考,便痛快答应。

转头向着身后随从吩咐了两句,便欣然与朱载坖一同离去。

回到裕王府,朱载坖也已经累得很,但是揉了揉额头,仍旧对王直笑着伸手让座。

“王先生好好的五峰船主不做,此次深入内陆京师重地,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吗?”朱载坖喝了一口茶,目光淡然的看向王直。

田义本来垂手站在朱载坖的身侧,听到这话,目光如刀一般,刺向端坐的王直。五峰船主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所代表的就不是好人。

王直在如此压力之下,面不变色,反而拱手道:“殿下怕是早就认出来我,如想拿下王直,也等不到现在。同样,王直也是有意想结交殿下,才会来此。俗语说,登门是客,难道堂堂的裕王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皱着眉头,朱载坖用力揉捏两个太阳穴,“是我在问你话。”

“殿下,我此来确实是有大事要办。”王直很老实的道:“随行带了上百万两的银子,也是为了结交朝中权贵,好办这件大事。”

朱载坖眉头一松,“可是开海?”

王直这次直的绷不住了,此事事关重大,怎么可能被一眼看破!

第16章 愿为殿下前驱

朱载坖对此倒没什么稀奇的,一个大海商,带着巨额现银来到京城,还能有什么大事。

对于王直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

可王直并不这么想,在他的眼中,面前年轻的过分的裕王,竟然有种深不可测之感。自己在他的面前,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殿下慧眼如炬,王直正是为此而来。”王直微一愣神,便点头坦然承认。

怎么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直也光棍的很。

“你可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从何处入手?”朱载坖笑问道,他对于王直的门路非常有兴趣。

一个半商半匪的家伙,竟敢带着大笔的银子入京撬动国策,也不知道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这把握。

“我这里有浙江巡按监查御使胡宗宪大人的书信,他受当今信任保境安民。对于沿海一带的倭乱根源,深有研究。”王直露出钦佩之色道:“胡大人除了能带兵,对倭寇剿抚并用外,更是看得深远。他说,自封海以来,内外交通往来断绝,吾中国之丝绸茶货为外邦所垂涎。往往有些许流出,便会一本万利。”

“世人好利,多为此奋不顾身前扑后继,屡禁不止。遍览史书,唐宋不曾海禁,内外货物勾通繁华,亦无海匪之乱。海禁之策适于本朝之初,而今时移事易,禁海不如疏通往来,使民得利而海乱自平。”

王直也是大胆,海禁之策可是大明太祖所订国策。他一个海商当着太祖的子孙,说禁海已经不适用,和找死差不多。他也是在赌,赌朱载坖不会当然发怒砍了他的脑袋,赌朱载坖是个开明的亲王。只因他先前在裕成超市里,对于朱载坖的开明印象极其深刻。

事实证明王直赌对了,朱载坖对于王直海商的身份并无歧视,而且对于开海也非常理解。

按理说,这种事在后世都是常识性的认知,可在这个时代,还是惊世骇俗的说法。只因大家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事情是否合理,而是看是否犯禁。

更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官员,利用海禁谋取利益打击政敌,甚至是互为奥援结成党羽。一句祖宗成法,便能大杀四方,让所有有心变革的朝中大臣都望而却步。

到了后来,别说朝臣,就是皇帝自己都不敢轻易提起这个话题。开海这个事,也就是耽搁了下来。

自大明开国至今,只有明成祖朱棣在位时期,派出郑和七下西洋。但那也只有二十七年,便被后来者骂为劳民商财,从而戛然而止。

原本大明可以继往开来,开拓万里波涛扬国威于世界,但终于敌不过目光短浅之人的攻讦。

朱载坖收回思绪,看向王直。

王直此时心中忐忑无比,额头都见了汗。

“胡大人是个有见识的。”朱载坖点头认可道:“能说出这些话,便比朝堂上九成的大臣有眼光。只是知易行难,要想做成此事阻力重重,不可冒然行事。”

这种老成持重的话,从裕王这么年轻的人口中说出来,让王直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但裕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可没胆子质疑。

急忙一躬身,王直小心的问道:“依殿下之见,我应该如何去做。”

朱载坖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个王直很上道。他现在对于朝堂没有任何的影响力,也不能去结纳朝臣。可是一个堂堂的王爷,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就显得掉价了。

因此,朱载坖有意让王直成为自己麾下,做他的代理人。

“胡巡按既然给了你书信,那就不能浪费。依着你们之前的安排,你可照旧去拜访。”朱载坖笑着说,但话锋一转道:“但是不要直接给银子,这样做事太过粗糙,朝臣都是读书人要的是脸面。你不如这样做……”

朱载坖将自己的想法告与王直,王直是真的眼都直了,张口结舌半天合不拢嘴。这、这件事还能这么做,裕王真的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吗?这主意,分明就是一个修炼有成的老狐狸精,才能干得出来的。

以王直的阅历,惊讶之后便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只是越想越觉得,裕王殿下的说法更加合理。

自己带着大笔的钱财进京,给这些朝臣行贿,也只是一锤子的买卖。而且这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一点也不痛快,虽然最后扭扭捏捏的收了钱,但还觉得有辱斯文,弄不好最后还要因此坑自己一把。

依裕王的办法,就是请这些人给自己写上几幅墨宝,然而银子也不直接给,而是给成了裕成超市的股份作为润笔酬谢。自然,银子也就给留给了裕王来运作。

这样一来,既保全了这些朝堂伪君子的颜面,也让他们得到了实惠。更加重要的是,这些超市的股份,也成了将大家紧紧捆绑到一起的利益绳索。

利益一致之后,大家齐心协力的推动之下,何愁开海阻力巨大?就是移山填海,也不在话下。

王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裕王殿下在忽悠自己。虽然看起来前景是个非常美好的大饼,可裕成超市能否带来如此巨大的利润?朝堂上这些家伙,可都是喂不饱的恶狼。不会是,只为了自己的银子吧。

朱载坖盯着王直的反应,也大致能明白他心里在担心什么。

“莫要以为,我是在贪你的银子。”朱载坖不屑的道:“要贪你的银子,还用跟你说这些,就凭你这海商的身份,我直接让人绑了你送去五城兵马司,你的银子还能跑了不成。只要你实心用事,我便保你不会有事。”

王直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果然是自己想得多了。裕王的话看似威胁,可切中要害,并不是搪塞自己。

这年头商人地位极为低贱,尽管王直是势力庞大身怀巨万的大海商,在朱载坖的面前,也依旧抬不起头。

朱载坖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能成功的将王直拿捏住。最后一句话,更是将王直当成了下属。

人都是很奇怪的动物,朱载坖越是这样说,王直却还越是放心。这说明裕王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身上打上了裕王的标签,就等于有了一个半官方的身份。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王直愿为殿下前驱。”王直原本心里是有些不服的,但是在朱载坖后世见识的碾轧之下,现在已经称得上是敬服了。

这话一说,就等于自己答应投效于裕王门下。

第17章 殿下真黑啊

两人足足长谈了两个时辰之久,田义候在一旁腿都站的酸了。

他跟在裕王身边时间不短,这个时候才发现,裕王殿下这些天来,竟如换了一个人。不再象之前唯唯诺诺,而是指点江山极有主见,每每会有奇谋高论。

嘴上虽然不敢议论,但是田义心中却已认定,这是康妃娘娘地下有知,在保佑裕王。

次是一大早,王直便押着一支车队来到裕王府外。马车上放着一口口的大箱子,车轮沉陷于道路的泥土中,显然分外沉重。

王直的银子早就运到了京中,现在有裕王殿下接手,他便立刻着人将银子送到王府之中。

说是百万两银子,实际上有一大半都是黄金。王直久在东瀛,那地方金银矿藏较多,价值也相对要低不少。以王直这个大海商的灵敏嗅觉,自然会在差价上大赚一笔。

数十个箱子送到王府中,管帐的太监李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几日里,刚刚过手了上十万两的银子,现在还没几天,就要为百万两银子操心了。他心中起伏不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朱载坖本来认为自己对于钱财,也就是有个数字观念而已。当真有这么多的金银摆在眼前,那冲击力也一样让他心旌摇动。王直的富有,也让人叹为观止。

王直拿出这许多金银当然也肉痛,但此人的眼光并不短浅,他知道一但开海,那就是一座座金山银山往回搬。试问四海之上,哪有一条船队,敢不听他五峰船主的号令?

最后王直又指挥手下搬来一口大长条木箱,对朱载坖神秘道:“殿下,我这里还有几件礼物送给殿下。”

献宝一样,亲自将长条木箱打开,露出其中的物品。

朱载坖上前扫了一眼,眉头皱了皱才道:“这是佛朗机人的火绳枪?”

王直还当火绳枪可以搏裕王一笑,结果人家一眼就认出来了。

“殿下当真见闻广博,连这等稀罕的火器都能认出来,真是不简单。”王直干笑着附和道。

为什么管火铳叫火绳枪,这种后世的叫法王直是不知道的,但并不妨碍他拍马屁。

朱载坖看着火绳枪上镀金雕花,点点头道:“这些西洋人的火器确实犀利,比我朝神机营的火器要强一些。兵仗局前些年也造了一些,只是没有这么精美。”

王直咧了咧嘴,兵仗局仿造火铳的事他当然知道。当年明军大破海商走私港口双屿岛,他也是当事人,被明军缴获的那批火铳就是他的,兵仗局也是依此仿制。此事想起来就伤心,损失是真的不小。

取出其中的一柄短铳,王直双手捧着送到朱载坖的面前,“此为短铳,殿下身份贵重无比,可随身携带用以防身。其中药子已经装好,请殿下试铳。”

朱载坖哈哈一笑,将短铳接过,“你的心意我领了,试铳就免了罢。王府可是在闹市之中,发铳会有巨响,容易被小人惦记上,多生事端。”

王直尴尬的很,“还是殿下考虑周全。”

两人在这里交接金银之时,朱时泰却跑了来。

一见王直,还有车队和金银,便将眼珠子瞪的快突出来。

“殿下,这是……”朱时泰询问道。

朱载坖将两人请入客厅,将自己的新计划说了出来。

现在有了如此多的银子,一些事情就不能再按原先的办法来执行。

一家裕成超市,还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总不能放着长锈。

“我想着,成立一家裕成商行,将股份重新换算一下,这样加入进来的人就更多一些。”朱载坖将目光转向王直,“至于送给哪些人干股,由王直去接洽。但有一点,严阁老父子风评不好,多受人诟病,就不要再接触了。”

本来在京中活动开海的这件事,是胡宗宪说动了王直发起的。而胡宗宪又是严嵩干儿子赵文化的好友,也算是严嵩一党。

胡宗宪在王直来之前,特意叮嘱他,要重金贿赂严嵩父子。朱载坖是知道此事的,但既然自己插手了,那就不能再按以前的办法去干。

王直露出为难之色,“这……胡宗宪大人那里,我可不好交待啊。”

“此事好办。”朱载坖一摆手,“你对他说,我认为胡巡按是能臣,虽然迫于严嵩父子的淫威,不得不虚与伪蛇,但是本质是为了天下百姓实心任事。日后朝堂之上,还有大好前途。且严阁老已经古稀高寿,还能有几年的活头。眼下越是权势涛天,将来越是祸不单行。胡巡按想必会有选择,不会为难你。”

王直和朱时泰两人,都是心里一沉。

严嵩父子如今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甚至官员职务都可买卖,真不是随便可以惹的。现在裕王殿下这么说,怕是会招来对方父子的攻讦。

两人心中一点底都没有,眼下裕成超市还没正式开张,裕王就又要重新成立一家商号。摊子铺的如此之大,恐怕不是好事。万一要是出个意外,原本一起赚钱的这些人,怕不都会翻脸成仇啊。

在后世,投资靠的是什么,是信心。现在这两个合伙人,已经有点信心不足。

朱载坖将他们两个的脸色,都看在眼中,自然也明白担心什么。

“有王直在,海外的货物便不会少了。”朱载坖接着给他们画大饼,描绘美好前景,“有这些利益悠关的朝臣在,我等的货物便能通行四方。别说只是铺开这么点摊子,就是再扩大十倍,也一样能赚钱。”

“殿下,给朝臣干股的事情,怕是瞒不过严嵩父子两人。”朱时泰犹豫道,“毕竟他们父子位高权重,如果给咱们暗中搞些破坏,那可就坏了大事。”

“他们如果不生事,那就最好。”朱载坖呵呵一笑,“要是真的闹起来,就关门好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么些朝臣的财路被断,那可是要灰飞烟灭的。股份是我们给的,可不是我们给坏的。咱们大不了暂时赔些银子,老实等着看戏就好。”

殿下真黑啊。

朱时泰与王直互相看了一眼,都有同感。

第18章 不似人君

就在朱载坖安排些事的时候,景王也在忙着请人撰写青辞进献。

景王朱载圳更是亲自住进了灵济宫中,焚香沐浴斋戒数日,誓要为父皇嘉靖祈福三天。

严嵩手里捧着几份奏折,再次来到西苑。

此时嘉靖皇帝已经打坐完毕,正在净手净面,听到黄锦说严嵩求见,便准了。

“老臣见过陛下。”严嵩上了年纪步履艰难的进了殿,对着嘉靖拱手,“陛下精进不辍,虎猛龙精,老臣是不能比的。”

嘉靖自矜的一笑道:“阁老免礼,进门就说拜年的话,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上奏吧。”

“万事都逃不过陛下的法眼。”严嵩马屁开路,一举手中的奏折,“若是些许政务,自不敢烦劳陛下。只是科道有几本折子,是斥责裕王的。此乃天家之事,老臣特来请示陛下。”

“拿来我看。”嘉靖面色一沉,伸手取过严嵩手中的奏折。

一目十行看下去,起先嘉靖还面无表情,而后眉头皱起,接着脸色发红喘息加粗。

严嵩急忙道:“陛下且勿生气,裕王还小,做事鲁莽一些是有的,只要管教得法依旧是个堂堂亲王。这些揽财之术,必定是受到一些宗室藩王的影响,才起了些许贪念。”

人老成精,严嵩明里是在替朱载坖说情,但举出藩王当例子,却暗中点出裕王也就是个当藩王的材料。如此用心,不可谓不阴险。

“管教得法?”嘉靖将几本控诉朱载坖的折子扔到一边,气急而笑道:“常人百姓家的孩子,十六岁就已经成家立业,我朝更有举业有成的少年神童。他这算什么,少年商贾奇才吗?皇明祖训之中,可没有认过这一条!”

“老臣觉得,陛下只要申斥裕王几句便可,不用深究。”严嵩目光游移的劝道。

嘉靖的脾气早被严嵩摸透,属于那种越拦上越上劲的人,他一摆手沉声道:“朕申斥他还少吗?此子已经有些惫懒,只是说说不起作用。召高拱来见,朕让他做裕王的老师,他就是这么教的!”

黄锦候在一旁,见状急忙步出殿外,“传高拱晋见!”

严嵩摇摇头,“陛下息怒,可不要因此而伤了道基。”

嘉靖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阁老说的不错,成仙了道,首重斩断世情俗务,否则这道也就不用修了。这个逆子,差一点坏了我的大事。昨日朕刚刚开炉炼制了几颗金丹,阁老可以尝一枚。”

说着,便打开龙案上的一方木盒,从中取出一枚黑黄色的丹药递给严嵩。

严嵩心中暗道,去年服了陛下的金丹,上吐下泄难受了好几天,怎么又赐金丹?他恨不得抽自己的老脸,马屁何必拍得如此舒适,给自己找罪受啊。

但是,在嘉靖的关注之下,严嵩又不敢拒绝,只得接过来一口吞下。

“陛下此丹真是清灵效验,老臣吞服之后耳聪目明,仿佛身体都轻了几斤。”严嵩肚子里冰成了一坨,却也只能眛着良心乱吹,“若是陛下还多,不妨再赐老臣两颗。”

嘉靖哈哈大笑,心中却寻思着,这次的金丹难道炼成了?嗯,这老家伙应该不敢骗我。既然金丹有效,那就留着自己服用不能再送他。

“阁老,你乃是俗人并无仙缘,金丹服一颗得个长寿即可。若是多服,恐伤福份。”嘉靖也不说自己小气,反而郑重的道。

“是老臣贪心了,果然福缘不能与陛下这等九五的在天飞龙相比。”嘴上如此说,心里已擦了一把冷汗。

自己可是上了年纪,再折腾几次,怕是老命不保。

不知是有意无意,严嵩的大袖之中掉出一张纸笺。他急忙捡起,又放回袖中。

嘉靖看到,纸笺为宫中特有的开化纸。

这种纸上有淡淡的浅黄斑纹,十分好认,乃是专供宫中所用。如果不是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就是阁臣用了都有僭越之罪。

目光连闪之间,嘉靖表情变得格外严厉。

“那是什么,拿来我看。”嘉靖淡淡的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案头的纸张,混入奏折而已,老臣一会便要扔掉。”严嵩仿佛若无其事的道。

嘉靖呵呵冷笑,“那是宫中特有的开化纸,朕怎能认不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朕!”

听到嘉靖这么说,严嵩只得叹了口气道:“陛下,不是老臣不忠,实在是不好让陛下看。”

“朕想不到,这天下还有何事是不能让朕知道的。”嘉靖望向殿外远方,“若无大碍,朕赦你无罪。”

不情不愿的掏出纸笺献上,严嵩絮絮叨叨的说着:“陛下圣明,这是景王今早派人送来的青词。若无科道攻讦裕王之事,老臣就坦然献与陛下了。巧合的是出了裕王这档子事,再将景王的青词献上,两下一对比,岂不是老臣存心挑拨。老臣也是无奈之举,为了陛下少些烦恼,也为了天家骨肉和睦,才想着让景王受些委屈瞒而不报的。”

“严阁老老糊涂了,此乃朕之家事,也是你能插手的!”嘉靖语气很不客气,连首辅重臣的面子也不给。

低头一看纸笺上的青词内容,嘉靖脸色才逐渐变的好了起来,甚至摇头晃脑似在吟咏。

“兴隆大明,万圣嘉靖。雨顺风调,亿兆和平。将猛兵雄,文臣廉能。北虏饥寒,倭寇哀鸣。海晏河清,父结仙缘。功成永寿,长乐无边……”嘉靖最终还是念出了声,“景王的青词还是幼嫩一些,但是心愿是好的啊。正如阁老所说,两下一对比,这裕王真是不成器。”

对着黄锦一招手,嘉靖垂询道:“景王这几日在做什么。”

黄锦看了严嵩一眼道:“景王殿下对左右人说,康妃娘娘薨了,深感其哀。这几天一直在灵济宫,斋戒沐浴焚香祈告,在为陛下和裕王祈福。”

“你看看,载圳这孩子天性纯良,和裕王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嘉靖抖了抖手中的青词纸笺,“朝中众臣还劝朕早立裕王为太子,谁知裕王所为,行事低贱不似人君。”

第19章 如此有毒

严嵩紧闭双唇,只是尴尬一笑。

这个时候可不能说什么,这可是天家的家事,说什么都不对。而且青词纸笺,本就是严嵩故意掉落,这样就显得是无心之失,甩脱了挑拨的嫌疑。让嘉靖对景王更加有好感,也更加厌恶裕王,严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说多错多,不如沉默是金。

好在此时,高拱也赶到了殿外求见,气氛才显得缓和了些。

“高拱,你身为裕王的侍读学士,是朕亲自指认的皇子之师。可你看看,裕王都做了些什么!”嘉靖将那几本奏折,都摔在了高拱面前。

看完这些奏折,高拱的脸色也不太好。自己不是叮嘱过裕王,让他这些日子尽量少惹事。

可是看来,裕王这些天不但没安静,还更加大张旗鼓的拉着勋贵入股。更有官员认为,裕成超市所散发的彩色印画纸,更是伤风败俗,有违圣人教诲。若是如此长久下去,岂不是礼崩乐坏。进而天下之人都会不忠不孝无君无父,只存贪图名利之人。

高拱的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后背的衣衫,偷眼看嘉靖,似乎表情也不太好。

“裕王所为过于孟浪,但臣认为,也是情有可原。”高拱硬着头皮正色道:“毕竟裕王还只有十六岁,平时陛下日理万机,宫中又非常溺爱。前些日子,康妃娘娘薨了,陛下又申斥于他。想是裕王受了打击,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才会如此去做。”

高拱低头拱手,接着道:“而且,裕王府上下数百人,若无王府俸禄,便衣食无着。裕王也是个心软的,小小年纪,便要替这数百人的生计奔忙。陛下将裕王交于臣来教导,臣教裕王读书,不重经学,而首重仁义责任。若是裕王连这点责任也承担不了,又如何显得出殿下是天潢贵胄。”

“你!”嘉靖眉头高高挑起,指着高拱,“这还显得他有本事了不是,简直是狡辩,给朕滚出去!”

这家伙真不愧是裕王的老师,两句话就将源头甩到了朕的身上,反过来怪朕扣了裕王的俸禄。嘉靖心中一转,就明白了高拱的意思,心里有多气可想而知。但是偏偏高拱还说的有几分道理,让嘉靖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对两个皇子的天平,又恢复了平衡。

听到嘉靖让自己滚,高拱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陛下一没降罪自己,二没下旨申斥裕王,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只是这次面圣的时间太短,刚刚对答了两句,便要滚出去,实在是创了纪录。

“臣这便去裕王府,对殿下严加督导,输通情绪,令其悔过,不可肆意为。”高拱特意加重了对输通情绪四字的读音,暗示嘉靖裕王是在闹小情绪才会如此,“教不严师之惰,臣也有罪,臣这就走。”

不等嘉靖真的降罪,高拱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严嵩原本心中笃定,这次裕王要吃不了兜着走。可转眼之间,便被高拱破了局。虽然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首辅,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可是翻身这么快的还真少见。这让他老脸发僵,目瞪口呆。

沉吟了片刻,嘉靖不由得失笑,“高拱也真是个人才,朕竟觉得他说的有点意思。”

严嵩木着脸道:“陛下能息怒,而天家能和睦,老臣也就安心了。”

嘉靖又拿起景王所献青词,摇头晃脑的品味不已,“嗯,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没等严嵩答应,殿外小黄门突然高声道:“大同军情急报!”

“速速拿来我看。”嘉靖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也知道轻重缓急。

一封急报送到手中,打开扫了两眼,眉头便紧锁在一起。

“大同何事,可否让老臣一观。”严嵩身为首辅,自然也有知情权。

将手中的急报交到严嵩手中,嘉靖面色不豫,“这个岳懋真是愚蠢,身为总兵不明敌情,居然轻敌冒进出城出俺答野战。他自己倒是死得其所,若是将大同城丢了,岂不是又让俺答打到北京城下!”

严嵩看完军情急报,松了口气道:“好在大同城没有丢,只是岳懋及以下数百人阵亡,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陛下可降旨厚葬,莫伤了将士们的心。”

嘉靖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对。

忽然又有奏报传来,一看竟是关于倭寇的。

自去年末,倭寇占据太仓、南沙两县达数月,明军重兵围攻才让倭寇退却。可谁成想,连报功文书还没写好,倭寇便又挥军转攻财赋重地苏州、松江两府。明军不敌,还死了一个叫刘东阳的县丞。

嘉靖心情差到极点,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严嵩看了江南的奏报,只得安慰嘉靖道:“倭寇狡猾,不敌官军便四处流窜。这些家伙鼠目寸光,成不了大患。陛下莫要因官军一时的挫折,便动雷霆之怒。”

嘉靖点点头,只是喘息有些粗重,“朕不气。”

此时那不长眼的小黄门,又探头进来,小心翼翼的道:“又、又送来一份奏报,陛下要不要看?”

黄锦看嘉靖脸色不对,上前夺过奏报,一脚将这小黄门踹了出去。

接到第三封奏报,嘉靖先没展开,而是心中默念,可千万别是坏消息。

结果事与愿违,这封奏报是陕西发来的,关中大地震死伤无数!灾民闹事不算,白莲教也借机起事,抢了府库带着数万的流民队伍转战关外,投奔俺答汗去了。

狠狠的将三本奏报都扔在桌案上,嘉靖怒发如狂,脸色一片铁青。

然而更讽刺的是,景王的青词恰好被掀过来,露出有字一面。

“兴隆大明,万圣嘉靖。雨顺风调,亿兆和平。将猛兵雄,文臣廉能。北虏饥寒,倭寇哀鸣。海晏河清,父结仙缘。功成永寿,长乐无边……”

原本美好的祝愿,此事仿佛变成了一道道痛彻入骨的鞭痕,让嘉靖脸都心口发堵。

哪里兴隆了,哪里万圣了?天子无德便有天灾啊!大明兵将,更是屡战屡败。若是陕西文臣是能臣,又岂能出现百姓奔逃,投奔异族之事。

当然,嘉靖是不会将这些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现实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与青词中的祝愿相反,好的不灵坏的灵,景王的嘴怎么如此有毒?

第20章 蠢萌至斯

严嵩这个时候相当的无言,原本算计好的事情变成了弄巧成拙。

嘉靖嘴里并没指责景王,可是他笃信道法,心里已经对景王相当的忌惮。更担心的是,景王在青词里还祝愿自己功成永寿长乐无边来着。

万一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嘉靖还不能自己发作,否则不就是信了这个邪。国事如此多艰,他也只能窝火不已。

“严阁老,这些奏报带走,内阁议一议,拿个章程出来吧。”嘉靖毫无精神,显然受了些打击。

起先还有说有笑,不到一个时辰,大明一把手和二把手便已经焦头烂额。

在裕王府中,几个合伙的勋贵也已经到齐,都坐在客厅之中,看着朱载坖画大饼。

徐文壁、张元功、张元德、顾承光等人,他们并不认识王直。不过,听朱载坖说,此人拿出百万两白银,这等魄力就是他们这样的勋贵也远远不如。

这是什么概念,一个世袭的国公,历经近两百年积累传到现在的田地家产,也不见得有这么多。

王直在这些勋贵子弟之间坐着,看着周围灼灼的目光,感觉自己好象从到了狼群之中,很有些不安。

“你们不要想的太多,王直能拿出如此多的银子,也是伤了筋骨的。”朱载坖知道这些勋贵子弟在想什么,他们多半是想将王直抓起来大肆勒索一番,直到将最后一滴油都榨干净。

但王直这个人还有用,也是开海的关键人物,可不能让这些家伙就胡来。

“这些银子,都存入裕成商号的帐上,算五成份子。”朱载坖轻咳了一声,接着道:“至于送与何人,就由王直来做主。”

此时原来的裕成超市已经并入了裕成商号之中,算作是五成份子,朱载坖自己独占三成,其余人分了剩下的两成。

几个勋贵子弟互相挤眉弄眼,裕成超市还没开业,似乎大家的身价就又都翻了十倍还多。但他们最敬佩还是裕王殿下,空手套白狼,一分银子都没出,账面上的财富就达到了六十万两之巨。

原本没银子,朱载坖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做不到。但现在王直就象是一台没密码的提款机,就这么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身为皇子,但他并没什么权力,以前的日子更是过的谨小慎微。只怕有一点行差踏错,便会被针对。

现在尽管处境并没变的多好,但至少有了一些可以运用的力量。

他自从来到大明朝,就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行事还是思维,都显得与他人极不相同。也就是因为身份是皇子,否则早就四处碰壁一事无成了。

朱载坖极不适应大明的环境,从内心深处渴望让大明有所改变。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不起眼的方式,一点点的撬动这个封建大帝国的根基。

在众人讨价还价之下,裕成商号的事情终于办妥。朱时泰还是负责人,他的任务最重。其余的勋贵为大股东,而真正控制的大老板,也就是朱载坖了。

王直的角色最重要,既是裕成商号的大掌柜,也是负责游说官员的说客。

朱载坖最后看着王直道:“王直,你不要觉得,自己出的银子最多受了委屈。有些说我要讲在前面,免得你日后心中龌龊不悦。”

抬手点了点客厅中的几家勋贵子弟,接着道:“我们虽然没有你的银子多,但是这家商号要想屹立不倒,就要靠我们这些人来撑腰。要想货物通行天下,便要让出一部分股份送于他人。这点你要记住,银子并不是万能的。你今日付出百万,他日我给你十倍回报,又有何不可。”

“小人不敢,殿下说的话,王直谨记在心。”王直早就服气,现在能得到裕王两句解释,便有些受宠若惊。

而且朱载坖给王直的权力非常大,几乎将裕成商号一多半的权力都交到了他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

“哎呀,我差点忘了。”朱时泰突然一拍大腿,“我来找殿下,本是要说一下内购会之事,结果竟耽误这许多时间。”

朱载坖笑问道:“如何,超市流水是多少?”

说起这个来,朱时泰喜上眉头,“哈哈,咱们超市的伙计加起来不过两百人。这内购一圈下来,居然有了近三百两的流水,平均每人都至少花销了一两多的银子。这可是非常惊人的,京城里的普通之家,一月的花销,怕也比这多不了几文钱。”

定国公世子徐文壁张大了嘴巴,有种不可置信之感。

镇远候世子顾承光急忙道:“什么内购会?”

朱时泰将前因一讲,别说顾承光,张元功与张元德两兄弟也惊掉了下巴。

殿下真是好算计,这些超市中的伙计,一文钱还没挣到手里,就先让殿下赚了一笔。

“不只如此,这些伙计们还说……”朱时泰故意拉长了声音吊人胃口。

张元德最沉不住气,吼道:“你小子不要遮遮掩掩的,快说如何了!”

“他们还想着,让自家的亲友,也来超市之中采买,希望超市也能给他们内购的价格。”朱时泰这才说出来道。

几个勋贵子弟眉开眼笑,象是狐狸聚餐一般高兴。

朱载坖一点也不稀奇,这在后世见得多了。

“那也好办,给他们办会员卡,让他们凭卡享受优惠待遇好了。”朱载坖淡然道。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只听说过员外、生员,会员是什么东西,新的功名吗?这会员卡,又是何物?

拍了拍脑门,朱载坖有些头疼,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给他们详细说明才可以。

朱载坖又费了不少的唇舌,才让几人明白,什么是会员。无非就是个权益名目,除了比普通人多享受一点优惠价格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王直身为大海商,最先反应过来,不由抚掌大叫:“妙!妙!妙!”

他想着一回到海上,就弄一个会员制,让那些走私商办理会员。而自己的船队,则相应的给予优待。到时,那些小一些的船队,怕是都会被挤走。

众勋贵子弟侧目,这位大叔学什么猫叫,为何竟蠢萌至斯?

第21章 真是好险

王直看到别人鄙夷的目光,脸上也有些尴尬。

“咳,殿下,这会员卡又如何制作。”王直急忙顾左右而言他。

朱载坖似笑非笑的看了王直一眼,才道:“制成铜牌,打上编号和发放店铺名称,见牌即可享受优惠。若有人想成为会员的话,三十文钱一个。”

对于王直为何如此失态,知道对方生平的朱载坖有所猜测。

这个家伙现在势力不小,是大明海上最大的一伙武装分子,半商半盗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有一点,王直此人的野心并不是很大。他做事八面玲珑,是时事造出来的豪雄。只是他虽手下众多实力雄厚,这刀头舔血浮萍般的生活却非所愿。应该是用此手段,来削弱竞争对手。

昨日与王直长谈,就曾听他说过,前年败于俞大猷手下,现在在东瀛九洲的五峰岛扎了根。

因为有银子有人有火器,现在东瀛的大名没一个敢和他叫板的。如果王直有壮志雄心,以他的实力,就是扫平东瀛列岛也不是问题。

只是这家伙优柔寡断,内心矛盾纠结的很。又耍小聪明,妄图鼓动大明开海,他免去了打打杀杀的风险顺利赚钱,还能捞个官身光宗耀祖。

在朱载坖的目光下,王直感觉自己仿佛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被看了个通透。

干笑两声,王直应是。

将商号的事情按排好,徐文壁、张元功、张元德、顾承光他们便散了。朱载坖只留下朱时泰与王直两人,他还有些话要说。

“殿下还有何事要叮嘱我们?”朱时泰问道。

“现在裕成超市开业在即,货物什么的暂时还够。”朱载坖看向对方道:“但是总想个长久之计,不能只看眼下。南北之货,那些朝臣家族控制了大半,咱们自己就要想些办法,不能受制于人。王直在海上有船队,海外货物和南北的货物,都可走海路,但是上岸还是个问题。天津卫指挥使,你家中可认识?若可以的话,船只从海河到天津卫,换船再经运河可直接送到通州。”

京中目前谣言四起,一些朝臣家族所控制的商家,不敢轻易参与到超市的供货当中,这是之前就遇到的问题。

因此,朱载坖想着最大化的利用王直船队。

朱泰嘻嘻哈哈道:“此事好办,那天津卫指挥使叫倪思立,刚刚继承了指挥使之职,前些日子还跑到我家送礼,只要招呼一声便不成问题。”

王直眼中一亮,将海外货物直运京城,这在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谁知道裕王与这位国公世子,只是两句话便能解决。只是这一条路线,掏出来上百万两银子相当值了。

“如此甚好,只要官军不禁,我的船队有多少运多少,便能将所有货物都运过来!”王直大喜道:“别的不敢说,就是糟运,也比不了我的船队运量。”

朱载坖与朱时泰两人互看一眼,这家伙好大的口气。

王直已经表示投效于朱载坖门下,而朱载坖也大方放权给他,可这并不代表完全信任。慢慢来,时间还长,朱载坖不着急。

微微一沉吟,朱载坖道:“运货物可以,人员上岸带兵器的不得超过十个,免得出乱子。这个规矩必须遵守,你可能做到。”

“离京城如此之近,小人不敢乱来,必定遵守。”王直恭敬道。

今天说了许多话,脑子一直在转动,现在诸事安排妥当,立时心中一松。人一放松下来,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就纷纷袭来。

以手扶额,朱载坖露出痛楚之色。

“殿下可还好?”一旁侍立的田义看出不对,急忙问道。

“我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便好。”朱载坖疲惫的摆摆手。

朱时泰与王直两人告辞而去,府中瞬间便清静许多。

李彩凤探头进来,看到朱载坖正在用力揉着自己的额头,便端着一碗正冒热气的牛奶进来。

“大哥哥,你今天一直在忙,连牛奶都没喝,我这都热了两次。”李彩凤口中责备,手中的碗却递过去,“还我来吧。”

说着便走到了朱载坖的身后,两只小手替他捏起额头。

田义瞥了李彩凤一眼,便目不斜视继续装木头人。

“彩凤,你说李神医能找到吗?”朱载坖立时感觉放松许多,便随意问道。

“大哥哥得的是富贵病,每天吃的好喝的好,就是动的太少。寻常人家整天下地干活,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头痛手抖毛病。”李彩凤不以为意,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些冒犯,“若这院子里有一块地可以种,大哥哥的病应该很快就好。”

朱载坖苦笑,这年头重金属中毒,确实是有钱人家才会得的病。因为,一般人家哪有炼丹的本钱。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如我和侍卫们,学一些拳脚也能强身健体。”朱载坖顺着李彩凤的话,笑言道。

田义这时却出了声,“殿下,侍卫们的功夫都很粗野,不适合您来学。年前庙会之时,我曾见过灵济宫一位老道长练拳。动作舒展古朴,深得养生之理。如果殿下想学,不妨去灵济宫找这位老道长。”

“我最喜欢庙会,大哥哥就去这什么什么宫,老道长一定是白胡子白头发很和善的。”李彩凤年龄不大,却是喜欢热闹,一听到庙会两字就忍不住鼓动朱载坖。

“明日逢五,正好也有庙会。”田义看到朱载坖心情不错,便建议道。

朱载坖笑着遥遥头,“那就明日去灵济宫看看。”

此时他精神刚刚好了一些,便有人通报,说是高拱来访。

这是老师,朱载坖可不能不见。而且,他与这位老师的感情也很亲近。

高拱一进门,便是一顿埋怨,“裕王殿下,我不是和你说了,这些日子最好消停一些,你为何不听。现在好了,科道好几人上本,在陛下面前告了你一大状。什么坏人心术、礼崩乐坏的大帽子都扣上来,陛下脸色很不好看。刚刚才将我叫了去,好一顿训斥,真是好险!”

朱载坖出了身冷汗,如果这便宜老爹嘉靖生了气,一道旨意将自己的超市封掉,那自己就什么事也别做了。

他急忙问道:“老师是如何回的?”

第22章 高人风范

高拱现在想起自己对陛下的回答,还有些冒冷汗。

如果不是嘉靖心中对裕王略有些愧疚,当场能治自己一个大不敬的罪。这也说明,嘉靖还念一些父子之情。

当下,他将如何与嘉靖对答的,都告诉了朱载坖。

朱载坖心中一松,看来自己办起来的这些事,嘉靖虽无好感,但是不会降旨阻止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景王献的青词已经成了有毒的反讽之词,让嘉靖心里更是腻歪的不行。

“对了,殿下最好写一份自辩书,改日由我交与陛下。”高拱也不再责怪朱载坖,虽是师生但也是君臣,只想尽快让朱载坖消除后果,“陛下也知道你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虽不喜,但也不会过于责怪。只要你言辞诚恳,陛下的面子也能保全。”

高拱是真的在替朱载坖考虑,甚至为他在嘉靖面前反诘,这让朱载坖有些感动。

“老师说的对,我这就是写份陈情书,交与老师。”朱载坖不是中二少年,很能听得进劝。

“好。”高拱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内容我都想好,既要让陛下理解你的苦衷,又要顾全父子情义。殿下如此说……”

在高拱的亲自指导下,朱载坖写下一篇煽情却并无实际内容的悔过书。

“多亏了老师。”朱载坖是衷心的感谢高拱,“否则这些日子,都白折腾了。”

高拱摇头道:“谁让我是你的老师,这些都是份内之事。而且,我也不支持你做这些商事。要知道大势要重名望,想更进一步,便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终日张扬,只怕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等闲视之。”

“是,学生还是欠了些思考。”朱载坖不是个杠精,他也觉得高拱说的有道理。

这个时代,终究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名声名望,全是从学问和仁孝上面得来的。如果自己大张旗鼓的经商,那肯定是败坏名声的事。

朱载坖暗暗决定,以后便隐居幕后,商号的事都交给朱时泰和其他勋贵子弟出面。有这些来头不小的纨绔子弟,也足够保证没人敢随意捣乱了。

“本来你做这些事,也没几个人知道。可是市井之中,忽然之间起了不少的流言,甚至有科道言官为此上本。想必,是有心人故意在给你抹黑。”高拱意味深长的道:“只怕,此事和景王一党脱不了干系。”

“这些科道言官,不都是严阁老的门下吗?”朱载坖多少知道点朝堂上的事,“如果没有严阁老的暗许,他们如何敢说我的坏话。而且严阁老之子,户部侍郎严世藩,也与四弟走的很近。如果没有意外,就是他们搞的鬼了。”

朱载坖有自己的判断,如今有高拱的印证,便得到证实。

高拱点头,“所以说,殿下做的事越少,便错的越少,给人能攻讦的破绽也就越少。老子说无为而至,正适合于殿下如今的情况。”

想了想,自己什么也不做,似乎有种了无生趣之感。朱载坖不由得苦笑,做个王爷就得真当一回猪吗?

“要来的总会来,学生什么也不做,怕是也会被人攻讦。”朱载坖叹口气,“不如做些仁孝之事,老师何以教我。”

高拱眼中一亮,轻轻击掌道:“不错,殿下总是被动也不好,正适合静心养望以待大事。”

大家心里都明白,所谓的大事就是太子之位。至少朱载坖现在是嘉靖的长子,比景王朱载圳领先了半个身位。但嘉靖对景王更喜爱一些,这就拉平了兄弟两个的位置。

沉吟了半晌,高拱道:“不如这样,殿下可以结交一些博学鸿儒请教学问,或者就干脆找个书院安心就读。如此一来,必能轰动一时,也能通过此事结交一些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朱载坖不得不承认,高拱出的这个主意很正。

要想在这个世道赚取名望,就得迎合主流意识。真读书假读书先不说,以他皇子身份,这种传闻一放出去,立时就能成为浪子回头的经典桥段。

那些一直乖乖听话的孩子,未必会引起谁的关注。但是浪子浪完一圈回来,突然变成了好孩子,那一定是大家喜闻乐见交口称赞的事。至于好孩子么,好是应该,谁管你是不是一直很乖。

高拱也是深知这个道理,如此一下子,就能彻底转变对朱载坖不利的传闻。

“能遇到老师,真是我修来的福份。”朱载坖觉得高拱真是厉害,怪不得在历史上是一代名臣。

“遇到殿下,也是我的福份啊。”高拱拦住正要施礼的朱载坖。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很是相得。

次日一早,朱载坖带着田义和李彩凤两人,还有两名侍卫出了裕王府。

灵济宫是京城之中的一座大道观,也是皇家道观。始建于永乐十五年,至今已有近一百五十年。

这里香火旺盛,朱载坖记忆中,小的时候也曾经跟着母妃康妃来这里还过愿。

今天正是庙会,街道之上人流甚众。各种小吃叫卖声此起彼伏,让人目不暇接。

李彩凤哪里见过如此热闹的庙会,她小脑瓜里的庙会,有这十分之一的人就已经是天大的热闹。

朱载坖见她稀奇,便怂恿她多尝尝京中的小吃。

结果还没走到灵济宫的大门,李彩凤这小丫头就吃的有些撑了。

除此之外,一脸不乐意的田义怀里,也抱了许多风车糖人之类的玩意儿。

“殿下,小的不能总抱着这些东西,一会儿可还要去灵济宫里寻那老道人。”田义眼珠一转道:“不如请侍卫先将这些东西送回马车,也方便行事。”

朱载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笑道:“好,彩凤是第一次在京城赶庙会,你不要有怨言。”

田义不敢违逆,立时道:“彩凤妹妹天真烂漫,小的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

几人进了灵济宫也没惊动这里主持道观的道官,而是如同普通香客一般,在观中游览。

灵济宫虽是皇家道观,但平时也不禁普通百姓,只有在皇家祭祀之时才会清场。

他们一行穿过三进雄伟大殿,来到平时道士们清修的后院。

没有人指点,朱载坖也看到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士,正在一棵银杏树下啃鸡腿。

“就是这位老道长,真是高人风范!”田义赞叹,他眼中全是敬佩之色。

第23章 我没有病

朱载坖斜眼瞥了田义一眼,这小子是不是对高人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虽然长的仙风道骨,但是一尺长的胡子上,都沾了不少肉汁。身上的衣衫也不整洁,反倒邋里邋遢的象个讨饭的。

见几个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老道士也不尴尬。而是两口将鸡腿吃完,丢了骨头,又在后衣襟上擦了擦油手才向几人打招呼。

“这位公子,不知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老道士虽然邋遢,却颇有风度,向田义一伸手道:“适才听这位小哥说,似乎是在找我?”

没等朱载坖上前,这老道士便主动向他问了起来。

“这是在下的一个随从,他说年前曾在灵济宫中见过老道长,当时老道长练得一手好拳,很是让人仰慕。”朱载坖也笑着回应道:“今天来此,也是碰下运气,满足我等的好奇心。”

老道士上下打量了朱载坖两眼,心里便有了计较。只看朱载坖的打扮和派头,小小年纪就透出雍容大方之态,肯定非富即贵。

“公子所说的事,不过是老朽强身健体的功夫而已,没什么了不起。若是公子不嫌弃,我倒可以演练一番。”老道士笑呵呵的道。

这老道士主动贴上来,倒让朱载坖有点拿不定主意。不过,他也不会拦着对方。

“有劳老道长了。”朱载坖点头应下。

洒然一笑,道士须发飘舞之间,身体已经退后了十数步。看不出这老道士若大的年纪,身手灵活异常。

只小小的露这一手,便让田义几乎喝出彩来。就连小丫头李彩凤,也显现出一副惊奇之色。

老道将几人的表情看在眼内,暗自得意。同时两腿微弯,身形如弓,便动作起来。时而如同猛虎,时而仿佛老熊,很是夺人眼球。

朱载坖不知道这老道练的什么功,但从对方古拙的动作,流畅的身形来看,显然也不是胡乱练的。

待老道一收身形,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更是惊得田义啊一声叫出来。

“哇!老道长吐仙气了!”李彩凤也咂着舌头,半天缩不回。

“不要胡说,此时天气还冷,老道长活动半天也有些内热,这是哈气浓一些而已。”朱载坖摇头不理他们两个,转向老道士,“道长有此功夫,想必也能寿至百岁。”

老道士也不尴尬,只是有些惊奇。以往在人前练习一遍自己的功夫,都会被人赞叹甚而膜拜,无不以为神仙。倒是眼前这位少年公子,对此似乎不以为怪。

“公子是个有见识的,我这不过是道门传下的养生之术五禽戏罢了。”老道士哈哈一笑,坦然道:“常人不曾见过,倒是往往被误会为仙迹。老道因此得些供奉,云游四方倒也快活。我看公子身体并不康泰,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教授与你。”

对方如此好说话甚至要教朱载坖五禽戏,这让他心里一阵嘀咕。但是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学些健身术的吗?学不学拳不要紧,虽然不是格斗技击,只要能养好身体就可以。

李彩凤睁着乌溜溜的大眼插话道:“老道长,我们也可以学吗?”

“不过是养生之术,有何不可学的。”老道一挥手道:“我老道这把年纪,可不想让这套养生之术失传,多一个人学,便多一支传承。既能独善其身,又能兼济天下,何乐而不为。”

“道长豁达,在下非常敬服,还没请教道长如何称呼。”朱载坖向老道士拱手说。

“老道道名孙义正,是个半路出家的道人,没有道号。老道喜欢口腹之欲,公子可以唤我吃道人。”老道自我介绍完,对着朱载坖打个揖手,“公子想必是位贵人,若是不愿,也不必向老道通名姓。”

朱载坖两世为人,心里觉得这老道有点意思。明明对自己有些好奇,却说自己不必通姓名。可是他这么说了,自己要真不通名岂不是太过无礼?

如果是常人,不报姓名也没什么。可朱载坖是皇子,要是这么藏头露尾的,还有什么皇家气派和面子。要是说出去,都脸上无光。

“他?他是当今陛下的皇子,裕王殿下,本名朱载坖。”一个声音,从后面内院的月亮门中传出,同时走出一个少年人。

田义急忙向着来人行礼,“小的见过景王殿下。”

李彩凤吓了一跳,立时躲到了朱载坖的身后。

最受惊吓的,反而是吃道人。他本是个来这里挂单的游方道士,却没想到,一下子有两位皇子到了面前。

“见过两位皇子,老道实在是唐突了。”吃道人连忙对着两人分别拱手,脑门冒汗。

“不妨事,本王正是裕王朱载坖。这位是我的王弟,景王朱载圳。”朱载坖扶了吃道人一把,“我们兄弟,倒是让道长受惊了。”

景王这时还不知道西苑的事,祈福做样子,当然要做全套。严嵩和严世蕃父子,也没给他传递消息,免得徒乱阵脚,还不如让景王在灵济宫里继续安心祈福,别跑出去碍眼的好。

只是景王在这里吃斋祈福了好几天,已经闷的不行,这才出来走走。结果就是这么巧,出了门就看到朱载坖正和一个老道说话。

以景王张扬的性子,当即便揭穿了朱载坖的身份。

“有什么受惊不受惊的,不过是个游方道士。”景王微微一哂道:“三哥不是忙着经营之事,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你们开的那家所谓超市,被父皇下旨封掉了?”

朱载坖面色淡然,“四弟,我来这里,是向这位道长学些养生之术。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呵呵,我可做不来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之事。”景王却语带讥讽又有些得意道:“只好在这里,给父皇祈福。希望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而父皇也能修道有成,万寿无疆。”

吃道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朱载坖的目光一亮。

“四弟有心了,这是孝道,想必父皇定会对你有所褒奖。”朱载坖面对景王挑衅一笑置之,“在三哥看来,你的身体也病痛全消已经大好,倒是要恭喜你。”

景王脸色一变,这事有些闹心,大声辩道:“我没有病!”

第24章 陈情

朱载坖才不管景王的争辩,只当他是个小孩子。

“好好好,你没有病。”朱载坖笑着道:“为兄正要向这位道长请教一些养生之术,好强身治病,四弟不如一起可好。”

景王脸色极不好看,尽管强调自己没病,还是被无视了。

他胸中的郁闷之气无处发散,又不能对朱载坖如何,只有狠狠的一甩袖子,“太医说我身体很好,就不用请教了。三哥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免得赚了钱都没命花。”

吃道人摸了摸胡子,看看两位皇子,接口道:“老道的养生之术,无病也可以强身健体。走的是专气至柔冲虚返实的路数,倒是很容易上手。”

又瞥了李彩凤一眼道:“若是用功,这个……多子多福也是可以做到的。”

这话就有些蛊惑人,一时间两位皇子加几个随从都静了下来,显得尴尬无比。

“哼!”景王最先冷哼一声,“父皇修道炼丹,乃是顺天应人,求长生以护天下万民。三哥来这里,学什么养生之术,不过是好色之徒的一己之私。莫要以为,学些道术投其所好,就会让父皇对你刮目相看,不过是白用心思,更会被朝中大臣耻笑。”

“三哥请了,我羞于与你等为伍,这就去后面继续为父皇祈福。”景王一番义正辞严之后,便转身离去。此事又是一件把柄,或许可以利用一下,给裕王身上再泼些脏水,坏其名声。

朱载坖看着景王背影摇摇头,对吃道人说道:“道长,养生之术能强身健体,就不要刻意强调什么多子多福。升斗小民寻常百姓,对此或者极有兴趣。但那些高门大户书香世家,认为这样有失体统。哪怕心中喜欢,嘴上是一定要唾弃的。”

田义嘴巴张开,老道在他心中的高人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有种被深深欺骗的感觉。

“大哥哥,这老道士不正经,我们别理他了!”李彩凤忿然道:“我爹说过,当着女孩子的面讲什么生孩子之类的,都不是好人!”

吃道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争辩道:“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这有什么,孔夫子不也是成了一代圣人吗?这位公子是个明白人,养生术强身健体,这是基础。身体好了,不只是多子多福,还能气力大增,食欲大振。长生不死是够呛,但是长命百岁也不鲜见。”

李彩凤才不管孙义正这老道说的什么,“为老不尊!”

女人不管大小,都不会跟你理论。李彩凤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天性使然。老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硬是憋的心口痛。

“好了、好了。”朱载坖摆手制止两人争执,“道长性子直爽,不会故弄玄虚,是个有真本事的。莫要因为道长说的直接,就认为道长品行不端。”

吃道人神情激动,连连点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本来还想向公子募些银两,再教授养生之术,现下可以少收些。”

李彩凤一撇嘴,“先前还说的好象怕失传似的,结果还要银子,真是掉到钱眼里了。”

老道士那么大的年纪,气的胡子都快飞起,怒道:“老道我游方天下一无定所,募些银子修个道观安身立命都不行了?何况是尽心相授一身所学,又不是坑骗他人,有什么不可以。”

“彩凤,你莫要再激怒道长。”朱载坖沉声说道,这小丫头今天表现有些刁蛮任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旁。

“孙道长,我身为皇子,既然跟随道长学了养生之术,自然不会让道长居无定所。”朱载坖道:“寻常百姓请僧道做法,还要出些香火钱,何况道长也不是贪婪之人。不如请道长长驻于我府中,也好随时请教。”

老道一时改不顺口,急忙道:“公……殿下仁厚,让老道敬佩非常。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通过交谈,朱载坖才知道,老道孙义正也是湖北人,与大真人陶仲文是同乡。他来到京中已经数月,只是为人直率,不擅逢迎,陶仲文也不敢推荐他去见皇帝,免得惹祸上身。

只是这孙义正道人耍小聪明,用什么多子多福忽悠朱载坖。也是吃道人城府不够深,学不来陶仲文那种世外高人作派,说白了就是不太会装。

结果三言两句,反倒被朱载坖给带走了。

收拢这么一个道人在身边,朱载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用得着用不着,有个道士在身边嘉靖知道了也能对他略有改观。更何况,孙义正还是大真人陶仲文的同乡,就是对方不说自己的好话,也不会说坏话。

这和景王在灵济宫祈福一样,都是投嘉靖所好,也是一种自保之道。

不过,吃道人孙义正还真的有些本事,一套五禽戏是真的有养生之功。

朱载坖跟着老道学了三天,便掌握了要领,身体每每会出一场透汗,精神也健旺许多。最直观的,就是朱载坖每天手抖头痛的时间变的少了一些,脸色也在好转。

这几天高拱也没闲着,亲自去西苑求见嘉靖,送去了朱载坖的陈情书。

“儿臣顿首,自母妃新丧便意志消沉神思不属,又负沉疴头如开裂手抖如筛。欲亲近父皇反遭斥责,府中窘迫而惶然无措,又因心有郁结方负气于商事。然儿臣终究熟读孔孟之书,现下思之实是孟浪之所为。今有悔意一改前行,商事交于成国公世子朱时泰。儿臣欲寻幽静书院,安心研读圣人之大义微言。一为养病,二为悔过……”

大太监黄锦在嘉靖的面前,将朱载坖的陈情书宣读了一遍。

嘉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谁也看不懂这位帝王是什么心思。

“臣自上次受到陛下斥责,便立时到裕王府中劝说殿下。”高拱等黄锦的话音一落,便拱手道:“殿下心生悔意,决定痛改前非。殿下如今不过十六岁,正是少年心性,逢母丧性情才有巨变,望陛下怜悯。”

对于高拱的说辞,嘉靖并没有立时回应,而是手指轻扣面前的桌案。

就他的本意,是想狠狠的收拾裕王一顿。除了不喜之外,也有着最近时局不稳使他烦躁不安的原因。但康妃的丧事简办,又对裕王罚俸一年,已经有些不妥。如果再对朱载坖严厉惩处,朝堂之上还不定会再起什么风波。

加上陈情书也写的声情并貌,更是让嘉靖动容,这出气的心思也就淡了。

第25章 如此店铺

归根结底,陈情书有意无意之中,将朱载坖开商号超市的行为定成了天家赌气行为。

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让等于弱化朝臣的攻讦。皇帝老子和儿子之间的家事,你们这些科道言官,乱插什么嘴?什么都管,你们管的倒是宽。最后朱载坖还提出要去书院读书悔过,更是表现出了诚意,这让嘉靖也无可挑剔。

“高卿,裕王顽劣,实在是难为你这个老师了。”嘉靖也不是傻子,这主意多半是眼前的高拱出的,“既然裕王肯安心读书,也是一件美事,总比被那些言官没完没了的指责,要强得多。希望在你这明师教诲之下,能出个高徒。”

“陛下明鉴,臣可没替裕王出主意,这完全是裕王自己的意思,看来他是真的悔改了。”高拱没想到,嘉靖会称赞他,这可真是意外,“臣下会尽快替裕王选一座书院,让他早日就读。”

高拱知道,嘉靖对于裕王经商这件事,到这里就算是完全放过,心中也确实大大松了口气。

朱时泰那边,次日正是超市开张大吉,印的彩画纸满京城都能看到。

裕成超市大门口,张灯结彩,比嫁娶新媳妇还要热闹百倍。

国人不论古今,大都喜欢看热闹、凑热闹。超市这种新鲜事物,是大明所仅见的,人也不会少了。

朱时泰在裕成超市的大门口,四下里一望,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涌动,怕不有数万人之多,这让他的冷汗都流下来。

幸好当初裕王殿下叮嘱过,要成立什么保安部。这保安部的人,都是成国公原来的军中老部下。虽然有人带些残疾,但是制伏一两个普通百姓还是不成问题。

“来人,维持好大门的秩序,莫要乱了套。”朱时泰这时冷静下来,便开口吩咐手下人办事,“将人都分开左右,左进右出,莫要拥挤踩踏,违者送官!”

在朱时泰的极力组织之下,很快人流便形成了规律,一改之前乱哄哄的样子。

朱时泰不知道的是,对面不远的一座茶楼上,一名威武的中年人正看着裕成大门口的动静。

中年人一身的威仪很重,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而是现在的成国公朱希忠。

看到超市外的人群井然有序,朱希忠摸了摸胡子,连连点头。

勋贵之家,可不在乎儿子是不是经商。这种事各个勋贵家里都在做,只不过是做的大小而已。

朱希忠眼下关注的,可是这个儿子的能力。数万人被理清,而后有序进入超市之中,只做好这一点,就不简单。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这个独子,算是有了一些出息。

其实出了乱子也没什么,朱希忠还托了南城兵马司加派人手,就防着出事,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昨日从宫中传来消息,裕王殿下弄的这什么超市商号,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来管。

对此,朱希忠是吓了一跳。

因为之前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漫天的谣言,全是攻击裕王的,朱时泰也被捎带其中。还没等他找儿子谈话,让朱时泰退出这所谓的商号和超市,便又从宫里传出代管裕成商号的消息。

身为世袭国公,就算从小读书成绩如屎,也不是笨蛋。从中朱希忠敏感的发现,似乎嘉靖对于裕王这位长子,也不是那么坏。毕竟连商号都给留下,而没有下旨封掉。

他哪里知道,并不是嘉靖手软,而是皇帝对裕王母子心里有愧。另外,一位帝王也不会对儿子将事情做的太绝,那就失了胸怀天下的皇家风度。除非裕王扯旗造反,否则顶多就是个斥责禁足之类的惩罚。

京中的百姓谁也不知道,裕成超市背后有这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大家现在关注的,只有超市的打折力度。

此时裕成超市的会员卡还没推出,大家自然只有拿着印画纸挥舞不休。

一进入超市之中,原本只是来看热闹没打算花钱的人,也受到周围气氛的带动。再加上衣食住用应有尽有,一排排的货品排列整齐明码标价,哪能里还有人能秉持不花钱的原则。

等这些百姓再出门时,手里已经是大包小包的提着许多东西。

“我、我为何买了这许多物件?”一名老者喃喃自语的嘀咕,“造孽啊,回去老伴岂能饶我。往日一文不花,今日晚节不保!不过,这超市的东西确实要价低。罢了,就当沾了便宜。”

如同老者一样的,还有许多百姓。无它,这就是从众消费心理。

一但聚拢起来人气,便不容易消退。再加上来此采买,也确实格外方便,这裕成超市的开业居然大获成功。

闻风而动的百姓,一批批的赶来,大有络绎不绝的架势。

朱时泰在这里前后指挥四处查看,忙得不亦乐乎。其余的勋贵子弟也没闲着,纷纷在场中各处维持。

几人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除了颇有成就感之外,这滚滚的人流,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无数的银子。

等到午里人少了些,顾承光手里拿着张纸与众勋贵聚到了一处。

“这、这怎么可能!”顾承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余几人被钩起好奇,纷纷探头看过来。只在纸上看了一眼,便各自和吃多了辣椒一样嘶嘶的吸凉气。

从早上辰开业到午时初,区区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柜上便收取了折合数万两银子的钱款。

徐文壁掰着手指一算,笑的几乎开了花,“呀呀呀!粗粗一算,怕不是这两个时辰就挣了近万两银子,如果是一天下来,绝不会少于一万五千两!”

“徐兄,我现在出五万两买你手中的份子可好。”张元功笑着打趣道。

“作梦吧!”徐文壁眉飞色舞的道:“裕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就算今日大家图个新鲜,才有如此收入。若是平常的话,每天一两千两银子的利总是有的。如此,一个月下来有数万两。若是一年,几十万两银子也是轻轻松松。”

他们在这里休息,却不知裕成超市外面来了两个人,缓步而入。

“小阁老,我刚刚回京,你带我来此何事?”一名文士打扮的人,对旁边一个独眼胖子道。

“文龙,你经常往返东瀛朝鲜经商,可曾见过如此店铺。”正是严世藩领着罗文龙,指着超市里面道。

第26章 大明病了

文士名叫罗文龙,与严世藩是好友。

能与小阁老是好友,显然也是不容小窥的一个人物。

主要两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共同爱好,既爱美女也爱花样美男。

罗文龙是个名满天下的制墨大师,只要是经他手制作的墨锭,便会立时身价百倍。除此之外,罗文龙时常经商海外,家中也算是金银满仓。

两个人好到什么地步呢,基本上可以共用男宠和美妾,真谈得上不分彼此。

这一次严世藩听到,裕王与一群纨绔子弟合办的超市开业,便特意邀请刚刚回到京城的罗文龙,一同前来查看。

“如此庞大的店铺,我可没有见过。”罗文龙笑道:“海外都是闭塞之地,哪里有我天朝上邦的繁华。我在东瀛,往往几百人便自称一城,实是见识浅薄的紧。”

“你可知道,这裕成超市乃是裕王与成国公世子等勋贵子弟所办。”严世藩盯着罗文龙道。

“小阁老,你这样说是何意,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不成。”罗文龙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友话没说完。

严世藩摇头一笑,“我与景王交好,而父亲也曾说,陛下不喜裕王。罗兄你说,我怎么能看着裕王一党壮大。”

罗文龙没有说话,而是眉头紧皱起来。

两人虽是好友,但是严世藩的话里话外,都涉及到了夺嫡的问题。帝国大位继承人的归属,凡是参与者,一个不好就是掉脑袋的。

“严兄,你父严阁老已经位极人臣,若是再牵涉到夺嫡之事当中,当今的眼中还能容得下你严家?”罗文龙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一句话就问到了要害上。

严世藩冷笑了两下,压低声音道:“陛下求仙了道,就要做无数扶乩炼丹的法事,还要封赏道士修葺道观。哪里来的许多钱财支撑?还不是我们父子东拼西凑,四处找补,才让他能穷奢极欲这些年。我父名为阁老,其实不过是被陛下用来遮挡刀剑的一面破盾。我严家若是不能一直有权有钱,将来的下场才真的堪优啊。”

罗文龙吃了一惊,从严世藩的话中能听出来,对方的自负。严世藩的意思,也将陛下当成了合伙人,要共享这天下的荣华。这个意思没错,但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这超市刚刚出现,我还不明白其中的巧妙,不如先让咱们入内一观,也好有个谋划。”罗文龙点头,表示知道对方的目的。

“正该如此。”严世藩当先大步而行。

等两人入内转了一圈再出来,严世藩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小阁老,这裕成超市真是一群勋贵子弟所为?我看未必,若无数十年的经商经验,怎么可能如此抓住众人的心思。”罗文龙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布袋,里面是现成的酒肉。

两人原本只是想走马观花,入内随便瞧瞧就走。结果跟着人群在超市之内移动,各种琳琅满目的货品堆积如山,便是寻常百姓也要挤出几文钱来买些东西。

他们不知不觉受此氛围影响,居然也掏钱买了些酒肉。

严世藩哼哼一声,“这是诡诈之道,或许更是有妖人施法!在天子脚下如此聚人敛财,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

“非也。”罗文龙道:“这并不是妖法道术,倒是与兵法有几分相通。我随船出海到过东瀛,每每船一到岸,便会有无数的当地土人蜂涌而至。往往不管船上的货物是些什么,都会争相购买。在他们看来,天朝上邦的东西都是好的。而这超市也是同理,先前所印彩画纸我也看过,已经是将人心都勾到了极致,让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

“罗兄,你为一代儒商,如何才能破掉他们这种敛财诡计。”严世藩又妒又气的道。

罗文龙摇头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鄙人自然胸有成竹,只要小阁老略微稍一造势,这群勋贵子弟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若是寻常大臣,只怕杀头的罪名都够了。”

严世藩眼中一亮道:“哦?罗兄所指的是什么。”

“适才,小阁老难道没有发现?”罗文龙阴沉一笑,“这超市之中的货物应有尽有,其中更有大批的海货。太祖皇帝曾经下过六字圣旨,片板不许下海!”

这里所说的海货,可不是鱼干之类的海产品,而是指的海外贩卖而来的货物。

“你……说的太对了!”严世藩恍然大悟,以手击额,“他们这群勋贵子弟,终究还是些酒囊饭袋!如此显眼的货物,也敢摆在明面上售卖,真是不知道死活。不过,也就是他们敢这样做,一个个都是勋臣世家,怕是鼻孔都朝了天。若是让言官参他们几本,想必陛下会极为震怒。而他们这所谓的超市,便也只能关门大吉。”

“正是如此。”罗文龙嘿嘿一笑,“若不是他们这么不小心,以超市这等经营之法,还真可称得上日进斗金。莫如小阁老向陛下进言,将这超市查封掉。实际上让你我来经营代管,岂不是又能给陛下开辟一条财源。”

“你这主意不错,我回去与爹商量一下,是否可行。”严世落眼珠转了几转,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在裕王府内,老道孙义正正在指正朱载坖五禽戏的要点,便听到有人通报高拱来访。

高拱被请到了庭中,一错眼便看到了老道孙义正,不由得脸色一沉。

嘉靖皇帝一心求道,已有近二十年荒废国事。若不是一些朝中正臣用事,这天下早就天翻地覆。即使是这样,也国事艰难无比,年年被内忧外患折磨的喘不过气。南倭北虏,一海一陆,大明朝风雨飘摇已到极限。

原本自己还想着,将裕王推上大位,有朝一日拨乱反正,匡扶社稷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可……可看到裕王府中的道人,高拱一瞬间便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

“老师,您的脸色如此之差,可是生病了?”朱载坖看到高拱神色不对,便关心的问道。

高拱气的咳嗽了两声,“我很好,是……这大明病了!”

第27章 一片哗然

朱载坖吓了一跳,高拱这话说的已经有些大逆不道。

孙义正做出一派高人形象,负手近前,“这位大人体虚气短,想必是神思不属劳累过度。不过不妨事,只要跟着我调理几日,便不会有大碍。”

高拱生气就是看到这老道,眼看着老道大言不惭的侃侃而谈,更是气往上撞。

“呸!”高拱一口浓痰差点吐到叔义正的脸上,“你这妖道,竟敢蛊惑裕王殿下修道,我和你这野牛鼻子没完!若是将殿下带坏,定要你九族性命!”

孙义正吓的脸都绿了,一个跳步便退出几丈远近,急忙拭面,“你这疯子,老道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如此埋汰人。还敢说老道蛊惑殿下,我看看明明是你满口喷糞!”

朱载坖看到两人争吵,脑袋顷刻间变大了数圈。他也明白,高拱是误会了。只是高拱这人向来脾气急躁,突然之间便暴发起来,让人措手不及。

“老师,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请听我解释。这位孙义正道长,并非在教我斋醮扶乩,而是在教我一些强身健体之术。弟子自幼体弱,不过是学些道门的呼吸导引罢了。”朱载坖对老师只能好言相劝,这可是最亲近的人。

高拱一听,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心气也平息了不少。但是他对道士的看法,依旧不怎么好,只得狠狠瞪了孙义正一眼。

孙老道一心的委屈,没招谁没惹谁,平白被骂了一顿。要不是看在裕王答应给自己建道观的份上,一定和这个吹胡子的家伙没完。

朱载坖只得将孙义正给劝走,免得在这里又起了冲突。

“当今偏好修道炼丹之事,以至于无心国事天下蜩螗。”高拱当着朱载坖,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殿下当以为前车之鉴,不可重蹈覆辙。大明立国近二百年,若不能重振旗鼓,必是江河日下。我为殿下谋划大位,非是为了我一人一家之富贵。吾纵览史书,少见三百年之国祚。殿下可算算,大明还能坚持多少年,难道还不警醒吗。”

这番话简直掏心掏肺,以高拱如此年龄,敢这么说已经是推心置腹,几乎将自己的身价性命于不顾。只要这话传出去,就会被人扣一个诽谤今上大逆不道之罪。

朱载坖非常认同,也非常感动。

“老师慎言,学生如何会不知道老师的苦心。”朱载坖急忙制止道:“现下父皇一心沉迷于长生之术,最听不得这等直言。若是老师因此而获罪,叫学生依靠何人。”

“殿下,你招这道士到府,若不是为了修道炼丹之术,只是为了养生吗?”高拱虽然怒气平息一些,但还是有些疑心。

“此事岂能向老师隐瞒。”朱载坖笑着解释道:“我自幼体弱,近来头痛手抖之疾更是时常发作。本想延请一位李神医来治,奈何对方不在京中。便想从这位孙道长学学五禽戏导引术,也好活血健身养气宜体。这不过是些健身的法子,可不是修道。”

“如此甚好,殿下除此之外可莫要被那道士蛊惑别的。”高拱这才点头不再追究。

“老师此来何事,莫不是已经见过父皇了?”朱载坖询问道。

自从陶仲文真人说过‘二龙不相见’之后,嘉靖和皇子们就没再见过面。就是父子之间的联系,也要靠一些太监和臣子们传话,这可简直是千古奇闻。

朱载坖对此倒没觉得什么,不见嘉靖最好,还免去了许多麻烦。

“陛下还是念着父子之情,对于你多少有些愧疚,此事已经揭过不提。”高拱看着朱载坖,笑道:“如此一来,殿下便可挑选一家书院,去读几个月的书。既可将养身体,也能养出人望,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对于以后的事情,朱载坖已经有了些打算。他这些日子,也在派人打听书院的事情,心里多少有点眉目。

“弟子已经选好书院,不知道老师可听说过,在通州有一所通惠书院,甚是清静。”朱载坖道。

“通惠书院?”高拱眉头微皱道:“这书院我倒是知道,六年前提督北直隶学政阮鹗大人巡视粮仓之时,看到儒学简陋便使人募款而修建的。如今阮大人已经升任浙江提学、广东参政。此人是能臣直臣,如今倒是带兵抗倭,颇有一些建树。”

朱载坖看中的,除了通州的位置,还有书院创办人的身份。

阮鹗此人并不简单,身为提学官,却带着诸多生员练兵习武以抗暴倭。说他是个儒将,也不为过。关于阮鹗还有一件事为人所津津乐道,便是数年前督学顺天,在涿州校试诸生员。

其时倭寇迫近北京城,他一个督学官并没退却,反而带着生员登上城头,与守军抗倭共同守城。后来阮鹗以倭寇逼近京城为耻,又上书御寇十策,全被采纳。阮鹗其人,也因此名声大噪,有了名臣的风范。

“阮大人深受顺天府诸生敬仰,想必在那里读书的生员,都有一些风骨。”朱载坖点头道。

“殿下去通州读书,若是京中有事,怕是一时之间赶不回来误了大事。而且,通惠书院也没能出个两榜进士,并无什么名声,于殿下学业有碍。”高拱也有他的想法,并不是很赞同。

朱载坖早就盘算好了,通州是大运河的北头,王直的海货入京,也要从通州下船。还有一点,就是朱载坖不想在京城之中,这种人多眼杂之地束手束脚,不如通州方便他暗中做事,又不引人瞩目。

两手抱拳,朱载坖坚持道:“老师,京中纷乱容易受人攻讦,往往因些小事而被人指为居心叵测。通州距京城不过四十余里,半日可达,相较于京中又显清静,正可安心读书。”

高拱沉思了片刻,才摇头叹息道:“你这一去,形同于自我流放。在朝臣看来,仿佛无心大位一般。不过,这样也好,正能让景王一党的人跳出来若厌,也更能让陛下内疚。等过上数月,有了时机,再回京中也是一样。”

裕王朱载坖于通惠书院读书,这消息不径而走,朝中一片哗然。

第28章 嗤之以鼻

出京读书的事情,已经经由高拱报于嘉靖皇帝。

见到儿子要去通州读书悔过,嘉靖心里确实有些内疚,也有些后悔。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是否有些过于严厉,他都有些怀疑自己。

而这个时候,却又有言官的奏折递了上来,却是裕成超市经营海外货物,疑似与倭寇内外勾结,牟取暴利搜刮百姓。

“黄伴伴,你觉得裕王勾结倭寇之事,可信不可信。”嘉靖面无表情的询问大太监黄锦。

黄锦哪敢乱说,只能一边揣摩上意,一边小心回答道:“内臣以为,裕王做事不密是有的,勾结倭寇全不可信。不过是一朝中小人,为了邀名卖直,胡乱攀污罪名罢了。这裕成超市,多半是为了图一时之利,买了一些江南平倭得来的海货,才受此攻讦。臣以为就是如此,大可不必以为罪状。”

“呵呵,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嘉靖也有自己的判断,冷笑着道:“让陆炳将此人下召狱,区区御史也敢诽谤皇子,若有替其开脱者一律同罪。”

朝臣没完没了的攻击一个商铺,这让嘉靖十分厌烦。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天天不干正事,要这样的官有何用。可他也不想想,全天下供养他一人,也不怎么上朝理事,他这个皇帝好象用处也不是很大。

黄锦不敢怠慢,立刻派人传话给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

锦衣卫出动抓人,这位上本的御使也是倒霉,别人上本都没事,轮到他刚好打破了嘉靖的忍耐力,成了牺牲品。

消息传到了严世藩的耳中,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当即跑到内阁,去见老爹严嵩。

“爹,陛下不是对裕王不喜吗,以往有人上本告裕王的状都没有事,这次为何要动怒抓人。”严世藩在严嵩的值房之中,也不怕会有人偷听。

严嵩冷冷的看了独眼的儿子一眼,反问道:“世藩,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鼓动的?”

“不错,裕王他们所开的超市之中,孩儿看到有大批的海外货物,若说裕王与倭寇没有关系,打死孩儿也不信!”严世藩义正辞严的道:“如此一个勾结外患的皇子,绝不能给他任何登上大位的机会。只不知陛下是为了什么,居然没半分追究之意,甚至还有意回护。”

“哼!”严嵩冷笑,“世藩,虽然许多事我都要你来谋划,但你不要耍小聪明。天家之事不能随意插手,那是陛下的逆鳞。一个不好,就有性命之忧。陛下再怎么不喜裕王,那也是他亲生的皇子。如果整天被这个骂,被那个骂,陛下的脸面还往哪里放?话说回来,前几次就已经有本章告过裕王几状,而裕王也决定悔过读书,还要陛下如何?虎毒尚不食子,何况陛下对裕王母子心怀愧疚。你们做事之前,难道就不能知会我一声,免得做事过尤不及,反而坏事。”

严世藩却没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只是扼腕不已,觉得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裕王悔过读书,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严世藩很是意外。

“你整天找与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能知道什么。”严嵩摇头道:“这不是光彩事,陛下对此也不欲张扬,只不过是内阁中数人知道罢了。听黄锦说,裕王打算离开京城去通州的通惠书院读书,显是怕陛下再动雷霆之怒,想躲的稍远一点。”

“通州?”严世藩双眼微眯,“裕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通州虽近,但也出了京城。此等事例,在我大明从未有过,陛下居然也能答应。”

“最近莫要多事。”严嵩的老眼猛的睁大,盯着严世藩道:“你以为陛下是傻的吗,若非朝中支持景王的人少,陛下怎么会容忍尔等一本接一本的告状。此次将这上本的御使拿下,便是给你们这些人一个警告,裕王、景王两党平衡,让你们适可而止。若敢再做过分的事,只怕就没这么轻松过关了。现在那御使在锦衣卫召狱之中,想要什么样的口供而不可得?”

严世藩听到老爹的警告,出了一身冷汗。

“是,孩儿知道,不会再多事。”严世藩口中虽这样答应,但多少有些不甘心。

在他的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几个月再出手,好一劳永逸的解决裕王。

不管是严世藩还是严嵩,这父子两人隐隐约约都对裕王显露出敌意。这在朝堂的争斗之中,早已经有所表现。从康妃后事的礼仪之争,再到近来的市井流言、上本参奏,或隐或现,都是严嵩父子的影子。

大家互相早已看成死敌,只是心照不宣未曾挑明而已。

严嵩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想什么,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谨慎些。

身为首辅之臣,严嵩替嘉靖挡在前面挨骂这些年。他早已知道,如果不能延续这泼天的权势,严家将来必定会被碾成齑粉。朝中这些大臣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难道他们不知道是谁将这大明弄的虚弱不堪?他们摆出激愤嘴脸,也只不过敢拿自己这个天下第二人来开刀。

严世藩已走,却弄的严嵩心情郁郁。

“严阁老,不知又在生谁的气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严嵩抬头看去,发现是次辅徐阶前来,便笑道:“好你个徐子升,多少政事要你参研,却天天来盯着我这个老家伙。不知又有何事,要我给你的门生开个方便之门。”

“找阁老岂有私事,实在是倭寇闹的厉害,比之蒙元还要凶猛些。”徐阶苦笑着摇头道:“这些倭子以抢掠为生,走一路抢一路烧杀一路,一沾即走非常惹厌。此次又有急报,一股倭寇沿海北上,焚掠盐场又犯青徐二州,怕是会对京城不利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六年前倭子就差点进犯京城,又有四年前俺答的庚戌之乱。这数年来,京畿之地早已布下重兵守卫,他们岂敢送死。子升尽管高枕安眠,京城当安如泰山。”严嵩安之若素的道。

“严阁老高见,是我失了静气,终究还是磨练少了。”徐阶轻轻一记马屁拍去,心中却嗤之以鼻。

第29章 李成梁,你这吃货!

徐阶早先看到,严世藩来见严嵩,便随意找了个理由过来探听一下口风。

久在官场,徐阶是个能隐忍的。一直以来小心行事,从未行差踏错过。硬是凭着无功无过,混到了内阁次辅的位置上,也算是坐二望一。

但是严嵩也是老奸巨滑,对于徐阶从来没有放下一点戒备。哪怕徐阶将自己的孙女嫁入严家,两人谈笑之间都结成了亲家,严嵩也对他没放松丝毫警惕。

两大内阁巨头,嘻嘻哈哈在值房内闲聊,却一句有用的东西也无。

徐阶告辞出来后,眼珠转动。严世藩到底为何而来,最近似乎朝堂之上并无争端。

国事如何先放到一旁,大明的朝臣争权夺利,常常在朝堂之上吵成一团。看上去异常的热闹,实际上没有半点效率。但大家也不在乎国事,只要提起来的时候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是无可挑剔忧国忧民的好官。

不对!徐阶敏感的发现,最近闹的厉害的事与裕王有关。坊间突然之间,便多出许多攻击裕王的流言,而朝堂的言官也开始上本参奏裕王。短时间内,仿佛裕王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给人以罪大恶极之感。

难道这些事的背后,都是严氏父子在推动?徐阶猛的吸一口凉气。这两父子的胆子不小,居然连天家父子的事也敢插手。多半盯上立储之事,在景王身上下了重注。

不过也好,这正是一个机会。徐阶也关注起来朱载坖与严嵩父子。他的老师夏言就是被严嵩给害死,如果可能的话,徐阶是一定要将这父子两人推倒的。日前嘛,大家是亲家,还是要和衷共济。

一转头,徐阶去了另一位内阁大学士吕本的值房。

吕本字汝立,入阁不过三年,相比严嵩和徐阶的资历都差了不少。

而且吕本此人并不长于庶务,对于政事多半任由严嵩和徐阶两位作主。只有事情到了头上,才会去办。因此,这三年来吕本并不争权,与严徐二人相处十分和睦,倒显得内阁很是齐心。

但徐阶知道,这位吕本学士性子虽然平和,可也不是吃素的。

吕本历任翰林检讨、充讲经筵书官、南京国子监祭酒、少詹事兼翰林学士,这资历清贵无比德高望众,中了进士不到二十年便入阁。关键是这位吕大学士最重礼法,与欧阳德是一类人。

所以,吕本也是主张嘉靖立嫡长子裕王为太子的。

“汝立可在。”徐阶笑呵呵的如同走亲戚一般。

吕本正看观看通政司送来的折子,见到徐阶前来,也是意外。

“子升,可是有事?”吕本诧异道。

“当然有事。”徐阶笑道:“前日里,有一道参告裕王的折子,似乎让陛下龙颜大怒,那御使也被下了召狱。这些言官越来越不成样子,竟然连天家的事也敢管了。”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言官攻讦裕王成风。但陛下还是处理果断,没有助长这些人的邪气。”吕本看着徐阶道:“莫非子升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

“什么有完没完的,他们这些科道言官越来越不成话,整日里吃饱了饭胡乱攀咬,也没个轻重缓急。如此下去,怕是会将朝堂变成扯皮之地,误了正事。裕王是陛下的嫡长子,也是他们能离间的?若是真的让陛下恶了裕王,岂不是动摇了大明的国本。”徐阶绕了一个大圈,才切入主题道:“这些口无遮拦的言官们,是该整顿一番了。”

吕本是倾向于裕王为太子的,徐阶的话正说到他的心里。

当下点头应是道:“子升说的不错,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吧。若是你要整顿这些言官,我会支持你的,想必陛下也是一样的态度。”

徐阶摇摇头,“不是我出这个头整顿,而是由汝立兄来牵这个头才好。”

吕本谔然,用鄙夷的目光盯着徐阶道:“好你个徐子升,弄了半天,是让我来做这个出头鸟?这些科道言官岂是好相与的,一个个别的本事没有,给人抹黑告状骂大街倒是非常在行。老夫一向平心静气惯了,哪里能做得了此事。”

“既然汝立兄不上本,那就当我没提此事。”徐阶转身就往外走,“可惜我与严阁老是亲家,不好写这个本章,否则我定义不容辞。”

根本不管吕本答不答应,徐阶很是笃定对方不会无动于衷。

吕本也没挽留,看着徐阶的背影陷入沉思当中,只是恨得牙有点痒痒。

片刻之后笔墨纸砚都放好,吕本无奈落笔起草。

“臣闻,国之兴衰在于诸臣任事,而非君上一人之责也……言官不得肆议天家,其责在于监察诸官国是,而非君上。”

吕本知道,这本奏章一发出去,自己与严阁老之间便不会再象以前那般融洽。但那又如何,为了大明国本义不容辞,岂能退缩。只可恨徐阶徐子升这老东西,明知道他是挑唆,自己还要上这个套。

当然,这样的本章吕本只是起草,还是要让门生来上这个本,否则没有转寰的余地。

京中风云再起,朱载坖却已经出了京城,只用半天时间就到了通州城的通惠书院。

通惠书院挨着通州文庙,也靠着通惠河。这里上船,不远就是京杭大运河最北端在通州的码头。可谓是南北交通往来的要道,称得上物埠人丰之地。

朱载坖也没多带人,只带着田义和小丫头李彩凤,还有孙道士和几名侍卫。

通惠书院是官学,只有一名不入品级的教谕,名为刘来。

“殿、殿下大架光临,通、通惠书院从此真的要、要名闻天下了!”刘教谕激动的说话都结巴。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督学,哪里见过大明帝国的皇子。

“刘教谕,从今日起,我就是您的学生,今后还请关照。”朱载坖拱手笑道。

“岂敢、岂敢,关照是一定的,殿下可别折煞小臣。”刘教谕吓了一跳,急忙还礼摇手不已。

噔!噔!噔!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书院之中跑出一名魁梧的青年汉子。

“刘教谕,又有新生员前来吗?大家正好可以欢迎一二,借机打打牙祭。”青年生员好奇的看了朱载坖一眼,不由眼中一亮,“看样子还是个富贵人家子弟,这派头可不简单。”

刘教谕的脸都绿了,怒声道:“李成梁,你这吃货!莫要冲撞了裕王殿下!”

第30章 非是苦寒

别说李成梁嘴巴长的可以吞下个鹅蛋,就是朱载坖也没曾想到,竟能碰到李成梁这个未来的辽东大将。

“殿下恕罪,我昨夜宿醉未醒,以至放浪形骸。”李成梁的反应也是极快,立时以手扶额道:“生员这便去收拾下仪表,再来拜见殿下。”

不等刘教谕再说第二句话,便一遛烟的跑开。

朱载坖冲着李成梁的背影道:“莫忘了召集同窗,今晚由我请客,北门通济坊,大家一醉方休。”

众人明显看到正在奔跑的李成梁一个趔趄,差点一跤摔倒。

“殿下有命,敢不从尔!”李成梁立时回了。

“这个李成梁,已近而立之年,还不知道庄重一些。”刘来教谕摇头不已,“一天到晚就在琢磨着吃肉喝酒,读书也是拿起书本便睡着,真是一言难尽。”

看来刘教谕对于李成梁意见不小,认为他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在通惠书院只是为了混些吃喝。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朱载坖并不以为意,“教谕请先给我这一行人,安排个住处可好。”

刘教谕当然有求必应,在书院之中选了一个小四合院,将朱载坖一行人安排妥当。

等他们将住处都收拾出来,李成梁也已经重新换过衣服,再次找了过来。

“生员李成梁,正式拜见裕王殿下。”李成梁刻意强调正式两字,是为了替自己先前的莽撞收尾。

“本王朱载坖,此次来通惠书院读书,你我便是同窗,还望共勉之。”朱载坖笑道。

“生员不敢。”李成梁性格虽然有些不羁,但也不傻,这种话听听就算,“殿下但有吩咐,生员必尽绵薄之力。”

初到通州,朱载坖便能碰到李成梁这位未来的将才,可是意外之喜。如果放过这位将来的名将,那就太可惜了。

李成梁也有意巴结这朱载坖,他对功名也已经不抱希望,不如抱上裕王殿下这根大粗腿。

两人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倒是让田义有些心中不爽。他不知道为啥,殿下会对这个叫李成梁的假生员,如此客气。只看这家伙的谈吐,就不象是个饱读诗书的。只不过身为随从,田义不能干涉殿下的事。

小丫头李彩凤却没这些顾忌,她一个劲的嚷嚷着,要去外面玩。

“殿下,通州虽然不大,但也有些景致。在书院的对面,就有一座十三层文殊塔。”李成梁随手一指对面,“想必殿下来时也已经看到,此塔雄视通州,百里风物,无不尽收眼内。”

通州塔很是有名,朱载坖在京城就听人说起过。通州塔也叫燃灯佛舍利塔,建于南北朝的北周时期,到大明也已经建成了一千余年。

塔高十三层,八面玲珑迎八面来风,一层一景,心胸渐次开阔。

朱载坖来到大明的这些天里,就一直没能放松过。现下登上这古佛塔,不由得放开自己的性子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涛涛……”朱载坖一时兴起,却念起了这首前世领袖的沁园春·雪,一下子惊呆众人。

只是朱载坖也醒过味来,及时的闭了嘴。

刘来教谕也跟着朱载坖登上塔顶,这时听到半首不到的沁园春·雪,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

“好词、好词!”刘教谕用力拍着塔的扶手,几乎要将这手腕粗的木头拍断,“用词简约豪放,文达、意达、气势也达。殿下只此半首雄词,已足可震惊大明诗坛!”

李成梁背着几个人,并没出声。

却听李彩凤悄声道:“李大哥哭了,他故意背着我们擦眼泪,不让我们看见。”

塔内相对封闭,李彩凤声音又清脆,就连李成梁也听了个清楚。

“不瞒殿下,只此半首词,却让我触景生情。李某生于辽东铁岭,每到冬日,便是殿下词中之景。”李成梁转回身,十分坦率道:“一句大河上下顿失涛涛,也让成梁思乡心切泪眼涛涛!”

朱载坖没想到,自己念了半首词,竟会起到如此效果。

“成梁,你非是读书种子,何必在通州这里强求功名。”朱载坖顿了顿接着道:“我看你豪迈慷慨,未必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地,未尝不能建功立业。投笔从戎也是一条出路,马上封候也说不定。”

李成梁猛的看向朱载坖,有些惊讶,他也不知道朱载坖的话是讽刺还是真诚的劝诫。

朱载坖平静的与李成梁对视,并没有半点嘲弄轻浮之色。

“殿下说的对,我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每每看到四书五经,就会烦躁莫名,实在是憋气的紧。”李成梁终于确认,裕王并非讥讽自己,“辽东虽然苦寒又多野人,可成梁生于斯长于斯,正是可以大展身手之地。”

朱载坖看到李成梁已经有了回乡建功的心思,便笑了起来。真实的历史中,李成梁可是四十岁才以生员为将,在辽东出头的。自己的出现,或许让这一进程加速了十几年之多。

“辽东气候虽寒冷,可不是苦地方。”朱载坖并不赞同李成梁的说法,“据我所知,铁岭可是盛产煤铁,山中也多皮货巨木。而且辽东黑土沃野千里,虽然一年只能一熟,收成也不下于别处两熟之数。若是能平定那里,使之免受蒙元和女真的骚扰,不敕于又为朝廷开辟一处财税重地。”

李成梁这次是真佩服起朱载坖了,他自己能看到的就只有杀敌立功之类的东西,别的一点都没想到。

“殿下胸怀高远,不是成梁能望项背。”李成梁表示服气。

朱载坖也是有后世的思维和眼光,才能碾轧大明的这些重臣名将,不然一点有用的想法都不见得能说出来,更别说让人钦佩了。

“大哥哥殿下,你怎么和李大哥说起没完了。”李彩凤觉得气闷,实在是没耐心听朱载坖他们说话,便打断他们的对话道:“刚才你只念了半首诗,还没念完,我都等急了。”

小丫头刚刚开始认字,但也能体味诗词的好坏。

刘教谕也和李彩凤有同感,急忙点头道:“说的不错,殿下的诗才绝代,还请将后面的也作出来。”

朱载坖才不会念原词,那不是找死吗?

要是将‘欲与天公试比高’念出来,老爹嘉靖就能把自己废掉。

第31章 有信有义

看大家都盯着自己,朱载坖觉得拂了众人的意显然不好。

但真的一点不改的念出来,那就有点吓死人了。

当下略一沉吟,才接着念道:“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将奇志立更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而后朱载坖便闭口不语,还是个半首词。看得众人大眼瞪小眼,有些莫名其妙。

“今日才气用尽,实在是作不出来下半首词,大家还是饶了我吧。”朱载坖对着大家尴尬一笑道。

这不是念不出,而是真的不敢。

前边还能自己改动下,不犯什么忌讳。后面的‘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出来,必定大家会被吓的四散奔逃。

如果被传入老爹嘉靖的耳中,更了不得。看什么今朝?老子还没死,这逆子就敢看今朝数风流,是盼着自己早日驾鹤归西吗?后果不堪设想。

死倒不一定,朱载坖被废掉王爵,然后一直圈禁到死是没问题的。

刘教谕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了,殿下如此文才,竟不能尽全功。这首词雄奇伟岸,即使是半阙也足以流传天下,让人叹为观止。下臣先恭喜殿下,从此文名动四方。”

朱载坖张口结舌,他也没想到,一时兴起会有这个结果。

刘教谕这么说,必然事后会抄写下来传看于他人,显然也是个会做人的。

李成梁却认为,朱载坖的这半阙词是送给自己激励自己的,心里感动不已,手指握拳又放开,显是紧张激动的很。

“殿下厚爱,李成梁愧不敢当!今日闻听殿下雄词半阙,足慰平生!”李成梁当下对着朱载坖大礼参拜道:“明日我就回铁岭投军,他日若能侥幸得成功业,当再谢今日提点之恩。”

李成梁可不是一时冲动,朱载坖是裕王,也是陛下的嫡长子。虽然能不能被立为太子,确定性还不大,但朝中支持者众多。

只要自己打上裕王的标签,还怕到了辽东没人提拔吗。

田义在一旁直撇嘴,又一个很会来事的。

“李兄快些起来。”朱载坖连忙将李成梁扶起来,“你若成就功业,又岂是我能料到的,完全是你自己的本事。大明这些年来,受南倭北虏之扰,国力极为疲惫。不是为了朱家,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望李兄戮力而为,做个大明的飞将军。但有李兄在,便不叫胡马度过阴山。”

“但有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刘教谕击掌道:“殿下说的好!李成梁,你可不要辜负了殿下如此高的期许。他日提起你来,我曾做过你的教谕,也是脸上有光。”

李成梁哈哈大笑,“定不让教谕丢人便是。”

几人从塔上下来之时,天色已经显暗。这年头既无网络,又无手机,大家除了吃吃喝喝,听个戏把个妹,就没别的娱乐项目。

当下李成梁去召集来书院之中不多的几个生员,与朱载坖一行人汇合,便去了北门外的通济坊。

通济坊可不是酒楼,而是一条浮在运河上的画坊。

这里靠近京城,又是糟运的最北方港口。凡是要从南边运往京城的货物,无不是从这里上岸。

去年之时刚刚乡试会试,因此今年书院里的生员只有了了几个人而已。

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名叫沈一贯,与李成梁的关系还可以。朱载坖席间观察,发现除了李成梁与沈一贯之外,其余生员并无多少见识的想法。

“诸位生员,裕王殿下此次就读于书院,是我通惠书院上下的幸事。但有一点要说明,此事大家心中清楚即可,莫要外传。”刘教谕在席间起身,郑重的对着书院的生员们道:“殿下来此不易,若是因为消息走漏,出了什么乱子,大家都要掉脑袋。所以,诸位最好还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不要招惹祸端。”

众人纷纷应下,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外传。

而且,能与皇子同常人般接触,这种机会非常难得,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田义扫了刘教谕一眼,此人教书不见得行,但是非常懂事。如此一来,他也能松口气,免得裕王受人骚扰不胜其烦。

“诸位,我既然来书院读书,大家便是同窗。”朱载坖举杯道:“若非生在天家,我又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恐怕学业也顶多是个中人之资。还望诸君来日互勉,本王先干为敬!”

皇子敬酒,谁敢不从?大家都端杯饮酒,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殿下谦虚了,今日登塔的半首雄词,犹在耳间。”刘教谕摇头晃脑道:“有此文采若只是中人之资,我这个教谕,便真真是无地自容。”

当下就有好事的生员,问刘教谕这半首词。刘教谕正要替朱载坖扬名,当然不会拒绝。

半阙沁园春·雪一出,无不震撼于词中风光气势,通济坊上竟是一时失声。

数息之后,李成梁才道:“成梁何德何能,竟承殿下赠我这半首词。我回辽东,定不负殿下!今日借此机会,便也当是我的辞行宴吧,我敬殿下!”

田义的脸几乎抽搐,这李成梁太不要脸。明明是裕王殿下兴之所至而作的半首词,怎么就能成了专门赠送给他的?辞行也就罢了,还要借这次酒席辞行,要知道这酒席也是殿下出的银子。

刘教谕与田义想法差不多,唯一不同就是见惯了李成梁的无耻,早就习以为常罢了。

沈一贯鼓掌,也同时举杯道:“殿下文采斐然不同凡想,何必自谦。一贯自认是写不出如此气魄,难有气吞山河之慨。更敬殿下平易近人,温润谦和,请饮此杯。”

其余的生员纷纷附和,气氛相当的不错。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坊中诸人都已经面红耳赤的开始猜拳行令。

朱载坖的身体并不好,也没有多饮酒,而是在小丫头李彩凤的伺候下饮了碗牛奶,便出船舱观赏运河风光。

李成梁猜拳只输不赢,连罚他喝了十几碗酒,几乎喝了快两坛陈年花雕。然后才被大家识破,他是贪酒故意输的。对此无耻之徒,大家一至决定不带他玩,将他轰出船舱去。

“殿下,你也在这里啊。”李成梁舌头都有些大,“那些家伙,玩不过我,就说我耍赖。真是气人,李某人输一次喝一碗,这是认赌服输有信有义!”

第32章 一条退路

朱载坖无奈,后世的史书上,李成梁可是左右辽东数十年的能臣猛将。说他是一门忠烈也不为过。

谁知道见了真人,竟然是这么一个惫懒性格。

“田义。”朱载坖叫来田义,取了一千两银票。

将银票交到了李成梁的手中道:“李兄诙谐多智,不是常人。此去辽东白山黑水,想必险阻很多。我能帮你的不多,只有这些银子,请李兄拿去花用。若是在辽东有什么难处,也可给我写信。”

朱载坖是极力想结交这位将来的大将之才,这可和他将来的布局有关。

王直算是他在海上布置的一粒棋子,李成梁则是辽东的棋子。

依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对这两人结以恩义,再加共同的利益捆绑。有了这些人,便有了将来撬动大明的支点。

对谁都能嘻嘻哈哈,李成梁对朱载坖这个少年皇子却笑不出来。

“殿下……”李成梁感觉自己好象不会说话了,“李成梁本是铁岭卫世袭指挥佥事,因家道中落,不能到兵部承袭父职。有了殿下这些银子,成梁明日便能去兵部报备,回辽东任职。”

朱载坖吃了一惊,“你是世袭的指挥佥事,怎么能到书院这里读书?”

大明的政策很是奇葩,象工匠、军人、御医等许多职业,居然都是世袭的。这要是想代代都技艺精通,那只能看遗传基因了。而且这些职业者,一般不能改行,都是生下来就注定的。

象李成梁这样,跑到书院里穿着儒服的世袭军人,简直有点骇人听闻。如果被人揭穿,杀头不一定,流放数千里是跑不了。不过李成梁也可能不在乎,因为他老家就是辽东边地,再苦也苦不过铁岭卫。

“只因家中贫寒,到兵部报备承袭父职,还要交一笔承袭银子。”李成梁苦笑道:“又不想流落街头,便只能在通州这里做些苦工挣些饭钱。若是有个读书人的皮,工钱还能多些。所以就硬赖在书院之中,做个假读书人了。”

田义在旁边直翻白眼,怪不得这家伙总混吃混喝,也是个穷苦人出身啊。

朱载坖只知道,原来的历史上,李成梁是到了四十岁,才承袭了父职的。现在的李成梁要年轻的多,还不到三十岁。因此,他对李成梁的期待也就更大。

“你能坦诚相告,足以证明我没看错你。”朱载坖拍拍李成梁的肩头,“有些读书人,四十多岁才能皇榜高中,你如今不到三十,正是当时。”

“日后殿下但有吩咐,李成梁哪怕肝脑图地,也决不会皱一皱眉头。”李成梁躬身沉声道。

朱载坖哈哈轻笑,“肝脑图什么地,我又用不着造反。”

想一想裕王是皇长子,朝中有得是人支持巴结,他这话说的还真有些歧意。当下尴尬一笑,不再多说。

次日一早,李成梁便拜别了朱载坖与刘教谕,去京城兵部报道。

而朱载坖,也正式的在通惠书院里的一个小院子住下。

“让孟冲招些流浪少年,在皇庄里教他们读书认字,过些日子我有用处。”朱载坖对田义吩咐道:“再找些城里的闲汉,打探些京城中的消息。每天京中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知。”

田义立时答应一声,派人送信给皇庄里的孟冲。

这个年代,既无报纸也无广播、电视、网络,想知道些消息,只能通过朝廷的阺报,还有就是口头传言了。

阺报朱载坖倒是能找到,只不过那个太慢,能登上阺报的消息基本都是过时的。

离开京城,也就意味着离开了中枢之地,消息滞后就意味着被动。出来躲避麻烦是真,但并不代表朱载坖就想做个聋子瞎子。因此,他在通州这段时间,也正好将情报系统也成立起来。

朱载坖选择到通州这里读书,想做事情有很多,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来,足够用了。

他给王直也发了信,让对方回来之后,就到通州的通惠书院见面。

王直自打入京,见到朱载坖之后,便舍了胡宗宪这条大腿,转而抱上了朱载坖的大腿。但胡宗宪对王直有恩,也不能得罪。

除了吩咐手下船队准备海外货物之外,还专门跑到浙江,去与胡宗宪见了一面。

胡宗宪听到王直述说在京中的见闻与遭遇,便沉默了半晌。

“汝贞,我并非是对你背信弃义,而是情势所迫,你可理解我?”王直对胡宗宪表示歉意道。汝贞是胡宗宪的字,两人关系相当亲近。

“不妨事。”胡宗宪摇摇头,“王兄能得到裕王殿下的支持,比我一个巡按的支持力度更大,对于朝廷通过开海之议的可能也更大。此乃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只是我担忧的是,从此你我会卷入夺嫡之争啊。”

“裕王乃是嫡长子,这有什么好担忧的。”王直毕竟不如官场油条胡宗宪对政治敏感,并不在意的道。

“只怕未必没有变数。”胡宗宪沉吟道:“景王已经成年,陛下也不催促景王就藩,而是留在京中,其意未明。而嫡长子裕王也没被立为太子,耐人寻味啊。”

王直这回听明白了,脸色一变道:“你说裕王……他还有些危险?”

胡宗宪看他一眼,“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我能有今日,全凭好友赵文华在严阁老面前美言。而赵文华,也是严阁老的义子。”

王直眼都直了,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懵。

胡宗宪接着给他讲其中的复杂关系,“而严阁老看好的,则是景王殿下。这样以来,我就不好与裕王打交道了。”

转了好几个圈的关系,却又是这么现实,远比领着人在海上冲杀要复杂的多。

王直眼珠转了转,才缓声道:“胡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你又不在京中为官,只要不帮着严阁老对付裕王殿下,也没什么。如果暗中与裕王搭上线,将来严阁老要是倒了,要是有人要与你清算,也有裕王可以作为奥援。”

胡宗宪左思右想,也只有这样。他并不是个迂腐的人,为了实现自己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不惜结交赵文华这样的小人,也不惜拜在严嵩门下。

现在有王直在他与裕王之间牵线,便多了一条退路。

第33章 有声阅读

在京城之中,严世藩跟老爹严嵩谈过之后,一下职便回到府中。

好友罗文龙也住在严府,严世藩就去找罗文龙。

下人摆上酒菜,两人对坐小酌。

“文龙,这次又是没能将裕王奈何。我爹说,陛下对于裕王还有些愧疚,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严世藩可惜道:“如此一来,只能先放一放。不如先拉拢朝中的重臣,也好为将来做个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裕王做了这个太子。”

罗文龙笑了笑,才道:“小阁老,你与我讲朝堂上的事,可不是我的专长之处。朝中之事,全凭阁老与小阁老作主。若有事,便吩咐我去做就好。不过,小阁老刚才说的很对,不妨先从拉拢朝臣做起。陛下身体康泰,大行之日还早。若是朝堂之上,将来都是支持景王的大臣,那大位也跑不掉。”

严世藩得到罗文龙赞同,便有了更多信心,“你在海外,可有何新鲜事。东南那些家伙,整日里抗倭抗倭的喊着,却也没见倭寇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反倒是你,一介儒商,在海外行走如常。比这帮废物强的太多。”

“倒是真有一桩新鲜事。”罗文龙略一思索,便说起一段闲话,“那被人称为五峰船主的王直,听说他的手下徐海反水,硬是一下子分走了他三分之一的人马,如今成了海上仅次于王直的大势力。不只是倭人在看王直的笑话,还有几股海上的势力也在看笑话。”

“这位五峰船主真是倒霉,如何会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真是好笑。”严世藩失笑道。

“谁说不是。”罗文龙也面露不屑道:“早年间,这徐海叫徐和尚,法号普静,也曾在我府中做过清客。只是后来他叔叔找他,便从我府中不告而别。我也是后来经商,才从他人口中得知,徐居然在海上做了巨盗。”

“哦?你竟认识徐海此人。”严世藩眉头一挑,“如果罗兄能将此人骗杀,那就是大功一件!”

罗文龙一怔,有些为难道:“小阁老,不是我拂你的面子。徐海虽然做人不怎么讲究,但是对我还是有不小的帮助。当初如不是他介绍,我也不会认识萨摩国守护岛津贵久家主,更不可能给小阁老赚来大笔的银子。”

严世藩一听,里面居然还有这层关系,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利益啊。

想了一想,他才缓声道:“银子是不错,但是不能忘了咱们立身的根本是什么。你既然与这什么岛津贵久有了联系,那杀了徐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徐海与这倭人关系不错,也不过是利益使然。”

接着又道:“徐海劫掠沿我大明沿海,背后少不了这倭子支持。如果我没猜错,徐海的老巢就在这所谓的萨摩国吧?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用不着有什么顾忌,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就是让他把老娘卖了,他也会干的。”

严世藩很清楚这种人,因为他自己也是同类之人。

罗文龙见严世藩决心已定,便不再阻拦,“如此也好,江海豪雄不读圣贤之书,多是尔虞我诈之辈,对他们也不必讲什么信义。只是徐海在海上势大,又从未独自外出,想要骗杀他,可不容易。”

“其实这也容易,胡宗宪不正在招安王直此人,据说颇有松动。我给胡宗宪写封信你带去江浙,也以招安之名许给高官厚禄,骗徐海接受招安。一但此人势单力孤,便可动手除去。你觉得如何。”严世藩沉吟着道。

苦笑一下,罗文龙拱手道:“小阁老神机妙算,是连我也算进去了。既然让我送信给胡巡按,想必联系徐海的担子,也落到了我的头上。”

“怎么,你不愿意?”严世藩淡淡的道。

罗文龙干笑,“只是觉得有些风险,倒非是不愿意。”

严世藩哈哈大笑,独眼之中光芒闪亮,“文龙,你将来是要与我一同做大事的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另外派人去,我也不放心,哪能有你便利。你的安危不用担心,我多派些人手给你。”

对方这么说,罗文龙知道不能再推辞。倒是严世藩派的人手,是一些边军家丁,战力十分强悍。

他们两人这里几句话,便定了计杀巨盗的方案。

而严世藩所考虑的,就是让胡宗宪立下这个擒杀巨盗的大功劳,从而使得胡宗宪一举成为朝中重臣。此时胡宗宪已经在东南沿海开始带兵,再立下大功回归朝堂,那至少也是一个部堂尚书才能打发。

若是陛下立储,胡宗宪的话也是相当的有分量。哪怕是最后撕破脸,胡宗宪也是带过兵的,必能调动一些军力。

严世藩这里算盘打的不错,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朱载坖也已经通过王直,与胡宗宪搭上了关系。

朱载坖闲居通州以来,要说真的读书,是不可能的。四书五经还有八股文这些东西,都是读书人考取功名用的,他堂堂皇子还考什么功名。就算当不了皇帝,如果不死也只是被当成猪养着,还真能去考去功名做官吗?

刘教谕也知道裕王殿下不喜这些功名的敲门砖,便特意寻了一些史书和记传之类,送到了朱载坖的住处。

“殿下,此来读书总是要读一些的。”刘来教谕可谓苦口婆心,“若是殿下回京,陛下派人考校起来,可如何是好。殿下是无事,可我这教谕就当到了头,弄不好还要治罪的。”

朱载坖性子宽和,对读书虽然不喜,但也不是非常的反感。

“如此,那就有劳刘教谕,将书放在这里即可,有闲之时,我自会读书解闷。”朱载坖点头应到。

刘教谕还是不走,踯躅道:“我看殿下兴致不高,不若我读与殿下听,间或可以讲解,也省得殿下劳心劳力,如何?”

朱载坖一愣,这年头还有有声阅读了?而且还是不插电的。

心里一转,便想明白了,这位刘教谕也是心思灵活之人。一来可以让自己读些书,免得回头陛下责罚,二来也能与自己这位皇子建立友谊,对将来仕途有益。

不过对方打的什么主意,都对自己没坏处,反而省了自己许多麻烦。

第34章 另有所图

自此之后,刘教谕便每天上午用一个时辰的时间,给朱载坖读书。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刘教谕如此做是费了不少脑细胞的。

对此,朱载坖并不反感。哪怕刘教谕动了攀附的心思也无伤大雅,这样的人能用心做事,将来用起来顺手就好。

除了每天读书之外,朱载坖便带着田义等人,在通州城中各处游览。通州城在这个时候,算得上繁华,但在朱载坖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东南的槽运货物,络绎不绝的运到通州码头,便又由陆路转运京城。

朱载坖注意到,在码头上的挑夫不下万人。这年代可没有什么大机械,可以从船只上往下卸货,完全都是靠人力,一点点的运下船。

而通州城中有几大仓库,各地运来的粮秣银子,都集中搬入仓库之中。

由此,朱载坖也了解到通州对于京城的重要性。通州一完蛋,京城也就完戏。

数日之后,正带着人在北码头寻找用午饭的地方,忽然听到一阵敲锣的喧哗声。

“山东威海卫募兵,有愿来者,可到此报名领取号牌!”有人大声呼喝道。

码头上许多挑夫,都放到肩上的担子,有些犹豫。

“大伙还犹豫什么,只要当了兵,吃穿不愁。”那声音在人群里又叫道:“从此就是军户,有我大明朝廷管着,遇到灾年也不怕饿肚子!”

朱载坖虽然身为皇子,可也不信这套说辞。大明的屯兵制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的军户基本都是军头家的佃户。募兵就是完全的忽悠,等他们这些人去了,再想跑就等着军法伺候吧。

“本来军户都是有数的,一般哪赶得这种美事?”那人又蛊惑道:“只是原来的威海卫被调走,现在那边空了下来,才又能募兵。愿当兵吃粮的从速报名,晚了的话后悔可没有药!”

在此人的鼓动之下,很快就围上去一大圈人。

被招上的,多是看着精壮憨厚之人,估计是这样的好骗。

刘教谕也跟在朱载坖的身边,看到这情形,便摇头,“又有人上当了,说是驻守卫所,只怕训得几日,就会送到东南沿海抗倭。”

朱载坖看他一眼,问道:“刘教谕,你为何会这么说?这募兵之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应该不会是骗人吧。”

“殿下,此人刚刚说了,原来的卫所兵被调走,那是不可能的。”刘教谕小声的道:“这卫所兵都是父子相传,在当地生了根的。而且就算是卫所人数不够,也要在这些军户当中选人。现在募兵,只能是补充东南一线。”

“朝廷这么做,毕竟是骗了大伙,难道不怕这些新兵哗变?万一惹出乱子,岂不是适得其反。”朱载坖不由的叹气,总觉得不是办法。

刘教谕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直说是去抗倭。打仗是要死人的,直说的话只怕一个兵也募不来。还不如先唬他们是卫所驻兵,然后再胡乱编个由头,弄去东南。要是敢不答应,便以军法从事。”

朱载坖不由得半晌无语,这样骗去前线的兵,还打什么仗。心怀怨怼的兵,派上战场,也会偷奸耍滑不肯效命。到时一遇敌,只怕喊两嗓子就逃散一空。

大明立国近两百年,要改的地方太多了。朱载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可能撼动大明的陈规陋习。要改变眼前的大明这庞然巨物,根本就是绝望的。

可一想到,数十年之后清军入关,从此中华渐渐落后于世界,直到山河破碎,被撮尔之国欺辱。他心里便有种极大的不甘心,仿佛着了火一般焦急。

“刘教谕,这些事我竟丝毫不懂。”朱载坖面无表情道:“明天,请给我读些兵书如何,这样也好有所了解。”

李彩凤好奇的听两人说话,这时插话道:“真的假的?不如我去那边问问可好。”

田义急忙拦住她,“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去。那些人都是**,惹恼了他们可是会打人的。你惹事不要紧,可千万别牵连殿下。”

“好了,我们回城里吃饭吧。”朱载坖的心情不太好,转身先行。

次日,刘教谕便给朱载坖开读《武经总要》。这是宋代官修的兵书,其中选将用兵甚至器械制造都分类详细,是宋以前军事著作之大成。

时光飞快,转眼一个月便过去,朱载坖在通州每日读书倒也清静。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并不忙碌,再加上修习五禽戏,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些。

这天吃道人孙义正来书院求见,他其实也跟着朱载坖出的京城,只是半路上就被派去了天津卫。

天津卫的指挥使叫倪思立,能继承这个指挥使的位子,还多亏了成国公朱希忠的提携。孙义正道人,就是去找倪思立,在卫所里做个联络人。

一但王直那边有消息,就会先传递给孙义正,再由他传递到朱载坖的手中。

“见过殿下。”孙义正见到朱载坖便急忙行礼。

朱载坖却是一怔,险些没认出来孙义正。不是别的,孙义正应该是最近过的不错,人变的胖了一些,将脸上的皱纹都撑开,而且肤色都显得白些。

“看你的样子,在天津卫似乎过的还不错。”朱载坖好笑道:“你这次回来,想必是海上有了消息,如何?”

“老道能有今日,全托了殿下的福。”孙义正嘿嘿一笑,话题一转道:“海上来了十二条船,除了十条船是此普通货物之外,还有两条船不一样。”

朱载坖精神一振,他和王直说过,倭国盛产金银铜,这都是大明所需。如果可能,一定要多运一些到大明。

“有多少。”他急忙问道。

“金子有三千两,银子大约七万两,还有铜锭是最多的,大约有十万斤。具体多少,王直的信中有详细数目,还请殿下过目。”老道从怀里取出一只信封,交给了朱载坖。

打开信封一目十行,朱载坖有些兴奋。

王直这些金银铜,可不是白送给他的。而是有要求,要求朱载坖都兑换成铜钱,再运回倭国。一进一出,其中的利润极大,而且还是个长久生意。

但朱载坖兴奋的不是赚了钱,而是他另有所图。

第35章 先做好眼前事

倭国岛上多产金银铜这些金属,在大明来说,便是都能作为货币来用。

既然富产这类金属,倭国自己怎么不铸铜钱呢?王直信中也有说明,只是当作一个笑谈,确实可以一笑。

倭国其实自己也铸造过铜钱,只是造出来的铜钱多有气泡,发脆易碎不好保存。原因倒是非常简单,倭国岛上没有煤矿,只能用木炭来熔炼铜钱,便是这个结果。因此,宁肯吃亏也要将铜锭售往大明换取铜钱。

朱载坖恍然,又是好笑。这小小岛国受制于资源,现在生产力还不高,便组织倭寇频繁骚扰大明沿海。等几百年后开始工业革命,那需要的就是海量资源,难怪会如此疯狂。

王直送来如此多的贵金属,是好事也是麻烦。不过朱载坖并不想简单的拿去兑换,而是另有一个主意。

现在大明制钱不敷使用,甚至还有大元的通宝在流通使用。更有无数的私造制钱,只要成色过得去,也都能堂而皇之的在市面出现。

既然这样,有这许多铜锭,那就不如自己铸钱了。

给王直写了回信,让老道士孙义正带回天津卫,交与传信之人。

而后朱载坖就又让田义给孟冲传信,让他招募铜匠和铁匠,在皇庄架设治炼高炉。

后世的密云有一座铁矿,虽然朱载坖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有钱就好办事。也让孟冲派人去探明矿藏所在,而后开采出来运至皇庄。

另外,又给朱时泰写了信,让其先划拨两万两银子给孟冲,建立铜铁作坊。

这时的裕成超市营业额已经稳定下来,平均一天的净利,能达到三千两之多。然而这只不过是零售,还没有包扩大宗的采买在内。

因此拿出两万两银子,对于裕成商号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朱载坖的信还没发出去,朱时泰便已经来到通州,径直进了书院来见朱载坖。

“殿下,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我现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都没时间去喝场花酒,这还是国公世子过的日子吗?”朱时泰虽然口中抱怨,可是脸上却神采飞扬得意的很。

他这不过是炫耀,与其他大多数的勋贵相比。国公世子的身份不但高,而且还能赚钱,赚大钱!

如今朱时泰已经成了京中纨绔子弟中的楷模,往往是其他公候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但朱时泰意气风发,就是他爹朱希忠也脸上有光。

这些勋贵和宗室是不同的,只要能赚来银子就是争气的。

由于有朱时泰作为榜样,最近一段时间里,勋贵们争着往裕成超市送货。这些家伙也看出来了,陛下虽然生裕王的气,但这裕成商号和超市,是默许了的。

如此一来,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裕成商号是皇家的商号,如此背景谁人敢动?只要陛下不动这裕成商号和超市,也不会容许他人来动。

满朝文武都清楚陛下是何等执拗的脾气,一但倔劲上来,九牛二虎都拉不动。前些年的大礼仪之争,为此闹的多少重臣落马,现在嘉靖更是乾纲独断,无人敢触霉头。

无形之中,朱载坖的便宜老爹嘉靖,居然成了他的最强保护伞。

朱载坖瞥了朱时泰一眼道:“你看红光满面,显然是有什么大喜事。”

“当然是好事。”朱时泰笑的很鸡贼,“不出殿下所料,那些朝臣家有关系的商号也坐不住了,纷纷找到咱们裕成超市,要租凭位置。”

“这么容易,他们就没有闹过事?”朱载坖有些诧异了,“裕成超市一开,便是京城之中所有店铺的大敌,若是这么轻松就投降,有点匪夷所思了吧。”

朱时泰冷笑了一声,“怎么没有,只不过根本就没能闹起来。五城兵马司主事,那都是我爹的老部下,超市的保安部也都是退下来的骄兵悍将。但凡有闹事都,当即就被带走了,就没给他们闹起来的机会。倒是没人再闹上朝堂,也是奇怪。反正我爹说了,甩开膀子干就是,不用顾忌太多。”

“而且殿下曾经说过,大家一起发财,才是真的发财,果然是高瞻远瞩!”朱时泰眼中放光,挑起大拇指道:“一边制止这些狗东西骚扰滋事,一边多番拉拢其加盟。又打又拉,谁能架得住。”

“都有谁家的商号加盟。”朱载坖原本还担心,现在终于放松下来。

“有吏部李默尚书的本家、户部方钝尚书的内侄……”朱时泰如数家珍,将朝臣家的下线商号一一道来。

一大长串的商号和亲戚朱载坖也没能记住,只是连连点头。

如此多的朝臣加盟进来,初期只不过是单纯的商业行为,并不能代表朝臣们的态度。

不过朱载坖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有足够的利润被创造出来,大家就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工商集团,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合体。到时绑到一根绳子上,大家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上了船还想下去,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些朝臣大多是中立,或者支持立裕王为太子的。

“我四弟那里,没有什么事情吧?”朱载坖还是怕景王搞事情,前些日子的谣言,虽然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大的麻烦,但也很是讨人厌。

“景王已经从灵济宫回了景王府中居住,这些日子与严世藩一伙人过从甚密。”朱时泰有些鄙夷又有些忧心道:“似乎景王得了不少银子,但有朝臣过寿或有红白之事,人虽没去却都会送上一份厚礼。他做的这样明显,竟也没人上本弹劾他。陛下想必知道,但也没有斥责。”

嘉靖的态度还是并不明确,但朱载坖知道,还是景王更得欢心。

看朱时泰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纠结,他便笑起来,“怎么,你还替我担心不成?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做好眼前事吧。”

第36章 不敢乱讲

景王从哪里来的银子,只能是严世藩给的。

严世藩的银子哪里来的,是从严嵩的徒子徒孙身上搜刮来的孝敬。

朱载坖能想得到,那些收了景王厚礼的朝臣岂能不知。就是收了景王这份厚礼,人家领不领情还不一定。

“殿下,眼前事不就是超市吗?现在这些家伙,一个个打破了头想要加盟,倒是将加盟费给抬得高了不少。”朱时泰不以为意,“不过也只是总店,别的店他们还看不上。”

“加盟费用不用太高,租金可是每月都还收着,要让加盟的商号也有钱赚,才能互相支持下去。”朱载坖怕涸泽而渔,到时反坏了事。

朱时泰连连点头,“是,我会注意这个。”

“还有两件事。”朱载坖沉吟道:“有些东西,不是总靠买进卖出就行的。商号这里从东瀛弄来不少的金银铜锭,总要消化掉才好。因此,也要建立一个铜铁作坊,铸造铜钱和冶炼铁器。”

“什么!”朱时泰是真的吃惊了,两眼瞪大,“我怎么不知道?是王直送过来的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朱载坖将王直的信拿给朱时泰看,“他已经提出来,这些金银铜锭兑换多少铜钱,那我们兑换给他就是。你算一算,这里面有多大的利。”

朱时泰看着信中的数字,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才道:“只怕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利,大赚啊!”

“不止。”朱载坖微笑提醒道:“那些纯铜的铜锭,要铸造铜钱,还要加入锡铅锌这些东西,算下来又是一层利啊。王直自己也要赚的,只不过赚得少一些罢了。金银只有在大明才值这么多。”

朱时泰也不是不知时务的人,他恍然道:“王直很厉害,东瀛铜贵而金银贱,他赚了这个的差价。算一算,也不会少多少。”

“这些细帐不用再算。”朱载坖摇头失笑道:“先将铜铁作坊建立起来,派人去密云山区找找,看有没有铁矿,连矿场也一同建了。”

“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朱时泰脑子有点跟不上,“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可也不是说有什么就有什么。在密云探矿,也要先探过才知道。”

朱载坖不抬杠,更用不着生气,“尽快安排,让人努力去找就是。还有一件事,就是将超市的分店,开到整个南直隶去。北有京城,南有南京,南直隶北直隶都有裕成超市,数月之间,便能让裕成超市名声响彻整个大明。”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后要将超市开到十三布政使司的首府,保证每个首府都要有一家裕成超市。”朱载坖给小弟朱时泰描绘着美好的前景,“到那时,每天里银子如流水一样,你我兄弟可就真的视钱财如粪土了。”

朱时泰张大了口,口水都险些滴到衣襟上。

“这、这么多店铺,只怕要将我累死,恐怕不容易吧。”朱时泰哪里见过后世连锁的疯狂扩张,他连想都不敢想。

“时泰,先筹备南京的店铺就好。等将人手都训练出来,便可以派得力可靠的人,去十三布政使司同时开店,那时咱们又不缺银子。”朱载坖很是不负责的道:“顺便将备地的乡绅,也拉进加盟商的队伍,他们还有不支持咱们的?”

眼中金光乱闪,朱时泰已经被说晕了,在他的眼中出现的,是一座座的金山银山。

“行!”朱时泰咬牙用力道:“我回去就找徐文壁,让他去南京省亲。他大伯可是魏国公徐鹏举,在南京地面上跺跺脚,长江都要水倒流!”

“我看可以,让魏国公府,也入个份子吧。”朱载坖不松这个口,徐文壁也会提出来。

朱载坖不怕股东多,越多越好。到时都被捆绑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集团,谁还能抗衡?而这里面,他就是最大的股东,基本上自己说了算。

之所以有这样的布局,朱载坖还有更深层的思考。

有了这么庞大的连锁销售终端,便要刺激大众消费。既然大家都要消费,就得有足够的商品才行。如此也就能倒逼着工坊去扩大生产,改进工艺。

如此形成循环,大明每天改变一点点,积年累月之下,还怕撬不动这因循守旧的老大帝国?

朱载坖唇角微微上翘,只要不是嘉靖强行下旨,谁也动不了自己,谁也改变不了这趋势。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朱时泰马不停蹄,一溜烟的跑回京城,开始执行朱载坖的计划。

李成梁这时来信,除了感谢朱载坖的知遇之恩,还告知自己已经正式上任铁岭卫指挥佥事。同时送来了一批人参貂皮,显然这个指挥佥事的油水也不算小。

既然李成梁在铁岭初步站稳了脚跟,那就不能让他闲着。

朱载坖给李成梁回信,让他准备辽东的货物,等着这边派人去收购,价格从优。

这些事朱载坖不说,李成梁自己也会去做。在史书上,李成梁可是个被形容成一个爱财如命的贪婪之人。可是却没人提起,养一支威震四方的辽东铁骑,要花掉多少银子。

要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跑,那样根本养不出强兵。尤其是在辽东极寒之地,马匹、衣甲、粮草饮食都马虎不得,必须要高标准才可。这只不过是后勤装备方面,要人卖命,就要让人没有后顾之忧,这又是一大笔的开销。

对此朱载坖心知肚明,才会提前让李成梁这么去做事。日后李成梁拉起了这支辽东铁骑,当然也算是朱载坖的队伍。

这些事情安排好,便又轻闲下来,恢复到了安心听刘教谕读书的日子。

只是朱载坖并不知道,他的半阙沁园春·雪,已经开始在通州读书人之间流传,很快又传入了京城之中。

起先大家看到这半阙词的作者是王三,而后便有人神秘的解释,应该倒过来看这个王三,其实是三王,这才是作者的真实身份。

越是搞得神秘,便越是有人好奇。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便猜测这位三王的身份,一对照就只有如今的裕王殿下,他就是陛下的三子,又是王爷,这身份是对上了。但大家还不确定,不敢乱讲。

终于有一天,通惠书院一位叫沈一贯的年轻读书人,在酒后拍着胸口保证,这半阙气吞山河的雄词,就是裕王所作!

第37章 黑锅

一个年轻书生的话,虽然说的肯定,但分量不够。

除了引起一些小小的骚动,被人指责为奉迎皇子的马屁精之外,也没能造成多少影响。

终于在有心人的穷究之下,找到了刘教谕的头上。

刘教谕虽然品级不高,但身为通惠民书院的教谕,身份也算清贵。

他并没承认这半阙词是裕王所作,只说裕王好文采,为他所仅见。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涛涛……”

这样的词虽只半阙,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心怀天下和浩然之气。品味词句,竟是意犹未尽非常遗憾。

隐隐约约之间,京城之中的读书人,心里都认定裕王就是这半阙词的作者。

刘教谕做这事情,很有讲究。既替裕王扬名于京城内外,又避免了麻烦。若是陛下追究裕王的僭越之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市井传言,你又何必当真。

而这半阙词一出,不知道有多少朝臣,都将裕王看为一代雄主。别看只是半阙词,但诗词言志,足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这会影响很多人,其中的好处巨大。

“殿下可知,你那半阙雄词已经誉满京华。”刘教谕这天读完书,喝茶润润嗓子开始表功。

朱载坖一点不知情,不由得好奇,“刘教谕可是有什么消息?”

这就象是后世在微博上发了评论,很关注他人是否点赞和回复一样。要么默默点赞,要么不服来战。

通过刘教谕,朱载坖知道自己居然有了不小的文名。

深深的看了刘来教谕一眼,朱载坖对他拱手一礼,“刘教谕有心了,日后必有厚报。”

刘教谕很成功的给朱载坖留下深刻印象,他认为此人可用。

朱载坖将刘教谕引为心腹,有些事情,也渐渐的让对方知道了一些。

时间进入四月份,天气已然暖和。通州这里的人也变的更多,码头上常常起些争执。往往是两三伙挑夫为了争些活计,由争吵变成斗殴也不少见。随着天气变暖,这种事竟越来越多。

“刘教谕,你可知道,今天码头上又打了起来。三四十人火并,我亲眼见到好几人都被打得头破血流。”田义正与刘教谕闲聊,“你说他们这些人,好好的做活养家不好,整天争来打去的,这是何苦。大家一起将活计包揽下来,匀着来做不就少了这些争执。”

刘教谕撇了田义这小太监一眼,脸色有些忧虑道:“此事不太正常,以往挑夫们有争执,都会相谈说和。现在码头力夫们如此暴戾,只怕有事情发生,不是好的预兆。”

“只怕是天热,人心都躁了起来。”田义点点头,认真道。

哈哈一笑,刘教谕道:“或许吧,不过往年我可没觉得。今年有些奇怪,希望不要出乱子。”

朱载坖听两人闲聊,突然心里一动。

“是不是码头上拉活计的人变多了?”朱载坖发问。

“回殿下,确实是多了不少新来的力夫,和原先一直在这里做活的人起了不少冲突。”田义负责采买跑腿,倒是清楚,“为此,码头上的工钱都降了许多。”

一旁正跟着朱载坖练字的李彩凤放下笔,不满道:“田大哥你不知道,肯定是粮食不够吃到新粮下来青黄不接。我爹原来带我来京城,就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到京城找口饭吃。”

田义与刘教谕两人恍然大悟,但也非常惭愧,居然见识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彩凤有所经历,你们两人就不用摆出这个样子了。”朱载坖对两人道:“取纸笔来,我要给王直发个消息。”

没别的事,就是让王直从东瀛和朝鲜两地,大量购买粮食,而后运送到通州。

另外又派人给朱时泰送信,让他联络那些加盟的商家,也一同从南边收购粮食运往京城。

现在只是有了闹灾的征兆,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们,极少有人能发现这个问题。

朱载坖如果让人鼓动大臣上书,不但起不到预防的作用,弄不好还会被人弹劾一本。

皇子插手朝堂事物,乃是大忌。老爹嘉靖本就不喜裕王,再敢伸手到朝中事物,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流民增加,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除了购买粮食,朱载坖还给李成梁去了信,让他来通州这里招募,以便垦荒辽东,增加那里的人口。

如今大明各个卫所都不满编,否则卫所的武官如何吃空饷,没了这笔收入,又如何孝敬上官升官发财。

朱载坖不但要让李成梁所在的铁岭卫满编,还要让那里超编。大明时期的辽东,可是真的不毛之地。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自然生态环境极为原始,山上虎豹狼熊这些猛兽,也一样不缺。

由于朱载坖的原因,以裕王为中心的这个小集团,便完全开动了起来。

而朱时泰也派人来到通州招人,用于皇庄的铜铁作坊和矿场。

即使有朱载坖的这些补救,依旧是不太及时,没等他的安排到位,便有大量的流民涌入了京城周边。

通州由于是南北水陆码头,比较繁华,来到通州的流民,也就格外的多。

因而闹出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通州知府张京怕出事,派兵丁去城外驱赶流民。结果火上浇油,一下子将流民的怒火点燃。

被派去赶人的兵丁被打不说,这些流民看到自身力量居然如此强大,便动了攻打通州抢掠几大仓库的心思。

坏了大事,那位张京知府也是奇葩,见势不妙,知道自己死罪难逃,竟然悄悄的换装跑了。整个通州的人,全城集体发懵,除了紧闭城门竟无法可想。

朱载坖在书院里被侍卫们严密保护起来,如果他出了事,这些侍卫没一个能活的。

裕王在通州读书的事,并没几人知道,也没有告知通州官员。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通州府同知吴运久居然知道了,便带人前来求见。

“求裕王殿下主持通州大局,合城军民任凭调遣,我等甘为骥尾!”吴运久几乎要哭出来。

只有将裕王殿下推出来,才能顶起这个官逼民反的大黑锅。

第38章 大乱将起

知府张京一逃,同知吴运久就是通州府的最高长官。

只是吴运久做二把手已已经习惯了,拿不出半点主意来。隐约听到些风声,说什么裕王殿下在通州读书,而那流传的半阙词正是在通州文殊塔上所作。

他便直接跑来通惠书院一探究竟,也好应变。

果然朱载坖在就这里,让吴运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便顺势把裕王朱载坖推出来,让其主事好处很多。一来,可以以保护裕王殿下为名,自己先捞点功劳再说。二来,有裕王出头,就能将自己的责任减轻到最小。

不得不说,这吴运久的运势确实不错,果然运气长久。

刘教谕的脸色都变了,殿下的身份尊贵无比,怎么能亲身犯险?而裕王读书所在的泄露,多少和他也有些关系。

“不可!”刘教谕怒斥吴运久道:“尔为一府同知,难道就没有半点的守城之策?”

“流民势大啊。”吴运久只得辩解道:“通州与京城太近,本就城防松驰,再加上城外流民不下十几万人,只怕真要攻起城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破城。”

刘教谕还要再说,被朱载坖制止,“算了,时间紧迫,不如我们登城一看再做打算。”

他转头对吴运久道:“打开通州粮仓,让人运到城头。饥民闹事,不过是为了一口温饱。一但得了粮食,自然便会平息。”

说完这些,便当先领着众人从通州的北门驰道上了城门楼。

此时通州城门已经关闭,城下拥挤了许多衣着破烂的流民,正在哭喊叫骂。

朱载坖放眼望去,十几万人已经将整个通州城围住,就是想离城而去都不可能。

“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城下有人喊道:“大明的天下,朗朗乾坤,难道还要饿死我等不成!”

“说的不错,我等都是良民百姓,从来没有少交过一次赋税。如今糟了灾,便要将我们关在城外自生自灭吗!”更有人附和,举手怒喝道:“收税之时尔等可曾少收一粒粮食,现在却装聋做哑给谁看!”

“再不开城,我们便直接冲进城去,自己取粮食!”

“对,这些狗官,不拿百姓当人。他们想要饿死我等,我们偏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当下,便有许多流民找来木棍绳子等物,开始制作木梯。

吴运久吓得腿都软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朱载坖道:“殿下快拿主意,等这些杀才登了城,下官只能与殿下一同赴死了。”

朱载坖斜了吴运久一眼,真想一口痰吐到此人脸上。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将责任推出来。甚至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也要甩锅。

“快些将粮食运到城上,支锅造饭。”朱载坖摇摇头,不与这家伙一般见识,“饭好之后,便派人用竹不不筐系下城去。这些流民一但有了饭吃,也就可以安抚一阵。”

哗啦!

吴运久取出一张文书,递到了朱载坖的面前,很是羞愧的道:“仓中粮食都是户部所有,下官无权调拨,还请殿下签字画押才好。”

朱载坖冷冷的看了吴运久一眼,这家伙很不错,黑锅甩的非常不要脸也很彻底。

“殿下不能签!”田义上前拦住,他眼珠都红了,“狗东西,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敢要挟殿下签什么狗屁文书!我田义虽然只是太监,但也懂得一些仁义礼智信忠恕的道理。吴同知莫要欺殿下好说话,便得寸进尺。你信不信,现在我就可以让侍卫大哥将你斩了!”

吴运久收起脸上的愧色,面无表情的道:“城外如此作乱,你这阉人竟还要杀朝廷命官不成?让殿下签字,只不过是公事公办,有何不对。命令是殿下所下,理应让殿下来签字画押。”

“你……”田义年纪还小,哪里斗得过吴运久这种老油条,一句话就被堵的没有话说。

朱载坖淡然接过文书,让人拿过笔来,唰唰唰写上朱载坖三个大字,然后扔了回去。

“吴同知,还不去做事。”朱载坖不想在这种事上磨蹭时间。

刘教谕在旁边看在眼中,有些替朱载坖不值。碰到吴运久这样的滚刀肉,何必去管他。但转念一想,又不能不答应签字画押,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只怕一个不好,就会全城失陷丢了性命。

城头上很快便堆起了粮食,并且也支起大锅开始做饭。

米饭馒头的香气传开,城下的流民被引的阵阵骚动。

饭食已经做好,朱载坖却并没让人送下城。

而是站在城头对下面喊道:“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几个衣着破烂的精壮汉子自己站了出来,看着城上的朱载坖。

“我们几个就能管事,小娃子你有什么要说的?”正中的一条汉子,与朱载坖搭话道。

“和他一个小孩子讲什么,让他们快将饭食都送下来,难道这是在耍我们不成!”另一个黑脸的家伙,叫嚷道。

朱载坖道:“这些饭食,本来就是赈济你们的,等说完话就会送下城。不过有一点,你们不能这样聚集在一起,否则送饭下城,你们这些人一乱起来,岂不是谁也吃不上。”

几个流民的头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得意之色。

“如何,这小孩子看样身份不简单。要不要听他的,将人分成几批领饭食?”一个年轻些的汉子问道。

“咱们聚了这许多人,只为了和叫花子一样要口饭吃?”正中的汉子眼中泛起诡秘之色,“不如假意答应,等他们送饭出来,我们找些精壮汉子一拥而上冲进城去。”

“对对对!城里有粮食有银子,还有女人,要什么没有!”更有人眼中一亮道。

“不能白来世上这一糟,不如冲进城去杀官造反!”正中的汉子鼓动道:“通州城有粮有银子,又距离京城如此之近。再带着人冲进京城,把皇帝老儿一刀咔嚓了,咱们也当个皇帝王爷如何!”

“好,就按大哥说的做!”

这些汉子没读过书,想事情很粗糙,但是破坏力极大。

正中的汉子抬头对朱载坖喊道:“就依你,分批领取饭食,你现在可让人开城门了。”

朱载坖摇头道:“开城门是不可能的,饭食只能从城墙上系下去,尔等不要乱。”

流民的这几个头目都傻了,与刚才所想的不一样啊?人家不开城门的。

“奶奶的!你们这是防着我们啊,既然不开城门,老子们也不稀罕。不如大家冲进城去,自己弄饱肚子,不受这等侮辱!”正中的汉子叫嚷鼓动道。

城头上人人变色,眼看着一场大乱将起。

第39章 通州无战事

同知吴运久吓得体如筛糠,冷汗仿佛小瀑布一样流下来,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说他一个文官,就是城头通州的武官守备,也同样脸色腊黄不知所措。

“殿下快走,小的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殿下回京!”田义虽然年少,但是也更加热血一些。

刘教谕双眼微闭,不由得叹息道:“往哪里走?整个通州都被围的死死的,只怕走不掉了。”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朱载坖却在城头上看着城下,在数人头。

李彩凤这时虽然也吓得小脸苍白,但还是很好奇,“大哥哥殿下,你在数什么啊?”

“我在数,有几个领头之人。”朱载坖看着城下,并不怎么惊慌。

虽然心里并不象表面那么平静,但是朱载坖却知道,自己不能显出六神无主的姿态。一旦他这个为首的人慌了神,那才是真的不可收拾。

“这……有用吗?”李彩凤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有用。”朱载坖笑了笑。

突然之间,朱载坖对着城下大喝道:“本王为大明皇子裕王,在这里守护通州城。城下诸百姓听着,朝廷赈灾的粮食马上就要运到,到时大家便能吃饱。”

城上那些官员和兵丁,看着朱载坖就如看着一个白痴。这种时候,还提什么吃饱的问题?这些家伙明摆着是要造反,要攻城!

只要他们打进通州城中,还怕什么吃不饱。要是两句话便能平乱,大家早就散了。

朱载坖不管诸人如何去想,他继续喝道:“若是作个良善百姓,还能有口饭吃。若是跟随他人造反,朝廷必将诛其九族。你们造反,也就是痛快一时,城中的粮食吃完也就没有了。这里可是京畿重地,十万大军就在距此数十里的京城,转眼之间就到。大家可曾想好了,是跟着一些奸滑之徒做乱,还是等着朝廷运粮救济?”

原本城下的流民已经躁动起来,现在听了朱载坖的话,这躁动便又小了一些。

城下领头汉子眼看着大家的热乎劲要下去,不由得发急道:“大家别听这狗王胡说,大明无道百姓艰难。卫所官兵连倭人小矮子都打不过,只敢对大家下刀吗?只要大家伙万众一心,就连京城也能一口气抢下来!”

“说的没错,官兵又怎么样,还不是年年被那些外族的家伙打的哭爹喊娘。”

“咱们根本用不着怕,这么多人,要比官兵还多!”

朱载坖在城头上哈哈大笑道:“你们几个居心不良,让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善良百姓出头,自己要躲在后面享清福吗!我为大明皇子,说话算话。现在只要有人,能斩下这五个人的人头,我保他做个百户老爷,一世衣食无忧!”

城下的人群变的更安静了,已经有人避开那五个流民头领。

大明积威二百年,早就在百姓心里打下了华夏正统的烙印。再加上朱载坖自称大明皇子,亲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许诺,那是不可能食言的。

百户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武官,但是在流民的眼中,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这样的许诺看得见摸得着,更加实在。如果许个什么候爷之类的官职,那反而让人不敢相信。

“狗王是要离间大家,大家千万不能受骗!”

“不能听这狗王的,否则我等只能任人摆布。想要吃口饱饭,都要象叫花子一样没脸没皮的求人施舍!”

几人大急,纷纷呼喝着周围的人。

朱载坖这时已经不再焦急,淡淡一笑,“来人,给城下分发饭食。大家不要急,排成一队,老弱妇孺先上前领取饭***壮汉子最后再领取。谁要是敢乱了秩序,别怪我让人放箭射杀。”

城上的兵丁也没看同知吴运久,只知道裕王殿下已经掌控住了局面,只要听话就好。

一筐筐的饭食被人用绳索系下城,流民依言排成一队队的,挨个上前取饭食。

有人想着从筐里多拿些饭食,却被兵丁用弓箭指着,又急忙放回去。

这边放着饭,那边的五个流民头领旁边,却变的更加诡异。许多精壮汉子暂时领不到饭,便围在这五个头领身边打转。

“你们不要上当,他这是反间之计啊!”那最有威信的领头汉子几乎要要尖叫。

可惜周围的人群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盯着几人,让他们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时运河里又来了一条长长的船队,几乎看不到尽头。

最前面的一条船的帆顶上,有面画着五座山峰的旗子,船头上还有一人,正对着城头上的朱载坖挥手致意。

朱载坖看到船上的旗帜,还有挥手之人,他呼了一口长气。王直到了,还带着这么多的粮食,这下子事情算是有了真正的转机。

“看到没有。”朱载坖越发的从容,挥手一指运河之中远远驶来的船队道:“这许多条船上都是粮食,就是朝廷知道百姓疾苦,特意从各地收集来,让大家度过难关的。你们还等什么!”

城下的流民虽然不如朱载坖在城头上看得远,但也知道并不是假话。

朱载坖的话音刚落,使有一名精壮汉子猛扑向五个领头闹事者之一。这个时候再犹豫不决,怕是就要晚了。

其余的数十名名汉子也醒悟过来,近在眼前的富贵可不能放过。数十人一拥而上,那五个领头闹事者,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几声惨叫之后,那些领头闹事之人便被人活活打死。皇帝梦还没开头,就已经结束。

同知吴运久在城头上看得目眩神驰,原本危如累卵的局面,在裕王一顿操作之下,居然就这么化解了。

岂止是他一个这么想,刘教谕也是同样想法。

李彩凤看着朱载坖,目生彩光,简直崇拜的不得了。

而田义与几名侍卫,也护卫在朱载坖身旁,高高的挺着胸膛,生怕他人不知道他们是裕王随从。

此时气氛刚刚缓解,便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仿佛山摇地动一般。

朱载坖抬眼看向西北方,战旗如林,黑压压一群骑兵驰来,人数足有数万。

这些人马驰到近前,却发现这些流民百姓都纷纷惧怕的避让开来,根本就没有人冒头。

不是说有流民聚众造反,攻掠通州吗?可是看这样子,分明个个都很老实,别说反抗攻击,就连个叫骂的都没有。

是哪个缺德的东西谎报军情,通州无战事啊。

第40章 陛下脸上无光

朱载坖暗暗的抹了一把汗,让人去开城门,给城下的流民分发饭食。

同知吴运久也想下城,却被田义给拦下。

“吴同知,你不能走。”田义心思很细,拦在吴运久的面前,“眼前事已化解,还请将文书交出来。”

田义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对于这种老滑头,刚才没让侍卫斩了就是好的。

吴运久也不急躁,“小公公说的对,这文书我是该交还的,刚才事情紧急还望殿下海涵。”

没有任何扭捏和拒绝,很痛快的便将调粮文书交还了朱载坖。

“这文书收好,到时转程户部。”朱载坖微笑着,将文书交与田义。

原本还笑的和老狐狸一样的吴运久,立时就变成一脸苦笑。

“殿下,这东西留着做什么?”田义有些不明白。

“通州事端已经平息,一场大乱消弥于无形。”朱载坖指了指文书道:“你说调粮之事,是功还是过?”

田义恍然,差一点猛拍大腿,“殿下要是不说,小的差点将文书撕碎。如此,我得好好收藏起来。谁要是敢抢,我就剁了他的手!”

不光是说,还狠狠的剜了吴运久一眼。

“小公公不必如此,老夫还敢抢了殿下的功绩不成?”吴运久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珠乱转,可不象不敢的样子。

“你们这些文官,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今天可是见识到了。”田义不为所动。

城外的大军散开,将城外的流民分隔成了数群控制起来。领头的将领带人直趋城下,进入了通州城。

吴运久摇摇头,带着通州城内的官员也下了城,去与京营将领交涉。

朱载坖也不理会这些,带着田义等人去了码头。

王直已经在等候,见到朱载坖便远远的行礼,“殿下威武,这十数万的流民,居然被殿下三言五语就安抚下来,可见殿下胸怀锦绣。”

他靠了船,就听到众多人的议论,知道朱载坖力挽狂澜,免除了一场巨大风波。以前王直对于朱载坖的恭敬,多半是来源于朱载坖的身份。但是这一次不同,这真的更信服于他的能力。

“船主远来辛苦,这些船上,总共有多少粮食?”朱载坖最关心的是粮食,只有粮食才能解决流民的吃饭问题。

“这些粮食共有十万石,足够顶一些时日。”王直回秉道:“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派人去采买。”

朱载坖抓住王直的双手摇了摇,“船主劳苦功高,这十多万人都受了船主的恩惠,将来必有后报啊。”

王直急忙谦让道:“若不是殿下未雨绸缪,王直哪里会如此去做。殿下莫要让王直惭愧,不敢当。”

两人正说着话,京营的将领在通州同知吴运久的引领下,也来到码头拜见裕王殿下。

“臣,京营副将姜一帆见过裕王殿下,让殿下受惊了!”京营的将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面白微胖更象个文官的模样。

朱载坖摆摆手道:“不用多礼,我来通州读书,倒是差点让你受了牵连,真是有劳了。流民被你控制住,也是立了一件不小的功劳。”

“岂敢,殿下不怪我等来迟,已是让我等感激。更何况殿下指挥若定只手平叛,立下如此戡乱大功。臣必定如实上报,不敢贪功。”

田义斜了一眼旁边跟着的吴运久,不言自明,你看看人家这武将,是个实在人啊。

朱载坖也看了看吴运久,却笑道:“姜副将,这十几万流民的安置,还要你多多协助。眼下只要乱不起来,更多的就是看护之责。将这些流民安置完毕,姜副将就是有功之人。本王身为皇子,要这功劳有什么用,难道还要让陛下给我升官不成。”

姜副将大喜,这等于是裕王殿下亲自将功劳让了出来,此事一了自己只怕要高升了。

吴运久张口结舌,殿下刚才可是要回文书,留着还打算报功呢,一转眼就将功劳让了出去,这……这是专门为了打自己的脸吧。

朱载坖看到吴运久的脸色忽青忽白,却对他沉声道:“吴同知,通州知府已经失职而逃,你便是这里的最高主官。若是再出什么乱子,你的罪责可就是最大的,要尽心用事,你可懂吗。”

脸色一苦,吴运久勉强答应下来。他不答应也不行,职责所在不容推卸。原本偷奸耍滑,算计功劳,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劳心劳力不能出错。

朱载坖和一个同知没什么过不去的,只不过要让这老狐狸知道,自己可不是能被随意左右利用的。

当下让王直将船上的粮食都卸下船,从京营官兵中抽调人手看管起来。

城外的旷野上,摆开了许多灶火直接开设粥篷,就地赈济流民。

这些流民起始看到大军压来,都惶恐不堪,而后看到源源不断的船队送来粮食,再有官府开设粥篷,人心便彻底安定下来。人心一定,官府的话就好使的多,十几万人都异常顺从。

朱载坖这边刚刚理清了秩序,便又有人从京城而来。

这次不是别人,而是朱载坖的老师高拱。他知道朱载坖在通州读书,听到流民围堵通州或有大乱,便跟在京营之后也赶往通州。

相较之下,倒是嘉靖十分冷静。朱载坖这皇帝老子也知道他在通州,可还是经内阁讨论之后才派京营出兵来救,并没表现的多么焦急。

高拱见到朱载坖没事,长出一口气。

“殿下无事,臣就安心了。”高拱举目四望,“这些流民,能得殿下安抚也是他们的福气。若不是这样,京营怕是要大开杀戒,到那时必是血流成河的大惨事啊!只是……殿下如此行事有些孟浪了。”

田义一直守在朱载坖的身旁,听到高拱这么说,便有些不满。只因为高拱是裕王的老师,田义才不敢出口喝斥。

朱载坖却也点点头道:“老师说的是,只是总不能看着什么也不做。如果真的乱了起来死伤狼藉,到时伤亡的可都是我大明百姓。老师你来的正好,想必有以教我。”

朱载坖自己也知道,这功劳到了头上也是个麻烦。许多人都在盯着,一个不好还会被冠以延揽人心居心叵测的罪名。有些人做实事不行,但是扣帽子扯后腿是非常在行的。

高拱略一沉吟道:“如今的局面,殿下要韬光养晦,否则陛下脸上无光。不如上本哭诉,以示受了惊吓,顺便索要一些财物安抚。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他人挑拨免去祸端。”

第41章 逢大事有静气

高拱这个想法,与朱载坖是不谋而和。

从这里也能看出,高拱是实心实意的在辅佐朱载坖。

之所以说嘉靖会脸上无光,这是明摆着的事。因为对天下治理不利,才会有这许多流民产生,非是明君之象。而这么多的流民,这么大的乱子,却被一个皇子几句话就平息掉。两下里一对比,岂不是显得嘉靖这个皇帝还不如皇子。

如果造成了这种局面,嘉靖便会对朱载坖十分忌惮。皇家父子之间本就隔阂严重,再经有心人略微挑拨,朱载坖就离倒霉不远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一个邀买人心意图谋反篡位的罪名就会扣到头上。别说什么被立为太子,只怕能圈禁终身都算是个最好结果。

“如此,还要老师多多费心。帮我起草一份本章,我抄写一份送入宫中。”朱载坖拱手道。

“正有此意。”高拱也不放心朱载坖自己写,他便斟酌着词句写了。

大意就是:儿子在通州被困城中,城外流民围城,心中十分怕怕。原本母妃刚刚薨了,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这次又差一点追随母妃而去,真是魂飞魄散。又听说流民要破城抢掠,吓得自己心肝乱颤屁滚尿流。自己为何如此命苦啊,被父皇罚俸王府上下生活窘迫,做点生意也被斥责。听了父皇的话,到通州读书,又被流民所惊吓。受了这许多磨难,还不如真的追随母妃而去。

反正是怎么惨怎么写,最后要求嘉靖皇帝给予一些补偿,至少要让裕王府有些收入保障。

朱载坖看了高拱的手稿,不由嘬牙花子,“老师,这么写会不会太过了些?”

高拱哈哈一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总比被人坑了要好的多。”

“只是今日之事想要遮掩,有些难度。”朱载坖犹豫道:“通州如此多人亲眼所见,早晚会传入父皇的耳中。”

“一定要想办法将功劳让出去。”高拱态度坚决道。

正在两人想着如何将事情办的稳妥之时,姜副将带人前来。

“殿下,有几个流民提着人头吵闹,说你许过他们做百户。”姜副将一见朱载坖就开门见山道:“可有此事,若是没有,我就要将这几个闹事的家伙宰了震慑宵小。”

朱载坖忽的眼中一亮,对姜副将道:“正愁如何给姜副将报个头功,正与这几个流民有关。”

“啥?”姜副将久在京中,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之人,“殿下有什么安排,尽管说与我,姜某决不推辞。”

“今日平息乱局之时,为了让人杀掉这些流民的首领,便许了除奸者以百户这个小官。如此,这场骚乱也才能如此快的平静下来。”朱载坖对姜副将压低声音道:“你告诉这几个除奸的流民,这是你许的诺,他们做百户入军籍的事,你也一并办了,这场头功就谁也抢不过你。”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姜副将嘿嘿笑着谦让道:“殿下出了力,却让下官来领功这有些……”

“好了,你要不领这功劳,那通州同知吴运久可眼巴巴的盯着这块肥肉呢。”朱载坖一摆手,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姜一帆眉头一挑,“他敢!殿下如此厚爱,下官就不矫情,日后殿下有所差遣,必不推辞!”

说完,生怕朱载坖改了主意,转身便带着那几个流民跑远了。

高拱哈哈大笑,很是为自己这个学生骄傲。

通州发生这么大的事,京城里面也早就被惊动。内阁的三个阁老,都彻夜不眠的在等消息。

只是传入京城的消息比较乱,通州同知报上来的折子里,将首功给了裕王,同知吴运久从旁极力辅佐也出了死力,侥天之幸又得皇恩感化,才将这场变短消弥。

而京营副将也有折子送来,却是说副将姜一帆智勇双全,用反间计在流民之中制造矛盾,一举瓦解了流民之乱。

嘉靖与严嵩、徐阶、吕本三位阁老大眼瞪小眼,却不知道到底该信谁的。

“严阁老,平乱之功到底归谁,你是如何看的。”嘉靖先问首辅严嵩。

“依老臣所见,这通州同知吴运久所言更加可靠一些。知府张京遁逃,吴运久能带领全城官员抵抗乱民,足见气节。因此,也更可信。”严嵩虽然上了年纪,但他一眼就看出来其中可操作之处,“老臣没想到的是,裕王殿下有此才能,竟反手之间将这大祸消除,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徐阁老、吕阁老,你们两人又怎么说?”嘉靖脸色毫无表情,但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徐阶一拱手,“若真是裕王在通州指挥若定,老臣就要恭喜陛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裕王向来深居王府,少经历练,如何会突然行事变的老练呢?只怕这位通州同知,想着将功劳让与裕王,才会故意如此上报。”

徐阶虽与严嵩是亲家,却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这次的事情有许多疑点,他不能说的很肯定,便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讲出来罢了。

“老臣以为,裕王的功劳也很不小。”吕本也跟着开口道:“否则,裕王殿下身为千金之子岂能坐不垂堂,那不是以身犯险吗。京城如此之近,若有风险,怕是早就应该回京。以皇子之贵重,而共守通州危城,实在是功不可没。”

吕本是坚定的裕王支持者,他这么说,就是要给裕王拉些功劳涨涨声望,以便将来为立储加分。

嘉靖脸色一沉,“你们三人,一人一个说法,竟比这奏折还乱,让朕到底听你们谁的?”

严嵩急忙道:“陛下息怒,想必还有消息传来,等下便知。”

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很快便又有小黄门,送来一本奏折,“裕王殿下上本,请陛下御览。”

奏折交到了嘉靖的手中,他独自展开观看。他的表情变的很是精彩,脸色连变了几次,却又有些轻松。

“你们不用争了,此次首功是京营副将姜一帆。不过裕王也有些微功劳,没丢皇家的脸面。”嘉靖也没将裕王的奏折让阁老们传看,而是扣在手中,“拟旨,姜一帆克勤用命智勇兼备,戡乱于顷刻之间,官升一级,着为京营总兵官。通州同知吴运久临危不乱,理应有功,但奉迎媚上谎报军功,功过相抵不予赏罚。裕王……呃,困于危城,而、而逢大事有静气,不失皇家体面,赏万贯赐皇庄一座。”

第42章 万万不够

嘉靖一提到裕王,便话语讲的不太利索。

实在是高拱给写的这本奏折给力,里面将朱载坖讲的可怜无比,又弱小又无助还委屈。一个胆小如鼠的朱载坖跃然纸上,仿佛嘉靖都能透过奏折看到裕王瑟瑟发抖的模样一般。

否则嘉靖也不会自己拿着奏折,不让内阁的三位阁老看,实在有些丢人。

至于封赏算是一种补偿,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吓的和鹌鹑一样。再让他连生活也窘迫,不但说不过去,也丢了皇家体面。

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嘉靖又将裕王的俸禄当做了赏赐发下去。

严嵩看了一眼嘉靖手中拿着的奏折,虽然好奇的很,但他并没追问。既然陛下不让大家看,便有他的理由,严嵩非常了解嘉靖。

徐阶异常的滑头,见严嵩不问,他也没说话。

只有吕本有点不满意,“陛下,裕王应立首功才对。那种危机时刻,有一皇子坐镇孤城,所能起的作用不可忽视。因此,老臣以为,这首功要落到裕王身上才更合适。”

“汝立说的也有些道理,陛下也可参考一下。”严嵩捋着胡子道。

嘉靖面露不愉之色,“怎么,朕要如何坐,还用你来教我不成?”

吕本知道嘉靖心意已决,只得拱手告罪,“老臣不敢。”

“今日已经不早,诸位卿家辛苦,朕已误了功课时间,有事明日再说。”嘉靖淡淡的道。

几位阁臣躬身退出西苑,来到外面。

“今日真是好险,通州如果出事,京城也危矣。”严嵩摇头叹息道。

“倒是裕王,在通州很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裕王又是陛下长子,依老夫之见,当早日立为太子以固国本才是。”吕本平平淡淡的顺势附和道。

徐阶看了两人一眼,眉头微皱,却是并没有说话。

严嵩微微摇头,“汝立啊,陛下的心意捉摸不定,还是不要替陛下作主,这毕竟是天家之事。”

吕本立刻针锋相对道:“怎么就是陛下的家事?大明的太子之位空悬已有两年,南倭北虏闹得又凶,朝中诸卧工都心神不属,疑心陛下别有他想。如今裕王殿下在通州立下功劳,十数万流民闹事,转瞬即平。这样的皇长子,才是最佳的太子人选。若是再拖延下去,难道陛下还会另立别的皇子的为太子吗?朝中诸臣都在看着,岂能心服口服,只怕为了此事又会掀起一场大风波。”

他接着道:“若裕王被立为太子,则于大明好处极多。以裕王此次平乱所现之能,必定会被诸位大人所称道赞同,少了许多风波啊。”

严嵩笑了笑,“若是能立,早就立了裕王。汝立,你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何用?莫非,你忘了以前的大礼仪之争,如四朝老臣杨廷和,也没能拗得过陛下。”

“哼!”吕本仍旧不忿道:“陛下在大礼仪中可是占了一个孝字,谁又能说陛下不对,这是两回事。严阁老,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是这满朝堂都齐心立裕王为太子,又是尊奉皇明祖训,本就是占住了理。陛下即使欲乾纲独断,也不能违了祖制。”

这两个月来,吕本发动自己的门生故吏,上书整顿言官。其实也正顺了嘉靖的意,嘉靖也觉得这些科道言官太啰嗦烦人。因此,也贬斥了几名言官,这让吕本有些自得。

现在又是说到大明立储之事,便是对首辅严嵩也不客气。

“两位阁老,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的如此不快。都消消气,不要争执。”徐阶出来打圆场道:“大明立国本,这是头等大事,不在一时不如从长计议。现下就是给陛下进言,只怕也只能触了陛下的霉头。就是要提,也要等最近的纷乱的国事平静一些再说。”

严嵩面无表情的道:“还是徐阁老明白事理老成谋国,正该如此。不象某些人毛毛躁躁,只能坏了规矩。”

吕本看看严嵩,又瞧瞧徐阶,气的喘粗气。

“你们……你们真是一对好亲家!”吕本掉头负气而走。

次日,嘉靖难得一次早朝。

不参加早朝也不行,通州还有十几万流民要安置,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安抚下来,总要想个长久之计来解决。

“诸位卿家,山东河南又遭天灾,十数万流民涌入京畿就食。昨日里,通州告急,幸好京营得力戮力而平。”嘉靖坐在龙椅上,俯视下方诸臣道:“但这只是一时而已,流民仍旧不断增加,如何应对大家议一议吧。”

户部侍郎杨行中第一个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通州水运便利,正可从东南诸省调运粮食北上,在通州就地放粮赈济流民。”

“然后呢?”嘉靖追问道。

“然后,可分发粮食,使流民归乡各安其命,以待夏收。”杨行中接着道:“此次饥荒,不过是青黄不接,只要粮食够这两月所用,便可无忧。”

“朕记得你是通州人吧,难得肯让流民扰动家乡,也难为你了。”嘉靖面带嘲讽之色,“你是户部侍郎,可曾计算过,要消耗多少粮食才够。”

杨行中立时回道:“通州有粮食五十万石,只要取出半数,尚够十几万流民一月之用。”

朝臣们交头接耳,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一时间议论不休。

户部尚书方钝出列,对着嘉靖行礼道:“陛下,杨侍郎此议也可。只是他忘了一点,通州的粮食是京城所用。除了京营官兵吃用,还有一部分还要运往边镇。如此一来,通州的粮食便有些不够。”

嘉靖听欧阳必进主动指出失误,这才点点头,“既然知道这样,还要用通州的粮食赈济流民吗。”

方钝回首,示意杨行中继续说。

杨行中看到顶头上司鼓励,便躬身道:“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通州有粮。其余不足,可以让山东河南两布政使司拦下流民,不使其进入北直隶。就近从东南调粮至黄河,而后召集流民疏浚河道,以解将来雨季之涝,此实为一举两得。”

嘉靖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依卿家之言,户部的钱粮足够应付此次大灾了吧。”

“户部现有粮五十万石在通州,东南各布政使司常平仓也能挤些出来,还可支用一月。只是银子……却还欠着九边的军饷,这是万万不够的。”杨行中只能实话实说,打破嘉靖的幻想。

第43章 你自己想办法

赈济流民可不是只管饭就行,要安置完毕,就要购买农具和相应的生产物资。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只有粮食,那就是干养着这些流民,无法组织他们再生产自食其力。

但大明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粮食也只是暂时无忧,流民再多些,只怕真扛不住。

成国公朱希忠这个时候犹豫不前,但是他脸上的神色也被嘉靖看到。

“成国公,你有什么话想说?”嘉靖对于成国公,是相当的信任亲近。

朱希忠只得上前施礼道:“启奏陛下,昨日犬子朱时泰曾对我言。裕成超市为众勋贵所有,开业数月已有营余,此皆受浩荡皇恩所赐。勋贵之家与国同体,世受圣恩沐浴岂无报效之心。因此,他们已经着人采买粮食十万石,旬日即可送至通州。”

其实,这么说都是朱时泰教的,而朱时泰则是收到了朱载坖的信。朱载坖在信里,叮嘱朱时泰要说服自己的老爹朱希忠。不然这事不好交待,朱载坖以后的计划,也无法打着商号的名义实行。

“这裕成超市,竟能如此赚钱?”嘉靖吃惊不小。

下面的朝臣们立时交头接耳,对此议论纷纷。裕成超市,不就是裕王牵头搞的吗?现在居然如此财大气粗,十万石的粮食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关键是,大家多多少少在与裕成超市有些利益关系,暗喜的同时又有点肉疼。这钱,大家可都有份。但也没谁会去反对,就当是捐助了吧。

如此一来,朝堂上的声音不免大了,显得比较喧哗。

严嵩皱皱眉头,斥道:“诸位大人,朝堂议事理应肃穆,吵嚷至此不亚于市井,有何体统!”

朝堂上的声音立时小了许多,但也没小多少。

欧阳必进看向朱希忠,“成国公,你所说的可是当真?”

“犬子虽然顽劣,可他信誓旦旦,岂敢拿国事开玩笑。”朱希忠对于欧阳必进的质疑有些不满。

严嵩也对朱希忠道:“据我所知,令郎也才二十出头吧。如此大事,他真的能一言而决?”

接连被朝中重臣怀疑,朱希忠也有些不敢肯定。但事已至此,想到裕成超市规模甚大,儿子的话应该不假。

“老臣以人头担保,犬子句句实言!”朱希忠被逼急了,他狠狠的道。

这下子,朝堂上没人再怀疑朱希忠说的话了。大家都对这裕成超市,抱有了极大的兴趣。

原本与裕成超市有合作关系的,沾沾自喜。没有关系的人,也垂首琢磨,是不是与之一起做些什么。

只不过一家店铺,将勋贵们绑到了一起,竟能暴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也让许多朝臣产生了警惕。

严嵩就是最为警惕的一个,他对裕王本就不看好,多次阴沉算计。现在裕王牵头建立的超市出了如此风头,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想不到啊,只是一家店铺,竟然有此等富可敌国的财力。”严嵩感叹,向嘉靖拱手道:“老臣恭喜陛下,众勋贵皆为忠良,共同出力解了朝廷的一大忧虑。”

朱希忠接着道:“犬子说了,这些粮食只是杯水车薪,不如让流民充实边镇。他听行商所言,辽东黑土肥沃,虽是苦寒,但沃野千里。哪怕每年只收一季,也能顶得上江南两季所产。”

“成国公,你对令郎太过宠溺。他年纪轻轻,说的这些你却都信了。此乃国之大事,不能戏言。”徐阶也加入讨论道:“依老臣所见,应该稳妥一些。先将通州的粮食发放与流民,使之暂时果腹。山东河南的流民选其精壮,以工代赈疏浚黄河。至于移民边镇,却也是步不错的好棋。可着各边镇派人到通州,统计移民发给迁徙口粮。”

户部尚方钝急忙补充道:“这些流民到了边镇就能活了?没有耕牛和农具,粮食吃完依旧是隐患。若是将边镇都搞得大乱,岂不是坏了边防。”

这时兵部尚书聂豹躬身道:“启奏陛下,边镇各卫所下面,都辖有兵器局,命其自行打造农具即可。耕牛虽缺,但也不是必需,只要多费些人力也是能耕田的。”

严嵩这时站出来,对嘉靖拱手,“陛下,诸位大臣果然是国之干臣。通州昨日起,就已开仓放粮。老臣回了内阁,便使人给山东河南布政使司及边镇拟旨,待陛下御览后便送出。如此,通州十数万流民,旬月之间就可散去。”

“甚好,各位卿家辛苦。”嘉靖扫了一眼朝堂中的众大臣,“此事马虎不得,若有事随时报与内阁。”

朝会效率不算低,只不过嘉靖不是个勤政的皇帝。最后一句有事报与内阁,深深的出卖了他无心政事的心思。

只是诸位大臣们,有意无意之间,忽视了裕成超市所捐出的十万石粮食。

成国公朱希忠还想再说,但是看到大家都没有兴趣,便也不再多说。反正此事已经上告陛下,如此情势之下,也不用争什么功劳。

其实,这正是朱载坖想要的效果。让大家知道就好,用不着大鸣大放的去做。到时该放粮放粮,该招募人口就招募人口,都能名正言顺。

朱载坖在通州并没闲下来,高拱看到朱载坖并没危险,便与他一起组织人手开放粥篷。

并且另立了个篷子,挂牌招募移民铁岭卫之人。

待遇给的很优厚,每口人给地十亩免税三年,并发放安家费一两银子。

铁岭卫地近女真领地,但是女真人向来都是以打猎为生,并不从事耕种。因此那边的平整土地,尽可开垦出来种植庄稼。

尽管条件给的不错,可是询问者很少,问过之后也没人肯去。

若是能活下去,又有谁愿背井离乡?现在朝廷已经开始放粥放粮,大家混过这饥荒,就又能回乡了。

朱载坖看出,他们抱着这种心思,不由得有些着急。

这些流民目光短浅,就不想想回家乡之后人多地少,只怕过不了一年就又要逃荒出来。

让田义找了一面铜锣,朱载坖吩咐道:“田义,你去篷子外面敲锣拉人,如何才能说动这些人,你自己想办法。”

第44章 景荣钱庄

田义一下子僵住,殿下果真有不少奇思妙想。只是让自己去外面敲锣揽人,这事情有些太难为情。

胳膊拧不过大腿,田义如何敢反对朱载坖的吩咐。

当下跑到外面一阵猛敲,放开嗓子大喊,“大家听着,招募人手开垦辽东!那边全是黑油油的黑土地,抓一把都能捏出油啊!每人白送十亩地,还给一两安家银子。到了那边头三年还免税,世上哪里去找这等好事?家里如果没有田地,还在等什么。将来在辽东安家立命娶媳妇,就能将田地传给子孙工。若是连一亩田都没有,你连媳妇都娶不上!”

朱载坖不由失笑,真难为他一个小太监,劝人娶媳妇。这是真被自己给逼得急了,暴发出极大的能量。

不过有一点田义说的不错,家里有田地传给子孙,这才是真的吸引人之处。

有些有闯劲人,便跑来问询,如何才能去辽东开垦。

朱载坖便给他们细说,路上发给口粮,到了辽东还发农具甚至耕牛。

移民边镇本就是朱载坖提出的,朝廷那边给不了,朱载坖可以掏银子让李成梁去办。

而且,这些银子可不是白掏,而是将辽东的矿藏当成了抵押。这样一来,也能给商号的股东们一个交待,否则只做赔本的买卖,岂不是没人跟着往下走了吗。

经过田义一折腾,竟真的招募到了不少愿意去辽东的流民。这些人之前并不认字,所以也不知道朱载坖在招募篷子外贴的什么。朱载坖弄清楚原来是这个原因之后,不由苦笑。

自己还是想得太多,却竟是这么个简单结果。

他这里忙的脚不沾地,而京城景王府里却是气氛沉重。

裕王得到嘉靖的赏赐,景王朱载圳气的将府中瓷器都几乎摔完。明明父皇更喜爱自己一些,此次却不得不赏赐裕王,这让他深深的感觉到了危机。

不只是这样,裕王在朝中大臣中的威望,也进一步提升,得到的支持更多也是想所当然的。

“去请小阁老来。”景王面色阴沉的吩咐随身小太监。

小太监吓的不轻,急忙快步而出。

不到一个时辰,严世藩就从严府赶来。看到裕王府中一地的狼藉,竟连迈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王殿下,何必如此气急败坏。”严世藩倒是沉稳,“裕王不过是适逢其会,才立了一点功劳,用不着大惊小怪。”

“小阁老,你可不要小看这一点功劳。”景王也是心思深沉的人,“功劳不大,但是能让裕王在朝臣之中更有威望,总比我这种闲散王爷,要更招人侧目。若是有事,必定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裕王。如果让朝中大臣们形成习惯,对我来说可就不妙了。”

严世藩双眼一眯,点头,“还真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就不能让裕王再出风头,至少不能让他专美于前。殿下放心,有我和我爹支持,殿下也能做些事情,向陛下表功,让诸臣赞同。”

景王眼中一亮,“小阁老果真不愧是小阁老,我只是一讲,你便有了主意!请小阁老速速讲来,咱们一同参详参详。”

“殿下莫急,此事应从长计议。既要夺人视线,又不能一下子做完。”严世藩确实有些诡主意,他道:“裕王在通州放粮,他所牵头的裕成超市捐二助了十万石粮食,可谓财大气粗。但是殿下也不用妄自菲薄,银子咱们也有,只是不能白扔出去,也不能一下子花完。”

“你说了这么多,却没听懂你的意思。”景王也是着急,追问道:“还是速速将主意讲出来,莫要让我心焦。”

“是这样,裕王放粮,他做了的事,我们就不能做。”严世藩缓缓道:“我们要做,就做他没做的。现在流民们有了口吃的,安置他们还要花费不菲。但这都是笨法子,不值一提。臣家中还有下面人送来的许多孝敬,可做为股本。严府与景王府各占五成,咱们开钱庄放贷!”

景王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沉吟道:“这样不好吧?裕王经商,已经被许多书呆子诟病。我若是再与你一起放贷,岂不是要招来许多骂名。”

“殿下不必担心,这个好办。”严世藩笑道:“裕王可以将裕成记交与朱时泰来管,殿下也可将这放贷的钱庄交于罗文龙来管。”

“罗文龙?就是你的那个儒商好友,制墨大师?”景王倒是见过几次罗文龙,对于他所手制的墨锭非常推崇。

严世藩点头道:“不错,就是他。本来我是打算让他南下,去与徐海套套交情,好骗杀这个海上巨寇。可惜现在东南的战事正紧,那徐海的警惕也高,并没能成行。如果让他来做这些,想必是人尽其才。”

景王想了一下才道:“什么事都是他来做,岂不是没人知道,这钱庄我也有份。就是帮这些泥腿子贱民度过难关,也没有人会感激我半分。”

“只要殿下到时现身,亲自给这些流民办了借贷,自然有人会将殿下做的这些事情捅出去。”严世藩嘿嘿一笑,“这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景王朱载圳恍然大悟,前次裕王被谣言中伤,便是严世藩鼓动市井中人所做。这次只要自己做了,便也会有这些市井之人传颂。

当下,严世藩又招来罗文龙,三人将钱庄的细节与如何去做,商量了个章程。

次日一早,首辅严嵩便带来一本奏折,奏折的落款便是工部侍郎严世藩。

开宗明义,奏折第一句,便是请陛下下召,以民间钱庄贷款,使流民得钱而事生产。

这个奏折的出现,立时将朝廷最头痛的问题解决,引起户部尚书方钝的注意。

其实皇帝下不下旨,都有民间借贷的情况。只不过民间的借贷和现在的小额贷款一样,利息非常高。借了这种钱,让人生不如死,还不如不借。

因此,奏折上也特意强调,这钱是让流民专用于生产之用,年息不得超过五成。

方钝被召入西苑奏对,严世藩也同样被召来。

“陛下,严侍郎此法甚好,可解朝廷燃眉之急。”户部尚书极力赞成道:“这是北宋王安石的青苗法,不同之处,是由民间实行朝廷监督,可免其弊端得其好处,此法可例为常法!”

严世藩却非常的谦虚道:“臣愚不可及,怎能想出如此良法。不过是受人所托,才有此议。”

“哦?”嘉靖来了兴趣,“你是受谁所托?”

“此乃景王之良法。”严世藩加重语气道:“景王不忍陛下操劳过度,便想出此策,并要出钱专为此青苗贷,建立一家景荣钱庄。非为揽财,而只为安置流民。”

第45章 回京

嘉靖与户部尚书方钝两人,都是齐齐一震。

景王此举是一大义举,也是一次大手笔。如果真的能做成,只怕天下钱庄都要闻风景从。别说这一次灾荒,就是再来几次灾荒,也能平安度过。

如此以来,对于动荡不休的大明,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方卿家怎么看?”嘉靖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几案问。

“此为了良策,不只眼前有用,即使将来再有一些天灾之事,也可按此例来办。”方钝接着道:“臣不得不承认,景王甚是贤明。”

一个尚书能这样评价皇子,是非常不容易的。

也是这个主意很正,如果推广开来,真能让天下百姓受益。

嘉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最近怎么遇到问题,都是儿子献计献策。这样一来,不是让他这个皇帝老子显得无能了?

“身为皇子,去经营什么钱庄,有失体统。”嘉靖沉吟道:“不如让人代管,仿裕王先例。”

“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严世藩早就料到会如此。

户部尚书方钝也拱手道:“陛下圣明。”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嘉靖下旨嘉奖景王,同样赐皇庄一座钱万贯。

京中一时之间为之沸腾,民间传颂景王之贤,京官争相登门拜访。景王府外,数天之间都堵得水泄不通,显得异常繁忙。

朱载坖忙于招募辽东移民,也在等李成梁前来。

李成梁还没到,京中的消息就先送到了。景王这次的手笔不小,动静也闹的更大。整个天下的舆论一下子集中到了景王的身上,裕王朱载坖反而没人谈起。

朱时泰又一次跑到通州,他亲自送来的这个消息,甚是焦急。

“裕王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朱时泰来回踱步道:“我等花了这许多银子收购粮食赈济流民,岂不是全打了水飘?他只建一个钱庄,就将我们造出来的势给毁掉,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朱载坖听到这条消息之后,半晌才道:“哎呀呀,居然被他们给抢先了。”

“什么抢先了,殿下你在说什么?”朱时泰急忙追问道:“可是殿下也要建钱庄,现在就是建起钱庄也晚了,不过是邯郸学步,也不会被人所瞩目啊。”

“也没有那么严重。”朱载坖微微摇头,“我们的钱庄和他们的不一样,我们的叫裕成银行。第一件事,就是要先造制钱。制钱发行天下,便能使得天下的钱庄都要听我们的话。”

朱时泰根本就不明白朱载坖的意思,急的直跳脚,“殿下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先造制钱。现在流通天下的制钱,许多都是私造,官府也承认。我们能造制钱,别人也能造,这有什么可稀罕的。”

“别人的制钱岂能和我们的比。”朱载坖笑了起来,很是从容,“他们从哪里得来的铜,我们又从哪里得来的铜?这一进一出就已经赚了许多,再加上他们的成本要比我们的铜钱成本高,而且成色还差。你说,若是你收钱,是收劣制的制钱,还是收成色好的制钱。”

朱时泰目瞪口呆,脑子里面数十个手指头不停的掰来掰去计算得失。

“这……这可真是、真是厉害!”朱时泰脑子里倒腾清楚之后,立时眉开眼笑,“如此一来,别的钱庄岂不是做不下去。”

“不止如此,他们还得听我们的话,不然就得关门。”朱载坖也笑道:“钱庄和超市一样,不要急着扩张,先在山东河南两处做起,将此次饥荒度过再说其他。”

“行行行,一切全听殿下的。”朱时泰一改来时的气急败坏,“殿下让我们往东,我等决不往西!”

由于朱载坖给李成梁去消息较早,通州之乱过了不到三天,李成梁便急匆匆赶到通州。

这一次回到通州,李成梁可不再象走的时候那么落魄。身后带着数十名亲兵,都是身着棉甲英气勃勃之辈。

“拜见裕王殿下!”见到朱载坖,李成梁大礼参拜。

朱载坖将他扶起来,开玩笑道:“李佥事,这次回来,可是风光过往日许多。”

“全赖殿下提携,再造之恩,成梁不敢或忘!”李成梁是真的感激,这两个月的人生际遇一下子由低谷到了高峰,仿佛做梦一样。

“这次让你回来,并不是私事。”朱载坖指着招募篷子外面排起的长队道:“这些流民都要交给你,带去辽东安置。为此,还专门让我老师上本,请陛下许九边移民垦植。别处我不管,你那边可要做好才行。”

李成梁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殿下可是不停的在给我送着银子,那些钱都不是白拿的,这我都知道。殿下放心,辽东别的没多少,矿藏是多得很,到时都是殿下囊中之物!”

朱载坖哈哈一笑,当胸捶了李成梁一拳道:“等你把欠的银子都还清了裕成商号,再开采的矿藏也有你的分红,到时岂能再甩开你。”

这就是天使投资,而后再来个利益捆绑,朱载坖来自后世的知识,让他将这一套东西玩得出神入化。

忠心二字,虽然代表了一个人的节操,但你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讲节操。用人就要给好处,如果只是靠一时的蛊惑,必定要失败。

将招募之事交给了李成梁,朱载坖又送走王直,才带着田义李彩凤回了京城。

要是还在通州与流民打交道,恐怕时间长了就会招来别人的非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知道通州会成为是非之地。

回京城之时,朱载坖还带回去一个人,就是通惠书院的刘来教谕。

经过朱载坖的观察,这位刘教谕也是个人才。只不过际遇并不怎么好,在功名仕途并不顺畅,最后入了国子监读书,出来做了通惠书院的教谕。

但是刘教谕知识广博,办事严谨认真,也是可用之材。

一回到裕王府,朱载坖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皇庄。

孟冲得到消息,便带着人出迎。他最近也是累得有些狠了,两只眼都带着黑眼圈。

朱载坖一下马车,便感觉到皇庄的不同。此时的皇庄不再是鸡犬相闻,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第46章 铜铁作坊

孟冲当先小跑着来到马车前,扶朱载坖下了马车。

“殿下辛苦,这里的铜铁作坊已经有所产出。只是依殿下来信,还要扩大规模,尚未完工。”孟冲一边领着朱载后等人入内,一边介绍情况道。

“近来你也辛苦,只是这铜铁作坊之事很是重要,还要多费些心思才成。”朱载坖四面张望着回应道。

一行人进入皇庄之后,朱载坖看到远处已经圈起了一片围墙。在围墙之后,浓烟滚滚呼喝声此起彼伏。

孟冲见朱载坖向向边张望,便指着围墙道:“那里是最早建起的铜铁,如今西山的煤,密云的铁矿石都在往那里运。”

“走,我们过去看看。”朱载坖闻言便往那边走去。

“殿下,先喝口水歇息一下再看不迟。”孟冲急忙跟上道。

朱载坖很是心急的道:“时间不等人,等下再说吧。”

他不得不急,对朱时泰说的话,只是安抚大家。身为领头之人,当然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可是实际上,朱载坖没能想到,严世藩和景王这两人,居然也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给流民借贷,使其能够度过荒年恢复生产。虽然是从宋代的青苗法改良而来,但也不可小看。

因为朱载坖自己,他本就打算成立银行,将借贷这一块做起来的。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他如何能不急。

这次回京,第一天就赶到皇庄,来看铜铁作坊进度。这关系到他后面的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

孟冲只得引路在前,转过一个弯,便看到八座高大的工篷。

每座工篷里,都建有一座高炉。几乎近百名工人,围着一座高炉劳作。

“殿下,这里有七座高炉都是专门用来冶铁的,只有一座是偶尔炼铜的。”孟冲指着最角落的一座工篷道:“那座高炉便是炼铜的高炉,无铜可炼的时候,也能冶铁。这八座炉子,其实能冶铁就可炼铜。若是急用,可全部炼铁或炼铜。”

朱载坖并没觉得高炉少了,在这个时代,八座高炉已经算是规模不小。

“若是全力冶铁,一天下来能炼出多少斤生铁?”朱载坖看向孟冲道。

“一炉每天最多炼两次,有五千斤。八座高炉全开,差不多一天下来,能炼出四万斤生铁。”孟冲赶忙说明道。

“若是都炼成钢呢?”朱载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如果能大规模的生产钢材,那将来生产火器也就能供应得上高质量的原料。

孟冲一阵哑然,他又不是专家,能报出刚才的那些数字,已经算是比较上心的了。

朱载坖的眉头皱起,有些不太满意。

“咳,殿下莫急,小的去叫这里的匠头老杨头。”孟冲一溜小跑着去叫人。

不长的时间,一名三十来岁的黑脸汉子,跟在孟冲的身后行了过来。

“小人杨大郎,参见裕王殿下!”杨大郎哪见过王爷这等级别的人?没走到跟前,腿就已经软了,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朱载坖急忙让人将他扶起,“杨大郎,你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如何会被称为老杨头?”

孟冲之前就是这么叫的,朱载坖本以为是个老头,结果真人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回殿下,大家这样叫小人,并不是因为小人的年纪大,而是说的小人入行年头长。”杨大郎咧嘴一笑,很是自矜道:“小人十岁就跟着我爹冶铁,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往往一些老头子都不如小人冶铁的时日久。”

朱载坖看了正擦汗的孟冲一眼,“你能请到杨大郎这样的工匠,足见你是用心了。”

得了朱载坖的夸奖,孟冲立时眉开眼笑,这些天的辛苦都值了。

“小的生是裕王府的人,死是裕王府的鬼,敢不为殿下出力?”孟冲急忙躬身道。

朱载坖转向杨大郎,问道:“大郎,我问你。铁厂的这些高炉,若是炼钢的话,一天能出多少斤精钢?”

说起治炼钢铁,杨大郎便放松许多,“殿下要炼精钢,这也不难。只是比起冶炼生铁会慢一些,平均每天一炉只能出一千多斤的精钢。约莫一天总共能出八九千斤精钢。”

“依你所言,这精钢就要比生铁少了如此之多。”朱载坖有些不太满意的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让精钢能多产出一些?”

“殿下,这样炼钢是最为稳妥的灌钢之法,出钢虽然少,但都是精钢。”杨大郎只得先解释,而后又道:“若想让产量上来,也有办法,但是对工匠的要求可是高了不少,要懂得火候才成。”

朱载坖挑了下眉头道:“杨大郎,你所说的这个法子,又是什么法子?”

“不瞒殿下,炒钢和灌钢之法,是自古已有的炼钢法。小人说的这个亲的法子,叫苏钢法。”杨大郎说起自己所长,便口若悬河,“炉中化出铁水,炉口要放生铁条,待生铁条有熔化迹象,便用这生铁条在铁水中搅拌。等生铁条完全化入铁水中,便是一炉钢水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人在炉口,稍不小心就有伤亡之忧。另外,火候也是极难掌握,早了晚了这炉钢就要废掉重炼。”

“杨大郎,你现在是铁厂的的匠头。这里的工匠都归你管,他们如何来做,也要听你的。”朱载坖不懂炼钢,但是知道提升工匠地位,“就用你所说的苏钢法来炼钢,我定不惜重赏于你。”

“这……小人尽力而为!”杨大郎知道不能违逆王爷,便一口答应下来。

朱载坖看出杨大郎面有难色,便敲打他道:“你这苏钢之法,一定要让更多工匠学会,不要藏着掖着,天下并不是只有你会。工匠最忌因循守旧,早晚会被人所替代。只有推陈出新,才能保住你这匠头的位置。若能有更新更好的法子,给你一场大富贵也未尝不可。”

两句话说的杨大郎额头见汗,他是真有这类想法。吃饭的手艺,谁也不会轻易的交出去。

但有一点,朱载坖说的不错,苏钢之法虽然是明代才出现,却并不是只有杨大郎一个人会。

第47章 众人皆惊

朱载坖并不是巧取豪夺的人,他让杨大郎将苏钢之法发扬光大,本意就是提高生产力。

在大明这个时代,凡是有点一技之长,就要遮遮掩掩,这只能阻碍技术进步。包括许多什么不传之秘,完全就是狗屁。既然不传,便没有多少人能从中受宜。有和没有,还有分别吗。

建立这个铜铁作坊,朱载坖将来就是要大规模的生产。钢铁是工业的骨骼,因此朱载坖就要从炼钢开始。无论是大规模的生产火器,还是机器,都需要无数的钢铁才能实现。

眼下的钢铁产量上不去,但也暂够用。

杨大郎在朱载坖的恩威并施之下,也不敢违逆。

“除了这些高炉,工人们都在哪里休息?”朱载坖左右寻找着。

孟冲一指围墙角落里的一排草篷,“这些工人就住在那里,吃饭什么的,也是在那里。”

朱载坖过去看了看,那些休息的工人见到贵人前来,急忙手足无措的站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大郎对朱载坖道:“殿下莫怪,我们这些人下贱,住的地方也差,可别脏了殿下的衣服。”

“不会。”朱载坖虽然不主张现在就搞什么民主平等,但是看着这脏乱差的条件也是皱眉,“孟冲,将这里都统一盖成瓦房,茅厕下水一起修了。每间房里至少要有两张床,最多不得超过四张床。这样便于工人们下了工休息,也能有个换衣之所。”

孟冲惊讶却没反对:“是,小的明日就找人来盖起瓦房采买家私。”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如此太客气了!”杨大郎却慌了神,急忙摆手。

“没什么使不得的,休息好,才能做好工。”朱载坖打断他的话头道:“除此之外,这里还要修起一座食堂,是专门的用饭场所。平时多烧些开水,水里放些盐。”

杨大郎这回真是吃惊了,“殿下,你连我们平时要多喝盐水都知道?这、这简直是不可能!”

朱载坖却笑了,“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冶炼钢铁守着火炉,怎能不缺水。这汗都是咸的,人自然也是缺盐。”

杨大郎喃喃的说不出话,莫名的鼻中发酸。多少年来被大人物呼来喝去的,虽然有着一身冶炼钢铁的本领,可从来没人高看他们这些工匠一眼。

而现在不一样了,裕王殿下可是当今陛下的儿子,是皇子。如此天之骄子,竟然知道并且关心他们这些工匠的辛苦和生活细节,能不热泪盈眶?

“冶炼钢铁犹为消耗体力,因此饭食也要好一些,不然怎么能有力气干活。”朱载坖是要建立一个未来的工厂标准,先要从提高工人待遇,提高工人地位做起。

别的作坊朱载坖管不了,他这里的工人们,就要比别处的工人待遇好地位高,一提起来就让别处的工人羡慕。如此一来,生产积极性和生产效率,也会进一步提升。更重要的一点,是朱载坖要让这些工人发挥主观能动性,来提升技术水平。

孟冲在一旁不由得咂舌,“殿下,这可都是银子。别的作坊一斤铁能赚三文钱,咱们这里可能只赚一文,弄不好还要赔本的。”

“赔本?”朱载坖笑了起来,转头对杨大郎道:“大郎,你听到了没有?可要拿出全副的本事,别让我赔了本。若是你能想出一个办法,将每天的出钢数量提升一倍,你的工钱我就给你提升两倍。若是出钢提升四倍,你的工钱我就给你提升八倍。本王说话算数,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小人、小人尽力就是,不敢让殿下太破费。”杨大郎从来没想过这种好事,急忙推辞道。

朱载坖却不在意,他本来就是将杨大郎当成一个榜样。

当下让孟冲取来纸笔,立下字据,画押盖章。

“你可保存好了。”朱载坖将字据拍给杨大郎,“这后半生的富贵,可都在这张纸上。本王身为亲王,是不会食言的。”

杨大郎急忙跪在朱载坖的面前,将脑门磕的梆梆响,“殿下能对我这等下贱小民如此厚待,小人必定不敢藏私,定不让殿下赔了本钱!”

朱载坖笑着将他扶起,“赔是赔不了多少,你可要让我赚钱才是。我赚了钱,你便也就有了半生富贵。”

狠狠的点头,杨大郎却是用袖子一个劲的抹脸,说不出话来。

许多正在休息的工人,都看着杨大郎,一脸的羡慕之色。能与裕王殿下立字据,哪怕做不到殿下要求之事,也足以吹半辈子牛了。

扫了一眼周围,朱载坖高声道:“我刚才与杨大郎立下字据,大家可都看到了。若是谁能做到,我能和对杨大郎一样,保他工钱翻倍,且给他后半生富贵!”

如同凉水洒进了热油锅,这些工人们立时都和打了鸡血一样热烈议论起来。

“孟冲,我们走。”朱载坖领着一行人出了作坊。

“殿下真的要如此去做?”孟冲到现在还有些晕,他有点不敢相信。

朱载坖道:“这是自然,你以为在这些工人身上多花些钱,便会赔本吗?错,他们要不想丢掉现在的舒服日子,那就只有想尽办法的让我赚钱才行。你能不能想通我不管,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就好。将来要交给你的事还会更多,若是不能将目光放长远,就只能做些小事情了。”

孟冲出了一身冷汗,惶恐的点头道:“是、是,小的没有殿下的深谋远虑,但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明白。”

“嗯,你能这样想,也对。”朱载坖笑道。

“还有一事,殿下让我收养了一些孤儿,现在都安排在皇庄里读书。按殿下所说,请了秀才教他们识字。”孟冲急着表现,怕在朱载坖面前失了分。

皇庄里收养的孤儿有两百多人,孟冲依朱载坖所说的,专门给他们腾空了个大院子作为学校和住所。

这些孤儿男女都有,年龄上也是参差不齐。因此,孟冲也请了四五个先生,来教不同年纪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朱载坖来到孤儿学堂之时,这些孩子正在上课,读书声朗朗传出,让人心情不由一畅。

自己的计划已经迈出第一步,将来能走多远,朱载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个开头还不错。

突然之间,朱载坖的身子晃了两晃,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他两眼看东西都有重影,有些掌握不住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众人皆惊!

第48章 治世良医

田义吓的魂不附体,没等朱载坖倒下,便将自己身子垫在了朱载坖的身下。

“殿下,你可不要吓小的!”田义又急忙喊侍卫搭手,将朱载坖抬起,“送到屋里去,快请大夫来!”

孟冲也慌了手脚,朱载坖可是他们这些太监的支柱。若是朱载坖有个意外,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没了一点盼头。

没等孟冲说完,孟冲便已经跑向皇庄外,“我去找大夫,田义你要照顾好殿下,我很快便回!”

朱载坖被抬入屋中,此时他的脸色苍白。人倒并没昏迷过去,就是身上无力,头疼欲裂。

让田义给倒了些热水喝了,朱载坖才感觉缓和了点,但是仍旧没有力气。

很快孟冲便带着一名大夫回来,这大夫也是不远的镇子上的。皇庄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些路程,因此去京城找大夫也来不及。

“刘大夫,请为我家殿下诊断下,刚刚突然晕倒,并无半点征兆,甚是吓人。”孟冲将这位刘大夫让了进屋。

听到殿下两字,这位刘大夫当场差点尿了。

他知道孟冲是皇庄的太监,但来的时候可没说是给殿下诊病。能叫殿下的,只能是皇子,这可让刘大夫心里面嘎噔一下。

朱载坖看到这位四十多岁的大夫进门,对方的身体似乎都僵硬了。

便努力挤了个笑容,“刘大夫不必紧张,本王的身体向来不太好,你尽管诊治便是。”

刘大夫只能老实的点点头,恭敬的上前把脉,也不敢多说话。

“殿下的证状是中了毒!”刘大夫极为肯定的道:“有人下毒要暗害殿下啊,此为气血两亏肝肾皆衰之症状……”

忐忑的看着朱载坖,刘大夫脑中胡思乱想。如此大的秘密被自己这个乡下大夫知道,裕王殿下不会杀了自己灭口吧。

朱载坖看出刘大夫的不安,便笑道:“本王中毒之事,并非什么秘密,倒让刘大夫受惊了,这是丹毒。刘大夫既然能诊断出来,想必也有相应的方子,可以缓解我的病情吧。”

长出一口气,刘大夫心知自己能平安走出这个大门,便也放松许多,“殿下能如实相告,小人也就有了些眉目。这丹毒无非是铅汞砒霜之流的毒物,若非功候精深的有道之士,是不敢胡乱服用的。俗话说,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正好相反,是真的命不由己了。不过,此丹毒也并非无解,小人知道一个方子,可以减缓丹毒,但是要除根,可就不能保证了。”

朱载坖大喜,能缓解就比等死强。自己这几个月来,每天勤练五禽戏,又牛奶鸡蛋不断,除了胖了些,这丹毒的症状缓解的并不多。现在这位刘大夫说有药方能缓解,那就再好不过。

他相信,只要自己长期的对症下药,总会有一天大好。

“那就有劳大夫,为我妙手起沉疴了。”朱载坖笑道。

刘大夫连连摆手,“我算什么妙手,就是这个解毒的方子,也一位姓李的同行所教。那才是位神医,他若是在,殿下的丹毒应该不在话下。”

田义神色一动,“这位李神医,他在哪里?”

“此人去年还在京中太医院,只是后来在太医院中受到排挤,便挂冠而去,不再做太医。”刘大夫露出一脸的钦佩和敬仰之色道:“他说,自古以来医书所记药材多有混淆错误,因此也耽误了许多病人。所以,他要行走天下遍尝百草,著一部医书,清晰记载天下所有的药材,不使用药再出谬误。这样的人,简直如同古之先贤,不,应该是如同神农一样的人物啊!”

朱载坖哑然,这次应该没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李时珍了。

“殿下,这位李神医,应该就是小彩凤所说的李神医,是一个人。”田义道:“这样的人,必定能治好殿下的丹毒。小的这便派人,就是走遍天下,也要将他请回来,给殿下治病。”

“你啊,太过想当然了。”朱载坖摇摇头道:“李神医高风亮节,正要为天下万民造福,你能保证他会回京?”

“殿下身份尊贵无比,他敢不回京的话,我就让人将他绑回来便是!”田义心急于朱载坖的病痛,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

朱载坖笑了笑,一挥手,“这位李神医所急的,便是自古以来医书所记药材的谬误,是天下病患的安危。只不过有一点,他要行遍天下,就要四方行走,踏遍千山万水。只怕这一路的坎坷,不会比大唐三藏取经差上半分。”

刘大夫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殿下能体谅李神医的苦心,真是贤王也!”

“那怎么办?难道殿下还要等他写成医书,才请李神医来诊病吗。”田义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要请李神医,只是不能硬来。”朱载坖道:“要想请李神医,就要急他所急,想他所想。我出资资助李神医,给他出些人手路费,想必会让李神医事半功倍,也是一件盛事。”

田义眉开眼笑道:“还是殿下有办法,正该如此!”

“小人对殿下,也是五体投地。”刘大夫虽然只是个镇上的大夫,可闻听此事依旧难掩心中的激动,“我能亲身见证此事,荣幸之至矣。”

孟冲看几人谈的兴起,现在才有机会插话道:“刘大夫,你更荣幸的事,是给殿下开方熬药。殿下与你说了这半天,可还没吃药呢。”

刘大夫猛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是是是,一时激动,竟差些误了正事。殿下服了我的药之后,还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殿下是少年人,本来还不会如此轻易晕倒。此次病发,还是因为劳累过度所至。”

叮嘱了几句,刘大夫去开方抓药。很快便将汤药端了上来,请朱载坖喝下。

朱载坖自己也清楚,这两三个月以来,虽然没有断了调养,但是心力确实消耗不小。诸事纷纭,都正是起步阶段。要想一点点的撬动这大明的社会结构,不是那么简单。

与李时珍这位治病良医不同,自己要做一位治世良医。

第49章 心如撞鹿

服了刘大夫的药,朱载坖休息了半天,便能下床走动。

将皇庄这里铜铁作坊的后续发展,给孟冲仔细交待清楚。有些事情,孟冲也要向朱载坖汇报。京城之中他还雇佣了一些打探消息之人,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

这些事情太多,都交给孟冲就显得不太合适。因此,朱载坖让孟冲,将打探消息的这些人,都交给田义来管。

如此一来就方便许多,一旦有了消息,就可及时传到他的手中。

另外还有一点,朱载坖着田义来掌管消息渠道,也是让他顺便派人寻找李时珍。

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自然是重中之重。而且还能籍此,顺势发展外地的信息来源。

既然病了,朱载坖便也不再皇庄多耽搁,很快就回到裕王府中静养。

他这边生病静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景王朱载圳的耳中。朱载坖的这个兄弟,可是天天都盯着他呢。

知道朱载圳病倒,景王甚是幸灾乐祸。若是朱载坖真的一命呜呼,那该多好,也就没人再能挡住他的太子之路。

不过,景王也有些遗憾。

这些日子除了忙着张罗景荣钱庄,收买人心声望。私下里他还有个打算,就是请人刺杀裕王。如果朱载坖不死,他是不会安心的。

只是看眼下的情况,朱载坖旧病复发,也不用着急。

对于钱庄上的事,景王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招牌而已。真正在后面起到作用的,只有罗文龙一个人。就是严世藩也不懂这些,他只为了争个从龙之功而已。

罗文龙确实是个人才,银子一到位,便领着人去了山东河南等地。每个县里面,都建立起了景荣钱庄的分号。

每当一处的赈灾粮食到位下发,罗文龙便让此地开始贷款给流民。如此一来,这些流民便会安心的恢复生产,不再四处逃荒。

此人的事情办的相当有章法,一板一眼,异常的顺利。

消息流水一样的送入朝堂,朝中大臣没有谁会不满意,而且称颂景王的声音越来越多。

相比之下,这个时候在通州投入了十万石赈济粮食的裕成商号,就不那么显眼了。

这种十分明显的对比,让裕成商号的人都有些急。大家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身上都打着裕王的烙印。如果船沉了,谁都落不着好。

几大勋贵家的纨绔子弟齐聚裕王府,找朱载坖商议,如何灭掉景王的风头。

刘教谕此时已经辞去了教谕一职,成了裕王府的门客先生,也跟在朱载坖的身后参与讨论。

“殿下,您上次给我说成立银行的事情,咱们可要尽快进行啊。”朱时泰首先开口道:“景王的景荣钱庄,可是已经大展手脚,现在满朝上下,都对景王赞不绝口。如此下去,怕是会对殿下不利。当今陛下本就有些宠爱景王,再助长了他的妄想之心就不好了。”

事情不能明说,大家都要心里有个数。朱时泰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怕景王占了上风。

“我等上次听时泰兄说过,殿下有意成立一家银行,自行铸造铜钱。”张元功也跟着道:“咱们有自己的钱,除了成本更低之外,还能兑换旧钱从中牟利。若是早一步实行,怕是会早一步压下这景荣钱庄的风头。”

“对!咱们的钱成色好,殿下所定的利息也要低些。那些泥腿子要借贷,自然是从咱们的银行来借。”顾承光拍手道:“到时他们景荣钱庄无人问津,那才尴尬丢人!”

徐文壁也点头道:“殿下,什么时候咱们才将银行开起来,你要拿个主意才好,大家可都等着你的吩咐呢。”

朱载载上次去皇庄,就交待了孟冲制造铜钱的事。现在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家既然来找我商量此事,那我也告诉诸位,咱们的银行马上就会成立。”朱载坖向几人颔首道:“我已派人去皇庄的铜铁作坊取新制的铜钱样子,到时大家瞧瞧如何。将兑换比率定下,也好准备银行开业。”

新成立的裕成银行,也算是裕成商号里的产业,大家每人都算股份的。事先朱时泰早就讲过,银行开张就是一本万利。到时人在家中坐,银子天上来,那真是爽到了家。因此,大家也都是抱着焦急的心态,很是企盼。

果然,没有多少时间,便有侍卫从外面抬了一口木箱子进来。

箱子被打开,一串串黄澄澄的崭新铜钱跃入大家的眼帘。

这些铜钱光滑的很,几乎就看不到毛刺,而且钱币厚实字迹清晰无气泡。

一名侍卫向朱载坖一抱拳,“孟总管让我等告知殿下,这一箱铜钱是整十贯,一万文!”

朱载坖点了点头,从箱中取出串好的一贯铜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差点没拿起来。

“谁的身上有杂钱?”朱载坖问道。

结果没人回答,倒是安静了许多。

在场的都是勋贵子弟,花用的基本上都是银子,谁还愿用铜钱?丢不起那个人。

见众人摇头,朱载坖只得让田义去想办法换一些杂钱回来,“诸位看到了,这是咱们自己新造的铜钱,成色可现在就检验一番。”

将手里的铜钱递给了朱时泰,让他们都查看一遍。

“这铜黄亮亮的,真是好看。”张元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夸颜色好。

徐文壁也连连点头道:“铜钱要比官造的铜钱还厚一丝,甚是难得。只怕和官钱兑换,也要贵一些。”

顾承光将铜钱取在手中摸了摸,看不出个所以然,“大家都说不错,那肯定就错不了吧。”

让人取了锤子来,朱载坖将铜钱放好,一锤砸下。立时在一声大响中,串钱绳子绷断,铜钱到处乱滚。

“殿下这是干什么,铜钱可都散了。”张元功急忙道。

朱载坖一指锤子砸中的几枚铜钱,“这些铜钱,不光是厚实有光泽,而且还有韧性,并不易碎。其中铅锌锡铜的比例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才能如此。我要告诉大家的是,铜钱成色要好,但其中的铜,比官钱还少几分。”

几名勋贵子弟,闻言盯着地面上的铜钱,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人人都心跳加速,称得上是心如撞鹿。

第50章 狼狈为奸之乐

在座的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没有一个是傻子。

一枚铜钱上的铜少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但是一旦大规模的制造铜钱,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铜钱,而是数十上百万枚的铜钱。只在这上面省下来的铜,就赚的不少。

而且可以用这新造的铜钱,去一比一的兑换官钱,回来熔了重新造成裕成的铜钱。其余的杂钱虽然铜少,但兑换起来可就不能和官钱一个兑换比率了。

不管怎么说,其中的利益非常之大。

但这个年头的人们,还是对于金融的认识很肤浅。朱载坖没有说的是,将来要是开放海禁,海外的白银黄金大量流入,势必造成金银贬值。在这个上面做文章,绝对是更高的暴利。

这些事都还远了些,现在他们要的,就是将景王景荣钱庄的风头压下去。

不多时,便有府里的人拿了几种流通的杂色铜钱来。

朱载坖将一枚自制的铜钱,与杂色铜钱混到了一起,都随意的摆放到桌上。

“大家看看有什么不同,这杂色铜钱,如何能与我们造的铜钱相比。”朱载坖扫了一眼,向几人示意。

张元功、张元德、徐文壁、朱时泰、顾承光,一齐拥了过来,将桌子围住。

几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上的小小铜钱。

如果不知道,还当他们是一群小财迷。但是这对大家可不是小事,而是一件影响深远大事。

“这些铜钱上‘嘉靖通宝’四字,都没有自造铜钱的精致,而且色泽上也差了一些。”顾承光左看看右看看,首先发言道。

徐文壁也附和道:“不只如此,你看这新铜钱上的字迹边缘还是中间的方孔,哪里有什么毛刺,根本就象雕刻大师精心打磨的心血之作!”

“我觉得,只看外表的话,无论是成色,还是做工,都是咱们的钱更胜一筹。你们看,这字迹与边线之间,竟还有着花纹。这、这究竟要费多少功夫才成。”张元功提出疑问道:“若是这样,只怕制造这铜钱的成本也不低吧?”

朱载坖就等着他们提出疑问呢,这事情要给大家一个解释。一是让他们有个底,二是让他们震憾一番,懂得尊重技术二字。

“成本并不高,甚至还降了一些。”朱载坖笑着道:“这可与以往的铜钱制造之法不同,因此也要省一些。”

顾承光对于这些杂事接触的较多,但是也很疑惑,“殿下,按你说的根本就不可能。要铸造铜钱,首先是制出母钱来,而后用母钱印制出许多模具,才能大量的浇铸铜钱。莫非,咱们自己制造的这些钱,不用模具浇铸?”

看着几个人不解的目光,朱载坖点点头,“承光说的不错,确实不是铸造,但一样要模具。这模具么,是精钢制成,有正反两个面。先将铜制成黄铜板,而后在精钢模具上大力冲压。出来的,就是大家所见的铜钱了。”

有些技术自古就有,水力机械并不是多新鲜的事物。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水车。而中华文明有自己的机关消息之学,只是没象西方那样,被系统化学术化。只不过是在一些能工巧匠之间传承罢了。

朱载坖最早,曾在给孟冲的书信里略微提过一次冲压制做铜钱的想法。但孟冲可不敢不当回事,而是聚集了不少工匠,专门研制这个冲压机械。

上次朱载坖去皇庄,孟冲还只是弄出个水磨坊一样的东西。但是到了这一步其实与冲压机械之间,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当铜铁作坊的精钢炼了出来,这模具和冲压机械也就水到渠成。

皇庄就在永定河边,并不缺少水力。这种便利,就连朱载坖都没事前预料到。

朱时泰这时再也坐不住了,当下急忙道:“殿下既然有了这等厉害的机关,不如明天就派人去山东河南两布政使司,将我裕成银行开起来!”

“对,殿下,事不宜迟。我们已经晚了一步,等景王将借贷钱都放出去,咱们再开银行可就晚了。”徐文壁也催促道。

“此事当然要尽快,只是要有人上报朝廷才好名正言顺,免得有人给卡我们的脖子。”朱载坖看向张元功与张元德兄弟两人道:“还要你们两兄弟说动英国公,在陛下面前表表忠心。到山东河南的事情,也要你们两人分头去办。”

张元功和张元德两人张大了嘴,没想到还有自己兄弟的差事。

“不是,殿下你不是认真的吧?让我爹去陛下面前分说此事倒没什么。可我们兄弟对于银行钱庄,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去做?若是没能做好,岂不是误了大家的事。”张元功急忙摇头,想打退堂鼓。

朱时泰与徐文壁、顾承光三人点头赞同,张家两兄弟喝酒听戏都是行家,要让他们去开银行,那真是两眼一抹黑。

“自然不能让你们兄弟蒙着头去乱闯乱撞,但咱们也没有人熟悉银行钱庄运作之事。”朱载坖摇头道:“所以,你们俩要想办法,还要做好。”

“殿下莫要开玩笑,这不是坑死我们兄弟吗?”张元德也是心里没底,与兄长一个口吻。

另外三人都弄不懂,朱载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要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朱载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兄弟不会不要紧,但你们不要忘了,公侯世家什么时候要自己亲自做事了?不管你们是抓还是绑,弄一两个懂这些事的人,还不容易。何况,事情干好了,便是他的一场大富贵。”

“殿下早说,我们兄弟不就早就明白了,绕这么大的弯子,吓了我们一跳。”张元功顿时松口气,眉开眼笑道。

“这是让你们学会用人。”朱载坖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就如我让工匠们造这冲压机械一样,要会放权,不要事事都抓在手里。只要掌握住大方向,便不会错。将来,在座的可都是要承继家门公候之位的,必须学会不要事必躬亲。”

众纨绔听得十分得意,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颇有狼狈为奸之乐。

第51章 铜不够用

建立银行这么重要的事,朱载坖交给张元功与张元德兄弟去办。他也是同样,让这两兄弟自行去做。

其中,关系到众人的极大利益,朱载坖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两兄弟敢不尽心尽力,众人都不会饶过他们。

但也不会完全放手,给这两兄弟安排了一个联络之人。

这人就是通州之时一起读书的年轻生员,名叫沈一贯。与朱载坖一样,也是刘来教谕的学生。

沈一贯这几天刚刚从通州到的京城,他见刘教谕跟着裕王走了,等于他的老师也没了。虽然沈一贯的课业还有些样子,但是没了老师便有点两眼抓瞎,只能也跟着跑到京城来投奔刘教谕。

刘来看到以前的学生来投,他这个失职的老师实在是有些惭愧。便对朱载坖说了,一同留在府中。

沈一贯是个聪明人,裕王是陛下的皇长子,将来如果身登大宝必定会大赏从龙之臣。他现还就进入裕王府,也是烧了一柱早香。

带着诸人,又去了一趟皇庄。

朱载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让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看一看,这新式的冲压机械是如何动作。从而给他们一个极深刻的印象,使他们懂得,技术就是生产力,就是数不清的银子。

只要让这个观念,深入这些纨绔子弟的内心。一些推进技术进步的事情,即使朱载坖忘了去做,这些家伙也不会忘记,毕竟没谁和银子过不去。

有了利益驱动,这些纨绔才有动力去做事。

而且,这几个纨绔可是大明顶尖世家的子弟,将来的家族话事人。受到他们的影响,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大明朝就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技术的重要性。

孟冲见到裕王殿下没多久就又来到皇庄,心里十分的忐忑,“殿下身体可是已经大好,何事非要劳动殿下的贵体,叫小的到府里即可。”

“你不要担心,那们刘大夫的药还是有些效用的。”朱载坖和颜悦色的道:“我只是带着大伙过来,看看那冲压机械。对了,这冲压机械,是谁造出来的?”

“回殿下,这东本并不是一个人造出来的,一共八名工匠。”孟冲脸上神色变的鬼鬼祟祟,压低声音道:“殿下请看,铜钱作坊就是那片河边的屋子。铜铁作坊炼好了铜板,便能直接运过去。那冲压机械只是轻轻一压,就是数枚规整无比的铜钱,不亚于神物。只是这些工匠,小的以为还是不留在世上的好。如果将此机械流传出去,对于咱们可是极大的损失啊。”

朱时泰、徐文壁两人靠得近,听到了孟冲的话。虽然并没说什么,却在连连点头。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几名工匠贱民的小命而已,真算不得事。

朱载坖却脸色一沉,“你胡说些什么,这些工匠能造出如此机械,就能造出更好的机械,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才行。上次过来,本王曾与杨大郎立了字据,凡是工匠做出改进,都会涨薪一倍。这八人都将工钱翻一翻,也没有多少钱。”

“殿下。”朱时泰这时过来劝说道:“如何保证这些工匠不泄露冲压机械之秘,难道还要将他们一辈子囚禁在此吗?还不如让他们消失了干净啊。”

“杀了倒也简单,但是机械坏了又有谁来修?”朱载坖被这些家伙给气笑了,“总不能再另找工匠修理,然后为了保密,就将修理的工匠也杀掉吧?”

孟冲不敢再接话,朱时泰也哑口无言。

朱载坖接着道:“想让这些工匠保密倒也不难,只要让他们立了保密的字据便可,如果敢于泄露,就让他子孙几辈子还债也还不清。如此,才能在人心里树下藩篱,使之不敢逾越。”

“殿下英明!”朱时泰与徐文壁等人心服口服。

在朱载坖看来,这些勋贵世家子弟真不把人命当回事。他差点把脸都给气黑了,还有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动不动就杀人灭口。更重要的是,这帮人的心里,从根本上就看不起工匠这个技术行业。

铜钱作坊距离铜铁作坊并不远,但是这里的气氛明显要紧张的多。大门之外数名护院在这里守着,还有一小队的护院,在围墙下巡逻,可见戒备之森严。

这些人说是护院,其实都是朱时泰找来的老兵,看护铜钱作坊足够。

朱载坖他们一行进了铜钱作坊,机械的轰鸣声便大了许多,几乎当面都听不到说话。

一台数丈高的水车,在河面上转动。连着水车是一整根原木做的转轴。后面的转轴带动着粗笨的齿轮,连接在一台粗糙的机器上。

在朱载坖的眼中,这台冲压机还原始的很。可是在别人的眼中,却已经算是巧夺天工。

徐文壁惊叹道:“如此精致复杂的机关,真是前所未见!”

“你们看,这铜钱竟能这么造出来,真是简单的很啊!”张元功的惊异叫声又传来。

大家涌过去,便看到几名东工人,沿着一块木槽,将一整张铜钱厚的铜板推进去。而后被两个光滑厚实精钢滚轮卡住,一下子就碾轧过去。

原本就比较平整的铜板,变的更加光滑平整。

但这还不算,后面紧接着又顺着斜置滑轮的滚动,被传送到加了模具的两个精钢滚轮之间。

张元功与张元德兄弟,他们就在最后面,双眼紧紧的盯着哗啦啦掉落的铜钱。

大家也都过来,便看到崭新的铜钱掉落,并很快装满一箱。一箱箱的铜钱被拉到一旁,然后由工人们数出用麻绳串好,重新码放到另外的木箱中。

“叹为观止,真是开了眼界!”顾承光自进了门,就一直张大了嘴,这时才有机会开口。

“殿下,咱们这里,只要铜板供得上,只怕每天能造不少于十万枚铜钱吧?”张元功急忙问道。

朱载坖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这只是一台机器而已,如果再造几台呢,大家可以想象一下。”

众人几乎都已经麻木,是真的算不清账了,但肯定是海量啊。

“官钱都是铸造,只怕根本就没这个速度。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这大明天下就都是咱们造的铜钱了。”张元功看了朱载坖一眼,心中庆幸。幸好是裕王殿下带头,要是别人带头只怕会被杀头才是真的。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元功兄也问了。”朱载坖有些无奈的道:“怕是真的会铜不够用。”

第52章 官钱私造

朱载坖的这个担心是有原因的,他们这些人的手中并没有铜矿。

所依仗的,也不过是王直从东瀛运来的几船铜锭。照现在这个制造铜钱的速度,用不了十天半月,就得用完。

徐文壁主动道:“殿下不用担心,这个事情也好办。明日让我爹与定国公一同去求见陛下,咱们的银行可先在京城开一家总行。只要总行开起来,就能兑换杂色铜钱和官钱。咱们的铜钱含铜略少,因此重新熔炼之后,就能制造更多的铜钱。”

朱载坖等得就是这句,让众人齐心协力主动一些,总比自己大包大揽要好。最后所凝聚的力量,也就更加巨大。

次日,嘉靖皇帝的早课刚刚做完,从蒲团上放下腿来,敲击了一下玉磬。

黄锦一路小跑着进了殿门,躬身道:“陛下万安。”

“可有人求见?”嘉靖缓声问道。

“定国公、英国公两人连袂而来,正在等着陛下召见。”黄锦急忙道。

嘉靖有些吃惊,这是什么大事,竟能让两位国公一同求见?

“传他们晋见。”嘉靖虽然不勤政,但是也不算太懒。

“遵旨!”黄锦小跑着出去。

很快,便带着定国公徐延德、英国公张溶进来。

“参见陛下。”两位国公异口同声行礼。

嘉靖摆摆手道:“免礼吧。你们两个人一起来见朕,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莫不是边镇出了什么乱子吗?”

在大明朝,世袭的国公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世家,也是皇家最为信任的。因此,这些顶级勋贵都是掌握兵权的。他们两国公求见,嘉靖的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英国公张溶呃了一声,便看向定国公,“徐兄,你来对陛下讲吧。”

徐家与皇家关系极近,明成祖朱棣的皇后就是徐家人,明仁宗为徐皇后所生。因此在关系的远近上,也是徐家与皇家更近。

“如此,那我就不推让了。”徐延德对着嘉靖一拱手,“陛下,是这么回事……”

将裕成商号想要成立银行的事情报了上来,他还带了一串铜钱,也交给了黄锦,送到了嘉靖的手中。

嘉靖看着手中新制造的铜钱,黄澄澄沉甸甸的,色泽黄亮光滑,边缘整齐精美,几乎是出自高明匠人的精雕细琢。而且这串铜钱,每一枚都是如此,大小分量,上面的字体,完全一模一样,连个铸造时的砂眼都没有。

“这、这就是裕成商号所造的铜钱?”嘉靖惊的站了起来。

“回陛下,这确实是这些孩子们造出来的。”定国公又拿出几枚铜钱,也交给了黄锦呈献上去,“这些是官钱和市井中的杂色铜钱,没有一枚能和他们所新造的铜钱相比。陛下,您请看。”

嘉靖眼神并不差,即使眼神不好,摸也能摸出来,这些铜钱和裕成新造的铜钱根本就没法比。

神色变的凝重不少,嘉靖对黄锦道:“去请三位阁老来,让他们也看看。”

很快内阁三重臣,严嵩、徐阶、吕本来到西苑。

三人行过礼,来到近前。之前就看到定国公与英国公都在,现在看着陛下一脸严肃,便心里一沉,也以为发生了严重的边患。

“陛下紧急召见,不知发行何事,可是九边有事?”严嵩首先发问道。

嘉靖摇摇头道:“三位阁老,并不是边镇之事,而是另有要事。你们先看看这些铜钱,再说话。”

示意黄锦将自己面前的铜钱拿去,给三们阁老传看。

三人拿着这些铜钱,也不知道嘉靖是什么意思。

徐阶比严嵩年轻,眼神也好些,他先看出来一些门道:“陛下,为何这些新铜钱的铸造,竟能精良到如此地步?可是要造新钱吗!”

严嵩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心里打了个突,手上却用力去摩挲着铜钱并不发言。

“若是铸造新钱,户部尚书方钝为何不在,想必这些铜钱并不是户部所造。”吕本摇头道。

“吕卿说的不错,这些铜钱并非户部督造,而是裕成商号所造的新钱。”嘉靖点点头,“你们觉得,这些钱如果流通天下如何。”

严嵩一听,就知道这背后有裕王的影子。景王那里刚刚献策开钱庄贷钱于流民,裕王便立时造出新钱,这是冲着景王去的,要唱对台戏啊。

“陛下,这铸造新钱,可是户部之事,也是国之大事,岂能交给他们来做?”严嵩很是会抓重点,一下子就找到了理由。

三个阁老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徐阶与吕本也同时反应过来,这制造新钱定是有裕王一份。

徐阶并无倾向,便没再多言。但吕本不会看着,凡是严嵩反对的他都赞成,严嵩赞成的他都反对。

“老臣却不这么认为。”吕本指着这些铜钱道:“此钱甚是精美,想必铸造更费时费力。官钱虽然是户部所铸,但是做工之上却差了许多,几乎没有可能与这些新钱相比。臣以为,可以将官钱的铸造,也交给裕成来做。只是有一点要保证,给他们多少黄铜,就要相应的还给户部多少铜钱。只要最后总重不变,就避免了他们从中做手脚。只要如此,这些新钱岂不是也算户部所铸造的吗?裕成商号只是代做而已,朝廷省下的铸钱费用可以拨付其为工钱,也未尝不可。”

定国公徐延德也急忙道:“吕大人说的有道理,这样的钱要铸造出来可不容易,朝廷只出以前一样的工钱,而铜钱却精美了不下数倍啊。”

严嵩脸色一沉,“既然这样,还要户部做什么。户部难道都是尸位素餐之人,连这样的钱都造不出来?铸钱乃是国之大事,岂能如此轻易的便让私人来做。依老臣看,不如让裕成商号交出铸造这精美铜钱的工匠,由户部自行铸造。如此,朝廷也依旧可将铸钱的命脉掌握在手中。否则裕成自己私造铜钱,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现在大明流通的铜钱之中,就有许多私造的铜钱,大家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可偏偏他左一个朝廷右一个朝廷,理由也摆的很正。

目光扫视几人,嘉靖似乎有些意动

“陛下。”定国公徐延德沉声道:“严阁老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臣以为不可。老臣并非信口开河,官造不如私造是有许多先例的。就如官造的刀枪军器,九边各镇卫所下面都有,但是却往往十之八九不如军士在铁匠铺订制的刀枪军器。只因为官造多为应付差事粗制滥造,而私造的铁匠铺却为生活所迫不得不用心,两下一比较,就知道哪个更好。即使是同样的工匠,若是到了军器局吃公粮有了温饱,怕是也不会卖力气,难道还要以死相逼不成。”

严嵩还想说,却找不出其他理由,只得哼了一声:“荒谬!”

第53章 都给老子滚蛋

听到徐延德的话,嘉靖是真的犹豫了。

这种官造不如私造的情况,确实在许多方面都存在。嘉靖虽然对于政务并不上心,但是多少有一部分相关的奏折也送到过他面前。这是大明的弊政之一,他怎么会不知道。

“徐卿与吕卿,你们两人有什么看法。”嘉靖转向另外两位阁老。

“依老臣看,这官钱就交与裕成商号来造,也只是户部雇佣他们来做,并不是将造钱之权放手。”吕本沉吟了下,又道:“户部造钱屡屡亏损,所造之钱还不如所费之值高。由此可见,不是钱不够,而是户部和地方的火耗严重。”

吕本这么说已经是非常客气,直说的意思就是都被贪了,有户部的人也有地方的人,见者有份。

徐阶最是滑头,眼珠一转道:“陛下不必忧心,此事也不难办。户部造钱之权不可轻放,也不能不放。官钱私造乃是大事,要慎重从事。臣认为可以这样,这天下的铜钱,一半交由户部来造,另一半可以交由裕成商号来造。这样一来,就可不使专权,两相攀比相互制约即可。”

不得不承认,徐阶这个次辅还是有些水平的。他所提出的方案,也是最具实际。

嘉靖连连点头,抚掌道:“甚好,徐卿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臣也认为,徐阁老此言审时度势,很是妥当。”严嵩瞥了徐阶一眼,有些警惕道。

他是不想让裕成与造钱之事有任何沾边,但是却也没有更好的理由阻拦,只能先答应徐阶的方案。

吕本看到嘉靖也都认可,便点头赞同道:“如此也好,官造私造互相牵制,正可优胜劣汰革除弊病,臣附议。”

嘉靖脸色微微一松,又解决一件麻烦事,自己还真是修仙了道与治理天下两不耽误。

“既然众卿认可,那就由徐阁老拟旨,发与户部和裕成商号,命其照办无误。”嘉靖一锤定音道。

定国公徐延德高兴的连胡子都快翘起来,“陛下圣明!”

英国公张溶也跟着道:“陛下明见万里,当真是圣天子在位!”

三位阁老甚是无语,阁臣不是勋贵,要面子的好吗。

憋了半天,只得一同躬身,“臣等接旨。”

定国公与英国公两人并肩离去,他们两家的孩子,昨天就教给了他们一套说辞。否则定国公徐延德,也不能说的严嵩接不上话。他们这些勋贵,一般情况下与文官斗嘴,基本上都是被吊打一样的完败。但这回不一样,居然让他们占了上风,实在是扬眉吐气。

“定国公,我可要恭喜你!”英国公张溶一出殿门,便对着徐延德拱手,“裕成银行的京城总店,可是文壁主理,这下子可是掌有财权!”

“同喜同喜,犬子也是沾了裕王殿下的光,才能有这点出息。”徐延德笑着摆手,“你家的两位公子,不也是要领着人去山东河南与流民放贷,堪称心急国事少年有为。”

“听说你家戏班子唱得不错,就是不知定国公怕不怕打扰?”张溶笑道。

徐延德哈哈一笑,“你说的不对……我那里还有好酒和名厨。”

对于裕成银行,他们两人早就听儿子回家说过,这是有名有利的好事,自然要出大力气去推动。而且后面还有裕王的影子,将来说不定就是一份从龙之功。

两人勾肩搭背的去了,此间事成,当然要略作庆祝。

消息传回裕王府,朱载坖得知是这么个结果,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朝堂上议事就是这样,不会给你痛痛快快的做任何事,最后一定是个平衡的结果。但是这对裕成银行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限制。

现在大明朝还只是男耕女织的农耕社会,相当多的人还是在用以物易物来消费,对于铜钱的用量相对要少。但就是这样,每年的铜钱也不够用。

中国自古以来,有钱人都习惯往地下埋藏钱财。除了每年被埋起来的铜钱之外,还有许多铜钱都被送往东瀛和朝鲜,还有南洋诸国。因此,在大明境内所流通的铜钱远远不够。

虽然规定裕成银行与户部制造铜钱各占一半,但是只要裕成自己有铜,也用不着守这个规矩。放开了量去制造铜钱,随着裕成商号所带动的商品经济发展,铜钱怕是需求量会大增。

半个月后,徐文壁所主理的裕成银行正式开业。

朱载坖带着一帮勋贵子弟前来站台,一通鞭炮放过之后,便有从人抬着几大筐黄澄澄的新铜钱出来。

徐文壁站在高台之上,大声道:“各位父老,本银行与钱庄相似,可以吸储放贷兑换金银铜钱。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本银行可是和户部联手,为我大明共同铸造官钱的银行,不为赚钱只为利民。借贷利钱一年只两成,存钱的利息每年可有五分!试问一下,有哪家钱庄借贷的利钱少于三成的。如果有,那也是我裕成银行的将来!”

在他身后,朱时泰、顾承光、张元功、张元德等人嘻嘻哈哈,纷纷对着徐文壁翘起大拇指夸赞,让他一身骨头都轻了几两。

朱载坖对着徐文壁使了个眼色,往那几筐铜钱方向一斜。

徐文壁立时会意,猛的咳嗽一下,高声对台下道:“诸位父老,在我裕成银行开业之际,当送大家一个好彩头!顺便也让大家看看,我裕成银行的铜钱造的如何!看到没有,我身后的这几筐铜钱,便是新造出来的。今日,就发放给大家掌掌眼!”

等他看到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便狠狠抓了一大把铜钱,远远的扔向人群之中。

原本在银行大门外只有千把人,结果他这把铜钱一扔出去,很快便聚集了数千人,而且还在增长。

几个勋贵子弟看着过瘾,便一同上台,大把向人群扔着铜钱。

很快这几筐铜钱就被发放完毕,然而人群并没散去,大家显然还没沾够便宜。

“银行真是有钱啊,竟然就这么大把的扔钱,我们还有许多人没有拿到喜钱呢!”

“对啊,应该多发些喜钱,不要如此抠门。”

徐文壁嘿嘿一笑,“那我再给你们扔些银子可好?”

台下立时有人回应道:“好、好,太好了!”

徐文壁冷笑,“都给老子滚蛋!”

哗啦!从银行大门之中涌出一群膀大腰圆的护院,手里都拿着棍子,眼中还有着一些杀气。

第54章 不可揣测

裕成银行开业可以说得上别开生面,一手铜钱一手大棒,让人记忆深刻。

象是抢银行这种事情,在古代也不是没有。不能让人觉得好说话,因而被轻视,那样真不好开展业务。

反正已经撒了上百贯的铜钱,这些百姓都得了好处。回去之后,这些人也会将今天的事情,当做一件趣事讲与人听。这就等于替银行做了宣传。

在这个时代,朱载坖可没心情搞什么露天演出,请戏班子唱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有这个银行,然后将铜钱先制造出来再说。

京城的银行开业,准备金就是超市收来的银子,还有王直运送来的金银。这些金银加起来,足有五十万两之多。

王直之前还送过来一百万两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南京的超市也已经开了起来,矿场、铜铁作坊、铜钱制造厂,还有辽东矿场和安置的那些流民。这些银子都和流水一样的花了出去。现在还能有五十万两银子,那已经算是节省了。

次日,张元功张元德兄弟两人,便带着大批人手去了山东河南两省。京城的银行已经开业,他们这边就不能再晚。

除了相应的人手,两人还拿着一些朝臣写的书信。

要知道在裕成商号,可是有许多大臣家中也入了份子的。这些人的门生故吏,多有在地方做官的,自然要对自家的生意有些关照。而且这些地方官,哪怕在当地是土皇上,可也想巴结京官求着再进一步。对于裕成银行,提供诸多方便。

只是运送大批的银子和铜钱,就有卫所出动许多官兵护卫。这也是国公家自己的关系,别人是比不了的。

景荣钱庄是比裕成银行早开张一个多月,但是罗文龙却独木难支。虽然也有严世藩和景王的背景关系,可总有一些不畏权臣的地方硬茬子不信邪,对于景荣钱庄的背景不理睬。

一个多月的时间,倒是在两省的每县都开了一家钱庄,只是能开展的业务却没多少。以景荣钱庄高达五成的利息,也没几个流民肯去借贷。

除了严世藩的名声不太好之外,还有景王也受到一些地方官的抵触。

大明自立国以来,向来立嫡立长为太子,这是国本也是大义。现在景王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王爷,四处出风头搞事情,就是瞎子也知道他的目的所在。当今陛下假装不知道,可是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可不能装不知道。

为此还有地方官上本弹劾景王,指责他欲谋大位。

这种折子,嘉靖自然是留中不发的,否则朝堂中立时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辩论。

与景荣钱庄相比,裕成银行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不但地方官员积极配合,甚至还主动拨付土地为银行所用之地。

更有眉眼通透之辈,从中牵头引线,为裕成银行拉来借贷之人。

因此这裕成银行一到山东河南,便立时全线铺开。

裕成银行能如此快速的开展业务,也并不是全靠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利息定的低。在大明这个年代,借贷的年利息能有五成已算有良心。当他们的年利息两成、流民青苗贷只有利息一成的消息推出之后,便让许多流民涌到了县城借贷。

与借贷相对的,还可以在裕成银行存钱。而存钱居然还给五分利息,这更是一件新鲜事。要知道,在别的钱庄存钱,不但没有利息,还要交保管的费用。这一进一出的对比,就让其余的钱庄相形见拙了。

可想而知,许多富户商人都将钱庄的钱提了出来,纷纷存入到裕成银行之中。裕成的背景又大,可不是什么普通商人建的,而是当今皇长子裕王。老百姓不知道朱载坖并不受宠,只知道这是皇长子,将来要当皇上的人。这裕成银行,在百姓的眼中,便成了朝廷的银行,这就是信用保证。

原本朱载坖等勋贵子弟,还怕准备金不够往外借贷的。这下子好了,还没贷出去多少,京城和山东河南吸收的存银就已经堆积如山。不到半个月,朱载坖便收到了汇总而来的账本,上面的数字不仅是他,而是所有的勋贵子弟都目瞪口呆。

五百余万两,这就是账本上的存银总数。

大明一年的岁入,也只不过就这么多,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朱载坖与京中的朱时泰、顾承光、徐文壁三大股东聚在一起,商讨这些银子该如何处理。

徐文壁是京城裕成银行的主事人,他的压力最大,“殿下,这许多的银子可怎么处理,要知道一年下来,光是要付给这些储户的利息就要二十五万两之多。若是不能让这些银子再生钱,怕是要赔的裤子都掉了!”

顾承光也直摇头,一个劲嘬牙花子。

朱时泰跟着朱载坖时间最长,看到朱载坖脸上并无着急之色,便道:“殿下想必是已经有了主意,不如讲出来,让我们都心中有个底。”

“既然咱们一起开了银行,就不要怕银子多。”朱载坖平静道:“首先,就是要让一些商家,来我们裕成银行贷款。银子贷给了他们,才能有利息收回来。而且,我们自己也可以拿这些银子出去,建一些作坊赚钱。如此一来,就不怕没银子还利息。如果做的好,只怕要翻倍的赚。”

“殿下啊,咱们不能只想着好事。”顾承光这几个月也没少跑腿出力,已经渐渐的洗去纨绔习气,“万一这些作坊赔了本,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朱载坖却觉得,有了这等巨大的压力,是一个机会。

“你们不必着急,大头咱们是要贷出去生息的。自己用的银子,当然是小头。”朱载坖很笃定,“而且,谁会往赚钱的行当里面投银子,那还不如打水飘。”

“哦?”朱时泰知道裕王必有所指,“殿下这么说,想来是已经有了目标吧。”

徐文壁与顾承光两人心中一动,才想起来裕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银行会收到这许多的存银,应该都在裕王的预料之中。

莫非殿下是故意的?两人后背生风,觉得面前的朱载坖深如大海,不可揣测。

第55章 穿山铳

朱载坖早就有过计划,要用各种方式,倒逼着大明发展生产力,从而引发社会自身的变革需求。

现在这么多的存银,也是其中之一。

“你们啊,拿着银子还怕烫手吗?”朱载坖淡然道:“咱们的裕成超市才开了几家?难道除了南北两京,各地的省城府城,就不开设裕成超市了吗。朝中大臣有多少人,是给咱们裕成超市提供货物的,他们就不想着多出售些货物赚钱?”

“只要咱们的超市在省城府城都建起来,那时一天的流水都不是个小数目。”朱载坖接着道:“南北两京的裕成超市,一天的流水各有五千两。这是两京,自然会多一些。省城一级的减少到两千两,府城算一千的流水。你们可以算一下,这么多的省城府城,一天的账面流水有多少。”

顾承光给惊的呆了,他粗略一算。如果真的到了那个程度,一天的流水账面至少要五万两银子以上。

而这只是一天!如果是一月呢,或者是一年呢!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上千万两,这是想也不敢想的数字啊!

不只是顾承光,就是徐文壁与朱时泰两人,也已经惊的合不拢嘴。

“殿、殿下,如此说来,岂不是咱们现在这点银子都不够看?”徐文壁结巴道。

“这些银子,只是刚起步而已。”朱载坖引导着几人的思路道:“你们想啊,咱们开了这许多超市,哪里有这么多的货物?还不是要让他们贷咱们银行的银子,去扩大作坊生产,这才能供得上吗。现在收到的存银,只是京城和山东河南两省,就已经五百多万两,要是不赶紧的花出去,只怕真还不上这些银子的利息了。”

几个勋贵子弟的表情极为精彩,就象是被鞭子抽在身上,却还发自内心的高兴一般,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银子多了,就得和狗一样的猛跑,不跑就得背上大笔的债务,硬是成了负担。可是这负担又不是赔钱的,只要努力去做,自然就有数不清的银子滚滚而来。

“干了!”徐文壁咬牙道:“殿下,你指路,我们去做,把这大明天下的银子都挣回来,也就可以休息了。”

顾承光苦着脸道:“好象,也只有如此。”

朱时泰忽然热血上涌道:“如此壮举,史书也未曾记载。咱们不管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能参与此事都是值了!”

朱载坖看着几人,心里笑开了花。这几个家伙,上了船就下不去,就是人死了,他们家里也要接着做。

身为皇子,朱载坖自己不能离京太远。只能是摇控指挥,或者让人到他的跟前面授机宜。

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招募,李成梁也已经招了足有五万人。这么多的流民,只能分批坐船运往辽东。而李成梁自己,则是悄悄到了京城皇庄与朱载坖碰面。

皇子若是与一名武官公开见面,那会引发无数的猜想。弄不好还会被人弹劾图谋不轨,那样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因此,两人只是身着便服,在城外皇庄见面。

这是朱载坖早就已经安排好的,李成梁在辽东也是一步非常重要的棋。

现在,整个大明在朱载坖的眼中,就是一盘棋。他必须要以一个极其冷静的棋手姿态,才能将这日渐消沉的大明帝国扭转过来。

“殿下,次此相召,还有什么吩咐。”李成梁没有继承指挥佥事这个世袭的官职之前,有些顽世不恭,现在则收敛了许多。

他一见到朱载坖,便恭敬有加,这不只是感激,更是敬畏。

“坐吧。”朱载坖一指对面的椅子道:“这次找你来,就是谈一谈辽东的事情。成梁,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的话有多少分量。”

最后一句话,将李成梁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坐,急忙站起拱手道:“殿下待我李成梁恩深如海,我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只要殿下有所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

朱载坖哈哈一笑,伸手请李成梁坐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和你客气。这次让你来,就是要谈一谈让你编练新军的事。”

“编练新军?殿下能这么说,想必是有了章程。”李成梁在年纪比朱载坖大了十来岁,他也有拉起一支自己亲军的打算。

并不是说李成梁有谋反的心思,而是辽东的外部环境很是险恶。除了草原部落骑兵不时来袭,还有白山黑水之中的女真人,也会下山侵扰。

要是没有一支信得过的武装力量,只怕过不了多久小命都保不住。

他从小就在铁岭卫长大,对于各方的侵扰,早就见怪不怪的习惯了。也因此非常熟悉情况,从而有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朱载坖说编练新军,让他觉得意外,难道裕王殿下也知道辽东的情况吗。

朱载坖点点头,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闲时写的,你可参照上面所写,来编练新军。若是何处不切实用,也可根据你在辽东的情况有所修改。”

李成梁这下子是真的吃惊了,殿下居然还会练兵!

朱载坖前世算半个军迷,毕竟也看过后世的几次大阅兵,每看一次就会热血沸腾一次。这辈子既然有机会,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与刘教谕所讲的武经总要上的内容结合,写了这本小册子。

他要让李成梁在辽东建一支铁军,足以横扫一片所向无敌的军队。

虽然对裕王敬畏,但李成梁也不认为裕王是认真的。只怕更多的是少年热血,一时兴起。

但当他翻开小册子,便有些懵了。依照册子所写,这支军队只怕要全装备火器。大明现在的军中,一个卫所有一多半兵丁装备着火器,这个比例已经算高。可裕王所想象的新军,竟要全部装备火器。

“殿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军中全都装备火器,万一碰到雨天火药受潮,只怕会有全军覆没之忧啊。”李成梁抬头看向朱载坖,略显担忧的道。

“你往后看。”朱载坖笑了笑,指指小册子,示意对方翻页。

李成梁依言翻过一页,便看到一支新式鸟铳的图形。铳身后部有肩托,竖起约莫有一人高,而铳口则安着一柄可以折叠的三棱钢刺,伸展开便是一支一人半长的锋利长矛。

“这、这是鸟铳?”李成梁不太确定的问。

朱载坖道:“此铳口径加大为三分,铳口下方加了根钢矛,我称其为穿山铳。”

第56章 盖世伟业

大明朝现在的火器并不领先于欧洲,技术水平也非常有限。

朱载坖一下子弄出什么燧发枪、后装来福枪也不现实,他只能将大明刚刚出现的鸟铳加以改良,再装个三棱军刺。

这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一种过度火器。

但是这东西,也足够李成梁吃惊的。只看图中的穿山铳形制,就知道是一种神兵利器。李成梁可是军户世家,对于火器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无知。

“如此大的口径,只怕威力有些太过,准头差了不少吧。”李成梁不太确定,但问题也很内行。

朱载后看了李成梁一眼道:“你倒是会问,为了解决此事,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辽东之地,无论是北元的部落,还是女真劫匪,他们多半在战阵上都会身穿重甲。如果是以前的鸟铳,只适合南方战阵使用。南方天热,少有身穿重甲之敌。但在北方就不行了,北人力大身长,身着重甲也不会闷热。鸟铳口径太小威力不足,要到四五十步才能将敌人穿甲射伤。”

李成梁点头,“殿下说的很对,不只如此,这些家伙不但能身披重甲,六七十步就能弯弓射箭了。所以在辽东除非守城,否则野战之中是很少会用这些火器的。只是加大口径,威力是大了,准头依旧不如敌人的弓箭,如之奈何啊。”

说起这个,李成梁就扼腕不已。

有多少边军豪杰,都在战阵之上吃了这个亏,丢了性命。

“所以,不只是加大口径。你看旁边的这个弹丸,是不是一头平一头尖的长圆形?这是以铅裹的钢芯,制作而成。在弹丸外的裹铅处,都刻了斜形条纹。”朱载坖给李成梁详细的讲解,就怕他不理解。

李成梁一头露水,根本就不知道为啥要将穿山铳的弹丸做成这个怪异形状,两眼茫然的看着朱载坖。

朱载坖只得填鸭一般的接着讲道:“这些弹丸侧面的斜形条纹,是为了让弹丸出膛之时如钻头一般旋转,如此一来,弹丸的穿透力增加许多,准头也会倍增。”

“啊?!”李成梁的年龄比朱载坖大了不少,这时就象一个小学生似的,又是惊奇又是不解,“殿下,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要是这样,无怪乎叫穿山铳,只怕此铳天下无敌!”

其实,这年头制作一根空心钢管都很不易了。朱载坖觉得,让工匠在火铳钢管里再刻上来福线太难为他们,便用了后世子弹的外状,在弹身上刻了螺旋线。如此一来,弹丸出膛一样带着旋转的劲力,不但穿透力增加,准头也增加许多。

“无敌不敢说,当世火器应没有对手。但如此利器,还要看谁来用。”朱载坖摇摇头,“要是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卫所兵丁,只怕见了敌人便跑,还嫌这穿山铳累赘。所以,才要让你编练新军。”

“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李成梁紧紧拿着小册子,接着又道:“这穿山铳,可有已经造出来的,下官实在是好奇它的威力。”

朱载坖笑了起来,“早知道你会如此说,所以才让你来皇庄见面。这里地形开阔,正合试用新式穿山铳。你跟我来吧,已经准备好了。”

孟冲就在屋外守候,朱载坖一声招呼,便跑进来。

“走吧,让人将山脚那里都清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朱载坖叮嘱道。

皇庄靠近西山,虽然地方荒凉,但偶尔也会有人上山游玩。

朱载坖倒不怕被人知道穿山铳而泄密,只怕伤了人才麻烦。现在大明虽然军中火器不少,但是并没多重视。所用的火器,也比后世的礼花弹威力大不了多少。

他就是拿着火铳献宝一样送到朝堂上,只怕也没有几个人支持他将穿山铳装备全军。

到了朱载坖所设立的靶场,远远的便看到一只披着重甲的人形靶子,竖在两百步外之远。

李成梁的眉头一皱,“殿下,这穿山铳能在如此远便伤人吗,是不是将靶子拉近一些再打。”

其实李成梁更担心的,便是直接脱靶,朱载坖落了面子。

“不妨事,拿铳来。”朱载坖一伸手,便立时有一名护院,将已经装好火药弹丸的穿山铳双手递上。

咔哒,手腕一抖,朱载坖将铳身前部的三棱刺抖起,卡簧合拢便成了一柄长矛。

“你来试试,顺手与否。”顺手便将穿山铳交给了李成梁。

李成梁急忙接过,两手一端,向前用力直刺。三棱刺不抖不晃,很是如意。

“殿下奇思妙想,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下官愚钝差得太远了。”李成梁是真的佩服不已。

朱载坖取回穿山铳,端铳平举,将铳托恰好抵在肩头,显得省力而稳定。

“成梁,你觉得我能不能击中两百步外的那个人偶?”朱载坖转头问李成梁。

李成梁躬身道:“殿下文武双全,远不是小臣可以揣测。但殿试射此铳应该不只一次,所以也不会射不中。”

“好。”朱载坖相着穿山铳的照门,使其与准星靶子连成一线,然后轻轻扣动扳机。

咔哒,火绳点燃了火铳药池,轰的一声在铳口爆出大团火焰与青烟!

朱载坖的身子猛的后仰,穿山铳差点都扔了。

“呵呵,倒让你见笑了。”朱载坖将穿山铳扔给了李成梁道:“我还真是第一次,差些就没能拿住。”

“殿下尊贵无比,哪能做这些粗事。”李成梁要过火药葫芦和弹丸,重新装填好火铳,“下官献丑了。”

李成梁和朱载坖不一样,身长力大,也精于武事。他将穿山铳一举,便自然透出一种稳重如山的感觉来。

轰!

铳声一响,两百步外的靶子便啪的一下,被击中放倒。

立时有护院奔向靶子,片刻之后将靶子扛了回来。

“正中胸口!”护院高喊道。

朱载坖与李成梁也凑向人形靶子,看向被穿山铳所击中之处。

只见靶子的胸口被轰了一个核桃大的洞,前后通透,能看到靶子后面的景物。

要知道,这人形靶子可是披着重形板甲,被穿山铳一下击穿两层,足见威力惊人至极。

“如何?”朱载坖看向李成梁。

“既准且远,穿透力惊人,这是神兵利器!”李成梁再也不肯松开握着穿山铳的手,在铳身来回摩挲,“若能建一支用此铳装备的新军,殿下定可建立盖世伟业!”

第57章 三件事情

李成梁的话是不错,可朱载坖却危机感极强。

现在西方开始航海时代已上百年,他们的船队数日之间,便能到达大明海岸。要是真的论起来,将来这些西方国家对于大明的威胁,远大于现在的倭寇。

朱载坖只是在脑海中略微想了一下,思绪便又回到眼前。

指着李成梁手中的穿山铳道:“此铳我先给你一千杆,新军人数也不宜太多。就从流民之中选拔,可以吃苦耐劳。另外,这边还有数千柄精钢的马刀,和一千副铠甲。你也带回去,组织一支铁骑。”

这些东西,都是朱载坖在建立铜铁作坊之时,就已经有了计划的。后来水力冲压机械造出来,便有了批量生产板甲的可能。

骑兵铠甲只有上半身正面是板甲,后背是链甲加一层棉甲,腿上是链甲和皮甲两层。如此设计,就能尽量减轻骑兵铠甲的重量,使得骑兵的机动性更好。

李成梁有些眼花缭乱,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每一样都是新造出来的,上面的防锈油脂还在。如此一批精良军备,必定能武装起一支强悍精兵。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被震的人都有些麻了。

又有人抬上一口木箱子,被当场掀开盖。

木箱子之中是整齐排列的二十支短铳,铳口与穿山铳一样粗,铳身只有半肩长短。

“殿下居然还制了这些手铳?”李成梁非常意外,手铳射程太近,在军中根本就不实用。因此大明军队很少装备,几乎就看不到这东西。

“这不是手铳,这是马铳。”朱载坖纠正了李成梁的说法,“两方若都是骑兵,冲锋之时接近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能互相须眉可见。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虽是手铳,也可穿甲杀敌。而且,可以一举打击掉对手冲锋之时聚起的血勇之气。”

李成梁全身发寒,急忙拱手,“幸好成梁不是殿下之敌,想一想都会觉得全身汗直竖。与如此骑兵交手,还没到近前,便会被一顿马铳轰乱了队形士气崩解,再到近战,便已是刀下亡魂而已。”

随手抽出一柄战刀来,朱载坖道:“你看这些近战利器,此马刀也是特制而成,刀身狭长锋刃弧线利于劈砍。手柄专门加长为一尺,可双手握持。”

“好刀!”李成梁是识货的人,刀身上乱如雪片云堆的锻打花纹,在他眼中就是百炼宝刀的名片。

这把战刀虽然看上去很是狠厉,可是实际上并不沉重,单手挥舞一样并不吃力。

唰!

刀光一闪,一具披着皮甲的人形靶子被拦腰斩断,断处平滑足见战刀之锋利。

“下官只在总兵那里,见过一柄前朝蒙元之时的御制宝刀有如此锋利。其余军中的战刀,只怕比这柄战刀差得太远。”李成梁爱不释手的轻抚刀身道。

“这样的战刀,给你准备了数千柄,都不会比你手中的差。”朱载坖指了指远处的库房道。

“什么!”李成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样一柄宝刀,就是名匠也要旬月之功,殿下这是花费了多少银子和精力啊。”

“不到一个月。”朱载坖对着李成梁竖起一根手指。

李成梁吸了口凉气,今天真是长了大见识。

“走,我们回去。除了让你看看这些军器武备,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朱载坖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朱载坖召唤,李成梁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如同刚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

急忙跟上朱载坖的步伐,却不敢逾越一步。

皇庄的客厅之中,已经坐着一个人,正跷着二郎腿喝茶。此人正是裕成的股东之一,镇远候世子顾承光。

朱载坖一进门,这顾承光急忙站起迎上来,“接到殿下的信,我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有误了殿下的事情吧。”

“你来的正好。”朱载坖哈哈一笑,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李成梁道:“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李成梁,辽东铁岭卫的指挥佥事。此次你去辽东,就要与李成梁互相照顾了。”

这些事是朱载坖早就安排好的,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谁也不要闲着。

张元功、张元德两兄弟,被派去了山东河南两省,徐文壁在京城的裕成银行主事。朱时泰的责任更多一些,要将裕成超市扩张的事情全部负担起来。只有顾承光,他目前还没有事情做。

因此朱载坖也没有厚此薄彼,便将辽东矿产开发的事情,顺势安排到了顾承光的头上。

顾承光家中的爵位最小,虽然辽东是苦寒之地,这让他有些不太乐意。朱载坖将上次李成梁送来的人参皮毛,也送了他一些,这小子立时就转变了观念,天天念着去辽东发财。

除了让顾承光去辽东开发矿产,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新军做政委。

李成梁虽然可以信任,但是朱载坖更希望将武装建立在制度的控制之下。因此,这支武装虽然叫新军,但却是由顾承光出面组建的民间团练,不占用卫所的编制。平时都驻扎在矿场附近护矿,战时由李成梁带出作战。

顾承光也有朱载坖的小册子,上面的内容除了日常的队伍训练,便是新军的思想工作如何去做。甚至朱载坖告诉他,新军的思想工作,要比矿场的经营还重要。

朱载坖要让这支新军,成为辽东的一根钉子,稳稳的扎根在那里。一旦时机到来,就要扩大新军规模,让他们去做民族融合的重要工作。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一朵也不能少,只能多。

在中华大家庭中,大家其乐融融如兄弟姐妹一般有多好,从此北方便会少了许多纷争战事。

顾承光虽然有些纨绔,但镇远候家可是武候世家,自小耳闻目睹都是带兵平乱的事迹。

“李兄。”顾承光对武人并不轻视,反而先拱手道:“小弟顾承光,从今往后可要和你一起去辽东混口饭吃了。”

李成梁心里一哆嗦,急忙还礼道:“可是镇远候顾家之人?”

顾承光的大伯镇远候顾寰,在大明军中可是非常有名。他们顾家虽然只是候爵,可受宠信的程度丝毫不下于国公。

两人客套完,朱载坖给他们布置了辽东要做的三件事情。第一,就是建立新军。第二,便是拓土殖民。第三,开发矿藏。

第58章 环环相扣

朱载坖安排这三件事,都是互相联系缺一不可。

现在裕成银行里,有着庞大的资金流,要找到一个可以投资生息的方向。说什么大力发展工商,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

因此,朱载坖所首选的,就是辽东地区。

这里的矿藏足够丰富,未来也会是一块重要的产粮区。还有一点,这里还是极重要的木材出产地,对于朱载坖将来的航海计划,也要着重要的作用。

在大明这局天下大棋之中,辽东是他所谋划的启动之地。这里一但被完全掌握,就能带动全局大势。

“殿下,辽东这里拓土可不容易。”李成梁沉吟着道:“西北是蒙元部落,东边则是大山中的女真部落。两边不是出手侵扰辽东,甚至有时会联手而来。现在能守住铁岭一线,已经是相当的困难。当然,有了殿下所准备的这些军器装备,应该能改变局面。但是要主动出击一方,另一方怕是会乘虚而入啊。”

朱载坖笑了笑,对两人道:“这次开拓土地,不是让你们杀个血流成河,而是尽量与之结纳交好,要以德服人。”

李成梁懵了,什么以德服人?只怕去了敌人面前,连话还没说一句,就被砍了脑袋。

“这个,成梁尽力而为吧。”李成梁只能勉强的道。

“你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出来,有什么好怕的。”朱载坖笑道:“让顾承光和你一同去辽东,就是为了与蒙元交好。蒙元各部,在茫茫草原之上,各种物资极为匮乏。而他们偏偏有没有什么产出是我大明必须的,便只能成群结队的侵扰边镇。顾承光,你给李成梁说说吧。”

顾承光对于朱载坖是极其敬服的,朱载坖早就叮嘱过他一些事,其中一项,就是如何与蒙元部落打交道。

“其实,此事说难也不难。”顾承光道:“殿下早就知道,会与蒙元的那些人接触,所以曾对我面授机宜。若是与之互市,便能解其物资匮乏的难处。另外,有新军之强大武力护商,便足以震慑其侵扰掠夺之心。如此恩威并施,当可收服这些蒙元部落。”

“殿下的意思,是要重整朵颜三卫?”李成梁的眼中一亮道。

朵颜三卫,在大明立国之时便以向朝廷称臣。只是后来在明成祖靖难之役中,与明成祖朱棣达成交易。只要替朱棣攻城掠地的卖命,便会将大宁府的地盘送与朵颜三卫,为其放牧之地。

但到了后来,朱棣夺取了建文帝的皇位之后,北征蒙元。第一次出征,便发现蒙元的军队之中,有朵颜三卫的人。第二次北征之时,朱棣便将朵颜三卫的首领都痛斥了一番。

可是朵颜三击仍旧不知道悔改,照样与蒙元一方联系不断,甚至杀了大明官员。

朱棣也不是优柔寡断的皇帝,第三次北征的归程之中,一举便将整个朵颜三卫打成了残废。自此之后,朵颜三卫便不再受大明节制,而三卫的势力也时起时落。

朱载坖看向李成梁道:“朵颜三卫还在吗?”

“朵颜三卫前几年刚被攻破,如今的部众都被察哈尔部和喀喇沁部瓜分。”李成梁也是上任指挥佥事之后,才了解的这些情况。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天助我也!”朱载坖拍手而笑,“正好可以扶持朵颜三卫的余部,让他们成为辽东的屏障。如此辽东便可免去与蒙元女真两线作战的不利情况。”

李成梁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当下对朱载坖道:“殿下所言甚是,要真能扶持起来朵颜三卫,便能让关外形势一变,对我大明非常有利。”

“在殿下的计划之中,毛纺厂也要建起来。”顾承光插言道:“蒙元部落多有羊只,所产羊毛可纺织成布料,制成衣衫。而牛羊等肉类,也可制成腊肉卖往大明内地,一举多得。”

“什么毛纺厂?”李成梁没听懂。

“就是将羊毛当做棉花一样,织成衣料。殿下说,这东西可是比棉布的衣衫还要保暖。”顾承光颇有些卖弄的道。

“不错,这是让蒙元部落多一项收入,便能使之生活富足。”朱载坖点点头道:“生活的好了,谁还会上马抡刀四方侵略?自然就能使其归心于我大明。”

李成梁听的心惊不已,裕王殿下布置如此周密严谨深谋远虑,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环环相扣。惟有心怀天下者,才能有此等胸襟怀抱。哪怕是裕王现在仍旧是个王爷,可是看这指点天下江山的格局,怕是早晚会龙飞九天!

这毛纺业的建立,也是朱载坖所安排的。时代的技术进步,往往是产业升级的需求所推动的。产业升级推动技术进步,将来也要推动社会进步。要让大明走向一条资本道路,这是朱载坖目前所能预知,也是他所能达到的目的。

他这边裕成银行的资金汇聚越来越多,另一边的景荣钱庄却并不怎么景气。山东河南两省甚至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有流民从裕成借贷,还了景荣钱庄的贷款。

这些流民是最早回乡的一批人,他们也是最早从景荣钱庄借贷之人。但是后来裕成银行开业之后,他们发现裕成银行的贷款利息,要比景荣钱庄低许多。

虽然流民没啥文化,可是这么简单的帐也会算。比较之后,便主动去向裕成借贷,而后将景荣钱庄的贷款还清。

还有一点,是景荣钱庄不能比的。那就是在裕成银行存钱,是给利息的。

有裕成银行比着,景荣钱庄原本的好名声便彻底毁了,到了后来,更成了心黑的代名词。

甚至有御使写了弹章,上本弹劾景王,明为扶危助困,实为乘人之危大发国难之财。

罗文龙在山东河南举步为艰,根本就开展不了业务。原本招揽的一些商人客户,也都纷纷转投到了裕成的业务之中。

收到了罗文龙的信,严世藩气的直哆嗦。而景王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聚到一起,总要想个对策,将裕王这边的势头给压下去才好。

第59章 全面铺开

严世藩到了景王府中,大多时间闷着头喝茶。

而景王朱载圳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手里拿着罗文龙的来信,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裕成银行,竟然要如此做法,他们难道不想赚钱了吗!”景王怒气升腾,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景荣钱庄。

“对方是有备而来啊。”严世藩沉默半天,才冒出一句来。

“什么有备而来,分明是在我们开了钱庄之后,裕王才匆匆开了这家银行。罗文龙也是废物,他还是先去山东江南两省先开的钱庄,竟然连这么一家匆忙而起的银行也比不过!”景王抖着手中的信怒道。

严世藩抬起头,看着景王淡淡的道:“殿下息怒,此事透着蹊跷。若是裕成银行只是匆忙开业,怎么会对借贷收息吸储放息如此熟练?他们裕成里面,只怕有这方面的高人啊。”

景王此时有些失去理智,对严世藩道:“还有你,你说罗文龙是个经商的奇才。现在可好,他经营的这些钱庄门可罗雀,开一天就赔一天。我看,不如将这景荣钱庄关门大吉。你再找两个言官上本,弹劾裕成银行欺行霸市,逼得景荣这样行善的钱庄关门停业。如果父皇真的对我更喜爱一些,必定会要这裕成银行好看!”

“殿下可别忘记了,这景荣钱庄的银子,都是我严府拿出来的。”严世藩冷冷的看了景王一眼,才接着道:“而且,已经有山东河南两省的御使上书了,说景荣钱庄挣黑心钱发国难财。此时就是关门上书弹劾,只怕也博取不来多少同情。”

景王缩了缩脖子,居然有些怕了,他色厉内荏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要想个办法出来才可以,不然这些开钱庄的银子,岂不是白白扔了。虽然是你出的银子,但要不是我,这些银子如何能拿出来见人。”

严世藩也很无奈,只得道:“现在不是闹情绪之时,殿下先冷静一下,咱们从长计议。”

景王叹口气,“本王也不想发这脾气,只是那裕成银行做事太绝。这一下子,是要将咱们的影荣钱庄逼死啊!”

“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严世藩道:“那就是裕成银行怎么做,咱们景荣钱庄也怎么做,自然就能招徕生意。他们不是给流民贷款的年利息只收取一成吗,咱们也如此来办。给商人和作坊贷款的年利息只收取二成,这也照办。还有往钱庄存钱的,咱们也同样给他们五分。裕成怎么揽的客,咱们也照样去招揽。这样做不过是挣得少了,倒也并非赔钱。”

“也只有如此了。”景王摇摇头,他是没什么办法。

不过,听着严世藩如此说,似乎也有些道理。裕成这样做,是坏了钱庄这一行的规矩,但是他们必定是要挣钱的。不然的话,裕成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

一封书信快马送往罗文龙处,将景王与严世藩的决定告诉了对方。

罗文龙收到信,便立时将钱庄的业务转向了裕成的业务,双方的存钱利息和借贷利息一模一样。

但是有一点严世藩没有料到,那就是裕成银行的钱都是要拿去做投资,生利息的。景荣钱庄不行,他们收到了存银倒是越来越多,可是这许多的银子堆在一起,那利息也在一天天的水涨船高。

景荣钱庄学裕成银行,结果成了邯郸学步,只学了表面没能学到根本。

罗文龙不傻,他也知道裕成银行在给一些作坊和商人贷款。为此,罗文龙还专门招了一些市井之人,去各个作坊店铺劝人来景荣钱庄贷款。

他不知道的是,在裕成银行所贷款的作坊和商人,他们都是给裕成超市供货的。裕成如此做,便是一条从生产到销售,还有资金的完整链条。

只是这些贷款也没用了多少银子,但是别忘了,在辽东还有许多的矿藏的开发。那才是贷款的大头,这些矿藏一但发掘出来,便能赚得盆满钵满,付些利息出来只是九牛一毛。

景荣只有资金,却没有后继的链条。大量堆积的银子已经不是银子,那是要付利息的,也成了要命的包袱。

罗文龙虽然也拉来一些人从钱庄贷款,可是大明并不是商品经济社会,都是自给自足。因此贷款之人也多半只是急用周转,很快便会结清。

这仨瓜俩枣的利息,怎么能赚了钱,连钱庄伙计的例钱都发不出。

没了办法,罗文龙只能给严世藩去信求救。

严世藩与景王两人也抓了瞎,最后两人绞尽脑汁,却真被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景荣钱庄的银子,都存入裕成银行之中。好歹利息是一样的,银子存入裕成钱庄之中,景荣钱庄要付出的利息,就转嫁给了裕成银行。

虽然不再赔钱,可是景王的心中就别提有多窝囊了。轰轰烈烈搞出来个钱庄青苗贷,然而被裕成杀出来摘了桃子。这还不算,被人牵着鼻子,一路带到了沟渠里。不但窝囊,还窝火。

只不过不再担心付人利息,而且也止住了亏损,这样也就可以了。有这个钱庄的名字就好,将来也是自己的招牌。景王暗自咬牙,等自己成为太子之后,定要让裕王好看,也要让裕成商号好看!若是自己登基称帝,这裕成商号也定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景荣钱庄将银子都存入了裕成银行,如此大的事很快朱载坖就知道了。

其实裕成银行也并不是太想收这些银子,只是碍于银行的规矩,不得不收了下来。因此张元功特意来信,向朱载坖请教如何处理。

朱载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快要笑掉了大牙。没有投资渠道,也敢吸纳如此多的银子存储,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如果这景荣钱庄不是景王的背景,卷钱逃跑也是一条生路,可惜景王是跑不掉的,只能在那里硬杵着。

有这些银子在手,朱载坖又能多做许多事。通知朱时泰到府,有这些银子,可以将超市在省府州府全面铺开了!

第60章 还请慎言

之前裕成银行收到的存银也不少,但是总不能将银行的银子都拿走去用。要留着相当的一部分,作为日常业务所用。因此,朱载坖的计划并没有全面铺开。

现在可好,有了景荣钱庄的银子,这裕成超市就可遍地开花。

如此多的零售终端,便能带动起来许多作坊的生产。这些作坊要技术进步和扩大生产,就要去银行贷款。如此,完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看上去似乎非常简单,可是这一个循环过程之中,却能让整个社会生产都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由此,商品经济发达,将引起更深层的经济活动和权力分配,从而导致社会阶层的变化。

现在看来,裕成的这些只是经营行为,可是朱载坖知道,他这是在挖旧有制度的墙角。

朝堂之中表面平静,可是下面却是暗流汹涌。

攻讦和弹劾景荣钱庄与裕成商号的奏折都不少,为了一个银行和一家钱庄,这些大臣们居然将其事摆到朝堂之上。

这并非是景荣与裕成对掐,而是有些朝堂势力的背后,也有着相当的旧有钱庄势力。

因为景荣钱庄的银子已存入裕成商号,两位一体,他们这两方反而成了被攻讦的对象。

主要受到攻讦的,还是裕成银行。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裕成银行自己有铜钱的发行权力,这一点是别的钱庄根本就不具备的。就是他们想要自己制造铜钱,也没有裕成钱庄的技术水平。造出来的铜钱不是粗糙,就是成本太高,根本无法与裕成银行相比。

而裕成银行回收杂色铜钱,重新熔化制造成新钱,还能小赚一笔。很快山东河南两省,流通中的杂色铜钱就变的少了许多。这让旧有钱庄的钱币兑换业务,一下子就全部落到了裕成手中。

更被这些旧有钱庄势力所攻击的一大重点,就是裕成银行居然发行了银票。

“裕成银行收取白银万两,不过签押白纸一张曰银票。其所收取的真金白银,却尽用于放贷生息,以夺民之利。往往有士绅用银,以银票兑换之,则非裕成不可兑。大明国库之银,竟不如裕成银行之库存。大明交钞市值,不过十之一二,而裕成银票则见票通兑不差一文……如秦时吕不韦之祸,于国非福也。”

在西苑的大殿中,三位阁老与六部尚书站立一旁,黄锦则念完手中奏折垂手侍立。

若大的殿堂上,居然静的落针可闻。

嘉靖面无表情,看着下面几位朝中的重臣道:“大家都议一议,这裕成银行壮大如此,对于国事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方钝身为户部尚书,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明鉴,这裕成银行,不过一私人之产业,然而却掌握了大明铸币之权,恐非好事。”

“臣以为,这裕成银行做过了。尔等凭着贷款于流民的善政之机,却大肆聚敛金银。劝人铺张奢靡,弄的人心浮躁世风日下,往往开口闭口不论道德品行之说,而尽为利之得失。长此以往,只怕我大明天下臣民,终会忘了忠孝仁义礼智信恕悌的儒家大义。”吏部尚书李默也站出来道。

严嵩目光在礼部尚书王用宾的脸上一扫,意似让其回话。

王用宾略一斟酌,也跟着道:“臣以为,铸币之权为大明公器,不可私授于裕成银行。这等事前所未闻,于礼不合。”

这三位尚书,都对裕成银行有些抵触。方钝身为户部尚书,最是反感铸币权旁落,尤为不满。李默则为人刚烈森严,注重民间风气。而礼部尚书王用宾,则是有些打酱油的嫌疑。

但三人的背后,多少都有些旧钱庄的势力在推动,因此对于裕成银行是比较反感的。

“不愧为礼部尚书,事必言礼。可国事只看对天下百姓对朝廷,是否安定。”刑部尚书何鰲反驳道:“上古之时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何来礼仪之说?如今也是如此,你让这些流民饥民如何尊崇礼仪?臣倒是觉得,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明不生动乱,便是好的。什么铸币大权落于私人之手,又有何关系。只要陛下一道旨意,缇骑四出,顷刻之间便能让他们授首。如此,还怕裕成银行反出天吗。”

刑部尚书何鰲不管这些,他是要看严阁老的脸色办事的。严嵩刚才已经示意过王用宾,可惜那王用宾在耍滑头,装做没看见。

此时,只有工部尚书欧阳必进和兵部尚书聂豹,这两人还没表态。

聂豹拱手道:“陛下,这裕成银行反不了天去,大不了老臣调兵将之平灭,怕是连一卫人马都用不了。”

嘉靖微微摇头道:“好好好,聂卿还是专心于平倭之事吧,免得我大明腹背受敌。”

聂豹尴尬一笑,退入众臣行例。

只有欧阳必进没发言,这时也不得不上前道:“依臣所见,这裕成银行所行之事,虽然聚敛了一些钱财,但是与以往的钱庄不同。贷款于民利息极低,使流民有休养生息的机会。而且存银于裕成银行,还能有些许利息,虽然不高却也略有小补。臣刚才深思,觉得这样有良心的一桩买卖被弹劾,实在是蹊跷的很。”

这下子引起了嘉靖的兴趣,“欧阳尚书,你来说说,为何蹊跷的很。”

“回陛下,这裕成银行的出息和入息很是容易计算,两下一比,便能清楚。”欧阳必进拱手应命,接着道:“假如裕成银行贷给作坊一百两银子,一年只收取二十两的利息。若是作坊在裕成银行存入一百两银子,他们每天给作坊的利息就是五两。其间只赚了十五两银子。而以往的钱庄,则不一样,九进十三归,贷百两只能取走九十两,入息是裕成的八倍有余。臣觉得,是裕成所为,断了这些旧钱庄的暴利所得,因此才会被攻讦诬陷。”

嘉靖若有所思,却并没表态。

方钝急忙站出来,指着欧阳必进的鼻子骂道:“欧阳必进,你收了裕成银行多少银子,胡乱说话。铸币之权本为国权,哪里能让尔等公器私用,中饱私囊,成为敛财工具!你在这里说是有一些钱庄在诬陷裕成银行,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哪个钱庄有如此势力,莫非你说的,是景荣钱庄吗。”

“方尚书还请慎言。”严嵩咳了一声,淡淡的道。

第61章 那是李神医

吏部尚书李默,对于严嵩最是厌恶。

听到严嵩让方钝慎言,便气不打一处来,“严阁老让方尚书慎言,这是何意。朝堂之上,承陛下不弃,正该畅所欲言。若是心有所想,查有所失而不言,岂不是辜负皇恩,莫视百姓之福祉。依老臣所见,这裕成银行伤风败俗,陛下应该下旨取缔。将这裕成银行所聚之银两,还之于民,使之安居乐业才是。”

听到李默居然斥责自己,严嵩的老眼精光一闪,沉声道:“如真依了李尚书之言,查抄裕成银行。那老夫倒要问问,这银行所欠的利息,难道李尚书会还吗。而许多流民,又从那里贷款。没钱采买种子农具,他们还是一伙流民。想必李尚书还记得,去年河南便有灾荒,师尚诏裹挟数万人作乱,刚刚平息了不到半年。难道李尚书,还要再让河南山东闹起民变不成。”

李默答不上来,却怒容满面的一甩衣袖,显得不屑作答。

嘉靖摇了摇头,挺直身子道:“众卿,此事既然如此复杂,就先搁置吧。依何尚书之言,裕成银行也反不了天。话说回来,裕成银行也是朝中勋贵所创。若有国事与之冲突,当能以国事为重。”

徐阶这时站出来,“陛下所言甚是。”

吕本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当下一拱手,“陛下,这本奏折包藏祸心。将裕成比喻为吕不韦,而将大明比喻为暴秦,实为乱臣贼子所言!欧阳尚书刚刚也提到,背后必有其他钱庄鼓动朝臣攻讦,离间君臣,不可不查!”

吕本很清楚,这裕成的背后就是裕王。大臣们之间利益关系复杂,原本支持裕王的,在利益面前也会攻击裕成银行。

但是吕本是阁老,背后可没有钱庄的利益,他必须明确自己的立场。

严嵩也沉声道:“吕阁老说的有理,朝堂是为守护天下黎庶之地,非是为了私人争利之处。敢上书搬弄是非,当严查之。”

嘉靖点点头,“此事便交由何尚书去办,着即缉拿上书御使,揪出背后主谋之人。”

何鰲急忙躬身道:“老臣遵旨!”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件事情,最后却成了虎头蛇尾。这还不算完,又被严嵩一党,与支持裕王的朝中大臣联手清算。

结果可想而知,朝中与旧钱庄有瓜葛的官员,很快便有数人落马入狱。而后面的旧钱庄,也被揪出几个大的。

几个民间的钱庄,仗着有几两银子,居然敢鼓动和利用朝臣制造是非。这对于朝廷的威严来说,根本就是挑衅。

因此这几个钱庄根本就没好结果,全部都被查抄。而钱庄的东家问斩,其家人也都被充军发配。

朱载坖知道此事之后,不由得好笑。这些民间的钱庄,竟敢惹裕成这种背景的银行,真是自找倒霉。如果景荣钱庄还没将银子存入裕成银行,或许与这些钱庄联手,能让裕成银行脱层皮。

但现在不一样了,景荣钱庄的银子都存入了裕成银行,那就等于被绑架。就是严嵩他们不想帮裕成银行,也得硬着头皮说裕成的好话。

裕王府中,朱载坖刚刚喝下李彩凤送来的一碗牛奶。腹中发胀,他感觉脑袋似乎又开始疼了。便让李彩凤给他揉揉额头。

此时田义匆匆而来,“殿下,有李时珍李神医的消息了!”

“哦?李神医他人在哪里。”朱载坖立时关注起来。

田义却有些尴尬的道:“李神医只是有消息,说他深入到了辽东山中,至今未归。”

朱载坖的眉头立时挑了起来,“他深入辽东山中未归?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三天前刚刚从辽东传过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入山四天。加起来算的话,李神医入山应该有七天了。”田义回道。

“立刻派人进山寻找李神医,将他护送到京。”朱载坖有点着急,“辽东山中多有虎豹猛兽,就是碰不到这些猛兽,也有不通语言的女真人。不管他是不是独自入山,都很危险。”

“殿下放心,消息是李成梁派人送来的。他已经安排了一队人马入山,想必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回来。”田义急忙道。

“既然是这样,那就只能等消息了。”朱载坖也觉得自己太着急。

李彩凤看朱载坖有些坐立不安,便安慰他道:“大哥哥殿下,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找到李神医,治好身上的病。”

看到李彩凤的天真样子,朱载坖心中一缓,笑道:“如果真能找回李神医,那我可还要谢谢你了。”

“彩凤什么也没做呀,大哥哥殿下谢我做什么。”李彩凤直摇头。

朱载坖哈哈一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长白山的一条山谷里,一名三十来岁背着竹筐的汉子正在猛跑,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流下,后背衣衫都已湿透。

“李神医,莫要管我,你快走!”另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猛虎痛楚的咆哮声。

显然正有人与猛虎搏斗,只是不知道是人能胜得过猛虎,还是猛虎能咬死人。

忽然间,山林之中传来两声巨大的轰鸣。原本的虎啸声也随之嘎然而止,变的静悄悄。

这三十来见的背筐汉子,正是进山彩药的李时珍。他与一名猎户一同进的山,前几天都平安无事,但今天却终于碰到了一头饿虎。那猎户曾被李时珍治好了身上的伤病,因此极力护着李时珍先走,自己持着猎叉与猛虎搏斗。

但是在两声轰鸣之后,李时珍发现身后的林中竟没了声音,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想一想,那两声轰鸣,应是出了变故。若是猛虎伤了猎户,应该不会突然停了咆哮声。

李时珍转身便往回走,片刻之后看到眼前的情形,让他很是意外。

那护他逃走的猎户倒地不起,胸口鲜血淋漓。而那头猛虎,头颅上有个大洞,脑浆都流了出来。周围还有几个手持怪异火铳的年轻人,正守着各个方位警惕张望。

“那人站住!”其中一名年轻人抬起火铳,指着李时珍道。

“别、别,那是李神医。”猎户虽然受了伤,但是还能说话,见此急忙阻止道。

第62章 怕你人单力薄

猎户受伤不轻,被猛虎一爪子抓到了胸口,扯了好大一片皮肉。

这时还不忘阻止持铳的年轻人,足见这猎户是个有情有义的。

年轻人放下怪异火铳,放李时珍到了近前。

李时珍急忙来到猎户身边,问道:“如何,你这伤要赶快止血,否则你这条命就完了。”

旁边已经有人取出一块白棉布,绑在了猎户的胸口,“野外条件有限先包一下,大家快点下山,回去再说。”

李时珍却摆下手道:“不行,只是一块布怕是止不住血,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这些年轻人,都是李成梁刚刚训练的新军,现在都顶着个铁岭卫团练的名头。此次被派上山来,就是来找李时珍的。听到他这么说,自然不会有人反对李时珍的要求。

何况李时珍还顶着神医的名头,这是在猎户口中也证实了的。

扯下猎户胸口的棉布,李时珍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刀,快速着清理着伤口翻卷的皮肉。

“还好,伤口并不太深,等我上些草药便能包扎起来。”李时珍救人的无数,对于这种外伤的处理极快。

当最后给这猎户绑好了伤口的棉布,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团练新军抬着猎户,护着李时珍一同往山下走。

李成梁知道李时珍是裕王殿下要的人,因此派了足有两百多人进山。每十个人一班,共二十个班,分头在山中搜索。李时珍他们碰到的,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班而已。

李时珍虽然与猎户出来的时间不短,但是他们并没深入山中太多,直线距离也就十几里地。

但猎户的伤势已无大碍,这一班的新军,就要回到山中营地汇合。

路上又碰到两个班的新军,因为听到了铳声,所以往这边靠拢。万一有事,就可以顺势支援。当他们知道已经找到李时珍的时候,便有人已经先一步回营地。

顾承光在营地中正等着,这次进山寻找李时珍,可是朱载坖交待的,他当然要亲自出动。李成梁倒也想过来,可现在有一股蒙元部落的骑兵正逼近铁岭卫,无法分身。

一名新军先跑回营地,将找到李时珍的消息传回。顾承光大喜,立刻带人迎了过去。

接回李时珍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时珍又给那猎户换了药,才有机会与顾承光交谈。

顾承光对于李时珍非常重视,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饭食,要宴请李时珍。

“在下一介村医,如何敢当。”看到帐篷之中丰盛的饭菜,李时珍有些受宠若惊。

“李神医,你当然当得起。”顾承光笑着迎上去道:“本世子早就久仰大名,在京城之中,可没少流传着关于李神医的事迹。后来听说,李神医为了济世救人,要行走天下遍尝百草,就更是仰慕的很。”

李时珍急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一个医者的执拗罢了。时珍看的医书较多,其中许多矛盾谬误之处,百思不得其解。此等治病救人之术,怎么能来得半点马虎。只是不得已,倒让人误以为我沽名钓誉了。”

“李神医不必客套,快请用饭。”顾承光上前拉住李时珍,将他按在上坐,“我们此次进山,就是特意寻找李神医的。”

“找我?”李时珍并没有多意外,“是哪位贵人病了?”

“是裕王殿下。”顾承光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裕王殿下,从小体弱多病,近年来更是有加重的迹象。自从听说李神医的事迹,就念念不忘要请您诊治。只可惜寻找李神医之时,您已经离京,没能见面。裕王殿下胸襟广阔,但是年少多病,甚为可惜。若是能在李神医的诊治之下,妙手起沉疴,那真是一桩大功德。”

李时珍微微皱眉,“时珍何德何能,竟让裕王殿下如此惦念。只是时珍还有一些事务缠身,短时间内无法回京。不如由我介绍一位太医院的太医,去给殿下诊治如何?”

对于李时珍的反应,顾承光早就有所准备,听到这话也不奇怪。

他哈哈一笑道:“李神医,你太小看殿下了。他早就预料到,您可能会推辞。我们来此之前,他便叮嘱过。李神医若有什么事情,定要帮你解决。”

“你们可不行。”李时珍摇头不已,“进山寻药,辨识分类,画成图形。不是对于药物生长习性极有研究的,哪怕摆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

顾承光更是不以为意,这些事情裕王早就已经有了安排,当下将胸脯一拍,“李神医莫要着急,殿下对此早就安排好了。您不过是担心往返路程费时费力,更正药材种类事务浩繁。这些其实都不用担心……”

李时珍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很愤怒。这些达官显贵,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只为了自己好好活着享受富贵。听对方的话,似乎自己不答应都不行。而且更过分的是,竟然将自己异常看重的修书大事不当回事。

“住口!”李时珍怒冲冲的道:“本人也曾为富顺王世子看过病,更是曾被楚王聘为奉祠正掌管良医所。裕王又如何,难道还能强迫我回京吗。”

顾承光脸色一变,真恨不得在这里将李时珍这家伙痛打一顿,可又不敢。

只得耐着性子接着道:“李神医怕是误会了,裕王殿下并非要强迫你回京,而是要与你合作。”

“呃,合作?”李时珍有些懵,“我一个医者,有什么可合作的。”

看到李时珍发懵的样子,顾承光居然也有些解气,就喜欢看这个土大夫没见识的样子。

“当然是出资出人,助李神医早日完成修书大业。”顾承光忽然间充满了优越感,“具体如何,还要请李神医先回京,为裕王殿下诊治。等裕王与李神医见了面,你们才好细谈。”

李时珍一脸的狐疑,“你不会是怕我不听话,编了些谎言骗我的吧?”

顾承光鼻子都气歪了,“此事为裕王殿下亲口所说,他听说李神医的事迹,认为你做的都是造福后世功德无量之事。一是裕王有疾在身,须要你来诊治,二是裕王殿下怕你人单力薄,无法完成如此浩繁巨著。堂堂亲王岂能骗你。”

9点可能还有一章。

第63章 一套一套的

得到了顾承光的解释,李时珍这才算安了心。

关键是这位素未谋面的裕王,竟然肯出人出钱,帮自己完成修书大业。要知道修书在李时珍的心里,可是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为了修书,他可以深入大山荒林等地,根本就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于度外。

如果能得到这位裕王的帮助,李时珍觉得自己至少能节省五年的时间。

考虑了一下得失,李时珍只要不傻就知道怎么选,当然是随着这些人回京,去给裕王治病。只要得到裕王的资助,立时就能加快修书的进度。节省出来的时间,多救几个病人不好吗。这是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如此,那我就回京为裕王诊病。”李时珍终于点头首肯道。

顾承光大喜,寻找李神医这件事谁都没办成,结果让自己办成了。在众勋贵子弟里面,岂不是很有面子的事。在裕王面前,也是一场大功劳。若是将来裕王登基,自己家这镇远候的爵位,被提为国公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里一边幻想,一边陪着李时珍用饭。

忽然营地外有些嘈杂之声,紧接着便是轰然大响,有人放铳!

顾承光请李时珍在帐中不要出去,他急忙出了帐外察看。却迎面碰到一名新军,正要进帐禀报。

“小候爷,外面来了一群女真人,他们说我们占了他们的地盘,要让我们交出手中的火铳,才能离开。”这名新军说的极快,“不然的话,就要和我们开战,让我们都死在这大山里。还说什么,黄皮子大仙也不会饶了我们。这些女真人要硬闯营地,结果就起了冲突,哨卫已经鸣铳示警。”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承光摆摆手道:“我去看看,叫大家都集合,若是谈不拢,就干他奶奶的!”

立时这名新军去传令,让新军集合。

其实营地并不大,不用传令,这些新军也已经挎刀持铳自觉集合。

顾承光对新军一挥手,便有两队人护在他的身前,向营外口一同行去。

虽然营地之中只有数十人,可是这些新军都是从流民中招徕,吃过苦性格坚韧。因此并没什么慌乱的情况出现,反而静悄悄的各自按步就班做事,分外的给人以压力。

待到了营门,顾承光便看到数百身着兽皮衣,留着金钱鼠尾发辫的女真汉子围在外面。这些女真人,常年于深山峻岭之中游猎,一个个的极其强壮彪悍。

此时拦在营门口的数名新军,正端着已经上了三棱刺的穿山铳,指着对面的女真人。

而女真人的手中,也已经手持弓箭钢叉之类的武器,双方气氛极为紧张。

当看到顾承光这边,有更多的新军手持穿山铳出现,而且军容甚整,这些女真人的神色就显出一丝慌乱。

“你们谁是头领,出来说话。”顾承光的视线在对面女真人群中扫过。

居中的一名强壮女真汉子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闻言目光也看向顾承光,色厉内荏道:“你是这些南蛮的头领?本官建州女真右卫都督王杲(gao3声),还不过来拜见上官!”

顾承光快被气笑了,他也高声道:“混帐东西,本人镇远候世子,你不过一个都督也敢在我面前呈威!没事竟敢侵扰我的营地,要是今天不说出个原由来,就别走了!”

王杲虽然是女真人首领,可也见过世面,进北京城朝贡过,知道候爵是什么分量。常言道,公候万代,那都是了不起的勋贵。在山中冲撞了小候爷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位小候爷手下人都不是善茬,而且也不象是好说话的。

斟酌了下厉害关系,王杲才拱手道:“我还以为是其他部落之人来犯,要侵扰我们建州卫,所以才来查看一番。谁知道竟是小候爷大驾光临。能见到小候爷,下官非常荣幸。”

“荣幸归荣幸,可是你刚才说要留下我们,不知道还算不算数。”顾承光才不管这些客套话,而是略带挑衅的道。

“不敢,那只不过是场误会。”王杲忍着脾气解释道。

顾承光又指了指身旁新军手中的穿山铳,“不是还要将我们的火铳都留下吗,你难道不想要?”

“下官已经说了,这是一场误会。”王杲觉得这位小候爷有点纠缠不清,便想快点脱身,“如有打扰之处,还请小候爷海涵。”

“诶,不打扰不打扰。”王杲哈哈一笑,“其实,你们想买火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手中的这种可不能卖给你。”

王杲有些懵,我什么时候说要买火铳了,不是想抢没抢成吗?

“这个……下官不敢。”王杲真不知道怎么说,好象事情有点变味。

顾承光一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几杆火铳而已。你要是真想买,可以去铁岭卫找我。火铳、火药、铅子都可以卖给你,更可以当场验货。”

虽然王杲有点懵,可是他真有些心动。刚才新军放铳示警之时,他可是见了。那弹丸硬是射进了脚下的石头之中,将石头打的蛛网般四分五裂。

“如果是小候爷手下人的这种火铳,价钱高一点也可以。”王杲忽然笑道:“我们女真人打猎,用火铳狩猎猛兽,可比弓箭要好得多。”

顾承光为难的摇摇头,“这种穿山铳是要对付蒙元侵扰的利器,不能卖。但是还有一些旧火铳,是可以卖给你们的。金沙、人参、皮毛、东珠、海东青,都可以。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王杲的目光在穿上铳上转了转,显出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这种穿山铳极为犀利,要是换成旧火铳,可真不如弓箭好用。”

“旧火铳以前你想买也买不到,现在你要是诚心要,我可以给你算的便宜些。十两银子一杆,送弹丸和火药如何?”顾承光在来之前,早就被朱载坖叮嘱过,如何与女真人打交道,这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可想想,哪怕是旧火铳,也比弓箭实用。只要不是残废之人,练个几天就能上战场放铳。弓箭要不练上几年,连个硬弓都拉不开。到时你们建州右卫,连妇女小孩都能放铳杀敌,还有哪个部落是你们的对手。”

这话带有强大的扇动性,顾承光自己说的都有些心痒痒。那场面,仿佛就在眼前。

第64章 此人不可留

王杲本来对于旧火铳没啥兴趣,但是听了顾承光的话,却有些犹豫了。

现在女真各部之间,攻杀不断。建州三卫整天打来打去,偶尔还有海西女真也横插一脚。这还不算,鸭绿江东边的那群朝鲜东夷人,也不能不防。

关键是,要能全部落全民皆兵,那在兵力上,可就比其他部落要多了不只一倍。他到时带着精壮部众外出抢掠,而部落里的老幼,也可用火铳防卫营寨。

“好吧,看在小候爷的面子上,旧火铳我也可以买一些,只是价钱上,还请小候爷便宜些。”王杲开始讨价还价。

顾承光不屑的道:“辽东也不是没人卖过火铳,他们一杆火铳至少要收你五十两银子。如果不是看在大家同宗同族的份上,我才不会十两一杆的卖给你。”

王杲有点晕,这位小候爷刚才说啥了?同宗同族,自己没听错吧。

“这……这同一祖先如何说起,莫非小侯爷祖上也是女真人?”王杲几乎忘了火铳的事,转而关注起这同一祖先的说法。

顾承光叹口气,摇摇头道:“说起来可是话长,女真人也是华夏之苗裔,最早生活在南方的中原地区。只是在三千年之前,武王伐纣,一部分殷商人,从中原迁徙到了辽东以北的苦寒之地,也就是你们女真人的祖先。所以说,咱们本来就是同族,只是分开的太久远了些。”

王杲打心眼里面,就不信顾承光的胡扯,只得表面应付道:“如此说来,我们还真是同宗同族。”

“看你敷衍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不信我的话。”顾承光撇嘴道:“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回去问问你们族中老人,有没有上古大洪水的传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听到大洪水传说,王杲是真的惊了。不用回部落问族老,他自己从小就听大人说起过,上古有一场淹没大地的大洪水。

难道这位小候爷说的是真的?王杲仿佛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只是同族又怎么样,现在各个女真部落也是同族,不照样打的热火朝天。

“咳,小候爷,咱们言归正传。”王杲回过神来,还是谈火铳吧,“旧火铳,不能再降一降了吗?”

他刻意在旧字上加重语气,要顾承光作出让步。

“旧只是样式旧,可都是军器局刚刚打制出来的。”顾承光说什么也不让步,“要不然这样,你有时间就派人去铁岭卫,看看货的成色如何?火铳上要是有一丝锈迹,我就白送给你!”

“好,一言为定。”王杲也知道,在这野外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过些时日,我定要去铁岭卫拜会小候爷。”

“到时你来,我也定会好好招待王杲兄。”顾承光哈哈一笑道。

王杲领着自己的部众退走,而顾承光也回了营房,去见李时珍。

在回部落的路上,王杲正闲聊间,忽然有个懂汉语的手下问:“首领,听那小候爷说,明人上古的时候,也遇到过大洪水。这个传说在咱们女真各部,可也从来没有断过,难道咱们和明人真的是同宗同族?”

还没等王杲说话,便有另一人慎重的道:“可能是真的,我见过蒙元西边过来的色目人,那些人黄头发蓝眼珠,长的和鬼一样。不如我们与明人相貌,可是要顺眼的多。”

大家七嘴八舌,很热烈的讨论起来。

王杲哼了一声道:“是同宗同族又怎么样,我们跑到北边苦寒之地,祖祖辈辈吃了多少苦。总有一天,我们要去南方生活!我可是带着你们里面的几个人去过北京城,那里有多繁华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们能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住着砖瓦房子,部落的人还有谁会挨饿受冻?”

“对啊,大家都是同宗同族,他们明人在南方享受了也几千年了,该轮到我们回去享受了吧。”有人叫道。

“等咱们有了火铳,将女真各部都征服过来,就南下和明人换换位置。”王杲笑道。

众人轰然大笑,“没错,将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也征服过来!”

顾承光一回到营帐里,就有些喜不自胜。这次出来找李时珍,居然还能碰到女真人,真是个意外之喜。

朱载坖早就与顾承光说过,建州女真正是乱战之时,可以将旧式火铳买与他们。从这些军火贸易中,谋取相当的利益。

等他们打完了之后,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剩不下。

至于女真人有了火器会攻打大明,那也不用担心,现在编练的这些新军,就是为了对付这种情况的。

李时珍已经用完饭,看到这位顾承光小候爷自己时不时的傻笑,便上前给他把脉。

“小候爷面色潮红,脉象洪广有力,这是有喜事啊。”李时珍道。

顾承光呵呵一笑,“李神医,有喜事不是有喜,你就不用给我把脉了吧。”

“习惯、习惯而已。”李时珍也是尴尬。

当下顾承光写了书信,让人先一步送回京城,交到朱载坖的手中。

京城之中,朱载坖则不再有之前那么忙碌,只是每天看看裕成的财报,处理一些问题。

裕成商号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开始走上快车道,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一个州府的超市开业。而在各地的货物供应,却有些不够。

于是,在超市这个零售终端的带动下,各地的作坊也如同雨后春笋,一个个的建了起来。

其中最重要,技术也最强的作坊,基本都是掌握在朱载坖的手中。

这天孙义正老道回了裕王府,带来一封王直的信。

王直在信中,说了自己的近况,原来他最近在忙着与胡宗宪配合平倭。东南沿海现在活动的最大一股倭寇,就是由徐海所带领的一群人。他们这些倭寇非常活跃,四处劫掠杀人如麻,让东南数省都不得安宁。甚至有时会深入内陆,最远已经达到了南京城外。

这徐海原本是王直的手下,后来与王直不合,就叛出王直的船队自立。现在徐海受到几路明军的围剿,刚刚退回海上。王直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让朱载坖招揽此人,收为手下,以开通东南海路。

朱载坖却不这么想,徐海这家伙作恶多端不择手段,并不是王直那种以经商为目的的人。此人不可留用。

第65章 这等魄力

王直这人能让朱载坖收用徐海,并非是他有多大度,而是完全从利益考虑。

朱载坖由此,也能判断出来,王直此人就是个比较纯粹的商人。

按理说,这次送信,用不着让孙义正这个坐镇天津卫的人回来。但朱载坖让孙义正道人回来,是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做。

孙老道这些日子,在天津卫活的很滋润,人都变的白胖了不少,看上去挺有喜感。

“孙道长,这几个月来,你竟显得年轻了一些。”朱载坖调侃道。

“老道还不是托了殿下的福,才能过的如此惬意。”孙老道笑着回道。

朱载坖点点头,“有些事情,还要请孙道长为我分忧。否则,只怕大家的安稳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孙老道一脸惊讶,“殿下运筹帷幄之中,目光深远无人可及,怎么可能有人能威胁到殿下。”

“最近,朝堂之上弹劾我的折子有些多啊。”朱载坖皱着眉头道:“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多半都隐隐约约的指向本王。”

这些折子除了是御使言官之流所上,还有各地的地方官也上了本。

奏章纷纷指向裕成商号劝人铺张奢靡,使百姓世风日下不再朴实安分。而且,弹劾裕成商号似乎已经成了一股风潮。大有身为朝廷命官,不弹劾一下裕成商号这种伤风败俗的败类,就不配当这个官一样。

这些人的背后,少不了景王和严世藩这两人的计划。虽然朱载坖没有证据,但是最近这两人安静的有些过头。如果他们上蹿下跳,或许朱载坖还不会怀疑他们。但一点动静没有,就显得反常了。

眼前的局面如何化解,朱载坖有了一点想法,但是还要孙义正老道配合才行。

现在每天都有一两本奏折,是弹劾裕成商号的。前一次的事情,将许多旧有钱庄都给查抄。朝廷不可能这么快就翻脸,再去查抄裕成商号。

而且裕成商号的背后,也有许多勋贵和朝中大臣的影子。往往有人弹劾裕成商号,就会有朝中大臣为之分说。因此弹劾的奏折都是没有结果的,被嘉靖给留中不发了。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让这些御使文官坚持不断的弹劾,天长日久之下,岂不是三人市虎终究会坏事。

孙义正点点头道:“老道能过上这些安稳日子,也殿下所赐。但请殿下吩咐,老道一定不负所托。”

“这次的事情了结,道长也定能大富大贵。要选在哪里建座道观,都是很容易的小事。”朱载坖笑道:“托道长的事情,也并不难。请给陶仲文真人传个话,他是道长的旧识,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与陶真人其实并不熟悉,但都是道门弟子,他定会见我。”孙义正道。

“道长去见陶真人,你告诉他……”朱载坖将自己准备的一番说辞,都告诉了孙义正。

有些话朱载坖倒是想当面告诉陶仲文真人,可他是皇子,与嘉靖面前最红的真人见面,背后的含意就太多了。不但对自己不好,就是对陶仲文也不是好事。

听完朱载坖的话,孙义正老道的脸都快憋紫了。

“殿下,这些话真的可以说?万一陶真人发怒,我不会有事吧。”孙义正忐忑不安的道。

“无妨,道长尽管去说,陶真人是得道高人,他根本不会动怒,更不会将你这位同门如何。”朱载坖好笑道。

孙义正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试试吧。”

当晚,陶仲文的恭诚伯府,一位白胖老道来访。

陶仲文已经七十九岁,好静不好动,经常静坐一天打坐服气。

但是得知来访者是孙义正,还是让人请进了他打坐修行的至柔阁。

孙义正一进门,便盯着一幅笔法沉稳的四字中堂观看,“专气至柔。好字,好字,专气至柔,能至婴儿乎!大道至简,长生不难。陶师兄修行真是越来越深了。”

“你啊,还是有些浮躁。”陶仲文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让孙义正坐下,“听说你跟了裕王,被派出京城,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是不是裕王有事,让你来找我说项。”

一见面,就被陶仲文说破来意,这让孙义正尴尬不已。

“师兄,你真是料事如神,正是裕王让我来的。”孙义正挑了挑大拇指道:“殿下本想当面请教,又怕招人非议,所以只好派我这个三清弟子来拜访了。”

陶仲文摇头失笑,“你不用说,我也清楚是何事。”

人老成精,陶仲文能在嘉靖身边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也不是个简单人。

孙义正咧嘴道:“师兄,你和殿下都是聪明人,老道我只是个传话的而已。不过我敢打赌,师兄所说的事情,与殿王要说的事情,是有些出入的。”

“哦?”陶仲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孙义正,“裕王殿下不是为了裕成商号吗?如果是的话,老道爱莫能助,孙师弟,你还是请回吧。”

“是,也不是。”孙义正嘿嘿贱笑道:“师兄可是只猜对了一半,而且你能助,也会爱助。”

陶仲文脸色一沉,“孙师弟,你有话可以畅所欲言,莫要以下犯上的调笑,我这个真人可是陛下御口亲封的。”

“行行行,你厉害。”孙义正看到陶仲文脸上的不豫之色,只能如实相告,“裕王殿下是个至孝之人,所以建立裕成商号,就是为了皇家考虑。陛下这些年来,一心求道花费不菲,招致了许多朝中大臣的不满。说什么徒费国帑劳民伤财,致使边军粮饷不足战事糜烂。”

“这些家伙,不想着自己身为人臣,没能尽到臣责无能之极。反而将责任,都推到了师兄和陛下的身上。所以,裕王在裕成商号的份子,就是要献于陛下的。好让陛下摆脱这些无能之臣的指责,也让师兄不再遭受无端攻击。但师兄曾说二龙不相见,因此,这些话裕王也无法进宫去说与陛下,只得请师兄,也做回传话人了。”

陶仲文瞠目结舌,尽管他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裕王朱载坖,竟有这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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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所谋者大

裕成商号,如今的规模巨大,已经到了令人侧目的境地。

整个大明提起来,几乎都没有人不知道裕成商号的。从裕成商号的动作模式,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议。

掌握如此巨大的一家商号,是很巨大的权力,但也一样,也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

朱载坖不知道严世藩与景王是如何想的,但他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因此,他便有意将裕成的份子,放到嘉靖的名下。

说实话,嘉靖虽然贵为天子,但他花费的那点银子,对于裕成商号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而且嘉靖身为皇帝,也不可能自己去管理裕成商号,只能是挂名分红。而裕成商号的实际控制人,依旧还是朱载坖。

就算嘉靖另外委任他人为裕成的管理者,也是只有被朱载坖等人架空的命。

这些都在朱载坖的计算之中,他只是让便宜老爹嘉靖,来做个给裕成遮风挡雨的人罢了。

事实上,他只要保证嘉靖的花销,嘉靖就不会再动裕成商号。那些弹劾裕成商号的御使言官们,要是还不知收敛,只怕又要倒霉了。

“裕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陶仲文叹气道:“陛下那里,我自会去说,想来陛下也不会推辞。”

“对了,殿下还说,将裕成商号的份子交与陛下,是为皇家产业,让内帑有所收入。”孙义正接着道:“陛下要花销的话,也不用再向户部伸手,自然也就不会让这些无能之臣,再有推责的借口。”

内帑,就是皇宫大内的库银。大明皇帝花钱,都要向户部讨要的。要过钱来,放到自己住的宫里,才是内帑。所以说,内帑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陶仲文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这等好事,上报与嘉靖皇帝,哪怕自己没得到实在的好处,也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师弟说的是,裕王殿下能体谅陛下的难处,真是至教之人。”陶仲文点点头:“他的这一片苦心,我也会如言传到。”

顿了顿,陶仲文又上下打量向孙义正,“师弟,你能受裕王之托,想必也是修行有成的。不如由我将你推荐于陛下,也好有助于修行。”

孙义正心花怒放,又被裕王殿下说中了!

只是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孙义正对着陶仲文拱手道:“义正不过略有微功,倒是陶师兄有心了。如此,义正还要多谢陶师兄。”

孙义正告辞,回裕王府等陶仲文的消息。

而陶仲文则再也坐不住,直接入宫面圣,向嘉靖当面说明这个事情。

“陶真人,近来静修倒是少入宫中,今天可是有事?”嘉靖见到陶仲文,还是比较高兴的。

陶仲文在他的眼中,并不是臣下,而是道友。嘉靖十八年南巡之时,陶仲文可是预见了行宫大火的,道行高深。

“仲文见过帝君。”陶仲文不能喊嘉靖陛下,而是称呼嘉靖给自己封的道号,“今日有道士孙义正来访于贫道,言受裕王所托,有事于帝君。”

嘉靖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但看在陶仲文的面子上耐心问道:“这孙道人受裕王所托?他有什么想要上报于我的。”

“帝君,事情是这样……”陶仲文将裕成商号份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于嘉靖。

嘉靖听完陶仲文的话,脸色变来变去。他这个皇帝对自己儿子裕王,可不怎么样。现在又收到裕王如此大礼,真让他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但是皇帝是什么人,这是家国天下的独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嗯,所有金银,莫非王钱。稍稍有些惭愧后,很快就心安理得。

陶仲文也说了,裕王是出于一片孝心。儿子给老子孝敬些钱花,理所当然。

但有一点,裕王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些无能之臣,将朝政糜烂的责任往本帝君的身上推,实在是非常可恶。

有了裕成的份子,每月都会有大量的分红。到时自己炼丹扶乩,赏赐道士,全都用不着从户部要钱。而朝政如果不能改善,自己可就要找这些无能之辈的麻烦。

想到高兴处,嘉靖不由得露出笑容。

陶仲文看到嘉靖不自觉的笑起来,他急忙低头。帝君不会失态,一定是自己看错。

“陶真人辛苦,此事不急。”嘉靖当然也要保持帝君的风度,可下一句就没能绷住,“可明日着那孙义正道士晋见。”

“帝君圣明。”陶仲文点头应是。

嘉靖又留下陶仲文,两人参研了一番驭女练丹之术,这才让他辞出宫去。

陶仲文一回到府中,就派人去裕王府,通知孙义正次日面圣。

朱载坖知道此事之后,便心里一喜。不用说也知道,裕成商号是保住了。而且裕成商号从此将会挂上皇商的牌子,谁也不敢动,谁也动不得。

又派人给成国公张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这三大国公送信,将自己的份子让与老爹嘉靖之事写明。请三位国公明天有机会,也去面圣,赞成此事。

有后世经验的朱载坖,深知送礼的门道。要让人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可不是将礼物送到放下就行。而是要热情倍至,仿佛对方不收,就是犯罪一般。因此,送礼和皇帝登基也差不多,要来个三辞三让,送的显得热情,收的显得谦虚,仪式感十足。

谁要是送礼,一听对方不收,转头就提着礼物走掉。呵呵,能把收礼的气死,这种愣头青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虽然事情有些讽刺,可是朱载坖也只能这样做。为了自己培养出一个资本阶层的大计,为了改变这个社会的结构,他必须要让资本完成一个从上到下的转变。

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没有比皇帝更合适的人了。

京城三大国公收到裕王送来的信,都非常吃惊。他们家中都有裕成商号的份子,而且加在一起也不如裕王的份子多,就是这样也赚的翻了。

现如今裕王要将自己的份子献于宫中,那是海量的银子,他所谋者大啊!

第67章 为了国本之位!

早上,朱载坖大口的喝下一碗鲜奶,将碗还给了盯着他的李彩凤小丫头。

小丫头控了控碗,见碗底又流下几滴,不由得哼哼两声。

朱载坖只得陪笑,“实在有些多,这也不算剩啊。”

“大哥哥殿下可是自己说的,喝牛奶能解铅毒,可你怎么还偷懒耍滑呢。”小丫头李彩凤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道。

“这个……也不在这几滴,彩凤你可不能钻牛角尖,不然可就不漂亮了。”朱载坖只能连哄带骗的吓唬小丫头。

撅着嘴噢了一声,李彩凤才端着碗走了。

这时田义领着孙义正前来,孙老道今天就要面圣,还是要请示下朱载坖,如何对答。

现在的孙义正老道,特意换了一身新制的绸缎道袍,头发胡子都打理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原来邋遢的样子一点都看不见,更显唇红齿白鹤发童颜,完全是有道高人的模样。

“老道见过殿下。”孙义正哈哈笑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老道代劳?”

“孙道长,此去可要先恭祝你飞黄腾达。”朱载坖笑道:“另外,就是有一点要注意。若是父皇问你擅长何种道术,你要如何回答。”

孙义正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陛下这么问,肯定是要向我垂询道法。老道自然知无不言,尽透胸中所学。”孙义正很是自信的道。

朱载坖笑着微微摇头,“孙道长,你这么做当然是自己痛快了,可是父皇的身边,还有其他真人。你若什么都会,别的真人可如何是好。而且,他人如果提出与道长斗法,你又如何应对。”

孙义正的脑门上立刻就流下冷汗,自己可真没想这么多。裕王殿下幸好提醒了自己,不然进宫在陛下面前胡说几句,在宫里死不了,出了宫也只能是个死。

“老道的心眼少,还是请殿下教我吧。”孙义正这时候,只能虚心求教,“在陛下面前失礼还是轻的,只怕老道会牵连了殿下的事情。”

“倒没那么严重。”朱载坖点点头道:“若陛下垂询你道法,你可以说自己只擅长养生术,也略懂些内丹术。其余道法不要乱应承,便不会有事。越是谦虚越好,除了传话份子之事外,别的可不要乱讲。如果浮夸大言,定会平白招来灾祸。道长如果能于父皇面前有一席之地,那才是长久的富贵之道。”

在朱载坖的面前,孙义正不服不行。如果没有朱载坖的提醒,只怕进宫后得意忘形,在陛下面前吹牛找死。

朱载坖在孙义正入宫前,特意让他来见,就是为了敲打一番。免得这老道进宫之后,得了嘉靖的赏识,尾巴高高翘起。

几句话一过,就使得孙义正原本已经有点膨胀的心态,瞬间变的谦虚许多。

孙义正也是忧愁,儿子都如此精明厉害,那皇帝老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主,真得小心应对才是。

在朱载坖这里得了叮嘱,孙正义才坐了马车去了陶仲文府上。

两个老道汇合之后,一同进宫晋见嘉靖。

他们这边一进宫,便立时有人报给了成国公、英国公和定国公三位大佬。

事关巨大利益,三位国公也不能等闲视之,紧跟着进宫求见。

嘉靖见到了孙义正老道,立时被他仙风道骨的外表所欺骗,惊为有道高人。

“孙道长华发童颜,想必道法高深吧。”嘉靖没有先问裕成商号份子的事,反而直接问起了最感兴趣的道术。

孙义正现在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立时恭敬对答道:“贫道不过会些养生小道,不能与陛下的治世大道相比。在陛下面前,贫道不过是皓月之前的荧火而已,惭愧已极。”

一句话,便让嘉靖龙颜大悦,这道士很知情识趣,可以留在身边做个道友。

“孙道长不用称我陛下。”嘉靖微笑道。

陶仲文对孙义正适时提醒道:“我等都是三清门下,要称帝君。”

“帝君在上,小道孙义正见过帝君。”孙义正急忙重新见礼,一点高人的架子都不摆。

嘉靖更是高兴,“道长在哪里修行,又修得什么道法?可否说与本帝君知道。”

“小道受业于终南山,师从终南隐士而不知名。修行古传养生之术五禽戏有成,便下山云游四方。”孙义正也不敢胡吹,只老实的回答。

“这古传五禽戏,可有什么灵异之处?”嘉靖立时精神一振,追问道。

孙义正摇摇头,正色道:“帝君有问,小道不敢隐瞒,古传五禽戏不过是养气健体之术。除了使人延年益寿,便没有其他特异之处。主清净、无为、不争,恬退冲虚不损精气,自然能有龟鹤之龄。帝君掌一界治世大道,不必在乎贫道的养生小道,其间差别实如云泥。”

陶仲文今年七十九,他都惊的快跳起来。这孙义正真是人才,初见陛下竟然就能将马屁拍的如山如海潮起潮落,简直了不起啊。

“道长太过谦虚,越是如此,越是胸怀锦绣的高人。”嘉靖欢喜不已,饶是深沉惯了也露出笑容,“如此高人,竟然让裕王这小子碰到,真是他的造化。”

孙义正心中一颤,都被裕王给说中了!

他急忙道:“不敢当,小道能碰到裕王,才是造化。否则的话,又如何能面见当世帝君真颜,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嘉靖点点头,这才提到正事上,“对了,裕王托你所说的事,可是真的。”

“回禀帝君,裕王所说之言,都是发自肺腑。”孙义正这个时候,肯定要捧一捧朱载坖,“裕王自幼体弱,便寻到岔道这里,求岔道传授一些养生健体的小道。虽然裕王身为天潢贵胄,却没有半点架子,人品至诚至纯。贫道为其所感,也就将五禽戏传授于他。此次传话,一是为了能面见当世帝君,二是受裕王孝心所感。”

听了孙义正的话,嘉靖半晌不语。他对裕王的感情并不深,还不如景王更加熟悉些。若不是这两年大臣经常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裕王这个小透明。

“裕成商号建立不过数月,已成天下商铺巨擘。”嘉靖沉吟,忽而悖然道:“如此日进斗金之巨利,他就这么安心拱手送出?亦或者是,为了国本之位!”

第68章 勉为其难

嘉靖并不傻,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怕是儿子给老子送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孝道两个字能说清,尤其是皇家。

国本之位,就是太子之位。皇帝后继有人,确立了太子,便是国本稳固。

陶仲文与孙义正两个道士,也被嘉靖的突然暴发给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孙道士才拱手道:“此为帝君家事,贫道本不应置喙。但是贫道想,裕王若是有心国本,该当留着裕成商号的份子才是。手中有了银钱,才可招揽门客,收买大臣,以涨声势。而如此欣然交付财权,不通诸臣,不揽门客,未尝闻也。”

嘉靖立时脸上有些发红,这话没错,有银子干啥不行,非要交出来。但他还是觉得,裕王行事没那么简单。

正在这个尴尬时刻,有小黄门禀报,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三位求见。

“宣他们进来。”此事正好化解了嘉靖的尴尬。

三位国公一进门,便向嘉靖行礼。

定国公徐延最先开口,“老臣恭喜陛下,内帑丰盈。”

嘉靖故意脸色一沉,“什么内帑丰盈,朕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陛下,臣等的犬子都说了,裕成商号最大的东家,从今以后可就是陛下。”成国公嘿嘿一笑,腆着脸道:“老臣原本还觉得,这些年轻人年纪太轻,办事不牢靠。现在看来,他们这些小家伙,离了我们这些家长,还是玩不转啊。”

英国公斜眼看着成国公朱希忠,难怪这老小子受陛下重用。这儿子给老子好处的事情,本来说出去没什么面子。结果他一句话,就变成了儿子找老子当靠山。

嘉靖自然喜欢听这话,立时脸上带出笑容来,抬手指了指成国公,摇摇头。

定国公徐延德看到嘉靖心情不错,便顺着朱希忠的话道:“这帮小家伙,将一个商号做的如此之大,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不得不找我们这些老家伙来撑场子。陛下,你有所不知,朝臣有许多人都盯着这块肥肉,才弹劾不断。我大明的牧民之臣,什么时候闲成了这样,追着一家商号没完没了。这些小家伙也是没办法,只能将份子交给咱们这些老家伙,免得麻烦上身啊。”

嘉靖恍然,裕王这小子肯定也是怕了。将裕成商号做的太大,反而没了以后的路数,不知所措。如此一说,显得合情合理。

朱希忠笑道:“这帮小子惯会胡闹,就象是小孩子舞大锤,锤子太沉是要打破自己头的。这不是文官们吃饱了撑的,没事不好好管理国政,净拿一家商号说事。依老臣看,裕成商号还是为朝廷做的好事多。要不是裕成银行,山东河南两地,也没这么快安定下来。通州的流民,也没有那许多粮食。只靠户部那些家伙,可没这本事。”

“你们不要太宠孩子们,他们胡闹,我们不能胡闹。”嘉靖完全能听进去这些话,少了猜疑,“裕成商号的摊子铺的太大,怕是也不好收拾。”

英国公张溶急忙道:“陛下明鉴,裕成现在可是下金蛋的鸡,而且这金蛋还大的很。据臣所知,这商号虽然庞大,但是对于大明却有好处。更何况,商号将来如何,都是陛下一言而决。”

嘉靖现在有些为难,“朕为一国之君,哪里有精力去管理这商号,不如交由户部去管。”

定国公急忙阻拦道:“不可,陛下你想,这帮文官真的那么清廉吗?他们俸禄才多少,整天出则车马,入则仆役成群。一个个的家中田产广大还不纳赋,却口口声声两袖清风。整天嚷嚷让陛下节俭,可他们又做了什么。”

“对啊,陛下名为富有四海下驭万民,可是花用一些却总要受人指摘。”成国公朱希忠痛心疾首的道:“想做些什么,却还要受到户部掣肘。若是有这裕成商号的红利银子,陛下理都不用理会这些虚伪之人。只要督促,让这等食君之禄的家伙们,好好的将大明治理的国泰民安就好。若是做不到,岂不是以公帑养了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嘉靖眉头一挑,这话才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己有了钱,便可反过来指责朝臣治国不利,徒费国帑。到那时想骂谁就骂谁,岂不是爽利到家了。

徐延德也不废话,从袖中取出一本帐册,递到了嘉靖的面前。

大太监黄锦想伸手去接,却被徐延德狠盯了一眼。

嘉靖接过帐册,仔细看去,裕成的收支一清二楚。只是数目大的惊人,动不动就是十几万两,几十万两的往来。尤其是银行这一块,更是存银上千万两,只一月支出的生息就数万两,而收息则达到十几万两。如果是整个裕成商号一个月的总收入,五十万两只多不少。

若不是有三位国公两位道长有场,嘉靖都能高兴的蹲下捶地板!

“陛下,虽然这是年轻人胡闹出来的结果,可也算有点出息。”英国公张溶道:“现在交出来,这也是孩子们的一份孝心不是。陛下,就收下吧。”

陶仲文看到这些勋贵,围着嘉靖一通劝说,不由目瞪口呆,这还是威仪肃穆的国公们吗?

嘉靖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是孩子的一片孝心,那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只是有一点,这裕成商号由谁来管才好。”

几位国公将陛下也拉上了船,任务已是完成。听闻嘉靖的话,都又纷纷建议。

“老臣以为,还是国事公为重。”定国公徐延德肃然道:“这商号既然是孩子们折腾起来的,就还是让他们来管好了,免得整天没事做惹事生非。”

“这样其实也不错,就还由他们来管,我们盯着就好。”成国公朱希忠也道:“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文官想欺负孩子们,我们也好替他们撑腰。



英国公张溶挥挥手,果决的说道:“每月的分红不能给他们留,免得他们有钱就变坏。年轻人,还是简朴一些的好。”

嘉靖深以为然,这银子,总要搬到宫里才踏实。

孙义正这时插话道:“这些本就是帝君应得的,也是裕王的孝心,请莫要再推辞了。”

嘉靖本来就没想推辞,只是这话让他更好做做样子。

“好了好了,朕知道,这孩子派你来做说客,也是啰嗦。”嘉靖表面斥责,可心中大喜。

第69章 真乃明君也

嘉靖人在宫中坐,财从天上来。

何况这许多的银钱,推都推不出去,让嘉靖的心情格外舒爽。

三位国公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陶仲文这时才出列,对嘉靖躬身道:“帝君,若是无事,我与孙道长便一同告退。”

嘉靖点了点头正要同意,又忽然招手,“且慢,孙义正忠君体国道法高深,可封为长青真人。另赐银千两,京城道观一座,以备本帝君随时垂询。”

“孙义正谢帝君隆恩!”孙老道激动的直接大礼参拜。

“还有陶真人,你从中转圜也有功劳,也赐银千两。”嘉靖现在有了银子,颇有财大气粗之感。

“谢过帝君。”陶仲文很是淡定,还礼谢恩。

孙老道现在成了长青真人,起身之后,又有些犹豫的道:“帝君,虽说裕王将裕成商号的份子上缴于帝君,可是那些朝臣怕是不依。弄不好,会以与民争利为由,逼着帝君将这裕成商号关掉。这些读书人最是纠缠不清,最怕帝君不在他们的裹挟之中,而另开财源。”

成国公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英国公、定国公两人也是纷纷颔首,勋贵们经常被那些科举出身的文官看不起,可勋贵也看不起这些书呆子们。

“陛下,这位孙真人说的有道理,不得不防。”成国公朱希忠道。

“他们已经有不少弹劾裕成商号的折子,陛下都留中未发,足见陛下远虑,而且也看透了这些文官的嘴脸。”英国公张溶点头道。

“老臣觉得,任由这些文官胡乱上书指责陛下太过被动。”定国公徐延德沉吟道:“陛下不如下旨,裕成商号为皇家自用补贴而建立,以省国库之耗费。若有文官揪着不放,陛下不妨请厂卫查查,他家有没有与民争利之事,以儆效尤。”

“定国公说的有理!”朱希忠拍手道。

“本来就应该如此,那些文官家中,田地都不纳赋,家中有人经商也不交税。”英国公张溶愤愤不平的道:“难道只许这些文官私下奢靡无度,反而要陛下这天下之主勤俭?这种假仁假义之人,有一个查一个,揭露尔等的贪腐面目,陛下不能手软!”

听了孙义正和三位国公的话,嘉靖心里也升起怒火。要说朝中什么人最讨厌,当然就是这些整天搞道德绑架的文官。

这些家伙在背地里享尽富贵,却转过头来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对别人还好,却整天指望着从皇帝身上找毛病,盼着能一举成名天下知。

“帝君一人,所费能有几何,何至于受此指摘。”孙义正又跟着道:“老道行走于乡野,常见万倾良田麦浪如海,却路有饿殍。听人讲,这良田十有八九,都是官员士绅之田不用纳赋。而无功名之辈,十有八九则无田。由此可知,我大明天下的赋税,为何年年递减了。帝君所受指摘,也可反之而行,使此等之人一体纳赋。不然,就是与民争利。”

三位国公愕然,这孙道士真是什么都敢说。官绅免赋这是太祖钦定的,优待士人以教化天下。若是改了这个祖宗成法,怕是立刻朝堂上就是一场大闹大乱。

嘉靖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盘。大明开国之时,赋税足有现在的几倍。为什么差了这许多,这些应该收的赋税都去了哪里?

平时没有朝臣会提这个,但是一有人提出来,嘉靖就对此问题再也挥之不去。很简单,田地都到了这些士人名下,赋税也因此给免去了!

谁也不知道的是,孙义正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朱载坖教的。

孙义正自己,本就是个游方道士,胸中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格局?平时吃顿好的,就已经十分满足,可不会关心民间凄苦。他更不知道,提出来这个问题之后,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此事由孙义正提出最好,他是个出家的道人,揭开此事也只是闲谈。若是朝堂上的人敢提出,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嘉靖目光在三位国公的身上一一扫过,“三位国公,你们也有许多田产吧。”

“臣的家中有千倾良田,都是历年得来的宫中赏赐。”朱希忠知道不能不说,但也强调了是赏赐。

定国公此时已经取回了帐册,见朱希忠说的遮遮掩掩,便咬咬牙道:“臣家中也有数千倾良田,不过,臣以为,既然世受国恩,又有俸禄,这田地便不用免赋。那些文官也是如此,他们并非穷人,就是缴纳赋税,也不过留用少些。若是大明国用充足,边镇便能兵精粮足。如此,何愁灾荒无粮救济,又何愁南倭北虏不平,这才是百官万民之幸,也是大明之幸!”

英国公张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臣不才,家中田地也可缴纳赋税!”

朱希忠张口结舌,不知道徐国公为何要带这个头表态,一时震的说不出话。

“成国公,你我勋贵与大明同休,纳税不过是些微而已。只裕成商号一月的红利,便抵得上你那田地一年所入了吧。若能补足国用,大明江山稳固,我等各家才能与皇家共享富贵千秋万代。”定国公徐延德说道。

“臣也愿缴纳田地赋税,为陛下分忧。”朱希忠明白过来,这个时候要立时表态,可不能惹陛下不快。

嘉靖看到三位国公很上道,便点了点头,“不急不急,此事应该从长计议,诸位国公先回去吧,朕的功课时间到了。”

三位国公与孙义正和陶仲文五人告辞而出,英国公成国公都盯着孙义正,两人眼神不善。

“老道不在朝堂不议国事,不过是游走四方有感而发。”孙义正急忙撇清道:“谁知道陛下心系万民,会如此敏感,真乃明君也!”

英国公与成国公还能说什么?难道说嘉靖不是明君,这岂不是找死。

陶仲文微微摇头,这孙义正老道可真是莽撞,今后还是与其保持距离的好。

他们这一行人刚走,嘉靖便吩咐黄锦道:“去请三位阁老议事。”

第70章 想到同一处

黄锦急忙答应,小跑着去传旨。

不到两刻时间,三位阁老便从内阁来到西苑养心殿。

“陛下,不知为了何事,召我等前来。”严嵩身为首辅,自然要领头发问,“臣等,当为陛下尽力参详捡遗补缺。”

嘉靖一边思索,一边向三人招了招手,吩咐黄锦赐坐。

“朕觉得,这十数年来天下时有乱起。西南诸族不服王化,抗拒改土归流。而中原腹心之地,也是连年灾荒。更有南倭北虏,对我大明侵扰不已。”嘉靖很是忧心的道:“这些半是天灾,还是一半祸事是因人而起。但朕发现,归根结底,还是我大明的赋税太少,国用不足啊。”

徐阶和吕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并不明白嘉靖的意图。

严嵩最是了解嘉靖,便道:“陛下此言,似乎有意加税?此事怕是有些波折,但臣等定会稳妥行事。只不知陛下想要以何等名目加税,也好有个章程。”

吕本这人,最看不惯严嵩这没骨气的样子。陛下说加税,你就要帮着立名目下章程,难道都不知道劝阻一下吗?

“如陛下所言,这天下已经如此多灾多难,为何还要加税。”吕本拱手道:“如此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若是有刁民造反,便又会引起动荡啊。”

嘉靖笑呵呵的看着吕本,一摆手,“吕卿所言甚是,但朕并不是要从百姓身上加税。嗯,甚至不是加税。”

“陛下莫非另有高明主意?”吕本有些不明白了。

不只是他,就是严嵩、徐阶两位阁老,也同样一脸的疑问。

“勋贵。”嘉靖点头道:“大明勋贵之家世受国恩,但他们却多有田产不纳赋税,更有无数的百姓争相投献,使名下田产增加,益发的减了朝廷的税收。”

徐阶眼中一亮,“陛下的意思,难道是从这些勋贵的手中收取赋税?”

“若是如此,不失为一条良策!”吕本击掌道:“他们这些勋贵,一出生便是锦衣玉食,少有体会民间疾苦,无所事事尤如蠹虫。与其免勋贵的税,不如免去一些水旱之地的百姓赋税。”

严嵩老眼看了吕本一眼,才道:“陛下的主意是好的,只是国朝勋贵之家不过百十,就是收取了他们的赋税,也无多少补益。”

嘉靖笑道:“正如吕卿所说,勋贵受国恩而子弟多为无所事事之辈。收取尔等的赋税,能有小补亦可了。你们可还有异议?”

“老臣没什么异议,就如陛下所言。”严嵩道。

徐阶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随大流就好。

吕本则是表示支持,“陛下圣明!”

三位阁老回到内阁拟个章程,将取消勋贵免税的理由分说明白,便送进西苑。嘉靖这次的效率分外高,很快就有批复出来。

次日,便由三位阁老在朝会上拿出来章程,由众臣审议。

朝堂之上,都是文官的声音大。这些文官素来与勋贵们不对眼,自然一通争执过后,便顺利通过明发天下。

满朝堂的文官,都觉得打了一场大胜仗,又为这天下黎民争得了一分利益,格外扬眉吐气。

散去朝会之后,三位阁老回值房的路途上,严嵩却一丝笑容也无。

吕本笑着搭话道:“严阁老,今日朝堂之中,众人都极力赞成勋贵纳赋之事,可是一场众正盈朝的胜会。而那些勋贵,却连大气也不敢出,真是让人分外的解气,哈哈哈哈!”

徐阶也道:“严阁老,勋贵纳税这是好事,可解百姓倒悬之苦。这些勋贵数量虽少,户部尚书方钝不也说了,每年可多收取数万两的赋税。有了这些银子,可以多做许多事情。”

“你们只看到勋贵倒霉,也不想想陛下可是如此简单之人。”严嵩摇头苦笑,一脸的愁容。

徐阶与吕本互视一眼,却也没能明白严嵩是何意。

“严阁老有话直说,内阁只有我等三人,若是不能畅所欲言,还有何意义。”吕本收敛了自己高兴的神情问道。

“陛下做事自有章法,我等做臣子的,岂能妄加议论。”严嵩摇摇头道:“我只是有个猜测,也不知是与不是。”

徐阶郑重道:“严阁老尽管道来,我等身为人臣,自当先陛下之忧而忧,后陛下之乐而乐。”

严嵩看了看两人,才道:“我觉得,勋贵纳税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今日众文官你一言我一语,都切中要害,让这些勋贵不得不纳税。他日,陛下如让官绅一体纳税,又会如何?这些勋贵岂能不站出来,尤如今天的众文官一般?只怕连说辞都不用改动一字,便要让天下的士人都纳税了。”

徐阶和吕本都是一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点。两人若是往深里一想,便知道严嵩说的有理。

只是嘉靖原本花销奢侈,手头有些捉襟见肘,两人都以为嘉靖只是临时起意。谁知道陛下却有如此深远的谋虑,竟是要挑起勋贵与文官之间的攻讦,从而一举将两边都装入自己的计谋当中。

只怕过不了多久,官绅一体纳税的章程,就会被拿出来说事。三人都能想到,到时勋贵们会是怎样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一副嘴脸。

对于官绅一体纳税,三位阁老已经位极人臣,并没什么抵触。但这并不代表朝中百官会轻易答应,事情一定会有许多波折。

严嵩自知名声不好,若是自己带头将这官绅一体纳税的事情办下来,怕是定会落下一身骂名。

而次辅徐阶是个极谨慎的人,更是没有带头将此事贯彻下来的魄力。

吕本此人,极重名声,更重祖宗成法。对于官绅一体纳税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清。

三人一时间沉默,谁的谈兴也提不起来。

“老夫也只是猜测罢了,或许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也说不定。”严嵩半晌才道。

“若是陛下当真提出官绅一体纳税之事,我们就在朝堂上再议吧。”徐阶摇摇头,并不看好。

吕本点头赞同,“祖宗成法不宜擅改,国本未立,又苛待官绅。总会有人劝阻陛下的。”

这三位阁老也不是善茬,虽没有言明如何应对,但都想到同一处,那就是拖字诀。

第71章 让他辩无可辩

孙义正出了宫,便奔裕王府而来。

在西苑的那些话,看似无心,实则都是朱载坖所教。

出来之时被两位国公盯着,这让孙义正老道很不踏实。虽已被封为长青真人,但也要有命活下去,才能长青。若是死了,只能长眠。

“殿下,你、你教的那些话,差一点害死老道!”孙义正见了朱载坖不敢发火,却急的直跺脚,“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让老道能躲一躲,免得被人悄悄弄死。”

朱载坖可以预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此事一但提出,便会引发长期的讨论和争议,始作俑者定会遭人嫉恨。

甚至有人也会猜测是朱载坖指使,但没有证据是不能随意指摘皇子的。若有人真敢这么做,就会被怀疑抱有夺嫡的目的,是故意攀污皇子,那样得不偿失。

“恭喜孙道长,得到父皇长青真人的封号。”朱载坖笑了笑,“你这真人封号可不是假的,只是随口无心的闲谈,谁也不会动你。否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能证明这些人心虚。”

“他们不会明着动我,但就怕暗地里给我罗织罪名,那可防不胜防。”孙义正焦躁道。

朱载坖微微摇头,“道长深居简出,莫谈国事就好。等过些日子,也就没人会惦记。而且,宫中所传来的消息,父皇只打算让勋贵们纳税。因此道长树敌算少的,尽可放心。”

孙义正原地转了两圈,才犹豫道:“要不然,老道还是在裕王府上打扰几日,等风头过了,再选择道观住持。”

“道长胆子太小。”朱载坖无奈道:“你只要不再谈起勋贵纳税之事,便可无忧。这几日尽在可我府中,放心便是。”

在朱载坖的安抚之下,孙义正这才松了口气离开。

不多时,田义就将三位国公传来的消息送到。

三位国公对于将皇帝拉上这条商业巨舰,都是举双手赞同的。但是也都没想到,最后孙义正来了那么几句,就引起皇帝的不满。虽然往文官的身上引火,可还是要当面表达忠心答应纳税。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三个国公也不是吃素的,有些怀疑是朱载坖在后面鼓动。

朱载坖一一回信安慰,发誓不是自己指使,只是孙道士游行天下而有所感。一时闲谈,引出如此后果,可惜让人始料未及。他表示出了真诚的惋惜和扼腕不已的感叹,并坚决否认与自己有关。

至于三位国公信不信,朱载坖才不会管。裕成商号就在那里,这几个国公之家加在一起,也玩不转这么庞大的局面,必然有求于自己。

更何况,朱载坖交给徐国公的帐册是删减了许多经营内容的。此事徐文壁知道,但不敢告诉自己的老爹。只凭一个辽东新军,就能让这些国公挨个的排队砍头。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朱载坖也通过这种犯禁的事,让这些勋贵子弟都不得不听话。更是将他们强行绑在一起,想退出都不可得。

诸事刚刚告一段落,辽东就传来消息。李时珍李神医已经找到,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这个消息让朱载坖非常高兴,自己有救了。

在这个年代,如果说还有谁可能治好自己的重金属中毒,只怕唯有这个名载史册的李时珍有希望。

次日朝会,廷议勋贵纳税之事,文官群情汹涌纷纷赞同,此事也传回裕王府。

朱载坖正吃午饭,听到此事差点将饭都喷出来。

嘉靖这一手玩的非常高明,先是让人数多的文官,来推动人数较少的勋贵纳税。这下一步,不定是哪个群体要跳到嘉靖的坑里。

朱载坖盘算着,自己给便宜老爹嘉靖提了个醒,他立刻举一反三。这帝王之术真不一般,拉一批打一批制造对立,回头反过来,拉起受打压的一批反手再是一击。

大明朝的党争,起因就是因为所谓的帝王之术。致使朝臣最后拉帮结伙朋党成群,大明也毁于这些自私自利之人的手中。

知道归知道,但是朱载坖是不会去管的。

未雨绸缪固然好,可也只是遮盖问题。这大明不破不立,总要让一些问题暴露出来,才能收拾整顿。

站在府中,遥望远处的巍峨城楼。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这句词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

豪杰是让人向往,但是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同时景王府里,景王也收到朝会上的事。

“勋贵们纳税?是何目的。”景王品味着这件事,却也只觉得是嘉靖缺钱,才出此下策。

严世藩也在景王府中,他从老爹严嵩处得到消息,便急忙来这里报信。

“此事的缘由,是个叫孙义正的道士。”严世藩将孙义正受托传话于陶仲文,又受嘉靖召见经过说了。

听到裕王在裕成商号的份子都归到了嘉靖名下,景王便狠狠的一拳捶在桌面上,茶碗都被震的跳起。

“我们费了如此多的力气,使人弹劾,才造成如此局面。三皇兄也真是舍得,竟然就拱手将裕成商号的份子都给了父皇。不但无错,反而有功!”景王越发觉得朱载坖不好对付。

严世藩却笑道:“殿下何必着急,裕王将裕成商号的份子交出来,可是损失惨重。再说了,他所托之人在陛下面前提出官员士绅不纳税。不管是有心无心,这都可认为是裕王指使。我们只要让人广为传播,就一口咬定的说,是裕王为了邀功争宠,派这道士蛊惑陛下。先是从勋贵之家纳税,下一步便是向众多官员士绅纳税了。”

景王也乐了,“如此说来,裕王这断尾求生,虽然抛出了裕成商号的份子,可却是白白丢掉的。他捅了更大的马蜂窝,何其愚蠢!”

“正是如此,殿下可曾见我着急。”严世藩一只独眼眨了眨,从容道:“这满朝文武,都让裕王得罪了,他还有什么能和殿下你争的?只要殿下稍稍露出反对官绅一体纳税的意思,必然有无数的官绅支持。”

景王喜翻了心,面色潮红,轻咳了两下道:“先把蛊惑父皇的名头给他安死了,让他辩无可辩!”

第72章 浪费时间

朱载坖在府中并不知道这些,他此时又一次接到王直的消息。

王直派人传信,说倭寇首领徐海的身边,多了一个叫罗文龙的座上宾。罗文龙此人,王直也曾见过,只是并没什么交情,据说与朝中的大人物有往来,请朱载坖留心此人。

朱载坖当然知道,罗文龙一手支撑起的景荣钱庄。只不过景荣钱庄事情不顺,基本上被裕成银行给拿捏的动弹不得。

此人是严世藩的朋党,也与景王有些瓜葛。有一阵子没有此人的消息,却原来去了海上,又和倭寇首领徐海混在一起。

王直再次劝说朱载坖,将徐海此人收于麾下,并陈说厉害。

为什么王直会一再劝说朱载坖,其实与王直自己的利益也有很大的关系。

徐海带着倭寇在东南沿海,不断侵扰沿海各省,劫掠地方百姓。当然不只是这样,徐海还在海上扣押来往船只,收取抽头。

所谓抽头,就是按船上的货值,收取买路钱。

这和抢掠也差不多少,只不过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

尽管徐海曾经是王直的手下,但是徐海一样对王直的船队毫不手软。王直几次想带着自己五峰岛的人马,去剿灭徐海。可是又怕两败俱伤,损了自身的实力。

因此,便想让裕王朱载坖出面,将徐海招揽到手下。如果事成,徐海就又成了自己人。以王直的实力,和最早投奔到朱载坖手下的资格,照样还是压徐海一头。

如果运作的好,王直或许还能吞了徐海的势力。

朱载坖对此建议并没急着回信,他已经看出来王直的用意。这个大海商,打的一手好算盘,又是借自己的势,又想谋取海上巨利。虽然野心不是太大,但长此下去却不是办法。

徐海与罗文龙在一起,这个消息也引起了朱载坖的注意。这说明严世藩将主意打到了倭寇的头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而且,这个罗文龙与景王也认识,要说景王不知此事,也不大可能。

刚刚从景荣钱庄离开,便去了倭寇徐海那里。朱载坖有些不解,但觉得背后应该是严世藩与景王的意思。

忽然,朱载坖想到,胡宗宪身为东南巡按,督办剿倭一事。而胡宗宪在明面上,也是严世藩的党羽之一。

将这一点联系到一起,朱载坖便明白,罗文龙投奔徐海,胡宗宪应该是知道的。

想通了这个,朱载坖就是一怔。王直劝自己收徐海为手下,只怕景王与严世藩或许也是在招安徐海。

心里掂量了一下利弊得失,朱载坖还是放弃了主动招安徐海的打算。

徐海此人恶贯满盈,收留这种人,就要有成为靶子的觉悟。而且严世藩与景王的意图不明,贸然插手,不是办法。

此事想明白之后,朱载坖这才给王直回信。

主要是让王直与胡宗宪联系,问一问罗文龙投奔徐海的目的。还有一件事,便是让王直派人去探索小琉球岛,也就是后世的台岛。

对于小琉球岛,朱载坖誓在必得。此地是一处要地,一但将来大明开海,小琉球岛就会成为海上的要冲。

此地南接吕宋,北控朝日,西南可达南海诸国,最重要的是直指大明腹心重地。若是没有小琉球岛的话,大明随时都会面监海上的威胁。

如果掌控小琉球岛,与南海的琼州岛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岛,一东北,一西南,成犄角之势,大明进可攻退可守,海上安全便多了一层保证。

信送走了没几天,辽东便有人来到京城。

神医李时珍,走了不短的陆路,又坐上海船到天津,换船顺运河直达通州。虽然路上有些折腾,但是要比从陆路上走回来要快一些。

与李时珍一同来的,还有镇远候世子顾承光。

“李神医,我可是早就久仰大名,只是无缘得见。直到现在,才能见到李神医一面,真是幸运!”朱载坖得到了通报,便带着李彩凤小丫头一同迎出府门。

裕天府把守大门的侍卫都吃了一惊,一个大夫而已,怎么值得殿下亲迎。

朱载坖可用不着向他们解释,上前拉着李时珍的手就往里走。

“在下受宠若惊,真是、真是……”李时珍吓了一跳,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礼遇,竟有些无法表达。

小丫头李彩凤这时适时插言,“李叔叔,我是彩凤,你原来可治过我爹的病呢。”

李时珍看向李彩凤,对她有些印象,便点点头。

“殿下,还有我呢。”顾承光看到朱载坖拉着李时珍就走,竟忽略了自己的存在,不由得提醒道。

朱载坖笑道:“忘不了你,进来说话。”

一行人到了客厅,分宾主落坐。

田义和李彩凤上了茶,先让一路风尘朴朴的两人润润喉。

“承光,你在辽东辛苦,这次又找到了李神医,功劳不小。”朱载坖先对着顾承光道。

顾承光受到夸奖,喜的咧着嘴合不上。

“这次在辽东,一得到消息,我便带着新军进山找李神医。”顾承光来了精神,双手连比带划道:“殿下可不知道,辽东那地方山高林密,进去不到数里,就能迷路。而且山中多有野兽猛兽,非常危险。李神医也是胆大,居然就和猎户两个人便进了山。两人还碰到了一头猛虎,差点便葬身于虎口,当真是危急万分!”

小丫头李彩凤惊的小脸都白了,两手几乎把衣襟拧断。

李时珍对朱载坖一拱手,“多亏了这位小候爷,及时带人进山。若不是碰到小候爷手下的兵丁,用火铳将猛虎打死,救下草民与猎户两人,只怕我李时珍现在已经一堆白骨。”

“李神医不必自谦,这是吉人自有天象。能救下李神医,就是救下了更多的人,这是莫大的功德。”朱载坖笑着摆摆手,“此次回京一路辛苦,便好好休息几日,本王再与李神医详谈。”

李时珍听到这话,同时他的目光转向顾承光,就有些脸色不好看。先前答应资助自己修书的事,可是一字都没提到。自己的时间很是宝贵,若知这个裕王这么不痛快,还不如在辽东不回来。

简直是浪费时间。

第73章 是个有野心的

顾承光看到李时珍脸上不豫之色,便向对方示意不要着急。

“殿下,我可是答应了李神医,咱们要资助他修书的事。”顾承光向朱载坖摊开两手道:“李神医对此极为上心,这也是一件救死扶伤的大事。时间甚紧,也不好延误了。我以为,不如先让李神医给殿下诊病开方子,调理身体。早一天治好殿下身上的顽疾,就能早一天修书。”

李时珍点头,“小候爷说的不错,草民很是急于修书。此事浩繁多艰,时间短了可修不出书来。不如让我现在就给殿下诊病,也好节约一些时间。殿下意下如何。”

朱载坖当然求之不得,刚才那些客气话,本意就是让李时珍休息几天,可谁知道对方如此着急。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李神医了。”朱载坖伸手出来,挽起袖子道。

李时珍也不客套,上前便把住了朱载坖的手腕,三指分别搭在腕脉寸关尺的位置上。

起先李时珍还面色如常,不过几个呼吸,眉头便皱起。

“请殿下张口。”李时珍也没说别的,只是让朱载坖张口看了看舌苔。

看完之后,李时珍收了手,默默的退回座位低头思索。

“李神医,我这病可是让你为难?”朱载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看李时珍的样子,也不象是有把握的。

“殿下中的丹毒有些复杂,不但脉象奇怪,而且中毒时间太长,只怕已经毒入骨髓。”李时珍摇摇头,斟酌着说辞道:“若只是如此,还可饮用甘草汤,三月即可缓解。但是殿下脏腑也有许多积毒,肝肾双虚,这就有些难治。”

朱载坖暗自咧嘴,肝肾双虚,这可影响自己未来的快乐生活啊,他心里也有些沉重。

“李神医不急,我这病从出生便是如此,早已习惯,慢慢调理即可。”朱载坖口中却安慰对方道。

各行各业的杰出之人,对常人来讲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尤其是对于其最擅长的一面,有质疑就是羞辱。

“不行!”李时珍断然道:“殿下有病就要治,多耽搁一日,病便会加深一分!今日既然已经给殿下把了脉,便要有个结果出来。虽然殿下的意思是慢慢调理,但草民也要有治病调理的章法,而不能变成推托之辞!”

顾承光担心道:“殿下为当今皇子,身份贵重至极。李神医还是要慎重起见,莫要草率。”

李时珍哼了一声,却低头想着如何搭配药方,不再理会破承光。

朱载坖与顾承光两人也不敢出声,李彩凤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田义,便悄悄退出客厅。

等李彩凤回来,手上端着一碗热牛奶冲的蛋清,送到了朱载坖的面前。

忽然李时珍抽动鼻子,目光便扫到了李彩凤手上的碗中。

“这是什么。”李时珍问道。

“热牛奶冲的蛋清,给殿下喝的。”李彩凤入府这几个月,每天都负责朱载坖的牛奶蛋清。

“牛奶为寒凉之物,蛋清为味凉性甘之物,两样合用寒上加寒,久服于身体无益有损啊。”李时珍劝阻道:“幸好殿下尚未成年,仍旧是纯阳之体。若是为解丹毒之火性,只用一样即可。”

朱载坖吓了一跳,自己倒是知道牛奶和蛋清可解重金属中毒,可是不知道两样一起吃,会有有损身体。几个月来,自己可没少一起吃。结果还是时不时的会有头晕手抖的毛病,没见好转多少。

“多亏了李神医,要不然本王还不知道要如此吃到什么时候。”朱载坖有些感激的道。

李时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道:“虽然一起吃有损身体,可多少也有些解毒之效。如此,我也就明白殿下体内之毒为何会如此复杂。下药开方,也就容易了一些。除了甘草汤,我再开一剂解毒散,殿下可每天服用一次。这牛奶与蛋清,就不要再常用了。”

田义急忙取来笔墨,李时珍挥笔写下药方。

“有李神医的药方,本王便可无忧了!”朱载坖长笑一声,显得分外高兴,“李神医也可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尽快办到。人力、车马和银子,三天之内便可到位。想来李神医的济世医书定会早日问世,救更多百姓。”

李时珍向朱载坖一拱手道:“殿下可要注意身体,若有问题可随时派人传信于我。殿下若是身体不豫,草民的医书可就没了支持。”

顾承光撇撇嘴,这个李时珍真敢乱开玩笑,也就是裕王殿下不计较而已。

让田义收拾出来一间客房,带李时珍去休息。只有顾承光留下,要向朱载坖汇报辽东之事。

厅中只有朱载坖与顾承光两人,外面则是侍卫把守。

顾承光才道:“殿下,辽东一切都还顺利。李成梁练兵确有一套,新军也已经初显战力。若不是殿下的小册子,这些新军,怕是会成了李成梁的私兵。”

朱载坖点点头,“我交给你的册子与交给李成梁的不同,他那本册子着重于练兵,你这本册子着重于新军的荣誉。新军与卫所的军户不同,要让他们形成自己的使命和荣誉,才能有顽强的作风。与敌交战,才会不计生死。”

“为陛下、为裕王、为大明、为天下百姓!”顾承光自己不觉便念了出来这句话。

“现在的新军,都是从流民之中选出,绝大多数都不识字。”朱载坖点点头道:“这话简短好记,朗朗上口。对于他们来说不难记忆,才能刻印在心间。”

顾承光呵呵一笑,“新军这里倒没什么可担忧的,粮饷也都是裕成商号出的,家中在辽东分的田地,也是裕王安排人办下的。在他们的心中,怕是只有裕王殿下。不过,那边的女真人很是彪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更兼常年渔猎,成年男子一个个骑**熟力大无穷,很是不好惹。”

朱载坖听到女真两字,便是精神一振,“你是见过女真人了?”

“见过不口一次,有些与汉人杂居,早已不似女真。还有些居于深山之中,聚落成群。寻找李神医之时,倒是碰到一个有意思的女真人首领,此人汉名王杲。对方竟想要购买火铳,显是个有野心的。”

第74章 把水搅浑

朱载坖可不知道王杲是谁,对于这种犄角旮旯的人物也没听说过。

不过,对方想要购买火铳,证明也有一些眼光。

“咱们自用的穿山铳不能卖,但卫所的鸟枪和三眼铳倒是可以卖给他们。”朱载坖笑道:“此物适合山野狩猎,若是有其他部落的人也要买火铳,那也可以卖。”

顾承光嘿嘿奸笑道:“殿下说笑了,他们可不是用来狩猎的。”

“胡说,我们卖给他们火铳,就是为了让他们狩猎。”朱载坖正色道:“可不是让他们互相攻伐用的,那样有伤天和。如果谁要用火铳加害其他部落,我们的新军就要出兵主持公道!”

顾承光愕然,而后猛的点头,“不错,女真也是华夏之苗裔,与我等同根同源同族,不过是失散流离的兄弟姐妹。怎能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那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若有桀骜不驯之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新军必定要平灭之!”

朱载坖这才面容一松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他们女真各部有了火器,只能用来狩猎,严禁互相攻杀。谁敢违令,就断了他的火铳火药来源,并奋力讨伐之。”

顾承光心中一凛,殿下真是好算计。将火铳卖与这些女真人,让他们形成依赖。然而火铳火药女真是不会做的,自然就要受辽东都司节制。就是想要造反,也翻不起大浪。

“殿下,辽东地广人稀,卖什么也赚不了几两银子,为何还要在那里挖铁矿开毛纺厂,这有些得不偿失。”顾承光其实还是有点不理解。

“我大明现在有两大害,一为蒙元,一为倭寇。”朱载坖伸出两根手指道:“辽东西控蒙元,从辽东出兵,可直入蒙元后背。而辽东也有满山的巨木可供造船,可顺鸭绿江放木排而下,在辽东半岛造船。有了船,才可追击倭寇于海上。”

“我们裕成商行是挣了不少银子,可是这些事情都是耗银无数的。”顾承光嘬着牙花子道:“只造船所用木料,就要到女真人的地盘上伐木,怕是要起冲突。”

朱载坖叹口气,“你多卖于他们一些东西,没银子不要紧,可用土地山地来换。只要他们买的东西够多,便可将那些土地和山地包括矿产树木都拿过来了。”

顾承光的下巴差点砸了脚面,原来生意是可以这样做的!

“那些女真人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可以什么也不做,只靠卖山卖地,便能过的不错。”朱载坖接着点醒顾光少道:“如此好事,他们到哪里去找?”

急忙将自己合不拢的下巴推上去,顾承光只剩下佩服二字,“一切全凭殿下作主!”

朱载坖这才点头,费了自己许多力气,总算是教明白了一个。因为需要顾承光坐镇辽东,这些道理也确实要与他解说明白。

三天过去,资助李时珍的人员与车马都到位,便由顾承光带着,从陆路再回辽东。

朱载坖喝了李时珍的药,暂时并没有明显好转。他也并不着急,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也没用。

送走李时珍与顾承光他们,没过了几天,田义便向朱载坖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京城坊间流传起来一些谣言,对于朱载坖极其不利。说什么朱载坖蛊惑陛下,要取消天下官绅的免税权力。表面上,京城的升斗小民都非常解气,但是暗地之中官宦之家都非常不满。

大明有民意一说,但都是官绅们的民意,真正的普通百姓都被代表了。

田义手下有一指打探情报之人,都是原来孟冲交给他的。现在京城有什么消息,都能及时传回。

朱载坖知道这些事之后,并没着急。但是田义却急的不得了,他也明白,大明是士绅的天下。自宋以来,便有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一说。要是将这些人都得罪光了,陛下也招架不起,何况裕王只是个皇子呢。

“殿下,此事要早做应对!”田义脑门见汗,显见其心中有多着急,“如果晚了,便会让对方将此罪名按实,再解释可就不管用了。”

朱载坖点了点头,“确实要早点解释,但只是解释却没有什么用。还是要将水搅浑,才能让人无法确定。”

“如此说来,殿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田义眼中一亮,接着恨声道:“也不知是谁,如此恶毒。”

“能这么编排我的,你觉得还有别人吗?”朱载坖摇摇头无奈道:“只有觊觎太子的之位的景王,除了他和严世藩,我想不出还有谁。你这样去做,也派人去市井传播,就说景王为了陷害裕王,才故意给裕王身上编了这些谣言。另外再加一条,就是景王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宗室,他要让那些分封各地的宗室都纳税!”

田义都惊了,裕王殿下真敢说啊!坑起自己家人来,一点都不带眨眼的。

宗室纳税?只怕各地的藩王郡王之类,立刻就要进京哭诉。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是滚刀肉,也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要想让他们纳税,岂不是和要他们的命一般?

田义从小就长于宫中,对于这些宗室的事,多少都有所耳闻。有些故事,甚至是从大明立国起,就在宫女太监们之间传播了。

“殿下,如此是不是太过?”田义是真的有点不敢,这是找死啊。

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裕王可能没什么事,自己这个小太监,一定会被剁成肉酱。

朱载坖哼了一声,“一点也不过,这只是让你搅浑京城这坛水而已。而且这些藩王在地方占的良田太多,上百万亩的比比皆是。要是连税都不纳,岂不是早晚要掏空大明。”

田义已经在全身打哆嗦,殿下胆大包天,简直太刺激了!

看到田义没回应,朱载坖瞪了他一眼,“怎么,让你做点事情,都不愿意了。”

“小的不敢,不是,小的这就去安排!”田义说话都不利索,只得急忙跑出去。

他久在朱载坖身边,最是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平常好说话的很,但到了关键时刻,定会说一不二。

第75章 钱粮太多闹的

朝堂之中情况复杂,每天都会有些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朱载坖虽然没在朝堂,但他也不得不关注一下有关的事情。

这次要不是田义送来消息,只怕要吃个大亏。为此,朱载坖也庆幸早就着手情报收集,不然连个把水搅浑的机会都不会有。

景王与严世藩过于恶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朱载坖确实有提醒嘉靖的意思,但是做的隐秘,很难让人找到把柄。表面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游方道士的随口一说而已。

但景王与严世藩他们,却是要给朱载坖按实了蛊惑嘉靖的名头。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种事沾上边,便会被天下官绅视为仇敌。

有田义手下的一批专门搜集消息的人手,很快京城的坊间,便流传起了新的谣言版本。

震惊!景王为太子之位他竟这样对待哥哥裕王……栽脏裕王蛊惑陛下,其实那游方道士与景王曾同住灵济宫,是老相识!

枭雄最高境界……六亲不认,景王真实目的是让宗室纳税!

论景王扭曲心理与人性的形成,是溺爱造就,还是教育失败!

随着各种话题出现,一时之间,景王被高高的抛到了风口浪尖上。

在关于景王的故事中,裕王就是个倒霉背锅的老实哥哥。而弟弟景王,则显得威风八面指天骂地格外强势。

大众都有心向弱势的心理,更何况这是皇家的大八卦,没有一个老百姓不好奇的。

在百姓的心里,还停留在皇上每天扛着金锄头下地,皇后娘娘下厨每顿饭都饹大饼的向往生活之中。

现在听到这种风云诡谲曲折离奇的传言,更是按捺不住与人分享的乐趣。

街头巷尾、秦楼楚馆、车船店脚,很快就传了一个遍。

严世藩最早在青楼之中听到这类传言,立时就派人出去打听。下人回来汇报之时,说的居然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被气急败坏的严世藩狠抽了两个嘴巴。

他一路急赶到了景王府里,将此事说了,两人共同商量对策。

景王一听到外间竟有如此传言,全身直冒冷汗。虽然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夸张了许多,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尤其是自己在灵济宫祈福之时,确实见过那孙义正道士。这有许多灵济宫的道士做证,根本就赖不掉。事情往往是这样,只要传言中有一点可以证实的,其他事情也会被人认定为事实。

而且谁也不会上门来问,景王殿下,外间的传言是真是假?大家只会自己默默的判断。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根本就无法替自己辩解。

“殿下,我觉得裕王让那道士故意在陛下面前说的话,就是挖的一个坑!”严世藩惊异后怕不已的道:“若是没人追究,也就只是单纯提醒陛下官绅纳税。若是有人以此来攻讦裕王,他便能立时反手一击,将宗室纳税抛出!”

“以严侍郎之见,应该如何应对?”景王眉头紧皱道:“若是任由此等谣传流于市井,早晚会让父皇对我生出偏见。”

严世藩虽号称嘉靖朝第一机变,可是仍旧感觉很是棘手。

“殿下也不用太担心,虽然坊间对于殿下的议论,比裕王更加关注,但也一样不能自乱阵脚。”严世藩没有太好的主意,只得道:“那就接着让人往裕王身上泼脏水,将京城这锅汤,彻底的搅的不能喝!”、

他的办法,与朱载坖的办法几乎一样,就是要搅浑水,让大家不明所以。

严世藩与景王的反应,其实也都在朱载坖的计算之内。

过了两天,朱载坖便带着田义和李彩凤去了皇庄居住,对外宣称养病。

坊间的传闻正是热烈之时,裕王去养病,而且正是此时,关于裕王蛊惑陛下欺压皇弟景王的传闻卷土重来。

能站在朝堂上的官员,没有一个糊涂人。大家起初的愤怒是针对裕王而来,但是经过这几日坊间传闻的起落,都已经冷静下来。

外面只有裕王与景王不利的消息,这显然是两兄弟在互掐。再与裕王去皇庄养病的事一联系,便得出了结论,裕王应该是被气坏了。

既然是裕王被气病了,那么多半就应该是被冤枉的,否则岂能生这么大的气。

原本朝堂上还会有人提起,但是自裕王养病后,便没有官员再议论。

宫中也并不闭塞,嘉靖那里,自然有锦衣卫将市井之间的传闻送到面前。

陆炳曾经救过嘉靖的性命,甚至被陛下以兄称字,但是站在旁边,依旧大气也不敢出。

“这两个混帐东西居然想利用朕,来互相攻讦!”嘉靖面色铁青,“尤其是景王,依仗着朕对卢靖妃的宠爱,竟然将事情闹到满城风雨这个地步。岂不是让全京城,都在看皇家的笑话!”

“裕王前些天,刚刚请来个叫李时珍的神医看过病。此次想必是老毛病又犯了,才又去的皇庄静养。”陆炳劝道:“臣倒是知道,裕王一直在寻访这个李时珍。这身上的病,也不是假的。”

嘉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身为兄长,也没点样子。弟弟胡闹他也如此胡闹,结果还被气病,真是有些窝囊。”

前些天刚收了朱载坖的大礼,实在不好抱怨什么,只能是嘀咕两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皇帝也不能免俗。

陆炳就是因为知道此事,所以才替朱载坖辩解了两句,本意却是替嘉靖化解尴尬。

“陛下,这事就让他们去传吧。”陆炳也没太好的办法,只得宽慰道:“传几天,没了新鲜劲也没人理会,也就不会有人再提。”

嘉靖无奈,总不能给京城百姓都下封口令,那不是更乱。

“哼,就这么办!”嘉靖恨得牙都痒痒,“不过传言之中有一点,倒是说的不错。大明立国二百年,天下宗室近百万,有些藩王的田地数百万亩,要是还不纳税,这真是要掏空家底了。”

陆炳立刻低头,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涉及到宗室,那也是不能招若的一群坐地炮,没准什么时候就炸一下,让人十分受伤。

嘉靖却没这顾忌,接着自语道:“宗室饱食终日也不是好事,历年藩王造反,都是钱粮太多闹的。没有这许多的钱粮,他们哪能有造反的底气啊。”

第76章 借重你的才能

陆炳也不能一字不说,不然更是尴尬。

当即道:“陛下深谋远虑,不是臣能明白的。只是此事要慎重,不要被坊间议论所左右。”

嘉靖面色此时也平静下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先放一放再说。”

卫炳心中一凛,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还不想现在对宗室动手罢了。

陆炳刚刚告退出来,迎面便碰到了户部尚书方钝。

“陆指挥,好久不见。”方钝上前打了个招呼。

“方大人要求见陛下吗,现在陛下心情不太好,有事不如明日再说。”陆炳向来对朝臣很是和善,虽不有意结纳,但提点一句还不是问题。

方钝苦笑,“我是户部尚书,有些国事缓不得,慢一些可就要出人命。食君之禄,当要忠君之事。大同、宣府、昌平、易州的饷银还没着落,要是让这些兵丁闹起来,可不是流民之乱能比的。”

陆炳只觉得嗓子发干,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刚刚还劝陛下,对宗室征税要从长计议,这边就来个伸手要钱的。

摆摆手,陆炳急忙走掉,这浑水可别泼到自身才好。

方钝看陆炳走的匆忙,不由摇摇头,这陆炳已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还是这么毛躁。

他让小黄门通传,很快便有太监领着方钝进了西苑。

“陛下,老臣有要事上奏。”方钝沉声道。

嘉靖懒洋洋的道:“行了,找到朕这里,还有不是要事的吗,直接说吧。”

方钝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现宣府、大同、昌平、易州尚缺饷银十五万两。兵部尚书聂豹十分无礼,这蛮子天天去堵臣的值房要钱,请陛下圣裁!”方钝名为告状,实为要钱,这话听起来半句要钱的话都没有,但伸手的意思却一点也没错。

嘉靖几乎被气笑,裕成商号那里刚刚送来二十万两的分红,这帮子臣下就和苍蝇一样围过来。要知道这银子入内库才几天,朕都没暖热乎呢。

“方钝啊方钝,你这是告状吗。”嘉靖有些怒意道:“分明是知道朕这里有了银子,觊觎内库,便将主意打到了朕的头上!”

方钝当然不能认这个帐,只是喊道:“老臣冤枉,这天下万民,皆赖陛下供养。所谓内库和户部的银库,也都是陛下的,臣不过是个居中调配的而已。实在是聂豹那老杀才,逼迫的紧,臣也是没有办法。这几年天灾不断,又有南倭北虏之乱,钱粮收上来的少不说,还处处都要银子。老臣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却又担心边镇兵丁变乱,更生祸端。”

嘉靖真想让这方钝滚开,户部的银库也是自己的,但那里面已经空的跑老鼠了。可边镇军饷确实重要,真要引起边军哗变,就不是这点银子可以解决的。

“你、你好!”嘉靖有怒火却无法发出来,只得心力憔悴的摆摆手道:“黄锦,你去给户部支取银两。”

“谢陛下!”方钝大喜,急忙拱手道:“还是陛下爱护兵民,真乃圣明天子!”

看着方钝退出的身影,便好似看到内库的银子长腿跑掉,嘉靖胸口发闷,几乎心痛的无法呼吸。

“来人,传三位阁老进来!”嘉靖决定了,自己的银子不能白白丢掉,一定要找地方补回来。

除了勋贵们那里,宗室这里也要做个榜样!

三位阁老很快到来,听到嘉靖要求宗室也纳税,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大明立国这些年,起初宗室人口不多,还能供养得起。但这两百年来,宗室已经达到了近百万人。

这些人不但不用纳税,还要每年下发俸禄。实际上到了嘉靖朝,一年的岁入也不够这些宗室的俸禄的,甚至是还欠了许多。

拿宗室开刀,内阁三位阁老没有不同意的,反正这都是老朱家自己的事。

嘉靖让内阁先拿出章程,而后便要下旨明发天下。

旨意一出,天下的宗室都懵了,自老祖宗朱元璋立国,宗室就没缴纳过钱粮,这还是朱家天下吗?

嘉靖皇帝不做事的话,谁也无法逼他,可他要是有所为,谁也拦不住。当年大礼仪之争,满朝堂的大臣反对,最后不还是被嘉靖给拉一批打一批关一批瓦解掉了。

如今的宗室又无实权,嘉靖还特意下旨,地方官员要统计宗室田产,不得有误。但凡宗室敢有抗命不遵的,便要治以谋逆之罪。

这谁受得了啊,原本的那点拖延撒泼的心思,统统都变成了怒火。

哪个出的馊主意,竟然让宗室纳税?

很快,在田义所掌握的人员故意撒播下,大明南七北六共十三个布政使司,都有了景王密谏陛下,逼迫天下宗室纳税的消息。

朱载坖居于皇庄,每天倒是清闲不少。对于这些事情,除了每天的田义汇报之外,也不怎么理会。

他现在所关注的事情,是那些被收养的孤儿。这些孩童可塑性强,当能造就一批不受四书五经所影响的人才出来。

朱载坖对于前世的理科记忆不多,顶多就记到了初中的知识。就算这样,在当代也已经是最先进的知识。

他特意亲自编写教材,而且都是白话文的。少了知乎者也,却内容简单明白。

刘来刘教谕,也被带到了皇庄,每天助朱载坖编写这些教材。

“殿下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刘某今日方知!”刘教谕看到朱载坖所写出来的东西,几乎惊的难以控制情绪。

朱载坖笑了笑,这还是忘了一大半。

“这些格物之学,不可不知。其中有天地至理,有富国强兵之术。”朱载坖指着一本化学道:“名为化学,便是化物之学。以硝石掺以木炭硫磺,便是火药。物由元素组成,不同元素各占其位便是化合物。何为元素?性质单一之要素也。”

朱载坖写出来的化学教材缺失不少,但是基本的规律也已经有了。只要有人愿意钻研摸索,便能在数年之内将其补全。

刘教谕对朱载坖惊为天人,“殿下所学之渊博,远不是刘某所能望项背,这些天来真是受益匪浅。只此化学,便能开一家之先河。一步一求证,比古之炼丹术,要精深严谨的多。”

朱载坖看着刘教谕道:“我请刘教谕来助我整理这些教材,便是要借重于你的才能。那些孤儿,就由你教他们这些学问。”

第77章 如此应该可行

让朱载坖亲力亲为,去教学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朱载坖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为了编写这些教材,也已经算是很努力了。虽然只是他口述,刘教谕抄写。

身为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觉悟。什么都自己去做,累死也做不完。

“殿下,如此重任都交付我一人,刘某甚是荣幸,只怕辜负了殿下所托。”刘教谕急忙谦虚道。

朱载坖一摆手,“什么所托不所托,本王如此是为了让我大明兴盛,让天下百姓不再辛劳,有衣穿有饭吃。格物不兴,便工商不盛,由此则民生不富。北宋之时,沈括梦溪笔谈中已有活字印刷。而今你看,满大明的印书坊里,仍只有江浙闽赣四省在用活字印刷。能读得起书的,乡间百中无一。唐末即有火药,而今大明火器却不如刚有火药二百年的弗朗机人。为何?就是因为我大明独尊儒术,而不重格物。这就好比,人不能光有脑子,还要有强健体魄。头脑聪明,体魄强健,人不可欺。国若清明,富有而强,则国不可辱。西汉陈平曾说,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在我大明,又何尝不是如此。敢辱我大明,其国虽远且强,亦必平灭焚其宗庙。”

刘教谕听完,表情怔住。

朱载坖的一字一句,都象是巨鼓洪钟,震聋发聩让人深省。即使刘教谕已经不再年轻,但是热血却依旧翻涌难抑。

突然对着朱载坖深深一鞠躬,刘教谕道:“殿下胸怀广阔,眼光烛照古今,刘来愚不及也。但愿助殿下成此宏愿,亦可名留汗青一角,此生便无憾了。”

“那就拜托刘教谕了。”朱载坖正襟危坐,郑重道。

看着刘教谕拿着几本教材,雄纠纠的走远。朱载坖知道,刘教谕这是要痛下苦功,打好数理化的基础了。

揉了揉额头,朱载坖喝着李彩凤熬好的汤药,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此时京城里面,只怕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自己还是在皇庄里多住一阵子的好。既然要将这些孤儿教出来,也要为将来大规模的教育铺路。

还有,就是要去铜铁作坊,交代工匠做些很重要的东西。

次日一早,孟冲便鬼鬼祟祟的来到朱载坖房外,探头进门瞧了一眼。

“殿下,杨大郎我已经叫来了,是不是现在见他?”孟冲看到朱载坖已经起来,便悄声道。

“你带他先去我的书房,片刻之后我就到。”朱载坖刚刚起身,正在洗漱。

在田义的服侍下,朱载坖穿戴整齐,便去了前面的书房。

匠头杨大郎已经在等,恭恭敬敬的站着也不敢坐。

“杨大郎,你最近可好。”朱载坖随口一问道。

“不敢劳殿下询问,近来好的不能再好了。”杨大郎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片感激之色,“小的与那几个工匠做出冲压机械,孟管事就给小的们涨了工钱,可是之前的两倍还多。就连小的的儿子,也送去私塾读书。若在以前,这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这都是托了殿下的福气。”

朱载坖眉头一挑,“送去读了私塾?”

杨大郎笑道:“小的不想让儿子再走我这条老路,王爷给我等去掉了匠户的贱籍,我便指望他读书,能有点出息。将来做个官,也能光辉门楣。”

这让朱载坖哭笑不得,他为了让这些工匠留在自己的皇庄,便给他们改了匠户的户籍。本意是为了鼓励他们,解放他们的积极性。现在可好,人家送儿子去读私塾了。

“皇庄里就有读书的地方,何必花钱去私塾。”朱载坖摇摇头,“你若愿意,便可让你儿子免费在皇庄里读书。孟冲,这事你去办吧。”

孟冲立时答应一声,又对杨大郎道:“你也不早说这事,还惊动了殿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的谢过殿下,殿下大恩小的没齿难忘!”杨大郎几乎要流下泪来,当场就跪下磕头,将地板砸的咣咣响。

“好了,快些起来,我这里还有事要让你参详。”朱载坖挥挥手道。

杨大郎急忙起身,恭立一旁。

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纸,朱载坖在桌案上铺开,显现出纸上画的东西。

“这个,你做过没有?”朱载坖指着画中的炮筒,问杨大郎。

“回殿下,小的以前在军器局做过,但只是打下手,并非大匠。”杨大郎如实回答道。

朱载坖笑起来,“打下手也好,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我若让你造炮,你有几成把握能造出来?”

孟冲和田义两个太监,在旁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惊恐之色。

火炮可是军国利器,殿下可真敢玩!造这东西干嘛,要造反吗?要是消息泄露出去,这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铸造火炮,最要紧的就是铅锡铜的配比。”杨大郎沉吟道:“只要给小的时间和材料,多试几次,也能铸造出来。只是铸炮花费太大,要反复的铸造才能成功。”

朱载坖摆手道:“我不是让你铸造青铜火炮,这上面画的火炮炮管细长并没那么粗,你觉得应该是什么炮。”

“若殿下要造铁炮也可,只是生铁太脆,熟铁太软,都不适合造炮,除非……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让我造钢炮不成!”杨大郎吃了一惊,这种事他连想都不敢想,“钢材难得,苏钢之法,产钢虽多,但质量难以保证。往往工匠制刀,都要费上不少工夫。要是造炮,怕是不好办。”

“既然你们连冲压机械都造了出来,难道就不能将那机械造的再大些。”朱载坖取过笔来,随手在纸上画了个水力冲压机的外形,将中间画了个大锤子的形状,“这是大锤,这是钢锭。将其反复锻打,成为圆柱形,最后再用钻床,与钻火铳一样钻出炮膛,是不是便能造出来钢炮。”

这是朱载坖所能想到的笨办法,但在现有的条件下确实有可行性。

尽管画的东西歪歪扭扭,但杨大郎却如获至宝。

凑上前来,捧着纸张连连点头,“如此应该可行!”

“如能造出钢炮,可比青铜炮要轻了许多。”朱载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装一对宽些的钢轮,四匹骡马拉着便能行走移动,要便捷许多。”

杨大郎眼中一亮,“殿下真是厉害,以往火炮最怕的就是移动。钢炮虽小,但威力却不输以往的大炮!”

第78章 景王吐血

朱载坖不知道,自己想的造炮方式是不是笨办法。

但有一点,他的目的就是要造出威力大,重量轻的火炮。

他提出来这个要求,具体的事宜,就要由工匠们去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造炮之事交与杨大郎,朱载坖让他放开手脚去做。

另外,朱载坖又对杨大郎说道:“钢炮为军国利器,需要保密。你们这些参与造炮的工匠,可都要守口如瓶才好。如果不能保守此秘,被敌国所知,那就万死莫赎了。”

在朱载坖的计划当中,火炮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这个时代虽然落后,但是火炮的重要性已经凸显。

孟冲和田义两人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直咧嘴,裕王殿下总算没忘了叮嘱这个。

朱载坖又看向他们两人,“还有你们,此事也不得透露。孟冲要对铜铁作坊严加看管,但不得苛待众工匠。”

杨大郎拱手正色道:“殿下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杨大郎说什么也不会让殿下为难!”

点点头,朱载坖又接着道:“工匠里面有谁家有孩子的,你都报到孟冲这里,一起送到皇庄读书,省得你们再费钱费力送去私塾。”

朱载坖深知造炮之事非同小可,若不能收买人心,再拿住把柄,天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乱说。

待杨大郎退出,书房之内只剩下朱载坖与田义孟冲三人。

“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孟冲请示道。

“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可就要多受些累。”朱载坖和颜悦色的道:“流浪儿可要多收一些到皇庄,供他们读书识字。将来,也好做个对大明有用之人。也可免去尔等流离之苦。”

孟冲急忙将马屁送上,躬身道:“殿下慈悲!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前前后后所救人之多,都不知道能盖多少佛塔。”

“好好办事,莫要卖弄口舌。”朱载坖笑斥道。

在皇庄里,朱载坖过的别提有多自在。可是京城里面,却已经闹的乌烟瘴气。

自从嘉靖提出宗室纳税,景王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哪怕严世藩努力派人洗地,也于事无补,朝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景王身上。裕王因为去了皇庄养病,摆出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自然没人关注。

但各地的藩王开始互相通信,找各种理由进京。

开始嘉靖还没觉得不对,等发觉这进京的藩王似乎有些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宗室都到了京城。

这帮老朱家的人,都是约好了的,大伙不敢找嘉靖的麻烦,但是对于景王还是不怕的。

宗室到访景王府,景王不可能不见。

景王其实也想见见这些本家,好将宗室纳税之事解释一番,证明不是自己干的。

可惜这些宗室就没打算讲理,谁干的已经不重要,反正这帮家伙要干一个出气的。

当天景王府一场大乱,要不是一群太监忠心,景王怕是能被这些宗室给吃了。

即使这样,景王逃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血印子,袍子都扯成了条。

王府外摆摊的路过的百姓,都看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过,景王能被人收拾成这样。

大闹了景王府,这些藩王也不觉得怕,反正他们这么多人,还能被降罪不成?这就叫法不责众。

听到五城兵马司通过锦衣卫来报,景王府差点被一群宗室给拆了,嘉靖的怒火万丈。

“景王可曾有事!”嘉靖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陆炳只能硬着头皮道:“景王脸被抓破,受了些惊吓,养两日便好。只是这些宗室,却不好处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要请陛下定夺才是。”

嘉靖脸色更黑,狠狠的一拍桌案,却又叹了口气,“真想将这些混帐东西都贬为庶民!”

“陛下,要是如此做,怕是不只震动朝野,更是要震动周边各国,对于我大明脸上无光啊。”陆炳建议道:“他们之所以要去景王府闹事,还不是因为宗室纳税?既然是心疼银子,那陛下就在银子上让他们更心疼就是了。”

“着啊!”嘉靖脸上这才露出喜色,“传我旨意,凡是在景王府闹事的宗室,一律即刻押送回藩地,并罚俸三年!若再无理取闹,便贬为庶民!”

若是重罚,或者将这些宗室都打了板子,就显得嘉靖对待宗室太过苛刻。刚刚让宗室纳税,还打人就不对了,但是罚俸却正中了嘉靖的下怀。

大明到了现在,宗室的俸禄之多,极为惊人。将闹事的宗室罚俸之后,便能节省大笔的银子。不但户部能松口气,就是嘉靖自己也能松口气。

景王被宗室追打,一时之间回不了府,只得去了五城兵马司躲避。

时间不长,严世藩便派了马车来接景王。他在京城之中,已经为景王安排了另一所宅子暂时居住。

本来景王这时应该进宫哭诉,向自己的老爹嘉靖告状。可惜嘉靖早就说过,二龙不相见,这是犯忌的事情。

孩子被打,还不能和爹告状,这是多可怜的事。

一到新宅院里,景王便号啕大哭。再怎么说,景王如今也才十七岁不到,还是个孩子,哪里经受过这个。被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亲戚追打,几乎吓死。

严世藩早就在等,看到景王如此大哭,只能安慰道:“殿下莫要如此,不过是一群浑人,受人利用,才干出的蠢事。若是殿下为些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可、可是让宗室纳税之事,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宗室,难道就没有脑子吗!”景王哭哭啼啼道:“本王刚要和尔等解释,他们冲上来就打。不只撕破了本王的袍子,就是脸也差点抓花,简直非人哉!”

“殿下不用生气,也不要觉得委屈。”严世藩组织了下语言道:“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殿下只要忍住,将来必定会贵不可言。”

好象这几样都占了,景王这才好受一些,在小太监们的服侍下,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但没过一会儿,便有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宗室无礼,聚于景王府邸。辱骂亲王,动辄拳脚,大失宗室体统而视法纪为无物。朕若不罚,无以正纲纪。国法家规,皆朕言决。闹事宗室罚俸三年,不可违拒。若再闹事,即贬为庶民。景王建言宗室纳税,实有功于国。府邸由户部出银……”

“我不是,不是我,噗!”没听完旨意,景王吐血。

第79章 工匠还要读书

景王吐血,不但将严世藩吓坏,就是传旨太监也差点吓尿。

就是读了个圣旨,景王为何如此大的反应?明明在圣旨里,景王殿下是有功劳的啊。

景王心里是真的苦,刚刚被那些同宗揍了一顿狠的,老爹就下旨给自己按牢了这个“功劳”。原来还有向宗室们解释的可能,现在是嘉靖亲自给他认证了。

就是景王出的主意,让朕向宗室收税!虽然字里行间没这么说,但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严世藩急忙派人去叫太医,景王要是出了事,他爹是首辅也担待不起。

传旨太监想了想,还是别念了,赶紧回宫报信吧。

太监一回宫,就将景王听到圣旨吐血的事告于黄锦。

黄锦连忙带着这太监去见嘉靖,景王吐血可是大事,不能耽误。

嘉靖正在等消息,便看到黄锦带着个太监急匆匆的赶到殿中。

“发生了何事,为何尔等如此行色紧张?”嘉靖坐的很稳,目光带有询问。

“陛下,景王又出事了!”那传旨太监急忙跪下道。

“他又出了什么事,快点道来。”嘉靖俯身,目光凝视着下面两人道。

黄锦看那太监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便主动道:“刚才传旨之时,景王殿下突然口吐鲜血。”

嘉靖的眉头一下子锁到了一起,拧成个疙瘩,“传旨之时吐血……朕又没有斥责于他,只是夸他有功而已……”

“我问你,景王吐血之时,可曾摔倒。”嘉靖又追问道。

那太监想了想,才道:“当时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景王殿下说:我不是,不是我。便吐了血,更露出一脸苦笑,但是人并没倒下。”

嘉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出了口气,“这个小子,倒是有些心计。”

“陛下,景王那里要如何是好?”黄锦请示道。

“他这小子不过是装病而已,派太医去诊断做个样子。另外你亲自去传我口谕,让他尽管放心,不会有事。”嘉靖微微摇头,“被这些宗室一闹,这小子死活都不会承认,是他出的让宗室纳税的主意。竟也学他三哥裕王,用生病当躲避的借口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嘉靖其实在心中已认定就是景王出的主意。

如果景王知道老爹嘉靖的话,怕是又会吐血。

这次给景王看病的,还是张敬端老太医。老太医对于给皇家之人看病,非常有经验。别管什么病,不能开虎狼之药,都一律用温补药物。要是出了事情,太医无责,否则张老太医也活不到这么大年纪。

给景王把完脉,张敬端摸着长须呵呵而笑,“殿下无碍,只是一时焦躁心气郁结,喝了老夫的药,静养几天便好。温补下身体,定能和之前一样生龙活虎。”

景王对老太医很是信任,咳了两下,便点头道:“如此,就拜托张老太医了,本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此外,便是多吃清淡,少近女色即可。殿下还年轻,底子很是厚实,用不了几日便好。”张老太医说话很是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虽然胸口闷痛,但是景王还是信了张老太医的话,这定是心气郁结导致。

“殿下,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严世藩搓着手道。

他严家,可是将宝都押在了景王的身上。除了数十万两白银建立景荣钱庄,一家人的性命和将来的富贵,也都系于景王一身。若是景王有个好歹,便会让严家落个一场空。

“严侍郎,难道我们就吃这么大的亏,而不有所为吗!”景王还是极不甘心。

严世藩抬手一压,“殿下不要急,现在先将病体养好。我已经布局,派罗文龙去了东南沿海,他也已打入倭寇内部,与那徐海见了面。若是这次能将倭寇一网打尽,胡宗宪即可挟大胜之威而回。他必定被陛下委以重任,到时兵权在握,裕王又怎么和殿下相比。”

“听说东南一带,倭寇败退,稍稍安定。对了,那副总兵俞大猷也是胡巡按的手下?”景王问道。

“俞大猷能征善战,早年曾带兵打退安南入侵,平灭过广东和琼州的叛乱。后来到了东南,与倭寇互有胜败。虽时运不济,可确实是个能战之将。”严世藩笑道:“等剿灭倭寇,将来这些人都会调往京北的蓟镇,也会是殿下的人。”

景王这才得意起来,脸上露出笑容。只是胸口一闷,差点疼的叫出声。

京城里的事情,一件也瞒不过朱载坖的耳目。他听完田义汇报之后,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景王倒霉,对于朱载坖算不上什么高兴事。只是倒霉而已,又不能解除景王对于自己的威胁。而且嘉靖对于景王慰问有加,但对待自己这个裕王,可从没这么关心过。

“沈一贯可回京了?”朱载坖问田义道。

“小的数日前得到殿下吩咐,便已经派人快马送信去河南,沈一贯想必过几日就到。”田义回答道。

朱载坖又问道:“我让你弄的那个活字印书坊,现在如何了。”

“回殿下,那印书坊已经招了人。只是铅活字,还要等铜铁作坊做出来。”田义急忙报告,又问道:“殿下弄这印书坊,可是要刊印什么书吗?”

“皇庄里的孤儿渐多,这些孩童读书识字,可不能再读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我又不打算让他们去参加科举。”朱载坖微微一摇头,“格物之学,才是他们的正途啊。”

田义心中惊讶,却又觉得不妥,便提醒道:“殿下啊,这些孩子读书是好事。可是那格物之学,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小的也曾看过几眼,只是上面数字太多,实在是看的昏昏欲睡。”

朱载坖抬手指了指田义道:“你啊你,看书居然能看到睡觉。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很对。人的喜好不同,志趣便有分别,所以这印书坊才有大用。可印些武学的书,也可印些工匠机关之学的书,让这些读书的孩童自己选喜欢的读。”

“工匠还要读书?”田义从来没听说过,但大字不识一个的工匠,倒是见过许多。

第80章 无冕之王

朱载坖所要的不只这些,他想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但是目前能力有限,便只能尽量招些孤儿,从头培养另一个儒家之外的知识群体。

而且,印书坊并不是只印这些书本。

朱载坖给印书坊找了一个长期的大活,那就是办报纸。

沈一贯到达皇庄之后,脸都没洗,就被带到了朱载坖的书房之中。

此时田义还没走,看到沈一贯,很是吃惊。

“沈公子,这才几天,你竟然就从河南赶回京了!”田义惊诧道。

沈一贯不敢拿大,对着田义抱了抱拳,又向朱载坖躬身道:“接到消息,我就立刻往回赶。一路上在驿站换马,路上都没睡个囫囵觉,只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朱载坖看到沈一贯风尘朴朴的样子,便对他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急,先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再说。”

“不妨事,既然已经到了殿下面前,我也要汇报河南山东两地的银行情况。”沈一贯原本是跟着张元功与张元德两兄弟去的,就是为了方便联络朱载坖。

朱载坖看到沈一贯自己拒绝,便也不再勉强,“既如此,你便说说这两地的流民对银行是什么态度。”

“流民起初是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银行这么傻的钱庄。”沈一贯说到这里,也是想笑,很快就接着道:“但也有人抱着一试的心理,到裕成银行贷了几两银子。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流民大都不识字,连文书上写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朱载坖的脸色微微一沉。这并不是他不满,而是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落后,还是准备的不足。

若是百姓都不识字,许多事情推行起来,都会困难。但这也是没办法,大明能读得起书的,都是家有足够多的良田之辈。否则饭都吃不饱,还识得什么字,读得什么书。

“若是百姓信不过文书,你们是如何做的?”朱载坖思绪转了一圈,又回到眼前。

沈一贯笑道:“百姓不信银行,却还信得过官府。我便让帐房将文书写好,然后统一去官府签押。由官府做保,百姓便信了借贷文书并没骗他们。如此,这两地的百姓,才敢放开戒心,到咱们的裕成银行借贷。”

朱载坖很是赞赏,“你做的非常好,有时就是要消除他们的顾虑,才可打开这些百姓的普遍信任。现在山东河南两省,不再有流民了吧。”

“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有的也只是一些好吃懒做之辈,不值得同情。”沈一贯点头道。

“除了这两省,其他省份也要如此做,明天我会让人给徐文壁送信。”朱载坖觉得,沈一贯的这个推行借贷取信于人的方式很好。

沈一贯得到朱载坖的夸奖,心中多少有些喜意,便主动问道:“殿下这次招我回来,可是另有要事安排给我?”

朱载坖看了他一眼,便郑重道:“这次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让你负责。现在看来,你正合适。”

沈一贯当然能听懂朱载坖的意思,表明了这是要让他独当一面。

不由得大喜过望,沈一贯急忙道:“殿下尽管吩咐,我要是有负殿下所托,自己就将自己吊死了。”

朱载坖笑起来道:“哪有如此严重,你大可放心。你本来是生员,是我耽误了你。但是这次的事情,正是要读书人来办才可。”

“跟随殿下做事,可谈不上什么耽误。”沈一贯拱手道:“听殿下的意思,想必是与文章打交道了吧。”

“不错,正是要写文章。”朱载坖点头道:“不但要你来写,还要你找人来写,到时一同刊印出来,在京城之中传播。”

沈一贯更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如此好事,可真不好找。若真是如殿下所说的那样,岂不是成名就在今朝?

“只是,我并非什么名士,写出文章来有谁来看?”沈一贯想到这点,突然有些泄气道。

朱载坖却摆摆手道:“文章不必风雅,都是写给贩夫走卒看的,只要写的清楚明白就好。”

沈一贯觉得自己突然从天堂到了地狱,殿下这是在耍自己吗?给贩夫走卒看,他们懂什么。

“这……殿下难道是在开玩笑?”沈一贯是真不相信。

却见朱载坖点点头,“怎么,难道你还瞧不起贩夫走卒不成?”

沈一贯干笑道:“我听殿下的就是。”

“你啊,心有不满就直说。”朱载坖哈哈一笑,“我既然让你去做,当然要给你分说明白。我让你做的事,就是去办报纸。这报纸十天印制一次,先每次印个一万份。”

“殿下,这报纸不是书吗?”沈一贯还是没听明白。

“当然不是。”朱载坖在桌面上大致画了一下,“报纸当然是数张纸,上面印着一些贩货的消息,也有一些时闻逸事,还有些故事话本,更有风雅文章。凡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都可印上报纸。若是非要形容,那便是雅俗共赏。既可让百姓观看,也可让朝堂诸公闲读。”

沈一贯愣住了,自己写文章的本事不错,但要做到殿下的要求,却还真是不易。

雅俗共赏,这四字总结的非常到位啊。如果真的将这报纸办出来,沈一贯能想象的到,到时京城许多人都会争相购买。

这些卖报纸的收入,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报纸上文章的巨大影响力!

沈一贯联想到了超市印制的彩画纸,与那东西类似,但是内容上可就丰富多了。

“这样我就明白了。”沈一贯回过神来,急忙答应道:“殿下博通古今智计无双,我今日是服了。”

“咱们不用互相吹捧,我只要你将事情做好。”朱载坖正色道:“你是聪明人,当知道这报纸一旦正式发卖,便能引起京城轰动。其上文章,更是会让众人瞩目。你要给我看好报纸,上面不能有对我们不利的消息和文章,这是最低的要求。但也不必对我歌功颂德,那是捧杀。你要把握好度。”

沈一贯立时点头道:“我省得,不会让殿下难堪。”

朱载坖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这报纸的名字,就叫大明报。你们办报纸的场所,为报社。而汇总消息整理文章的人吗,称之为记者。你作为负责报社的管事总编撰,被称为总编。这个行业,还有一个称呼,叫无冕之王。”

第81章 不吝重赏

沈一贯哪里知道什么是无冕之王,吓得他立刻跪下。

“殿下不可,我虽是生员也不过是白身,哪里敢僭越称王。”沈一贯是真被吓的不轻,“此乃砍头的大罪,殿下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朱载坖无奈,这个封建时代等级观念极其森严,甚是无趣。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主要是为了告诉你,将来新闻记者,会起到一个舆论监督的作用,不可轻视。”朱载坖起身从桌后绕出,扶起沈***:“你手握报纸,便是手握舆论督查之权。这报纸上的文章,便是检讨公论的利器。”

沈一贯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所谓无冕之王一说还真有些形象。除此之外,他是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受到裕王的重用。这舆论督查的力量,相当于朝堂上的都察院、六科给事中、提刑按查使司的综合体,只是没有抓人审理之权而已。

想到这些,沈一贯的心中砰砰乱跳,不能自已。

“能得殿下如此看重,委以重任,沈一贯敢不为殿下效死。”沈一贯双手高举过头,深深一躬。

“先去王府中找李芳,支取五千两银子,将报社办起来。可请些秀才长期作为记者,四下采访写文章。也可特约些名士写稿,给予酬劳。”朱载坖将后世记者该做的工作,都和沈一贯交待清。

报社在大明也算新鲜事物,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都要有个限制。

对于朱载坖来说,报社就是一个有力的造势工具。而且,也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如果用的好,杀人不见血都是轻的。

等沈一贯兴冲冲的走了,朱载坖才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些天来,在皇庄虽然名为休养,可实际上比在裕王府里事情还多。

想了想,这些天杨大郎那里也没什么动静,不如去铜铁作坊看看。反正距离也近,过去也方便。

叫上孟冲,朱载坖与田义侍卫等人步行去了铜铁作坊。

作坊就在永定河边,很远就看到河边竖立的烟囱和巨大的水车。

再走近些,就听到阵阵轰鸣,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两耳发麻。

在孟冲的引领下,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一台新的水力冲压机旁。只是这台冲压机下面,是一个八尺见方的钢铁砧台,而上方的冲压器具,也已换成了一个直径八寸高两丈的巨大铁柱。

现在的水力传动还是效率较低,两三个呼吸,这上千斤的巨大铁柱才会被绞链升起,而后咣当一声落下。

砰!

声音震耳欲聋,让人眼麻心跳,几乎站立不稳。

在场的工人看到孟冲这位总管来到,便立即断开水力传动。

杨大郎正在盯着这冲压机,见忽然停了,便要发怒。但抬头看到朱载坖到来,便立时过来见礼。

“殿下,您乃是贵人,怎么能到这里来?”杨大郎拱手道。

“我怎么不能来?”朱载坖看着冲夺机的铁柱下,那块烧得通红的钢锭,“这冲压机的设计,做的倒也不错,只是这钢锭巨大沉重,翻动起来太过困难了吧。”

杨大郎点头承认,“殿下说的不错,这钢锭是要制成柱形才好。可是太过沉重,又是红热无比人不能近,实在是难以处理。昨日,还刚刚烫伤了几个工人。”

朱载坖沉默下来,他盯着这巨大的冲压机,脑子却在急速转动。是自己想当然了,想将钢炮,和制造火铳时一样钻孔。可如此巨大沉重的物体,现在技术根本就不可能达到。

就算勉强能做,也定是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没有效率得不偿失。

必须要换个思路,朱载坖最后摇摇头,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主意,就让这些工匠们必须做到。自己不将这个权威的担子给工匠们卸下,怕是他们会一直硬着头皮照做无误。

“若是不用这个办法,你们可有主意做出钢炮来?”朱载坖的目光在杨大郎的身上停顿一下,便转向其他工人和工匠。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大家互想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杨大郎更是看着眼前这台水压机感觉惋惜,如此巨大的机器,上千斤的钢铁都能和揉面团一样轻松锻打,要是废掉就太可惜了。

“钢炮应该也可铸造。”半晌,才有一个后面的工匠细声道。

“到前面来,把如何铸造详细说说。”朱载坖指了指那名工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身子很是粗壮,但看上去胆子并不大,此时到了人群前面才道:“小的叫何林,以前做的就是铁匠。”

“这钢炮,如何铸造?你可有章程。”朱载坖追问道。

何林缩了缩脖子,才细声道:“小的说了,殿下可别生气。”

朱载坖笑道:“你尽管说,如果可行我还有赏。”

“小的以前就经常给人打制刀剑,对于钢铁倒还熟悉。”何林胆子这才壮了起来,“这千锤百炼的钢铁,打制出来之后,表面都是有水波一样的花纹的。炮管如果也是用百炼之法打制,恐怕也是如此。这样的炮管,如果装了火药,很容易就会炮管爆开。所以小的认为,这种百炼钢只适合做刀剑。炮管,只能是铸造出来,其中的钢质才会硬度和韧性均匀。”

朱载坖点了点头,赞成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有想法就要早点说出来,免得大家走弯路。至不济,也可拿出来众人讨论,互相验证。那铸造炮管,又如何来做。”

何林急忙道:“小的祖传打制刀剑,但是听我爷爷说过,上古之时钢刀钢剑也是铸造而成,只是后来才有了百炼法。我等只要象铸造刀剑一样,这钢铸炮管,应可成功。”

杨大郎这里眼中一亮,接口道:“殿下,何林说的不错。秦剑都是用铸造之法而成,小的以前收铁料,曾收到过一柄秦剑,可弯曲成弓形,却无锻打的花纹。既有韧性又有刚性,很是不错。”

朱载坖还是头一次听说,但自己并不懂得这些,只是道:“铸造如此大的炮管,最怕的就是炮管里面有砂眼,你们可要细心些。”

何林与朱载坖说过几句话,也已经放松不少,“殿下,这个并不难解决。只要不等钢水凝固,快速敲打模具使之振动不已,便能去除砂眼。”

“孟冲,你过来。”朱载坖抬手叫过孟冲,指了下何林道:“此人升为副匠头,赏银十两,工钱加倍。若有人还能提出有用之议,尽可求见孟冲,本王不吝重赏!”

第82章 我可舍不得杀你

在这些工匠工人的面前,朱载坖已经是第二次做出承诺。

刚刚何林如此胆小之人,都受到了提拔赏识,其他人会怎么想,朱载坖当然能想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工人工匠每日辛劳,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如果真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匠,朱载坖也不会吝啬于给对方一场富贵。

朱载坖想的非常明白,他其实付出的并不多,但是这种巨大的示范效应,却是极为强烈。

早在近两千年前,便有了千金市马骨的故事。可是世人却理解的偏了,只看重满肚子四书五经的儒家弟子,却对其他从事各行各业之人都视而不见,甚至是鄙视为贱业。

朱载坖虽然身为皇子,但是他却有着更先进的思想,更高层面的认识。对于读书升官,光宗耀祖这些常人趋之若骛的事情并不感冒。哪怕后世也是如此,却依旧影响不了他。

只因朱载坖心里有种深深的责任感,要改变这大明的命运,要改变这三百年一轮回的封建帝国巨大惯性。让这老大帝国,走上一条不会触礁的道路。

如果朱载坖没记错,在原来的历史上,九十年后大明便会龙旗坠落。战乱杀戮,将会冲击整个中华大地,让文明再一次毫无尊严。

还是真的闲不下来啊,朱载坖不禁摇摇头。

让工匠们自己接着干,他带着孟冲等人在铜铁作坊之中四处查看。

此时的冲压造币已经很是成熟,每台冲压机旁,居然只留了两名工人在那里盯着即可。

铜钱被冲压出来,便自动掉入一口铁箱之中,以防有人盗取。

另外,又看了甲胄和刀剑的制造所。

随着水力冲压机的应用,许多原本都麻烦的工作,都简化不少。不但产量上来,就是质量也一样要高出外面的作坊不少。

最后,在孟冲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西山脚下的火器场。

这里可是目前皇庄最保密的地方,到时钢炮试制成功,也是要放到这里来造的。

弹丸制作没什么好说的,火药制造太危险,孟冲都不敢带着朱载坖过去,一行人都去了穿山铳的作坊。

此地更是离不开水力传动机器,尤其是铳管需要用钻床来打孔。那么长的一根铁棍,要整根都钻穿,可是非常的不容易。

在这里朱载坖看到,大明的钻床是垂直来钻的,就怕平着钻会将铳孔钻的歪了。

一架水车,带动了十台左右的钻床,日夜不停的转动。旁边只要有人盯着,莫要钻头停转即可。

“这里一天可出多少根铳管?”朱载坖看着一排排的钻床,问孟冲道。

“回殿下,这里共有钻床一百台。”孟冲对此如数家珍,“平均每台钻床,两天可钻一根铳管。一百台钻床,每天大约能有五十根铳管的产量。”

朱载坖扫了一眼那些吱呀呀转动的钻床,“若是人工钻这些铳管,要多长时间才可钻一根出来。”

孟冲咂了下舌头,“那可用时就长了,两三个人,至少要用一月之久。不象这水车钻床,可以不停的转动。转速快慢还可调节,异常的方便省力。”

到了后面,还有一间专门摆放铳管的房间。朱载坖在这里看到,已经有数百根铳管被装在箱子,摆放的很是整齐。

“现在这些火器,可有专人研究。”朱载坖问道。

“只有几名工匠在组装维修,都是按着殿下的图纸来造,谁又能及得上殿下厉害。”孟冲终于捞到了拍马屁的机会,恭敬的道。

朱载坖有点不满意,“你将这些工匠都叫来,我有新想法。这火铳,或许要改一改。”

“是。”孟冲立时去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很快便带着数名工匠过来。

“还不见过当今裕王殿下。”田义看着这几个不知所措的工匠,便提醒道。

这几人年龄不一,最大的有五十来岁,最小的不过二十出头。

看到朱载坖的宫中服饰,也知道必是贵人,便急忙行礼。

“大家不用多礼。”朱载坖抬手拦了一下,“你们整日里,与这火铳打交道,想必会很熟悉火铳的制造。不知道,可有何改进之处。”

其实朱载坖自己,已经有了想法。但他这么一问,就是为了启发这些工匠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更多的思考,而不是只做一个装配工。那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去哪里都能找到这种不动脑只干活的人。

“小的倒有些主意,也不知对不对。”一个三十出头的工匠犹豫了下,便站出来道:“殿下是想要一些新思路,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小人经常想,这火铳每次装填火药和弹丸,都要将铳身竖起。装好之后,还要用通条捣实,非常麻烦。若是这火药和弹丸,能从后面装入铳管,就会简单许多。”

朱载坖吓了一跳,几乎被这个工匠所说的话给惊呆了。

这不就是后装枪吗?居然真的有人能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仔细说说。”朱载坖一下子便来了精神,“如果说的有用,本王不会让你白白说出来。”

“小的叫魏老六,今年三十四岁。”魏老六咧着嘴道:“我今天出门就看到喜鹊叫,果然就遇到了贵人。”

孟冲听得脸红,这小子啰嗦的很,便斥道:“捡有用的说。”

魏老六急忙住了嘴,看着朱载坖道:“可以在铳管后面加个铁制铳栓,略小于铳管内径。先从后部放入弹丸,再将火药倒入到铁栓的空槽之内。推栓入铳管,火药便被压实。旁边也留有点火的小孔,火绳一触即可燃发。”

朱载坖的眉头一挑,这个魏老六说的太详细了,他都怀疑自己已经看到了实物。

“你是不是已经做出来了。”朱载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魏老六。

魏老六的面色一僵,脑门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快说!”孟冲恶狠狠的道。

扑通!

魏老六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殿下目光如炬,小的只是好奇,确实做了一支火铳出来,求殿下开恩,不要杀我!”

朱载坖上前将魏老六扶起,和颜悦色的道:“我可舍不得杀你,立下如此大功,你是个人才啊。快去将火铳拿来我看。”

第83章 全凭撞大运

魏老六已经懵了,殿下这是搞什么鬼,居然真的不杀自己了?

原来的卫所军器局可不是这样,有敢私造私藏火器的,至少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不过既然殿下不追究,那就一切都好说。

魏老六急忙跑到另一房间,从箱子底下取出来一个包的严实的长条包袱。

将外面的麻布一层层的解下,便露出了其中的火铳。

铳管就是穿山铳用的,没什么不同。但是在铳管的后部,却加了一个带有扳手的铁栓。

朱载坖将这支火铳取到手里,手指一拨一拉,便将铁栓拉了出来。

旁边的魏老六与孟冲等人,看的几乎都呆住了。

要知道殿下可是第一次见这支火铳,可看他的样子,好象是用过许多次似的。

“殿、殿下莫非也做过这类火铳?”魏老六显得有些结巴道。

朱载坖挑起嘴角笑道:“那倒是不曾做过,但是也想过如何来做后装火铳,大致是差不多的。你做出来的,比我想出来的,还要更好用一些。”

“殿下原来是如何想的?”魏老六确实喜欢火器,听到朱载坖说起来,便主动发问。

两人将周围的人都忘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朱载坖让魏老六再加个火石在后面点火用,礈石下面再装一个铁片和火药池。

看着裕王殿下,与一名火器工匠讨论在一起,孟冲和田义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与铜铁作坊的工匠,还可算是殿下平易近人。但与一个火器工匠争论,如何安置火铳后面的礈石,争的面红耳赤,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魏老六也是不分尊卑,刚刚还吓的要死,现在却对着殿下撸袖子,真真是看不明白。

“好了,我堂堂裕王不与你争!”朱载坖悻悻道:“你这支火铳可还没试射过,拿些火药和弹丸,我们去靶场。”

魏老六这才想起,面前的是个皇子,急忙变的低眉顺眼道:“一切全凭殿下作主。”

朱载坖摇头失笑,刚才那争论劲哪里去了,现在才说让自己作主。

他倒是并不生气,只是觉得魏老六此人实在是变的好快。不过,这样的人也值得尊敬,能为了自己的真理而坚持。虽然只是一个工匠出身,却也是个有真本事的。

一行人到了靶场之上,从朱载坖身后出来一名侍卫,将穿山铳举起。他对着两百步外的靶子,轻轻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大响,火铳口冒出许多青烟来。远处的那具人形靶子,应声而倒,还翻滚了数下。

等人将靶子取到近前,朱载坖看到,人形靶子的胸腹位置,被轰了一个大洞。

这等威力,一点也不输给改装之前的穿山铳。

魏老六盯着靶子看了半天,才又将火铳拿起道:“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若是再按殿下所说,给这火铳装上礈石,到时就连火绳都不用了,那就更加方便。”

朱载坖道:“其实还能更方便些的,只是更难一些罢了。”

想起后世的火器,弹丸都是和火药一体的。即使天气潮湿阴雨,也不会影响枪支的使用。

“更方便一些?”魏老六嘟嘟囔囔的却有点神不守舍,“我知道殿下是想说什么了。”

这魏老六看上去人有些猥琐,可是脑子却转的很快,他这句话,让朱载坖很是惊奇。

“你莫非想到了什么。”朱载坖是不会主动说的,而是要听魏老六怎么说。

魏老六没让朱载坖失望,指着手中火铳后面的铁栓道:“殿下肯定是想,这里既然可以压实火药,为什么不能将火药和弹丸,都一一装好,然后就如同弗朗机火炮一般,直接放入弹丸,再放入已经定量装入子铳中的火药。如果是这样的火铳,省去了倒药时间,怕是放起铳来更加快捷。这个其实不难,只是后面铁栓这里要加粗一些,以防子铳炸膛才可。”

朱载坖是真的目瞪口呆,在大明怎么可能有如此聪明之人?这火器再进一步,就能与后世基本无差了。

好吧,看来火器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瞎操心,再指手划脚了。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的朱载坖,对着魏老六点头认可,“你说的非常对,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而且火铳的威力不降低。本王定能保你富贵,更让你光耀门楣,替魏家争光。”

“多谢殿下!”魏老六乐的嘴都合不上。

“孟冲,将魏老六提为火器场匠头,那边除了你,就是他说了算。另赏银十两,工钱加倍。”朱载坖安排完,又道:“这皇庄可是交给你不短的时间,尤其是这些作坊的建立,也有数月。你可要多用心,想想各个作坊如何配合。”

孟冲出了身冷汗,殿下这是嫌弃自己没发现人才啊。

“回殿下,小的定会用心行事,不让殿下忧心。”孟冲急忙躬身道。

朱载坖一摆手,“你也不要紧张,此话记住就好。”

过了数日,铜铁作坊传来消息,钢炮也已经铸成。

这个是朱载坖最关心的技术问题,一但可以造出钢炮,海上、陆路还有港口,便都有了领先于时代的火炮,优势是全面的。

只是到了铜铁作坊一看,还是让朱载坖有些失望。所谓铸造出来钢炮,只不过是造出来一个炮胚,还没经过打磨。

“如何,这么大的钢炮,铸造之时没有裂纹吧。”朱载坖盯着钢炮打量道。

何林在他身后,闻言上前道:“回禀殿下,这钢水都是杨大郎亲自用苏钢法搅拌的,他人现在都已经虚脱,正在休息。杨大郎的手艺可不简单,殿下不用担心。”

朱载坖忽然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杨大郎并没将这苏钢法,传授给其他工匠吗?”

“传倒是传了,可是大家伙没人比杨大郎更有经验。依法炼出的钢,都差上一些。”何林急忙回答道。

想了想,朱载坖也明白过来。大明的匠人,读书识字的没有几个,做什么手艺,全凭眼力经验。

杨大郎肯定是将苏钢法教授过其他人,但是这个过程,只怕是非常让人挠头的。

老师不识字,无法具体讲解详细量化。学生也不识字,学的更是稀里糊涂。

两边等于瞎猫遇到死耗子,全凭撞大运一般,才能学到一些经验。

第84章 土人达鲁

对此,朱载坖一时不知道说啥才好,有些无语。

可能是觉得有些歉意,杨大郎主动上前陪笑。

“殿下,小的儿子已经在皇庄入学,这让小的感激不尽。”杨大郎看朱载坖的面色不大好,便想岔开话题。

但听到杨大郎的话,朱载坖也只是点点头,心情太差啊。

何林和其他的一些工匠说到孩子,便一个个的眼中充满希望,大家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说的对,要不是殿下,我可舍不得送孩子去上学。给老师的束脩,都够我家过半年的。”

“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殿下给咱们取消了匠籍,让孩子读书是为了让他们读书光宗耀祖。”

“我家那小子,才读了几天书,就开始对着老子讲道理。”

“哎呀呀,简直一模一样。居然看不起他老子不识字,回家还敢让我认字!”

这帮工匠议论不休,却不知朱载坖的目光越来越亮。

他突然两手一伸,向下虚压了压,在场的工匠们便是一静。

朱载坖扫视了一圈,目光从这些大老粗工匠脸上滑过,“你们送孩子读书,应该知道想读书很是不易,更知道读书是好事。所以本王决定,让你们也去读书识字。”

这群工匠都惊呆了,统统张大了嘴巴看着朱载坖,众人的目光几乎都没有焦距。

殿下这是玩的哪一出?

别说这些工匠,就是田义和孟冲这两个侍候在朱载坖身边的人,也无法理解。

轰!

一下子人群便炸了锅,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脸。

“殿下,读书是孩子们的事,我等都上了岁数,可读不了书啊!”

“确实如此,我们这年纪读书,怕是读成,也直接就读到棺材里去了。”

“小的对殿下实不相瞒,一读书,小的就会头晕眼花,再读,恐会呕吐晕厥。”

反正这些工匠宁肯卖力干活,对于读书都是百般推脱。

朱载坖才不管这些家伙说什么,他早就想好了主意,让工匠读书这件事,誓在必行。

“都住嘴!”朱载坖狠狠瞪了这些工匠一眼,等他们安静下来才接着道:“不想读书也可以,工钱减半。但是有一点,凡是肯读书的,都可以每天发读书补助一百文。当天下工之后,都要读书识字一个时辰,作坊里管一顿晚饭。每月考一次试,凡是当月所学的字写不出来的,便要扣十文钱。一期半年,如果学不会,接着再学半年。”

想治这些厌学的成年人,简直是不要太简单。朱载坖前世读书虽然也不是那么勤奋,但是在家长老师的围追堵劫和威逼利诱之下,也一样很快就放弃抵抗。

另外,朱载坖的心中居然有种报复的爽快之感。当年被强加于自己身上,自己又强加到了别人身上,这感觉简直要飞起。

旁边的孟冲却皱着眉头,掐着手指替朱载坖算帐。

读书补助是不是给的太多了?要是考试的时候,某个工匠有一个字不会写,才扣十文钱。那每天至少这工匠要学会十个字,才能保本啊。

反对是没人敢反对的,朱载坖一走,这作坊里便只剩下一片败犬一样的哀号。

朱载坖并不是一时兴起,他这么做,有着更深的意义。

工匠们的技能传授,向来是言传身教口传心授。就是有些书籍有对技术的记录,也是文人的之乎者也语焉不详,让人读起来艰难晦涩。

在朱载后看来,这是一大陋习。将历史上许多原本早就有了的技术,都给弄的又失传了。

而且工匠向来不受重视,往往是社会底层。话语权都掌握在士大夫的手中,很少有文士为工匠做传记,更是少有技术记录。

从古到今,在朱载坖的印象里,手工业的书籍也只有《周礼·考工记》这本先秦时期的书了。

这部书在刚出现的时候确实先进,但到了大明这个时代,已经落后于西方。

再不奋起直追,怕是将来依旧会是落后挨打的局面。

就在朱载坖与工匠们打交道的时候,王直也带着自己的一支舰队,乘风破浪到了小琉球。

远远的在海上看过去,小琉球就象是一块蛮荒大陆。整个岛上都被茂盛的草木覆盖着,郁郁葱葱,看上去非常的美丽。

王直的手下也有来过小琉球的,在这名手下的口中,岛上的土人非常凶蛮。不敢说这些土人生吞人肉,但也只是烤熟了才吃。

而王直自己,也曾有过将自己的老巢放在小琉球的打算。只是后来听说这里的土人强悍,还经常偷袭上岛之人,烦不胜烦。最主要还是这里实在太过荒凉,什么享受都没有。自己挣了银子没地方花,何必自找麻烦来这里落脚。

此次来小琉球探索,是裕王殿下交待的任务,王直有心草草了事。可是裕王在来信之中,对于小琉球非常看重,甚至有让人来这里定居的打算。如果自己只是随意的看看便走,只怕交待不过去。

不管岛上的土人有多凶狠,王直倒也不怕。跟着他来岛上的,足有五百火铳手。

对于这些手下人的战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使是在东瀛攻城掠地,也绰绰有余。

王直带着人换乘小船,纷纷上了小琉球的海岸。

还没等他们的人都上岸,便从离着海边不过的树林之中,冲出来数十名穿着兽皮衣的土人。

这些土人手中持着长矛弓箭,引而不发指向了王直等人。

哗啦!

已经登岩的火铳手们,立时拔下火铳的火冒拉出火绳,将自己手中的火铳指向这些土人。

弹药都是上岸之前装填好的,就是为了应对眼前的情况。

只是这些土人并没立刻开弓放箭,而是有一条健壮土人汉子对着其他土人说了几句话,众土人的敌意似乎就小了些。而那健壮的土人汉子,则大步向着王直他们这些人走来。

对方的意思非常明显,并不是直接要打要杀,而是有交流的要求。

王直笑了起来,这些土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么。

那土人汉子走到近前,王直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其实也只是看清了对方的打扮,脸上抹着许多色彩,却看不出长什么相貌。

这汉子三十来岁,一身古铜色的肌肉隆起,长的极为强健。

对方看到众多火铳手,都将王直护在当中,便知道王直是这群人里领头的。

在自己裸露的胸口捶了两下,这土人汉子张口道:“达鲁、达鲁!”

王直一怔,不知对方何意,便看向自己那作为向导的手下人。

手下急忙道:“这可能是个土人首领,在报自己的字号。”

“土人还有字号?是名字吧。”王直嘟囔了一句,也上前拱手道:“在下王直。”

第85章 大赚了一笔

面对着这健壮土人首领,王直非常小心,一直保持在众手下的护卫当中。

两人语言不通,互相比划了半天,对于对方的意思也是一知半解。

达鲁有些着急了,指了指王直手下所持的火铳,连做了几个向海上射击的姿势。

而后达鲁又用双手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他两只手乱抖,好似中风一般。

王直看着达鲁如此,两眼露出迷茫之色,也不知道这土人首领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达鲁又比出一个放铳的姿势,王直便让人对着海上放了一铳。

轰的一声,铳口闪现一大片火光!

远处的那些土人,都急忙后退,仿佛怕被击中一样。

而达鲁则连连点头,表示就是如此。这还不算,又用双手在自己脑袋旁边如中风一样乱抖。

王直看了看火铳,又看到达鲁的动作,不由得恍然大悟。

这土人首领所比划的,应该是卷头发。

有火铳,有卷头发,在这海面上,应该只有弗朗机人才符合。

于是王直也照着达鲁的样子,对着中了次风,口中道:“弗朗机、弗朗机。”

达鲁对着王直挑了挑大拇指,猛点其头。

接下来,两人的交流则颇有成效。

达鲁连比带划,将自己部落遇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在王直的理解中,这些土人应该是遇到了一群弗朗机人。而且双方发生了冲突,达鲁的部落死伤了一些人。

那些弗朗机人并没有走,而是在岛上盖起木屋,住了下来。

对此王直倒没啥感觉,反正这里是无主之地,那些弗朗机人想住就住,与他没多大关系。

可是接下来达鲁做的事,却让王直再也不这么想。

只见达鲁从怀中取出一个兽皮的小袋子,往自己的手掌中一倒,倒出许多砂金!

王直在东瀛,可没少和金银打交道。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砂金的成色不低。

这还是没有提炼过的,自然就证明,在这小琉球岛上肯定有金矿。

如果有金矿,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王直是大海商,有便宜不占,肯定不是他的风格。

达鲁将这些金砂又倒回袋子,硬塞到王直的手中。

这动作让王直有些晕,这达鲁莫非是个傻子不成?

达鲁又拘起一捧海边的海水,在自己脸上洗了洗。拉着王直,就着海水照人影子。

来回比划了两下,王直便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达鲁想说的是,彼此都是黑发黄肤,应该是同族之人。你不能看着那些外来的白皮蓝眼鬼,欺负我们部落的族人,你们也有火铳,应该替我们赶走那些家伙。

而且达鲁非常上道,塞给王直的金砂,就是报酬的一部分。如果能将那些白皮蓝眼鬼赶走,还有重谢!

王直可是经常与弗朗机人打交道,知道这些弗朗机人贪得无厌,更知道对方的火器也非常厉害。因为王直就是个火器贩子,东瀛的火器绝大多数,都是他贩卖过去的。而他手下的人,所用的也是弗朗机的火铳。

在王直想来,对付一群弗朗机人,还不如直接将这群土人干掉。

但转念一想,裕王殿下让他过来的信中特地嘱咐,尽量不要和岛上土人冲突。

他也知道小琉球这个岛很大,上面的土人不下数万之多。

这样的话,还真不如与弗朗机人战上一场。反正这些弗朗机人也没什么好玩意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才。土人淳朴,倒是异常好打交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土人看他们也是黄肤黑眼,而且有求于他们,才会如此和善。以前没有弗朗机人上岛之前,杀过的黄肤黑眼之人也不少。

当然,那些黄肤黑眼还能上岛的,都是倭寇。上岛之后对土人的态度也不怎么样,也没少造杀孽。

王直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便答应了达鲁的请求。至少大家目前的利益一致,拥有合作的空间。如果让王直和那些弗朗机人合作,那才更要小心提防才是。那些家伙下起手来,也是其狠无比。

对着达鲁比划了两下,让对方带路。

此时王直手下的那些火铳手,也已经完全上了岸。

一行人在土人达鲁的带领下,向着弗朗机人所在的居住地进发。

王直他们是上午登的岛,直到太阳西斜,才来到弗朗机人的居住地。

远远的在树丛中,王直看到一处海边高地之上,建起了二十几栋木屋。还有许多弗朗机人,正在伐木,准备搭建更多的木屋。

而远方的海面上,还停泊着一条大海船。

达鲁比划了几下子,意思是对方的人并不多,没有你们的人多。只要你们过去,很容易就能将弗朗机人干掉。

可是王直并不这么想,对方在海面上还有大船。只是将岸上这些人干掉,船上的人怕是会去吕宋报信。他可是去过吕宋,那边的弗朗机人不下数千人,火器犀利极难对付。

如果全面开战,王直倒也不惧。可是那样就得不偿失,而且他的火器,也全都是从对方那里购买。交战时间一长,会难免吃亏。

王直的打算,就是要将这一批的弗朗机人一举干掉,不给他们报信的机会。

当下便立刻派人回去,让自己的船队往这边的海面行驶。过来之后,将对方的大船也击沉,便能断了对方报信的可能。

人已经派走,王直就让达鲁和自己一起等。

天色黑下来之后,并没多久,他们这些人在躲藏之处,便看到海面上升起一大片火光,还伴随着轰鸣声。

弗朗机的大船被火炮击中,并燃起雄雄大火,在海面上远远的看过去,仿佛烟花一般。

达鲁高兴的手舞足蹈,只差一点便要大喊大叫。

王直是拉住了达鲁,可没能拉信其余的土人。那些土人再也按捺不住,嗷嗷叫的异常兴奋。

木屋那里的弗朗机人,本来被海上大船遇袭惊呆,听到土人的叫喊,便急忙端起火铳。

王直看到事已至此,想再来个突袭已不可能,便对着手下们一挥手,让他们放铳。

木屋附近的弗朗机人不过百十来人,哪里经得起数百人的围攻。不过是盏茶时间,这些弗朗机人便被全数击毙。

带着土人和一众手下,来到弗朗机的木屋前,王直一脚踹开木屋的门。他看到木屋之中,全都是香料。

这二十几座木屋,其中有一半都被当成了库房。

还有部分金砂没到手,那个暂时不算。只这十几间木屋的香料,就让王直大赚了一笔!

第86章 初立营盘

对于这些弗朗机人,王直没半点同情心。

他们从西方一路到东方,没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一次与岛上的土人起冲突,最早可能是想在小琉球岛上建个货物中转站,另一个原因怕是发现了这里土人有黄金。

让手下人收拾战场,尤其是要将弗朗机人的火铳都收集起来,不能让达鲁这些土人钻了空子。

达鲁带着一众手下的土人,盯着一堆火铳直流口水,显然知道火器之利。

弗离朗机人都被干掉,现在王直就要防备着这些土人。

别看对方似乎很轻易的就给了自己一些砂金,天真的请自己这些人来对付这些弗朗机人。千万不能小看这些土人,他们只不过是落后一些,并不是智力低下。

相反,没有受过教育,没有更多的道德思想约束,他们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如果王直只有几个人上岸,可能现在早已经被杀。

拉过来达鲁,王直伸手取出砂金袋子,对着达鲁晃了晃,然后伸出手。

达鲁一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王直在比划什么。

王直有些想笑,这土人倒也真的有点狡猾,只是自己手下这么多人在此,反手就能将对方灭了,他居然敢不讲信用。

随手取过手下人的一支火铳,王直对着达鲁的脚下就开了火。

轰!

碎石泥土飞溅,将达鲁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后倒退。

但是王直的手下们,听到火铳声,便立时将铳口都指向这些土人。

平时这些手下,都是王直按兵法训练出来的,打起仗来很是警觉,也颇有一些章法,否则王直也不可能成为海上的霸主。若不是有裕王的叮嘱,他可没这些耐心。

达鲁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自己只是想利用眼前这些人,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将那些白皮蓝眼鬼赶走。没成想,这些看着象是同族的家伙,比那白皮蓝眼鬼好象还凶狠。

眼珠转了两圈,达鲁连忙摆手陪笑,对着自己已经举起弓箭的手下大声喝斥。

前两次与弗朗机人有过冲突,达鲁深知火器犀利,要打起来自己这几个人肯定当场就要死光。

他又凑到了王直面前,两手在身上拍拍,然后双手摊开。

王直倒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表示身上没有更多的砂金。

“去取个口袋来。”王直吩咐手下道。

立时有人从木屋中翻找出来一个麻袋,交到了王直的手中。

王直虽然平时喜欢文士的装扮,但是身体其实很是强壮结实,再配着微黑有棱角的脸庞,极有压迫感。

他对着达鲁抖了抖麻袋,示意让对方装满,然后再拿回来。

达鲁目瞪口呆,这么大的麻袋,要装满是不可能的。他们部落倒是还有砂金,但绝没有这么多。

比划了一下,达鲁表示只能装半麻袋,因为部落里只有这么些。反正这些砂金对他们也没什么用,倒是可以都给王直他们。

王直又指了指那些弗朗机人建的木屋,伸手在周围划了个大大的圈,表示这些地盘以后都是自己这些人的。

达鲁摇头,不肯答应。

指了麻袋,王直表示只有一半的砂金,剩余的用土地来换。

达鲁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来,还是没有答应。

王直笑了笑,他在这片海上可见识过不少土人,知道这些人的心理。

又让手下取了许多木屋中的粮食和肉干,还有两桶酒,堆到了达鲁的面前。

对于土人来说,砂金又不能吃,也不能买东西,对他们只是好看而已。真正让他们动心的,还是这些实实在在的吃喝。

达鲁皱着眉,又指了指王直他们缴获的那堆火铳,表示这些他们也要。

不只王直哈哈大笑,就是王直的手下也轰然而笑。

这达鲁倒是狡猾,只是这些火铳给了他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些土人没有火药,拿着火铳也只能是当棍子砸人。

王直痛快点头,答应达鲁可以交换这些火铳。

岛上土人众多,眼前只不过是达鲁一个部落而已。王直真想要灭掉他们,也只是多费些手脚罢了。但王直不想这么做,哪怕这达鲁对他们有敌意还动了心眼。他是商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共同利益,直接打打杀杀会有损失不说,那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正在王直想着,要如何将达鲁他们这个部落笼络住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哭笑不得的事。

原来是王直的手下,正打算掩埋弗朗机人的尸体,而土人却大胆上前,将尸体的衣物都扒了下来。

看着这些土人抱着一些死人衣物,王直忽然有了主意。

达鲁带着部落的土人回部落取砂金,已经有土人穿上了弗朗机人的衣物,看上去别扭的很。

等达鲁再次带了许多部落之人归来,王直也让人取来了一些绸缎和铁锅等物。

收下了达鲁背来的半袋砂金,王直命人将这些绸缎和铁锅,也都交给了对方。

其实就算王直不说,达鲁他们也看到了绸缎等物。许多部落土人的目光,也一样盯着绸缎等物错不开眼珠。

对于这些土人,王直还是有办法的。他看出来这些土人对于衣服和织物很是喜爱,便投其所好,大加笼络。

没见过绸缎的土人,只看到这种光泽闪亮顺滑的料子,便由内心生出一种恋爱的感觉。伸手再摸一摸,简直就是少女的皮肤一般,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

铁锅部落之中倒是有,但非常的少,也是非常贵重实用之物。

看到这些土人欣喜的样子,王直便知道,和这些家伙之间,还是可以和平极处的。

此地有金矿,倒也可以与对方交换砂金,也能赚上不少。

这一通折腾,天色已然放亮。

王直的大船昨夜击沉弗朗机的商船,现在还停在外海,趁着天亮,便驶近了海岸。

为了威慑这些达鲁这些土人,王直让大船上的火炮开火,打岸边的礁石。

只是几炮下去,岸边的礁石就被炮弹打的崩坏了好大一片。

达鲁等土人惊的合不上口,只当是天降神罚,大显神威。同时也明白,眼前这些同是黄肤黑眼之人,是招惹不起的。

对于土人恩威并施,是王直奉裕王之命所为,否则他不会费这个事。烧杀抢掠一番,才是最省事赚钱的办法。

将达鲁等人送走,王直立时便派人给裕王送信。已登小琉球,毙弗朗机人数百,初立营盘以为根基。

第87章 费了不少心的

朱载坖在皇庄住的很是惬意,这些日子以来,不但身体休养的好了许多,而且将这里建成了一个小的工业基地和教育其地。

虽然地方并不算大,但是好在皇庄由人一个人说了算,也没人敢指手划脚,随意干涉。

这天正在与刘教谕闲聊,说到给读书的孩子们因材施教的事,便有人将王直的信送到了皇庄。

朱载坖看完信,有些吃惊。弗朗机人竟然已经登上了小琉球?这么早吗。

他记得在后世读书时所知,应该还有数十年,才有荷兰人登岛建城。

看到刘教谕好奇的目光,他便将信交与刘教谕,此事倒也没什么好瞒的。

刘教谕看到信中所提的小琉球,有些一头雾水的样子。

“殿下,这海外大岛,地近福建的福州和泉州,只有一个叫东番岛的。”刘教谕平时可没少读书,因此对于这些经学之外的杂学知道的也不少。“所谓小琉球之说,应是距离琉球国较近,以讹传讹的称呼。”

朱载坖对于刘教谕所说,有了兴趣,“刘教谕,你所知道的东番岛,难道有这方面的记述?”

刘教谕点点头道:“此岛在三国之时,便有吴国丹阳太守沈莹所写的《临海水土志》称之为夷州,专门记述此地。此地数面环山,土地肥沃。土人种植五谷,多产鱼肉。其岛上部落众多,民多勇悍。每战则斩敌首,去其皮肉悬于门庭,愈多则越显其勇力。中原历代,对于此地都有所述,只是并不详尽罢了。”

“原来此地叫做东番。”朱载坖恍然,“东番距离福建不过百十里,倭寇为何不在东番立足。”

“倭寇不过是些海贼,不事生产,专好抢掠以及声色享受。”刘教谕不屑道:“即使东番土地肥沃,这些海贼也不会利用。而且东番的土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抢,再加上十分悍勇,实在是得不偿失。应该是吃过亏,所以也没在岛上立足。”

朱载坖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不知道的是,王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早先也没选择在东番建立自己老巢。

如今他只是派王直探索,开发还远远的谈不上。而且王直此人并没有让他多么信任,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在给王直的回信之中,朱载坖让他与东番的土人公平贸易,可多送些衣食用度之类交换砂金。

如果不是土人还有点砂金,那可真是没什么可交易的。

只是朱载坖并不知道,他所让王直所做的贸易,将来却引起了东番岛上的剧变。

放下东番的事,刘教谕接着给朱载坖抱怨,学堂里面有一些小家伙,实在是调皮捣蛋到了极点。读书没有耐心,而且上蹿下跳,对于其他学生格外的影响。

因此,他也向朱载坖提出了因材施教的办法。那就是分成数个班,让这些不老实的孩子,统统到一起去。剩余的听话好学的学生,也分到一起。

这个建议,与后世学校所建的快慢班、精英班普通班什么的,如出一辙。对于那种后世的应试教育,朱载坖是极其反感的。往往教育出来的,大都是些高分低能,或者理想是移居国外过上好生活的所谓人才。能担负起学术扛鼎之任名震中外的,好象还没出现过。

但朱载坖现在也只是想想,要真的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刘教谕,还是不要这么急。”朱载坖也有自己的理由,“这些孩子,只不过是刚刚读书,字都没有识得几个,岂能区别对待。不如等他们过几年,都有些基础,字也认得差不多,才好因材施教。”

“殿下,我只是怕耽误一些好的读书种子。”刘教谕道:“其中很有几个,对于读书非常有灵性。所教所学,基本上一听就会,一看就懂,若说是神童,也不为过。”

朱载坖想了想,只得道:“要不然这样吧,这些学生读书也是管饭的。不如让他们各按成绩,将饭菜分出三个档次来。读书读的最好,能举一反三的,可以吃第一档饭菜。只是读书中等,或缺少想象的,可以吃第二档饭菜。那些既不专心,又不好学的,便让他们吃第三档饭菜吧。”

学生们读书可是没有工钱可拿,但是皇庄的学堂管饭,朱载坖就在这里打上了主意。

这些学生大多数是孤儿,还有一部分是工匠子弟。平时对皇庄的饭食,那是非常看重。现在朱载坖在这上面做文章,怕是这些小家伙,就没一个能不听话的。

刘教谕听得哑然失笑,却是点头认可朱载坖的办法。

“还是殿下了解他们,此事我让厨房去办。”刘教谕笑道。

刘教谕得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便风风火火的去了。现在这皇庄学堂之中,已经有了数百学生。年龄各不相同,但都还在正认字的阶段。教书的先生,则是请了一些落第的秀才。

大明历年科举,不是谁都能高中的进士的。更多的读书人,只得了个秀才功名,便再也止步不前,连举人都考不上。而这些人家境一般,再想去参加科举,恐怕衣食都没有着落。

因此,这些落第秀才就不得不从事教书,或者写字抄经、给人当帐户先生之类的工作。

皇庄里请落第秀才来当先生,才能招足够的人来教这许多的学生。别忘了,还有一些正等着读书识字的工匠呢。

而且,这些人中,朱载坖也让刘教谕选了些年轻家贫的。专门让这些人来学数理化,以便将来分科教学。这是朱载坖的教育大计,将来要普及天下,没有种子可不行。

刘教谕已走,田义却凑上前来,递上了一张纸。

朱载坖扫了一眼,“一千五百人?居然这么多了。”

“回殿下,这些人都在西山脚下的院落住着,等新的房舍盖好,便能聆听殿下教诲。”田义头也不敢抬,只是流冷汗。

“可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朱载坖追问道:“若是塞进来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可要小心你的脑袋。”

“小的不敢,这些人都是大明各地的孤儿,或是被家中长辈兄嫂欺压,亦或是被人逼的家破人亡身负家仇。年龄全都是十八岁到二十岁,小的可是费了不少心的。”田义恭敬道。

第88章 将来的军官团

朱载坖一直以来,手中没有自己真正的力量。

辽东虽然有一支新军,但毕竟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只是稳定辽东之用,着重于强化他们的战力。

虽是由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互相牵制,但朱载坖还是不放心。

而且辽东有些远,一旦京中有事,朱载坖可调动不及。

所以他才安排田义,去找了这些年轻人来,亲自教导,作为自己的亲卫力量。

另外,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成立一座军校。而这些现在的亲卫,便会是军校的第一批学员,而朱载坖自己,则要过一把校长的瘾。

“走,带我去看一看。”朱载坖起身,让田义前面带路。

皇庄西山脚下的院落,现在已经挤满了人。这些年轻人被人招来,还以为是做工。可是到了这里之后,除了让大家收拾下这里的院落,就没做过任何事。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倒一点让做工的意思都没有。

朱载坖到了的时候,这些年轻人正在打扫院落。更多的人则是在另外一边,正在搬运砖石等物,帮着建新的房舍。

虽然人不少,但是朱载坖并没看到几个,基本上都自己找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做,倒是没一个闲着的。

整天在这里好吃好喝,但就是没人给安排事情做,这给谁都有些心虚。大家索性就自己找些事情,先做起来再说,让东家看到也能夸一声勤快。

他们不知道的是,东家比他们所有人的年纪都小。

朱载坖带着田义到了这边,便让人将这些年轻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放眼看过去,这些人都很朴实,而且身体也很年轻健壮,正是当兵的好料子。

朱载坖回头看了田义一眼,“不错,看来你是用心了。”

田义心中得意,却立时躬身道:“能为殿下分忧,这是小的份内之事。”

朱载坖在登上了一块石台,扫视着这些年轻人。

那些年轻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到朱载坖的穿着和气质,都不是他们能比的。虽然年龄不大,但是那种顾盼之间透着沉稳如山的姿态,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莫非这个少年就是咱们东家?”有人小声的嘀咕。

“看样子象,只这身衣服,俺原来放牛的东家就穿不起。”

“看着挺富贵的,应该是个贵人吧。”

下面一千多人,议论起来也只不过就是这点话题。但是场面却一下子显得乱起来,反倒影响了朱载坖说话。

朱载坖前世今生,都是有些见识的,倒也并不怯场。他两手虚抬,向下微微压了压。

大家看到他的动作,便不由得自觉闭嘴。

“诸位,你们之所以被带来这里,便是我让人做的。”朱载坖提气高声道:“都是出身于穷苦人家,想必都没想到,还能过上象这几天这样的日子吧。”

经他这么一提,下面的这些年轻人便纷纷点头。这几天虽然有些心中没底,但是吃喝穿用什么的,都被照顾的还不错。

衣服都是统一发的细棉布衣服,吃的饭菜也顿顿有肉。这在以前的话,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你们怕是不知道为什么。”朱载坖来回踱了数步,才扫视着这些人道:“因为,我招你们来,是做我的亲军。我乃大明当今皇子,受封裕王,本名朱载坖的便是!”

起始,这些年轻人还有些惊慌,而后便是一团乱,都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田义急忙跑到前面,对着这些年轻人喝道:“还不参见裕王殿下。”

大家都没啥见识,但是参见一位王爷这种身份高到天上的人,还是要行礼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草民参见裕王殿下!”

扑通,是有人跪下了。

不知道该什么什么礼,好歹在乡间还蹭过社戏看,跪倒磕头不会有错。

呼啦啦,立时在朱载坖的面前伏倒一片人,同时口称,“参见裕王殿下!”

朱载坖对此并不满意,“你们都给我站起来,身为我的亲军,不可轻易行大礼,平时躬身施礼即可。”

“是,殿下!”

刚才还稀稀拉拉的问好,现在却出声整齐的多了。

待众人都站起,朱载坖才道:“有谁读过书,识过字没有?”

这些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出身不高,识字的怕是真没几个。

“草民识得字。”一个比较清瘦的年轻人站出来道。

“好,你到台上来。”朱载坖对他招了招手,又道:“还有没有?”

“还有我,草民也识得些字。”又上来一个黑脸的年轻人。

在朱载坖的几次询问下,最后上来了五名年轻人。

最先上来的清瘦年轻人,名叫许远,黑脸的叫方大伟。后面还有三个,杨洪义、李轩、吴云生。

这五人之中,除了许远识字多些,其余人都只是认得百十来个字,看官府的告示,都是跳着字念能看个大概。

朱载坖找他们,也没盼着能有个才高八斗的,只要有点基础就可以慢慢教。

“既然你们有五个人,那就将其余的人,分为五个营,每人为营管,管一个营。每营下设三个百户,百户下设两个总旗,总旗下设五个小旗。”朱载坖直接将明军的军制拿来用,“你们五人暂时有带领大伙训练之责,并且还要带着大家读书识字。”

和当初朱载坖让工匠们读书一样,这些年轻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相比那些工匠,让朱载坖比较欣慰的是,看许多人的表情并不是很抵触读书识字。

除了将亲军的架子初步搭起来,朱载坖还安排了奖惩的制度。凡是表现突出的,一月可从兵士升为小旗,原先的小旗自然就降为兵士。不只是下面的这些人,就是对于朱载坖亲自选的营管,也同样有效。只要综合考核的水平不行,朱载坖就会让他降级。

这可是自己的亲军,朱载坖是对于这些人的升降选拔、纪律监督,都要自己来做。

就是教授的一些东西,也是先由朱载坖自己教给五名营管,然后再由他们各自教与各营。

朱载坖可没打算直接搞成军校,这些人首先是自己的亲军,而后才是将来的军官团。

第89章 修马场

朱载坖又给辽东去了信,让顾承光想办法,从辽东搞一批战马,送到皇庄。

自己的亲军初建,除了火器步兵,还要有骑兵配合护持才行。

战马这东西非常的敏感,而且朱载坖要的不是一匹两匹,而是至少数百匹才可以。

如此多的战马,放到京城附近,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为此,朱载坖便放出风去,求购良马。

另外派人,在皇庄附近购了一块地,修建马厩和跑马场。

除了这些事情,还让孟冲去采买猎犬。什么蒙古细犬、川东猎犬、山东大狗、藏獒之类,养了十几条。

做这些事,表面上看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在不务正业。但实际上,朱载坖就是以此来掩人耳目。以便将数百匹的战马,光明正大的养在自己手里。

沈一贯被召到了皇庄,等着朱载坖的接见。

当沈一贯再见到朱载坖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这是裕王。

只因为朱载坖这段时间,自己亲自带着亲军,每天摸爬滚打的一起训练。人不但瘦了一些,而且还晒的黑了许多。

不过,这对朱载坖也有好处。他一直在服用李时珍给开的药,再加上一定强度的五禽戏锻炼,还有体能训练,人也显得分外精神。

若是仔细看,身上少了一种富贵人家子弟的萎靡之态,多了精神干练之形。

“殿下近来安好。”沈一贯见到朱载坖,愣了一下立时问好。

朱载后笑着摆手,“倒是身体强健了些,不足挂齿。倒是你那里的大明报社,办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沈一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道:“现在倒是每十天印一期,但是肯为大明报写文章之人太少。主要是大明报上,很多都是商贾的买卖消息。那些儒生便觉得,将自己的文章与商贾的消息一起登出,便降低了读书人的身份。就是偶尔有人写文章,也不敢用真名署名,实在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听到沈一贯如此说,朱载坖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不过笔名什么的,倒是居然出现了。

其实笔名这东西,早就已经出现。自有了话本故事开始,就已经有作者开始用笔名。总之是,读书人为了生活写这些非是经学专著的书,便有点难以见人之感。因此便另起名号,搞出来个笔名。

考虑到要让报社正常运转,保证收取的费用与支出平衡,朱载坖也并没有大笔的砸银子进去拔苗助长。只是让沈一贯继续稳定的将大明报发行量搞上去,扩大订阅量。只有订阅量上去了,才会有广大的阅读基础。

现在大明报只是刊登一些商贾买卖,什么大宗货物面谈、某某店铺优惠、某某饭馆用餐赠酒之类的消息,倒也很接地气,拥有了相当一批稳定的读者。

“你帮我登一条消息,就说裕王求购良马,纵非千里之驹亦可。亦招募懂得相马养马之人,月俸十两起。”朱载坖对沈***。

沈一贯惊讶道:“殿下何必如此,太仆寺便有良马,专管皇家车乘,只要跟太仆寺行文便可。”

朱载坖摇头道:“太仆寺的马算了,好马剩不下几匹。大多都被这些家伙给换成了劣马,不堪用的。我若向他们要,怕是反倒会被责难。”

“殿下原来是担心这个,那也简单。大明报多是商贾在看,这些商贾可都是有办法弄来好马的。”沈一贯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道。

其实用不着这些商贾,朱载坖也能让辽东送马过来,只是那就太显眼了。

沈一贯得到了朱载坖的指示,不敢耽误,最新一刊大明报上,便登出裕马购马的消息。

朱载坖这个裕王,在嘉靖的面前不受待见,但是平民百姓有几个知道的?一看到当今皇子堂堂王爷要买马,这定是一笔好生意!

许多商贾便带着自己的马前来,皇庄之外,不几日就成了马匹市场。

每日许多马贩子在皇庄外,有些混乱。

朱载坖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登了一条消息,便会引来这许多的人。

“田义,你可知道我府中还有什么得用的人。”朱载坖问道。

“小的不敢说,若随意推荐与自己相厚之人,岂不是会成了殿下面前的权宦。。”田义很是谨小慎微。

朱载坖哈哈一笑道:“你这家伙倒是精明,不过还谈不上权宦,你还不够资格。眼下皇庄外面的马贩子有些多,我是让你推荐一个与这些马贩子打交道的。”

田义松口气,还以为殿下在试探自己。

“如是这样,我看府里的陈洪就可以胜任。”田义便说了一个人名。

“去叫他过来见我。”朱载坖现在就需要个能用的,也不用有什么才能。

很快陈洪被叫了过来,给朱载坖请安。

“小的陈洪,见过裕王殿下。”陈洪此人大约三十来岁长脸宽额,目光还算淡定,看上去倒也沉稳。

“起来吧。”朱载坖让陈洪起身,对他淡然道:“现在本王正在修建马场,那里还缺个管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

陈洪当然不敢说不愿意,而且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当下便点头如捣蒜蒜,“小的愿意,能为殿下分忧,自然是小的的荣幸!”

“很好,你要实心用事,替本王管好马场。”朱载坖点点头,“与马场的一应相关人与事,都交由你来管。若是事有不协,可来报与本王。”

朱载坖的话让陈洪大喜,等于可以随时来见朱载坖,这可是裕王府里少有的待遇。

而且从此事上,也能看出来裕王对于马场之事非常重视。如果自己能管好马场,从此在裕王府中便也算是一号人物。

“殿下如此信任小的,小的定当尽心办事,不让殿下烦忧。”陈洪急忙应道。

朱载坖呵呵一笑,“我交给你的事,你还不知如何去做,便这么急着保证?”

陈洪低头拱手道:“小的无论如何,听从殿下的吩咐便没有错。”

“你这回答倒也省事。”朱载坖不置可否的道:“马场里面,除了养马之处,还有一处赌马场。赌马场内,可是还修了一圈高台,专供人观看之用,你可知道本王是要做什么?”

“殿下既然修了赌马场,顾名思义,想必是要赌马。”陈洪有了些压力,“只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章程。”

第90章 越界了

朱载坖将后世的赌马的那一套东西,都耳提面命的教给了陈洪。

不是朱载坖非要将事情弄的这么复杂,而是他从根子里,想要改变大明的马政。

除了掩饰他收集战马,赌马场也是一个相对算得上丰厚的产业。

大明的马都金贵,一般人家可是养不起的。但是富贵人家,多是出门坐轿,很少有乘用马车的,因此养马的人家也不多,远不如养牛耕地来的实在。

养一匹马所耗费的粮食,能养活四个人,这成本高的吓人。

但是朱载坖将赌马形成产业之后,由于其中巨大的利益,便会有些人专门相马养马。

早在汉唐之时,中原引入了大量的良马。例如汉武帝以平灭一国的代价,才得到的汗血宝马。南北朝时期,北魏甚至养了两百万匹马。到唐代,官方也养了四十万匹马。

在冷兵器到热兵器过渡的现在,朱载坖知道也不能没有马。

只有养马成风,让民间多有养马之人,才有可能有大量的战马。军队的机动能力,才有一定的保证。

陈洪得了这个差事,心里别提多高兴。在马场养马可不是贱役,相反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受重视的。而且除了养马,还有赌马之事也交给了他来做,自然弄深感被裕王所重视。

黄懋官身为太仆寺卿,专管朝廷马政。凡是宫中用马,还是边镇所需战马,都是由他这个太仆寺卿一言而决。

这日正打算上早朝,突然见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老爷,小的近日读报,看到一条消息。”管家来到了黄懋官的面前,喘气道:“裕王殿下,正要购买良马。”

黄懋官的眉毛一下子就挑了起来,裕王殿下买马?此事有些蹊跷。

按理说,皇家用马,都应该找他这个太仆寺卿才对,为何要自己买马。而且马匹的价格可是相当的高,一匹拉车的驽马,也要二十两银子,良马更是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只要马好,上千两也是等闲。

“你可知道,裕王买马是做何之用?”黄懋官追问道。

“听说,裕王开了一家马场,想必是要养马。”管家只知道这么多了。

黄懋官嘬着牙吸凉气,本官身为太仆寺卿,下面养着这许多人。全靠着买卖马匹挣些外快,让大家分润好处了。裕王殿下这是打算抢生意吗?要是这样的话,可是有些坏了规矩啊。

当然,这个所谓的规矩,是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的。

只是裕王要养马,怕是没谁能挡他的路。

想到这里,黄懋官便摇头否定,至少自己不答应。

黄懋官对于朱载坖也不敢轻易得罪,但是如果不闻不问,那心里也是一样不踏实。

刚刚从朝堂出来,黄懋官便让人备车,带了几个家丁直奔皇庄而来。

黄懋官一到皇庄外,便看到不远处,有许多的马贩子,都牵着高头大马在徘徊。其中有许多马贩子,黄懋官还认得。他可是不只一次,将官马卖给这些马贩子了。

他这边刚刚通传了皇庄之人,那边就有马贩子上来和他打招呼。

“黄大人,今日怎么有兴来此?是了,大人也定是听说裕王要购买好马的事。”这马贩子也没细看黄懋官黑着的脸色,接着道:“要是大人也要插上一脚,可就没我们这些人的份了。谁的手里好马多,也不过是黄大人手上的毫毛而已。”

黄懋官冷着脸,对这马贩子挥了挥手,便不再看对方。

那马贩子吓一跳,急忙告罪离开。黄大人这神色不太对,莫非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很快便有太监出来,迎了黄懋官进入皇庄内。

朱载坖听说太仆寺卿前来,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见过裕王殿下。”黄懋官对着朱载坖行了礼,便直接问道:“听说殿下在购买马匹,为何不与我太仆寺行文索要?”

“黄大人这么说,是怪我咯?”朱载坖见这位黄大人一点也不客气,便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黄懋官看到朱载坖不怒自威的样子,虽然口手淡然,可是其中威压却十分沉重。

“下官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职责所在罢了。”黄懋官立时收敛了声调道:“皇家用马,都应是我太仆寺之责。若是陛下知道殿下在买马,岂不是我这个太仆寺卿的过失。”

朱载坖呵呵一笑道:“黄大人有何过失,我倒是想听听。”

一时之间,黄懋官被问的愣住,自己只不过是客气一下,这位裕王殿下怎么好顺杆爬着反问?对方如此不按官场的规矩说话,倒真不好回答。

但是黄懋官能当上太仆寺卿,自也不是易与之辈,略一盘算便道:“皇家自有皇家体面,殿下如此做,有些违背祖制。”

“祖制可没有规定,皇家只能从太仆寺要马。”朱载坖才不理他这一套,轻轻一句带过,便接着道:“黄大人你手中可有好马,若是有的话,调几匹过来也可。”

黄懋官被朱载坖如此抢白,脸上当场就挂不住,面色阵青阵红道:“殿下如无正当理由,便不能从下官手中要马。”

朱载坖冷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既然如此,黄大人请便吧。原以为黄大人可以卖几匹好马给我,现在看来传闻不可信啊。”

听到朱载坖嘲讽的话,黄懋官出了一身冷汗,更是被气的七窍生烟。这位裕王殿下,在传闻之中可是胆小怕事的,怎么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个刺头呢?裕王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们太仆寺在私卖官马,或者只是轻浮狂浪!

“殿下说笑了,黄某受陛下抬爱,而授太仆寺卿之职。尽心竭力为军民牧马,以供皇家和边镇将士所用,岂敢私自买卖。”黄懋官只得道:“若殿下用途甚正,只管下文即可,下官定不让殿下失望。”

“我买马是为了养马,皇庄左近的马场都已建好,黄大人来的时候,难道就没看到吗。”朱载坖笑道。

黄懋官立时牙疼了,你好好的皇子不当,没事养什么马。养马之事有我们太仆寺就够了,难道你要卖马为生?别开玩笑了。

忽然黄懋官想起来裕王所做之事,无一不是言利。从超市到银行,哪一个不是挣了大钱的?都赚的盆钵满溢,让人眼红啊。

可这大明马匹贩卖是太仆寺的利益所在,你一个王爷也来抢生意,有些越界了。

第91章 臣也附议

当着朱载坖的面,黄懋官也不敢争什么,而且争了也是无用。

“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定夺,那么下官告辞。”黄懋官弗袖而去。

看着这太仆寺卿的背影,朱载坖只是笑了笑,并没轻蔑只是对其不屑。

黄懋官一回府,便写下弹劾裕王朱载坖的折子,由通政司送到了内阁的案头。

一个太仆寺卿,居然敢告皇子的状,这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折子是吕本最先看到的,他虽然在朝中是挺裕王的,但也要看什么事。

很快吕本就带着黄懋官的折子来找徐阶,请对方看看,此事如何办。

徐阶是个滑头,谁也不想得罪,结果就是两人去找严嵩。

“严阁老,你看这黄懋官竟敢弹劾裕王,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吕本对严嵩道:“应该对其严厉斥责,使其注意上下尊卑才是。”

他当然想要将事情捂下来,这样对于朱载坖比较有利。只是他也不想出头,便鼓动严嵩去训斥黄懋官。

身为本朝出了名的老狐狸,严嵩岂是轻易能被利用的?随意的扫了一眼折子的内容,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皇家用马,向为太仆寺所供。裕王以贵胄之身,而无视朝廷法度。广散重赏,私买良马。臣闻裕王采买马匹数量甚众,皆置于皇庄左近。若为歹人所乘,啸聚即为精骑,近在肘腋将有不测之祸……”

折子不长,但是内容简直悚人听闻。里面虽然说的是若为歹人所乘,但是实际上却是暗指裕王心怀不轨。

“滋事体大,我等还是去面见陛下的好。”严嵩面色沉稳的道:“虽然折子是由黄懋官所递,但是却涉及到陛下家事,若无陛下旨意,我等不宜擅做定夺。”

严嵩又从奏折中看到了机会,如果用的好,说不定能将裕王拉下马也说不定。别管成不成,总要试一试才好。那怕不成,也能让裕王恶心一阵子。

徐阶滑头的很,他也点点头,“严阁老说的是老成之言,当由陛下来定夺才是。”

吕本张了张嘴,本想再拦一拦,但是已经有两位阁老都这么说,他一个人反对也是无效。

三人一同去了西苑,求见嘉靖。

黄锦让三位阁老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他们传进养心殿。

“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居然三位阁老一同前来?”嘉靖刚刚下了早课,看着脸色微红精神不错。

“陛下请看,这是太仆寺卿黄懋官所奏。事涉裕王,臣等无能,对此不知谁是谁非,无法轻断。”严嵩将手中的奏折递了上去。

嘉靖一听裕王,便皱了皱眉,接了奏折来看。

只看几眼就扔在了一旁,冷笑,“真是有意思!一个搜集马匹,一个无能之臣,真是好的很啊!”

三位阁老谁也不知道嘉靖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这话里,好象对太仆寺卿和裕王两个,都没什么好印象。

“陛下何出此言?”吕本这时上前道:“依臣所见,怕是太仆寺卿在攀污裕王。早闻太仆寺私售官马,中饱私囊,却又采买劣马以次充好顶替。多半是裕王买马,并没有从他们的手中采买,因而嫉恨。裕王向来隐忍谨慎,多有退让之举。前些时有人弹劾裕王与人争利,他便立时将裕成商号的份子送入宫中便是明证,恳请陛下莫要为小人所惑才是。”

敢当着皇帝的面,将这种太仆寺的丑事揭开,等于是将黄懋官当成了敌人。这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了,丢掉了所谓官场规矩。

嘉靖听到这里,觉得有理,便转向严嵩道:“严阁老,你认为如何。”

严嵩暗叹,陛下这么说,显然是没打算将裕王怎么样。

“老臣以为,裕王不过是年轻爱玩,并不是什么过错。”严嵩老眼中仿佛冒出早已看透一切的目光,“而黄懋官身为太仆寺卿,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报。只不过言过其实,有些悚人听闻罢了。陛下对裕王和黄懋官,都略施薄惩即可。”

点点头,嘉靖又转向了徐阶,等着对方的意见。

徐阶躬身道:“臣以为,正如吕阁老言,裕王向来敦厚。采买马匹,多半事出有因,不如让人查问一番,便知道原委。”

“三位阁老都说的有些道理。”嘉靖看向大太监黄锦道:“去召陆炳前来。”

身为掌管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很快就来到了养心殿求见。

待陆炳刚进来,嘉靖便让黄锦将奏折给他看。

而后嘉靖问陆炳道:“陆卿如何看此事,对裕王购马之事,可知原委。”

陆炳急忙躬身行礼道:“臣对此是知道的,裕王早先数日,便在京城一纸刊上登出消息。欲广购良马,以设赌赛。多半是裕王养这许多马,又在想办法挣钱了吧。”

陆炳对于将来谁会登上太子之位没兴趣,他的根基只在嘉靖的身上。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果在皇子之间敢有立场,只怕立刻就要完蛋。

因此陆炳对于朱载坖的判断,是持着最公正的态度而来的。

“你为何不报与我知。”嘉靖的脸沉了下去。

“臣觉得,裕王年龄尚轻,购马赌赛不过是少年玩闹。并不知道,此事竟会闹到御前。”陆炳急忙请罪道:“若是有误国事,臣万死莫赎。”

这话既是请罪,又是甩锅,非常厉害。与国事无关,居然闹到了御前,到底应该怪谁?

三位阁老都是饱读诗书精明过人之辈,怎么能听不出陆炳话中的责怪之意。可又没什么话来反驳,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谁也不知道,这位裕王买马,是为了赌马啊。要是早知道这么一回事,也不会听那黄懋官的一面之辞。

严嵩虽老,但是最知道嘉靖的脾气。为了这点小事,居然敢来扰乱陛下的坐息,这也是一种罪过。

“陛下,老臣认为,太仆寺卿黄懋官为人轻浮,竟敢攀污皇子,理应查办!”严嵩根本就没将黄懋官当回事,刚才只是当成了工具,现在没用了立刻就扔。

徐阶看了一眼陆炳,才道:“臣附议,想必陆都督定能找到黄懋官私卖官马的罪证。”

吕本很是干脆,“臣也附议!”

嘉靖看向陆炳道:“三位阁老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由陆卿来办。若有罪证,可即刻拿下。”

第92章 等于黑吃黑

拿办黄懋官,袒护裕王,是嘉靖转性了,还是对裕王更加宠爱?显然都不是。

最关键的,还是裕成商号的份子起了作用。

嘉靖收了如此大的好处,虽然没什么表示,但也对裕王不再那么严厉。

而且,裕王手中的裕成商号的份子没了,再开辟赌马这一条财源,在嘉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偏偏太仆寺卿黄懋官不开眼,为了争夺利益,想给朱载坖扣上一个图谋不轨的大帽子。

裕王赌马之事,有大明报宣传,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嘉靖不可能被黄懋官所蒙蔽,派人略一探听便能知道因果。

等这些臣下都走了,嘉靖才叫过来黄锦。

“黄伴伴,这陆炳所说的京城一纸刊,是指的何物?”嘉靖只是刚刚听到陆炳说了一句,还没弄明白。

只是当着臣属,不好显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黄锦对此倒是知道一些,立时回道:“陛下,这所谓的纸刊,就是每十天刊登一次消息,都印在纸上。所以京城许多人这么叫,但印这纸刊的人,自己管这叫大明报。”

“大明报?”嘉靖挑了挑眉毛,“宫中可有,拿来我看。”

黄锦立时点头,向殿外的小黄门吩咐了一声。

“宫中还真的有这大明报?”嘉靖有些好奇了,“此物有何稀奇,竟让宫中之人也要看读?”

“回陛下,这大明报上,都是登的一些货物售卖的消息。除此之外,还登有一些饭馆打折,赠送酒水之类的优惠。”黄锦不敢懈怡,急忙解释道“宫中的宫女和太监,若是出宫,买一份大明报,便能知道哪里的饭食优惠,又有哪里的东西便宜。往往按图索骥,省了时间。”

两人说话间,小黄门便将大明报取了来。

大明报办报不过两月,不过两张四版,展开倒是能占了案桌的桌面。

“陛下请看,这就是大明报。”黄锦将大明报展开,放到了嘉靖的案头上。

“呵呵,这大明报的纸质真是粗糙,大明报三字倒是用的馆阁体。”嘉靖笑着俯身去看,“待朕一观,这大明报,咦?”

嘉靖看到的,是最新一期大明报。

沈一贯为了讨好朱载坖,便将他开马场赌马的事情,在头版头条上登出。并附有一篇长文,讲述赌马之意义所在。

古有伯乐相马之术,而今已失传矣。古之八骏、六骏、汗血天马之属,亦不再见,实令人扼腕不已……

虽然只是一篇广告宣传软文,但是开篇就是相马术,然后引申到了传说中的千里马的身上,嘉靖居然一下子就看了进去。

这虽然不是正事,但是嘉靖却觉得比奏折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看完沈一贯给裕王写的文章,嘉靖意尤未尽的翻篇,便看到了许多小版块的优惠广告。

什么四海酒家有南北大菜各地美酒,君来微醺,岂不美哉。或是某楼红袖飘飘,尤有娇娘遮面,京城老少,可试添香之趣。又或是各地特产,面谈从优之类。

虽只是小小的几页,却将京城百态跃然纸上。嘉靖看着这报纸,竟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甚至也想出宫去,到街头去转转。

见嘉靖将报纸掩起放在一旁,黄锦便上前问道:“陛下觉得,这报纸可还入眼。”

“市井俚俗,人生百态,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让朕也差点动了微服私访之念,只是恐乱我道心坏我长生。”嘉靖其实也没那么死板,但话风一转,“尔等这些俗人看看便好,以后若无事,不要将报纸拿到我的面前。”

黄锦吓一跳,急忙上前将大明报收了,匆忙退下。

陆炳派锦衣卫去黄府拿人,而黄懋官却还不知道,正在与一名马贩子交谈。

这几天裕王的马场收入了一些良马,价格都让人满意,自然找黄懋官买马的人也多了。黄懋官更是气愤,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中间商赚了差价,自己还不如直接将好马卖给裕王。

但一想到,裕王的马场办起来,可就没了这挣外快的好时光。裕王马场养出来的马,必定比官马要好。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黄懋官知道官马都是怎么养的,能活着就已实属不易,稍有点样子便会被卖掉。

每年虽然都和蒙元和辽东女真交易马匹,但那还不够他们私卖的,剩下的马匹瘦弱不堪,比驴都大不了多少。

黄懋官想到,若是扳不倒裕王,便只能琢磨下如何将马匹报损制成腊肉了。

刚刚送走马贩,黄懋官正要休息片刻,便有人踹门而入。

核桃粗的铁链直接套到了黄懋官的头上,数十名锦衣卫拔刀在手,将整个院落都给围了。

“你们何故抓我!”黄懋官怒道:“我是朝廷命官,为官清正廉明,上有功于国,下对得起百姓,你们这些锦衣卫,难道就敢不讲王法么!”

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只是冷笑了一声,便道:“府中上下人等,一律不得擅自走动!抗令不遵者,立斩不饶!来人,给老子搜!”

黄府中的下人和家眷哪里见过如此凶横的锦衣卫,一个个的呆在原地如同木鸡。

只不过片刻,便有一名锦衣卫手捧着一厚沓帐册,交到了那名千户的手中。

“大人请看,上面全是一笔笔数目,应当有用。”这名锦衣卫说着,便将帐册都献上。

锦衣千户随意的翻了翻,对黄懋官道:“黄大人,你还有什么说的。”

“尔等就是在污陷朝廷命官,定没一个好下场!”黄懋官只是一转眼,就知道不能认,嘴硬无比,“那是我家中日常开销的帐册,你们取去也无用。”

帐册之中当然没有明写是卖马的,只是用个带着斜杠的圆圈符号来代替。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锦衣千户冷笑,“你这样的我见得太多了,口口声声一心为国为民,实际上不过是个肥虫而已。希望你别让兄弟们失望,我等发财少了定没你好果子吃!”

这等于是黑吃黑,只不过锦衣卫是吃官,官吃朝廷吃百姓罢了。

第93章 掣电铳

黄懋官被拿,锦衣卫搜出帐册,很快就与太仆寺的明帐对过。其间差出来至少十万两银子,真是惊天大案了。要知道户部一年支给太仆寺的开支银子,也只不过十一万两。剩余的千八百两银子,真不知道是如何撑起大明马政的。

私卖官马贪墨渎职,攀污裕王离间皇家骨肉,这些罪名一甩出来,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朱载坖在皇庄,看着新送来的消息,只能摇头无语。

要不是这家伙没事找自己的事,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这是平时霸道惯了,觉得他这个裕王低调老实习惯退让,便助长了这黄懋官的嚣张气焰。以至于自寻死路,再也翻不了身。

消息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并没有在大明报上登出。

其实这也是朱载坖的意思,大明报刚刚出现,要先打基础。关于政事国事,一概不予刊登,免得自找麻烦被人攻讦。

这并不是朱载坖怕事,而是要将好钢用的刀刃上,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刊登出来。否则平时指指点点,要惹得许多人都反感。现在只不过登些家长里短婆媳对错什么的,慢慢的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些政事国事的评论出来。

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突兀,也更能让人接受。大明报就是个评理的地方,人人都可评理。

若是现在早早的就开始指点政事国事,朝廷一时接受不了,怕是很快就被关停。

一月将过,朱载坖的亲军已经训练的有些模样。

五名营管极为认真,他们都识些字懂理,知道这样的机会极为难得。若是自己不珍惜,怕是就要白白辜负了裕王殿下的栽培。

平时在朱载坖的教导之下,系统的学习《武经总要》,这本著作对于大明还是有着很强的借鉴作用。

除了这些兵书,朱载坖还将自己写的练兵小册子也拿了出来。他着重的是强调纪律性,要互相之间配合紧密。更是着重讲了火铳步兵与骑兵的协同作战,还有火铳兵与炮兵骑兵之前的协同作战。

为此,朱载坖更是在亲军之中,展开了队伍训练。

由于亲军的伙食分了三档,这些亲军训练起来可没一个偷懒的。如果真的训练不行,除了被人嘲笑,还要吃差一些的饭食,那真是头也抬不起来。除了训练,便是读书识字,也是没人想着偷懒。

这些亲军虽只有二十左右,但都算是成年人。穷人家出身,当然知道好歹。这年头只有有钱人家才读得起书,殿下让他们读书,这真是天大的恩惠。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象小孩子一般坐不住,反倒是学的很快。

一千五百余人的亲军分成了五个方队,在朱载坖的面前整齐走过。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亲军还没拿到新式火铳。

自从魏老六得到朱载坖的提醒后,便一头扎到了自己工房之内。除了吃饭睡觉,这魏老六对于火铳简直是有些痴迷。

看完亲军的队列,朱载坖便直接去了火器场。

魏老六正在摇动砂轮,打磨一个零件,两眼微眯很是专注。

朱载坖来到他的身后,却拦住了田义,不让他去打扰魏老六。

很快魏老六便将零件打魔好,拿起一旁被拆散的一支火铳,哗啦数下,便将这支火铳装好。

一转身,魏老六便看到身后的朱载坖与田义,脸上的表情一怔。

“殿下来得的正好,刚刚将后面的铁栓又改了下,想必应该可以用了。”魏老六将手中的火铳递向朱载坖道:“殿下请看,这里我也已经换装了燧石。用两片铁片将燧石夹住,只要一扣扳机,便会在机簧的拉动下,撞击这火药池上的的铁片。两者撞击,就会将这铁片弹开。同时产生火花点燃火药池中的火药,如此一来,便会将火铳之中的弹丸击发出去。”

没等朱载坖询问,魏老六自己就唧唧呱呱的讲了起来。

“殿下请看这里,铁栓一拉开,便可看到膛内的子铳。”魏老六如数家珍,很是有些得意道:“这子铳已经不是殿下所说的铁制,而是被小的改成了浸了油的丝帛。如此平时保存,便可防水防潮。”

朱载坖没想到,魏老六还有这种骚操作,居然用丝帛包火药。

“为何用丝帛如此做,可有什么说法不成。”朱载坖奇道。

魏老六神秘一笑,“请殿下移步靶场,一试便知。”

几人到了靶场,魏老六将弹丸放好,又将丝帛制成的火药包放入火铳的膛中,推上铁栓。

朱载坖看到,推上铁栓的同时,那丝帛制成的药包就被刺破,一些火药流入火药池里。

他不由得恍然道:“不错,魏老六你设计的倒也巧妙,如此还省了在火药池中倒入火药的时间。”

说完,朱载坖便举起火铳,对准了远处的人形靶子,扣动了扳机。

轰!

一团青烟与火光之后,远处约两百步的靶子应声而倒。

自有侍卫奔跑过去,将靶子取回。再看人形靶子的身体上,已经被击穿了一个手臂粗的大洞。

再看向魏老六,朱载坖的目光就很是热切,这真是个人才啊。

“殿下,试射这火铳如何?”魏老六很是得意,如同孩童希望得到夸奖一样,等着朱载坖的话。

“此铳射速必定不慢,远胜我所想的铁制子铳。”朱载坖不禁赞叹道:“关键是如此以来,兵丁所带的重量大幅下隆,就能带更多的子铳。平时还显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战局胶着,便能持续更久。老六,你功不可没啊!”

魏老六得到了朱载坖的夸奖,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草民这算什么,要不是殿下提醒我,我怕是还在弄些前装的火铳,哪里能造出如此快铳?”魏老六谦虚了一下,接着道:“殿下,这铳与以前所造的穿山铳有极大不同,还请殿下赐名。”

朱载坖略微琢磨了一下,便对魏老六道:“按理这火铳应该以你之名来命名,但是此铳射速如此之快,还是叫掣电铳吧。”

“掣电铳?”魏老六品味着这三个字,“好,殿下起的这个名字好,快如奔雷,急如掣电。如是在关外碰到蒙元骑兵,这掣电铳便能远远的击发。如此快捷的射速,只怕这些家伙奔到近前,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第94章 就这样

有了掣电铳,朱载坖的心里就有了底。如此火铳,比之后世的单发步枪,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将来能制出雷汞和无烟火药,那就完全可以制造出子弹来。可惜以目前的水平,根本就不能实现。

即使是这样,现在的掣电铳也足够用了,至少领先西方一百年之多。

刚刚试射完掣电铳,朱载坖受到启发,便去让人叫来了铜铁作坊的何林。

何林一脸的黑灰,身上全是汗渍,显然还在铸造钢炮。

听到裕王叫自己过去,何林的心里就有些虚。到了现在,一门成品的钢炮都没能铸造出来,裕王想必是要发火的。

当何林到达靶场,便立时跪下向朱载坖请罪,“小的现在还没能铸造一门钢炮,几乎无颜面见殿下。”

“钢炮若是如此轻易便能铸造出来,我岂能交给你来做。”朱载坖也没安慰何林,但是话语之中满是信任,又接着道:“你起来看看,这是魏老六的火铳,是不是这种后装方式也能用在火炮上。”

何林听到朱载坖的话,更是惭愧,也有感动。他急忙起身接过火铳,仔细打量。

看到火铳后面的铁栓,何林的眉头一动。

“不瞒殿下,此等机关倒也不难。但是火炮不比火铳,要大了许多倍。”何林脸上露出难色道:“只是铸造,怕是后膛容易炸开。”

朱载坖知道何林说的不错,便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先造出钢炮即可,后装炮日后再说。

何林走时闷闷不乐,与魏老六相比,自己可谓是慢到了家。殿下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自己要想办法,早日铸造出合格的钢炮才是。

魏老六也是刚刚制成掣电铳,请示过朱载坖之后,便让火器场大量的生产。

铳管是早就制好的,现在就是再制造一批后面的铁栓等零件。

无论是铜铁作坊,还是火器场等工场之中,都在朱载坖的指导之下,实现了流水化作业。实际的效率,要远高于那些民间作坊和官方的工场。

因此,朱载坖要装备亲军的这一千五百杆掣电铳,也没用许久便造了出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便是朱载坖训练这些亲军,针对火铳的应用要学会战法。

这段时间,朱载坖的这些亲军都认识了不少字,再也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因此,学起东西来也快了许多。

火铳应用最普遍的,便是三段击。也就最前排的人放铳,第二排的人准备,第三排的人填装火铳。第一排放完火铳,便立时退到最后一排,开始装填火药弹丸,第二排变成了第一排,开始放铳。

如此循环往复,火铳弹雨不绝,便能形成相对密集的弹幕,将敌方拦下,使之无法靠近。

只是火铳的射速太慢,对付骑兵还是吃力。一旦被骑兵突入阵形,便是一场屠杀。因此,火铳兵要与己方骑兵密切配合,才能在与骑兵的对战之中生存下来。

朱载坖对于掣电铳的射程也是很满意的,两百步可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米,要比蒙元的弓手射的远许多,足以对付那些号称骑射无双的家伙。

这个射程,对其他火铳的射程来说很远,但对于狙击来说还是弱了许多。不过朱载坖想出一个新办法,就是让三名火铳手一组,同时瞄准敌方一名武官射击。如此一来,命中增加,更容易将敌方的指挥搞乱套,使敌人很快就会溃不成军。

火铳上面有三梭钢刺,并不受亲军的欢迎,总觉得有这么一截钢刺很是碍事。

可朱载坖也没放过他们,准备了许多与火铳一样长的木棍,每人发了一根。

“你们不要小看掣电铳前面的这根钢刺。”朱载坖淡淡的扫了所有人一遍,才接着道:“若是阴天雨雪天气,火铳就不太好使了。到时,在战场上面,这根钢刺就能救你们的命。这东西就象是一杆长矛,可刺可挑。扎到人身上,就是个三棱口子。”

这一千五名亲军,朱载坖专门让朱时泰给找来一名老边军当教头。

老边军的枪法,据说还是练的杨家枪,自宋以来,便世代居于山西。

当着朱载坖的这些手下亲军,老边军的木枪舞的花团锦簇,让人眼花缭乱。这等枪法好看,却不是朱载坖想要的,几乎让他给气的笑了。

也没客气,朱载坖将这老边军叫到一旁,“战阵之上,岂能如此舞枪。只怕还没摆出一个起手式,就被人弄死了。”

“殿下莫怪,这只是平时练的惯了而已。初次见到这些后生,老汉也要亮一亮本事。让他们服气,免得出刺头还要耽误时间。”老边军笑眯眯的,很有自己的想法,“真教起来,老汉我可只有五式枪法教给他们。拦、让、挑、刺、砸,只要学会这五式,便可在战阵里纵横来去。”

听到这老边军如此说,朱载坖便不再多说,直接让人取了十两银子作为奖励,送给了老边军。

老边军常年给成国公家护院,也没一次得过如此多的银子,立时笑的见眉不见眼。教起这些亲军来,也格外的卖力气。

一千五百名亲军,伙食营养不错,训练也有足够的强度。这些日子下来,走起队伍便带着一阵风,个个身体健壮精气神十足。

最让老边军惊叹的,是这些亲军整齐的队列,行走、站立、起止,都令行禁止整齐划一非常震憾。

“这是强军啊!”老边军咋舌不已,“边镇的大将的家丁堪称精锐,但也比这些后生差得远了。要是两边对上的话,只怕一个照面,那些边镇所谓强军就要完蛋。”

老边军虽然出身也是边镇,但是这话由他嘴中说出,才最可信。

朱载坖看了老边军一眼,“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姓。”

“老汉姓杨,单名一个招字,殿下直接叫我杨招便可。”杨老汉笑着道。

“若是让你常年留在这里当个教头,你可愿意?”朱载坖倒是有心留下杨招这个老边军,此人熟悉蒙元战法,有大用。

杨招的老脸上满是惊愕,“殿下若是这么想的,直接与国公和世子说一声便可,老汉岂敢擅自做主。”

朱载坖哈哈一笑,拍了拍老杨招的肩头,“他们那里我自然要打招呼,但要先和你说一声,留在我这里当教头,月例银子二十两,就这样。”

对于朱载坖的话,老杨招只当自己是在做梦。

第95章 有备而来

原本老杨招觉得,自己在成国公的府上做护院,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可谁知道,当今的皇子居然新自招揽自己,而且月例银子出到了二十两,这面子里子都是足足的。

“殿下对老汉如此看重,老汉要是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老杨招立时拱手道:“老汉自然是愿意的,日后还请殿下指教。”

“俗语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在军中也是一样,军中有一老,更是宝中宝。”朱载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那些亲军,“有了你在,给他们讲些战阵之上要注意的事情,至少能救其中不少人的命。这些军中的经验,可都是多少钱也买不回的。”

杨招老汉心中五味杂陈,他做了这许多年的边军,也没谁看重他。就是看重,也是认为他的武艺还拿得出手,被军将留在身边做个家丁打手之流。

今天碰到了殿下,那真如老千里马碰到了伯乐。有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感觉。

“殿下放心,我老杨招这条命都是殿下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些后生兵交到我手,定不会让他们轻易损伤。”老杨招沉声道。

朱载坖这里亲军初见雏形,另一边的马场也已经建的差不太多。

在大明报上连登了数期头版,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城外皇庄有了一座赌马场。

有些机灵的人,早就开始在赌马场外转悠,打听马场中的马匹情况。

陈洪是马场的管事,他不敢不尽心。为了筹备赌马之事,他早就让人选出了八匹高头大马。

这八匹马都是由马场招募善于养马的蒙人所选,是西北贩来的伊犁马,要比蒙古马高了近半个头。这在中原地区,可是十分少见的大马了。

此时天气已经入秋,正是秋高气爽之时。

当天马场大门被几名小厮推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事先许多人已经得了信,知道今日马场正式开盘,押中者可得重奖。很多喜欢捞些外财之人,便收拾了家中的余钱,来到马场碰运气。

马场这里可以先去后面看马,众人一拥而入,便直奔后面的马匹热身区。

此时,八匹精挑细选的伊犁马,已经被骑手牵了出来,正在热身区慢跑热身。

陈洪只怕头一次赌马冷了场,还请了专门的说书人讲马。

一名青色长衫的中年人,站在热身区的一方木台之上,“诸位老少,且听我与大家介绍。那边身上披肩写着一号的黑马,名为赛张飞,是刚刚三岁的公马。大家看到没有,赛张飞胸宽颈长,一身的疙瘩肉力量极强。你们看它,跑起来是不是摇头摆尾象极戏台上的猛张飞?此马力量强大,精力旺盛,在这八匹良马之中是数得上的。”

“身上披肩写着二号的雪花马,亦是难得的好马,名为燕山雪。此马鸟首龙颈,身高腿长。虽然身体纤细一些,但是破风更好,亦是一时良选。”

这名中年人,鼓动如簧之舌,仿佛后世的专家一般,讲起来马来头头是道。

众多前来看热闹的人,渐渐听了进去,也不由得动了押一注的心思。

若只是进赌马场,只要十文钱便可。若要赌马,便至少百文押注才行。

就在这中年人正说的热烈之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你们是骗子!”

这一声骗子,便让在场的许多人都脸上产生了狐疑之色。

中年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一名身着月白色绸缎儒衫的英俊少年。只是少年的脸色微有苍白之色,在月白色的儒衫映衬下,更显得人物不可逼视。

“这位公子,你怎么可空口污人清白?”马场的中年人很是气愤道:“无凭无据,就要说我等骗人。既然如此,还请阁下指出,我们哪里骗人了。”

那名白衣少年的身旁,又站出一名独眼体肥的中年人来,嘿嘿笑道:“此事再简单不过,天下间十赌九骗。你们虽然是赌马,但也是骗人而已。别看说的热闹,每匹马都是好马。可是大家想想,这八匹马可都是他们马场自己的马,而且骑手也都是他们的人。只要愿意,还不是想让哪匹马得胜,就让哪匹马得胜。”

这人虽然长的丑,但是说的道理却是没错。若是马场的人商量好了,产生自己想要的结果都是可以控制的。

“对啊,马和骑手都是马场之人,他们怎么可能白白的将好处让出来。”有人附和道。

“刚才讲马讲的头头是道,可现在却被人揭穿,怕是赌不成了吧。”也有人失望道。

更多的人盯着马场的中年人,目光有些不善,只怕再有人叫骂几句,便会生出更大的事端来。

“诸位,在下只负责在这里为大家讲马。既然大家有此疑问,我也可向东家询问,片刻之后便会有答复。”马场的中年人见势不妙,急忙说了几句,便去后面找陈洪。

陈洪一听就恼了,自己刚刚得到裕王殿下的重用,便有人出来搅局。

可等陈洪出来一看,可是被吓了一跳。在人群里极为出众的那名少年,猛一看竟与裕王殿下有八九分相象。他当然认识,那不是别人,正是裕王殿下的弟弟景王。至于旁边的那个独眼中年胖子,想必就是号称小阁老的严世藩严侍郎了。

都没敢到近前,陈洪便直接跑到了皇庄求见裕王。

朱载坖刚刚回了书房,洗漱完正在喝茶,便碰到了陈洪求见。

“殿下,马场今日正式开局,可是却有景王殿下和严侍郎,两个人到了。”陈洪一进书房,便急忙向朱载坖禀报道:“景王说,这赌马场的人和马,都是我们提供的。要是我们做什么手脚,其余的人也看不出来。小的知道是景王,也不敢露面,只得回来向殿下陈说。”

朱载坖对于有人闹事并不意外,马场也是赌场,有人闹事是早晚的。只是他没想到,景王老实了一阵,竟然又跳出来了。

而且听对方的言辞,显然是有备而来。

第96章 真乃爽快人

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只能见招拆招。

“走吧,前头带路,本王也去马场与四弟打个招呼。”朱载坖吩咐陈洪道。

旁边伺候的田义看了陈洪一眼,便对朱载坖道:“殿下不可,景王既然有所准备,想必会让马场失了面子。殿下若是露面,岂不是正中景王的下怀。”

旁边等候的陈洪身子一僵,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怪殿下会将田义留在身边,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

朱载坖略一沉吟,便对田义道:“四弟人已经来了,我这个当兄长的,理应露面一见。既然咱们开了这赌马场,自当不能怕人来搅局。四弟有什么准备皆可,我都接着便是。大不了输些钱财,倒也无伤大雅。若是失了礼数,才会被人所看轻。”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小的只是一点浅见。”田义躬身道。

朱载坖微微点头,首先起身,在陈洪引路下,往马场去了。

马场这里,许多原本打算好好押两注的赌徒们,都已经等的急了。这马场被人追问了几句,便不赌了吗。莫非真的如人所说,暗中操纵着胜负之数?

就在众人有些烦躁之时,大门外来了一行人。

正是朱载坖在侍卫的保护之下,来到了赌马场中。

“四弟,没想到你竟会来这里。”朱载坖见了景王朱载圳,先打个招呼道:“听说你对马场的赌局有异议,想必是有更好的法子,不如讲出来,给为兄,也要让大家不要干等着。”

周围原本还靠的比较近的百姓,听到朱载坖的话,立时都附和点头。好象让大家等了这许多时间的原因,倒是景王所造成的。

景王气的很,想张中却被严世藩抢了话头,“裕王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此事原本就是赌马场办事有漏洞,怎么能怪景王殿下多事?”

那些原来还七嘴八舌的闲杂人等,听到严世藩的话,都被吓了一跳。

这两个长相相似的少年,居然是当今皇子!不说这相貌和气派,只这身份便是顶尖的权贵。平民百姓哪里敢象原先靠的那么近,立时都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只是大家又都好奇,不愿意就这么离去。

“本王可没怪四弟多事,而是想让四弟讲出来,好改改这赌马场的规矩,尽量让大家显得公平合理。”朱载坖根本就不与严世藩争口舌之利,只要对方划下道来。

景王朱载圳点点头道:“既然三哥这么说了,我还拿捏着反显得小气。马场若都是派自己的人,还有自己的马,那这胜负,外人便无法弄清是不是马场暗中所操纵的。正好我也得到几匹西洋大马,三哥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兄弟来赛一赛如何?”

听到朱载圳说西洋大马,朱载坖便注意上了。这年头如果能搞来欧洲马,那当然也不错。其实他心中想的是阿拉伯马,但还暂时没有能力搞来。既然朱载圳给送来了几匹欧洲马,他无论如何也弄到手里才好。

严世藩生怕朱载坖避赛,便出言相激道:“不过是几匹西洋马而已,莫非裕王殿下不敢比吗。”

“不知道四弟那里,有几匹西洋马?”朱载坖开始在脑中盘算,如何才能将这些西洋马弄到手中。

“也算不上多,只有五匹而已。”景王朱载圳得意道:“你的这些伊犁马,和我的西洋马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头大点的驴。”

朱载坖心中急转,片刻就有了主意,“既然四弟有五匹马,那我也出五匹马,咱们比五场好了。把你的马都牵出来,让大家都瞧瞧,也好下注押宝。”

严世藩一挥手,早就下人从外面牵进来五匹身体高大强健的黑马。这五匹马走在一起,仿佛一堵移动的城墙,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等离得近了,更是能看到马身上结实的肌肉,还有马颈上微带卷曲的长长鬃毛。

这五匹马只是一亮相,便惊艳了所有人。别说那些普通的百姓,就是朱载坖也差点流下口水来。西洋马在走动之间,高昂着马头,一举一动都散发出极为让人惊叹的神骏气质。

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大家再看向朱载坖马场中的伊犁马时,目光中便带了一些不屑之色。

只要有眼睛的,便能看出来,这五匹西洋马都是千里神驹,不是那几头毛色杂乱的伊犁马所能比的。

“好马,真是好马!”朱载坖不吝赞叹的道:“四弟有此好马,不知道要如何来比?”

景王极为自信,“三哥这里的马,只怕没一匹能与我这五匹西洋马中的任何一匹相比,规矩你来定,且莫要说我用好马占了你的便宜。”

严世藩心中一急,这景王有些得意忘形,怎能说这种话。万一裕王要是惫懒一些,让他的那些矮马与西洋马比钻杆,岂不是吃了大亏。

朱载坖想了想,才道:“不如这样,我的马与你的马只比速度,很是吃亏。不如跑的长一些,让他们跑上十五圈,看谁的马先跑完谁就赢了。我也出五匹马,和你这五匹西洋马同时下场。若是你的马有一匹跑了头名,你就赢了。不但我输一万两银子给你,还将比赛的马匹也输给你。若是我的马跑了头名,你便也将这五匹西洋马输给我,如何。”

听到朱载坖的话,景王哈哈大笑,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如此神骏的西洋大马,谁见了都想占为己有。将马本身作为赌注,早在来此之前,就是他准备的诱饵,用来引诱裕王上钩赌马的。

“三哥,你这里所有的马,可都比不上我的西洋马。”景王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如此骏马,若是只赢你一万两银子这么少的赌注,那才是笑话。五局三胜,三哥输了就将这马场输给我。若是我输了,自然这五匹西洋马都是三哥的。”

“有众位京城老少做证,你我一言为定!”朱载坖也看上了这五匹西洋马,就怕对方反悔。

旁边的田义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殿下怎么会如此草率?明知对方是早有预谋,还要上这个当,这是何苦啊。只是他一个伺候的小太监,这个时候说不上话。

“裕王殿下,真乃是爽快人,很有皇家的气魄。”严世藩露出笑容,一只独眼贼亮。

朱载坖对陈洪道:“去挑选五匹最好的蒙古马来。”

陈洪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听到朱载后的吩咐,立时变的惨白。

第97章 我银子多

陈洪刚刚当上马场的管事,就碰到了景王前来赛马这件事。

若是朱载坖胜了,他当然还是马场的管事。可若是输了,他这管事也就当到头了。

现在朱载坖让陈洪去挑五匹蒙古马,那种小马怎么能和眼前高大神骏的西洋马相比。只怕是故意用那种矮小的蒙古马,到时输了也能怪马匹太差。

在陈洪看来,朱载坖就是在退让,故意要输给景王。

只要最近没有跟在朱载坖身边的人,都有一个以前的固定印象,那就是裕王过于谨慎怕事。与人有所冲突之时,往往会主动退让。这也是前些日子,那位太仆寺卿黄懋官为何会状告朱载坖的原因。都觉得裕王人善,可以欺之。

“殿下,蒙古马的个头太小,恐怕不太好看啊。”陈洪只得提醒道。

朱载坖却不管他,“只管去挑几匹能跑长路的,尽快牵过来。”

陈洪如丧考妣的去了,让养马蒙人去挑蒙古马。

很快便有人牵出来五匹蒙古马来,只是让大家看着都是哑然,一时间连嘲笑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些蒙古马,与那些西洋马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一个头之多。毛色灰暗不说,头大身粗腿还短,真比一头毛驴也强不到哪里去。

田义本来不知道什么马是蒙古马,但是看到一群毛色驳杂身粗腿短的马匹,也是目瞪口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半晌才乱了起来,大家都不明白,为何裕王会用这等劣马来比赛。

“只怕裕王是破罐子破摔,没想着赢了这场赌赛。”

“依我看,还是裕王大度,不欲与他的弟弟争先,这叫仁义!”

“屁吧,仁义还比什么,直接送了马场岂不更好,何必丢这个面子。”

“裕王怕是输的难看,便故意用这等劣马赌赛,输了也可以怪马不好才对。”

反正这群吃瓜之人,怎么猜测的都有。但是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裕王根本不可能胜出。

严世藩呵呵一笑,神情放松道:“裕王殿下真要派这等矮小的马匹参赛么?”

“这马怎么,不能参赛?”朱载坖淡淡的道。

“不是,当然可以了。”严世藩笑道:“起先我还当殿下选的马,必定是耐力惊人。可是这蒙古马如此的小,同样要驮着骑手,耐力惊人也怕是不能胜出啊。”

朱载坖明白严世藩的意思,蒙古马的体型小,却与高大的西洋马一样,都要驮着体重差不多的骑手,先天在力量上就吃了亏。如此一来,只怕耐力强些也不能胜。

他只是在后世听说过,蒙古马的耐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国人为了面子的自夸之辞。

但眼下又没别的好办法,只能是抱着这个希望一试。

“你可是让养马人选的好马?”朱载坖询问陈洪道。

陈洪一咧嘴,几乎哭出声来,“是,小的让养马的蒙人专门挑选的。”

朱载坖缓缓的点头,“那就好,带去热身,等下就让这些蒙古马下场吧。另外,把赔率挂出来,说不定本王也要押一注。”

“走吧四弟,我们先去看台之上等着。为兄已经让人安排好了茶点,正可边聊边看赛马。”朱载坖向着景王朱载圳招手,似乎两人刚才并没有对峙一般。

等一行人都上了看台,倒是引起了景王与严世藩的惊叹。

“三哥真是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这赛马场的布置,让人叹为观止啊!”朱载圳俯视整个如同椭圆碗形的马场,发出赞叹。

朱载坖听这小子喊自己三哥,便想到了后世的三哥,总觉得这小子在骂自己。

“裕王殿下果真不是个简单人,裕成商号一鸣惊人,现在这马场,只怕也会日进斗金吧。”严世藩不怀好意的道。

这话说的,好象真的已经赢下了这马场似的,让人听着极不顺耳。

“区区一所马场,花了不到五万两争子而已。”朱载坖淡然道:“若是四弟和严侍郎嫌少的话,咱们不如再各押一注。”

景王瞬间闭嘴,他虽然贵为亲王,但是也没多少银子。平时结交大臣,可都是严世藩掏的钱。

严世藩看到朱载坖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不由在心里暗暗鄙视。这分明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明知道是个输,还要硬撑着。

不过这样正好,让裕王输的更多一些,让他雪上加霜!

心中想定,严世藩便对景王道:“景王殿下,裕王殿下如此盛情岂能拒绝。不如你我两人,再各押五万两银子如何。”

朱载圳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些银子都是严世藩出。明摆着能赢更多的银子,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好吧,本来怕三哥输的太多,现在看来三哥的口袋深不可测啊。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就依严侍郎之言,再押五万两银子。”朱载圳假意矜持道。

对于两人的这一番表演,朱载坖是真的没当回事。虽然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朱载坖只是纯粹的银子多是个优势,输个十几万两也不是多大的事,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若是兜里只有十两银子,输一两银子都会心疼不已。但是十几万两的银子,对于朱载坖所控制的资产来说,真的伤不到皮毛。

如果严世藩和景王两人,知道朱载坖是如此想的,只怕会气的七窍生烟,这和看待叫化子有什么区别。

三人立下赌约文书,互相交换,并在马场之上挂出长幅,讲明三人对赌的数额。只是刚刚挂出长幅,下面看台上的众百姓便惊的如同热油锅里泼了水一样。

“大手笔啊!每人五万两银子!”

“若是裕王输了,只怕一下子就输十万两,这简直太有钱了!”

“有钱又如何,还不是白白扔掉。真是败家啊,皇上怎么能饶了他。”

“你知道个啥,裕王景王是一家人,没准回家都盘腿坐一个炕头吃烙饼呢。”

这些百姓都不看好裕王,只觉得朱载坖是个冤大头,脑子笨人傻还银子多。

很快便听到下面的赛场之上,一声清脆的锣响,数名红衫汉子首先出来。

“诸位安静些,赛马就要上场,莫要惊了马。”红衫汉子们满场叫嚷道。

黄土赛道之上,被立起了十个连接在一起的栅栏,斜着排开,场面立时安静许多。

第98章 沙勿略

五匹高大的西洋马,与五匹矮小的蒙古马已经都被骑手牵了出来,立于栅栏之后。

“三哥,你在这赌马场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景王看着赛道上的栅栏,“只是做这个东西,怕是就费了不少心思。”

“此物不过是小道,防止有人故意抢先起跑罢了。”朱载坖淡淡一笑,“你三哥可是开的赌马场,公平才能有人来。”

景王倒是点点头,少有的没有反驳朱载坖的话。只是脸上讥讽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严世藩睁着独眼看向赛场之中,阴阳怪气的道:“裕王殿下说的不错,赌马首要就是公平,如此才能有更多人来此押注,才会有更多的银子滚滚而来。只不过太可惜了,费了这许多心血,耽误了许多功夫,才弄成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就要离裕王殿下而去,你说是不是很遗憾。”

“不管胜与不胜,这些都是我皇家的。”朱载坖一点不恼,很是随意的道:“若是我胜了,四弟的西洋马便是我的。若是四弟胜了,我这马场就交与四弟。本王觉得,这很公平。而且马场又不会成为严家的,何来遗憾一说。”

严世藩立时闭嘴,再敢接话怕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大帽子,他只能是心中暗恨。

“要开始了!”景王一拍面前的桌案,伸长了脖子望向栅栏方向。

不只是他们这里的看台,其余的看台都被寻常的百姓所占,此时也都看向马匹起步之处。

只见一名汉子手里提着一支手铳,来到了栅栏之旁。他示意几名骑手准备,便举起手铳指向天上。

“此人拿着手铳,这是做什么?”景王目光一凝,看向朱载坖,“三哥莫非是,要用手铳轰击我的马?”

“四弟不用急,这手铳只不过是发令起跑之用,否则也不会指向天上。”朱载坖指了指赛场之上,“稍安勿躁,下次你就不会有此问。”

没等朱载坖的话说完,所有人便听到一声轰鸣响起。场上的手铳冒出一股青烟和火焰,倒也格外的显眼。

手铳响起的同时,另有一人猛拉手中的绳索,十个栅栏的门被同时打开。而栅栏后面的马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狂飙而出!

十匹马中,根本就不用仔细分辨,便知道跑在最前面的五匹高大黑马都是景王的西洋马。

这些西洋马果真不凡,弓劲扬蹄鬃毛猎猎飞舞,一身强壮的肌肉在油亮的皮毛衬托下律动不已,更是带着极强的美感,简直震憾人心。

而相对落后的那些矮小蒙古马们,则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跑着,反而象是乡间老汉骑驴赶集一般,说不出的可笑。

许多在马场之中看赛马的百姓,先是哄然大笑,而后便是声嘶力竭的为西洋大马加油之声。

“裕王景王两人,都是当今皇子,可是这作派是真不相同。你看看景王的宝马良驹神骏无比,再看看裕王的驽马,就只配拉车!”

“相比西洋马,这些蒙古马可真不够看。这一圈不过是二里之数,一圈没跑完,便要被再次超过。”

“好厉害的西洋马!已经超了蒙古马一圈,这才不过五十息不到吧。”

赛场之外,自有人给计算着每匹马的圈数。只是裕王马场的蒙古马们,显然没能给朱载坖争回面子来。五匹蒙古马,统统都在后五名。

陈洪与田义两名太监,站在朱载坖的身后,脸色都相当的难看。

可是朱载坖却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对着景王的那五匹西洋马,露出极为深厚的兴趣。

“四弟,你这几匹西洋马,是从哪里得来的?据愚兄所知,大明海禁可未取消,东南还有倭寇做乱啊。”朱载坖盯着那五匹西洋马,口中却问着身旁的景王,“如此好马,为兄也想买上几匹来养着。你看这马跑动之间,极其健美,身上皮毛闪闪发亮,真乃神物。”

景王嗤笑一声道:“三哥还是不要想了,此马乃是一名弗朗机传教士带过来的,在大明乃是绝无仅有的五匹西洋马。这传教士说,这五匹黑马就是在西洋,也不是寻常的马匹,乃是贵族王室专用。在大明么,更是可遇不可求。”

朱载坖点了点头,才道:“原来如此,想必是这弗朗机传教士有求于四弟,这才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可惜啊,这传教士为何就不来找为兄呢。四弟可否将此人介绍给为兄,让本王也结识一下西洋人物。”

他是真的感觉可惜,弗朗机传教士求人办事,当然就是为了传教。关键是这类传教士都是学者,他们往往掌握着西方文明的一些最新技术。如果自己手上有这么一个人,只是用来翻译西方的科技著作,便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景王朱载圳看到自己的五匹黑马都领先了那些蒙古马两三圈了,便回过头来,对朱载坖道:“三哥还要从这传教士手里买马?他的马可都在我的手里。而大明距西洋数万里,来回没个两年时间,他是不可能再将马匹运送过来的。我劝三哥还是死了这份心,玩些别的好了。”

严世藩这时也回过头来,插话道:“裕王殿下难道就不怕输吗?你的这些蒙古马,可全都落后三圈快四圈了。若是输了,便是马场加上十万两银子,莫非裕王殿下就不心疼?”

“严侍郎说到了点上,本王的银子多,确实不用心疼。”朱载坖微微一笑,说的话气死人,“而且,这赛程还未过半,要真的输了才算数。我只听说西洋人黄发碧眼,还长着个大鼻子,应该就是蒙元之时的色目人吧。因此觉得好奇,想要见一见这西洋人。”

“三哥知道的倒也不少,这些人正是色目人。”景王朱载圳看到自己的马领先如此之多,胜局已定,便不再关注,“这传教士名叫沙勿略,他也说在蒙元之时,曾有个叫马可波罗的人东来中国。”

朱载坖呵呵一笑,这个沙勿略这么说,想必是以此渊缘来说明,东西方从来没有断了联系和交流。

“此人想必有所求,只要不违禁,没准本王也可助其一臂之力。”朱载坖很是漫不经心的道。

严世藩与景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

“裕王殿下想招揽此人,自然不成问题。”严世藩的独眼精光一闪道:“明日就送到殿下这里。”

第99章 托两位的福

严世藩如此痛快答应,将沙勿略送到朱载坖这里,有些反常。

朱载坖也知道,对方这是已经有了西洋马,便想着将沙勿略这个包袱甩给自己。

就算知道也无所谓,朱载坖本来在乎的就是沙勿略这个人,将来此人所起的作用,远远不是几匹马能比的。严世藩和景王的见识有限,这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朱载坖笑着道。

忽然其他看台上传来一阵叹气声,这叹气声之大,让他们这看台上的人也都侧目相向。

原来是叹气的人太多,才会形成叹气的声浪,如此大声。

大家只看到,原本一直领先的那五匹西洋大马的速度,正在减慢,而且这速度慢了不是一点半点。

起先还是四蹄腾空,如同飞跃,而现在则是小步慢跑。已经是十圈以上,但是这些西洋马的耐力似乎不行,现在正在逐渐的被蒙古马追了上来。

景王手下的骑手,手中的鞭子猛挥,可是那西洋马却是真的再跑不动,反而尥起蹶子,在原地打转。

反观朱载坖手下的骑手,正骑着蒙古马保持着匀速不断的缩小差距。

许多百姓押了西洋马,这时不断的开始叫骂,一时之间场内场外嘈杂成了一团。

“混帐,如此好马怎能随意鞭打!”

“打这马作甚,这些骑手太过无能,尔等只配骑驴,还骑得什么马!”

“就是老汉骑马,也比你们这些蠢货要快,还不快些将马哄好!”

看台上的众多百姓,绝大多数都是在西洋马的身上押了注的。现在看到西洋马后劲不足,便纷纷的斥骂起了骑手。

只是再多人叫骂也是无用,那五匹西洋马的耐力就是差了不少,如此长途奔跑根本就坚持不下去。即使骑手不再鞭打,也只能是慢慢的踱步,口角喷吐着白沫,喘息如雷。

但是与之相比,朱载坖的那五匹蒙古马却依旧如故,虽然不甚快,却正在一圈圈的追赶上来。

眼看着就是最后一圈之时,五匹西洋马与五匹蒙古马,却都跑成了十四圈。再有个数十丈,便能分出最后的胜负。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能不能挣到银子,全看西洋马的表现。很多百姓都已经站立起来,扯着嗓子开始叫骂呼喝。

别说这些百姓,就是景王和严世藩两人,也已沉不住气。这西洋马一路领先,要是输在这最后一圈上,岂不是前功尽弃,让人扼腕!

“快些,再快些!”景王跺脚大叫,两手都要挥舞的飞了起来,“若是胜了这场,本王有重赏,每人赏银千两!”

当数匹西洋马经过他们这方看台之下时,景王许愿暴喝。

他手下的五名骑手,听到如此重赏,都是精神一振,没了命的用手中的马鞭抽打坐下的西洋马。

而后面的蒙古马,则只是落后数个马身,仍旧紧追不放。

朱载坖也俯身喝了一声道:“尔等还不再快一些,已是最后一圈,将马速催起来!”

得到两位皇子的催促,这些骑手没一个敢怠慢的,都是急急的催动自己的马匹加速。

可惜的是,结果完全不同。

那五匹西洋马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如此委屈。暴雨般的鞭打,立时就将这些西洋马给惹恼,只快跑了数步,便两只前蹄扬起,连跳带蹿。只几下,便将背上的骑手甩下马来。

而那些蒙古马则不然,吃苦耐劳惯了,受了鞭打便立时提起速度,不到几息便一一超过西洋马。

景王怒喝一声,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摔向地面,砸了个粉碎。

明明只要再加把力气,这些西洋马就能跃过终点,夺得大胜而回。可是却坏在了这些西洋马并没吃过苦头,最后反而闹起了脾气。

在西洋马跳闹之时,五匹蒙古马却一匹不落的跑过终点,赢得全胜。

不只是景王和严世藩两人哀号,所有看台上面,都是惨叫之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西洋马的身上下了重注,这下统统都血本无归。

田义与陈洪两人都不敢相信,居然这些矮小而不起眼的蒙古马真的胜了,简直就是奇迹啊!

朱载坖也是捏了一把汗,虽然知道蒙古马的耐力奇好。但是那几匹西洋马,也同样不能小看。若不是最后都闹了脾气,只要埋头再加把劲,便必然能胜。

“四弟,真是好险啊。”朱载坖拍拍自己的胸口道:“要不是这些西洋马最后有些发怒,只怕为兄还真的会输。既然是为兄胜了,那这些西洋马和银子,我便笑纳了。”

“……三哥的运气一向不错,既然本王输了,那这些马匹自然就归三哥所有。”景王是咬着牙说这话的,今天这脸面丢得够狠。

明明是有备而来,准备充分信心十足,可谁知最后却是这个结果。若是那些闲人议论起来,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自己。万一让父皇知道,更是会在父皇的面前被看轻,真是得不偿失。

严世藩自从西洋马输了,就在发呆,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次失败。可是以朱载坖对他的了解,此人城府阴沉,哪里会为这点损失就到如此地步。

“严侍郎,难道不舍得银子吗?”朱载坖也不以为意,“若是严侍郎手头紧,你那五万两银子,退还与你又如何。”

对于赢他们银子的事,朱载坖是真的不在意,他现在西洋马也到了手,只在意那个弗朗机人沙勿略。因此,也不想在银子的事情上,得罪了朱载圳与严世藩,免得节外生枝。

可是朱载坖不知道的是,他这么说等于是看轻了严世藩。越是口气轻松淡然,就越是让严世藩心中火大。

堂堂阁老之子,又是工部侍郎,难道缺这几个银子?银子事小,面子事大。

到了这个境界,银子多些少些影响不是太大,若是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此人为工部侍郎,赌输了居然赖帐,那才是丢人现眼之举。

“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下官倒是要恭贺裕王殿下,既得宝马又得万金啊。”严世藩转回身来,脸色居然毫不变色。

景王铁青着脸,实在是不想说话。若是可以,他真想打砸一番以泄郁闷之气。

朱载坖只是淡笑了下,“还是托了两位的福,让我这赌马场得了个红红火火开门大吉的好彩头。”

第100章 你都在搞什么鬼

朱载坖本意只是客气,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十分讽刺。

严世藩嘴唇一抖,硬生生的挤出个笑容来。而景王朱载圳,则是直接背转身去不看自己的三哥。这话能让人爆炸,气氛尴尬到发冷。

“陈洪,你去宣布一下,本赛马场以后赌马,只出一匹与外来的马主带马过来比赛。”朱载坖吩咐道:“今日若不是四弟与严侍郎提醒我,将来会被人说我设局骗人,只用自己家的马赛马,在操纵胜负。此后,这就是赌马场的规矩。”

陈洪看了景王与严世藩两人一眼,急忙下去安排人张贴告示,明示规矩。自家殿下还不如少说一句,每多说一句,就气人一次,在这看台上,简直是种煎熬。

田义是强忍着笑,只是脸色硬是憋的通红,如同煮熟的大虾。

“三哥真是好算计。”景王终是忍受不了,转回身来愤然道:“蒙古马的耐力极好,想必三哥心知肚明,却故意示弱装傻让众人都将银子押在了西洋马的身上。此次赌赛从头到尾,三哥都淡然自若,想必早就胸有成竹。”

朱载坖点点头也不否认,“四弟说的不错,蒙元自成吉思汉开国,便征战四方。尤其西去数万里,鏖战经年,便是骑的蒙古马。如此长的远路,回归之时,也没见骑着高头大马而回。想必是这些西洋马不耐远途,持久之力上差了许多之故。这不能怪为兄算计,只不过是四弟小看了蒙古马而已。”

严世藩长长的吐一口气,对着朱载坖抱拳道:“殿下博闻强记,我不如也。严某认赌服输,此次输得不冤。那沙勿略,明日定如绝送到殿下这里。”

景王朱载圳气的不想看严世藩,输成这个样子,还要行礼客气,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朱载坖其实等的就是这句,现在得了准信,心中的石头落地。

也没再多挽留,相处时间越长大家越不自在,不如早点散伙。

送走了景王和严世藩,陈洪便又回来禀报。

“殿下,此次赌马场赚的盆满钵满啊!”陈洪的脸上都在放光。

“帐已经出来了?”朱载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因此也不奇怪。

幸好是胜了,要是输了估计陈洪能哭成泪人。

陈洪翻着帐册道:“只是严侍郎与景王殿下两人,便输了十万两银子,这是大头。另外这些百姓就要赌的少许多,加起来也只输给咱们不到八千两。”

朱载坖也是奇怪,“怎么这几千人,才输了不到八千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少了。”

虽然这些百姓不能和他们这种王公贵族斗富,可也有不少人是有钱人,押一注也应有不少银子才是。

“此次确实奇怪,明明看着西洋马如此雄壮,竟有一些人还押了殿下的蒙古马,倒是赢了不少银子。”陈洪也觉得奇怪。

他正在这里说着话,忽然有人往这边的看台走过来,正与把守的护卫交涉。

朱载坖抬眼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师高拱。

急忙让护卫放人进来,朱载坖也迎了上去,“老师,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本来以为你在皇庄养病,这些日子便没再来打搅于你。结果近日却听说你耽于声色犬马,只知玩乐。不知道我听说的,可是真的。”高拱面色十分严肃,却在脸上透出些笑意。

朱载坖哪能承认,“这分明就是造谣生事,不瞒老师,最近是在跟着刘教谕读书。每日还在皇庄锻炼身体,你看我人都变的黑瘦了一些,岂是耽于玩乐的样子。”

“不是就好。”高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今天倒是得了你的便宜,赢了几百两银子。”

朱载坖微微一愣,看向陈洪。

“你不用看他,我此次听说你的赌马场开业,便约了几个同僚前来。”高拱哼哼了两声道:“本想过来痛斥于你,结果却听说景王与那严世藩带了西洋马来,要与你对赌。为师我气不过,便硬着头皮在你这一边押了些银子,还让同僚也都出了银子押你。幸好你这学生给老师我争气,居然真的赢了景王的西洋大马,简直好不痛快!”

朱载坖这时也明白过来,原来跟着赌马场一起赢了银子的,居然是老师这些人。

“此次能胜也是侥幸,老师竟敢在学生的身上下注,真是让我感沛五内。”朱载坖确实很感动,高拱也不是很富裕,肯在自己看着必输的情形之下押自己,这纯粹就是情谊了。

高拱却不在乎的道:“你是我的学生,难道我还押别人赚你的银子不成?这些闲话以后再说,先去看看你赢来的西洋大马。这些西洋体型巨大友健,真是让人观之动容啊。”

朱载坖知道高拱是心向自己,有些话说多了反而容易显得矫情,便直接吩咐陈洪带路去看马。

那五匹西洋马已经被牵到了后面的马房,正有几名蒙古马夫照料。

当朱载坖他们到了马房的时候,马匹的身上已经披上了毯子。

陈洪上前问那几名蒙古马夫,“为何要给这些西洋马披上毛毯。”

“回管事,这些西洋马很是娇贵,若是任由风吹汗水,便会着凉。而且不擦干马汗的话,会生皮肤病的。”那蒙古人世居中原,与汉人早已无异,只是祖上传下来的养马之术还在。

朱载坖来了兴趣,他上前一步道:“你说这西洋马娇贵,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照管这种马了?”

“这是裕王殿下,还不行礼。”陈洪急忙喝斥道。

蒙古马夫吃了一惊,急忙拜倒在地,“见过裕王殿下,小的虽然以前没有照管过西洋马,却听祖上说过西洋马的事情。小的祖上,早在几百年前跟着金帐汗国大汗的长子拔都西征,去了西洋。那时就见过西洋大马。据小的祖上代代相传,西洋马身材高大短途甚快,战阵骑兵对冲十分占便宜。只是体型重大,所耗草料也多,养护更费心劳神。若是长途久战,则远不如蒙古马用的便利。”

高拱却没管这马夫在说什么,上前抚了抚西洋马的马鬃,“什么西洋马蒙古马,只要是好用,便是宝马良驹。”

“这些西洋马并没去势,看牙口也不过两三岁,完全可以当成种马。”马夫兴奋道:“有了这几匹西洋马,小的在数年内,便可将其与蒙古马和伊犁马杂交,生下体型大而有久力的马。”

朱载坖让这马夫起来,对陈洪道:“按其所说,尽量给与便利,由他去弄。”

对马朱载坖懂的并不多,有人懂就好,不必事事都躬行给自己找麻烦。

高拱看了一阵西洋马,又对朱载坖道:“去你皇庄看看,这些日子你都在搞什么鬼。”

第101章 此书为师要看

能跟朱载坖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他的老师高拱了。

从师生关系上来说,高拱对于朱载坖还是很关心的。朱载坖生病在皇庄静养后,他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看这个学生。因为朱载坖本就从小体弱多病,近来能得神医李时珍开药治病,自然就该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但是朱载坖在皇庄之旁开了一家马场,准备赌马,并且大肆宣扬,这就有点让高拱无法接受了。听说还在这里,养了十多条猎犬,这不就是声色犬马的生活吗。

之后高拱本打算过来兴师问罪,好好的说教朱载坖一顿,也叫了两个翰林院的同僚一起劝说。但是正碰到赌马场开业,景王上门约赌。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高拱好心有好报,反而带着同僚赚了一笔。

那两位翰林院的同僚不再凑这热闹,已经先一步回去。虽然赚了银子,可是高拱也没忘了正事。他是朱载坖的正牌老师,却不能就这么走了。

交待陈洪照顾好西洋马,朱载坖便请高拱与自己一同回皇庄。

许多事情朱载坖都并没告诉高拱,因为高拱除了是自己的老师,还是嘉靖的臣子。以高拱这种火爆脾气人,弄不好会说漏嘴,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朱载坖这次面对高拱,并没想着将自己所办的事情和盘托出。

因此高拱进了皇庄,也只是在朱载坖的书房里,考校朱载坖的功课。

别看朱载坖让这个读书,让那个读书,轮到他自己的时候,经义什么的真是三瓜俩枣惨不忍睹。为此高拱可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你在皇庄之中,难道就什么也不做,整日都在睡大觉不成?”高拱指着朱载坖,手指都有些抖了。

“老师的教诲我一直记在心间,可是我看圣贤之书,往往流于泛泛。”朱载坖没办法,只得开始忽悠道:“学生读论语,看到‘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可这说的也太简练了,具体应该如何去做,却没有一点说明。而且后世的大儒虽有注解,也都是坐而论道,根本连一个举出实例的都没有。若是以政道,以什么政治手段约束才算对的?以刑齐,又是如何量刑才能轻重合适?这就象是盖一座佛塔,只盖最上面的一层是不可以的。学生读书也要从最基本的读起,有世情、有实例、有规律,三者俱全又是如何勾连,不可只知道大道理。”

论语之中,孔子的这句话本意:是说治国,要以政治约束百姓,用刑罚来规范秩序,百姓会想办法规避而没有羞耻的感觉;用道德教育启发百姓的良心,用礼教来规范秩序,则百姓会既遵守秩序又知道羞耻。

高拱听了朱载坖的这些话,有些沉默。

半晌才对着朱载坖点头,“是老师错怪你了,不是你不读书,而是你觉得这些书本上的治国道理,都讲的并不透彻。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数十年前的王阳明,开知行合一之先河,与你所说有共通之处。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知行合一不可事事合一,所谓‘良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有些事情平民百姓可做,你这皇子又怎么能去做?正所谓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士农工商,本应各行其道,又岂能合一。求甚解是不错,但是钻牛角尖就不对了。”

朱载坖知道,高拱这么说肯定是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当自己受了王阳明的心学影响,要讲知行合一和良知学说。

“学生想知道的,并非是如此高深的学问。”朱载坖很是认真的道:“老师说的心学,我了解不多。但是我想,如果将什么是政治完全阐述出来,为何行此政道。什么是刑法,为何人之利益而设,为何又施此刑罚。什么是道德,难道只凭启发就能让人有道德良心。又有什么是礼数,才能进退之间不卑不亢使人如沐春风。皆应一一规范明示,而不是只言片语各自领悟。”

说完朱载坖从自己的书房里找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他自己编写的政治学。虽然只是后世课本的一点皮毛,但在这个年代也能看到其中的价值。

高拱见到朱载坖递来的小册子,很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才接到手中。

封皮上两个楷书大字,政治。

翻开第一页,最上面便印着一行较粗的黑字: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

高拱身为翰林,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是个识货的。他只看到这一句话,便如被雷霆击中,脑子之中瞬间变的空白一片。

施政治国,是经世济用全面复杂的表现啊,这话简直太精辟了!

没有之乎者也,也没有子曰诗云,如同街头摊贩报价,猪肉十文一斤般的明白,并无半句废话。

与之相比,儒家经典虽也不错,但就缺了这等直白简明。

想必若是儒生做这卖肉的摊贩,你若问价,他必先说此猪生来聪慧娇生惯养,长而顽劣因此忍痛宰杀,天地同悲苦雨淋漓,血沥既尽而肌理分明,未废娇养余此肉身,小火长炖佐以椒姜,味香汁浓琼皮颤颤,入口即化大块朵颐。之后,才会说五文钱斤之半矣。

文采是好,辞藻也华美,但是啰嗦不说,还总是卖弄不已乱人耳目,不能直指根本。

好在高拱也是有见识的人,失神也只是片刻而已。

但他对于这本政治书,却是前所未有的重视,“殿下,你这本政治,从何而来?”

高拱当然不知道这是朱载坖自己写的,只当是什么世外的隐世学研所写。

“这本政治,其实并不是咱们中华之物。是从西洋流传过来,被满剌加的明人译成了汉字。”朱载坖只能接着编,他又道:“学生发现,西洋人的学问,往往直指根本穷究其理。与我大明学问的大而化之相比,也是有其优点的。”

对于朱载坖的评价,高拱深以为然,还真是这么回事。

其实这就好比国画与西方绘画,一个讲究大写意,追求意境,一个讲究结构严谨,效果逼真。

谁更好谁更高大上,这根本就说不清。但是各有优点是一定的,而且两者很难兼得。

“殿下,此书为师要看。”高拱将小册子直接揣进袖子,起身告辞而去。

他本想督促朱载坖,看到政治书却如获至宝,来意也已忘了。

第102章 送更多人过来

高拱走的时候,甚至都没管朱载坖跟着送出来,头也不回的就去了。

送走这位老师,朱载坖才松口气。

要是让高拱在皇庄里留的时间长了,万一被发现自己在搞火器,还练了一批亲军,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两人是师生关系,又不能杀人灭口,那时才更作腊。

不过,将政治这本书交给高拱,朱载坖也是有着打算的。

严世藩与景王两人赌输了赛马,还答应要将沙勿略送到这里与自己结识。朱载坖是要让沙勿略多介绍些西洋科学的,必然会翻译许多西方科学书籍。至少在高拱这里,等于提前打好伏笔。

若是有人再以此为由,找自己麻烦,那老师高拱便会作为支持者出现。

次日,有人送两名都有四十来岁的西洋男子到了皇庄。

景王倒也认赌服输,没在西洋人这件事上找什么麻烦,很是痛快的把人送了过来。

两个西洋人都是一样的衣服,里面是黑色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无袖的白袍。

朱载坖在自己的书房接待了两人,互相打量之后,便请两人落座。

右方的西洋人是一头棕红短发,微微发胖,但面容和蔼,很是让人容易产生亲近感。而左方的西洋人则一头黑卷发,目光明亮清澈而淡定,显然更加有主意一些。

“远方的客人,我听到我的弟弟说,是你们送给了他那几匹马。”朱载坖身为主人,当然先打招呼,“因此,我对你们也产生了好奇心,特意让他送你们过来见一见。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要远渡重洋,来到遥远的大明。”

只见那位黑卷发的西洋人却站起身来,以手抚胸道:“上主保佑,尊敬的皇子殿下。我们来到大明,是为了传播我主的荣光与福音。传播我主的仁和善、爱与仁,让世有人主可依靠可信赖,并愿意向主所倾诉。”

朱载坖对他所说的并没什么兴趣,便一摆手道:“你就是沙勿略?”

“正是在下。”沙勿略微微一笑,介绍另一人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阿尔卡佐瓦。”

“你的大明话说的倒也不错,想必两位先生来大明也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吧。”朱载坖随意的问道。

沙勿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摇摇头道:“不瞒殿下,我虽然大明话说的还不错,但这都是在大明沿海的海岛上所学。真正踏足大明的大陆,还没多久。明国因为闭关,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外来之人,并不怎么欢迎。”

“海岛?”朱载坖注意到这两个字,“难道沙先生与倭寇之流,还有些交集不成。”

沙勿略也不惊慌,反而大方的点了点头,“我所认识的商人与他们有交易,送我来大明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殿下并不用担心我,对于倭寇来说,我们两个人只不过是货物。”

对方这么说,朱载坖就明白了,这两位传教士就是偷渡客。

朱载坖没再问他们是如何碰到景王与严世藩的,这显然是正在东南的罗文龙所介绍。

“两位先生,你们既然想在大明传播耶稣的福音,本王可以提拱一些便利。”朱载坖看着两人,正色道:“但是这不是无条件的,本王对于西洋的科学很感兴趣,希望两位可以翻译一些这方面的书籍。”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是意外,但又非常惊喜。

他们自登陆大明,这一路走来,根本就是四处碰壁。被人当货物一样送到了海岛上,又被送到严世藩和景王那里,根本就没能感化任何一个人。即使联系资助他们的佛朗机商人,送来了五匹弗里斯兰马,也没能换取景王和严世藩的一句允许传教。

对于景王与严世藩的身份,他们两名传教士当然知道,是明国的大官与皇子,都是身份很高的人。否则也不会送弗里斯兰马。只是没想到,明国的高官和皇子不太讲究,竟然收了礼没办事。这还不算,最后连他们两个人,都一同送到了裕王的府中。

朱载坖看得明白,严世藩和景王赌马将弗里斯兰马给输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管这两人。所以就干脆送他们到了自己的皇庄,和甩包袱一样甩给自己。

但是朱载坖却异常的激动,这两人的价值极为巨大。要知道能来到东方的传教士,都是知识极为丰富的学者。如果用得好,他们可比那五匹弗里斯兰马要有价值的多。

要帮助这两人传教,朱载坖也不会特意的去帮助,只要给他们建一所小小的教堂,便由他们自行传教即可。大张旗鼓的传教,朱载坖是做不到的,这两个教士也不用想那么多。

“如果是这样,我们两人非常愿意。殿下真是一个好人,愿主保佑你。”沙勿略这次是诚心诚意的祝福。

阿尔卡佐瓦也兴奋的跳起来,去亲吻朱载坖的手背。

结果被田义一瞪眼,硬是给吓住了。他这才想起,好象东方人并不喜欢西洋的一些礼节。

朱载坖笑了笑,接着道:“别处不敢保证,在我这皇庄里,建一座教堂还是可以的。在这里可以传播你们的教义,但不许你们强迫别人。”

沙勿略和阿尔卡佐瓦并不觉得委屈,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在他们两人看来,只要有了信徒,就能将教会建立起来。自然而然的,也就可以开枝散叶,发展到整个大明。

“仁慈的殿下,您简直是主派来的天使!”沙勿略大声的赞美道。

田义却急了,当下喝斥道:“那番僧,休要胡言!裕王殿下乃是当今皇子,身份贵重无比,可不是你那什么主能派的。就你所说的天使,也只不过是我大明的钦差而已,身份也不如我们殿下更尊贵。”

沙勿略他们两个都懵了,怎么天使会是钦差?这是啥和啥,难道大明早就知道主?

“两位勿怪,我大明皇帝陛下所任命的使节,往往被人尊称为天使。”朱载坖只能亲自解释道。

田义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急忙退回朱载坖的身后,低着头不敢再多嘴。

“如果有可能的话,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拜访大明的皇帝陛下呢?”沙勿略试探性的问道。

朱载坖摇摇头,笑道:“想见陛下,只能是外国的使节,必须要有国主的国书。两位若只是传教,就想着伪造国书晋见陛下,那就是犯罪,会被杀死的。不过,资助两位的商人是谁,或许可以通过贸易勾通大明与弗朗机的往来,送更多的人过来。”

第103章 塞外风云起

虽然沙勿略没说要伪造国书,但是朱载坖却已经看出来对方的打算,先提个醒。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而且就是弗朗机人干过的事。

“尊敬的殿下,难道我们只能在您的皇庄里传教吗?”沙勿略不是傻子,看出朱载坖是要控制他们。

“不不不,你们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朱载坖要的是他们尽心干活,可不是心有怨怼,“我这里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点便利条件。另外,每翻译一本西洋书籍,我都会给你们相应的报酬。”

沙勿略和阿尔卡佐瓦同时躬身,对着朱载坖行了一礼,“感谢仁慈而慷慨的殿下,我们会做好这些事情。”

在这个年代,大明的科学技术并不比欧洲落后,但是欧洲也开始了自己的大航海时代。这一场波澜壮阔的地理大发现,使欧洲得到了广阔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巨量的财富极大的刺激了科技的进步。

朱载坖引入欧洲的书籍,本着输入文化思想与科学技术,开阔大明的眼界,让更多的大明之人能开眼看世界。

实际上,明代远没有《明史》所写的那么差,反而人们是更开放的。对于新鲜事务的接受能力,和研发能力相当的强。例如世界第一例载人火箭,就是在明代制造出来的。虽然这个叫万户的人没能成功飞天,但他的事迹足以表现出,大明之人的求知欲。

大明朝的科技成就,远不是后来的所谓康雍乾盛世所能相比,不但没有任何进步,甚至是出现了大幅倒退。只不过历史的书写者,都是为了当时的统治需要而写,所以并不能完全不愿真相。

朱载坖就是要在大明这个相对开放的环境里,引入新思潮和新技术。一是转变世人的思想,二是要推进大明的生产力。

而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则是朱载坖的重要棋子。只有这类学者型的传教士,精通双方语言文字,才能做到这一点。

叫来了孟冲,让他先将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安置好,并划出建立教堂的地点。

“两位,你们可以写信,给资助你们的人。”朱载坖微笑看着两名传教士道:“我会派人送到海上,让人交给他。”

“我的那位朋友叫多列,人还在东瀛鹿儿岛的宇治城。”沙勿略倒也并不隐瞒,“如果殿下能让人将我的信送出海,我想不用多久,他就会与我来见面的。”

朱载坖等沙勿略写好信,便安排人去送与王直。鹿儿岛与王直的五峰岛相距不远,想必王直能很快就将信送到。

至于沙勿略认识的朋友在东瀛,朱载坖暂时并不想知道,只要这两个传教士还想在大明传教,那就是跑不了的一大笔财富。

朱载坖这里一切都发展的还算顺利,可是这时的关外却并不平静。

秋高气爽,关外的草原上牛羊正肥。瓦蓝瓦蓝的天空中只挂着几朵点缀的白云,不时会传来阵阵牧歌唱和之声。

朵颜卫的大宁城矗立于草原之中,自明成祖靖难之后,这里便成了朵颜卫的驻地。只是后来因为与蒙元余部勾结,又被明成祖扫荡一番,成了座破败的残城。

至今百十年来,才刚刚恢复了些元气。嘉靖二十九年朵颜都督影克,曾引俺答汗入寇北京城下,但这两年却年年派人入京贡马以示友好。

蒙人不擅建城,这大宁便一直破败着,可是城内却依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许多汉人和女真商人来往其间,与蒙人互相交换和购买货物,直到夜幕升起,这里的空气当中才飘起烤羊肉与马奶酒的香味。

城中的都督府里,影克正派人清点验看马匹。又到了派人入京贡马的时节,可不能轻视。若是哄得汉人皇帝高兴,便是大笔的银子和财物进帐,远比在广宁马市交易要值钱的多。

这汉人皇帝就是好面子,只要装做顺服的样子,送上几句好话,便会有大量的金银、瓷器、茶叶和丝绸送上。除了人傻钱多之外,影克真不知道如何形容。

影克如今刚刚三十多岁,成为都督的这些年来,因为与大明交易马匹,让整个朵颜卫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倒是很得部众的拥戴。

只是影克仍旧并不满足,他还记得四年前那次带兵入关,才有了今天朵颜卫的富有。

正在他想着将来如何壮大朵颜卫之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轰隆隆!如赋滚雷划过天边!

影克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有大批的骑兵奔驰,才会产生的现象,至少要五万骑兵之上才行!但这可是朵颜的大宁城啊!

“来人!整队迎敌!”影克披起自己的皮袍,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呼喝着冲出门去。

整个大宁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影克骑着马带人往城外冲,可是却有无数的人在街面上乱跑,影响了他们的速度。

等他带着自己的骑兵冲出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片无边人海一般的包围之中。

四周都是耀眼的火把,火把之后是一层层,看不到边的人墙。再往后便是昏暗的草原,还有暮色极深的天空。

“我是察哈儿部的打来孙汗。”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从层层人墙后传来,“朵颜部要么臣服于我,归于我的麾下,要么便死战在此。”

而后周围就是一静,影克除了听到风吹草叶的轻响,便是马匹踏地和打响鼻,还有弓弦逐渐绷紧的嘎吱声。

影克的后背上立时流下冷汗,一回头,便看到手下们脸上的惊慌之色。

知道大势已去,影克握着手中的长刀,用了几次力,却都觉得这往日和草叶一样的刀,如今沉重到了极点,根本提不起来。

当啷一声,长刀被扔在地上。

影克翻身下马,颓然单膝跪地道:“朵颜首领影克,愿臣服并追随大汗左右。”

那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很好,你还是比较识时务的。既然如此,便引大军入城休息吧。”

在影克的引导下,数万骑兵缓缓的行入大宁城。

看这些风尘朴朴的彪悍骑兵,影克心中全是深深的无力感。

大宁城中的空地上,已经立起一座大帐,帐外代表大汗驻地的大纛被高高立起。大纛旗上的苍狼白鹿图腾,随风舞动,这是黄金家族的标志。

“影克,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你失去了苍狼后裔的警觉。”主位上一名两鬓梳着小辫,颈上戴着金项圈的雄壮大汉,直视下首的影克,“休息一晚,明天召集你的部众,随我出征。”

第104章 殿下神算

打来孙汗,同样三十出头,甚至比影克的年龄还小几岁。但是长年的征战,反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沉稳苍老些。

影克对于打来孙汗当然有些了解,别看对方说的热闹,可他只不过是俺答汗的手下败将。这次突袭自己的朵颜部,怕也是被俺答汗给逼得无处躲藏,才起了东进的念头。

“不知道大汗还要征讨哪里?如果影克熟悉的话,愿为大汗前驱。”影克刚刚臣服,正是需要表忠心的时候,便自动请缨道。

打来孙汗两眼目光炯炯,看着案几上的舆图,手指向西挪动,“广宁府,此地靠海,地势狭长。如若一举拿下,便会将辽东从大明的版图之上切割下来,而且汉人擅长种植粮食,等拿下辽东全境,再回身与俺答决战便无粮草之忧。”

影克不敢乱说什么,这是俺答汗与打来孙两位黄金后裔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小小的部族首领根本就不够看。

原来靠近辽东这边,可是除了朵颜卫还有泰宁卫与福余卫,但是都在前二十年的草原攻杀之中没落。现在两卫剩余之人,已经并入了朵颜卫。

“听说,几年前你引领着俺答的人进了关,攻到北京城下?”打来孙汗盯着影克道。

“当时俺答汗势大,影克虽有朵颜部万骑之众,但也无力抵抗,只能俯首听命。”影克急忙解释道。

这种事不解释清的话,会死人的。

打来孙却还是并不放过,追问道:“你跟着俺答进关,想必捞了不少好处吧?你们朵颜部,也应该有许多人都感念他的恩德才对。”

影克只得接继解释道:“不瞒大汗,俺答对于我们朵颜部也只是裹胁利用罢了。虽然我们朵颜部得了好处,可是我们的战士也死了不少。汉人的火器相当犀利,只是威力小了点。否则的话,我们朵颜部也不会还有这些人存在。”

点了点头,打来孙居高临下的看着影克道:“跟着我,朵颜部一样会有好处。但有一点,你们不可再与俺答有联系。如果这点做不到,朵颜部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单膝跪地,影克立时表示忠心道:“大汗放心,我影克今日既然已经决定追随大汗,便不会再更改!不过,有一件事影克要报与大汗所知,那广宁城可是总兵府所在。大明辽东总兵赵国忠,数年前曾小败俺答汗,不可小视。”

“明人有如此厉害?”打来孙却是不信,嗤笑道:“若真如此,只怕草原上早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不管如何,不拿下广宁城,对我们都不利。”

“既然大汗心意已决,那影克愿意为大军前锋,直捣广宁!”影克躬身道。

打来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才挥了挥手让影克下去。

若是推三阻四,不想出力只想着混下去,打来孙一定不会让他如意。现在影克自己主动请命,这就再好不过,可以先用着。

次是一早,大队的骑兵从大宁城中列队而出。

影克带队走在最前面,身后就是自己朵颜部的两万轻骑。

除了影克自己有些闷闷不乐外,这些部下可没有任何被吞并和控制的感觉。蒙人的草原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只要你够强大,天天吃成个胖子也没人管你。但是你弱小,被吞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大家早就习以为常,根本没有任何不适。

轰隆隆,马蹄声如雷,滚滚而过。踩踏的草原上草丛倒伏,黑色的泥土翻起。不时的惊起几只野免野鸟,或者数十只黄羊和野狼。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刚大队一出大宁城,便从远处的一片草丛中站起个年轻人来。此人一身普通牧民的打扮,但是目光炯炯,还长着双眼皮,分明就是个汉人。

“朵颜卫昨天接纳了那许多的骑兵,今日又要出动?看那方向……莫不是广宁城!”年轻人脸色一变,死死的盯了一眼西行的骑兵大队,立时转身钻入草丛深处。

不多时,便有一骑快马从草原上冲出,直奔铁岭卫而去。

这年轻人,正是被李成梁派出来的新军中人。按着朱载坖的练兵小册子,这样放出来侦查的游骑最是重要,至少要放出来两百里。

除了朵颜卫这里,更西边的建州卫,还有北边海西女直的撒剌卫,都有小队的新军游骑。

从朵颜卫的大宁城外,传递消息到铁岭卫,一路上每五十里便安排有人接力。因此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傍晚之时,李成梁便收到了蒙人大举入寇广宁城的消息。

李成梁对于此事非常紧张,察哈儿部铁骑至少五万,再加上朵颜部的骑兵,差不多有七万兵力。如此多的人马攻打广宁,恐怕这广宁就危险了。

此时的铁岭卫并无指挥使,李成梁这个指挥佥事说了算。当即便派人通知了顾承光,请其前来议事。

当晚,两人一碰面,李成梁便告诉顾承光蒙人攻略广宁城之事。

顾承光听了这话,两眼放光,“我伯父为镇远候,这爵位将来可就是我的,也是将门之后。如果没点战功,我都不好意思袭爵。李大哥,你说这仗怎么打,咱们干他一票。”

李成梁皱眉沉思,过了片刻才道:“女真如今也不安稳,咱们带着新军一走,万一他们打过来可不好办。”

“就凭他们?”顾承光嘿嘿一笑,“殿下早就算准这些事,已经捏住了女真人的七寸。不然的话,我为何卖火器给他们?咱们将军中旧有鸟枪之类,都卖与了女真,他们用的可是很顺手。如果真要得罪了我们,那就断了他们的火药和火器,他们就只能将火器当烧火棍用了。”

“女真人就不会还用弓箭吗,他们这些人行走山林如履平地,弓箭正是合用。”李成梁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顾承光笑了笑,“殿下早已让我将火器三段击之法教与女真人,他们买了火器,就想打回建州女真故地。现在正与朝鲜兵交手,要夺回鸭绿江东的会宁,再得罪咱们可就太不划算了。”

李成梁这才放心,却又对于京城中的朱载坖更加敬畏。若是都在裕王殿下的算计当中,那就太可怕了。

“殿下神算,那么明日我等便一同出兵。”李成梁也有些跃跃欲试,“我带着刚训出的三千骑兵先走长城之外,你领新军押着辎重随后跟上。咱们在镇远关外汇合。”

第105章 血肉四溅

顾承光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镇远关就在广宁城的北方。

大明的长城一直修到鸭绿江边,他们两人带兵出了长城,可就离着广宁不过一百多里。

“李大哥,我可是镇远候世子,你选的这镇远关,可是个好彩头。”顾承光手指,在地图上的镇远关点了点道:“新军不如骑兵快,李大哥最好等我们一天,再一起动手。”

“镇远关再往前,就是魏家岭关。”李成梁的手指在地图上镇远关的西边点点,“察哈儿部如果要攻打广宁,就必然从这两关进入长城之内。你我便兜着他们后路,守住镇远关。不管他们多少骑兵,怕都冲不出来。”

顾承光张大了嘴巴,看着李成梁道:“李大哥的意思,莫非我们不去救广宁城吗?万一要是被察哈儿部得手,那不是坏了大事。”

李成梁却并不怎么担心,“辽东总兵赵国忠老将军在广宁坐镇,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赵老将军可是名将,当初庚戌之变俺答攻到北京城下,还是败给了赵老将军一场,才肯退兵。那打来孙算什么东西,敢捋老将军的虎须。再加上广宁城高沟深,屯有重兵,守住是不成问题的。”

“要是这样的话,那察哈儿这回可就危险了。”顾承光盯着魏家岭关和镇远关两处关口内,那里还有一处内关。

内关就是在长城之内的十几里处,还有一处关防。

“若是赵老将军率军反击,这里可以决战。”李成梁指着那处内关道。

两人虽然没曾见到蒙人骑兵,但是却已经商量了一个大概的作战计划。

说实话,李成梁和顾承光都是头一次带兵参与如此大战。初步估计,这一战也至少有十万人以上参战。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朱载坖早就叮嘱过两人。新军练出来就要去战,可不是供在家里当摆设的。

李成梁的骑兵都是朱载坖出的银子,从上到下,从马匹到兵器,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万一有了损失,那还不得心痛死。但朱载坖却对李成梁说过,打仗就是费银子的事。但是要打,就要加倍的赚回银子来。

对于如何赚回银子来,李成梁不懂,但是顾承光懂。

跟着朱载坖的时间不短,顾承光的脑子也灵活的很。

蒙人有什么,牛羊马匹这些就不说了。他们还有人,有力气。不管怎么说,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以前练成新军之后,只与女真人有过小规模的冲突,那根本就算不上大战。但是新军都是费了大力气练出来的,从上到下都没有大明军户的习气。而且武器都决然不同,基本是全火器装备。

在几次小冲突中,新军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的伤亡,很轻松的便解决了对手。

次日一早,李成梁带着三千骑兵驰骋而去,如同一团刮过草原的疾风。

顾承光则带着新军押着辎重出关,顺着辽河南下再向西。

两天之后,他们两边才在镇远关外汇合碰头。

而这时的打来孙汗,已经带着大队骑兵冲入关内,已经兵临广宁城下。

影克看着广宁城高高的城墙,眼中全是狠厉之色。

已经冲击了数次,却没一人能够冲上城墙。这还不算,反而伤亡了上千人之多。

广宁城建成已久,累年修缮之下,城高墙厚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骑兵能攻破的。

再者,蒙人自从退回草原后,对于攻城战法再也没什么新鲜招式。他们也不善于制造工具,就是普通的攻城方式,也无法实行。

一骑奔来,对着影克道:“大汗有令,广宁城围而不攻,分兵四掠其民,再来攻城!”

影克听到这话,打了个冷战。这是当年成吉思汗征服四方的战法,将对方的子民驱赶到城下,逼迫这些百姓攻城。

只有攻下城池,这些百姓才有一条活路,否则统统斩杀殆尽。

即使以往蒙古各部与大明打的难分难解,也极少用此战术。哪怕在草原上盛行弱肉强食之道,但也会觉得这种战法太过残忍。

在广宁城头,老将赵国忠正盯着城下,看到蒙人骑兵四散而出,便冷笑起来。

“这些察哈儿部的人果然就这么几下子,比俺答还差了些。”赵国忠摆摆手,城头上的兵丁便推了铜炮出来,对准城外蒙人的战阵。

副将这时拱手道:“大帅,这个时候对方分兵,怕是到各处村镇抢掠烧杀,我们难道不分兵去驱赶?”

赵国忠看着城下,后退了数步才道:“各村镇已经得了消息,这时应该已退入各堡。而且广宁周边各堡都有重兵,他们分兵过去,也讨不了什么好。与其关心别处,还不如先将眼下的敌人打发了。”

随着赵国忠的一声打发,明军已经点燃了铜炮。

轰!

从炮口喷出一团明亮的火光和浓烟之后,城外远处的蒙人阵营中,突兀的被犁出一道血**渠!

虽然相隔着数里之远,但是那边的惨呼惊叫之声城头依然可以听到。

紧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火炮轰鸣。

只见蒙人的军阵之上,仿佛被狗踩过麦地一样,一道道的血**渠被硬生生的犁了出来。

影克幸亏带人去掳掠人口,否则怕会被这一轮炮击吓破了胆子。以往与大明冲突,可也没想着打广宁城,因此影克也不知道广宁城的火炮竟如此厉害。

对于打来孙汗,他也没见过几次火炮,只知道宣府大同那边才有。可谁知道,广宁这等辽东偏远之地的城池,居然也有火炮这种利器。

早知道如此,就不将军阵布置的如此靠前。

打来孙汗立时挥手,让人马后撤五里。

命令一下,众多的蒙人骑兵便立时策马后退。

但是这个时候,广宁城上第二轮的炮击又一次响起。察哈儿的人马虽然散开了些,可是一样让大伙对于火炮的威力看得更清晰。

只见一只碗口大的铁球,以极高的速度在平地上蹦蹦跳跳的撞入人群之中。凡是被撞中的人和马,无一不是当场碎裂,血肉四溅。

打来孙汗就看到身边一名护卫,刚刚抬手扬鞭,正要打马而走。可他那条抬起的手臂,却突然短了一大半,露出腥红血肉与断裂的惨白骨茬。

第106章 如断山河

如此景象,不只是吓坏了打来孙汗,也吓坏了他手下各部的首领与骑兵。

大家的队形本就不怎么整齐,现在逃起来更是散乱无比。

偏偏老将赵国忠最会抓时机,广宁城的北门大开,从中蜂涌而出一队红缨黑甲的骑兵,策马扬刀潮水决堤般杀向蒙人队伍。

广宁城里朝廷设有马市,骑兵也相当的不弱。广宁骑兵衔尾追杀向打来孙汗,直奔着大纛所在合围而来。

战阵之上,都知道斩将夺旗便是首功。对于骑兵来说,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官职。将来子孙的富贵,可也都在那杆大纛之下。

因此,在打来孙汗看来,明军骑兵都是冲着自己杀过来的。

什么后退五里,此时察哈儿部的骑兵哪里记得五里有多长?大家能逃出性命才能数清长短,只管逃就是了。

打来孙倒是想收拢部众,可是被明军骑兵一路追杀,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有时间让他收拢手下人。

带着骑兵冲杀出来的,正是辽东总兵赵国忠老将军。老头手里提着一口十多斤的斩马刀,稳稳在后面追着蒙人骑兵,既不急躁也不轻视。如同老狼围猎鹿群,又似大雕翱翔,于空中俯视羔羊。

如此,但凡有落后的蒙人骑兵,只一掉队,便会被明军骑兵斩于马下。

明军越是如此沉着稳健,察哈儿的骑兵便越是心慌无比。大家伙早就听说明军懦弱,可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看这样子,分明就是与草原骑兵久打交道的,这骑兵的战法战术,比蒙人运用还要熟练的多啊。

打来孙汗逃了一阵,看到自己手下的骑兵远多于身后追来的明军,心中别提有多窝火。这许多骑兵,只要有一部分肯掉头冲杀回去,便能冲乱明军的队伍。甚至可以反包围明军,将战局一举扭转。

手上的马缰一带,打来孙怒喝一声,“跟我来!”

长刀举起,打来孙汗带了数百人的护卫绕向一侧。

此时察哈儿的骑兵也缓过神来,许多人摘弓搭箭回身便射。蒙人擅长骑射,即使在颠簸的马上,也一样很有准头。

许多明军准备不及,被这一波箭雨伤亡了数十人之多,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老将赵国忠目光如鹰,看到打来孙汗带人绕开,便一拨马头紧追不放。

战阵之上,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一但裹足不前,便会延误战机,从而招致败亡。赵国忠长年领兵作战,深知其中的厉害。

他看到打来孙汗绕路,便知道对方打算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回头奔袭明军的侧翼。如果让对方实现这个目的,怕是自己这些人马就要吃个大亏。

因此,赵国忠根本就不放松,让打来孙汗无法回头奔袭。

打来孙汗本意确如赵国忠的猜测,想着回头给明军一击。他有如此多的骑兵,一但阻住明军的冲势,人多势众之下便能反败为胜。

可惜赵国忠不上这个当,根本就不让他拉开距离,若是跑的慢了,便会被追上大肆砍杀。

胸中郁闷,打来孙汗几乎要气的吐血,却只能咬着牙往前急奔。

明军虽然战术不错,可惜马匹要比蒙人的马匹差了许多。时间稍长便力有不逮,渐渐的被拉开了距离。

赵国忠叹了口气,知道事不可为,便一摆手中的斩马刀,带队绕向察哈尔侧翼一队骑兵冲杀而去。没等打来孙汗带人回击,便斩杀了一队察哈儿骑兵扬长而去。

有心去追杀明军,可这里是辽东长城之内,万一别处的援兵来到,再想退出就不那么容易了。

咬了咬牙,打来孙汗只能收拢本部人马,并派人给影克传信速归。

大队的察哈儿骑兵奔向镇远关的关口,从此地出关,可依辽河扎营。

数万人马,在草原上作战,除了粮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水源。打来孙汗在攻打广宁城之前,便已经有了安排。无论胜与不胜,都会在辽河沿岸扎营。

只是让打来孙汗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前锋刚刚一出关口,便碰到了严整以待的铁岭新军。

五千火铳兵,排成四列,两侧各有一千五百名骑兵护卫侧翼。烈烈的李字大旗招展,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就在旗下等候着。

广宁那边的战况,两人已经得到了斥候的回报,知道广宁城无恙,他们这里自然也就放心布置,将镇远关的关口堵了个严实。

察哈儿的前锋刚出关口,便看到迎面的铁岭新军。刚刚在社宁城外受了一肚子气,却又被明军堵住了关口,那份火就不用提了。

看着这不到一万人的明军,察哈儿前锋便没当回事,只要大队人马往前一冲,便能冲散了这些明军。

尤其是明军中的五千火铳兵,没被蒙人的骑兵看在眼中。他们有许多人也领教过明军的鸟铳,那东西虽然打的准,可惜射程还不如弓箭。而且,只要骑兵冲到了这些火铳兵的面前,他们手中的火铳也只能当烧火棍了。

心中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念头,前锋的首领立时便挥手冲锋,将马速一下子提了起来。与此同时在马上弯弓,要让这些明军好好知道一回,蒙人骑射的厉害!

在前锋首领的带领之下,前锋的上万骑兵都两腿控马,双手搭箭弯弓,只等到了弓箭的射程,便放箭给这些明军一个教训。

可惜的是,这些察哈儿骑兵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但眼前的明军可不是以前遇到过的明军。

顾承光看着这些迎面冲过来的察哈儿骑兵,那种山呼海啸般的气势,让他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发麻。岂止是他,就是那些新军之中,也起了一阵阵的骚乱。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顾承光在李成梁的注视之下,挺了挺胸膛,“火铳兵第一列听令,举铳!”

虽然顾承光也是强作镇定,但是他身为领队却给下面的新军做出了榜样和标杆。只是一道命令,便让火铳兵队伍中的骚动平息下去。

缓缓的抬起右手,顾承光死死的盯着察哈儿骑兵,心中计算着正逐渐拉近的距离。

“第一列,射击!”顾承光猛然将右手挥落,如断山河。

第107章 不许放过一人

第一列的火铳手,得到了顾承光的命令,便同时开火射击。

铳声一响,铳口便立时冒出白烟喷出火光。

察哈儿的前锋首领,看到明军的火铳兵开火,便心中暗喜。双方的距离,还有将近两百步。鸟铳的射程可只有一百五十步,这么远别说伤人了,就是能打到人都不可能。

再向前冲击数十步,儿郎们的弓箭便可显示威力,将这些明军火铳手射的哭爹喊娘!

前锋首领笑看明军开火,更是两腿用力夹紧马背,缓缓拉弓瞄向明军的军阵。

只是他只是刚起个念头,便突然身子一震,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下子抽离。没等他明白出了什么事,人便从马背上滑落。

他艰难的抬头看身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个核桃大的孔洞,正汨汨的往外冒血。而后便是一只硕大的马蹄,砰的一下踩踏在他的头上。

前锋首领脑袋碎裂而死,但察哈儿骑兵的冲锋依旧没有停下。

随着新军的火铳开火,一排排轮流击发火铳,弹丸如同雨点一般射向蒙人骑兵。

那些正在冲锋的骑兵,好似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被击落马下。

而这些落马之人,和被击杀的马尸,却又成了后方骑兵冲锋的障碍。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一但速度提不起来,就要吃大亏。

察哈儿骑兵这里无法前进,便自然而然的变成新军的活靶子。火铳的准头也大大增加,倒下的蒙人更多。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察哈儿的前锋便败退回了镇远关内。

“这些蒙人骑兵,不是骑射冠绝天下吗,怎么如此不经打?”顾承光此时志得意满,尾巴都快翘到天上。

李成梁深知穿山铳的犀利,倒是知道定会获胜,但是没想到会胜的如此干脆利落。

自己一方不过八千多人,察哈儿一方的前锋骑兵差不多有万人,两边还没接触到便已经使得蒙军崩溃败退。

“并非蒙人骑射不精,也不是我们新军善战,实在是这穿山铳太过犀利。”李成梁微微摇头,对顾承光道:“我在这里可要恭贺你,首战告捷。镇远关下镇远候世子大胜察哈儿前锋,将来也是一段佳话。小候爷只此一战,便能成就天下之名。”

顾承光出身将门,虽然性子活泼些,但也知道轻重。

他并没有因为李成梁的话而骄傲,只是脸上带着喜色道:“李大哥也不要调笑于多,咱们都知道这只是察哈儿的前锋,只怕接下来才是一场大硬仗。”

李成梁赞赏的看了顾承光一眼道:“你说的不错,咱们在这里堵着镇远关的关口,察哈儿的骑兵冲不出来,怕是不会甘休。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的主力就会过来,那可不是一万人那么好对付的。”

“李大哥,咱们加起来只有八千人,万一打不过可怎么办?”顾承光看了看手下的五千名火铳手,皱起眉头道:“新军可是都没骑马,要是短兵相接的话,只怕全军覆没也有可能。要不然,咱们见好就收,先撤了再说。”

“只怕是来不及了。”李成梁摇摇头,用手中的马鞭一指关口,“大队已经到了,现在再跑,只能是被人追杀的下场。而且他们连吃大亏,肯定不会放过我等。”

顾承光脸色一变,目光也转向镇远关的关口。通过被毁的城关豁口,顾承光看到了打来孙汗的大纛,正在大群骑兵的簇拥下,向着这边行来。

“李大哥如此镇定,肯定已经有办法对付这些家伙。”顾承光脸上肌肉僵硬的笑道。

“办法确实有。”李成梁看到顾承光脸上露出喜色,却接着道:“那就是死战到底,把他们赶到魏家岭关。”

顾承光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只怕小弟这条命,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

李成梁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自古没有胆怯的名将,若是此战胜了。顾兄弟便会是名符其实的名将勇将,将来继承了爵位,也一样会在殿下面前得到大用。”

得到朱载坖的许多恩惠,李成梁便有意锻炼顾承光。李成梁自从朱载坖写出半阙雄词,便知道裕王雄才大略气吞山河,决不是池中之物而是九天神龙。他锻炼顾承光,也是为了替自己分担一些压力,将来好有个得力的同伴和战友。

顾承光却没那么乐观,今天这一战之后,还能不能回去继承爵位都不知道,还是要先活下去才是啊。

“来人!”顾承光却突然眼中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将辎重车都摆在外围,火铳手一率进入车墙当中!只要蒙人的骑兵冲不进车墙,他们便不能将你们如何!”

李成梁一怔,便哈哈大笑,“不错,顾兄弟可真有你的。今日这一战,只怕是想输也不容易了。”

正在两人说话间,辎重车都被摆在了火铳手的外围,形成了一个方阵将火铳都围在中间。

火铳手虽然跑不掉,但是外面的骑兵想要冲进去,也不太可能。

以蒙古马的身材,要想从辎重车上一跃而过,那有点强马所难。

但是这对于火铳手,就非常有利了。只要不是短兵相接,骑兵的速度和力量优势便发挥不出来。

朱载坖都不会想到,顾承光会用辎重车作为临时的障碍保护火铳手。如果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对顾承光大加赞赏。

他们这边刚刚准备好,对面的关口之内便已经涌出大批的察哈儿骑兵来。

打来孙汉已经听逃回的人禀报,关口之外还有八千明军挡道。

广宁城下被赵国忠驱逐,这口气还没出,前锋又被数千明军打残。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打来孙汗几乎被气炸。明军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在察哈儿故地之时,也不是没遇到过明军,还不是一触即溃。难道辽东的明军都是属老虎屁股的,还碰不得了!

“来人,分左右两翼包抄,冲出去将这伙明军灭掉,不许放过一人!”打来孙汗传下命令道。

轰隆隆!万马奔腾,数万铁骑如同海浪,一层层一排排的冲向关口之外。

第108章 此战窝囊

数万蒙人骑兵,从被毁坏的镇远关口冲出。

刚一冲出关口数十丈,便左右分成两股,远远的绕开新军火铳兵的正面。这两股骑兵仿佛两条狰狞巨蟒一般,要将新军给绞杀殆尽。

与察哈儿的前锋战过一场,虽然眼前的骑兵数量更多,但也不能让顾承光再惊慌失措。

他指挥火铳兵方阵转向,这是早就演练过的,很是利落。而且火铳兵的方阵,都是朱载坖的小册子上写的,对于各种战局变化,都有详尽的应对方法。

顾承光只要不懂,按着小册子指挥,便不会出大的纰漏。

李成梁对着顾承光笑了笑,便催动跨下战马,“顾兄弟,你可要坚守住。我带着骑兵,去和这些蒙人玩一玩。”

紧接着一声斥喝,李成梁便带着三千骑兵向后退去。

这可不是撤退,而是要拉开距离,再回头反扑。

他这么做有两种好处,除了拉开与敌人的距离,好掉头反扑之外,还可以使得察哈儿骑兵不能全力攻击顾承光的军阵。任是谁,也还会在一旁还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去全力攻击另一个敌人,必定要有所防备才好。

如此,明军的骑兵与火铳兵,便形了一动一静,互相支援的形势。

打来孙汗在护卫们的簇拥之下,也冲出关口,却不急着走。

“这些明军果然狡猾,他们居然将辎重车都围了起来!”打来孙汗刚一抬头,就看到顾承光的车阵。

如果只是车阵,还没什么。可是车阵却阻挡了察哈儿骑兵的脚步,个他们无法冲入新军火铳兵的队伍中去。

反而因为火铳兵有条不紊的射击,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只见一排排的火铳兵们,动作整齐划一,行动十分有序。射击、后退、装药、前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看着也让人舒适。

但这对打来孙汗来说,却是非常的心塞。

他只看到,自己手下的骑兵们,仿佛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的倒下。仅有的数十人冲到车阵之前,也无法进入新军的军阵。除了用马刀徒劳的劈砍辎重车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倒是也有骑兵混在人群之中放箭,但是对此新军早有准备,早就备好盾牌。

虽然有少数的箭矢射入盾牌的缝隙,可给新军造成的伤害要小的多。

两相比较之下,就更显察哈儿部的骑兵伤亡巨大。

打来孙汗咬牙切齿,这还是他接触过的明军吗?从来明军只要是野战,便从不是对手。只要一个冲锋,便能让明军溃散,从而任由杀戮。

“全军压上,今天不灭掉这几千明军,我们不走!”打来孙怒不可遏,在马背之上挥鞭对着身周的人乱抽,“今日必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察哈儿部的勇士威名!要让明军听到我们察哈儿的名字,便瑟瑟发抖!”

在打来孙汗的命令之下,察哈儿骑兵冲击新军车阵更加猛烈。

完全是一种不计生死前扑后继的打法,很快就在新军的车阵前,堆起了许多人和马的尸体。

然而打到这个地步,新军的车阵作用也就不大,很快便有骑兵策马跳进新军的军阵当中。

当这数名先跳入新军军阵的骑兵,正要举刀大肆砍杀之时,便忽然被数支三梭钢刺穿入肋下或腹中。

这几名骑兵不敢相信,明军都是火铳兵啊,哪里来的长矛手?就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才看到新军兵丁抽回手中的火铳,那火铳前部一根狰狞的枯棱钢刺正闪闪散发着寒光。

顾承光这时也手提着一支火铳,铳口的三棱钢刺也已上好,“大家稳住,只要坚持片刻,这些家伙就得退下去!”

其实在他们短兵相接之前,察哈儿部的损失也已不小。在车阵外围的那些尸体,足以证明新军的战力之强。只是人数太过悬殊,才让这几名骑兵冲到了车阵之中。

一开始只是数名骑兵冲进军阵,很快便被新军刺死。可是涌上来的察哈儿骑兵越来越多,能冲入新军阵中的骑兵也相应增加到数十人。

战到这个时候,新军的伤亡也有数百人,再与这些冲入阵中的骑兵纠缠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全军覆没。

顾承光用力捅死一名冲进阵中的骑兵,回头大喝道:“收缩阵形,外围建人墙,墙内放火铳!本小候爷在此,怎能输给这些放羊娃!”

原本新军的阵形已经有些散乱,眼看着就要崩溃。但是有顾承光在,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只是靠着收缩阵形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又受到了更多骑兵冲击。要不是队形足够密集,新军现在就已经崩溃败亡了!

正在顾承光已经显出绝望之色时,他发现对面的察哈儿骑兵们突然都乱了。不但不再往前冲,反而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逃跑。

这样一来,新军的军阵压力大减,很快便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射击状态,将周围的骑兵扫清。

到了这个时候,顾承光才看到,李成梁的战旗正在远处疾行,正追着打来孙汗的大纛冲杀不已。

而这个时候的打来孙汗,就别提有多狼狈了。他光顾着派人冲击新军的火铳兵阵营,却忘了还有李成梁这支明军骑兵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战场。

李成梁虽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阵,可是目光敏锐判断果决,一看到打来孙汗这边有机可趁,便立时带人冲杀向打来孙汗的大纛。

打来孙也并没看得起李成梁,和蒙人比骑战,这不是找死吗?他便让护卫自己的五千骑兵迎击李成梁,在痛宰这支明军骑兵。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明军骑兵不按常理出牌,在双方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后,便纷纷举起了手铳与蒙人骑兵的弓箭对射。

蒙人骑兵也不是人人都能在冲锋时放箭的,但是李成梁的手下骑兵却人人都有火铳。更加上这些明军骑兵都有朱载坖给准备的半身钢甲,防护极好,死伤的居然不到十个人。

两边还没有冲到近前,打来孙汗的护卫便已经损失了不少。

等到交锋之后,更是发现明军的战刀极为坚固锋利。水压机折叠锻打而成的钢刀,品质稳定且极为耐用,远不是蒙人骑兵的战刀所能相比。

往往两边刀身相击,蒙人骑兵的刀便被斩断崩坏。

而且明军的半身钢甲,也在近战中起了大用,被对方砍一刀没什么大事,反手一刀砍回去,蒙人的皮甲可挡不住。

只是一接触,不到十个呼吸,打来孙的五千护卫们便折损了一千多人败退而回。

他们败回去不要紧,却冲乱了大汗的本阵,将这位大汗也给裹挟着溃败而去,此战窝囊。

第109章 壮哉铁岭卫

打来孙汗别提多恼火了,明明自己手下兵多将广,可是却在明军面前几次碰壁。

最气人的是,在广宁城下的损失,都不如和这支明军野战之时损失的多。

打来孙汗被李成梁追杀,一路又逃回了镇远关内,迎头与刚刚赶过来的朵颜部影克碰上。

还没等影克上前与打来孙汗打个招呼,李成梁的骑兵便如影随形的贴了过来。

带人绕开朵颜部众,打来孙汗带人急奔魏家岭关。如果不逃出这段长城之外,岂不是要被关门打狗?

他是跑掉了,可是朵颜部的骑兵就倒了霉,毫无防备之下,被李成梁的骑兵一顿好杀,当场崩散队形。

影克更是倒霉,被人一刀斩在胸口从马上摔下,又被马匹踩断了腿,最后被活捉。

顾承光看到李成梁追杀蒙人大汗去了,其余的蒙人骑兵四散,他这里倒很快便清静下来。

“一部分人救治受伤的兄弟,再派一部分人去打扫战场。”顾承光长长的吐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故做镇定道:“看看有活着敌人没有,重伤的一率处死!轻伤的集中摆在一起。活马收拢,死马割肉,一文钱也不能放过!”

今天这一战真是好险,要不是李成梁遇事果断,只怕顾承光他们就要完蛋。

他刚才一直与察哈儿骑兵大战,而李成梁带着三千铁骑,在外围也不停的骚扰察哈儿骑兵。

但是蒙人的骑兵数量太多,李成梁那三千骑兵并不能起到太多的牵制作用。

因此李成梁便孤注一掷,带队直接奔袭打来孙汗的本部。

也正因为他的这一决定,使得察哈儿部全线败退。

顾承光这边打扫完战场,李成梁也带着三千骑兵退出了镇远关,与他再次汇合。

“李大哥,打来孙汗如何了。”顾承光远远问道。

“已经逃奔魏家岭关,追是追不上,希望赵大帅在那边也安排人截杀吧。”李成梁两手一摊道。

现在两人兵力不足,真追上去的话,只怕吃亏的可能更大一些。

很快顾承光手下的新军已经清点完毕战果,此战共计毙敌三千余人,伤七百人,活捉了一千余人。

这个战果之大,让李成梁与顾承光都有些不敢相信。

历年来,边镇大战,杀敌数百已经算是大捷,现在居然有毙敌三千人的大胜。如此功劳,足可封爵了。

李成梁看向顾承光道:“此战顾兄弟居功至伟,我写下报功文书,顾兄弟你可与我共同署名。”

现在顾承光并非在边镇任职,只是适逢其会。但李成梁允许他共同署名,就是要分功劳给他。

顾承光却并不在乎这些,而是摆了摆手道:“李大哥指挥若定,我家中已经有了镇远候的爵位,就不用分这功劳。若是李大哥能凭借此功封爵,那咱们两家可就共富贵了。”

李成梁当然不能吃相这么难看,当下写好报功文书,硬是逼着顾承光签押上了自己的名字。

派人将报功文书送入广宁城,他们直接将营寨就扎在了镇远关的关口。

老将赵国忠本来已经退回广宁城,却有手下的斥候来报,说打来孙汗冲出镇远关又退回来,从魏家岭关冲出长城。虽然沿途有明军看到便宜,尾随追杀了一阵,但终究还是给打来孙汗逃入茫茫草原之中。

这让赵国忠非常的纳闷,这打来孙汗莫非抽疯了不成,好好的镇远关不走,非要退回来走魏家岭关。

难道镇远关外有大明的援军不成?

正在赵国忠莫名其妙之时,李成梁的报功文书也送进了广宁城中。

看到李成梁的报功文书,赵国忠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铁岭卫的人已经堵在了镇远关,其中居然还有镇远候之后。

抚须大笑的同时,赵国忠也看到报功文书上的数字,惊得他几乎将自己的胡子都揪下来。

“阵斩蒙人骑兵三千余人,伤七百余人,活捉一千余人……”赵国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再看,没有一个字是写错的。

“来人,备马,随我去铁岭卫的营中看看。”赵国忠暗暗冷笑,这铁岭卫倒是有胆有识,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截杀察哈儿部,还将打来孙汗硬是逼的远走魏家岭关口,也是了得。

只是这铁岭卫真不应该,慌报战功!如此大功足够封爵,历年来前所未见。大明边镇上次有如此大功之时,还是在成祖五征漠北之时。

这李成梁是个将才,但是如此浮夸可就不太好了。此次老夫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为将者不是能胡说八道的!

赵老将军带着人一路奔向镇远关口,天将晚时到了铁岭卫的营地。

营地距离日间的战场不远,从留下的痕迹,还能看出今天这场大战的激烈程度。

李成梁与顾承光迎出辕门之外,向着赵国忠拱手施礼。

“你们铁岭卫可真是了不起。”赵国忠一片腿从马上跳下,将缰绳丢给了随从,看也不看两人就往营中行去,“察哈儿攻城败退,也只不过损失了千余人。你们一卫人马,对上数万骑兵,居然就杀敌三千有余。李成梁啊李成梁,你说我该不该信你的话!”

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赵老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我们的战果。

“启禀大帅,属下不敢虚报功劳,那些人头都在营后堆放,还有被俘的骑兵也都被关押在一处。”李成梁不卑不亢的施礼抱拳道。

赵国忠气急而笑,“如果不是杀良冒功,你就带我去看看。”

这话就非常重了,杀良冒功可是死罪。如果李成梁要是没有底气,还接着嘴硬就是找死。

顾承光并不知道赵国忠的威名,看到这老头气势汹汹的样子,很是不顺眼。

“大帅一看便知。”顾承光淡然道。

如此年轻的声音,也引起了赵国忠的注意,“你就是镇远候世子顾承光?”、

“正是在下。”顾承光微微拱手道。

“当年我也曾见过镇远候一面,他可没你这么浮躁。”赵国忠冷冷的道。

顾承光今天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蒙人首级,还请大帅一观,以证真伪。”

赵国忠出于一时激忿,却并不想耽误正事,几人快步到了营后。

看到油布下一车车的首级,赵国忠直吸凉气。他久在边镇,首级是真是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壮哉铁岭卫!

第110章 这小子很坑啊

亲眼看到战果之后,赵国忠这才相信了李成梁与顾承光的话。

回头看着两人,目光之中多是一些疑问。

“你们只有八千人,其中还有五千是火铳手,是如何做到如此地步的?”赵国忠审视着两人道。

对于赵国忠的问题,顾承光与李成梁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要解释起来,可就有些复杂。不但整体的战法都是朱载坖耳提面命的,就连从头到脚的这些军器也是朱载坖所提供。

至于大明军器所拔发下来的武备,都已经卖给了女真的王杲。

赵国忠看到两人面面相觑,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露出质疑的神色。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赵国忠的语气就有些不善了。

李成梁一抱拳道:“隐情倒不曾有,只是要想一两句说明白,怕是做不到。大帅还是先随我等巡营,才能明白。”

“随你们巡营?”赵国忠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却没拒绝,倒要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巡营也就是在铁岭卫的营地之中巡查一圈,很快赵国忠便发现了这支铁岭卫与普通明军的不同。

营地之中有几队火铳兵正在巡逻,队伍极其整齐,动作也完全划一。这些人目不斜视,起脚落足都是一个声音,让人感觉既新鲜又有力,却又格外威武严肃。

而且赵国忠还发现,这铁岭卫的兵做事都一板一眼。凡是换岗行走,相互之间都要行礼举止自有规矩,很是与众不同,这不禁让他啧啧称奇。

最后,这位老将才发现这些新军兵丁所持的火器极为不同。

明军制式鸟铳都是短短的一个弯把,而铁岭卫的兵丁火铳,都是厚实如同狗腿般的木托。

顾承光看出赵国忠的疑惑,便对着一名正在站岗的新军招手,“你过来。”

那名新军兵丁,两手握拳小跑到了众人面前,一个立正,抬手敬礼道:“见过上官,有何吩咐!”

“将你的火铳拿来我看。”顾承光命令道。

“是!”这兵丁也不废话,只是取下火铳的动作也是自有一套动作,很是提气的两手平端着递到了顾承光的面前。

顾承光心中升起小小的虚荣满足感,抬手回礼,才取过对方手中的火铳,而后交给赵国忠。

老将赵国忠带兵这么些年,大战小战上百场,也从没见过如此带兵的。往往不是称兄道弟,就是解衣推食。或是收为家丁,在战场上是亲兵,回家是佃户。

火铳拿到手中,赵国忠更是一惊。看着火铳外表虽然奇异,还没什么,可是拿到手中才发现,这火铳制造居然十分精良。

除了铳柄不同之外,在铳口下方居然还折叠着一支三棱钢刺。只要转过来一卡,便能将火铳变成一支钢矛,构思很是巧妙。

“此铳不凡,铳口也大了些许,想必破甲距离也更加的远一些。有了这根钢刺,近战之时也有自保之力,真是巧妙。”赵国忠对于手中的这支火铳赞不绝口。

顾承光很是得意,“此乃穿山铳,二百步即可破重甲。以往的鸟铳虽然精准,但是要破重甲可就差得多了,百步能破皮甲就不错了。”

“你们铁岭卫练兵之法令行禁止举止有度,很是不凡。再有穿山铳如此神兵利器,难怪会有此大胜。”赵国忠表示赞同,但他话锋一转道:“李成梁听令!”

李成梁急忙抱拳道:“末将在,但请大帅吩咐!”

赵国忠哈哈一笑,“将你们的穿山铳,都给我送到广宁城中。”

顾承光一下子就急了,今日这场大胜,穿山铳可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要是被眼前这老头子抢走,他们这些新军怎么办。

“老将军不要开玩笑。”顾承光急忙摇头道:“我匀铁岭卫刚刚将察哈儿部击溃,谁知他们会不会报复。万一这些穿山铳都留给了老将军,那察哈儿部去而复反,岂不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赵国忠却不想放过到嘴的肥肉,脸色一沉道:“我乃是辽东总兵,铁岭卫也是我的下属。怎么,难道铁岭卫连军令都敢不听了!”

李成梁过来打圆场道:“大帅有所不知,这五千人并不是铁岭卫的人。”

“什么?”赵国忠这下子真吃惊了,看这些人行伍整齐,人员精壮,居然不是铁岭卫的兵丁,“这怎么可能,那他们是哪里的兵丁?”

“这五千人,都是裕成商号在辽东矿场上的护卫,并非是我铁岭卫的人。因为他们火器精良,我此次才请他们来助战的。”李成梁点点头道。

赵国忠一下子沉默下来,谁不知道裕成商号最大的股东是当今陛下。就是小股东也是各路世袭的勋贵,没一个能惹得起的。

只是就这么白白放走,可有些不甘心啊。

顾承光给了李成梁一个暗赞的眼神,这话说的好啊,一下子就把老家伙的鬼主意给挡回去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在战时要听从我的命令行事。”赵国忠可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他盯着手中的穿山铳看了看,扔回那名新军的手中,“既然是裕成商号,想必这火铳是可以卖的。我可以从你们裕成商号的手中,买上一批穿山铳,价钱可不能贵了。”

“这是当然的。”顾承光一看生意上门,岂有不做之理,“老将军发话,这火铳不会太贵。鸟铳二十两银子一杆,这穿山铳就三十两银子一杆。”

赵国忠哼了一声道:“你就给我这么便宜的价格?要是我临时征用的话,就是陛下也不能责怪于我!和鸟铳一样,二十两银子!”

“老将军你可是也看了,这做工,这威力,连弹丸都不同寻常,怎么能如此便宜?二十五两!”顾承光很快便进入了角色,与赵国忠开始讨价还价。

“二十两一杆,不能再多!”赵国忠老头子发怒道:“你难道还想借机多赚朝廷的银子不成?那些蒙人骑兵甚是凶猛,我要这火铳是为了减少手下弟兄的伤亡,这种出人命的钱你也要赚吗?”

顾承光知道这应该是老头子的底限了,便故作惋惜的道:“好好好,就听老将军的,二十两银子一杆。”

赵国忠看到顾承光这随意的态度,才回过味来,二十两显然不是底价,这小子很坑啊。

第111章 何林重炮

李成梁也没想到,赵国忠如此强势的一大通威胁,都没能绕住顾承光这奸商。

背对着顾承光伸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的机灵。

顾承光自矜一笑,这还不是裕王殿下教的好。

说起殿下来,卖掉这穿山铳的事,总要汇报一下才对啊。

赵国忠带着人回了广宁,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又在镇远关口防备了察哈儿两天。

斥候侦知,察哈儿部在打来孙的带领下,不敢再进犯明军的领地,已经绕了个大圈北上去了泰宁卫的故地。

这样一来,离着铁岭倒是近了。

派人给赵国忠送了信,他们立刻起程回铁岭。万一察哈儿部冲过去,将铁岭破坏一番,那可就损失大了。

等他们这八千人回到铁岭,发现平安无事,打来孙已经带兵去攻打女真建州卫。看来打来孙与明军在广宁一战,对明军深为忌惮,不敢再轻启战端。

在京城中的朱载坖,过了几天就收到了辽东的战报,还有顾承光送来的书信。

当看到,辽东总兵赵国忠要购买穿山铳的时候,朱载坖不由得哈哈大笑。顾承光这小子真是有一套,居然把这老将给绕了进去。

不过这样正好,穿山铳卖给广宁,新军正可就势装备更先进的掣电铳。

忽然朱载后想起来,铜铁作坊那边,可是有一阵子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那匠头何林,可曾将钢炮造出来。

带着孟冲与田义两人,朱载坖便直接去了铜铁作坊。

这边何林正盯着铸模,让人将模具敲开。

随着几名汉子将模具砸开,露出里面已经铸好的炮身。

众工匠一同围了上去,也不嫌炮身还烫,纷纷伸手在炮筒里外摩娑。

长近一丈多,一千余斤的重炮,瞬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林的手都在抖,为了铸成这重炮,可是费了不少的时间和银子。各种办法都想尽了,要是再铸不出来,那还有什么脸去见裕王殿下。

手指抚摸在滚烫的炮筒上,目光极力审视,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

“外面没有裂开!这下子……应该成了吧?”一名工匠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炮身真是光滑啊,没有一个砂眼。”

“拿火把来!”何林让人点燃一支火把,伸进了炮筒之中,“内壁也无裂缝,这炮终是……成了!”

听到何林的话,众工匠立时欢声雷动,脸上的愁容尽去。这些日子以来,夜以继日的炼钢铸炮,重新炼钢重新制模,谁都不知道已经反复了多少次,只知道已经数不清了。

但是听到何林的一句‘成了’,大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跳了起来,甚至有人涕泪横流。

“恭喜、恭喜,这钢炮终是让你们造了出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恭喜众人道。

何林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裕王殿下来了,立时带着众人施礼。

“托殿下洪福,这钢炮铸是铸成了,是否能实用,还要试射之后才知道。”何林冷静下来,却又老实的不敢吹一句牛。

“你办事如此严谨,这很好。”朱载坖看了看这金属灰色的炮身,伸手摸了摸,“你可去西山脚下试射,那边离京城远些,不会惊扰他人。”

朱载坖这么安排,其实是怕若起京城中的骚乱。如果严加追查,发现自己在试炮,这就不太好了。

何林拱手道:“就依殿下吩咐,尽量找僻静之地。”

钢炮的弹丸都是早就制造好的,只要将炮膛稍稍打磨,便可试炮。

朱载坖当然要在现场看着,不然的话他也不放心。

这钢炮口径有五寸,一枚弹丸就有三十斤重。若是用铜铸成这种口径的火炮,炮身至少要重达七千多斤才成。

但是铸成钢炮就不一样了,炮管薄了许多,自然炮身也就轻了许多。这样轻便的火炮,才会在战时方便运输转移,也能在更多的地形使用。

数十人合力,将这门钢炮抬上炮车,并固定了炮身两边的炮耳。由四匹马拉着,吱吜吜的往西山脚下去了。

炮车可是朱载坖亲自设计的,两边是十分宽厚的铁轮,之间用钢轴相连。在后面还有个可以装卸的小铁轮,便于在运输途中转向,也能节省畜力。

在西山寻了一处山谷,何林指挥着人将火药包送入炮膛,并将沉重的弹丸也送入。

众人都纷纷退开,如此巨炮,一旦开火的话,只是声音就能将人震聋。若再近一些,怕是能震出内伤来。

何林咬牙切齿的站在炮侧,手持火炬点燃引信。

朱载坖曾劝阻何林,可是这家伙的倔劲已经上来,非要自己点火不可。

看着略粗的后部炮身,朱载坖最后还是点头允许何林亲自点火。

深吸一口气,何林将火炬凑到火炮引信下,嗤的一声,引信便吐出火花与青烟。

何林急忙后退,还没等他退出两丈,便感觉全身猛的一震,周围的地面上都腾起一层浮土。而火炮的炮口也喷出大团的火光,与开天辟地般的惊人巨响。

如此声势,震得何林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差点一跤坐倒。

朱载坖即使离得远了许多,也是一样心跳加速,耳中嗡鸣不已。

众人冲上前去,有人将何林扶住,也有人策马奔向炮口所对方向狂奔。

“如何,可还能行?”朱载坖看着发懵的何林,不由好笑。

晃了晃脑袋,何林道:“谢殿下关心,小的没有问题,只是这炮不知道打了多远,炮身可曾震裂。”

其实这些事情都不用他说,其余的工匠已经心急的去看了。

“炮身无事!”一名火炮旁的工匠,这时直起身来叫道。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又听到马蹄声响,却是查看火炮射程的人也回转了来。

“报于殿下得知,此炮射程十二里!丈许岩石被一击而碎!”马上骑士高声报告道。

朱载坖真是喜翻了心,如此射程,而且如此威力,关键是炮身还轻便。只怕在当世,这炮也能冠绝天下,一时无两!

何林这时也才彻底的松口气,急忙向朱载坖道:“小的没用,至今才不负殿下所托。”

“此炮为你所制,便用你的名字命名。将来,只要有此炮的地方,就会有人知道你的大名。我赐炮名为‘何林重炮’”朱载坖对着何林鼓励道。

“殿下知遇之恩,何林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啊!”来自朱载坖的尊重,让何林当场泪崩。

第112章 此功赏谁

钢炮一但制造出来,就了去了朱载坖的一块心病。

大明的火器虽然并不落后,但相对于现在的西方也并不先进。而后世的满清占有天下之后,就真的开始全面落后了。

有相对轻便的钢制重炮,朱载后的布局就能更加顺利的完成。

“何林,你且起来。”朱载坖伸手将何林扶起,“何林重炮,乃是国之重器。而且此炮的造价,相对于铜炮要低了许多。如何奖励你都不为过。”

“孟冲,你等下去支五千两银子,奖于何林一千两银子,剩余四千两银子奖于众工匠、工人。”朱载坖对孟冲吩咐了一声,接着道:“只要大家用心尽力,我又何吝于重赏?若是将来,有谁能做出如何林一样的功绩,我依然会重重的奖赏。现在是钱财,未来未必不能成为朝廷命官光宗耀祖。”

在大明朝,无论是什么行业的人,都是抱着一种官本位的思想。似乎这辈子最荣耀的事情,就是当官。这是自开科取士之后,这一千来年在天下百姓心中深种的情节。

朱载坖现在和这些工匠和工人,用不着讲大道理说教,只要许好处就是。

“殿下,此种重炮可以铸造,那以前的弗朗机炮,制造起来也就方便许多。”何林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感激道:“弗朗机炮轻便快捷,行军作战的用处更多一些。小的除了铸造重炮,这弗朗机炮要不要也多制造一些?”

朱载坖目光扫向这些在场的工匠们,点点头:“每制造弗朗机炮五门,便制造何林重炮一门。另外,将此次参与制炮之人都集中一处,再建一座作坊,专门制造火炮。此事也交给孟冲你来办,莫要耽误。”

孟冲不敢怠慢,立时应下。他心中暗道,也就是皇庄的地方足够大。要是小一些,只怕都不够殿下折腾的。

朱载坖觉得,既然制造火炮的技术已经有了,那就应该成立炮厂。皇庄这里有一千五百亲军看守,铜铁作坊火器场都在这里,非常方便。

与顾承光的信一起送到的,除了报捷外,还有五百匹蒙古马。

这些马都被朱载坖安置到了马场之中,那里最能掩盖这么多的马匹,也没谁会闲的去问马场为什么有马。

他这里倒是很顺利,可是广宁的报捷文书送到了内阁,却起了波折。

如此大捷之事,严嵩自然当仁不让的抓在手中。可是看到上面顾承光和李成梁的名字,却犹豫不决起来。这两人和裕王走的很近,如此大的功劳,难道就轻易的让他们拿走?

严嵩与严世藩父子两人,都是景王一党。这功劳归谁都不能归裕王的人啊,这就是严嵩心中所想。

略一寻思,这老家伙便有了主意。将报捷文书塞入袖中,直接进宫面圣去了。

嘉靖这些日子倒也轻闲,自从有了裕成的股份,每月至少都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进帐。别看嘉靖是天下共主,可是每月这么多银子,也不是以前能比的。

除了对于各个道士的赏赐加倍,就是自己也重新置办了许多豪华法器。宫中的妃嫔们,也给予了更多的胭脂水粉之物。

宫中除了景王生母卢靖妃,几乎没一个不承裕王的情的。

不过,这也加重了嘉靖对于朱载坖的忌惮。自己的儿子能干,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之前低调平庸,突然之间就象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城府太深装出来的?

嘉靖心中尽管有着不少疑问,却都没有表现出来。至少目前朱载坖表现的象个纨绔,也在城外养病,并没四处联络朋党,这就足以让他安心。

但当严嵩入宫,将那份捷报放在嘉靖眼前之后,嘉靖皇帝就有些不太淡定。

“陛下,这李成梁听说是裕王在通州读书之时认识的。虽然是武官,可是也是读过书的人,能有此大捷也不奇怪。”严嵩不动声色的点出李成梁与裕王是旧识,又接着道:“顾承光,是镇远候顾寰的侄子,也是裕成商号的股东之一。此人带着护矿队,与官军一起立下大功。毙伤三千余人,大半都是裕成商号的护矿队所为。不愧为镇远候后人,果然将门虎子也。”

嘉靖听到严嵩说出这两人的背景,立时沉默下来。这样的人,都与裕王相交深厚,又立下如此大功。如果升官晋爵的话,所靠成的影响可是不小。

朝中之人会不会觉得,只要与裕王交厚,便可飞黄腾达?或者是在朝中军中,都给裕王埋下得力的助力?嘉靖身为一国之主,尤其是涉及到了身后大位之事,不得不慎重许多。

而且嘉靖对于朱载坖并不怎么喜欢,他更喜欢的是景王。裕王虽然老实听话,但是疏离而深沉,让嘉靖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是真心不想将太子之位交与朱载坖。

由于卢靖妃经常陪伴左右,嘉靖觉得景王与自己,才有那种父子之情。但这完全是建立在嘉靖与卢靖妃的感情之上,爱屋及乌下自然觉得景王更亲近。

“严阁老。”嘉靖瞥了一眼严嵩道:“你说,这两人年纪轻轻,又是头一次新临点阵,有可能立下如此大功吗?”

闻弦歌而知雅意,严嵩心中一松,此事成了。

“陛下所言甚是,是老臣考虑不周了,竟没看出此点。”严嵩先认个错把责任揽过来,才接着道:“定是赵国忠这位辽东总兵提携后进,便将这么大的一场功劳,让与了这两个年轻人。这个赵国忠啊,还怕功高震主不成?他岂知陛下胸怀广大,最是能容有功之臣。自己鬼鬼祟祟的将功劳送人,却让陛下为难。”

嘉靖哈哈大笑,还是严阁老善解人意,只两句话便能将事情讲的合情合理。

微微摆手,嘉靖道:“这也没什么,人都难免会有危机自保之心,赵国忠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是他能这么想,朕却不能当瞎子。如此前所未有的大功,不重赏是不成的。自庚戌以来,朝廷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一定要重赏才可,只是此功赏谁?”

庚戌之变,就是数年前俺答汗带人杀到京城之下,让大明君臣都狠狠的丢了一次脸。真到嘉靖答应与土默特互市,俺答汗才退兵而去。

“一切都凭陛下定夺,老臣也以为应该重赏。”严嵩一直在揣摩嘉靖的心思,他斟酌道:“此功虽大,但是多靠将士用命。若专赏赵国忠爵位,恐其余众将士不满。不如赏银万两,也好让边镇的将士都能得些实惠。”

“阁老果然是谋国之言,就如此去办。”嘉靖点头赞同道。

第113章 这银票有些不妥

严嵩躬身告退,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向嘉靖告了个罪,严嵩道:“陛下,还有一事,让老臣很是费解。前日鸿胪寺上本,言朝鲜使臣状告辽东边镇御下不严,致使军器外流女真。今有建州女真,手持鸟铳众多攻打会宁甚急,朝鲜兵将不敢浪战于野。请天朝发大军,平女真救藩属。”

嘉靖对此没有半点兴趣,摇头道:“朝鲜虽被太祖列为不征之国,但女真亦为朕之子民。朕闻朝鲜窃居汉四郡数十年,亦曾为女真故地。此事由他们争去,边镇严防蒙元才是正事。”

“陛下,朝鲜使臣所说的鸟铳才是问题所在。”严嵩强调道:“火器向为军中重器,岂能随意贩卖于他人?放眼天下,除西洋人外,还有何人的火器能与我大明相提并论?如此重要之物,竟大量落入女真人之手,怕是其中的问题不小。”

“辽东都司刚刚获得如此大胜,岂能凉了众将士的心。”嘉靖也皱起眉头,“此事非朕不想查,而是不能查。若是军中出售火器于女真人,查出来怕不是要引起哗变?严阁老,这件事情可缓缓图之,谋定而后动。”

严嵩拱手道:“陛下所言不错,这也正是老臣的顾虑。可将女真的火器与此次大捷联系起来,便能看出一些端倪。此次裕成商号护矿队,也是持有大量火器与战。而那些矿场,可也都是从女真人手中所换来的。”

嘉靖的眉头高高挑起,“你是说,女真人的火器是从裕成商号之中买去的。”

“老臣正是如此猜测,他们瞒着陛下,竟如此胆大包天,将火器私相售予女真牟取暴利,置国法于不容!”严嵩此时才图穷匕现道:“究境是谁给他们撑腰,做下这等害人害己之事!”

严嵩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话中的意思指向的就是裕王朱载坖。

而且话里最有杀伤力的就是,‘瞒着陛下’这四字,这等于在说朱载坖就没有尊重他老爹。要知道嘉靖与朱载坖虽是父子也是君臣,瞒着嘉靖就是不忠不孝,这罪过可就大了。

嘉靖的脸上也泛起怒容,鼻中冷哼连连,几乎要气急而笑。

“陛下莫急,老臣以为,裕成商号内部可以彻查。免得被人操纵,瞒着陛下再犯大错。”严嵩小心的看了一眼嘉靖的脸色,才又接着道:“他们能将火器卖与女真,想必也能将火器卖入京城,万一惹出乱子……陛下不可不防。”

这下子嘉靖顾不上生气,而是冒冷汗了。

严嵩说的对啊,火器要是运进京城许多,足以造成一场大乱。若是有人等不及,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都坐不安稳。

“依严阁老看,这裕成商号应该如何查办?”嘉靖手中只有裕成商号的份子,有点无从下手。

“可让景王入主裕成商号,帐册等物皆由景王查验。”严嵩此时当然要推出景王,“由景王殿下亲赴辽东,彻查裕成商号私售火器之事。想必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答案。至不济,这些勋贵也不敢再做如此大胆之事。”

严嵩明白,如果真的想彻底控制裕成商号,怕是不好办。万一这些勋贵都不合作,那是真的玩不转。但是由景王出面,应该可以让这些勋贵都忌惮许多,不敢再做这犯禁之事。

最重要的,就是将裕成打上景王的烙印,从而弱化裕王的影响。

嘉靖点点头,对于严嵩的主意还是认可的,“那就这么办,由景王入主裕成商号。”

严嵩告退之后,便回府将此事告知于儿子严世藩。

这下子严世藩简直高兴的跳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不已,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裕成商号可是一块大肥肉,景王入主裕成商号,那等于老鼠进了粮仓,不吃个肚子肥圆是不会出来的。

严世藩立刻便直奔景王府邸,不等人通报,就直闯了进去。

“殿下大喜,大喜啊!”严世藩哈哈大笑着一路进了景王府。

却见景王正与一美人卿卿我我,被他这一嗓子吓的两人急忙分开。

朱载圳皱眉道:“严大人,这可是我的府邸,你这莽撞之态可不合适。”

“还请殿下息怒,有件大喜事要报与殿下得知,因此才有些失态。”严世藩急忙拱手,看了一眼那美人,却没说话。

景王对那美人挥了挥手,才冷着脸道:“你是有多大的喜事,居然还不能让他人听到吗?”

严世藩道:“殿下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臣可是一片好心,而且此事也是我父促成,才能让殿下沾了如此的便宜。”

见到严世藩的态度强硬起来,景王反而心中好奇,“看来事情不小,你先说说看。”

“我父在陛下面前为殿下美言,因此陛下有意要让殿下入主裕成商号。”严世藩郑重道。

景王一愣,却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得狂喜道:“此事当真?若是这样,不过数日便能富可敌国,何愁大事不成!”

“殿下慎言。”严世藩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阻止道。

“唔,是本王得意忘形。”景王拍了拍自己的嘴道:“何时开始?”

“要等陛下的消息,不过应该很快。”严世藩点头,“想必不会太久。”

对于这件事,嘉靖比严世藩所想的还急,次日一早便派黄锦送来了他的御笔手书。

让景王持着他的手书,去裕成商号接管查验帐册等事物。

景王也不含糊,他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帐户去了裕成银行在京城的总行。

见到徐文壁,他直接亮出嘉靖的手书,便让人去查帐。

徐文壁错愕不已,怎么是景王来查帐呢?

被人突击查帐,这种事朱载坖早就防着这一手。当初将份子转到嘉靖名下之时,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现在来的虽然是景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景王的本意也没想着找到裕成银行的漏洞,他让帐房去查看帐册,而他自己则让徐文壁带着他转一转。

徐文壁领着景王去了金库,银行也就这里有些看头。当成堆的金银堆放在面前,是个人就会被震憾。

朱载圳也不例外,看着眼前一座座金砖银锭堆成的垛,他眼珠差点都不会转了。

在这些金砖银锭上摸挲了许久,景王才随着徐文壁出去。

接着两人又去了银票房,这里全是印刷精美的银票,各种大小不同的数额,都分门别类的码放在一起。

景王朱载圳拿起一沓万两面额的银票,顺手就揣入了怀中,“这银票有些不妥,我拿去验看一番。”

第114章 殿下可要早拿主意

徐文壁一呆,景王如此做岂能服众。

虽然银行里有这些银票,但是银票是能兑换现银的。一沓就是百万两银子的银票,说拿就拿,还美其名曰验看一番。

“景王殿下要拿这些银票也行,但是须走个手续。”徐文壁当然不能答应,当下命人过来,取出一份文书,“殿下可在此签定画押,自然这些银票也就归了殿下。”

“怎么,我查看自家银行的银票,也要签字画押不成?”景王脸上露出怒容道:“我可是代替父皇前来查帐,若是父皇要验看这些银票,是不是你也要让父皇签字画押!”

说到后来,景王已经是声色俱厉。

徐文壁却笑着点头道:“裕成商号可不只是皇家的,还有众多勋贵都有份子。殿下有一点说的不错,陛下要取走这许多银票,也是要签字画押的。否则少了这些银票,我可担待不起。”

景王当场下不来台,却硬挺着道:“我若是不签字画押呢,你还能扣住我不成!”

“那就,只有请殿下将银票留下来了。”徐文壁依旧笑道。

景王看向自己的护卫,想着让人护着自己强行而走。

可徐文壁只是对外面点了点头,银票房的两扇铁门便轰然关闭。

到了这个时候,景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强行拿走银票是不可能的。

他只得将已经揣起的银票取出来,扔了回去,“徐文壁,你给我记住,最好你别出什么差错,否则我让你好看!还不开门!”

徐文壁却不紧不慢,将景王扔下的银票拿起来来,慢慢的清点过数目。

“银票一张不少,殿下做事还是有底限的。”徐文壁慢条斯理的道。

此时景王早就等的不耐,看着徐文壁如此磨蹭,更是胸口都往外冒火。而对方的话中,更是隐隐约约的带着讥讽之语,让他几乎发狂。

“姓徐的,你这是成心和我做对,是不是?”景王瞪着徐文壁,阴狠问道。

“岂敢与殿下做对。”徐文壁急忙摇头,“管理这裕成银行,每天都要过手巨万资财。若是没点耐心,不够细致,只怕早就在数目上出了问题。那样,不用殿下出手,我就被各家勋贵撕了。”

徐文壁说话滴水不漏,景王被顶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得冷哼一声不再多话。他暗中咬牙,等有机会,一定不会让这姓徐的好过。若是自己将来登基称帝,必定要他的命!

徐文壁让人开门,带着景王去别处接着巡视。

他们巡视一圈下来,那几名帐房也将帐册大致查对了一番。都能对得上,并无差错之处。

景王死死的盯了徐文壁一眼,才带着人悻悻而去。

等景王一走,徐文壁立时让人备马。他要将景王代管裕成商号的事,赶快通知朱载坖才成。

朱载坖所在皇庄的后面,此时已经盖起一座不大的教堂。只是这建筑看上去是中西结合的,除了飞檐斗拱之外,还盖了座钟楼。

那沙勿略和阿尔卡佐瓦两人,倒也不挑剔,颇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当!

钟声悠扬,沙勿略试敲了一下钟,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大明有句话叫,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对我们神甫也适用。阿尔卡佐瓦,耶稣的圣像就拜托你了。”

“没有问题,我的兄弟。”阿尔卡佐瓦指了指外面,“这几天我也没有闲着,在你译书的时候,我已经向裕王殿下要了些木料,雕出一座圣像。只等礼拜大厅落成,圣像就可以安放到圣坛上去。”

“你真是个好伙伴,这几天你居然都没有告诉我。”沙勿略大喜道。

阿尔卡佐瓦耸了下肩,“你译书可是有酬劳的,殿下对待我们很是优厚,怎么能让你分心,耽误他的事情呢?要知道,翻译一部书,可是要一百两银子。这么慷慨的人,可真的不好找。”

朱载坖就在外面不远,教堂的进度不慢,而沙勿略也开始了翻译欧洲著作。并且让人告知朱载坖,他已经翻译好了一本。

他过来的目的,主要就是要看看沙勿略翻译了一本什么书。

当沙勿略将一本汉字写成的《工具论》交到朱载坖手中的时候,朱载坖是相当满意的。

《工具论》号称一切科学的工具,但是也是逻辑方法论,提出了完善的演绎三段论的原理。最让朱载坖所认可的,就是其中所包含的理性分析精神。

理性分析是很重要的,这基本就排除了做事靠猜靠凑合,会更加严谨。

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生产技术,《工具论》都是很有指导作用的一本书。

“慷慨的殿下,您觉得我这本书翻译的还可以吗?”沙勿略恭敬的问道。

“当然,这本书很重要。”朱载坖在前世就听说过这本书的大名,现在才算是看到的真的内容,“文字虽然直白,但是通俗易懂,这样能让人轻易看明白,也很重要。不得不承认,沙先生你做的比我预期的还好。”

对于沙勿略的贡献,朱载坖根本就不吝赞美之辞。

沙勿略笑着道:“那么殿下,这本书您会给我多少银子呢?”

朱载坖将书交给了田义,“沙先生,你们弗朗机这类科学书籍应该有不少,太高了也不好。这本书,我可以给你一百两银子。”

“这个价钱很不错,相当于还给了我们一匹弗里斯兰马。”阿尔卡佐瓦道。

“一匹弗里斯兰马要一百两银子吗?”朱载坖追问道。

沙勿略摊开双手道:“那是在欧洲当地的价钱,如果运过来,就不会这么便宜。”

阿尔卡佐瓦缩了下脖子,“是的,殿下您那五匹弗里斯兰马,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运送过来。半路上还死了几匹,否则更多。”

一想到要长途海运,朱载坖便十分的失望。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大量的去购买,还不如从中亚一带想办法。

这个时候徐文壁赶到了皇庄,求见朱载坖。

他回到皇庄自己的书房时,便看到徐文壁正在外面来回的踱步。那一脸焦急的样子,似乎和写在脸上我很急一样。

“殿下,大事不好。”徐文壁看到朱载坖,便尤如见到主心骨,“陛下让景王入主裕成商号,今日景王刚刚去京城的裕成银行查了帐。难道就真的让景王插手裕成商号?殿下可要早拿主意啊。”

第115章 你就一点也不怕吗

朱载坖的眉头一皱,非常的不高兴。

裕成商号可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且也是自己主动将份额让与了父皇。可是父皇倒好,转过头来就让景王入主裕成商号。

这代表了什么?摆明了就是对于自己并不信任。

同样都是皇子,一个主动交权交钱,却成天被提防。另一个一无是处,却信任有加。这种事放到谁的身上,都会心中极不舒服。

“此事我不是早有安排,你让他们看的是别一套帐册吧?”朱载坖拍了拍徐文壁的肩头,让他进屋去坐。

“是让他们看的另一套帐册,但是这只是一时之计。”徐文壁有些丧气的道:“时间长了,可就真不好说。今天景王要从银行直接取走百万两的银票,被我阻拦,已经恶了他。他若能抓住我们的把柄,怕是不会放过我与殿下。”

朱载坖却并不担心,“四弟的气量确实不大,但也容易冲动。你也不必太担心,父皇岂能将如此财源,长期置于四弟之手。否则,那不是自己要头疼的很。”

这些话就有些诛心了,徐文壁的心中一凛,急忙点头称是。

身为帝王,嘉靖不可能让景王手握如此大的一块财源,否则就是按下葫芦起来瓢。两个皇子谁也不能独大,这关系到嘉靖立储的问题,他不会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还有一事,我听说这次陛下让景王入主裕成商号,主要是为了查实辽东边镇走私火器,是谁将许多鸟铳卖与了女真人。”徐文壁看着朱载坖,将听来的消息讲出,“此事,景王说与我们裕成商号脱不了关系。”

朱载坖吓了一跳,急忙道:“父皇如何知道辽东走私火器?难道是裕成商号里面,有人告诉的父皇不成。”

徐文壁知道朱载坖误会,摆摆手道:“这倒不是,听说是朝鲜使节,到鸿胪寺告状。说女真人拿着大明的火器,攻打他们的会宁城,这才上报给陛下知道。适逢广宁大捷,陛下将顾承光所带参战的裕成护矿队,与之联系到了一起,才觉得应该是裕成商号在走私火器。”

朱载坖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他松口气,只要不是裕成内部有人报信,这事情就不难办。

“此事也好办。”朱载坖道:“有两个办法,其一就是死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其二么,就是砸银子。”

“我觉得,砸银子应该可以。要是死不承认,怕是说不过去。”徐文壁皱眉纠结道:“就是景王的胃口太大,要多少银子才能封他的口啊?”

“此事不用我们掏这银子。”朱载坖看徐文壁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详细解释道:“这火器以前是顾承光在卖,等我四弟去了,就让四弟出面去卖。他收了卖火器的银子,还肯还回去吗?若是他敢不卖火器,女真还不是要发兵攻打铁岭卫,他能担得起这个责?到时进退两难,他不上船也要上船。再回京的时候,这黑锅就是他的。当然,光背黑锅也不成,毕竟是我四弟,那卖火器的银子,就让他挣了吧。如此,他才会主动掩饰。”

徐文壁目瞪口呆,这坑挖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裕王殿下真高,实在是高啊。

“殿下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徐文壁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派人给顾承光打个招呼,具体的他自己看情况安排。”朱载坖笑道。

其实景王再怎么入主裕成商号,一些主要的东西,还是掌握在朱载坖自己的手中。

他将裕成商号最重要的铜铁作坊,还有火器、火炮制造,都安排在了自己的皇庄当中,可没有交出去。现在摆在明面上的,就是裕成银行和裕成超市,还有辽东的矿场。

这些东西拿走了,朱载坖一点也不怕。他只要手中握有枪杆子,这些东西就迟早还是他的。另外海上的王直那边,也是不小的助力。

何况现在的景王也只是表面上入主裕成商号,实际的掌控还是在朱载坖手中。

徐文壁见过了朱载坖,心中也有了底气。再回过头来看景王,便觉得不过如此。

送走徐文壁,朱载坖就给顾承光写了信。让人将信快马送出,另有一批新造的火炮则装船,都给顾承光李成梁运送过去。

何林重炮五门,弗朗机炮二十门,这也是炮厂这些天的产量。知道辽东那边正在吃紧,朱载坖便给顾承光和李成梁送过去,让他们御敌。

他这边的炮刚刚装船,京城里景王也带着人出了京城,直奔永平府。

过了永平城就是广宁城,再往东北走,便是沈阳中卫和铁岭卫。

顾承光先接到了朱载坖的信,看完之后才知道,走私一些老旧的火器,居然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不过是些老旧的鸟铳,真算不得什么大事。”顾承光颇有些不屑,对李成梁道:“要是殿下新弄出来的掣电铳被人买走,那才是大事。也不看看咱们,连穿山铳都卖给了广宁城,这生意还挺划算的。”

“裕王殿下让你将事情办好,你可有什么安排?”李成梁现在沉稳许多,看向顾承光道:“若是办不好,第一个倒霉的可就是你。”

“此事不难,等景王到了这里,我自有安排。”顾承光的脑子里,正在酝酿一个大胆的想法。

过了没几天,景王便带着一队侍卫来到了铁岭卫。李成梁与顾承光一同出面相迎,将其接回铁岭卫中。

第一件事当然是接风洗尘,这都是惯例。

朱载圳也没急着去查走私火器之事,那多煞风景。

席间顾承光给朱载圳敬酒道:“景王殿下一路辛苦,我代裕成商号在辽东的人,敬殿下一杯!”

景王抬了抬眼皮,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顾承光这种在铁岭跺跺脚,整天吓唬别人的人,竟被景王如此看轻。

“景王殿下,此次要在铁岭停留多久。我等也好派人,去给殿下安排休息之所。”李成梁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顾承光道。

“想来用不了许久。”朱载圳目光瞥了眼顾承光道:“只要证据确凿,我想很快便可回京。”

顾承光低头吃饭,连他说啥都没听。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家互相无视好了。

他的态度却若恼了景王,朱载圳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猛的一拍桌子,景王骤然立起身来,“顾承光,你可听见我的话,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吗!”

第116章 捅了马蜂窝

顾承光背后有朱载坖,自然不怕景王。

听到景王怒吼,这才缓缓抬头装傻道:“殿下说,在铁岭卫待不了多久,这个有什么好怕的?”

朱载圳就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说什么也吐不出来。偏偏若将话解释多了,也就没了气势,怎么都感觉不舒服。

“有人将明军火器私售于女真人,和你顾承光脱不了干系。”朱载圳盯着顾承光道:“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一个小小的镇远候世子,就敢置国法于不顾,简直是反了你了!就是你大伯顾寰在,也救不了你!”

顾承光看了景王一眼,淡然道:“既然景王殿下已经认定,私卖火器给女真人的是我,何必还要查证?我如今身有嫌疑,不如殿下将我看管起来,你再调查。省得再出了什么事,殿下还要说我搞鬼。如何?”

他这么一说,反倒弄的景王惊疑不定,也不知道顾承光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但是这话不接,又有些失了面子,景王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肯配合,那就最好不过。来人,将顾承光带下去看管起来,不要亏待了小候爷。”

让自己的人将顾承光从酒席上带下去,景王饮了一杯酒水,长长吐了口气。这辽东的烧酒,真是辣啊。

“殿下,您一来就将顾承光软禁起来,这样怕是不太好吧?”李成梁劝解道:“他毕竟刚刚在广宁立了大功,这样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万一此时有外敌来犯,兵士们怎么肯出力。”

景王将两眼一瞪道:“你是将官,这如何带兵不用我教,闻令而不前者,自然是军法伺候!”

李成梁摇摇头,这位景王殿下薄情寡义,做事不考虑后果。

“只用军法,而不施恩,手下们的将士岂会用命?”李成梁苦口婆心道:“殿下可不要再动他手下的兵丁,否则会有事发生。”

“你是在威胁我吗?”朱载圳目光不善的看向李成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承光是穿一条裤子的。想让我放他出来也行,但是你要配合本王,将走私火器的案子查清楚才行。我问你,铁岭这里女真人有多少?”

铁岭虽然不大,但是这里因为有裕成商号在,所以货品丰富。许多女真人,都喜欢来到这里,交换一些用具用品。

李成梁只得道:“此地有女真人百十口,多是一些机灵人。他们在女真各部收购一些皮毛特产,而后送到铁岭这里,再与裕成商号换取铁锅丝绸等物。这些女真人各部的都有,其中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最多,其余都是野人女真。”

景王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有他们两个人,话也不甚投机,很快这顿酒席便散了。

景王住进了李成梁安排的院落,所带的侍卫都散开,居住于周边的几户院落之中。

顾承光则被关在主院之中,方便景王随时问询。

说心里话,景王是想连着李成梁一起拿下的。只是李成梁是铁岭卫的主官,一但被看押起来,铁岭卫可就要乱套。

他来这里是调查走私火器的事,可不是来闯祸的。就算是李成梁与走私火器之事有关,也不能现在抓人。

在铁岭卫休息了一晚,天一亮景王便召集了自己的手下人。

“你们要听令行事,不得有半点马虎。做事要干净利索,不得有误!”景王先是对手下侍卫一顿警告,而且低声吩咐了数句,让他们分头行动。

还没到中午,李成梁便得到手下兵丁的禀报,景王的人在大肆抓捕铁岭的女真人!

李成梁冷笑一下,这位景王果真如此去做了。

他快步出了衙门,急匆匆的赶往景王所在。

“殿下,听说您抓捕了铁岭所有的女真人?”李成梁一脸的焦急,大步而来,人还没到面前,便已经开口质问。

景王脸色一沉,“怎么,你有意见,还是说,这些女真人与你相熟。”

李成梁正色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女真人最是桀骜不逊,非常难以对付。若是都抓起来,恐会引起不小的后果。”

“简直是笑话,抓百十来个女真人,能有什么后果?你要想包庇谁就直说,我可以将他单独放出来,卖你一个面子。”景王自以为聪明的道。

景王打的主意也不错,等于是让李成梁自己交待与哪个女真人相熟,他就会针对性的拷打问询对方。到时这女真人只要将李成梁交待出来,连人带口供送走,便是如山铁证。倒不一定会将李成梁如何,他这样没有根脚的人,有了把柄在手,正适合以为己用。

李成梁当然不会上这个当,只得解释道:“殿下会错意了,下官不是为了谁开脱,而是担心殿下安危。”

“哈哈哈哈!”景王仰天大笑道:“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我身为当今皇子,谁敢威胁我?没想到你一个边镇的小小指挥佥事,居然也敢如此对我讲话!”

“呃。”李成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耐心道:“下官怎么敢威胁殿下,是女真人。殿下抓了他们的人,不知道是一个没跑,还是跑了一两个?”

此时景王也查觉出来不对,便转首向自己的侍卫。

那侍卫是此次与景王同来之人的首领,立时对着景王躬身道:“跑了两个女真男子,女眷都没抓起来。”

李成梁猛的跺了下脚,“殿下啊殿下,你抓人为何不与我商量!此事只怕难以善了,这漏网的女真人定会回去报信,定会领兵前来。铁岭虽然是大明治下之地,可是汉人极少。殿下现在想走也不可能,恐会被女真骑兵突袭!”

“这、这怎么会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女真人竟如此刁横?”景王现在也吓了一跳,在他看来女真人和京城的老百姓没啥区别,只要任他欺负就好。

“谁知殿下会做此莽撞之事,哪里还来得及?下官还要去召集人手布防,殿下切不可再自做主张了。”李成梁头也不回的去了,将景王扔在原地。

景王在屋中急的来回踱步,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他以为,自己将这些女真人抓起来,只要拷问一番,就能拿到走私火器的证据。可没想到,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第117章 想要什么公道

辽东女真人数其实并不很多,但是族群极为团结,民风也甚是彪悍。

往往相互之间一言不合,便会呼朋唤友聚众斗殴。若是两个部落之间,就是小矛盾,也有可能引发大战。

这一次景王抓了不少女真人,而且还不只是一个部落的,事情可是真的不算小。那些没被抓的,肯定跑回去报信了。对方纠集起来,没有上万人杀过来才怪。

哪怕李成梁是知情人,也有些头痛。他不知道顾承光是怎么想的,竟然能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不过铁岭卫也并不怕这些女真人,真打起来铁岭新军可不是吃素的。

但新军只有顾承光能调动,就是李成梁要用新军,也要和顾承光打招呼才成。

现在景王将顾承光给看管起来,到时还是要求着顾承光出面才成。

这一天还算平静,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便有女真骑兵在铁岭的城墙外徘徊。

景王当然不可能闲着,这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自然要出来观察一下风色。

当他看到城墙外的女真骑兵,就知道李成梁并不是对他虚言恫吓,而是真的引来了女真人。

“李佥事,这些女真人在铁岭之外,会不会现在就进攻我们?”景王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而是小心的询问道。

“殿下,骑兵只不过是女真人的先锋,为了看住我们铁岭卫,免得我等逃走。”李成梁摇摇头道:“他们的大队到了,才会进攻我们。不过,看样子要等到傍晚才会到来。要进攻铁岭卫,那就只有明天了。”

景王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后悔来铁岭卫了。早知道这些女真刁民这么难缠,何必自讨苦吃来这鸟不屙屎的地方?只是他也不敢离开铁岭,万一被这些女真人的骑兵追杀,那可真没说理的地方。

看看城外,又看看李成梁,景王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不能主动出城击退这些女真人?”

李成梁躬身道:“殿下有所不知,女真与蒙元大不相同。他们长居于深山老林,终日与虎豹为伍。只要见势不妙,便会钻入山林之中。而女真人又擅长狩猎,我军若是追入林中,只怕伤亡极其惨重。但有一点女真不擅攻城,只要我们不出城,他们也不能耐何我们。只是要委屈殿下,要在这铁岭卫过年了。”

“什么?现在不过九月,他们还能围困铁岭卫三个月不成!”景王一下子就急了,“不行,你必须派兵送我回广宁。”

“殿下,你的这个要求,恕李成梁不敢从命”李成梁抱拳道:“谁也不知道女真到底有多少兵力,若是冒然分兵,只怕会被各个击破。到时殿下不见得能回到广宁,就是铁岭卫,怕是也危险了。”

景王急的跳脚,指着李成梁的鼻子骂道:“李成梁,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故意百般推脱。你可是铁岭卫的主官,朝廷给你俸禄,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

李成梁叹了口气,“殿下莫急,我刚刚不是与你说了,只要等到过了年,这些女真人的粮草接济不上,自然就会退兵。到时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达到目的,何必轻启战端?而且女真也是大明番属,朝廷对之也甚是优容,准其年年入京朝贡。若是到陛下面前告一状,我也吃罪不起。不如殿下将抓到的女真人都放了,便可消除此次误会。殿下以为如何?”

“好你个李成梁!”景王气的手指发抖,他指着李成梁,狠狠的道:“本王昨日才抓了人,你今天就让本王放人,这怎么可能!如果真将这些女真人放掉,本王的面子何在,朝廷的提统何在?”

“那就没有办法了。”李成梁摊开手道:“若是如此,就只有和这些女真人耗下去。”

景王扫了城外的女真游骑一眼,冷哼了一声,便甩手下城而去。

李成梁在城上摇了摇头,景王作事如此操切,比起裕王殿下,可是差得太远。

回到下榻之处,景王朱载圳只有生闷气。高高兴兴而来,本以为可以大手一挥,将三哥的亲信一举拿下。

可顾承光是暂时拿下了,自己也被困在了这铁岭卫,不能离开。而且就是自己可以离开,没能查出走私火器也是无功而返,怎么都是灰溜溜的。那李成梁太过可恨,竟是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

他有心将李成梁也拿下,但是又怕惹得城中将士哗变,那可就更糟糕了。

左思右想,景王也想不出个好办法,便只好蒙头大睡一觉。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突然听到侍卫在呼唤自己。

“殿下速醒,城外又生了变故,女真大队人马到了。而且对方派了使者前来,要与殿下商讨放人之事。”侍卫正垂头请示道。

听到事情有了转机,景王一下子就爬起来下了地,来到侍卫面前。

“人在哪里,带我速去!”景王很是欣喜,同时心中也琢磨着,如何运用自己口才吓唬那女真使者,让其肝胆俱裂魂不附体。

最后自己痛斥其非,使其冷汗透衣不得不答应自己的条件,供出走私火器之人。而后自己再不计前嫌的大度将那些女真人放掉,让他们感激零涕,这岂不美哉。

脑中幻想着走上城头,景王面带微笑,甚是和蔼可亲。这表情李成梁看了都奇怪,这位殿下果然还是见过世面的,如此情况还能表现的这样从容,也是不简单了。

“女真使者在哪里?”景王顾盼自雄,威严的目光在城上的人群中逡巡。

“你就是大明的四皇子?”一名皮袍大汉大步走近,两只圆眼瞪向景王,“如此瘦弱,也不怎么样,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

景王抬眼看过去,这女真汉子十分壮硕,头皮刮的发青,却留着两条金钱鼠尾的小辫。对方脸上全是横肉,虬须圆眼很是凶恶。他被吓了一跳,脸色一变连退了三四步。

李成梁皱眉,喝斥道:“伊利布,对皇子殿下不得无礼,否则我让你出不了铁岭卫!”

赋伊利布嘿嘿一笑,“殿下随意抓我们女真人,可没见多有礼。我们女真人可没做什么违法之事,为何要随意抓捕?这件事如果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怕是说不过去。城外有我们建州女真,也有海西女真的各部。如果不能讨还一个公道,怕是只能刀兵相见了!”

“你们这可是造反。”景王强自镇定道:“还是先说说,你们想要什么公道。”

第118章 殿下给我立个字据

景这话一点威慑都没有,只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伊利布对于景王所说的造反不屑一顾,只是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造反?我女真各部马上就派人上京朝贡,将皇子随意抓我族人,逼迫我们的事情上达天听。造反还不至于,顶多就是一个官逼民反。”伊利布狞笑了几声道:“要还我们一个公道也很简单,就是将我们女真族人都放掉,另外赔偿每人一百两银子!”

景王抓人的时候非常痛快,一下子就抓了一百多名女真人,现在要每人赔偿一百两银子,那就可是一万多两。他现在哪里有这些银子,根本拿不出来啊。

“每人赔偿这些银子太多,我抓你们女真人,只不过是要问话,最多每人二两银子!”景王摇头反对,伸手比了个二。

伊利布冷笑,“人是皇子你抓的,难道如何赔偿也要你说了算?让我们出动了这许多人马,只是粮草就耗费无数。要么每人赔偿一百两,要么就请皇子杀了这些女真人,咱们打过再说。”

李成梁凑到了景王身旁,低声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他们今年进贡时间到了,一但进京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只怕陛下面子上也不好看。”

景王心中一惊,是啊,父皇最好面子。如果自己将事情办砸了,只怕是费力不讨好,父皇也不会再让自己来管裕成超市。眼看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就在眼前,却吃不到,岂不是可惜。

而且这些女真粗鄙无文,认死理,非要自己放人赔偿,否则就是一场大战。除了这两条路之外,连慢慢谈判都不肯,根本没有自己施展的机会啊。关键是自己还在铁岭卫中,如果打起来,一个不发好,自己都要搭在这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了几个女真人,将自己置于险地可不划算。

他倒想答应赔偿,但是手中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银子?

“伊利布,本王赔偿你也可以,但是手中并无这些银子,你可以换个条件。”景王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实话实说,免得对方纠缠不清。

“那就给我们一批火器!”伊利布狠狠的瞪了李成梁一眼,“前两天找你们购买,你们不肯,现在不还是要答应!”

李成梁皱皱眉,这女真汉子有点嚣张。前几天顾承光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批鸟铳,但是临时压住不肯卖,却原来是故意的。前后一对照,便知道那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你不要打这些歪主意,殿下来我们铁岭卫,就是查证私卖火器之事!”李成梁对着伊利布怒斥道:“如此军国重器,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尔等!”

伊利布之所以进城谈判,其实也没想着与大明的官军开战。他们最终目的,就是战些便宜就好。

不过,听李成梁的话,似乎也没说死。不能白给,还是得花银子买。

“皇子,你们大明的将军说不行,但是抓我们女真人的是你,事情还要你来决定。”伊利布就认准了,他看出来景王这人的胆怯,便施压道:“要么卖给我们鸟铳也行,但火药和弹丸要赠送才可以!如果这也做不到,那就只能战场上见了!”

景王现在头大如斗,这女真蛮子太难缠,也长的太丑,他只想着将对方送走。女真人如此凶狠吓人,景王哪里还记着自己是来干啥的,他只想回京。每天吟吟诗,在府中调戏调戏美人,难道不好吗。

“本王可是来查证此事的,怎么能做如此之事?你们若要开战,那便来吧!”朱载圳也恼怒无比,被这伊利布给欺负的有点狠了。

“这可是你说的。”伊利布根本不买帐,“我就知道只靠说话不行,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来拿。皇子你就做好被我们活捉的打算吧,到时大明的皇帝可就不只是掏一万两银子的事。你也不看看外面,我女真有什么好怕的!”

景王看了一眼城外,正好此时又来了一队女真人马,与先前赶到的女真人汇合。铁岭卫城墙外,女真人的营盘再次扩大,点燃的篝火也增加许多。粗粗一数,怕是足有三四万人。

看到这情景,景王心中又虚了,“伊利布,难道就不能好好的谈吗?除了银子和鸟铳,别的条件也可以。”

伊利布撇了撇嘴道:“皇子啊,我只提了这两个条件,你一个也没答应,又让我提别的条件。也好,皇子就将这铁岭卫,让与我们女真如何?”

“这个不可能!”李成梁冷冷的看了伊利布一眼,直接回绝。

景王虽然是皇子,也不可能逼着李成梁让出铁岭卫,这可是失土的大罪。

“也罢,鸟铳可以卖与你们一些,只是不能多了!”景王没了办法,咬着牙道。

“五千杆!”伊利布大手一张,伸出五指道。

景王看向李成梁,意在询问。

李成梁看景王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的暗自叹气。

摇了摇头,李成梁道:“我们铁岭卫才多大,哪里有这么多鸟铳,最多只有一千杆。要的话,就拿银子来买。若是想从这上面沾什么便宜,那就开战吧。”

现在景王是个扶不起的软杮子,可李成梁不能软,否则真让女真人看轻了,以后的麻烦就会更多。

伊利布瞪着李成梁,半晌不说话。他本来是想趁机压价的,但是李成梁与他对视,竟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建州女真与朝鲜在会宁打的正激烈,眼看着鸟铳损毁的越来越多,弹药也不够再来几场大战的。伊利布来之前,就被王杲叮嘱过,要想办法从大明手中再买一批鸟铳和弹药。

若非如此,伊利布当然不会答应。可现在是他们耗不起,必须要将带着火器回去。而且与朝鲜正在大战,也不能再惹大明动怒。

权衡明白了得失,伊利布点头道:“弹药赠送与我们,不得再另收银子!如果这个也不答应,那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好好,就依你!”没等李成梁开口,景王便一口答应下来。

实在是城外女真人摆出的阵势有些吓人,数万人的营盘扎下,就是望不到边的一大片。景王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两腿都在打颤。

李成梁深深看了景王一眼,“可以依殿下所言,不过要殿下给我立个字据,免得将李某当成了私售军中火器的替罪羊。”

第119章 不会亏待你们

这种事情,景王不能不答应,否则李成梁就不会出售火器。

景王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给李成梁写了一份字据,证明是自己强行逼迫李成梁出售的火器。

李成梁将字据收了起来,才让人领着伊利布去清点火器弹药。而景王那边,也让人将抓起来的女真人都放掉。

“殿下,顾承光可以放出来了吧?”李成梁对景王道。

景王现在还能怎么办,只得点点头,派人将顾承光也请出来。

当初看押顾承光的时候,可是趾高气扬的。现在又将对方轻易放掉,那是真的很没面子。关键是他自己做了蠢事,还不能怪别人。就是想将顾承光当成替罪羊,怕是李成梁也不答应。

次日清早,女真各部的兵丁纷纷退走,只在铁岭卫的城墙外留下大片的狼藉。

但是景王也能松口气,至少不会打起来,自己的安危也就有了保障。

景王邀请李成梁与顾承光一同赴宴,这是有求于人了。

三人入席,景王便笑着对顾承光敬酒,“承光,昨日是本王误会你了,因此对你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

顾承光摇摇头,“配合殿下,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承光岂敢有半句怨言。殿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李成梁差点笑出来,顾承光这小子倒会演戏。前几天断了女真人火器,就是他安排的主意。他是早就拿准了,对方战事正紧,必然会提出购买火器的条件。而他自己却一见景王,就故意顶撞激怒对方,虽然被看押起来,却是脱身于事外装无辜。

“承光,你心里还是有怨气。本王再次给你赔罪,此杯酒,就是我的诚意。”景王没办法,有求于人便要放低姿态,一口将面前的烧酒灌下。

铁岭卫的烧酒很辣,景王只觉得嗓子和着了火一样,肚子里热烘烘的。他当场就脸色变红,两眼有点发直。

“殿下莫要再喝,此事揭过不提。”顾承光急忙劝阻道:“若是殿下伤了身体,承光可担待不起。”

景王这时头也晕了,昨日在那伊利布的面前,表现可真是窝囊。想起此事来,就有些自苦,不由得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也不管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自己又是一口灌下。

李成梁急忙劝道:“殿下,此次私售火器给女真的事情,我们两人不会对任何人说。殿下回了京城,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顾承光点点头,“确是如此,只要我不说,李大哥不说,殿下也就无事。”

“哪里有这么简单。”景王摇头,极为颓丧的道:“朝鲜使者还在京城之中等着消息,若是这边不差出些问题,父皇又如何回复朝鲜使者?本王总不能让你们两个当替罪羊,这岂不是太过无情。”

顾承光李成梁两人都对这话不以为然,要是能做到,他早就做了。

“说起来,此事确实相当棘手。”李成梁心中所想不能说出来,还是要安慰景王,“不如说是别的卫所私售,那样殿下就能交差。”

景王眼中一亮,两手一拍道:“这个主意不错,你们在附近哪个卫所有看不顺眼之人,我就将这个罪名给他安上,保证办成铁案!”

“此事切不可如此行事,否则后患太多。”顾承光急忙道:“那样怕是会得罪其他卫所之人,在辽东这种群狼环伺的险地,若是卫所不合死的更快。”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他们军中好友闹将起来,确是麻烦。”景王想了想,也放弃了给自己人栽脏的想法,“还有没有更加稳妥的办法,没这么些的首尾。”

顾承光心里却乐开了花,自己早就挖好了坑,就等景王来跳。

他假装皱眉苦思,半晌才开口道:“我有一计,应该可以试试。”

“是何计策,快快讲来!”景王急忙催问道。

“将火器也卖给朝鲜。”顾承光盯着景王的双眼道。

景王脸上表情一呆,“这算什么计策,将火器卖与朝鲜……或许真的可行!”

他越是回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将火器卖给女真和朝鲜双方,让两方面不停的消耗,自然而然的便会平衡。

朝鲜人若是有鸟铳等火器,还会追究私售火器之责吗?显然不会,否则他们又从哪里去买这些火器。

既然都没人追责了,嘉靖还会闲得没事,主动去给对方解释?天朝上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李成梁对着景王点点头道:“此计可行,铁岭卫中也有朝鲜人,现在便可安排人去给朝鲜送信。”

景王现在有了这个主意,哪里还坐得住,立时修书一封,让李成梁找人送走。

“本王身为皇子,奉钦命查证军中私售火器之事。然闻女真攻略朝鲜正急,上下军民深陷水火。女真既得火器,追缴则必日久。太祖列朝鲜为不征之国,本王亦甚为痛惜。现有一策,可解朝鲜眼前之困。铁岭卫军器所,现正打制鸟铳火器。若需用,则可提银来购。此为军中重器,不可外流。若来,则事涉机密不可外传……”

看到景王自己主动写信给朝鲜,顾承光与李成梁相视一笑,搞定了。

将信送出之后,李成梁拍拍手,便有人抬着一口沉重的大木箱子进来,放到地面上便退出房间。

“这是何物?”景王诧异道。

李成梁将箱盖打开,便露出里面一块块的雪亮银锭。

“殿下,那一千杆鸟铳是你卖出的,这是赚来的银子。”李成梁指了指箱子道:“下官虽让殿下立了字据,那也是不得已。这些银子,还请殿下收起。”

景王眼中一亮,居然有这么多的银子!

“这是多少银子?”景王问道。

“纹银五千两。”李成梁道。

景王眉头一挑,“一千杆鸟铳,只卖了这么些?有些少了。”

李成梁心中好笑,这位景王有点贪,口中却解释道:“本来是卖了两万两的,但是鸟铳制造不易成本高昂,那些银子都是成本。”

“原来如此,你和承光也一人领一千两银子吧。”景王故做大方的道。

顾承光摆摆手道:“此次殿下是主事人,这些自然是殿下应得的。剩余的银两也有不少,作为制造鸟铳的银子都留着富余,我与李大哥分润一些便可。”

景王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道:“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了你们!货卖女真和朝鲜两家,这生意必定长久。到时你们自己留下一部分,剩余的交给我便成。”

第120章 朴在河

李成梁与顾承光急忙点头称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都低下头。

“将来赚了银子,这大头自然都是殿下的。”顾承光附和道:“我和李大哥,在这荒人僻岭也用不了多少银子,有些便够用。”

“殿下此次深入辽东,很是辛苦,但也将私售火器之事平息。坏事变了好事,消除了外族的实力,又赚了这许多银子。想必回到京城,陛下定会奖励有加。”李成梁也恭维道。

此刻的景王已经有些飘飘然,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才卖的火器?只觉得自己十分英明,灵机一动就想出如此好主意,简直是无比厉害。

人一飘,说的话就没了把门的,景王又喝了酒也是如此。

他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道:“不过一件小事,怎么难得住我?将来等我身登大宝,两位必定随我一起富贵!”

顾承光吓了一跳,急忙站起去门外看了看。

李成梁也脸上变色,压低声音对景王道:“殿下可不能乱说话,当今陛下龙体尚安。虽然殿下是皇子,但这话也是犯了大忌的。”

看到两人如此紧张,景王也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当场惊出冷汗。

“对对对,还是你们慎重一些。”景王点点头,“可这也代表本王的一份诚意,对你们两人,不会相忘的。”

这种笼络人的话张口就来,景王显然是因为与两人一起私售了火器,便将李成梁与顾承光当作了同伙。

“那就多谢殿下的美意。”顾承光躬身道:“将来殿下如有吩咐,我等必定不会推托。”

“下官亦是如此,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李成梁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顺手撕成了碎片,“殿下的字据,只不过是下官自保之用。如今殿下既然看得起我李成梁,我若还留着这字据,岂不是对不住殿下!”

景王其实也担心这张字据留在李成梁手中,将来会成为自己的把柄。现在看到李成梁如此识趣,不由得大喜。

伸手轻拍李成梁的肩头,“你撕不撕都无所谓,我身为皇子,还怕担下这点小事?但昨日的情形,我必须有所担当,不能让你吃亏。”

虽然这话虚伪,可也算是景王给了面子。

当下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一个尽兴。

七八日之后,便有朝鲜使节来到铁岭卫,求见景王殿下。

景王有了顾承光的主意,这两天过的踏实。此时听到朝鲜使节前来,便请了李成梁与顾承光一起,接见朝鲜使节。

来使名叫朴在河,四十余岁身着长衫头戴斗笠,虽风尘朴朴,但一如明人的打扮。

“朝鲜下使朴在河,拜见景王殿下。”朴在河看到正中穿着蟒袍的景王,立时摘下斗笠跪倒行礼。

朝鲜的仁宗李峼也只是大明封赏的一个藩王,眼前的可是大明亲王,当今皇帝之子,地位更高半筹。

景王一摆手,“免礼平身,你一路也甚是辛苦,且先坐下休息。”

朴在河赶忙谢恩起身,小心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王自接到殿下的信,便命外臣前来,与殿下相商火器之事。”朴在河看了景王一眼,才接着道:“不知殿下手中有多少火器,又要卖多少银子?”

景王看向一旁的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你们与这位来使谈谈吧,事后告与本王便可。”

身为王爷,景王当然不能屈尊降贵,与一个使节谈银子的事。他对着朴在河点点头,便迈步离开。

朴在河急忙躬身相送,等景王离去,才对李成梁与顾承光拱手。

“两位,不知道明军的火器,怎么个卖法?”朴在河笑问道。

“贵使这话可就不对了。”顾承光首先接话道:“听说朝鲜在京城的使节,曾向鸿胪寺上书,说我大明边镇有人将火器私售与女真人。这次殿下来,就是特意来调查此事。召贵使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朴在河目瞪口呆,不是说出售火器的事吗,怎么又说起查证私售火器来了。

他只得小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我是镇远候世子,顾承光。”顾承光又对着李成梁一伸手道:“这位是铁岭卫指挥佥事,李成梁。此次就是由我们两人,协助景王殿下查证。”

“两位大人,女真人从何处购得火器,我们也不知道。只见他们拿着火器,前来攻打我们的会宁城。”朴在河只得配合,将自己所知道来,“但是看其火器样式,应是明军所用,因此才有使节上书一事。两位放心,景王殿下在书信中说了,此事决计不会让人知道。只要肯将火器售卖与我朝鲜,再也不会有人向鸿胪寺上书此事。”

顾承光哈哈一笑,拍了下朴在河的肩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好说。”

只要朝鲜君臣,不再向大明朝廷告状,售卖火器的事就不会再有反复。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这火器……”朴在河也猜到,朝鲜一方不能再告状,才能真的买到火器。

“现在只有一千杆鸟铳,不知道够不够?”李成梁这时开口道。

朴在河微微皱眉道:“李大人,女真人的火器可不只这么多。他们至少有三千火铳兵,非常不好对付。若是我们的火铳少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顾承光微微一笑,暗道,女真人刚刚又买走了一千杆火铳,马上就是四千火铳兵了。

李成梁也显得很是为难,“我们也不清楚女真人有多少火器,还是准备不足啊!要不这样,贵使可先买下这一千杆鸟铳。给我们一些时间,其余的我们再去筹办如何?”

“啊?这、这怎么还会不足,大明可是天朝上邦,连三千杆火铳都不能一下子拿出来吗?”朴在河很是失望,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嘟嚷大明是天朝,不能这么少火铳之类的。

“贵使要知道,卖与朝鲜火器,可不是朝廷的主意,而是景王殿下的主意。”李成梁面色一冷道:“别说一下子拿出三千杆火铳来,就是这一千火铳,还是担了老大的干系,才筹备出来。贵使若是嫌弃,那此事就算了吧。”

朴在河急忙陪笑道:“李大人不可,在下一时心急国内百姓所受女真欺凌,有些口不择言,还请恕罪则个。这一千杆火铳我全要了,还望大人尽力筹措其余火铳。”

第121章 军国重器

顾承光只是想笑,却只能强忍着背过身去。

在朱载坖的来信之中,就叮嘱过两人如何出售火器。现在大明制造火器的技术,强于周边各国。要想从出售火器上挣到更多的银子,就要学会欲擒故纵,也就是后世所谓的饥饿营销。

女真人是如此,朝鲜人也是如此,都被裕王殿下料中。一个个的,都争着自己进了圈套。

一通讨价还价之后,朴在河也以一杆鸟铳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从铁岭卫这里买走了一千杆鸟铳。

“恭祝贵军可以旗开得胜,将女真人早日击退。”李成梁对朴在河拱手道。

“哪里哪里,还要多多依仗李大人,为我继续筹措火铳才可。”朴在河急忙还礼道。

顾承光咳了一声,“贵使,你只买了火铳,却忘了买火铳所用的弹药。要是没有弹药,这火铳可就只是个铁管子。”

朴在河的脸上一僵,“怎么,火铳与弹药还分开卖?”

“这是自然。”顾承光面色一正道:“火铳可长久使用,弹药虽然不贵,但是用起来很快就会消耗干净。因此,这火铳与弹药,从来就不能算做一体。我明军也是一样,一杆火铳用上十年二十年,都不见得会坏。但是这弹药,却是每三月就要送一次才可以。”

得到了顾承光的解释,朴在河才算释然,否则还以为被明人坑了。

“这是应该的,两位大人说个价,我若能作主,便一口答应了。”朴在河听说弹药不贵,便很痛快的道。

朴在河总共花掉了两万一千两的银子,买到手一千杆火铳,与一千斤火药,还有十万发弹丸。

银子就在辽河的船上,很快便派人去运到了铁岭卫。

这朴在河为了显出诚意,直接付了两万三千两银子。多出来的两千两,那算是后继的订金。

送走了朴在河,顾承光与李成梁便去见了景王,顺手又送到五千两银子。景王虽然在铁岭卫受了一些惊吓,却也收获不小,不到二十天,便挣了一万两银子。

看着眼前的银子,景王乐开了花,“你们办事,本王放心!这女真和朝鲜君臣,果然都是肥肉,难怪会有人将火器卖给他们了。对了,你们从朝鲜使节那里,可查到是谁在私售火器?”

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同时摇头。

“看来,咱们的火器不能卖的太贵。”景王有些担心的道:“若是找不到是谁,那就卖的便宜一些。你们自己作主便是,切不可让别人挣了我们应得的银子。”

顾李两人心里都暗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以前也是我们卖的啊。

景王在铁岭卫没了事情,便急着回京城。铁岭卫这种僻荒之地,可不是他这个王爷该久住的。虽然这里有银子挣,但是没有地方花用,远不如繁华热闹的京城。

朱载圳领着侍卫走了,顾承光与李成梁送出十里。

回铁岭卫的时候,李成梁有些担心,“裕王殿下让咱们卖了如此多的火器,虽是景王背了锅,可终究是军器,不会给我们自己留下麻烦吧?若是女真人拿着火器来打我们明军,岂不是资敌?还有朝鲜也不得不防,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大明出手。”

“女真人野性难训,有可能对我大明出手。”顾承光道:“但朝鲜是不敢的,他们历来奉我大明为上邦,更知我大明之广大。就是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对大明动武。”

“可惜女真人有了火铳,总有一天会让咱们自己人面对的。”李成梁摇摇头,似有点不满意这点。

顾承光笑道:“给他们火铳也没什么,殿下早就有了准备,等回了卫所,我带你看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李成梁好奇问道。

“看了你就知道。”顾承光哈哈一笑,卖了个关子。

两人回到铁岭卫中,顾承光领着李成梁去了一处库房之中。

周围数十名新军看守,分外森严。李成梁只从顾承光的布置,就能看出库房之中的东西非同小可。

看了顾承光一眼,却见顾承光只笑不说,向他示意入内观看。

李成梁无奈,只得进了库房之中。

进去才看到库中摆了许多巨大的物品,都用苫布一个个的盖着。

“这就是裕王殿下新送来的?”李成梁上前,一把就揭开苫布。

苫布下面,盖着的就是刚刚制造出来的十门何林重炮,与五十门弗朗机炮,还有许多桶火药与数千炮弹。

这些火炮都安装在宽铁轮的炮车之上,可以很方便的移动。炮车之上还有绞盘,能上下调节火炮炮口的高低射界。

“咝!”李成梁光剩下吸冷气了,半晌才口中发干的道:“殿下竟连火炮也造了出来,看这制式,可不是普通军中所用,要精良的多。”

“那是当然。”顾承光点点头,“炮身上有望山,有照门,便于炮手瞄准。你看这炮车,无论是野战还是守城,都方便让牲畜拉着移动。只要将炮车尾轮折叠起来,落下支架,便可装药开火,可不是原先的火炮那么笨重。”

李成梁是识货之人,琢磨着顾承光的话,对这些火焰是越看越喜欢。

“此炮如此光亮,而且炮筒显得有些薄,难道是钢的?”李成梁终于发现不同之处。

“不错,否则重炮岂能如此轻便。”顾承光笑道:“射程足有十几里,摧城拔寨不在话下。”

李成梁有些牙痛的道:“如此军国重器,殿下送到咱们铁岭卫,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顾承光摊开手道:“殿下向来不做过头事,他的意思,可能是想让你早点建功立业。

“殿下对李某的知遇之恩,真是让我感激不尽。”李成梁很是感动,向着北京的方向深深一揖。

其实他这是想得多了,朱载坖将火炮送到辽东,就是让他们看好自己的这个布局中的重要支点。免得蒙人和女真人打过来,将铁岭卫的这一摊子都给打烂。

“殿下如此看重李大哥,小弟可先祝你战无不胜早日飞黄腾达。”顾承光笑呵呵的道。

“战无不胜?”李成梁眉头挑了挑,心中有所触动。

这些火炮,白白放在铁岭卫中,实在是极为浪费。

顾承光看着李成梁意气昂扬的样子,“李大哥可是想出手了?”

“打来孙汗前些时日,虽然没打下广宁城,可他并不伤实力。最近也没什么动静,怕是有些不安分。”李成梁道:“此人之前席卷哈喇温山麓,朵颜三卫尽皆俯首,也不可小看。想必,不用咱们出手,他也会卷土重来。”

第122章 辽东方略

辽东之地虽然寒冷,但实在是物产极丰。

女真、蒙人还有大明,三方在此角力,多有冲突发生。

自大明立国之初实力强大,太祖、成祖两代皇帝征伐蒙元不臣,顺手也将辽东纳入治下。世居于辽东各部的首领,也都被大明朝廷封赏为世袭的万户或者都督。

但后来大明国力有所下降,对于辽东的控制,也就不再那么严密。这些原有的各部酋长,便都对大明阳奉阴违,不再有多少敬畏之心。

名义上,辽东仍旧为大明所有,但实际上,在辽东的长城以外并没多少控制区。

顾承光也觉得李成梁的判断没错,可就这么等着,有些被动。

忽然顾承光想起一事,便对李成梁道:“李大哥,前次广宁之战,我打扫战场之时,捉到一个人。此人自称是朵颜首领,名叫影克。”

李成梁看向顾承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影克既然身为朵颜首领,必定不甘心被打来孙吞并部众。若是这个人用的好,便可从内部分化打来孙汗的手下。”顾承光笑道:“我大伯父,在广西那边坐镇,可也没少这么对付土人。我想,在辽东咱们也可试试。”

“朵颜卫向来是我大明的一部分,如今被打来孙汗所吞并,我等自然要助其脱离打来孙汗的控制。”李成梁一点就透,立时正色道:“派人去请影克首领,咱们去见见他。”

顾承光道:“裕王殿下早就有先见之明,说过可以扶持当地部族,以巩固我大明边镇。这些部族一但依靠我大明崛起,便可使其接受教化,从而永为大明百姓。我朝初立之时,虽然兵锋极盛,可惜没能实行教化,以致如今又成边患。这影克用得好了,便可实行殿下之谋略。”

这话极有见地,李成梁大为赞同。他也读过书,更与朱载坖接触过,知道这位殿下放眼四海雄才大略。若他日能继承大统,必是一代雄主。

“裕王殿下说的对,若只是武力征服,怕是日后还会反复。”李成梁点头道:“若是使其圣贤书,便可让这些人知道礼仪廉耻,懂得忠孝仁义,自然也就成了。”

“殿下跟我说过一些对辽东的方略,他说只是如此是不够的。”顾承光毕竟接触朱载坖的时间更多,来辽东之前,也与朱载坖长谈过,“要让这些蒙人与女真人,和我大明同心同德,便要使其与我大明百姓建立共生关系。”

李成梁有点懵,“什么是共生关系?”

顾承光觉得自己懂的更多,便得意道:“这所谓共生,便是蒙人放牧牛羊,汉人百姓购买牛羊,将羊毛纺织成布。使蒙人有银子赚,又能买得起汉人百姓所产衣料用具粮茶之属。女真人则使其不再游猎,而是开矿采伐,与我汉人百姓杂居。矿藏开采出来,送入汉人工坊,木头伐来,更能送入船场造船。各族之间各展所长亲密合作,使人人有衣穿有饭吃,不再受流离之苦,不再受头人野心所驱使。”

“真是让人心向往之。”李成梁也为所描绘的前景动容,“殿下比我可高明的多。”

两人谈着话,回了铁岭卫的卫所衙门。

没等多长时间,便看到两名军士带过来一名三十许的蒙人汉子。

影克这些日子过的有点凄惨,虽然不用干活,可是身上有伤腿也断了。身为了俘虏,也没看过好脸色,人都瘦了许多。

被两名军士带到卫所衙门,影克看到李成梁和顾承光两人,知道这是主官,便躬身行礼。

他腿还没好利索,难免冒了一脑门的热汗。

李成梁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才问道:“你就是朵颜卫的首领,影克?”

“正是在下。”影克忐忑道。

“不必担惊受怕,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些事情。”李成梁斟酌着道:“伤有没有养好,若是没养好,可以在这里多住几日。”

影克听出来对方的意思,不由得惊诧道:“李大人,难道你要放我回去不成?”

李成梁哈哈一笑,“怎么,你还不想回去了?”

“不是不是,在下当然想回去。”影克也不知道如何来说,只得直接道:“我可是朵颜部的首领,你们就这么放我回去,难道就不怕我再带人,来攻打大明的地盘?”

“广宁一战,想必阁下已经知道我们明军的战力。”李成梁目光淡然的道:“五千火铳兵,三千骑兵,便打的打来孙汗溃不成军。这才只是八千人而已,若是八万人,草原上还有谁是我大明的对手。”

听到李成梁这么说,影克有些不以为然,更是带些不服,“此战不过是明军火器犀利,算不得真本事。要是比骑射,再多的明军也不是我蒙人的对手。”

李成梁哈哈大笑,“我明军擅长火器,你们蒙人擅长骑射,大家各自用自己的长处交战,难道不对吗。你们又为何,不用火器与我明军交战呢。”

这话影克没法回答,蒙人根本就不会造火器,大元还在的时候,倒是用过火器,但那也是汉人造的。

“好吧,各展所长的时候,我们确实不是明军的对手。”影克总算看明白了形势,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可只要我们也学会制造火器,你们就一点优势都没了。”

顾承光此时也忍不住道:“我们真正威力强大的火器还没拿出来用,既然你不服气的话,那就让你见识一番。李大哥,咱们不如去城上试试火炮,也好让他知道厉害。”

对于顾承光的提议,李成梁是同意的。其实他也想看看这些新火炮的威力如何,能达到什么水平。

而且影克这些人,都向来只臣服于强者,畏威而不怀德。就是怀之以德,也要有实力才可以。否则谁都能将你掀翻,根本得不到尊重。

吩咐下去,便有兵丁将何林重炮与弗朗机炮运上城头。因为炮车便利,这些准备居然不过两刻时间就已到位。

影克随着李顾两人上了铁岭卫的城头,便看到一字排开的钢铁巨炮。只是那黑洞洞的炮口,便能塞入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小些的弗朗机炮,也能从炮口塞入一个大人的拳头。

诸事俱备,弹药装填完毕,顾承光便命人开炮。

轰!轰!轰!

众人只感到地动山摇,仿佛耳边接连炸开十几个响雷。都是心脏一阵急跳,似乎魂魄也要离体而去。

第123章 水转大织机

顾承光等人也是头一次试射火炮,心理准备有些不足,因此距离火炮有些近。

但这样的结果,却让影克在观感上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再看火炮所瞄之处,远远的虽然看不清,但是那腾起的烟尘弥漫开来,笼罩了老大一片地域。

顾承光与李成梁不用再说什么,现场的威势便让影克的心中,已经埋下了明军不可战胜的种子。

城外有骑兵快马奔出,去查看远方的目标,很快便回来禀报。

“报佥事大人!”骑兵回来立时下马跑上城楼,对着李成梁拱手道:“火炮将十三里外的一处林木夷平,方圆里许皆为火炮所毁。弹丸弹跳撞击,合抱树木亦不能挡,尽为所断!”

李成梁点点头,让这骑兵退下。

“怎么样,影克,这威力如何?”顾承光也压了压惊,强自镇定的看向影克道:“前次广宁之战,我们已经手留情,你还要嘴硬吗。”

影克已经六神无主,现在心中惶恐无比。什么黄金家族,什么铁骑如风箭射如雨,在这火炮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只要远远的看到,便是一顿炮轰,不用靠近就已经伤亡殆尽。

“天朝神器,仿佛天怒雷霆,我蒙人骑射远远不如。”影克最后一丝骄傲都被剥夺,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李成梁与顾承光都看出,影克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这种打击是精神上的,远比身体受伤更厉害。

所谓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这句话在这里已经不适用,影克对于自身骑射的信仰已经彻底崩塌,心神都有点恍惚。

“我天朝神器,也不会轻易使用。影克,现在咱们可以谈些事情。”李成梁笑道。

两人带着影克回到卫所衙门,开始闭门详谈。又过了数日,影克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便带了十多名同样被擒的朵颜部族众离去。

这边事情刚刚办妥,顾承光便给朱载坖写了信,将辽东的方略都写进去送往朱载坖的手中。

数日后,朱载坖便收到了信。一看之下,对于顾承光很是刮目相看。虽然辽东方略是自己定下的,但是执行也要有能力才行。而且景王已经上套,将私售火器之事承担了下来,便更没后顾之忧。

除了回信勉励,朱载坖也要想办法给予助力。

景王离开的这些日子,朱载坖也没闲着。他与朱时泰、徐文壁、张元功、张元德等人,将裕成商号分成了明暗两部分。以后承上去的帐册,就都是明着的超市和银行那一部分。暗地里,许多被控制的工坊工场都另外造册。

不要小看这些工坊和工场,裕成超市中的许多货物,都是由这些工坊与工场制造生产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些工坊和工场,用不了多久裕成超市就会供不上货。

若完全切割开来,朱载坖如果想的话,随时都可另起炉灶再开起一家遍布全大明的超市。只不过裕成商号中的人事变动不大,景王朱载圳也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才没必要如此去做。

即使这样,朱载坖手中可以调动的银子,也达到上千万两之巨。如此多的银子,足以让他去做很多事情。

朱载坖最心急的,其实还是生产技术。想做什么,总要有生产力才可以。要提高生产力,必然要从可以刺激产业链条的产业入手。

还有一个就是交通能力,有了足够的运输力量,才能促进流通。

什么最能刺激生产力,当然是纺织行业。

现在大明对于棉花的种植已经非常普遍,在松江地区更是有了上万织机的织户,可以说初步具有了资本的雏形。

此时在松江,也流行着一句谚语: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由此可见,大明的纺织业有多么发达。

只是朱载坖觉得还不够,没有足够的生产效率,怎么能创造极大的利润?没有丰厚的利润,就不会诞生足够强大的资本。

命田义派人去松江,寻找一些制造织机的工匠。朱载坖要投入银子,让这些工匠把珍妮纺纱机制造出来。

田义的办事效率不低,十几天后,便有十多名织机工匠被送到皇庄。

朱载坖将这些工匠叫到一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结果,朱载坖看到的是一群工匠的鄙夷目光。只是因为自己是贵人,所以这些工匠也没说什么讽刺的话。

顾不上生气,朱载坖却非常奇怪。按理说,自己提出的可是划朝代的建议,但这些工匠根本不买帐啊。

“诸位,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为何如此沉默?大家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有什么忌讳。”朱载坖只能打消众人的顾虑道。

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工匠这才小心翼翼的道:“不瞒殿下,如殿下所说的织机,前朝就有了。而且,在江南已经用了两百余年之久。此物叫水转大纺车,可同时纺纱三十二支。象殿下所说的这、这什么珍妮纺纱机,才不过八支纱,多也不过十二支纱,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啊。”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朱载坖的脸当场红如麻辣小龙虾。自己太想当然了,居然不知道中华大地竟有如此能工巧匠。后世英国十八世纪才出现的机器,早在前四百年前,中华大地就已经出现。只不过后来满清入关,数十年的动荡不安,对大明原有的生产力造成毁灭性破坏,这些先进的工具便都消失不见。

“咳,既然如此,那就省了一些步骤。”朱载坖镇定的点头道:“织机可有水力的?”

这时众工匠才摇头表示没有,只有人力织布机。

朱载坖这才有了点穿越者的尊严,“纺车如此先进,纺出来的纱,怕是一时半会都用不完吧?”

“殿下明见。”老工匠点头承认道:“一般水转大纺车,都是数家共用一台。有时纺出纱来,还来不及织。因此水转大纺车,也不是时时都在纺纱,只有无纱可用之时,才会去纺。”

“不错,若是等着用完了纱,再去纺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纺纱时间。”朱载坖拍手道:“我们为何不能,造出一台水转的织机。水转大纺车能纺多少纱,这水转大织机,就能织多少纱的布。”

这些工匠互相看着,半天那老工匠才道:“殿下,此事并非无人尝试,只是都失败了。”

朱载坖不以为然,“要是容易,我也不会让你们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我出银子,你们安心的给我造水转大织机。”

第124章 极具扇动性

裕王殿下出银子,这些工匠当然没什么话说。如今的东家是裕王,他们出去也有面子。

“还有水转大纺车,你们也要先给我造出几台来。”朱载坖当然不会太客气,找这些工匠来,就是要干活的,“我不管你们如何试,棉、麻、丝、毛,这四种水转大纺车都要造出来。”

那老工匠在这些工匠中最是年长,便出头问道:“殿下所说的棉麻丝,这三种水转纺车都能造出来。可是这毛,是什么毛?”

朱载坖点点头道:“这个最重要,是羊毛。羊毛纺织成线,可直接编织成衣服,也可织成布料。这种毛料的衣服,很是保暖,在北方应该很受欢迎。”

众工匠都纷纷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朱载坖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羊毛纺车必须要做出来。这关系到辽东安定,不是小事。

过数日,第一台水转大纺车就先造了出来。朱载坖亲眼看着那水力纺车,带动了足足三十二根纱锭转动,才知道自己以前真的是孤陋寡闻。

先前还有些迷信西洋科学技术,却不知道,在这个年头大明的技术也并不落后,甚至还要领先不少。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但开始了规模化工业化的生产,就会极大的压缩成本。原先的松江布,八两银子一匹。如果朱载坖的水转大织机造出来,立时就会让松江布价格减到六两,甚至更低。

但是松江布的利润一点也不会少,而且会更多。

他既然已经雇了这么多的工匠,那就不可浪费,一定要将这些机器造出来。

至于能不能造出来,朱载坖并不担心。现有的技术,只要肯投入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不负朱载坖的重望,专用的水转毛纺机用了一个月不到就造出来。

以前汉人养羊少只是食用,哪里想过用将羊毛织成料子来用?天冷也就是套件老羊皮袄,仅此而已。因此也没想过用羊毛来纺线,并不是纺毛线有多难。只要用点心,这些工匠很快便将水转毛纺机造出来。

朝鲜使节再次向鸿胪寺上书,说前次女真所持火器,实为东瀛倭寇所贩卖过去。为此特向大明朝廷请罪,并贡献方物。所谓的方物,就是当地土特产,比如泡菜等等。

景王也归来向朝中复命,并言边镇守备森严,并无军中火器私售一事。

因此,这件不大不小的风波,也就算揭过去了。

但景王对于裕成商号,还是盯得很紧。这块肥肉说什么也不能放手,时时带人前去查帐,只是没有太过分罢了。

要不是因为组成裕成商号的都是勋贵世家,景王说不定就将裕成一口吞下。

对于景王整天找麻烦,徐文壁和朱时泰两人有点苦不堪言,不时的会去皇庄找朱载坖诉苦。

“殿下,不能再让景王这么折腾了。”朱时泰苦着脸道:“近来超市的销售都受到了影响,内部人心浮动惶惶不安,都怕景王安插人手,将自己挤掉。”

“银行之中也是如此,甚至有两次因此出了差错,费了老大的劲才纠正回来。”徐文壁也跟着道:“不再能让景王这样,他这样等于拖了裕成的后腿啊。”

朱载坖本想着,景王入主裕成,也轻易动不了这些勋贵子弟,翻不起什么大浪。可没想到,景王却干这种恶心别人的事。虽然不能添多大的乱子,但是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心浮躁,耗尽这些勋贵子弟的耐心。

“四弟自己,可想不出这样的主意。”朱载坖摇摇头,“要给他找点事做,倒也容易。眼下正好有件事,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朱时泰与徐文壁两人不明所以,两人不知道朱载坖所指的是什么。

“殿下,你所说的这件事,是什么事?”朱时泰问道。

朱载坖一笑,“年初之时,王直带着银子来朝中打点,却将银子都交给我。收了他的银子,事情可还没办呢。”

徐文壁惊道:“殿下的意思,难道真的要开海不成?此事朝中争议甚大,开海可是有违祖制。殿下身为太祖子孙,更不应该卷入此事当中。”

朱时泰也跟着道:“若是殿下卷入此事,恐会成为他人之把柄,太子之位也会拱他于他人。”

微微摆手,朱载坖笑道:“现在四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我打算假手于他,来办开海之事。无论成与不成,本王都不会有事。”

“这么说来,殿下已经有了主意?”朱时泰惊诧道。

“主意谈不上,只是有一点想法而已。”朱载坖笑道。

“殿下尽可一试,反正也没什么风险。如果能将景王引开,咱们做事也方便许多。”徐文壁也道。

朱载坖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他给远在辽东的顾承光去了信,将一些事情安排下去,又让人送去了一批水力毛纺机,让顾承光先将毛纺厂建起来。

远在辽东的顾承光一接到朱载坖的信,便动了起来。

他与李成梁碰头,将朱载坖的信也让对方看过。

“李大哥,你觉得裕王殿下的主意,是否可行?”顾承光有点牙痛的道:“景王与咱们只是认识而已,要说多信任只怕未必。开海如此大事,怎么可能只由你我二人提出,景王便会出力呢?”

反复看了两遍朱载坖的来信,李成梁才道:“裕王殿下也没说让你我必须做到,只是试一试罢了。而且,此事也给出了理由。辽东多巨木,可造船。一艘船动辄数千两银子,也唯有造船,才能将这些巨木换成无数的银子。但是要赚这笔银子,就要先开海才成。”

顾承光道:“有此利益,倒也可以说的通。但是景王会不会如此贪心,为此出大力。万一他怕有违祖制,终是不敢伸这个手的。”

“景王你我都见过,性子极贪。”李成梁笑道:“你说,这么大一块肥肉,他难道能放过吗?就算是景王不敢伸手,难道他心中不会觉得万分可惜?”

“还是李大哥说的对,这操心的事,就交给景王吧。”顾承光也笑了,“咱们只管告知景王,如此去做有多大的利益便是。”

两人琢磨了一番,便给景王写了一封信,极具扇动性。

“自殿下南归,吾与李大哥时常想念。更常忆其时,殿下计退女真智赚朝鲜之风采。然此事并不可久,其利亦小,不与殿下身份相配也。今有辽东万里林海,取之不尽。若能于辽东造船,售之于四海,所赚之银恐无计数也……”

第125章 岂可轻动

此事办妥了没有多久,朱载坖派出的人也送到了水转毛纺机。

辽东不缺水力,接下来的日子顾承光便是寻找建立毛纺厂的地址,将厂子建立起来。

选址很有讲究,既要利于生产,又要利于防守而还被破坏。

好在辽东这边有不少溪流山谷,正适合建立毛纺厂,距离铁岭卫也不算远。若是有事,不到两个时辰骑兵使能赶到。

影克回到部族之中,便给顾承光送了信。此时虽依旧在打来孙汗的帐下听用,但是实权却已经小了许多。而且进贡的时候也快到了,被打来孙汗给安排到了去北京朝贡的队伍里。

而这个时候,顾承光也刚刚将毛纺厂初步建成。

收到了影克的消息,顾承光也有点挠头。原本还打算让影克出力,收拢朵颜卫重归大明治下,并成为辽东屏障的。可看对方这样子,应该是被架空了。

至于刚刚和大明打了一仗,还要去北京进贡,这倒是很常见。辽东这边族群混乱,朝贡常常有冒名顶替的事情发生。都想着进了北京,将自己的东西高价卖给大明皇帝,那就是个天字号的冤大头。

顾承光帮不了影克,但也给了他送去一封书信,让他进京之时,拿着此信去见一见裕王殿下。

顾承光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信到了景王手里,可是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景王为此,特意找严世藩商议,他指着信道:“辽东此地万里林海,树木取之不尽。若是都造成船卖出去,怕是亿万两银子也不止啊。”

“可殿下想过没有,要大量造船,只有开海才可以。”严世藩皱眉道:“殿下若是主张开海,便是与太祖的海禁之策相背,实在是风险太大。”

“但是也不能没有银子,否则如何与我三哥相比?你看他将裕成商号的份子一下送到父皇面前,那是多大的面子?”景王心里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更是起了攀比之心,“我要赚更多的银子,摆到父皇面前,将三哥比下去才行。而且,我也不是为了斗气。实在是笼络朝中大臣,缺了银子也是不成的。”

说起笼络人的花费,严世藩的心中就是一阵肉疼。为了景王掏了多少银子出来?却没见这些朝臣有什么动静。他们这些家伙,每年的冰敬炭敬都收着,送得少了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虽然说严世藩也没少收朝臣们的银子,甚至收的更多,可那与景王送出去的不是一回事。

“殿下既然有此想法,倒也可以一试,只是不能由殿下出面。”严世藩也阻止了景王出面,“我可找一名御使,先上本试试风向。到时再让部分朝臣发力,便有希望成功。”

“还是严侍郎想的全面,本王差点犯了错。”景王庆幸道。

过了两天,便有一名浙江御使上书开海。

“臣闻圣天子常解民之疾苦,躬身体查方知其所苦为何。闽浙之民,疾海禁之苦久矣。两省多山少地,海之于两省民者,尤如田地于农夫也。朝中诸公若有闽浙之人,陛下一问便知。自海禁以来,民无片板下海,而倭人来去自如。海岸绵长,倭寇竟可随意上岸劫掠。此非倭寇狡猾,实为海上无人,消息不通也……臣痛陈海禁之数弊而无一利,若开海,则诸弊尽除,百利丛生。臣祈陛下念东南各省之民生,准予开海!”

大明朝的朝堂之中,关于开海之事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每隔几年,都会有人上书开海。

只是大家写奏折,都比较客气,没有象这位御使这样写着圣天子如何如何。仿佛若是不开海,便不是圣天子一样。

大明的文士向来狂傲惯了,往往以受过皇帝的廷杖为荣。这位御使也不例外,奏折有用没用先不说,打算借机给自己也扬扬名。

可是嘉靖却并没有让人打这个御使,而是将开海的奏折留中,又让内阁讨论。

御使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却发现好象没他什么事了。

其实这位御使,也错怪了嘉靖。这在位的数十年里,嘉靖早就见惯了这种邀名卖直的文官。因此,这奏折尽管写的有点道德绑架的嫌疑,嘉靖也没有立刻处置这个御使。

至少要与内阁拿出个结论来,再据此决定对这个御使是打一顿,还是夸两句。

“开海之利朕也深知,奈何海禁为太祖之制。我若允了开海,岂不是有违祖制?”嘉靖心中很明白,只是并不想违了祖制。

并不是他不想开海,而是为了防人之口。

前任正德皇帝无后,他这个堂弟才能上位登基。嘉靖又为了给自己的老爹上个帝号,与朝臣大闹数场。若是再违背祖制开海,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在史书上,会怎么编排自己。

养心殿里,只是嘉靖与三位阁老,讲起话来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老臣觉得,开海之事可以从长计议。”徐阶没等严嵩说话,便先一步说道。

“哦,为何要从长计议。”嘉靖微微皱眉道。

徐阶微微躬身,“海禁是祖制,不可轻易违背。但开海又有利民生,将来是会开的。臣以为,还是等东南的倭患平息,四海承平之时,更适合开海。”

嘉靖犹豫了一下,对于这个说法有点摸不准,“此时倭患正烈,数度逼近南直隶。要想平息,怕是还要很久。”

“臣之家乡就在松江华亭,也是受倭乱最甚之地。”徐阶沉痛道:“若是倭乱不平而开海,怕是家乡父老出海都不安全。倭人残忍嗜杀,恐造更大杀虐。”

严嵩来之前,可是受了严世藩的嘱托,开海关系到银子的多少。下面的那些官员,每年才能孝敬多少银子?若是可以开海,那些不值钱的木头都造成船卖掉,便立刻就是金山银海。

可徐阶这家伙,虽然是自己的亲家,今日却有些僭越。竟不等自己这个首辅说话,便要将开海之事拖下去,尤为可恶。

“咳嗯,老臣有些想法,可请陛下斟酌。”严嵩对嘉靖一拱手,“东南沿海之地,乃是我大明赋税重地。这些年因为倭乱,甚至连我大明岁入都下降不少。虽朝廷调集重兵围剿,可暂时难见成效。徐大人所说,恐海上百姓伤亡更甚,亦是一重顾虑。但并非无法解决,可先开一两个港口,以重兵守御驻以水师,使倭不敢犯。其后可徐徐图之,以增补赋税,亦可得知海上消息。”

“陛下不可!”吕本吕阁老怒道:“大明海禁两百年,岂可轻动!”

第126章 我要入股

吕本吕阁老最是保守,否则也不会坚定的支持立裕王朱载坖为太子。

因此,他对于海禁祖制也一样坚持。

“吕阁老,世异时移,若不开海难道外海任由倭寇来去自如吗?”嘉靖其实也是赞成开海,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

他还有个小小的私心,便是效仿秦始皇,派船出海寻找海外仙岛。白居易都说“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仙山上有仙子没有仙子,嘉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长生不老之药。若能求得一粒,便可万寿无疆。

吕本哪里知道嘉靖心里还抱着这种想法,他沉声道:“臣不敢妄议开海,盖因倭寇并非因海禁而起。反而当年太祖下旨海禁,是因倭寇侵扰不止,才有此旨意。若是陛下开了海禁,那些倭寇怕是会光明正大的进来。到时深入内陆,一但发难,只怕于我大明更加不利。”

徐阶也不主张现在就开海禁,闻言点头道:“吕阁老虽然说的并不中听,但是也甚为稳重。陛下可不忙决定,不如听听严阁老的意见。”

严嵩冷冷的瞥了徐阶一眼,这个亲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么说,仿佛已经成了内阁首辅一般。

“老臣觉得,开海不开海,可先放一放。但有一件事,不可耽误。”严嵩是条老狐狸,自然是要揣摩上意的,“我大明在成祖之时,曾由郑公公带领船队威加四方。其时万邦来贺,宇内无双。而今百多年过去,许多曾经朝贡不绝的邦国,也都断了联系。陛下可在东南建一海港,以为朝贡迎宾船队之用。使之通达四海,交通往来于海外诸邦,迎送朝贡使节。”

“严阁老,这与开海有何区别,你不要自欺欺人。”吕本接口道:“若按严阁老之意来办,这朝贡船队建立要多少银子,每次出迎邦国使节,又要多少银子。我大明的赋税才几何,若是如此糜费,就是金山也会搬空。”

然而严嵩早就在等他发问,此时笑了笑道:“此事不难,吕阁老身为阁老,想必知道禁海是针对百姓而言,若只是朝廷派船队出海,便不算违了海禁祖制。船队和花费的银子吗,也好解决。建立船队的银子,还是要朝廷先垫付。但只要迎宾船队一建成,这银子便可由出使之时所带货物挣回来。据老朽所知,我大明的瓷器、茶叶和丝绸、棉布,在海外诸国都非常受欢迎。往往是大明售价的十倍以上,如此巨利,还怕挣不回来本钱吗。如此既能威服四海,又能挣回大笔的银子,吕阁老还有何可说的?”

徐阶没等吕本再说话,便抚掌大笑道:“陛下,臣也以为严阁老所言甚是!若真能如严阁老所说,既能震慑外邦,又能挣回银子,这才是利国利民之事。至于民间开海,也就不用再提。”

吕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确实没啥好说的,只得不再言语。

嘉靖扫了三位阁老一眼,便总结道:“朕看严阁老的主意不错,官船出海不算开海,很好。大明为天下共主,交通往来各国也很重要。若是万方各国都忘记了大明,那才是笑话。你们议议章程,让方钝去筹银子,将船队建起来。另外,把泉州港列为使节朝贡登陆之地。”

严嵩微微出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深受陛下信任,并且也摸到了陛下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瞄了徐阶一眼,只见徐阶正在低头沉思,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吕本,则与严嵩对视,目光很是不善。

对着吕本一笑,严嵩不以为意。身为内阁的阁老,难道还要和街头浪子一样,比谁的眼神凶狠吗,太幼稚了。

三位阁老从里面出来,在回内阁的路上,吕本也想好了如何搅局。

这所谓的朝贡船队,要建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只要和户部尚书方钝打个招呼,在银子上卡住他们的脖子,这件事就算被搅黄了。

吕本打定了主意,却见大太监黄锦忽然追了上来。

“严阁老,陛下请你回去。”黄锦对着严嵩招手道。

严嵩微微一怔,便转过身子,“陛下可说何事?”

“这倒没有。”黄锦摇头道。

“二位且先回内阁,老夫就不一起了。”严嵩对徐阶与吕本二人道。

徐阶一笑,“严阁老一向受陛下看重,定有要事相商,不用客气。”

吕本对于严嵩并不假辞色,因此也没说话。

回到嘉靖的面前,严嵩却见嘉靖表情很是纠结。

“陛下,可有何为难之事,要找老臣商议。”严嵩很是奇怪的道。

“不瞒阁老,你所提议建立朝贡船队之事,非常可行。”嘉靖先是肯定,又接着道:“只是朝中众臣,怕都与吕阁老所想类似。而户部尚书方钝若不配合,建立船队的银子也没有着落啊。”

严嵩还是奇怪,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为这些事情如此上心。往常不都是一心修道吗,怎么今天改性子了?

虽然不知道嘉靖打的什么主意,可严嵩总要回答了问题,“船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只要户部一有银子,便让他留出部分便可。有陛下督促,他岂敢不从。”

嘉靖却是苦笑道:“你以为这些人为了邀名卖直,就真的做不出来吗。若是所需银子不多,我这里节约一些,也能每月凑出几万两银子。”

最近这几个月,因为朱载坖将自己在裕成商号的份子上交,有了分红的嘉靖日子过的相当宽裕。每月都能有十几万两的得钱,终于可以不再看户部的脸色。

而且,严嵩也说了,船队建成之后,便可通过往来贩货挣回本钱。但是挣回本钱之后呢,剩下的岂不是只赚不赔?

严嵩小心的看了嘉靖一眼,才道:“陛下有什么想法,尽可告于老臣,定为陛下办得妥贴。”

他很是了解嘉靖,如此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必定有事。自己若是乱猜,怕是最后还会被嘉靖所厌恶。还不如让嘉靖自己说出来,自己忠实执行为妙。

“我是说,这建立船队的银子我可以出一部分,但将来赚了银子,可是要按我所出的份子分红的。”嘉靖看着严嵩,低声道。

“陛下富有四海,船队建成便都是陛下的,谁敢说不字。”严嵩拱手道。

嘉靖摇摇头,“此事,我要入股,将来分红才能理直气壮。而朝臣们,也不能再说什么。”

第127章 宝船图纸与海图

嘉靖是尝到了分红的甜头,因此便留心到了船队的往来贸易的利润。

身为大明皇帝,嘉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心中清楚,这海上贸易利益十分可观。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海商出来,几乎每年都有来朝的使节,请求大明开关贸易。

近年来,尤其是弗朗机人最多,在嘉靖三十二年,广东澳门甚至居住了一些落难的弗朗机人。

能冒着经年飘泊生死大险而来的,必有定人生死的巨利。

因此,嘉靖也开了窍,皇帝修道也是要花银子的,而且银子越多心才越诚,这仙道也应该越近才是。

“陛下有此美意,严嵩求之不得。”严嵩很是痛快的道:“此事老臣会宣扬开来,定不让陛下为难。”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严阁老做事,果然还是公私分明张弛有度,如此甚好。”嘉靖点点头,咬牙道:“我可出十万两,剩余的你们内阁再与户部想办法,如何。”

严嵩当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立时点头应下。

等严嵩回到内阁之时,户部尚书方钝已经被召来内阁之中,正与徐阶和吕本说话。

“严阁老回来了,我们几人就等你了。”方钝急忙向严嵩行礼道:“适才两位阁老已经对我说了,陛下要建立朝贡船队。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实在太难。要建船队的话,造船的银子还在其次。兵部和工部,也都要动起来才可。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严嵩呵呵一笑,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道:“方尚书想的太多,其他各部如何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筹备好银子便无事了。”

“本官只是想的全面一些,银子倒有,只是不多。等兵部与工部准备妥当,想必我们户部的银子也就凑的差不多了。”方钝笑了笑,并没生气。

吕本接着道:“方尚书并非凭空担心,严阁老难道不知,当年宝船的图纸,被兵部尚书刘大夏给收了起来。而且造船所用的巨木,也要工部派人去蜀中进山寻找。”

“这些都是小事,困难是有,但我等身为臣子,岂可知难而退?”严嵩慢条斯理的道:“刚才陛下召我奏对,曾言户部不易,愿从内帑出十万两银子,拨付造船之用。陛下尚且如此,我等为臣的,难道还能不出死力吗。”

“严阁老所言不错,我等合该尽心竭力以报陛下。”徐阶此时才说话:“但是宝船图纸和海图还是要的,当年在年化年间,亦有开海之念。其时兵部主事刘大夏,便将宝船的图纸与海图一律收藏起来抗命不交。如今可是过去了好几十年,再寻的话,怕也寻不到了。”

严嵩目光从徐阶、吕本和方钝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才淡淡的道:“宝船图纸和海图乃是军机要档,岂能有失。按大明律,若是查验之时拿不出来,便只能法办。”

吕本皱眉道:“那可是数十年前刘大夏之过,难道还要找现在兵部聂大人问责吗?”

“宝船图纸和海图何等重要,不管是不是聂大人所失,都要拿他问责。若是在上任之时,连如此重要存档都没能查验,他又有什么资格身为兵部尚书?”严嵩表情毫无波澜,他看向吕本,“难道吕阁老要替他担责吗?”

徐阶急忙打圆场道:“毕竟是朝中重臣,朝廷也不能一点情面也不讲,便治了聂豹聂大人的罪。”

严嵩冷笑摇头道:“陛下尚且自解腰包掏了十万两银子,若聂大人失了臣子的本分,那就只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白。严嵩就是警告眼前的三人,谁也别想搞什么小动作。若是谁敢拖拉,甚至是将建船队的事情停下来,只怕都没好果子吃。原本吕本还打算再去联合兵部尚书聂豹,不让其拿出宝船图纸和海图,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阻止了。

方钝向严嵩道:“严阁老,莫要着急,当年刘大夏只是劝阻开海,他还没有胆子毁去宝船图纸和海图。正如阁老所说,他不能身为朝廷命官,而知法犯法。若是如此,和监守自盗有何区别?”

若是朱载坖在这里,听到此话定然会大吃一惊。在后世的明史记载之中,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是刘大夏烧掉了宝船图纸和海图的。但明史为大清所写,其中虽然详尽,却有许多前后矛盾的细节。更是往大明的身上泼了许多脏水,以美化自身。

大清修明史,说刘大夏烧掉了宝船图纸和海图,但在明史之中却引用了许多海图中的精确细节资料。大清不开海,不可能从其他途径获得。这说明在清代修明史的时候,海图还是存在的。而大清还对船只打造规格,有着极严厉的规定,这也有着毁去宝船图纸禁绝入海的动机。

在两百年之后,有个叫乾隆的皇帝,为了修一部《四库全书》的东西,给中华带来了一场文化浩劫。天下藏书被删删改改一再阉割,而后收录于四库全书之中。然而许多原始的一手资料,却全部都被付之一炬。编书十年间,仅浙江一省就焚书二十四次之多。推及全国,只怕根本就是无以计数。其中被焚的孤本绝本,以及笔记之类无数,对于文明记录的损失堪称有史以来的世界之最。

“这样就最好。”严嵩微笑点头道:“老夫并非不通情理,但是国法当前不容轻犯。成祖其时,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带回财货无数,大明国势之盛远超此时。如今陛下有心派船出海,亦有重振国威之意。既然陛下都出了银子,便不能让陛下吃亏。朝贡船队所带财货之利,当有陛下一份,此为永例才是。户部、兵部、工部,当齐心协力助陛下成此壮举。”

徐阶、吕本、方钝三人,看向严嵩的表情各自不同。徐阶微笑,却心中暗恨,这次又被严嵩在陛下面前邀了宠。吕本则是一脸的不忿。虽说是朝贡船队,但是夹带财货这不是假公济私么。

只有方钝是一脸的难色,户部是要出真金白银的。秋赋刚刚派发完毕,眼下户部的库房里空的可以跑老鼠,哪里来的造船银子。

“严阁老,既然陛下如此有决心,那是否可请陛下先拨付银两到位,将船先造起来。等户部明年收了夏赋,再将银子补上。”方钝对着严嵩道:“不是我有意为难陛下,而是户部刚刚给边镇发了饷,已经没了银子。”

第128章 航海书院

对于方钝的难处,其实严嵩也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是知道对方有难处,也不是当场表示理解,否则以后还如何带领群臣?有难处就都能理解,那还如何起到督促众臣的作用,也就失了威信。

“方尚书,你为户部尚书,便是大明朝廷的帐房先生。度支调用,全在你的计量之中,若是手头连个余钱都不留,还如何应付天灾人祸?这大明,岂不是要峰火遍地?”严嵩的质问毫不客气。

“不瞒严阁老,正是因为我大明有南倭北虏之乱,还有几省旱涝之灾,处处都在伸手要银子,才使得财政之上捉襟见肘。”方钝当然有话要说,“边镇要地,积年的欠饷已经达到数十万两。若再不清欠的话,怕是不等外敌入寇,我大明的官兵就先哗变。也多亏陛下开收勋贵和宗室的赋税,这才比往年好过一些。但仅止是好过一些而已,这欠饷,还是差了不少。目前户部的银子都用在了这些要紧的大事之上,严阁老就是要我的命,怕是也挤不出一两银子了。”

严嵩哑然,他虽然身为内阁首辅,可是也不可能硬逼着人家无中生有的变出银子。

盯了方钝半晌,严嵩才点头道:“此事,我可以告之陛下,由陛下定夺。但是户部若有银子,你隐瞒不报引起陛下震怒,后果你就自己承担吧。”

“这是自然。”方钝气休休的道。

虽然户部没银子,但严嵩还是让人拟旨,送去御前用印。

嘉靖还盯着此事呢,至少要让建立朝贡船队的旨意传达下去。至于什么时候筹齐了银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方钝有一句话没错,可以先将嘉靖的十万两银子拿着先用。

建造一支船队,可不是几天就能成的,没个两三年怕是建不成几条船。

朝中有什么事情,朱载坖都能得到消息。他虽然身在皇庄,但是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并不少,有意无意的,都会有人暗中传递些朝中之事给他。

而且徐文壁又来到了朱载坖这里,也是说的这件事。

“严嵩父子替陛下办朝贡船队,却不知道户部根本没有银子。”徐文壁幸灾乐祸道:“现在只是放出消息,却还要等陛下的分红银子到了,才能动工。本来这父子俩的在朝中的名声就不好,现在为此更是得罪了户部、兵部,还有朝中一些大臣,背后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嘲笑。”

徐文壁是将此事当成了趣事,可朱载坖等的就是个机会。

“若是这样,我们不妨出手帮他们一把。”朱载坖笑道:“虽然是朝贡船队,但是这一趟出海,一去一回,就是做了两次买卖。出去的时候,可以带上大明的货物出售,回来之时,又可带回外邦货物出售,一本万利啊。”

“殿下,你不是说笑吧?”徐文壁一呆,才急忙道:“明面是严嵩父子替陛下办事,可是这背后,还是景王指使他人上书引起的。说明白了,就是景王与严嵩父子合谋,不知用什么办法说动了陛下,才有建立朝贡船队之事。殿下要出手帮忙,岂不是便宜了景王。”

朱载坖摆了摆手,“此事,与你我也有很大的关系,起因就在辽东。”

徐文壁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关辽东什么事?”

“辽东多巨木,若造船的话,这些木头便成了抢手之物。”朱载坖敲了敲自己的书桌,“此事便是顾承光与李成梁为何能说动景王的原因,而且本就是咱们的事,当然要出力。”

“这、这、这……”徐文壁惊愕的看着朱载坖,心里一阵嘀咕,这多半就是裕王起的头。

“你掌管着裕成银行,可以给景王贷款百万两银子,让这船队如期开工建造起来。”朱载坖接着道:“宝船的图纸和海图,我会想办法让顾承光那边复制出来。这等东西如此重要,可不能只有一两份。用来教些航海之人,却是最好不过。”

徐文壁这时才回过神来,“殿下要这些宝船图纸和海图,难道还要给人看?”

朱载坖点点头,承认道:“宝船图纸和海图虽然重要,但是放置不用,也就没了价值。除了用来造船和航海,还能用来培养一批专门的航海之人。这样的话,将来的船队,才能顺利出海而非两眼一摸黑。”

“殿下深谋远虑,文壁远远不如。”徐文壁下巴都快惊掉,今天可是长了见识,这一切都是裕王在后操纵,“殿下的意思是……建一个专门培养航海之人的书院!”

“说是书院也算是吧。”朱载坖沉吟着点点头道:“这些人必须是对航海有兴趣的人,而且都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才行。”

徐文壁微微皱眉道:“这种人可不好找,若是读书人,怕是都有心功名,谁会来学这航海之术,那不是大材小用了。殿下虽然想的不错,但是招收生员可不容易。”

朱载坖一笑,摆摆手,“不容易就不容易,那些一心功名的腐儒我也不想要。航海可不是只读过几本圣贤书就能参与的,这类人必然要成年累月的飘泊海上。要有统领之能,要能临机决断。行船海上,此等人方可为一船之长。至于普通的海员,也要有在海上辨识方位,熟悉船务的本事。这两类人,都要一同培养方可。”

“殿下,咱们就是培养出来这些人,又如何让陛下任用他们?”徐文壁虚心道。

“这个当然是由严阁老父子推荐,既然他们负责此事,便也由他们一起代劳吧。”朱载坖很不负责的道。

徐文壁都懵了,“殿下不要开玩笑,严氏父子培养出来的人,怕也只会惦念这对父子的好处,岂能念殿下之恩?”

朱载坖只是笑了笑,“造船要用辽东的巨木,这航海书院,自然也要建在辽东。你说这严氏父子,不在京城当官,难道要亲赴辽东施恩吗。有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在,那些航海生员,也自然就是亲近我们的人。”

猛的一拍大腿,徐文壁再也不顾形象的大笑道:“殿下真是妙算,这严氏父子折腾了半天,都是在替殿下做嫁衣裳。到时只要殿下一句话,他们只怕便会无不听命。”

“人各有志,只不过是培养一些航海人罢了,又不是养死士。”朱载坖很清醒,接着道:“他们与朝局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大明航海的种子。。”

第129章 只有景王

有些话朱载坖并没有说,这只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而且这些航海人才,只要培养出来,便对大明非常有利。将来的海外利益,也少不得有这些人来前仆后继的去争夺。

徐文壁在朱载后这里又谈了一阵,心中已经有了主心骨,觉得心中十分安定,便告辞而去。

他可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严府,求见严世藩。

严世藩正在园中调戏美人,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定国公世子徐文壁求见,便是一愣。

“好好的,平时也没打过多少交道,这徐文壁前来有什么事情?”严世藩琢磨不出来对方的用意,便让下人将徐文壁请到客厅。

徐文壁在客厅刚刚坐下喝了口茶,便看到一名肥胖独眼的中年人进来。

“严侍郎,久仰。”徐文壁拱手为礼道。

“小公爷不用客气。”严世藩急忙还礼,他虽然傲,但也不会无故得罪国公世子,“不知道小公爷此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文壁与严世藩两人都落坐,才说起来意。

“此来,是听说严阁老与陛下,有意建造朝贡船队。”徐文壁也不啰嗦,直奔主题道:“然而户部却拿不出银子,此事就暂时搁置。不知道,是不是有此事。”

严世藩的脸色一沉,有些不满道:“怎么,小公爷问这些事,难道是来看我父子的笑话?此事可是陛下的意思,而且陛下也准备了十万两银子,可以先用着。至于户部么,等有了银子他们也不敢不拨付。你笑话我严家父子没什么,可如此轻浮,也有谤君的嫌疑!”

徐文壁根本就没被对方吓住,只是摆摆手道:“小阁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们只谈银子。这么问,是因为我们裕成银行,可以先给朝廷贷这笔款。如此以来,岂不是就不缺银子了。不过有一点,用裕成银行的银子,每年只算一成的利息,如何。”

“什么!”严世藩又惊又喜,他竟忘了银行可以贷款这一茬,“小公爷说的对!此事我今晚就会与家父相商,等明日上报于陛下,便可决定!”

“裕成商号,本就有陛下的份子。陛下做事,我们不支持,还能有谁来支持?”徐文壁笑道:“若是别人贷款,至少也要年利两成才可。只收朝廷一成利,当然也是陛下的面子。让那些朝中腐儒看看,我们这些勋贵,是如何做事的。”

严世藩真心的附和道:“小公爷与定国公,都是公忠体国的忠良。此事定会上达陛下耳中,小公爷放心。”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要替徐文壁与定国公徐延德美言,当面卖个人情。

徐文壁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口中却道:“如今,裕成商号的大股东是陛下,我们这些勋贵,自然要跟着陛下走。其实,只是陛下没有想到,景王殿下也没有想到。若是想到了只须吩咐一声,用银子的事情便不是问题。”

严世藩心中暗道,我也没想到啊。

但他嘴上却道:“那没有关系,有忠心耿耿的定国公父子想到,也还不晚。对不对?”

两人相视大笑,十分相得。

当下严世藩设宴款待徐文壁,两人推杯换盏,席间倒也热闹。

看到徐文壁酒意已经上涌,严世藩便撤去歌舞,只留了他们两人在场。

“徐贤弟,你们父子世受国恩,除了忠心之外,想保住这一门富贵,想必也不容易吧?”严世藩试探道。

“不瞒你说。”徐文壁两眼有点发直,舌头也大了,“这、这勋贵也不好做,比、比文官更难!文官还能出去治理一方,大捞银子。勋贵呢,要么去祭祀,要么带兵打仗。打仗有必胜的吗?没有!不管打赢打输,回来都得缩着脑袋做人。就是想捞点银子,也要防着那些读书的伪君子们找你麻烦。”

严世藩哈哈一笑道:“贤弟,你喝多了,这种话出你的口,入我的耳,以后可不要当着他人乱说。”

徐文壁醉眼惺忪道:“有啥不能说,大明这许多勋贵世家,哪一个不是如此?”

“贤弟,你醉了。”严世藩摇摇头,口中却道:“你觉得景王与裕王相比,谁更象太子。”

“他们兄弟啊?”徐文壁打了个嗝,才接着道:“皇、皇家子弟中,裕王做生意厉害,景王我接触不多,就不知道了。”

徐文壁心中暗暗警惕,这严世藩是什么意思?他身为纨绔子弟,酒量可比严世藩大得多。就是再喝多一倍,也不会脑子不清醒。

严世藩早已认定徐文壁喝多,也没想到他是装醉,便接着问道:“依贤弟之见,景王与裕王,谁又能被立为太子?”

“嘿嘿,原来你这个朝臣,也想着押宝啊。”徐文壁伸手指着严世藩的鼻子,嘻嘻哈哈道:“这可是我家不传之秘,不能告诉你!”

这些勋贵之家,果然势利的很。严世藩暗暗鄙视徐文壁,可也得到了自己的判断,认为徐文壁可以拉拢。

“为兄倒是觉得,裕王最可能被封为太子。”严世藩低声道:“裕王是陛下长子,朝臣之中支持者众多。而他又将一手建立的裕成商号份子交于陛下,想来在陛下面前最是得宠。这两者相加,又有谁能与裕王相争?”

徐文壁心想,你说的很对,还有我们这些勋贵没算上。

只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徐文壁醉眼迷离道:“陛下一心修道,早就不再看重世俗之情。不是有‘二龙不相见’这个说法吗?我与兄长的看法正好相反,景王才有可能被立为太子。你想啊,裕王之母杜康妃薨了,可景王之母卢靖妃还在。卢靖妃向来受宠,怎能不替景王争取太子之位?而且裕王体弱多病,现在还在城外皇庄中养病。陛下前面所出的两位故太子,也都是因病而早丧的。兄长你说,就这样陛下还能立裕王为太子吗。”

严世藩眼中一亮,这徐文壁说的还挺有道理,这更坚定了他支持景王的决心。

“那贤弟你是如何想的,觉得谁做太子更好?”严世藩再次试探道。

“其实很清楚……只有景王……”徐文壁话没说完,便打了个哈欠,伏桌而睡。

第130章 捞多少好呢

叫来下人,将徐文壁抬入客房。

严世藩自己则洗了把脸,清醒一些。

此时天色已晚,他径直去了老爹严嵩的书房。

严嵩年老,晚上睡的也晚,此时正在书房之中看着各地的来信。

身为首辅,便有许多官员来抱大腿。各种巴结逢迎的书信数不胜数,偶尔一看也能延年益寿。

“父亲。”严世藩径直进了书房,“好消息!”

严嵩转向儿子,皱眉道:“有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不懂规矩闯进来。”

然而严世藩却不以为意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刚才我可是为陛下造船的事情,筹来了银子。”

“筹来了银子?”严嵩一挑眉,“你从哪里筹银子,可别说是打着我的名号,逼迫下面的官员孝敬的。”

“怎么可能,爹的名号虽然好用,但也不是这么用的。”严世藩不满道:“咱们给陛下造船,可以从裕成银行贷款。刚才裕成银行的管事,小公爷徐文壁到访,主动提出贷款之事。而且,这贷款银子的利钱,只有每年一成的利息,算得上分外优厚。”

严嵩恍然道:“这裕成商号最大的股东就是陛下,我倒是了忘了。这么说来,徐文壁主动提出贷款也对。只是这小子,向来与裕王走的很近,此次倒有些出人意料。”

严世藩轻蔑一笑道:“这些勋贵都是墙头草,看谁得势,便往哪边靠。他们都是与国同休的世家,哪里肯在裕王这个冷灶上烧火?若站错了队,将来没了富贵不说,能保住命就是好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严嵩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和陛下说。你们工部可不要拖了后腿,宝船图纸、海图,工匠和巨树木料,都要先有所安排。”

“爹你不用说了。”严世藩不耐烦道:“这些东西都好说,明天我就去兵部索要宝船图纸和海图。辽东那边的巨树木料都烂在山上没人要,这也不是问题。那边有镇远候家的世子顾承光看着,不会出问题。他可是最早投靠景王的勋贵子弟,完全信得过。”

严世藩认为顾承光信得过,也是因为顾承光给景王赚了不少银子。在他这种人看来,只要肯出银子,那就是信得过。人家都掏出真金白银,还有什么好处能大得过钱?自然是要信任的。

次日一早,严嵩便进了西苑求见嘉靖。

黄锦带着严嵩进去,便看到嘉靖面前摆了许多杂物。

“陛下,这是……?”严嵩问询道。

“哦,这是辽东各部进京朝贡,所贡献的方物。”嘉靖摇摇头道:“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野人女真更是送了数头活鹿过来,真是莫名其妙。对了黄伴伴,那根虎鞭也算名贵药材,你要收好。”

“内臣遵旨。”黄锦急忙上前,将一个盒子取了下去。

严嵩咳了一声,“陛下,老臣此来,是向陛下报喜。这造船的银子,已经有了。”

嘉靖将目光从眼前杂物转移到严嵩身上,“户部居然这么识趣,竟肯掏出银子吗?不过,朕觉得户部应该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吧。”

“自然不是户部,那方钝说要明年才能凑出一笔银子,今年是不可能的。因此,这造船之事也就只能拖着。”严嵩拱手道:“但是陛下可是忘了一件事,裕成商号最大的股东可是就是陛下啊。昨日定国公世子徐文壁,找到犬子严世藩,提出可以贷款一百万两白银,只要一成利息。如此的条件,可谓十分优厚。而造船之事,更可立即动工。”

“非常好!”嘉靖没想到除了每月可以从裕成商号拿分红,居然还有借钱这种好事,“定国公父子,真是公忠体国。虽然是勋贵世家,但是不骄不馁实心用事,堪称公候楷模。”

“犬子身为工部侍郎,也已经找好巨木来源。他曾对老臣言道,辽东深山多生巨木。于虎豹出没之处,巨木倒伏朽烂而无所用,正可伐之以造船。”严嵩接着道:“此事据说,是景王前次去辽东亲眼所见,甚为惋惜。得知陛下欲寻巨木,因而特意告之于犬子。”

嘉靖听到严嵩的话,更是满意,“景王能有此心,也是难得。造船之事,可由景王统管,严侍郎辅之。让他们两个用心办事,选地造船,争取早日通贡诸邦万国,以耀大明之国威。”

严嵩心中一喜,立时躬身道:“老臣这就拟旨。”

他喜的并不是造船之事,而是自己一句话,在嘉靖的面前让景王也留下了好印象。而且景王身为皇子,能参与督办朝廷造船,那便是实职任命。

凡是皇子被委以实事,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嘉靖还没有立太子,这个所代表的意义就更大。

等嘉靖的旨意一发,便会传遍朝野,惊掉一地的眼球。若是没有其他波折,将来太子之位,便毫无疑问的将是景王的。

正当严嵩心中狂喜之时,嘉靖突然道:“等等,景王督造宝船,不可以朝廷的名义。他现在既然是裕成商号的主事人,便由裕成商号来造。景王也以裕成商号的主事身份,来督办此事。”

嘉靖刚才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皇子岂是可以轻易委以实事的?那等于表明自己属意于景王来做太子,将来继承自己的大宝。要真的这么办了,只怕等不到明天,就会有许多臣下前来求见。不是质问自己,就是请自己收回成命。

为了朝局的稳定,嘉靖也不会这么办。因此他立刻叫住了严嵩,又改了口。

严嵩心中失望之余,却又无奈,只得点头应下,“还是陛下思虑周密,老臣糊涂了。”

建造宝船的旨意明发,工部、兵部便都动了起来。严世藩第一时间,便跑到兵部存档处,将宝船的图纸和海图等资料一锅端回了工部。若是有人捣乱,便会从这些东西上下手,到时出现损毁,那才是追悔莫及。

同时严世藩让人去请景王,造船之事既然交于景王督办他来辅助,两人便可光明正大的商议。

景王得知这个消息,第一个感觉便是无数的银子滚滚而来。这一百多万两银子,自己要捞多少好呢?

第131章 随遇而安

景王一到工部,严世藩便迎了出来。

两人进入工部内堂落坐,景王就看到屋中堆的宝船图纸和许多海图。足足堆了方圆一丈之地,半人多高,相当的惊人。

“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图纸和海图?”景王吓了一跳。

“景王殿下有何奇怪,三宝太监七下西洋,这么多已经是精选的了。其余许多重复的,也不可能收入兵部存档。”严世藩只是笑了笑,便解释道:“这些东西虽然多,但都是极重要之物。少了一页,怕是都无法造船出海。之前我下手快,没让兵部做手脚。若是被他们扣下一些,便会坏了大事。而且,只有这些东西,才能让辽东木头,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景王听别的没啥精神,但是听到银子便眼中一亮,“严侍郎说的对,你这话非常在理啊。本王这就让人取走,一律送到辽东,让顾承光将这些东西都保管好。等他在辽东半岛上,将船场建好,便可立时造船。”

徐文壁这个时候也跑到了工部,来找严世藩。昨天假装喝醉,不得不在严府住了一晚,早上去了银行不久,便得到了消息。

这才急忙跑到工部,求见严世藩。

“徐贤弟来的正好,我与景王刚刚说到你。”严世藩哈哈笑道。

“见过景王殿下。”徐文壁笑呵呵的向景王拱手道。

景王还记得徐文壁这家伙,拦着自己装银票的事,当下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徐文壁也不当回事,很是随意的坐在一旁。

严世藩看两人似乎有些不对付,便打圆场道:“今天陛下已经下旨,造船之事交于裕成商号来做,由裕成商号的主事景王来督办。但是这贷款如何走帐,还是要由你来对景王殿下交代一番的。”

徐文壁当年知道,这是向自己要银子的意思。

“此事虽然都是裕成商号内部来做,但也要各有分工,才能分清责任。”徐文壁侃侃而谈道:“要是混到一起,就太过杂乱,怕是没有头绪。景王殿下要督办造船,自然就代表了船场。裕成银行的银子,也是贷款给船长的,交给景王殿下处置即可。将来这贷款本利么,也都由船场来还。”

景王听到银子,便不能再沉默了,他看向徐文壁道:“这船是给朝廷所造,为何这贷款要由船场来还?”

徐文壁笑道:“陛下可还出了十万两银子的,朝廷一分银子也不出,便能白得造出来的宝船?船场要用木料、工匠,还有各种材料与人力,都是银子。这可不是银行白给的,而是要让船场将船卖与朝廷,再由户部付了船银给船场。最后船场赚了银子之后,再还上银行的钱,这便都清了。”

这一番话十分的绕,景王只听了几句便觉得头晕。

“好好好,就这么办吧。先将那一百万两银子给我,我好派人去安排造船事宜。”景王开口没两句,便伸手要银子。

“一百万两银子,我可没带在身上。”徐文壁摊开手道:“如此多的银子,必定要有个交割文书。到时景王殿下可带着侍卫来银行,签个贷款文书,便可拿走一百万两的银票。”

严世藩笑着打趣道:“都是自己人,银子越快拿到手,这造船之事也就越快能着手去办。徐贤弟,你看就今天如何?”

“这个自然不成问题,请两位与我同去银行,可好?”徐文壁也笑道。

三人离开工部,都去了裕成银行。那些宝船图纸与海图之类,严世藩都安排人用油布包好又打了木箱,这才派人送入景王府。

徐文壁还记得朱载坖所说的话,看到如此多的图纸之类,被送去景王府里,他几次张嘴都没个理由。想想还是不拦着的好,此事尽快告知裕王即可。

一到银行,徐文壁便叫人准备文书与银票。

结果文书拿出来了四份,景王就脸色沉了下来。

“徐文壁,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有四份文书?”景王指着桌上的文书怒道:“是不是想害我!”

严世藩也皱眉,伸手取了桌上的文书去看。

“殿下莫急,这些文书可不是胡乱弄的。”徐文壁转向严世藩道:“还是小阁老说吧,怕是殿下对我已经有了成见,不肯信我的话。”

“景王殿下息怒,文壁贤弟并没要坑害殿下的意思,他的这四份文书,都是有来由的。”严世藩对景王解释道:“这其实只是两个文书,都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是陛下那十万两银子的交接文书。若是殿下都签押的话,便能取走一百一十万两银票。”

徐文壁立时点头道:“殿下,我也是一片好意。陛下在裕成商号的股份分红,向来都是由裕成银行来支付的。如今殿下签押了这文书,是要给陛下看的。”

严世藩虽然帮忙解释,可是心中却很是无奈。景王虽然没少读书,可是并不通晓时务,连个文书都不知道应是一式两份。也罢,这样的人将来身登大宝,才有自己这些臣子上下其手的余地。

“原来如此,哈哈哈,倒是本王错怪你了。”朱载圳尴尬一笑,打个哈哈混了过去,“如此我就放心了,文壁兄全是替我着想,还望莫怪。”

“怎么会怪殿下,殿下也是为了公事。”徐文壁点点头道。

景王朱载圳当场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最后盖上自己的景王印信。徐文壁着人送来一方木盒,打开后推到了景王面前。

一共一百一十张万两银票,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紫檀木盒之中。

清点过后吩咐人将银票收起,朱载圳看着徐文壁忽然顺眼许多,“文壁兄,你做事痛快利落,日后可以多多走动。”

旁边的严世藩笑了笑,景王还算识大体,知道要笼络人。这句话一说,等于是认可了徐文壁是自己人。

“那是自然,只要殿下不嫌弃我烦人就好。”徐文壁道。

三人齐声大笑,似乎毫无隔阂。

银行事了,徐文壁送走了景王与严世藩,便直奔城外的皇庄。

“裕王殿下,就在刚才景王已经取走了一百一十万两的银子。”徐文壁见到朱载坖,便立即将自己所知的事情汇报出来,“那些兵部所存的宝船图纸和海图,我亲眼看到都被送往景王府中。对了,陛下命景王以裕成商号主事身份,督办造船事宜,看来陛下还是惦念着裕王殿下的。”

朱载坖笑了笑,“父皇有他的考量,本王随遇而安就是了。”

徐文壁暗自撇嘴,信了才怪。

第132章 我说你是

不是朱载坖装的不象,而是徐文壁已经身在局中,知道的事情也多。

朱载坖与大明勋贵之间的利益关系,现在已经到了盘根错节,分都分不开的地步。他可是一手建起裕成商号,拉着这些勋贵一起赚来大把的银子。

虽然表面上将份子都交给了嘉靖,可是他留在手上还控制着的那些作坊,也都掐住了裕成商号的命门。只要朱载坖愿意,几天之内,便能将表面上的裕成商号架空。

有着这种强大的利害关系,是皇长子,又为朝中大部分大臣所支持只要裕王不犯大错嘉靖也不能将他如何。

徐文壁却有些急,“殿下啊,陛下近来对于景王信任有加。裕成商号让景王主事、辽东查证火器私售派景王去,这建造朝贡船队之事又是景王,长此以往,殿下在朝在野的境地怕都有些堪忧了。”

朱载坖看到徐文壁如此着急,想来也是心中有些慌。

“徐兄既然说到这里,那我就给你讲一讲。”朱载坖笑了笑,接着道:“父皇让四弟做裕成商号的主事,这种事对于我并无害处。裕成商号所为商事,向来为士大夫所鄙视,更为朝臣所轻贱。至于查证火器,这事情也在顾承光与李成梁的掌握之中。必要之时,四弟私售火器的手书签押可是随时都能拿出来的。”

“还有建造朝贡船队之事,也为众多朝臣所反对,认为劳民伤财。除了耀武扬威,更是糜费国帑。”朱载坖摇摇头,继续道:“朝廷若能开海,以朝贡形式与各国贸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朝中阻力太大,我地位未稳,强行出头固然痛快,但实际上等于坏了自身的根基。不如让四弟来做,分担朝中的压力。本王身为皇长子,受父皇所忌,不能轻动。”

徐文壁这次是真服了,朱载坖的思虑周密无比。与之相比,景王的见识与胸襟真的差了太多。

“殿下胸怀高远,是我莽撞了。”徐文壁这下子吃了定心丸,更加钦佩,“此正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则冲天!我受教了。”

朱载坖将徐文壁送出皇庄,看到徐文壁走时步伐都轻快许多。不由得微微一笑,便转身而回。

在皇庄之中,还有一个人正等着朱载坖接见,此人随着朝贡的队伍而来,正是朵颜卫的首领影克。

影克这次进京朝贡之前,就受到了铁岭卫李成梁与顾承光的震慑,对于大明的敬畏更甚。

此次拜见裕王朱载坖,便低眉顺眼的很是服贴。虽然等的时间不短,但也没敢有半句怨言。

等见到朱载坖,影克便立时大礼参拜,“属下朵颜卫都督影克,见过裕王殿下!”

“影都督请起,我不过是一个亲王,不用如此大礼。”朱载坖倒也没有避开,只是抬了抬手,让其起身。

影克起身之后,便从身后取出一个长盒子,十分恭敬的双手奉上。

朱载坖很是奇怪,便令田义取来看看。

田义一脸警惕的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幅长卷。长卷之上都是山水和地名,显然是一幅地图。

检查之后没发觉异样,田义这才将长卷呈给了朱载坖。

朱载坖看到这幅地图之后,便觉得这个影克很是识趣。献上地图便代表臣服,献图即献土,哪怕只是个形势,其意义也非常重大。

图卷之中有山川河流,还有蒙元各部的分布所在。包括北到北海子,也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西到中亚地区。地图覆盖广大,而且图中地名都为汉字标注。

“此图是哪里来的?”朱载坖看到地图很是陈旧,便问影克。

“回殿下,这图为北元疆域图。”影克恭敬的道:“在我朵颜部的祖上,曾随成祖北征,其时为了让我朵颜部配合成祖的大军,成祖特意赐下此图。”

朱载坖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转眼一瞧,在地图的角上果然有五个字的手书,‘北元疆域图’。

“你倒是有心了。”朱载坖放到手中的北元疆域图,对影克道:“听说你的朵颜部,已经被打来孙汉所吞并,不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影克心中激动,终于说到正事了。

他急忙躬身,深深一揖道:“此正是影克来见殿下的原因,请殿下助我收回部族,摆脱打来孙汉!”

朱载坖摇摇头道:“你的部族已经被吞并,打来孙怕是早就防着你再领着朵颜部脱离他的控制。这种情况下,你又如何去做,才能重新恢复部族。”

“虽然打来孙吞并了我朵颜部,可是他还是要用人,因此也并没对我朵颜部大加杀戮。”影克显然早就有所谋划,“那些万户已经被调离,但是千户并没被与部众打散。只要我私下连络这些千户,便可带回很大一部分部众。但是如此多的人出逃,只怕牛羊之类是不可能带走了。到时还请殿下派人接应,以免使我部众再受打来孙的追杀。”

朱载坖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的地图道:“一卷地图,几句好话,便要我帮你如此大的忙,你觉得合适吗。”

影克十分尴尬,但还是咬牙道:“殿下所说有理,可是我身无长物,实在是付不出与此相等的好处。若是殿下信得过影克,我朵颜卫将来可以为大明养马,永为大明藩属。”

“你如此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朱载坖沉吟道:“但是空口白牙是不行的,现在便签押一份文书吧。其一,献蒙元疆域图即为所献其土。其二,永为大明藩属。”

“殿下所要求的并不过分,影克自当照办。”影克才不在乎,只不过是画押按个手印而已,“一切就照殿下所言,只求殿下助我。”

朱载坖对田义吩咐道:“去取纸笔来,我说你写,一式两份。”

“兹有蒙古大汗影克,面见大明裕王。慑于威仪感服襟怀,献蒙元疆域图并献其土……”朱载坖淡然道。

田义猛的抬头看向朱载坖,殿下还真敢说,又替自己吹牛,又将影克称为大汗。难道知道这文书不管用,所以就要胡写乱写吗?

影克都惊了,影克可不是什么蒙古大汗,只不过是个部族都督而已。

“殿下,我、我是朵颜卫的都督。”影克急忙更正道。

朱载坖冷冷的看着影克道:“现在不是,但将来会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第133章 此以退为进也

朱载坖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这文书要么就没用,要么就有大用。

既然已经决定扶植影克,索性就玩把大的。

起先扶持影克的起因,只是想让影克成为辽东的屏障。以朵颜卫来牵制打来孙的察哈尔部,但是这样虽然增加了蒙元的内耗,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自古以来,中原就经常受到北方的兹扰,数千年来从未断绝。若不想办法,将这个矛盾解决,将来依旧会是个绕不开的麻烦。

索性就通过朵颜卫,与辽东建立合作关系,使其习惯于牛羊和羊毛的贸易往来。以此为基础,使朵颜卫强盛富足起来,成为一个草原上的榜样。

到时再稍稍推动,朵颜卫自然便会开始扩张。这就是草原的资本,他们需要更多的牧场和牧羊人。资本可以吞并一切,自己现在的目的,就是要让朵颜卫完成一个资本积累。

影克呆呆的看着朱载坖,心中却有翻天覆地一样的感觉。这位裕王殿下年纪极轻,可是谈吐之间却大气磅礴雄浑盖世,让人不由自主的折服。若是寻常人家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疯子。可是眼前的这可是皇子,那就相当有分量了。

想到这里,影克就激动起来,也就是说,这位裕王殿下对自己的支持力度会极其强大。不但要帮自己夺回部众,还要扶持自己成为蒙古大汗!

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那些草原上的英雄,哪一个不是势力庞大杀人如麻?即使是这样的人物,也没能结束草原散乱的局面。影克虽然有些手段,但是真没什么枭雄气质,统领一个部族就是最大的能力了。

若有人告诉影克,你将来会是草原之主,他肯定是不信的。但是影克见过铁岭卫的火铳兵和骑兵作战,也见识过巨炮威力。有这样的助力,说不准真的可以打扫草原大漠,而且有很大的可能。

“殿下如此信任影克,那影克就尽力一试!”影克明白过来,咬着牙道:“草原之上谁势力强大,谁就说了算,再简单明白不过。殿下舍得投入,我便豁得出去。”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朱载坖笑了笑,“眼下你还是找机会,先将部众都带往铁岭卫。有铁岭卫庇护,也能让你们朵颜卫安然过冬。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你鼓动打来孙汗进攻铁岭卫,然后趁机在背后端了他的老营。若能如此去做,打来孙汗腹背受敌必然崩溃。接下来如何,便不用我教你了吧。”

影克大喜,这次真是来对了。看来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如此推崇裕王殿下,果然是有原因的。

“殿下妙计,影克回去就这么办!”影克再次行了大礼,这才告辞离去。

朱载坖拿着影克签押的文书,随手交与了田义,让其收好。

今天听到徐文壁说,宝船图纸与海图都到了景王手中,那就是说很快就能送到辽东。

提笔给辽东的李成梁、顾承光去信,让这两人留心造船之事,并将与影克所商之事交待与两人。并且朱载坖从皇庄学堂之中,派出一些年龄稍长的学员,前往辽东。

他们都是刘教谕专心教授出来的,并非以往为了功名科举的腐儒,而是边到朱载坖新知识的影响。朱载坖派他们去辽东,就是要让他们整理宝船图纸和海图,并抄写备份送回皇庄来。

而这些人,朱载坖则是要让他们留在辽东,全程跟踪造船并记录。

这就是朱载坖将来要培养的工程师和设计师,对于他们的作用,朱载坖是报以厚望的。

朱载坖这里平平安安,但是朝中却并不平静。许多大臣对嘉靖擅自决定重开海上朝贡,报以强烈反对的态度。

其中吕本吕阁老便是反对最激烈之人,但是他身为内阁大学士,不便开始就冲锋陷阵,因些科道言官又到了战斗时刻。

其中弹劾景王与严嵩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每天都能收到十几数十封。

“臣闻古圣人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诸国若感君王之德,自相争贡。若以兵威耀武,即所来也不过畏威而不怀德也……”

“今东南倭患未平,卫所多怯懦不敢战。若临巨舟陈兵海上,恐将一去无回以资倭寇……”

“陛下命景王摄商事,与民争利月入巨万。天下资财固有其数,然君王以仁治天下,岂能争民利?久则君富而民贫矣……”

“严嵩名为首辅实为民贼,鼓动君上糜费国帑。南北忧患未平,又虚张国势于海外,为祸国殃民之策……”

“景王年少,陛下便屡指为督办,置皇长子裕王与何耶?裕成商号实为裕王所立,今陛下不用裕王而用景王,岂非本末倒置,废长而爱幼……”

先是六科给事中,又是十三道监察御使,而后一层层的官员们,由低层而至高层级纷纷上书,非议如潮而涌来势汹汹。

景王对于朝中之事十分敏感,他见到如此强大的反对声势,不由得心中惶恐。

严世藩在景王府中两人商议,接下来如何去做。

“景王殿下,此事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不要管朝中百官说什么。”严世藩对景王安慰道。

“本王岂能不管?”景王十分焦躁,“若是朝臣对本王攻讦过多,只怕失了朝中人心,于本王夺得太子之位甚为不利啊。”

严世藩却并不当回事,他笑道:“殿下并非皇长子,若是迎合朝臣,尔等也并不会支持殿下。如今殿下欲得大位,当奉迎陛下之心,忠陛下之事。以陛下大礼仪之故事,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臣下?百官越是对陛下逼迫过甚,则陛下越是乾纲独断,此为陛下之性也。殿下莫要因些许小丑跳梁,便自乱阵脚。只管依陛下所言行事便可,让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攻讦去吧。若是对于殿下弹劾越急,则陛下对于殿下越是愧疚,当会更加回护。”

景王叹气道:“也只是回护,又不能立本王为太子,等日后还是要算帐的。”

严世藩沉吟道:“殿下有此忧虑也对,可入宫请见殿下生母卢靖妃,请其要陛下面前美言。就言殿下忠于陛下之事,却受百官攻讦。为长久计,还望陛下垂怜,去了这差事。”

“这、这怎么可以,若是连这造船的差事也去掉,本王和裕王那废物有何区别?将来对于太子之位就更别想了。”景王患得患失道。

“此以退为进也。”严世藩笑道:“你猜陛下会如何?”

第134章 全部下召狱

嘉靖是个杠精一样的存在,而且是至尊杠精。

往往是朝臣越阻止什么,他越是要做什么。嘉靖的脾气,都已经被严家父子给拿捏住了。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这父子两人横行于朝野。

景王这么一想,才释然道:“严侍郎说的果然有道理,本王父皇还真是这样。当年的大礼仪,闹得可比现在凶多了,也不见父皇低头改过。现在朝臣们这样群情汹汹,怕是反倒会激起父皇的意气。”

“殿下不得见陛下,但可常去宫中向卢靖妃请安。”严世藩又叮嘱一次,“此为关键。”

两人商议完毕,景王便急急去了卢靖妃所在翊坤宫。

翊坤宫距离西苑本就不远,由此也可看到卢靖妃在嘉靖眼中的地位。自孝烈方皇后故去,卢靖妃便陪伴左右安慰,因此分外得嘉靖之宠。

景王一见到卢靖妃,便直接跪倒哭求道:“母妃,孩儿被朝臣所攻讦,心中委屈至极。既指责孩儿以皇子之身,而主贱事。又指责孩儿依仗父皇偏爱,从而排挤裕王。如今朝中百官来势汹汹,直叫孩儿心寒。”

卢靖妃年纪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岁,保养的就象二十多岁。再加上面目娇好,难怪会受到嘉靖的喜爱了。

“什么,他们这些狗东西,竟敢如此编排我儿,眼里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卢靖妃一听就怒了,哪有当娘的不护犊子的,“本宫现在就去西苑,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见陛下,请陛下给你做主。

“母妃,孩儿可都是在为父皇做事。”朱载圳又添油加醋道:“父皇这些年,治国节用也不容易。不过是为了使万邦朝贡,以扬国威,顺便往来贸易以补贴宫中度用。可百官都在干什么,除了伸手要钱要银子,保曾替父皇着想过?这是朱家天下,却要让这些外人来指手画脚。若是帮忙也就罢了,可是他们添乱啊。想做点事,怎么就这样难。”

卢靖妃越想越气,脸色胀红。她轻轻拍了拍景王后背道:“皇儿莫急,我自去与你父皇分说!”

看到卢靖妃匆匆而去的背影,景王心中暗喜,严侍朗的主意不错。母妃前去替自己诉苦,无论如何父皇都会对自己更加看重一些,在其心中的分量也就更重。

西苑嘉靖刚刚做完一场法师,正由宫女给他擦汗。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卢靖妃便带着两名宫女出现在殿外。

“卢靖妃见过陛下。”卢靖妃一改之前的气势汹汹,换上了一脸衰愁。

“爱妃免礼,你来我这里,是不是为了景王之事?”嘉靖一看到卢靖妃,便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

卢靖妃急忙躬身,哀怨道:“陛下朝中能臣无数,这建造朝贡船队之事,还是交与他人来做吧。”

嘉靖扶着卢靖妃双手,“爱妃不必着急,此事岂能因为百官一有反对之态,朕就惊慌换人呢。若是如此,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皇儿这两天的压力极大,朝中百官不但阻止陛下建造船队,禁止海外万邦朝贡,还要指斥皇儿。”卢靖妃哭诉道:“可怜皇儿还小,前一阵子刚刚被宗室追打,而今还时常半夜惊起。他哪里又受的了百官的攻讦,现在日夜难寐,实在委屈到了极点,心中郁忿不平,怕会忧虑成疾。”

听到卢靖妃的话,嘉靖的面色就是一冷。最近这些天,百官所上的奏折他也不是没看,其中确实多有攻讦景王之言。

被人追捧易,面对千夫所指却难,嘉靖对此深有体会。当年大礼仪之争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但至今还受到许多朝臣的诟病。景王还小,充其量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能受到如此压力。

被一群大臣欺负自己儿子,哪怕是嘉靖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也心中恚怒。先前还觉得这些奏折只要自己留中不发,便没什么事,谁知道百官却为了造势到处宣扬,弄许多麻烦。

既然这些家伙欺负到了皇家头上,嘉靖就决定给他们一些厉害,否则自己这个帝王便威信扫地了。

“这些家伙,哪里还有一点人臣的自觉!”嘉靖闷哼一声道:“爱妃且莫动怒伤身,与这些官员打交道,最忌生气。这天下都是我朱家的,岂容他们撒野。你回去安抚景王,让他安心办事。至于朝堂之上,自有朕来收拾。”

又温言安慰了卢靖妃许久,这才将卢靖妃劝的不再哭泣。任你东南西北风,不如女人的枕头风。嘉靖被卢靖妃拱起了火,自然也觉得这些臣下闹的过分。因为国事闹的皇家不宁,这也是够欺人太甚的。

回到书房之中,嘉靖将所有留中的奏折,都让黄锦取了出来。他一一翻看,越看越是气往上撞,这些奏折字里行间都是皮里阳秋阴阳怪气的。之前并不在意,倒也没什么,现在看来都将自己当成了昏君。

“去将陆炳叫来,朕要让这些目无君上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君威!”嘉靖目光之中透出狠厉之色。

黄锦不敢多言,只得劝慰道:“陛下息怒,为了这些狗东西生气不值得。”

说罢转身去叫来小黄门,让其去请陆炳前来。

陆炳得知嘉靖宣自己晋见,不敢怠慢,很快就来到西苑。

“臣陆炳见过陛下,不知陛下相召是为何事?”陆炳对嘉靖行礼之后,躬身询问道。

“看到这些折子没有?”嘉靖指了指面前的一堆奏折道:“按着上面的名字去抓,一个也不能少,统统下召狱。没有我的手谕,不得放人!”

陆炳心中一凛,陛下如此震怒,看来这些家伙要倒在霉了。

“臣遵旨,定叫这些家伙一个也跑不了。”陆炳反身出了西苑,便集齐锦衣卫诸人。

不到半个时辰,京城之中便缇骑四出全城大索。一名名曾经上书的官员,被锦衣卫的人锁拿到了召狱之中。

陆炳曾救过嘉靖的命,也最是了解嘉靖的脾气。既然让自己将人抓到召狱,便是打着这些家伙吃苦头的想法。

带着一众手下,在召狱中巡视,出来之后便对着手下道:“这些文官欺君惘上,如今惹怒了陛下,给他们过一遍杀威棒再说。”

召狱之中本来没关几个人,现在数十名官员一来,立时就显得满了。再加上打板子和哀号的声音,召狱之中混乱凄惨不堪。

第135章 历史真相

另一边,卢靖妃回到自己翊坤宫,便将自己与嘉靖相见的经过讲给景王。

“皇儿,你莫着急,也莫委屈。”卢靖妃冷笑道:“这江山可是姓朱,由不得这些下臣胡乱折腾。他们自有你父皇收拾,你就安心回去做事。有时间,便来宫中看看母妃,也算你有份孝心。”

景王听到这里,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母妃,这些事情孩儿只是挂个名字而已。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让孩儿亲自去办?只要安排下去,自然就有裕成商号的人去干活。”

卢靖妃伸指点了点景王的脑门,“你呀,就知道偷懒。将来我可是要护着你当太子的,这样子怎么能治得住这朝中百官?没事多和你父皇学着点,什么叫乾纲独断,什么是帝王手段,别整天只知道玩乐。”

“知道了母妃。”景王敷衍的回应道:“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收拾这些大臣的,解不解气?”

“你母妃是妇道人家,哪里能管朝中之事。”卢靖妃正色道:“稍等下,自然就有消息过来。”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有小黄门到了翊坤宫悄悄的透露了西苑的事情。

“母妃,你果然在父皇身边安排了人啊。”景王听到小黄门所说的事,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那些文官也是活该,不安心办事,非要让书非议父皇与我。这下好了,陆大人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皮开肉绽。”

卢靖妃很是宠溺景王,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道:“母妃也替你出了这口气,你自己就不要再去讥讽那些朝臣了,对你没有好处。”

“是,孩儿记住了。”景王乖乖的道。

卢靖妃留景王用了饭,才让他出宫。

“天色也不早,你出宫之时不要张扬。否则你一进宫,这朝臣就被抓了许多,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与你有关。”卢靖妃叮嘱道。

“孩儿晓得了。”景王有些不耐烦的道。

悄悄出了宫,景王打道回府。

次日,景王便派人将宝船与海图,都送往辽东,交给顾承光。另外,还写了一封信给顾承光,让他算一算这些银子,能造多少宝船,自己能捞多少。

顾承光接到景王的信,便安排朱载坖所派的学员计算,并让他们抄录复制宝船图纸与海图。

大明实行匠户制度,征调工匠服劳役,也只是给个路费和饮食费用,根本就没有工钱一说。因此,在人力上的花费并不多。辽东这边又守着无边的山林,木料的花用上就更是少了。

最后一算下来,一条两千料的大海船,造价要七千两银子。若是六千料的宝船,造价两万两银子也是够了。

因此,宝船三十条、大海船亦造三十条,合计下来也只用八十万两银子即可。

报价一到手,景王可是乐坏了。他手中一百一十万两银子,这下子省下三十万两,都是自己的。想一想,都美的冒泡。

就在景王与顾承光书信来往频繁之时,朱载坖这边也收到了复制的宝般图纸与海图。

对于这些东西,朱载坖是极其重视的。这可是中华历代航海资料之大成,只是后来被满清的乾隆一把火给烧干净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是出于统治需要,彻底打掉汉人的骄傲,使之自卑而有奴性。

等到朱载坖看到宝船的图纸,还有航海图之后,用震惊两字都不足以形容。永乐十六年,《天下诸番识贡图》图中竟是一幅全球地图,标注了南北美洲、非洲、澳洲。甚至北美的位置,还写着‘此地土人肤色黑红,头腰皆披鸟羽,亦有食人之习也’与朱载坖所知道的印地安人完全一致。

这都是假的吧?朱载坖根本就不相信,可是这些东西就实实在在的摆在他的面前,不会揉揉眼就消失掉。

既然没有消失,那就是真的,朱载坖对于后世那个康乾盛世就呵呵了。我大清为了稳固统治,将汉人所有值得骄傲的文明记录都给毁去,甚至在史书之中将过错都推到了大明君臣身上。既然你们找不到值得骄傲的东西,便只有乖乖的做奴才,只有卑躬屈膝的被统治。

朱载坖随意的拿起一本笔记翻看,便又有十分震憾的收获。

“东晋张衡曾言,‘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实为至理也。其后所述,‘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则大谬矣。吾随三宝太监至东西两洋,往来纵横于海上,始知大地如浑圆一卵,间或海陆。所谓天圆地方者,天如一圆形壳膜,地则络以经纬。上为北极,下为南极,皆呵气成冰至寒之地也。寻之,未见两仙翁……”

这不知道是谁,并不出名的一个人,写下了这本笔记。由其文字可知,当年郑和不只下西洋,还下过东洋,又或者根本就是环球航行。每次航海动辄两三年始归,如果只下西洋,那是多慢的船才行?

朱载坖既是扼腕,又是感叹。拥有如此灿烂耀眼的文明,但后世子孙却被列强欺凌,领土几乎被瓜分。这让整个民族带了一份沉重的自卑,居然有人极度媚外,以为外国更加文明,空气更加甜美自由。

而这些事情的引子,都是从大明没落而开始的。若要改变这个结局,便只能拨乱反正,让这大明继续辉煌下去!甚至走进一条变革的快车道,使得大明真正变成四方来贺开放发达的国度。

这些资料之中,居然还有郑和手书。朱载坖拿起,便看到是一篇叫《天妃之神灵应记》的碑记,应是郑和自己所写。

其中有一段话,更是能让朱载坖体会到永乐年间大明君臣的自信。“……及临外邦,番王之不恭者,生擒之;蛮寇之侵掠者,剿灭之……”

这段话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舍我其谁的风范。与汉代陈汤所说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一样,都是国力极胜才有的自信。

而这也不是虚言,郑和可是真的这么做过。锡兰国王曾觊觎郑和船队的财富,出兵五万劫了船队的货船。结果被郑和趁夜派兵攻破王城活捉,在船上囚禁了两年带回大明献于永乐大帝,后被放归。

即使大清在编明史之时极力给明朝抹黑,也不得不在史书中承认明成祖朱棣‘远迈汉唐’‘盖兼汉、唐之盛而有之,百王所莫并也。’。

看到这些文字与图纸还有一张张的地图、海图实物,朱载坖不但胸中极是骄傲,更是有种揭开了历史真相的感觉。

这些不只是资料,更是中华的自尊、自信与自豪。

第136章 随我发财去

朱载坖将眼前的资料放下,胸中豪气盖天。历史还能按原先的轨迹进行吗?只要自己还在,显然是不允许的。

他不允许这些傲人的文明成果被毁尸灭迹,也不容许这个民族被打掉自尊自豪,而浸染奴性。

朱载坖终于明白,自己来到大明的意义所在。

“田义,去将刘教谕请来。”朱载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吩咐田义去请人。

很快刘教谕便从学堂赶到了朱载坖的书房,“殿下找我何事?”

指着书房中的一大堆宝船图纸和航海资料,朱载坖道:“这些东西,让你的学生抄录一套。从他们当中挑选合适的人,学习航海之术。”

朱载坖原本的打算,是让景王出资在辽东办这个航海书院的。但是景王性贪,只顾着自己扣留了三十万两银子,却根本就无心管什么培养航海人才的事。

若不是看到郑和留下的资料,朱载坖也不想为此多费心。但为了保护这些航海记录,继续发扬这些宝贵财富的作用,朱载坖还是决定由自己来培养航海人才。

刘教谕有些懵,“殿下的学问浩瀚如海,我不及也。只是如此偏僻的学问,也要广收学员吗?”

在刘教谕眼光看来,航海这就是偏门的东西,纯粹的为商人服务。

“还请刘教谕看看眼前这些资料吧,本王初时与你想法相同,现在可不敢这么说了。”朱载坖指了指书房中的资料道。

没过多长时间,便从书房之中传出刘教谕的惊呼。

“海外竟有如此奇异之兽,这麒麟的颈子如此之长,又怎么喝水?”刘教谕翻看着一本笔记,不觉叫道。

“此兽在成祖之时,曾送入京中,看时万人空巷,多有读书人记录,并非空言。”朱载坖点头道。

一页页的纸张看过去,刘教谕看得入迷竟忘了时间,对朱载坖也不再注意。

朱载坖摇摇头,看来刘教谕也被深深的震憾。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航海人才的培养也放在了刘教谕的学堂。

此时已经是嘉靖三十三年的年底,而京城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因为反对造船开海,而讥讽嘉靖和景王等人的朝臣,都被锦衣卫拿下关入召狱。

嘉靖如此激烈的行事,一下子便将朝中大臣都给震慑住。就算是有人想继续反对,也不想去召狱之中过年。

此时严嵩严阁老,与徐阶和吕本三位内阁大学士联名上书,请嘉靖将被抓的大臣都放回家。嘉靖本身只是要立威,让这些朝臣懂得君心难测,不要轻易的招惹皇家。

严嵩与嘉靖联手演了一出红白脸的好戏,让这些朝臣骂也不是赞也不是。

那些上书反对的朝臣,都被放了出来,一个个的都挨了打便立时懂了规矩。因此,也不再有人坚持反对。

马上过年,嘉靖大宴各地朝贡的使节,分别予以赏赐。

招待完各路使节,他们离开京城,百官便正式休沐。

可是有人却不想让大明这年过的平安,大年三十,杭州湾外海停靠着数十条大船。船上的八幡大菩萨帆高高扬起,兜着风急速向着嘉兴驶去。

中间最大的一条船的船头,却站着一个青年和尚,看上去也刚刚三十岁的样子。在徐海的身后,则是名中年文士,正是严世藩派到徐海身边的罗文龙。

“阿海,这一次抢到了东西,可以都交给我。”罗文龙扫了一眼身后诸多倭国武士装扮的人群,“我可以替你卖到北方和朝鲜,包你不会吃亏。”

徐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罗兄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前年造大船,可是借了不少倭国领主的银子。若还不上,他们这些家伙怕是要反水。自从打王直的手下叛出来,要不是萨摩、大隅、对马、日向、种子岛五个领主肯借我银子,我可拉不起来这么大的一支人马。”

“你就放心吧阿海,我少收你一成好处,让你先还清了债。”罗文龙指了指已经隐约能看到的嘉兴城道:“不过,你可不要失了手。胜了才有银子,败了就要亏本。我就是想要帮你,怕也有心无力。”

“这是自然,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徐海取出一支铜管望远镜,向嘉兴看去,“看来,大过年的他们也没想到,我徐某会来。小的们,都准备好刀剑,准备登岸干活了!”

随着徐海徐和尚的一声招呼,在他身后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轰然应喏。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嗨伊’,显是不多的一些真倭。

令人放下舢板,徐海头一个跳了上去。后面的倭寇便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的跳下。然而海面上看去,各条大船都放下数条不等的小舢板,每条小舢板上都有数名到十数名倭寇不止。粗粗一数,居然足有上万人之多。

此时在嘉兴的岸上,已经有人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帆,更看到这如同下饺子一样的小船。

“倭寇来了!”嘉兴城外的乍浦港瞬间乱成一团。

原本过年之时,这海港之上的人就不多,这下子转眼就跑个精光。

只是徐海他们的小船来的也快,没等港口的人跑远,他们这些倭寇便已经登了岸。

看着逃跑的人群,纷纷逃向五里外的嘉兴城,便有倭寇要去追赶。

“都停下,不用着急。”徐海却拦下了追赶的人群,让倭寇先上岸汇集到了一起。

“头领,为何不让大家追上去?他们要是跑入城中,我们可就不好办了。”有倭寇不由得问道。

徐海手中提着倭刀,哈哈大笑,“他们跑进城,才好来个一锅烩。咱们何必累的跟个驴似的去追。”

“那我等如何破城啊?嘉兴城可不算小,城墙五丈多高。一时之间没有梯子,兄弟们可没办法。”

“头领,看你这么稳当,是不是有兄弟已经混进城了,你故意在这里戏耍我们?”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徐海笑的更响,“聪明!连这都瞒不住你们了,看来是读过两天书。”

众寇轰然大笑,互相推搡打闹不止,撞击的兵器乱响。

“读书?斗大的字一个不识,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跟着头领,还读什么书,手中有刀,便能混得口饭吃!”

“头领你要是当了皇帝老儿,我就去读书考个状元去!”

徐海见众寇都休整的差不多,便挥手道:“小的们,随我发财去!”

第137章 徐海故人

倭寇大队人马直扑嘉兴城下,而嘉兴城上也已经有明军出现了。

徐海让人取了一面锣来,还没到城门,便已经敲响。刺耳的锣声传出去老远,嘉兴城中都能听到。

众倭寇只见城头上的明军忽然大乱,纷纷冲下城去。

然而明军虽然发现城中有倭寇的内应,也已经晚了。只见两扇城门被人推开,整个嘉兴城仿佛都在迎接倭寇一般。

“小的们冲进去,把住四个城门,大索全城,一个也不能被他们跑了!”徐海眼中发亮,红着脸大叫道。

明军虽然有所抵抗,可惜他们这些守城军根本就没多少战力。抵挡了几下,便被众倭寇一拥而上朵成肉泥。

上万倭寇入城,这嘉兴城哪里能有反抗之力?很快便全城陷落到了倭寇手中。

徐海跷着腿坐在府衙大堂上,看着下面的几个头目。

“抢到东西,就地抓些苦力,把东西都送上船。浙直总督张经那个老东西,怕是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徐海懒洋洋的道:“嘉兴离杭州可不远,依他的脾气,怕是立时就要派明军过来。大家都动作快点,将东西送上船。我们假装退走,回过头来再给他个狠的。”

“头领神机妙算,张经那个老匹夫,怎么可能是头领的对手!”一个头目拍马屁道:“刚才有兄弟去永春楼,发现两个漂亮的小娘子,正要献给头领。”

“滚、滚、滚,老子是和尚,不近女色。”徐海指着那头目就是一顿骂,“你是觉得我的身子好,想用美人计掏空老子的身子,然后夺了我的位子,是不是!”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众头目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那拍马屁的家伙,此时也没想到徐海居然不喜女色,脸色十分尴尬。

“既然头领不要,我也不能碰。”那头目也是狠角色,抽出闪亮的倭刀,吩咐人将两名女子带了上来。

徐海本来嘻嘻哈哈,等看到两个女子却突然脸色一沉,“混蛋,谁让你动刀的!”

“明山?”那两名女子一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子看到了徐海的样子,便突然惊呼道。

下面已经抽出刀来的头目有些傻眼,这是啥意思?头领与这两个小娘子认识?知道自己惹了祸,便悄悄的退了出去。留在这里,怕是没好果子吃。

“原来是王姑娘,当初一别经年,明山梦回之时时常忆起姑娘音容。”徐海象是变了一个人,突然之间文质彬彬。若是光头留起头发,再换一身儒衫,和个秀才也没什么分别。

其余头目也有眼色,急忙都不吭声的退走,将空屋子留给徐海他们三人。

前边的女子抬起头,就露出精致柔美的面容,“我还是那个风尘女子,可明山你却不再是明山了。”

徐海陷入回忆道:“当初与罗兄相识,便是在你那里。王姑娘的倩影,至今还深深的刻印在我徐海的心中,半分不曾消磨掉。若非我是个穷和尚,只怕当时就给王姑娘你赎了身。我对王姑娘的爱慕之意,并无半分虚假。若我徐海是个卑鄙小人,现在便可用强占了姑娘的身子。但我不是为了贪图王姑娘的美色,而是希望与王姑娘情义相投。如能长相厮守共同老去,才是人生快事。”

后面的女子此时也抬头看向徐海,又看向王姑娘,悄声道:“小姐,我们两人的命,可都在他的手上,你千万不要冲动。”

“住嘴!”虽然只是两个字,却是徐海与王姑娘一同喝出来的,吓得那女子直接闭嘴。

“我王翠翘哪怕是个青楼女子,却也懂得自怜自爱。”王翠翘轻声道:“明山你说的这些话,是欺我无知无识吗?富商巨贾我也见过无数,无一不是口蜜腹剑没半句真言之人。明山,你若可怜我这弱女子,便不要再用这些甜言蜜语来骗我。无论是纳我为妾,还是肆意玩弄,我王翠翘也都认命。若将来明山你厌弃了,便给我一个痛快,只求你不要再骗我。”

徐海一下子就无话可说,急得他在堂中来回踱步,脑门上青筋直跳。

忽然停住,徐海坚定道:“今天既然见到王姑娘,我便不会再放你走。但是我徐海也算一方豪强,一句话下去,便有数万人拼死效力。因此,我也不用骗你。自见王姑娘之始,我徐海便已然魂不守舍,认定了要与姑娘相伴一生!今日得见姑娘,心事不吐不快并无半句假话。我徐海要娶王姑娘为妻,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有违此言,便叫我徐海不得好死!”

王翠翘原本对于徐海这个逛青楼的和尚印象就深,现在听到这些话,不由得眼中含泪。并不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徐海,而是自怜身世。本就飘泊无依,偏偏还遭遇倭乱。而今正在这惶惶无助之时,却又碰到了故人倾诉爱慕之情。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别看徐海能带领数万杀人不眨眼的倭寇作乱,可从来没哄过女孩子。眼看着王翠翘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竟是手足无措之极。以前也不是没有斩杀过漂亮女子,但是徐海就是对王翠翘狠不下心。

“姑爷,小女子是绿姝啊,你不记得了?”跟在王翠翘身后的女子这时站出来道:“小姐这是喜忧各半,才会放声痛哭。你若真喜欢我家小姐,就哄哄她。”

绿姝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样子貌美伶俐,对于男女之事却也见过不少。

“如何哄?”徐海搓搓手悄声道。

王翠翘突然抹了把眼泪道:“你们退走,若无反抗便不要再无故伤人性命!”

徐海看得呆了,用梨花带雨朝露微曦都不足以形容王翠翘此时之美。

绿姝这时却道:“小姐,你的妆有点花,腮上全是黑指印啊。”

第138章 或可招安

虽然王翠翘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徐海看来,王翠翘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当下徐海吩咐众倭寇,撤出嘉兴城,将一座几乎被抢掠一空的城池甩在身后。

直浙总督张经也已得到嘉兴城被攻破的消息,立时就从杭州派了三卫兵马,杀奔嘉兴。

可惜的是,张经那边兵马刚刚出动,徐海这里就业已经有人报信。

倭寇这些年之所以来去自如,便是与沿岸做走私生意的大户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倭寇人少,往往官兵一出动,便扑个空。若是倭寇多了,那官兵出动就被包围偷袭。这些年来倭乱之重,并非是倭寇一直占优。明军实在是找不到摸不着,有许多汉奸在与倭寇互通声气,明军则如两眼一抹黑。

明军一举一动,皆为倭寇所知,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如何作战。

徐海得到消息,便是大喜。张经的反应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测一般,那就别怪自己心狠了。

他让倭寇将许多财物堆积在码头上,并在码头留了一些人手。其余大部分人,都掩藏于码头外的两侧的民居之后,如此便布成了一个口袋阵。

卫所的明军赶到之时,看到的景象便是,码头上许多倭寇正在搬运财物。卫所兵本就不是精锐,看到码头上的倭寇不多,便大喝一声一拥而上。然而码头上的这些倭寇似乎并不凶狠,看到明军人多,便直接转身跳海,向着海上的船只游去。

明军本就只是卫所兵,纪律不严。当他们看到倭寇跳海,便盯上了码头上剩余的财物。三卫明军,足有一万多人,冲上码头便一拥而上纷纷争夺财物。立时便乱成了一团。

即使有明军的武官呼喝制约,可也一样没什么作用。码头上如此多人争抢,却没人注意到,码头外面两侧又围上来众多倭寇。

等到倭寇们已经杀到了面前之时,明军才反应过来,这竟是倭寇的计策。只是明白过来也晚了,一万多的明军当场被杀的四散奔逃,溃不成军。还有许多明军跳了海,奋力游向远处。

此战徐海最后清点,居然杀死明军千余人之多。

回到座船之上,徐海便看到罗文龙迎面走来,对他抱拳笑道:“阿海,你这一战,可是打出了威风。尤其是码头用计,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罗兄,这些先不忙说,你看我带谁回来了?”徐海却不当回事,回头一指正在登船的两女,“你可还认得这两人。”

罗文龙久混江湖,结交三教九流,接触的人物太多。他看到王翠翘只是觉得眼熟,可没徐海那么深的印象。

“这是……两位姑娘看着倒是眼熟。”罗文龙皱眉道。

徐海哈哈一笑道:“前年罗兄约我吃酒,不就是在王姑娘那里。”

罗文龙一拍自己的脑袋,“你若不提我都忘了,这王姑娘倒是与你有缘分。”

“哈!哈!哈!”徐海喜不自胜,大声道:“不瞒罗兄,我对王姑娘早已情根深种,今日得遇更是足慰平生。而且我也向王姑娘求了亲,她并未拒绝。小弟想请罗兄做个媒人,今日我便将王姑娘明媒正娶了,可好。”

“这、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罗文龙也怔了怔,随即便点头道:“阿海你肯请我做媒,那就是对我的信任。此事我就应下来,不但做你们的月老,也给你们主婚。”

徐海摸着自己的光头,只顾着嘿嘿傻笑,哪里还有半点倭寇枭雄的样子。

罗文龙看到徐海如此着紧这位王姑娘,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走到王翠翘面前,微微拱手,“王姑娘,可还认得在下。”

“如何不识,王翠翘见过罗员外。”王翠翘急忙还礼道:“当初一别,再遇却是海上,真是造化弄人。”

罗文知道王翠翘有所不满,却也没点破,“王姑娘,你已到了船上,便不要多想。阿海他当年见了你,便一直记挂在心。这两年从来不碰女色,想必是心中在惦念于你。今日他碰到你,欣喜若狂,这是我认识他这数年来从所未见。阿海不是个愿意吐露心声之人,但他做事果决,想必今天他对姑娘直舒胸臆表露真情。”

王翠翘想起徐海对自己说的话,‘今天既然见到王姑娘,我便不会再放你走。’‘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有违此言,让我徐海不得好死。’,她心中很复杂。

有道是,易得无价宝,难遇有情郎。徐海的表现可谓有情有义,但是这家伙又霸道强横蛮不讲理,让王翠翘又爱又恨难以名状。

“我……我也不知。”王翠翘声音极小,一脸为难。

“如此我便知道了”罗文龙哈哈一笑,转头对徐海道:“阿海,让小的们张灯结彩,今日给你娶媳妇了!”

徐海喜翻了心,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挥着手中的长刀,在船上一阵乱劈。又笑又叫,哪里还有数万人头领的模样。

众倭寇对于徐海的行为惊愕莫名,一个个都放下手中的事情,纷纷观望。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去!”徐海猛的一回身,凶神恶煞道:“今日你们头领娶亲,赶紧准备灯烛酒食。若听话,酒肉管够。若是招惹老子不高兴,便扔下船去喂鲨鱼。”

对于徐海的喜怒无常,众倭寇早就习以为常,这才是自家的头领。当场这些家伙们便一哄而散,纷纷去准备徐海娶亲所用之物。

当天,嘉兴府被倭寇所破的折子便送走,张经身为直浙总督,自然也要担起责任请罪。浙江巡按胡宗宪,在旁边静坐不语,只是看着战报暗暗咬牙。

张经愁眉不展,想的是对不起君上和嘉兴百姓。而胡宗宪则是知道罗文龙与徐海在一起,暗恨此人知情不报。

胡宗宪与赵文华是好友,罗文龙也是赵文华的好友,前去徐海处的时候,就知会过胡宗宪的。

只是胡宗宪没想到,这罗文龙的眼中不将百姓当回事。倭寇攻掠一府,这等大事罗文龙都不报。

然而罗文龙刚刚吃完徐海的喜酒,回房喝了杯茶醒酒,提笔给胡宗宪写信。

“徐海此贼喜怒无常,然却是个情种。其人尝遇秦淮名妓王翠翘,引为红颜知己……若以此女以为说客,以徐海之深情,或可招安。”

第139章 如此前后夹击

胡宗宪收到了罗文龙的信,除了转送给严世藩,又抄写了一份给朱载坖。

京中还没开朝会,但是已经有急报,将倭寇攻破嘉兴的战报送到内阁。此事朱载坖也已经知道,只是不知详情。

很快,朱载坖便收到了胡宗宪的信,才知道徐海攻破嘉兴之时,还有一段情事。

对于这些徐海的花边新闻,朱载坖只是扫了一眼,并没关注。他关注的是嘉兴之战的损失,竟然如此巨大。

一座府城被攻破,死伤数千人,损失金银财货无数。明军战力之差,让朱载坖瞠目结舌。

眼下大明北方边镇虽然时有战事,但都是几百上千人的战斗,明军死伤也少有过百。而东南则不同,明明是乌和之众般的倭寇,却打的明军损失惨重。

朱载坖倒是想插手东南战事,可是苦于没有借口。而且身为皇子,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大臣,哪怕是外放之臣也不可以。

如果只是出钱出火器,朱载坖倒也承担的起。可是先进的火器交给懈怠的明军,还不等于是送给倭寇吗?

朱载坖忽然想起,自己在通州读书之时,是住在通惠书院。那通惠书院的创建之人名为阮鹗,阮鹗据说被外放浙江为提学副使。有了这个渊源,朱载坖才能名正言顺的去搭关系。即使半公开也没什么,阮鹗不过是个提学官,又无实权。

于是,朱载坖给阮鹗写了一封慰问信,托胡宗宪转交。

朱载坖与胡宗宪之间的联系,当然不能走大明的驿站,而是通过其他途径送过去的。

胡宗宪很快便收到了朱载坖的回信,请其向阮鹗转交慰问之意。

裕王殿下交游如此广阔吗?胡宗宪对朱载坖越发的看不透了。

请来阮鹗,胡宗宪将朱载坖的信转交过去,阮鹗就是一愣。

“胡大人,下官并不认得裕王殿下,为何殿下会有信给我?”阮鹗是真的摸不着头脑,而且心中也有所警惕。

皇子结交大臣,这是大忌,轻易不可触碰。

“阮大人不必如此小心,裕王殿下只是关心浙江倭情,应该并无他意。”胡宗宪一看对方,就知道在犹豫什么。

“或许是我多心,既然裕王殿下有书信在此,我看看便知。”阮鹗自嘲的一笑,打开朱载坖的书信。

看完朱载坖的信,阮鹗眉头皱的更紧。

“胡大人为何替裕王传书?”阮鹗开门见山的道:“难道皇子结交大臣之忌,胡大人也不清楚吗。”

胡宗宪面色平静,与阮鹗对视道:“阮大人如此问我,是何居心。我胡某人替你与裕王传书,难道还有罪了不成。”

阮鹗抖了抖手中的书信道:“胡大人还请过目,裕王写信给我,明显便是拉拢于我。”

接过对方手中的书信,胡宗宪低头看去。

“阮鹗先生亲启:本王自年前母丧,忧闷郁结于心。又得父皇斥责,更生怨病之气。为养身平气,自闭于通惠书院,日颂圣贤之书。由此始知,通惠书院为先生所建矣。载坖虽为皇子,受先生书院之惠,亦可为先生之门生。今得朝廷急报,嘉兴陷于倭寇之手,杭州亦危在旦夕。念先生之恩惠,心挂先生,以问平安。千里迢迢,无好礼相送,附银票万两于信中,祈先生善用之……”

胡宗宪看完信,不由得啧啧连声,“裕王殿下真是大方,难为他一个皇子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万两银子,就这么送给你了。你若不想要,便给我。”

说完,胡宗宪便去拿阮鹗手中的信封。

阮鹗急忙缩手道:“胡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银子可是裕王殿下送给我的。”

“你若怕陛下追究结交皇子之罪,便将银票给我。”胡宗宪笑道:“这许多银子我有大用。”

“老夫也想开了。”阮鹗忽然转变了态度,将信封放入袖中,“裕王殿下攀了我这层关系也没什么,正如信中所说,与我有师生之谊。学生给老师送银子,这算是束脩。”

胡宗宪却不想这就么便宜了阮鹗,“阮提学,你拿这许多银子有何用?前些日子倭寇攻下嘉兴,又驱赶百姓来杭州,若不是你力主开城放百姓进城,杀戮只怕会更大。朝廷不是已经给你叙功了吗,马上就有赏赐下来,为何还要拿着裕王的银票不放。”

阮鹗真想吐胡宗宪一脸,朝廷赏赐才多少银子?二百两都顶天了。哪有裕王如此大方,甩手就是一万两。

“胡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阮鹗正色道:“虽然这些银子是裕王殿下送于我的,但是我拿这银子也不是自己用。此间倭寇攻略正急,我会将银子拿来劳军。”

胡宗宪摆摆手道:“既然是劳军,我也不和你争。眼下广西的狼兵刚到苏松,你便拿着银子去劳军即可。莫要便宜卫所那些**,没得浪费了银子。”

阮鹗点点头,胡宗宪给的这个主意倒也不错,“胡大人所说,也正合下官之意。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将阮鹗送出门外,回到府内胡宗宪越想越是觉得朱载坖手段厉害。明摆着攀关系,理由正当,又用万两银子砸人,让人无法拒绝。他日裕王若是有事,请阮鹗出手,只怕阮鹗也不好推托。

虽然阮鹗仗着自己是个提学官,不掌军政之权,而没有多少顾忌。可是与裕王有过往来,便会打上裕王一党的印记。若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这身份可就敏感了。

胡宗宪不明白的是,裕王为什么要给阮鹗这个提学官如此多的银子,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朱载坖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直接给抗倭领们大把的银子。要真是那样,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嘉靖给圈禁起来。为了东南能缓解一些,他只得用这种曲线的方式,来支持一下抗倭之事。

除了给阮鹗万两白银,朱载坖还给王直去了信,让他从海上,给徐海找些麻烦。如此前后夹击,必然会有效果。

至于对王直督促或威胁的话,根本不用讲。王直一直有个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梦想,即使不出全力,也必然会让徐海不好受。

王直最近过的很是滋润,而且也得到了朝廷开始建造朝贡船队的消息,心中更是欣喜。一但朝廷开始出海,那就距离民间开海也不远了。要是裕王殿下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官身,混入朝贡船队,那就更合适了。

有了这些动力,王直对于找徐海的麻烦,也就更加上心。

第140章 简直是做梦

安排了这些事情,朱载坖才觉得自己为东南百姓尽了一份力。

眼下可是嘉靖在位,身为皇子的朱载坖,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相当的不容易。

若是让他引领着自己的亲军,还是辽东新军去平倭,朱载坖还是有把握的。但若是直的那么做了,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老爹嘉靖。

为长久之计,朱载坖只能暗中相助抗倭战事。

好在与阮鹗搭上了关系,随时可以给抗倭前线输送物资钱财。这可不是白送的,朱载坖让田义派人盯着,看阮鹗有没有将这些银子用到抗倭一事上。如果阮鹗是个贪财之人,自己将银子留下,以后便不会再有这种事。

对于阮鹗的人品,朱载坖还是比较相信的。对方当年能筹集费用建立通惠书院,便能看出不是一个自私之人。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朱载坖的预料,阮鹗将银子拿出来,犒赏了狼兵。尽管阮鹗自己没说,但是田义手下的眼线却传回信来。对此朱载坖很是认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自此,朱载坖对于阮鹗便经常提供一些银子,赞助对方用于抗倭。

嘉靖三十四年刚刚出了元月没多久,苏松一带的抗倭形势居然有了变化。原本长的黑瘦的狼兵们,似乎人都变的胖了点,战力也随之猛增。

狼兵都是来自西南蛮荒之地,各族都有,全是由土司官来带领。这些狼兵本来客军作战,虽然由当坡提供饮食和部分兵器,但是也受条件所限,并不是那么好。

但是有了阮鹗时不时的提供银子,杀猪宰羊是常事,身上的衣裤手中的兵器,也全都换成了新的。两三个月来,狼兵与倭寇接战大小数十次,每每都能有所斩获,最差也能保持不败。

随着西南的狼兵的战力提升,他们也成了对抗倭寇的主力,而卫所兵反而成了辅助打杂的。

到了五月,朝廷所征调的狼兵陆续到达。而盘踞在柘林镇的两万倭寇,在兵力上也不再有优势。

说起来真是官军之耻,徐海带着两万倭寇,居然能在江南赋税重地盘踞数月之久,而官军却不能将其奈何。好在狼兵比较争气,与倭寇每战都占上风。

因此,随着狼兵的增加,倭寇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

这数月以来,浙直总督张经顶着李大的压力。他也深知狼兵战力不俗,因此要等到狼兵大部前来,才会对倭寇发动反攻。

只是这样一来,江南百姓对张经颇有微辞。数月之间,江南的损失之多不可计数。每日都有平民不群被倭寇所杀,天天都有人家披麻戴孝,民不聊生。

地方官员对于张经,也多有上本促战的,因此朝廷的态度也是催其速战。

为此,还派了工部侍郎赵文华,前往江浙以巡海督师的名义来督战。

张经其实是在等兵力汇聚,才打算出手的。

可是赵文华的到来,卡的时间正好,此时狼兵也已经齐聚。

此事原本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赵文华是严嵩的干儿子,也等于是严世藩的干兄弟。由此也可看出,赵文华此人做人并无底限。

赵文华到了杭州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与张经相见。

只是让张经没想到的是,赵文华一开口就差点让他气的炸了。

“张尚书,这东南大局都在你一人之手,其是辛苦了。”赵文华开始还有点模样,接下来的话就变味了,“素闻江南为天下粮仓,富庶之地。张尚书在这里抗倭,应该征调了不少银两和粮草吧。只不知你将多少银子用于抗倭,又贪墨了多少?”

张经除了挂着浙直总督头衔之外,更是南京的兵部尚书,因此才被称为张尚书。也可谓位高权重,朝廷肱股之臣。

就是这么样一个正二品的大员,竟被赵文华如此无礼质问,此举给谁也会气坏了。

“赵侍郎,我与你不一样。”张经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本官为官清正,可从来不贪墨黑心钱。”

赵文华的干爹是严嵩,哪里在乎张经的官衔,随意的一摆手道:“张尚书不用撇清,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家在官场为官,谁不知道这点事情。我不管你如何,但是你要给我两万两银子。回京之后,我必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

啪!

张经猛的一拍桌子,“混帐东西!朝廷让你来是督战的,你竟敢以此来威胁本官!我张经自问,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不用你美言半句。给我滚出去!”

赵文华面色僵硬,“张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要是我出了这个门,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浙江巡抚李天宠早就不齿赵文华的为人,躲去了嘉兴,并没在场。

胡宗宪身为巡按御使,与赵文华为好友,自然也一同来见赵文华。眼前两人闹成这个样子,胡宗宪就不得不出面说话了。

“张尚书,不要太过倔强。”胡宗宪劝解道:“赵兄初来,并不了解张尚书,可我胡宗宪都将张尚书的功绩看在眼中。依我所见,从府库之中调出两万两银子送予赵兄打点,还是很划算的。”

“什么?”张经一下子就急了,指着胡宗宪道:“胡巡按,你也是朝廷命官。为何从朝廷府库之中拿银子,如同私人之物一般?这贪墨之事,岂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于口!你的圣贤书,难道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胡宗宪面色一沉道:“张尚书所言过了,我也是为了抗倭之事着想,更是为了张尚书的安然着想。你张尚书两袖清风,难道没收过冰敬炭敬?不过是多少罢了,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徒惹人不快!赵侍郎拿了这两万两银子,回京也要打点各部。如此才能有工部的军械、兵部的战具、户部的钱粮。也才能让将士抚恤银子发下来,才能让有功的将士得了赏赐!”

张经冷冷的看着赵文华与胡宗宪,忽然摇了摇头,“我倒是忘了,你胡宗宪与赵文华本就是好友。你能有今天,也是赵文华在严嵩那老贼面前举荐。你替他说话,倒也不奇怪。只是,府库的银子乃是赏赐前方将士的,你赵文华想动动嘴便拿走,简直是做梦。”

第141章 逃过这一劫

张经这话一放出来,便是绝了赵文华的念想。

赵文华的脸色铁青,却也只是阵阵冷笑。不只他的脸色难看,胡宗宪也是一样。

“张经,本官也不与你争。”赵文华压下胸中怒火,反而坐了下来,“此次受陛下所托,特来杭州督战。陛下委任你总督之职,也已经一年有余。江南兵马钱粮,尽归你来调遣,可谓对你信任有加。但你看看你,又有何战绩?去年与徐海纠缠不休,军民伤亡无算。数县都被攻破,你是如何守土的?更不要提,今年正月之时嘉兴城破,损失不下十万两银子。至今已是数月,倭寇再次肆虐,东南半壁糜烂不堪。”

“倭寇狡猾,岂是短短时间便能消灭?”张经淡淡的道:“早在太祖洪武年间,这东西便时有倭寇劫掠。到如今也已经两百年之久,若能剿灭早就灭了。”

赵文华嘿嘿怒笑,“那好,江南百姓不堪倭寇侵扰杀戮呼号求救,你身为直浙总督,为何不救?东南士绅,多有举报于你的书信,这你总不能不承认吧。”

对于被士绅所举报之事,张经心中只觉得憋闷无比。明明自己在尽心尽力的剿倭,可这些家伙却背后捅自己刀子。这些士绅与倭寇有没有关系,还真不一定呢。

赵文华看到张经并不出声,自以为占了上风,便卖弄口舌历数张经的罪过,颐指气使嚣张之极。

这里发生的事,胡宗宪都给朱载坖去了信。

等朱载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官军也已经在王江泾之地大败倭寇,杀敌一千九百余。大捷的消息,也已经快马急送京城。

只是与朱载坖所猜测的相反,王江泾的大胜,居然是赵文华指挥若定,才有此大捷。

从胡宗宪的来信之中,朱载坖便能看出来,赵文华只是个贪财的小人。这种人如果能指挥作战,获取如此大胜,朱载坖是根本不信的。

但是朝廷正式的捷报文书之上,却清清楚楚写着赵文华的名字。只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赵文华冒功了,而且这也符合他无耻的性格。

朱载坖对于张经并无什么印象,但是他知道张经屡立战功,是能臣也是老将,这样的人才应该是这场大捷的指挥者才对。

没过了数日,让朱载坖更吃惊的事发生了。朝廷竟然下令捉拿张经进京,罪名便是糜费粮饷畏敌避战。弹劾张经的人,自然是身负督战之责的赵文华。

对于张经的遭遇,朱载坖很是同情。此人有功于国,若因不肯行贿,而被赵文华陷害至死,那就太可惜了。而且明明此次王江泾大捷,是张经一手策划,却被赵文华这无耻小人冒功,更是冤的很。

朝中并非无人替张经喊冤,只是赵文华与严嵩父子势大,偶尔有一两本喊冤奏折也会石沉大海。

朱载坖不由得有些生气,大明就是毁在这些贪渎之人的手中。陷害功臣,还要一手遮天,这事情已经算得上天怒人怨了。

不能再让这些混蛋折腾下去,否则不等自己掌握大权,便会闹得大明混乱不堪。与其将来费大力气拨乱反正,不如现在伸手救人。

张经是个武臣品级又高,如想救下张经,并非是件易事。

朱载坖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个主意。

但是出手救人的事情,他并不能出面,必须找个代理之人。

让田义派人去请高拱,朱载坖能想起的,便只有这一个。

高拱很快就到了皇庄内,见到朱载坖,便开门见山道:“殿下急寻我有何事?”

朱载坖面色凝重道:“老师可知张经之事,他被赵文华诬告,现正被捉拿进京。”

对于张经,高拱当然有所耳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

“张大人乃是南京兵部尚书,又是总督南直隶与江浙的抗倭军务。”高拱惊愕道:“如此重臣,若无真凭实据,岂能随意捉拿。”

“那赵文华是严阁老的义子,严氏父子势大,张尚书无反抗之力。学生请老师过来,便是想请老师上书,至少要救张尚书一条活命。”朱载坖接着道:“王江泾大捷,为近年抗倭少有的大捷。以学生想来,定然不会是贪渎卑鄙的赵文华所能做到。应是冒领抢了张尚书的功劳,反而倒打一耙弹劾张尚书。若是如此抗倭功臣,不但不封赏,还被治罪。只怕东南抗倭将士们心寒,大好的战局一朝崩溃啊。”

高拱听到此言,深以为然,“此事义不容辞,我定会想办法,救出张尚书。只是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人没救出来,还将自己也搭进去,可就不太好了。”

“学生已经为老师备好两万两银票。”朱载坖对着田义示意,“这些银票,就请老师拿去打点。张尚书脱罪怕是无望,但是只要人没事,将来便可有起复的机会。”

田义捧着一个小木盒,恭敬的送到了高拱的面前。

高拱并非迂腐之人,但是看到朱载坖随随便便就能取来两万两银票,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殿下让我去送银子给严嵩?”高拱取过木盒,打开看了看道。

“老师不必亲为,若有与严嵩相熟之人,可先请其上门试探。”朱载坖犹豫了一下道。

高拱哈哈一笑道:“这道不用,我与严嵩都是贾公南坞先生的门生,只不过不是同年而已。有了这层关系,我直接上门也并不突兀。”

朱载坖大喜,“如此最好,有老师在真是如有一宝,这下子张尚书可有救了。”

高拱笑着摇摇头道:“此事只能尽力,若是张尚书没将严嵩得罪狠了,有这两万两银票,便足可救他性命。”

“学生倒有一个法子。”朱载坖其实早已想好,此时才说出来,“老师可建议严嵩,让张尚书将功补过。贬其为辽东巡按,令其驻守关外苦寒之地。”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辽东不毛之地,张尚书年纪不小,他到了那边,怕是经受不住这等活罪。”高拱有些担心道。

朱载坖却不在意这些,“张尚书只要逃过这一劫,以他多年征战的体魄,必能无事”

第142章 非常及时

高拱点点头,取了银票便走。

张经很快就会押解到京,在这之前,高拱就要将银票送到严嵩的手上。免得赵文华又告刁状,从而使严嵩起了杀心。如果先将银子送到,结果便不一样。

严嵩收了银子之后,即使赵文华再告状,严嵩也会念在银子的份上,从而变的好说话。

来到严府递了名贴,立时有人引着高拱进去到了严嵩的书房。

严嵩已经在等着,见到高拱立时笑道:“高大人,今日为何有暇来我府上。”

“此来,也是看望一下师兄。”高拱抱拳行礼道:“自老师去世之后,亦很久未与阁老走动。因此前来探望,唐突莫怪。”

“近来肃卿可是与世无争,在翰林这等清贵之所倒也安然。”严嵩表示十分羡慕道:“老夫若是也能如此清闲,想必还可多活几年。”

高拱摆摆手道:“阁老说笑了,宦海沉浮荣辱在心,能如阁老这般举重若轻,才是我等的楷模。”

严嵩人老成精,当然能听出来高拱话中的恭维之意,便笑道:“肃卿此来是否有事,若老夫能出力,便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对于高拱这个小同门,严嵩也是愿意卖个人情的。以高拱刚刚四十岁的人生,将来的前途不会差。就算自己以后用不到这个人情,也可让子孙受些照顾。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阁老,那我可就直说了。”高拱并不矫情,直接从袖中取出装银票的木盒,摆上桌面推到了严嵩的面前,“听闻张经老大人因惧战迟兵而获罪,特来请阁老对张老大人网开一面。”

严嵩面无表情,可心中却不断的盘算。高拱如此着紧张经,是为了什么?那边张经刚刚获罪,还没能押解到京,他这里就已经开始打点,这关系必定不一般。

对于张经,严嵩并没有非要将之如何的理由。毕竟张经远在东南抗倭,与他并无厉害关系。只是这个人是干儿子赵文华所弹劾的,若是替其讲情,情面上也有些抹不开。

可高拱是翰林学士,同样清贵的很,前途更不会差。如果拂了高拱的面子,怕也凭空竖敌,有些不值。

严嵩并没去看木盒之中的银票,反而看向高拱道:“肃卿,据我所知,你与张经并无往来。你如此出力讲情,是为了什么。若不能为我释疑,我也不好替其开脱。”

理由高拱也已经想好,既然严嵩问起,自然不会隐瞒,“阁老所言不错,我与张老大人确实并无往来。只是张老大人对我高拱一家,却是有恩。”

高拱这么说,便立时引起严嵩的好奇,“张经与你一家有恩?这话从何说起,我有些听不懂啊。”

“此事说来有些久远,彼时我还年幼。嘉靖四年之时河南大灾,饥民造反攻略四方。其时河南巡抚潘埙隐情不报,自行调兵剿之。”高拱苦笑道:“反贼陈卿为官军所驱赶,就跑到了我的老家洪洞县。当时我高家一日三惊,夙夜不眠,惊惧于巨盗旦夕登门。那潘埙无能掩过,被张经老大人弹劾去职,而张老大人则带兵于洪洞平乱。一日,我母带我省亲,却路遇反贼,幸张老大人带兵来的及时,才没遭贼毒手。今知张老大人有难,便向阁老求个情,还上张老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如此说来,这恩情就足够重了。”严嵩点头,这才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这是多少银子?”

高拱见到严嵩肯收银子,便明白事情已经成了。

他笑道:“白银两万两,还请阁老笑纳。”

严嵩一听这个数字,立时有些动容。这么多的银子,如果是地方官送上来的,他绝不会惊讶。但是翰林可没地方官那么有油水,大明俸禄又是出了名的低,这两万两银子可就是巨款了。

“肃卿家中如此富有吗?”严嵩又放下了木盒。

高拱却不好回答,想了想才道:“如此多的银子我可筹措不来,这是向裕王借了许多。阁老应该知道,裕王殿下去岁可是赚了不少。”

严嵩却不想轻轻放过此事,反而警惕起来,“若非我严某老糊涂了,我猜肃卿这次来说情,是裕王的意思吧。”

“裕王可不会插手朝中之事,张经老大人即使能脱了死罪,怕也会被贬黜边荒,于裕王并无半点助力。”高拱十分自然的摇头道:“若非我的面子,裕王怎可轻易借银。”

高拱说的有道理,张经就是能免了死罪,怕也会被发配到边镇去带罪立功。

想到既然放过张经并没坏处,严嵩也就放松笑道:“这银子我只收你一半,大家本为同门,我又痴长你许多,岂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剩余一万两银子,你拿回去吧。”

严嵩只取一半,剩余的银票竟真的连木盒一起推了回来。

高拱表面上感激,心中却十分不屑。对方收礼收的也是奇葩,居然只收一半还反送自己一个人情。

他这边送完礼出了严府不提,另一边的朱载坖,也没有闲着。

朱载坖给李成梁写了信,将营救张经之事讲了,让李成梁在辽东制造点紧急情况。

一但辽东出了问题,朝廷必然要调兵遣将。到时张经定会被安排到辽东之地,便能被李成梁和顾承光保护起来。

朱载坖这边刚刚写了信过去,却又接到了顾承光的来信。

顾承光现在辽东造船,所用木料极多。建州女真,起先还答应明人前去砍伐,后来见砍伐的木头太多,便要求用火器和弹药来交换。但是这样做了之后,感觉还是吃亏,便除了火器和弹药之外又想伸手要银子了。

对此顾承光并没答应,而是将砍伐树木的事情停了下来,派出新军在林场一带巡逻。以顾承光的意思,对这些女真人不用客气,直接打服了拉倒。只是一但打起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倒不是打不过。因此,便给朱载坖来信,请示决断。

朱载坖正想让辽东这边惹些事情,好吸引朝廷的注意将张经给发配过去,顾承光这封信来的非常及时。

第143章 真是可惜啊

朱载坖虽然这么想,但并不想鲁莽行事。

如果一个不好,反而将辽东打好的基础破坏掉,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仔细计划了几天,朱载坖才拿出了一个主意。

对于建州女真,可派人训斥。辽东之地本是大明所有,建州女真原本生活在极北之地,因成祖可怜尔等,才允许尔等南下渔猎。这一百多年来,对于建州女真可算优厚。今以大明之地所产巨木,而换取大明的银两,简直是岂有此理。

如此去做,不等于是拿自己家的东西,还要给客人交钱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建州女真肯派丁出力共同伐木,每人每天可凭所伐树木多少,来计算工钱。若无劳作之心,只想象懒汉一样躺着要钱,那是做梦。

另外,朱载坖还让顾承光与朝鲜联系,让朝鲜那边也伐木,以交换火器弹药等物。反正现在女真与朝鲜一直在会宁附近玩拉锯战,今天女真占了上风,明天又是朝鲜占了上风,谁也不能占据绝对优势压倒对方。

只要顾承光那边稍微偏向朝鲜一些,建州女真就受不了。

如果只邻近建州女真,辽东的局势倒还简单些。可铁岭卫的西北,还有一个察哈儿的打来孙汗。

朱载坖所担心的,便是打来孙汗将女真裹挟起来,一起攻打明军的屯田卫所。但是朱载坖也知道,自己这个担心几乎就是必然出现的。除非打来孙汗没半点野心,只想有片草原放养牛羊,过田园牧歌的生活。

若是打来孙汗真的这么做,想必他是个幸福的人。可惜若真这么做,他也不会是打来孙汗。每一个蒙古汗位,都是靠着杀戮争夺来的,其人必定会野心勃勃。

不过,这些可能性都在朱载坖的预料之中。还有一个埋下的暗子影克,现在到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

自从上次朝贡,影克回归打来孙汗的帐下也已将近半年,想必这段时间也将之前的忠心部下联络的差不多。如果半年都做不好这件事,那影克就是个不值得帮助的笨蛋。

朱载后可不认为影克办不到这点事,被打来孙汗吞并部族之前,福余卫和泰宁卫,可都被影克的朵颜卫给合并了。此人能力是有,但是还做不到枭雄那一步。若早在广宁之战的时候反水,也不会轻易被打来孙汗控制。

几个事情加在一起,朱载坖便要让影克建议打来孙汗去攻击铁岭卫。

此事的详细谋划,朱载坖写成了一封长信,派人急送到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的手中。

十天之后,身在辽东的李成梁与顾承光,便收到了朱载坖的信。

两人看完朱载坖的信之后,稍微一合计,都觉得裕王殿下的计划可行。

朱载坖在信中,希望让影克以铁岭卫可制作火器,还存放许多与女真交换的财货,这两项为诱饵引打来孙汗攻打铁岭卫。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之季,打来孙汗去年新败,这多半年也已经修养好了,今年怎么也要动兵。如果不引诱对方来攻打铁岭,打来孙必定会去攻打女真各部。要是女真各部被打来孙汗所裹胁,那就不是明军所愿看到的。

铁岭卫火器犀利,又有许多重炮,正可消耗打来孙汗的实力,借机使得影克带领朵颜卫脱离控制。

影克接到了顾承光派人送的信,心中大喜,终于到了时候。自己能不能带着朵颜部摆脱控制,就在此一举了。

蒙人若无战事,各部族长与大汗还真没啥事情可做。除了偶尔带人四处劫掠,回来就是设宴喝酒吃肉。

因此,机会也很快就到。当天打来孙便派人将各部的族长召集到一起,还让人叫来了几名蒙古勇士。

篝火雄雄燃烧,烤全羊、手把肉、奶茶,还有一缸缸的美酒,全都摆了出来。

吃喝了半个时辰,打来孙让人停了歌舞,扫视了众部族的族长一眼,“如今我们各个部族也已经休养的差不多,天气也暖和了,牛羊也长肉了,可是我们的实力并没变的更强大。俺答那个卑鄙小人,依旧对我们察哈儿不怀好意。如果我用狼来比喻他,那是侮辱了苍狼的骄傲。他完全就是一只秃鹫,就等着我们变得弱小。所以,我决定要扩张实力,去抢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财富。只要我们的实力足够强,俺答这个小人,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影克心中有了计较,这个时候自然要搭话,他立时站起来,对着打来孙躬身道:“大汗,若说人口和财富,我倒是知道一个目标。”

“说!”打来孙对着影克点头道。

“我曾经与草原上的商人聊过天,据他们所说,大明的铁岭卫极为富有。”影克两眼发亮的道:“听那商人说,明人用火器与女真人交换金沙皮毛,都存在铁岭卫。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许多工匠和作坊,可以制造火器。大汗,我记得当年的成吉思汗,可就是因为用汉人工匠造出攻城器具,才能横扫所有国家。若是我们能夺取铁岭卫,有了这些工匠有了火器,那俺答还会在大汗的对手吗?”

这些话说出来,不只是打来孙汗心中意动,就是其余各部的族长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若真能象影克所说的那样,能不能象成吉思汗那样战无不胜不知道,但至少是实力大增不会错。

“还是明人富有,如果能打下那个铁岭卫,可比打下那些又穷又横的女真部落要强得多。”

“明人软弱,确实要比女真好对付一些。”

“铁岭卫的人口有多少?”突然有个部族族长问道。

影克哈哈一笑道:“女真部落不过一两万人,那铁岭卫足有五六万人。到时我们占下铁岭卫,让他们给我们种粮食造火器工具。以我们蒙古勇士的勇猛,还有谁会是察哈儿的对手!”

打来孙这时才挥手制止众人的声音,“影克,铁岭卫便是去年广宁之战那些火铳兵吧?他们的战力并不弱,你要不要轻敌。”

这下子现场瞬间沉默了,在场的人也都参加过广宁之战,对于铁岭的火铳兵一骑兵印象深刻。

“大汗,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影克斟酌着词句道:“去年那一战,如果不是轻敌。他们铁岭卫的这些人,便已经被杀光,哪还能活到现在。我听说那一战,我们的骑兵已经冲进了明人的阵中,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杀光他们。真是可惜啊。”

第144章 怕打疼了他们

影克所说基本属实,在座的众人也都一样,认为是轻敌的原因,才让铁岭卫侥幸活了下来。

说起轻敌大意,大家便想起广宁之战的窝囊来。如果不是打来孙汗带头逃了,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损失?

众人不约而同的,目光都转向了打来孙汗。

打来孙汗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应该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

“大家看我,我也明白。”打来孙汗挺身站起,端起酒碗道:“广宁之战我有责任,若是轻敌大意,也是我的原因。既然去年败了,那便成了我打来孙的耻辱。耻辱总要洗刷干净,才能弥补先前的遗憾。大家准备两天,我们便杀向铁岭卫,去拿回我们迟到的胜利!干!”

话一说完,打来孙汗便将一碗马奶酒灌入腹中。

其余众人自然没有二话,岂只是打来孙汗一人不服输,大家都是草原英雄,桀傲不逊惯了。如果因为一次轻敌而失败,必定会发起第二次的挑战。

影克便是抓住了大家的这个心理,非常顺利的将目标引往铁岭卫。察哈儿部现在只比西边的俺答汗实力稍弱,但是八万骑兵还是有的。如此多的骑兵,放出去就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现在影克反而有些担心明军,能不能在铁岭卫获得胜利。

若是明军丢了铁岭卫,影克可不觉得李成梁等人能够逃走。到时就算自己带着部族摆脱了打来孙汗,怕也是没地方可去。倒也不是完全没地方可去,他可以投奔俺答汗,只是那等于还是被吞并了朵颜部,那就没有意义了。

对于未来,影克患得患失。

顾承光与李成梁两人,已经做好了铁岭卫所有的战前准备。

但是只有一点,朱载坖要求两人,就是胜了这一战,也要写告急文书。

两人对于朱载坖要求的这个事情并不理解,但是朱载坖的威信早已在两人心中建立起来,因此也并不抵触。

很快,铁岭卫便收到了影克传回的消息。察哈儿部号称十万铁骑,不日就会东侵。

“李大哥,这一仗我们如何来打?”顾承光看向李成梁道。

“对方足有十万铁骑,如果不与我们硬碰的话,那就不好打了。”李成梁皱眉道:“最怕的就是他们分兵,绕过我们铁岭卫的城池,去后方劫掠。如果这样的话,那就非常棘手了。”

顾承光盯着铁岭卫的周边地图,“我们与蒙人野战,只能靠李大哥的三千铁骑。火铳兵若是出城,根本就追不上对方,因此只能守城。不如,我们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只要将我们的火器优势完全发挥出来,十万铁骑也就并不可怕了。”

李成梁的眼中一亮,追问道:“顾老弟,你不会已经有了主意吧?”

“略有所得。”顾承光微微显得几分得意,指着地图道:“打来孙汗过来,必定会先攻城。有火铳兵在城头,城外两百步便是蒙人铁骑的禁区。到时李大哥可带着手下的骑兵在城外,只要不出这两百步,便可无忧。当惹得他们发怒,强攻至城下,李大哥可绕城而走,不断消耗蒙人骑兵。到战局最激烈之时,打响城头的火炮,必可一举重创打来孙汗!”

“好计!”李成梁不由得猛拍了一掌桌子,“若按顾老弟你的战法,只怕这场大胜会打死了打来孙汗。”

顾承光想到火炮的射程,不由得心中一沉,还真有这个可能。若真是如此,到时还发什么告急文书?

两人商定了战术,没过几天,便有斥候来报,发现了蒙人大军的前锋。

说是前锋,其实就是影克自报奋勇领着一万朵**兵先冲了过来。

在此之前,影克便对打来孙汗说明,自己此战要绕城而过,去攻击明军的后方。请打来孙汗带领大军,拖住铁岭卫的人马,使之不能回援。

话是这么说,但这都是李成梁和顾承光让他这么说的。

打来孙汗并没想到影克会与明军勾结,反而认为影克是被自己所折服而变的忠心。因此,很是痛快的便答应了影克的提议。

影克带着前锋与明军斥候稍一接触,通报了消息便绕城而过,从数十里外又绕回草原。

只有打来孙汗,带着七万铁骑,一口气冲到了铁岭卫的城下。

这个时候铁岭卫早已严阵以待,城上火铳手守在垛口之后,而城下则是李成梁带着三千骑兵摆开了阵势。

看到明军的样子,打来孙汗远远的便抬手止住了手下兵将前行。

“库克齐图,命你的人上前试探。”打来孙汗这次并不敢轻敌。

库克齐图是打来孙的弟弟,也是心腹,他统率苏尼特部,手下也有一万多骑兵。当下库克齐图便分出五千骑兵,命他们对攻击城下的李成梁部。

李成梁带领三千骑兵,在城下观察着察哈儿的动向,很快便看到对方有数千铁骑直扑过来。

按着早就约好的计划,李成梁一拨马,便领着手下的骑兵绕城而走。

对方的五千蒙人骑兵怎么可能放过,跟在李成梁他们的身后紧追不放。但是李成梁并不与之恋战,甚至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带着人闷头跑路。

如此蹊跷之事,打来孙汗怎么看不出,他急忙看向库克齐图,“汉人果然奸诈,要将我们的勇士都撤回来!”

库克齐图脸色难看,“大汗,我的人不多了,再送上去怕损失更大。”

浩齐特部的统领阿喇博罗特这时接口道:“大汗,不如我领着人跟上去,只要人马够多,他们就是有什么诡计,也不会得逞!”

“如此也可,只是你不要太冒失。”打来孙汗沉吟道:“万一情形不好,你就撤回来,不要白白让我们的勇士牺牲。”

“多谢大汗关爱,我知道了!”阿喇博罗特猛的一挥手,便带着浩齐特部的一万多骑兵也冲了上去。

城头的顾承光看到近两万骑兵在追着李成梁的三千骑兵跑,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大哥啊李大哥,只怕这一下子就打疼了他们。”顾承光摇摇头,吩咐火铳手开始零散射击。

由于李成梁是绕着铁岭卫的城墙跑,蒙人骑兵自然也是在后面绕城而追。要想追得近了,就必然要靠近城墙。如此一来,便落入了城上火铳手的射程之中。

第145章 重振朵颜卫

随着顾承光下令,城头的火铳手纷纷开火射击。

五千新军,分散在铁岭卫的城头上,火铳声音显得稀稀拉拉的并没有多少威胁力。

可是实际上,这些蒙人骑兵等于是自己送到了火铳兵的铳口之下。不时有人落马,打乱了蒙人骑兵的队形,也阻碍了他们的速度。如此,就更给了火铳手再次射击的机会,形成了恶性循环。

绕着铁岭卫跑了一圈还不到,苏尼特部的五千人便只剩了一千不到。而跟在更后面的浩齐特部则损失小些,但也不到一万人了。

阿喇博罗特见势不妙,便立时招呼手下的部族回返本部,这损失再大一些,怕是整个部族将来就会被吞并。

苏尼特残余的一千多骑兵,也急忙远远跑开,与铁岭卫的城墙拉开距离。

李成梁带着人马只是绕了个圈子,便又回到了蒙人大军的对面。

手下的骑兵一个没少,反而击杀了数千敌人,这让三千辽东铁骑士气大振。

忽然间,一名辽东铁骑在马上站了起来,对着打来孙汗的方向用蒙语喝道:“俺答汗都不是大明的对手,你这个俺答的手下败将,也敢触怒大明,简直是送死!”

李成梁微微一笑,这是顾承光的馊主意。这小子看了几天三国演义,便学会了这个损招。

这边一声还没骂完,便又有辽东铁骑纷纷喝骂打来孙汗。顾承光为了这一战,专门找了几个蒙人教骑兵们蒙语。只要学会一句骂打来孙的话,便会奖励五百文钱。

虽然蒙语不好学,可是这些辽东铁骑却也有不少人都学会了。更有甚者,都赚了几两银子。

不管听得懂听不懂,一群辽东的铁骑的小伙子们乱骂一气,多少都能传到打来孙汗的耳朵里。

打来孙汗的脸色铁青,初战就损失了五千人,还被这些明军斥骂。虽然听不太清,可是显然没有一句好话。尽是笨蛋狗熊之类,要么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丑等等。

阿喇博罗特带人跑回来,一个翻身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跪倒在打来孙汗的马前。

“大汗,这些汉人实在是太卑鄙了!”阿喇博罗特哭诉道:“我浩齐特的人正在追杀那些些胆小的明军骑兵,可是他们却用火铳射我们!我部损失一千多勇士,苏尼特的损失更大,足足损失了三千多人啊!”

库克齐图其实已经看到了自己派出的骑兵正在绕路往回跑,可是他只以为那是分散开了,所以才那么少的人马。现在听到阿喇博罗特的话,才知道竟然是被明军给消灭了一大半还多。

“大汗,我们怎么办?”库克齐图强忍着怒气,询问打来孙汗。

打来孙汗看了看明军严整的阵容,“如果强攻,怕是对于我们察哈儿部伤害太大。只能另想主意,才能攻打这铁岭卫。”

库克齐图损失了数千人,听闻打来孙有撤退的意思,便有些急。

“大汗不能退啊,明军现在正在辱骂大汗,而且咱们已经损失了数千人。如果咱们就这么退回草原,岂不是白白损失了数千勇士不说,还让整个察哈儿的士气都低落。”库克齐图急忙道:“不如我们就在他们火铳射程之外,将这铁岭卫围困起来。反正影克带着人去抢掠铁岭卫的后方,着急的不是我们。如果他们被逼急了,便只能出城来攻击我们。”

阿喇博罗特眼中一亮道:“围困明军,这个计策不错!只要我们不靠近铁岭卫的城墙,他们就拿我们无可奈何。要是敢跑出来攻击我们,那就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打来孙被说的心动,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很好,我察哈儿部如今已经损失不小,如果不能拿下铁岭卫,将来只能更加艰难。也罢,就依库克齐图的计策,围困铁岭卫!”

等到打来孙汗的允许,库克齐图与阿喇博罗特两人便传下令去,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众在铁岭卫数里外扎营。

铁岭卫的城头上,顾承光看到对方围着铁岭卫扎营,便让李成梁带人回城。

两人一碰面,便都觉得今天这一战虽然胜了,但是还是有些可惜。

打来孙汗不是草包,并没有冲动的带人冲上来与明军决战。如果真那样的话,李成梁与顾承光就有把握将对方消耗殆尽。他们两个早就合计过,草原上留着一个打来孙汗,不如早点除去。

这可是草原正统的大汗,与俺答汗那个自封的不一样,是有非常大的号召力的。

只是对方并没上这个当,看蒙人扎营的位置,李成梁与顾承光也知道,这是想要将铁岭卫给围困到死。

“李大哥,看来这位大汗并不蠢,还是有些头脑。”顾承光道。

“既然他们不战也不走,我们也还是有办法的。”李成梁也并不着急,“影克绕城而走,估计已经带人去了草原上。如果打来孙汗得到消息,就不得不回兵。那时,就是我们的时机。”

顾承光点点头,认为李成梁说的很在理。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明军没了动静,蒙军却不消停。

李成梁刚刚回城之后不久,便有蒙人骑兵在城外绕城飞驰,不断将长箭射向城头意图骚扰明军。

若是其他明军,或许这种战术会很凑效。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装备了相当先进火器的新军。蒙人骑兵能进入弓箭的射程,便等于进入了火铳射程之内。

这队蒙人骑兵刚刚射了一轮箭雨,便被一阵火铳给打的倒毙数十人马连连后退。

顾承光让李成梁去休息,自己在城头上安排火铳兵们巡逻。

双方这样对耗,铁岭卫是一点也不怕。城中的粮草和弹药极多,就是坚持个一整年,也不见得会有事。

又吃了亏的察哈儿骑兵们,急忙跑出火铳射程,再不敢靠近铁岭卫的城墙。

顾承光与与李成梁的战术,就是死守铁岭卫。只等蒙人自己乱了阵脚,再与之大战一场。

两天之后,影克便带着自己麾下的一万多骑兵回到了察哈儿老营。连绵的蒙古包,一群群如云朵般的羊群,还有那些奋蹄扬鬃的无数奔腾骏马,而留守的只有些老弱病残。

影克立马于缓丘之上,单手前挥,“能带多少就带走多少,重振朵颜卫!”

第146章 人间地狱

在影克的身后,众多朵颜卫的骑兵纷纷高声呼喝。

大家被察哈儿部吞并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也没少受气。这种被吞并的部族,向来在蒙人的团体之中是低人一头的。如今朵颜族长要带着大家夺回牛羊马匹,重新振兴朵颜部,对大家来说可是好事。

当下众骑呼啸而下,人马如同乌云一般卷向察哈儿部的老营。

察哈儿老营之中只有上千精壮的留守之人,哪里是朵颜卫这些彪悍骑兵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便将察哈儿部的留守兵丁斩杀净尽。剩余的老幼们更无反抗的余地,被赶羊一般赶到了一起,任由挑选。

看着手下来往纵横,影克心中豪气陡升。有了这些人口和牛羊马匹,他已经在幻想着自己称雄草原了。

“把能收拾的都带走,我们回大宁城!”影克哈哈大笑,带着手下人,驱赶着掠夺来的人口和牛羊马群南下。

影克其实已经看到有察哈儿的人逃走,这些人肯定会去给打来孙汗报信,对此他并不担心。打来孙汗的人口和牛羊之属都到了自己手中,再想抢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

而且打来孙汗还被拖在铁岭卫的城下,想要直接撤回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相反的,影克知道李成梁和顾承光的厉害。那会冒火喷雷的大铁筒,到现在还让他有时会梦到。估计打来孙汉如果被那铁筒轰到,能不能来找自己算帐都是两说。

其实影克最害怕的,还是那位远在京城的裕王殿下。看上去挺温和的一个少年,可是远在数百里外则言者必中。如此人物,生平仅见。

自己可是与裕王殿下签了一份文书。若自己成了蒙古大汗,那蒙元如今的领土,便都是自己献给大明的。

影克心中很是纠结,自己是不是办了一件错事?可如果自己真的成了大汗,岂不是也非常的好?而眼下做的事情,可不就是坑了打来孙汗一次大的,别的蒙古部族若是知道,也不会对朵颜部有什么好印象。

心中不住的盘算得失,影克终是意识到,自己若不依靠大明,以后朵颜部在草原上便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如果有一天,朵颜部的实力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那就什么问题也不是问题。影克脑海中忽然出现朱载坖的影子,他急忙摇摇头,自己只这么想想而已。

铁岭卫,明军与察哈儿部已经对峙了数日之久。而且明军一点主动出城求战的意思也无,仿佛要当定了缩头乌龟。

在察哈儿部之中,众人也是各自都有不同的意见。有人想趁夜进攻,也有人要转而攻打女真,还有人要退回老营再寻机会。

打来孙汗被这些部众吵的头痛,可是他自己也没什么太好的想法。眼下只能是与明军先耗着,等候影克在明军后方抢掠而回再说。如果能发一笔大财,弥补了之前的损失,便可体面的退去。

只是好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噩耗。数名零散留守老营的骑兵找到了察哈儿大营,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打来孙汗脚下。

“大汗,影克突然杀回老营!”那报信的骑兵哭喊道:“他、他将老营的所有老幼还有牲畜,全都抢走了!”

轰!

瞬间打来孙汗的大帐内便炸了锅,大家谁也没想到,影克居然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我们在前方与明军拼死拼活,你这混蛋竟敢给大家的后背上捅刀子!

杀来孙汗则全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走了几天?”打来孙汗的脸色阴沉沉的,快到滴出水来。

“看朵颜部的方向,好象是要回大宁城。”那报信的骑兵声音颤抖道。

打来孙汗扫了周围众部族的族长们一眼,吁了口气道:“能抓他第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影克这个家伙,是在找死。大家回去准备下,我们拔营去大宁,这一次,我要将影克喂了狼!”

本来打来孙汗就是怕被俺答汗所控制,才东迁于此。谁知道被影克暗算,实力又下降了这么一大截。幸好影克是回了朵颜部的旧地大宁,还有挽回的可能。否则的话,打来孙汗都要绝望了。

蒙人的营地有了异动,一下子就惊动了铁岭卫城中的明军。

很快,顾承光与李成梁便登上了城头,两人一同观望蒙人的大营。

“李大哥,他们这是要走了。”顾承光笑道。

“想来,应该是影克已经得手,打来孙汗想要去追朵颜部,再也顾不上我们铁岭卫。”李成梁看了一眼顾承光,“你先动手,剩下的交给我。”

顾承光早已经吩咐手下的兵丁架起了何林重炮与佛朗机炮,数十门大炮的炮口,都指向了正在撤退的察哈儿部营地。

“三轮炮击,炮弹不长眼,李大哥可别冲的早了。”顾承光嘿嘿笑道。

“放心。”李成梁对着城外冷笑一声,便下了城头召集手下三千铁骑。

打来孙汗带领着部众,刚刚拔营启行,忽然就听到身后的铁岭卫传来一阵密集震耳的雷声。那感觉仿佛天雷直直的劈到了面前,震的人胸口发闷两耳嗡鸣。

数十枚炮弹破空而来,一落入察哈儿部的人群,便犁开了数十条血肉胡同。死的人马惨不忍睹,没死的更是断腿断手趴在血泊中大声惨叫呼号。

打来孙亲眼看到,自己左前方库克齐图和阿喇博罗特本来并肩而骑,突然之间两人的上半身便没了,只剩下半截身体在喷血。而他们坐下的马匹居然还不知道,依旧前行。

如此场面,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惊怖到了极点。

别说身处其中的察哈儿部,就是在城头的观看的顾承光,也被如此惨景震憾。火炮在战场之上,真是神器。血肉之躯在这等钢铁之间,毫无半点的抵抗能力。

第二轮炮击开始,又是数十枚炮弹砸入察哈儿部的人群之中,溅开的血肉在城头看去就是一片血雾。

打来孙汗根本来不及惊恐和悲伤,他只想钻到一个角落里,好避开如此狂猛如天罚的东西。这第二轮的炮击,又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死状之惨让人胆寒手抖。

吱呀呀,铁岭卫的城门打开。李成梁带领着身穿半身钢甲的三千铁骑出现,从城内鱼贯而出。

第147章 女真觉昌安

随着李成梁的铁骑出现,察哈儿部的骑兵们已经彻底的乱了套。

互相之间冲撞践踏,死伤之众并不亚于炮击的伤亡。

而这个时候,顾承光也已经准备好了第三轮炮击,举起的手臂挥下,又是一阵惊天地动地的轰鸣响起。

李成梁一带缰绳,催动胯下的坐骑开始提速。

在他身后跟随的三千铁骑,也同样双脚磕在马腹上,将马速提了起来。

只见这三千铁骑如同一整块,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很快便逼近了察哈儿部散乱不堪的队伍。

“迎敌、迎敌!”察哈儿部自有坚毅之辈,立时呼喝自己身边的同伴,反身与明军对战。

可惜这次铁岭卫准备充分,第三轮炮击正好落下。一下子便将这些反身迎敌的察哈儿勇士砸了个七零八落,再也没了抵抗意志。

然而五息之后,李成梁的铁骑便杀了到他们的眼前。

先是一轮手铳射击,而后便是雪亮的长刀挥舞着撞入察哈儿部的人群。

从察哈儿部的队尾,一直冲杀透了他们的阵型。现在察哈儿部经过了三轮炮击,也没什么阵形可言,就是一盘散沙,被李成梁切豆腐一样轻松切开。

打来孙汗的命不错,三轮炮击都没能将他伤到,只是一直跟在身后扛着的大纛的亲兵被炮轰死,大纛自然也被轰断。

代表蒙古大汗的大纛倒下,察哈儿部更是溃不成军,大家心中只有共同的两个字:逃命!

数万骑兵在三轮炮击中,其实伤亡也不过一两千人,并不伤实力。只不过炮击的场面太过可怕,血肉横飞的样子,无过于此,让察哈儿部的部众尽皆肝胆俱裂。

再加上互相之的拥挤推搡,许多的骑兵落马便再也没站起来,全部都被踩死。这个伤亡数甚至比炮击伤亡之人还多,根本无法控制。

回头看到自己的部众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打来孙汗大哭一场的心都有。好好的去打女真不好吗,为何要来招惹大明?

他这时脑中一闪影克的影子,便想起来,自己来打大明的铁岭卫,也是受了影克的蛊惑。现在他要还猜不出来,影克早就和明军有勾结,那就太蠢了。

“影克,他日我必将你剥皮拆骨!”打来孙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屈辱,怒吼了出来。

此时李成梁已经凿穿察哈儿大队,正带人绕了回来,准备再次杀入敌阵将其分割驱散。正好听到了打来孙汗的这声怒吼,顺着声音看过去,哪里还认不出来他大汗的服饰。

“大伙跟我来!”李成梁一带缰绳,便向着打来孙汗扑去。

打来孙看到明军的铁骑冲向自己,吓的立刻掉头就走,绕开散乱的部众,向远处的树林遁逃而去。

李成梁为剩余的察哈包骑兵所阻,终于还是没能追到打来孙汗。

将剩下的察哈儿骑兵驱散,追杀出去二十多里,李成梁才带队回城。

顾承光已经派人去清点战果,很快就会将战果统计出来。

“可惜了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还要写告急文书。”顾承光迎接李成梁的时候,不由得嘟囔道。

“确实如此,若不是为了裕王殿下的计划,只此一战便可封候。也多亏了殿下送来新式火炮这等杀敌神器,才能有今日之功。”李成梁也觉得可惜,但并没有居功的意思。

顾承光笑道:“我家本就是世袭候爷,李大哥也不用忙,日后殿下定不会让你吃亏。我们只要将这次的真实战果报与殿下,将来还怕不能封候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铁岭城外七八里的一座山头上,还有几个人正在望着铁岭卫。

这几人都留着金钱鼠尾的发辫,一看便知道是女真人。居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建州女真的头领王杲。

“明人真是狡猾,这许多天都不曾动用那些天雷,直到最后决战,才拿了出来。”王杲惊叹道:“蒙人也是倒霉,替咱们试出来明军的虚实,真是好险啊!”

其实女真这些天来,一直潜伏在战场附近。他们得到了打来孙汗要攻打铁岭卫的消息,便想着渔翁得利的主意。他们所垂涎的,也是铁岭卫的火铳和火铳的制造方法。

结果看到明军与察哈尔部大战,火炮的威力之大,几乎把魂都吓掉。

“看来,我们不能与明人交恶,明人的法术厉害,如此天雷岂能是人力相抗?”王杲看了看周围的部众道:“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与明人做生意。对了,伐木之事我们退让,甚至可以派人出来,帮明人一同伐木。”

吩咐下去之后,王杲便带着人下了山头。山后上万的女真汉子,都正在整装待发。

一听到命令居然是回部落的,很多女真人便不满的叫嚷起来。

对此,王杲当然不能说自己已经被吓得胆怯,却又必须要有个解释。

“尔等且勿焦躁,我们女真部与明人都是黑发黄肤,千年之前份属同族。”王杲喝道:“这一年多来,我们从明人手中又交换了许多东西,才能有部落壮大的今天。既然是同族,又有如此情谊,为何还要落井下石去攻打明人?我决定,从此与明人交好,永不攻伐。”

下面的这些部众都已经懵了,似乎提出攻打明人的,就是这位首领吧?现在大讲情谊的,也是他。好吧,人家是贵族老爷,听他的没错。

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还不知道,就在铁岭卫的城外不远,建州女真被吓的完全改变了态度。

若是大战正酣之时,这上万的女真战士杀出来,说不定真的会有点影响。不过也只是有点影响而已,并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报,佥事大人得知,刚刚有女真信使求见!”一名手下从城下奔了上来,对着李成梁躬身施礼道。

李成梁道:“让他上来。”

顾承光挑了挑眉头,“这个时候女真人来信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两句话的时间,便被人带上来一名身着豹皮袄的女真汉子。

对方看到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便急忙弯腰一躬,“建州女真觉昌安,拜见佥事大人,见过小候爷。”

“王杲让你来,是什么意思?”顾承光淡淡的问道。

第148章 请朝廷定夺

顾承光这么问,当然是觉的女真这个时候来人,显得太过巧合。

这边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女真便派来信使。

李成梁点点头道:“觉昌安,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觉昌安四十多岁的年纪,鹰鼻长脸,只看相貌便让人觉得此人阴鸷深沉。

“王杲指挥前些日子,曾与顾小候爷因为伐木之事不和,今日特派觉昌安前来,向顾小候爷致歉,也向佥事大致歉。”觉昌安的汉话说的流利,若不看人的话,还当是个汉人,“前些日子,受到了李佥事与顾小候爷的斥责,现在王杲指挥已经想通了。这土地山林,本就是大明所有。我女真虽与汉人是同族,但也要懂得感恩。世受大明皇帝恩遇,自当涌泉相报。因此,让我向两位说明,我建州女真完全答应上次所议之事。可派出人手,由裕成商号雇佣。”

李成梁看了一眼铁岭卫的城外,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身为信使,恰恰在我们与蒙人的察哈儿部大战之后前来,怕是不简单啊。城外不远,应该是王杲带着人在观望吧。”

觉昌安面上一僵,却很快掩饰下去,“这个我倒是不知,只是传个话而已。”

“李大哥不用担心,他们女真三百多个卫所,就是都聚到一起前来,也不见得能攻下咱们铁岭卫。”顾承光这话,就是说给觉昌安听的,他又接着道:“你回去告诉王杲,他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是非常明智的选择。那些前来作工的女真人,我不会亏待的。”

听到顾承光的话,觉昌安心中暗暗不服。虽然对方是个小候爷,有资格这么讲话,但是要说不亏待女真人,那可就是面子话了。女真自己人只要强大起来,奴役其他部族的女真人,也只是不饿死就好。谁会这么好心,还不亏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并不能宣之于口,觉昌安做出一副大喜的样子道:“那我可在这里替族人,先谢谢小候爷。”

女真并无文字,信使就是送个口信而已。说完这几句话,觉昌安便告退出城。

李成梁笑道:“裕王殿下这次算是一举数得,他是怎么算计的?”

顾承光也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殿下总是做事高深难测,我们只管去做就是。”

“这次让我们训斥女真,再打察哈儿部。要是一个不好,让他们两家合兵,便会麻烦不少。”李成梁摇头道:“幸好有影克在打来孙面前献计,使其兵进铁岭卫,一头撞了个半死。”

“建州女真也是贼,居然敢偷偷的潜伏过来,多半没怀着好意。”顾承光指了指城外觉昌安的背影道:“只是他们是被今天这一战给吓破了胆,才临时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条件。这是好事,他们答应了也不会吃亏。”

李成梁想起朱载坖在长信上所说,便打了一个冷战。

朱载坖让他们斥责女真,但也要求让女真伐木做工,给予相应的报酬。给了这些女真人工作,便能保证一家人的温饱。有了工作,谁还去外出抢掠打生打死?伐木难道比猎杀虎豹或者抢掠更费力气吗?

压之以威,诱之以利,驯其野性,始能知礼仪。

按着朱载坖的这套办法,用不了二十年,这些女真人便都会习惯用劳动换取所得。若是其部落之内攀比,也不会比谁抢得更多,而是谁干活厉害,谁赚得更多。女真各部,将从弱肉强食的野蛮丛林法则中解放出来,抢掠也就转换成为劳动换取得利。

李成梁当然能看出来朱载坖的意思,“裕王殿下布局深远,若是长此以往,辽东此地再非蛮荒。”

此时,这一战的战果也终于统计出来。

察哈儿部战死八千余人,伤五千余人。得到马匹五千匹,牛一千头,羊两万只,大车三千乘。再结合一下影克那边传来的消息,打来孙汗的老底都掉光了。

蒙人行军,往往都要带上许多牛羊,这既然财产也是补给。因此铁岭卫一战,才能有如此多的牛羊缴获。

这一战,完全将察哈儿部的力量削弱到了极点。即使打来孙汗能将被打散的所有旧部都收拢到一起,也没了牛羊这些生存的根基。

他们只能往更北的方向去,寻找和抢掠更弱小的部族。

铁岭卫除了牛羊马匹这些活的牲畜,还有许多战场上死去的马匹。这些东西也不能丢,被李成梁带着铁岭卫城中的男女老幼一同出城,将死马都割了回来制成腊肉和腌肉。除了给每家每户发了一批,军中还剩了上万斤之多。

此时正是夏季,顾承光也没闲着,指挥新军掩埋尸体和马骨。如果不管的话,一个不好便是一场要命的瘟疫,那可就太闹心了。

他们这边千头万绪都弄完,也已经过去两天,这才闲下来给广宁的辽东总兵赵国忠写了告急文书。

文书中说,打来孙汗觊觎辽东,广宁一败还未死心。此次开春以来,铁岭卫左近常见察哈儿探马,多有骑兵调动骚扰。铁岭卫城小力弱,如察哈儿大军来攻,唯有守城而已。然辽东广阔,孤城之外屯田万顷,军民之本也,战则尽弃,恐非长久之计……

广宁城的老将赵国忠,收到铁岭卫的告急文书,也是一筹莫展。辽东之地,原本只有女真各部威胁。凭明军的实力,女真人根本就掀不起大浪。然而打来孙汗东来,辽东形势为之一变。虽然前次大战,将打来孙汗击退,可是察哈儿部的实力损失并不大,从此辽东防守的压力大增。

这次铁岭卫告急,下次又不知道是哪一个卫所告急。辽东明军卫所数十,却机动力并不能与察哈儿骑兵相比。小规模的战斗尚可,一但人数上万,明军野战就会吃亏。

这已经涉及到战略层面,此事必须上报兵部,请朝廷定夺。

不出朱载坖所料,辽东总兵赵国忠向朝廷奏报辽东局势,请朝中委派能征惯战的老将来辽东分担压力。、

奏报经快马急递,不到五天便经兵部送到了内阁的案头。

第149章 毫无痕迹

三位阁老围着辽东的奏报,互相递了个眼神。

这种军国要事,必须要请示陛下才可以。其中要有官员任免,又有兵力调整,内阁也只有建议之权。

“请兵部尚书杨博,我们一同去见陛下吧。”严嵩看到奏报之后,便首先开口道。

原兵部尚书聂豹,因替兵部员外郎杨继盛求情,恶了嘉靖已被免职在家闲住。现的兵部尚书杨博刚刚上任不到三个月。

对此,徐阶与吕本两人并无异议。三人连袂而行,来到西苑求见。

黄锦看到三位阁老同来,便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否则根本就没必要来三位阁老。

他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传,很快便请了三位阁老进去。

递上辽东的奏报,严嵩等人站在一旁等候。

嘉靖看完奏报,眉头微皱道:“三位阁老,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陛下可调善战老臣,分兵驻守辽东北部。”严嵩拱手建议道:“老臣稳重而不贪功,守成有余。辽东北部各族混居,其势复杂难明。因此也不求开拓,守住便可。”

“严阁老还是老成谋国,此言持重啊。”嘉靖点点头又道:“听阁老的意思是守住即可,谁还有更好的意见。”

徐阶这时也躬身道:“臣也觉得,严阁老说的对。辽东苦寒之地,又无所产出。长年征战的话,于我大明消耗日增却无收益。若非此地能与女真市马,恐早弃之也。”

吕本跟着道:“此地虽只能市马,但是对于我大明也是重要。若无处买马,九边战力便弱,更无半点野战之能,不可轻弃。”

嘉靖微一沉吟便道:“既然三位阁老都是这么说,那就是只要守住辽东即可。只是派谁去,才能支撑辽东局面,面对打来孙汗的侵略袭扰。若是不能面对此等复杂之局,恐非好事。其人丧身事小,辽东失守才是大事。兵部尚书杨博可在,召其前来。”

事情到这里,便是确定人选,兵部的意见很重要。

黄锦还没出去传召,便有小黄门传话说,兵部尚书场博求见。

杨博进殿之后,便向嘉靖行礼,之后又向三位阁老拱手道:“阁老们已经先来一步,杨博晚到一步,还请见谅。”

严嵩轻轻摆手道:“杨尚书,刚才我等与陛下都看了奏报,商议了一番。对于辽东之地,我们三个阁老认为,弃之可惜,守之又难。今须选一称职之人,往守辽东北部,与打来孙汗对峙。你意下如何。”

“三位阁老确是谋国之言,臣也是如此认为。”杨博见三个阁老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啥好标新立异的,便附和道。

“辽东是市马重地,若无辽东,我大明的战马便要少了一半,也不得不守。”徐阶接下来道:“杨尚书,你觉得,谁去守住辽东北部最合适?此人必须有勇有谋,独当一面方可。”

严嵩这时道:“我觉得,东南的俞大猷或者可以。此人现为苏松副总兵,带领狼兵与倭寇交战,颇有斩获。而且此人年轻不大小不小,刚刚四十出头,行事也很稳重,正可镇守辽北。”

“严阁老说的不错,俞大颇有干才,亦是良选。”杨尚先是赞同,而后话风一转道:“只是东南剿倭也是要事,不宜中途换将。本来张尚书与李巡抚已经因罪押解入京,再将俞大猷北调,恐东南仓促之间局势糜烂啊。”

吕本听到两人的对话,眼中一亮。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严嵩,凡是严嵩赞成的他都会反对。这张经与李天宠,听说就是因为得罪了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才被诬告而治罪。如此两位封疆重臣,能保自然要保下来。

“陛下,臣倒有些计较,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吕本沉声道。

严嵩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吕本这老小子,向来对自己不含糊,定能如自己所想,去救张经与李天宠。若不是收了高拱的银子,今天决不会让这吕本如愿。

嘉靖微微一摆手,“吕阁老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国事为重,当着朕的面,自当畅所欲言。”

吕本点头称是道:“既然张经与李天宠二人获罪,不如就将两人降职发配辽北,让他们两个人带罪立功。若是在京中治罪,于国无用,反不如让尔等为国捐出有用之躯。”

“陛下,此两人皆是因为畏战贪财而获罪,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让他们再去辽北?”严嵩急忙道:“他们去辽北,也不见得就能扭转不利局面。”

嘉靖其实对于吕本的提议,已经有些意动,但是听了严嵩的话,又变得犹豫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两人也是久经战阵的。”吕本争辩道:“尤其那张经,曾于西南各族混居之地,屡次平叛。而辽东也是各族杂居之地,除气候寒冷外,情形与西南相近。因此,派这两人去辽北,也正得其人。”

徐阶最是滑头,目光在严嵩与吕本两人身上扫了扫,才躬身道:“臣觉得两位阁老,各有各的道理。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要请陛下拿定主意才可。”

嘉靖对于徐阶的回答也算满意,他看向兵部尚书杨博道:“杨卿,你可有补充的?”

杨博立时拱手道:“现在九边之外有俺答觊觎,因此九边不可轻动。蓟镇又有守护京师之责,更不能动。臣认为,吕阁老所提人选最是合适。张经与李天宠这两人,从前皆有战功。只要陛下训之以戒示之以恩,必会尽心竭力,替陛下镇守辽东之北。”

严嵩张了张口,便又闭上不再多言。

吕本笑着看了严嵩一眼,貌似很是得意。

严嵩则干脆连眼也闭上,图个清净。此次收了高拱一万两银子,便也算言而有信,将这两人保了下来。至于赵文华是自己的干儿子,自己也没对不起他,刚刚还阻止来着,只是没能拦下来罢了。以严嵩的城府之深,混迹朝堂之久,轻轻松松,便将事情处理的毫无痕迹。

而吕本则显得不够火候,被严嵩利用了,却还沾沾自喜。若是吕本知道,严嵩收了高拱的银子而故意放水,心中怕是会有极大的挫败感。

第150章 便为殿下奔走了罢

此时张经与李天宠两位罪臣,也已经被押解进京,就关在锦衣卫的召狱之中。

在嘉靖看来,这种畏战怕死,还克扣军饷的大臣就应该斩了。若不是吕本与杨博两人推举,嘉靖过几天真会下旨杀人。

现在听到朝中几位大臣的建议,嘉靖自己也盘算了一下。

杨博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张经与李天宠对于朝廷有功,而且都是沉稳之人。尤其是张经,早年在大明西南地区,面对各部族的复杂情况很有经验。

听了这一席话,嘉靖完全被打动。

他对严嵩道:“严阁老,张经与李天宠确实还有些用处,也曾是朝廷功臣。死罪可免,但是活罪不可饶。你们议一议,给这两人安排个什么官职,再外派辽东。”

徐阶这次接话很快,“陛下,辽东并未设置州府县治,若是给两人贬官,也只能是布政使司一级,仍旧是从二品和三品的大员。但这二人又是罪官,未免贬的太少。不如在辽北新设一府,由张经为知府,李天宠为通判,不过是正四品和正五品。而且一府草创,百废待兴,由得他们统筹军民去吧。”

杨博连连点头,“如此,便将其治所设在沈阳中卫那里,定其为沈阳府,治下之卫所皆由沈阳府所统领。陛下意下如何。”

对于他们所说的什么沈阳中卫在哪里,嘉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知道这种事应该没人敢开玩笑。

“众卿辛苦,此事就这么去办。”嘉靖又转向黄锦道:“你去让陆炳放了张经与李天宠,使两人休息两日,即刻北上沈阳中卫。”

张经与李天宠被从召狱放出来的时候,两人还是有些懵的。陛下这是要干啥?抓了人也不治罪,就直接放掉,然而连为何释放都没讲。他们两个人,自然是一头雾水。

旁边一小吏这时凑上来道:“两位大人,三日后可去吏部领职。至于是何职,还没定下来。”

也不等他们两人回话,小吏摇摇头,自己便走了。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傻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两人还是官员,但是并无人招呼。而且常年在外为官,此次又是被押解进京,身上别说分文没有,只看身上穿着和模样,和要饭的也差不多。

这三天时间,别说住了,就是连能吃口饱饭的地方都没有。

正在两人发愁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马驶到了近前。车厢的车门打来,一中年文士下车向两人施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拱。他的四轮马车,也是朱载坖刚试制出来,专门送了高拱一辆。

“两位大人,便是张尚书和李大人吧?”高拱笑着施礼问道。

“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待罪之身罢了。”张经意气有些消沉的道。

李天宠与高拱的年纪相仿,急忙抱拳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高拱笑笑,“在下翰林学士,高拱。”

“久仰久仰,高学士才华横溢名满天下,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张经也还礼道。

“两位,此地人多眼杂,不如上车。”高拱指了指四轮马车的车厢道:“找个地方给两位换身衣物,还略备了水酒,与两位洗洗晦气。”

张经与李天宠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但是衣物和食物都是急需的,也就顾不得许多。

高拱请两人上了马车,便让车夫直奔城外皇庄。

朱载坖听到嘉靖答应放人,便请老师高拱去接人。高拱也是慷慨激昂之人,否则之前也不会答应去严府说情。此时听闻张经与李天宠出狱,便毫无推辞。

马车驶入皇庄,朱载坖已经在院中等候。

张经和李天宠下了四轮马车,第一眼就看到身穿四爪金蟒闹海大红袍的朱载坖,两人吃了一惊。

“这是何意!”张经两眼睁圆,“殿下可知,大臣与藩王不得互相结交。”

李天宠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

朱载坖呵呵一笑,根本就没将对方的话当回事,“我朱载坖还是裕王,就是不知道,两位现在是何官职?”

高拱刚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了朱载坖的话,不由得摇头无语。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却都是表情一暗,答不上朱载坖的话。

“两位老大人,开个玩笑,且莫往心里去。”朱载坖向两人拱了拱手道:“此次得知两位在东南获得王江径大捷,却被赵文华诬告获罪,实在是不忍看到忠良被害,才坏了藩王不与大臣结交的规矩。更知道两位老大人被放出召狱,也定会困窘,因此才孟浪相请。”

张经与李天宠都惊异的看向朱载坖,无法判断这话的真假。

“不错,正是裕王殿下托我与严阁老求情,才能让两位只是贬官。”高拱恰到好处的开了口,“两位以为那赵文华只是诬告你们就可以了吗?他要冒领下王江径大捷之功,怎么可能不将你们置于死地。幸好殿下出手的早,才能救出二位,否则就危险了。”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额头冒汗,他们原本还想着自己有功于朝廷,不可能被叛了死罪。但现在一回想,只怕真如高拱所说,会被处死。

朱载坖冲着几人一拱手,“让两位老大人与老师站在这里说话,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没有礼数。有什么话,不如我等进屋再说如何。”

在朱载坖的引领之下,一行人都进了客厅,由田义和孟冲两个新自上茶。又让田义领两去内堂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的时候,两人才有了几分朝中重臣的样子。

“不知裕王殿下,是如何救的我们二人。”李天宠向着朱载坖微微一躬身道。

朱载坖便将请高拱去严府的情况,大致与这两个人说了。

张经却叹了口气,“殿下救命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只是我等如今将要被贬官,却对殿下并无半点帮助,真是惭愧。”

“本王请老师救人,可不是为了施恩图报。”朱载后正色道:“老大人如果有此想法,那可是小看了本王。实在是两位老大人在东南有大功,岂能就这么折损在小人的手里?若是连这点正气都没有,我朱载坖又有什么脸面,做大明的藩王。只要两位老大人留下有用之身,使前线抗倭将士不再寒心,这便是对大明有好处的事了。否则抗倭将士心灰意冷,只怕东南局势崩坏,那些百姓又要遭罪。”

“殿下心怀天下,倒是老夫鼠肚鸡肠,以为殿下图谋我与李巡抚的声名。”张经站起来,对着朱载坖深深一揖,“老夫年事已高,还有几年余生,便为殿下奔走了罢。”

第151章 不劳而获

高拱对于这位张经的话,连连点头赞同。

不愧是曾经的南京兵部尚书,一眼便看清了形势。裕王是陛下的长子,未来有极大可能身登大宝。既然他是裕王所救的,那也没啥好说的,便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裕王的救命之恩。

若是命长,或许将来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李天宠看到张经表态,便也对着朱载坖拱手道:“李某并无所长,若蒙殿下不弃,也愿为殿下出些绵薄之力。”

朱载坖心情大好,今天并没费多少唇舌,就将两个东南抗倭的大臣笼络于麾下。

张经此时却还有疑问道:“殿下可知,我二人会被贬往何处。”

“此事朝堂中已经议定,两位老大人将被贬去辽东北部。”朱载坖道:“朝廷将在沈阳中卫,专门设一个沈阳府。计划任命张老大人为知府,而李老大人则为同知。辽东各族杂居,想是要借重张老大人平定西南的经验,去安定辽东北部的局面。”

朱载坖没有说的是,这些只是借口,他真的就只是要救两人的命而已。

张经对于贬往辽北并没什么失落,反而有些期待。李天宠也很淡然,对此并不抵触。两人都是为官多年,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

朱载坖这时,叫田义布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酒菜,款待众人。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三杯一过,气氛才热烈了一些。

借着这个机会,朱载坖便对两人交待了一下铁岭卫的底,请他们两个与铁岭卫的李成梁和裕成商号的顾承光多多配合。

张经和李天宠头一次听说,铁岭卫还有朱载坖的人手。他们俩都觉得朱载坖的手伸的太长,而且对于将来夺取太子之位也没有帮助,实在是步闲棋。

可是随着朱载坖将辽东的局面,一点点的讲出来,张经与李天宠便如面前展开一幅长卷。

大开眼界谈不上,但是越想越是对于朱载坖在辽东的布局感觉深远。

如果真如裕王殿下所说,蒙人牧羊提供羊毛,女真伐木提供木材。这两族都从大明手中换取所用茶盐布匹之物,便能永除辽东之战乱。不只是辽东,恐怕整个蒙元的战乱都能平息下来。

“前提当然是我明军能战善战,战之必胜。”朱载坖的话锋一转道:“如此才能威慑各方,使之安心与我汉人做生意。若是只富不强,便只能被人抢掠,此策便也不灵了。”

“殿下如此苦心,想必铁岭的明军也不弱吧。”张经试探道。

朱载坖微微一笑,这位老臣开始探听虚实,便是已经在着手布置辽东应对方法了。

这些对于张经和李天宠,到赴任时都不可能隐瞒的情况,朱载坖自然也不会不讲。

“铁岭卫的战力,居辽东诸卫所之冠,无出其右都。”朱载坖也不可能全讲。

到时候,让两个人自己去看。现在朱载坖如果讲的多了,只能给人留下大言浮夸的印象,那样反而影响自己的形象。

高拱这时却有疑问,“殿下,据你所说铁岭卫居辽东诸卫所之冠,此次打来孙汗兵进辽东北部,应是有力应对。但是听闻此次辽东急报,便是首先由铁岭卫呈上的告急文书。”

朱载坖哈哈一笑,“他们独立难支,自然要告急,喝酒喝酒,我先敬老师一杯。”

差一点高拱就猜中了真相,朱载坖当着张经与李天宠,不会说是自己为了救两人才安排的告急之事。本就施恩不图报,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三天很快就过去,朱载坖派马车将张经与李天宠送到了吏部。

手续倒也简单,很快便给两人更换了牙牌,又新发了印绶和文书。至此,张经与李天宠这对搭档,正式成了辽东沈阳府的知府老爷和同知老爷。

两人得到朱载坖的照顾,一路由通州坐船入海而至辽东上任,并没受什么罪。

送走了两位老大人,朱载坖松了口气。这一通折腾,总算是将两个抗倭功臣救了下来,为大明保留了一份元气。

结果还没等他清闲两天,高拱便又来到皇庄。

一进门,高拱便对朱载坖道:“殿下,府中可还有送与我的那种四轮马车?”

朱载坖本来挺诧异,但听到是问四轮马车,便释然了,“原来老师找我来,是问这个。马车自然是有的,不知道老师是何意?”

“不瞒殿下,送与我的四轮马车甚是舒适。”高拱两手比划着道:“前日我与同僚小酌,送其归府。同僚见此四轮马车平稳轻便,甚是惊奇喜爱。”

朱载坖笑道:“莫非老师的这位赋僚,也想买一辆四轮马车。”

“这个……那日我喝的酒酣耳热,一时冲动,便将马车连马匹一起送于他了。”高拱都不好意思说,但是毕竟马车都是朱载坖所送,就这么没了,总要有个交待。

对于高拱办的这件事,朱载坖是无法评论的。学生评论老师,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不过一辆马车而已,也并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吩咐人,再送与老师一辆马车便是。”朱载坖对于高拱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高拱却不想被学生看轻,他一摆手道:“已经让你送了一次,如何还能有第二次,我来是想要买一辆。此等四轮马车,坐的习惯了,便不想再坐慢腾腾的轿子。”

朱载坖当然不能让高拱出这个钱,“老师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送马车与老师,其实也是抱有私心的。此四轮马车,刚刚造出不久。我大明的道路多半泥泞不堪坑洼难行,以前的两轮马车,行走艰难又耗畜力。因此,才造出这四轮马车来,以改变这出门赶路的形势。送给老师马车,便是让老师在朝中诸位大人面前,起到一个示范的作用。老师不要再推辞,只管收下便是。”

高拱目瞪口呆,这小子连自己的老师也给算计进去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坏处,只是试用马车而已,还是白给的。

“殿下可真是太过客气,何必编此理由?”高拱还是有些不信,“我身为殿下之师,更不可做此等不劳而获之事。”

第152章 两个好处

朱载坖这可绝不是理由,而是后世的观念。

想后世网络时代,请一个大主播打广告,还有数万打赏。如今自己请来打广告的,可是翰林学士,天下有数的人物。送两辆马车,那真不是事儿。

“老师尽管放心,我所言非虚。若是不信,可随我去马车工坊一观即知。”朱载坖知道,高拱是不会被轻易说服,便要让他眼见为实。

高拱一怔,没想到朱载坖会这么说,“马车工坊,你又建了这种新作坊?殿下,这些东西偶尔为之即可,岂能因小失大。”

朱载坖最怕的,就是高拱这位老师的说教。一听就觉得头大,但是又不能不听。

他只得耐心解释道:“老师,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此事并非是为了单纯赚钱,其目的,还在于马政。”

高拱身为翰林,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恍然道:“你是说,有了马车,便会有许多大户人家养马?”

“老师高见,我就是这个意思。”朱载坖点点头道:“大明缺马,而现有的马政又是摊派于民间。民间养马无所用,糜费又重,有扰民之弊。不如将这四轮马车推广于天下,使民间养马有其所用,且不浪费畜力。若是用二轮马车,车上货物有千斤,则马匹要分担近半,其拖拽之力就弱了。远不如四轮马车,四轮可全部承担货物的重量,马匹只要用拖拽之力即可。”

对于朱载坖的说法,令高拱耳目一新。

“如此说来,你不是随意的找了个理由?”高拱又接着道:“殿下请带我去一观,此事关于国计民生。若真是如此,我当为殿下向朝中诸公进言,推而广之。”

朱载坖叫来孟冲带路,几人便去了皇庄中的马车工坊。

皇庄占地广大,马车工坊建在距离侧门不远。几人很快便到了侧门的一个院子里,这里数十个工匠正叮叮当当干活,十分热闹。

“老师你看这里,全部都是后车轴。旁边的那间厅房之中,则是工匠们在造车辕。”朱载坖带着高拱,一间间的厅房走过去,“这里为了扩建成马车工坊,弟子可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将每一个配件的制造,都建了一个厅房。周围一共十几间厅房,最后都送入中间那间最大的工篷之中组装成车。”

高拱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如此来建工坊的,目光四下观看很是好奇。

他只见到,不时有人将成品的配件送入中间的工篷,一排排由各自分类,在两侧摆放整齐。而中间最大的工篷中间,正有工匠组装四轮马车的车身。

那些被量裁木板,被很快的榫铆拼装起来,不过盏茶时间便组成了一个车厢。但这还不算完,又有工匠将摆在一旁,将已经制好的门窗装上车厢。

这里刚刚装好车厢,便有人推过来马车的前后轮,摆地地面面固定好的凹槽之中。几根麻绳被人系在车厢上,将若大的车厢吊起,稳稳的安放到车轴上。

后面接着便是固定车轴,拉到外面刷漆风干等等环节。

高拱对于朱载坖的马车工坊的效率,简直有种叹为观止的感慨。谁能想到,不过是此等粗活,竟能做到配合无间,如行云流水一般?

“了不起,了不起!”高拱不断的点头赞叹,“似此等工坊,一日之间,便可制造四轮马车数十辆,真是让人惊叹。”

朱载坖微微一笑,“老师是不是感觉,这些工匠造车,如同行云流水?”、

“正是。”高拱肯定道。

“这种各司其职的制造方式,我称之为流水线。”朱载坖将这些厅房指了一圈道:“每个工匠只制造一种配件,便能节省很多时间。往常所见,数名工匠制造一辆两轮的马车,还要费时不少。在这里,众人分工合作,制造一辆四轮马车,也不须多少时间。”

高拱每个厅房都大致看了一眼,果然是每个厅房之中,只制造一种配件。

“如果这种制造之法,放到军器局、兵仗局,岂不是也一样效率大增。”高拱道。

朱载坖笑了起来,“老师,这分工合作的法子,可不是我先想到的。早在前秦未统一六国之时,便已经开始使用此法,否则秦国也不会从战国七雄之中脱颖而出,吞并天下了。”

“经殿下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前秦确是有此事记载。甚而每个配件之上,还要有工匠刻名,十分苛刻。”高拱想到这里,情绪忽然有点低落,“殿下使用暴秦之法,难道不怕众工匠抗命,或者怠工?此非善法,实为暴政之始。”

朱载坖不由得暗暗呲牙,脸上却不得不摆出很无辜的样子道:“老师这么说,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学生以为,秦之暴政,在于过于严苛,且工匠劳而无酬待遇非人。因此,才会形成暴政,使得天下皆反。若是让工匠们,做工便有工钱,做的好便有奖励,做的差便辞退。不强迫,不纵容,劳有所得来去自由,岂不是个养家的营生?只要学生待人宽厚,怕是这些工匠们撵也撵不走。”

近来高拱没少看那本政治书,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越来越透彻。经过朱载坖一解释,高拱越想越觉得其中微妙的关系,对于自己有很大的启发。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如此以来,兴邦富国便有迹可循了!”高拱喜不自胜,甚至有种抓耳挠腮的感觉。

朱载坖本来是想给高拱介绍四轮马车的,结果两人聊着聊着,便盖了一座歪楼。

“咳,老师还请看这边。”朱载坖不得不提醒高拱道:“学生给老师说完这些,老师便可乘坐新马车回府了。”

“呃,你若不说,我倒差点忘了。”高拱这才回过神来。

四轮马车以往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转向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复杂,中国古代早就已经解决了。甚至在春秋古墓之中,还出土过六轮马车。不过那个应该是国君的灵车,活人不能坐。

真正的问题,是中国地形崎岖山多河流多。而且马车的运力和成本,都不如船运来的划算。而四轮马车也不如二轮马车方便灵活,因此才没有推广开。

朱载坖之所以要推广四轮马车,便是因为四轮马车的载重,要远大于二轮马车。在达官贵人这些富人中间,推广四轮马车,形成攀比之风的好处有两个。其一为马政,其二便是修路。

第153章 决定力量

修路的事情还远,朱载坖并没与高拱说。

朱载坖只是给高拱讲了讲四轮马车的减震系统,这是用弧形钢板与弹簧组成的,即使马车经过坎坷的道路,也不会觉得颠簸。

既然是给贵人坐的马车,便要突出一个舒适性来。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不如找两个轿夫,慢悠悠的抬轿子。

还有就是四轮马车的排场,车厢外面可描画山水、仕女、花鸟鱼虫。若是官员,便可描绘相应的补子图案,以显示肃穆官威。

最后,朱载坖让人拉出一辆新的四轮马车,车厢上面画着云雁的图案。

“老师,其实上次送给老师的只不过是试制的马车。”朱载坖指着刚刚拉过来的这辆有着云雁图案的马车道:“这一辆,才是学生真正想送与老师的马车。其上绘有云雁图案,正与老师的云雁补服相映。如此马车,才能配得上老师的身份。”

对于朱载坖如此殷勤的举动,高拱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这个学生真的是惦记着自己,让他鼻头有点发酸。

“殿下……你有心了。”高拱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朱载坖道:“这是学生应该做的,老师尽管放心使用。这车窗有两层,一层是竹帘,一层是纱网。若是天气寒冷,还可放下一层厚幕布。请老师上车试坐,便能体会其中之妙。”

为了将四轮马车推出,朱载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厚厚的真皮坐椅上,摆着两个锦垫,人一坐上去,如入云端。高拱在马车里跳了跳,整个车身只是颤了颤了,便将力道化解。即使现在马车没有行走,高拱也知道,这车舒服的没边。

“不错、不错,此物真是享受到了极致。”高拱对此赞不绝口。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朱载坖哗啦一声,拉开了坐椅旁的一块板,从中取出一坛酒和几个酒杯。

“老师若是出门时间较长,便可在车中饮酒解闷。”朱载坖将酒坛等物放回去,又拉开另一块板,取出一条被子,三两下将相对的两个坐椅放平,“远行之时,这马车还可当做卧榻,随时都可休息。老师有了此车,天下都可去得,而无旅途之劳累。”

高拱现在已经完全被这辆四轮马车所吸引,简直是爱不释手。

“殿下,我现在可以回去吧。”高拱其实已经心痒难耐。

朱载坖却摇摇头,“老师莫要嫌我啰嗦,此车还差了一些。来人,牵马。”

高拱顺着马蹄声看过去,见一名身着整齐青衣的车夫,正牵着两匹油光水滑的黑色高头大马过来。

这两匹马太过漂亮,以致于高拱两眼发直,“这、这不是殿下的弗里斯兰西洋大马?”

“好车当然要配上好马,否则如何让老师在人前显贵?”朱载坖哈哈笑道。

说话间,车夫已经将两匹骏马套上车。这时再看这辆四轮马车,华贵威严极为引人注目。不由自主,便会让人心里生出上车坐一坐的想法。

那车夫坐到车厢前面驾驶的位置,对着高拱微微躬身道:“请老爷上车。”

高拱回头看看朱载坖,露出询问的眼神。

“老师尽管上车,不用管我。”朱载坖笑道:“有了此车,请老师在各位大人面前,多多美言。若有人想要订制,可派人前来马车工坊。西洋马千两一匹,蒙古马五十两,马车百两银子即可。”

高拱正在上车,听到这话差点一脚踩空,只能点点头什么也不说的上了车。

送走了高拱,朱载坖便回去换了身衣服。

这一年来,孟冲收留的流浪儿已经越来越多,现在刘教谕的学堂中,已经有了四千余人。而朱载坖的亲军,也已经扩大到了三千人的规模。

如此多的人,再于皇庄之中便有些瞩目,因此朱载坖将自己的亲军安置到了距离皇庄不远的西山之中。又将亲军重新整编为五个营,每个营六百人。第一营营长为许远,第二营的营长为方大伟,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分别为杨洪义、李轩、吴云生三人。

这三千人五个营,其中方大伟的二营为炮兵营,吴云生的第五营为骑兵营,其余三个营都是火铳步兵营。

而且,朱载坖还将自己原先的侍卫组成了一支亲卫队,也一样参与了亲军的学习。

这些人的忠心是没有问题的,朱载坖对于这些亲卫和亲军的训练,从来没有松驰过。主要是让他们学习火器在战场上的应用,还有战略战术。当然朱载坖也不可能放松思想教育,忠于裕王的思想,早已深深的扎根于这些亲卫亲军的心中。

若是哪天朱载坖受到威胁,这些亲卫与亲军,必然会前扑后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令朱载坖最自豪的是,他自己手中的这支力量,是完全装备了火器的武装。步兵手中清一色的后装掣电铳,炮兵和骑兵都装备有手铳和佩刀。

现在朱载坖换衣服,就是去自己的亲军军营,教授他们新战术战法。

这次开讲的内容,非同小可,是朱载坖,根据自己亲军所掌握的装备水平,而研究的步炮骑协同作战。

以炮兵为基,火铳兵为城,骑兵为外围,三大兵种的联合战术。除了这些之外,朱载坖还给每个营装备了四轮货运马车运送辎重,炮换营则是重型炮车。

这样以来,这支全新出现的火器军队,便会是一支具有强大火力与机动力的军队。

他要以这支军队为模版,来打造未来的大明军队。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并不是你想就能行的,必须要有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在支撑和平稳定的局面,就不可能有发展的可能。

朱载坖就是基于这个要求,将自己的亲军当成一个未来大明军队的试验田。

强大武力横扫四方不是目的,而是作为一支决定力量来震慑四方。世界上的财富、资源和领土有得是,但是大明要全部都夺取过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若是一意孤行,最终甚至会因为穷兵黩武反而将自己拖垮,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第154章 王直的想法

直到天黑,朱载坖才从亲军军营回到自己的书房。

虽然现在他在皇庄名义上是养病,可实际上朱载坖一点都不闲。

将张经与李天宠送去辽东,他这里还要给南边的阮鹗写信。除了告之两位获罪的老大人无事,还有一事就是让阮鹗安抚东南的将士。

这个时候,东南的抗倭将士的士气已经受到影响。总督和巡抚打了胜仗,反而获罪,这对于抗倭将士是不小的打击。因此在几次小规模与倭寇的交战中,抗倭将士并没占了上风。

幸好此时是曹邦辅代理总督,此人也是个通晓军务个,并没乱了抗倭的阵脚。曹邦辅对于东南的卫所明军,还有调拨来的狼兵,都极力整顿抚慰。将战事大方向转入守势,但是小规模的战斗却很多。

这样一来就有几大好处。首先,战局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其次,表面看来战斗频繁,不会被认为畏战。最后,争取时间稳定军心。

曹邦辅深懂作官之道,在赵文华与胡宗宪两人看来,他的调度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曹邦辅尽管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无法违反破坏容易建设难的真理。

大小数十次战斗下来,居然颇有斩获。最近的一战之中,因曹邦辅擅长用火器兵种,居然击沉倭寇数条战船,杀伤六百余人。这个数字,足可称得上是大功一件。因此,曹邦辅便将报捷文书急送京城,向嘉靖报告这个好消息。

可惜,这却让赵文华大怒。

赵文华可是前来督战的,这曹邦辅竟敢不经自己的同意,便将报捷文书上报。简直是目中无人,岂有此理!

然而曹邦辅却知道,张经与李天宠两人的王江径大捷,便是赵文华冒领的功劳,他怎么还敢报于赵文华?那不是找死吗。

可是不经赵文华,报捷文书直送京城也一样得罪了赵文华,也是曹邦辅始料不及的。

由此也可看出,赵文华此人嫉贤妒能到了偏执的程度,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满意。

因此,赵文华也给京城上书,言曹邦辅避难击易。也就是说,曹邦辅不肯打硬仗,只敢去打倭寇的小股兵力。这事虽然不算畏战,但也仅仅比畏战的罪名小一些。

现在大明南北都战事不断,嘉靖和朝廷之中银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君臣都十分心慌。因此,大家的心中,都报着一种希望速胜的心情。

在这个时候,赵文华告曹邦辅的黑状,又有严嵩助力,那真是一告一个准。

于是嘉靖一纸召书,将曹邦辅贬去了山西边镇。

前后不过两个月而已,东南抗倭战事就又换了主帅。这一次的总督,经赵文华推举,严嵩力荐,胡宗宪一屁股坐上了浙直总督右佥都御使的位子。

严嵩与赵文华这一通折腾,以为安插上了自己一党之人,却不知道胡宗宪早已经暗中投靠了裕王朱载坖。

朱载坖在东南,除了经由阮鹗,便还可经由胡宗宪发力。

而胡宗宪坐到了浙直总督的位子上,还有个好处,就是没有严党会掣肘。

胡宗宪与倭寇头领身边的罗文龙有联系,又与大海商王直有联系,东南整个抗倭形势就是一变,立时变的稳定起来。

徐海刚刚娶了王翠翘回来,战事却不怎么顺利。此时大明朝廷又调来了一员参将,名叫戚继光,与俞大猷、汤克宽、卢镗等人通力合作之下,将东南沿海防守的和铁桶一样。

但是徐海也是个蛮性子的,数十次与明军交战,都没沾到便宜。可他就是不走,一直在浙江沿海逗留不去,时不时的便上陆骚扰。

而朱载坖对于徐海的动向也有所了解,便给王直去信,请其对徐海后路有所限制。

并且朱载坖还让人送去了一辆四轮马车,并有两匹伊犁马。

当王直看到朱载坖的信,便对朱载坖更是钦佩,还有一些感动。

“……曾许五峰先生共富贵,然时日尚久,期不可待。今有皇庄亲制四轮马车,并伊犁良马二匹,以为先生威仪。东番苦寂。先生可偶尔乘车而行,以去跋涉之劳顿……”

现在王直在替朱载坖看着东番岛,这车算是一件小礼物,给王直送了过去。

给王直的四轮马车,与送给高拱的造型一样,只是没有补子的鸟兽图案,而是换成了海上行舟图案。除此之外,朱载坖还送来了一百多个少年人,让他们在王直的船队之中,学习行船的经验。

王直盯着朱载坖的书信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信放下。

“裕王待我以诚义,我便也报之以诚义吧。”王直明知道朱载坖派人来他的船队学习航海术,可又不得不答应。

但大明实行海禁,航海人才确实是少。朱载坖其实就是将航海书院的那些学员,派了一部分年长的过去实习。等到辽东的朝贡宝船造好,他们这些人就是骨干。

对于朱载坖的要求,王直虽有点不情愿,但不得不答应。朱载坖的潜在势力有多强,他略微知道一些。别的不提,只是辽东三千铁骑五千火铳兵,便能横扫一方。对于蒙元打来孙汗的大捷,朱载坖也没有刻意的瞒着王直,日常书信中也有提起。

更重要的是,王直对于自己的贼名声极为厌恶,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衣锦还乡。对于听从当今裕王殿下的吩咐,也没什么委屈可言。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将来船队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王直对徐海,也多少有些香火之情。虽然徐海不听劝告,为了抢掠大明沿海而背叛自己,但是王直也不想赶尽杀绝。说到底,他也只想做个大商人,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有些轻视。明明能靠脑子和交易达到的目的,凭什么要去拼命?伤人伤己不说,算一下帐,这利润还不如做正经生意。

大明沿海被破坏,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便生产的少了。抢掠的久了,这些东西的产出便一点保证都没有,这根本就是焚林而猎涸泽而渔。

就是朱载坖不来信,王直也是要想办法制止徐海的,而且他已经有了想法。

第155章 一头冷汗

王直对于徐海也有些担心,担心对方夺了自己海上第一势力的位置。

之前不与徐海争斗,有东瀛人在中间说合的原因,也有怕伤了自己的实力的原因。但现在徐海的势力屡次侵扰大明,吸收了更多的人员,其势力更显张扬庞大,这便会动摇了王直的海上地位。

而这个时候,朱载坖再次来信催促,便坚定了王直的决心。

他派出自己的船队,守在东瀛与大明之间的航线上。只要是徐海的船队,便会被拦下将运送的财物洗劫一空。

徐海手下多是强悍倭寇,但对于王直也不太敢反抗,只能回去向徐海报信。

只是徐海虽怒,却无计可施。他深知王直的势力之强,就是集中现在所有的人手,也不一定会是王直的对手。王直手下,可是有着三千装备着弗朗机火铳的火铳兵,就是东瀛的那些大名和世家也惧怕三分。

对此,徐海只能强忍下来。

到了嘉靖三十四年八月之时,徐海攻无可攻,还被王直在后方打劫,便带着大队人马回了东瀛九洲岛。

只是一回到九洲岛,又被东瀛各个大名和大世家派人不断催债。

别看徐海带着数万人横行大明沿海十分风光,可也一样不可能赖帐。首先这些大名和大世家,都是他的金主。其次,许多武器和人手后勤,都是由东瀛这些人提供。包括销脏,也是通过这些人。如果来硬的倒是不怕,只是后果定然是自己的势力四分五裂,变成丧家之犬。

在这种内外交迫的情况之下,徐海十分发愁。

罗文龙见时机已到,便私下里找王翠翘,请其劝说徐海与大明谈判。

王翠翘本就心向大明,看到徐海又几面受气,便私下里对徐海多加抚慰。偶尔一提王直与大明之间如何如何,现在又何等的风光等等,让徐海早谋出路。

相对于以前,大明边境出现了少有的平静期。

朱载坖却发现,嘉靖不但没有借着这个时间整顿朝堂实行善政,反而认为这短期的平静属于自己求仙问道的功劳。

因此,嘉靖便更加坚定了求仙问道之心,在法事上大肆铺张,往往赏赐众道士出手千金。除此之外,还在各省名山修建道宫道观。这还不算,他为了自己扩建西苑大兴土木。

朱载坖让人去请孙义正道士,想问问情况。

孙义正现在获封真人,再也不是以前混口吃的就高兴半天的人物。但是在朱载坖的面前,孙义正还是抖不起来架子。得知裕王相请,便急忙赶到皇庄。

“孙真人今非昔比,这些日子以来颇有容光焕发的感觉。”朱载坖一见孙义正,便笑着道:“此次相请,本王有些事情请孙真人斟酌。”

“殿下说笑了,孙某不过是一介道士,什么真人不真人的。”孙义正急忙谦虚道:“殿下但有吩咐,老道敢不尽心竭力。只要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孙义正对于朱载坖,是怕的很。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朱载坖知道。而且他孙义正能有今天,全是靠着朱载坖得来的。

到了自己的书房,朱载坖与孙正义两人落坐。

“这次请真人前来,是想问一下,外间传闻我父皇大肆铺张,糜费万金于法事,可是真的。”朱载坖关心的就是这个,他将自己裕成商号的份子上缴给了嘉靖,可不是让他干这些的。

可孙义正的话,却让朱载坖心里后悔,“殿下,自陛下有了裕成商号的分红之后,于法事之上便更加大方。而且自从勋贵纳税之后,朝廷也多了一些收入。再加上各地的宗室因为攻击了景王被罚俸,朝廷今年的结余的银子比往年富余了上百万两银子。因此,陛下手脚大方些也是有的。前些日子,陛下还给老道在城外建了一所新道观。”

当着朱载坖,孙义正可不敢嚼舌头说,你爹乱花钱真败家。虽然话说的客气,但是其中的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外间的传闻属实。

朱载坖对此相当无语,自己给了嘉靖银子,反而是纵容他。

摇了摇头,朱载坖略一沉吟,便对孙义正道:“此次,请道长来,便是有一件事托付。朝廷用度日紧,父皇也糜费不止。还是要从根本做起,尽量开源方可。”

孙义正连忙点头道:“殿下请说,只要不象上次那样,将老道吓个半死便好。”

前一次孙义正只是说了自己游走四方所见,便被那些士大夫诟病了许久,斥为妖道。现在朱载坖又让他出面,虽然不能不答应,但也是提心吊胆十分惧怕。

朱载坖微微一笑,“道长不用担心,这一次要安全许多。听闻道长也曾被宗室请去,做过法事,不知道有否此事。”

“年初曾被鲁王请到府中,盘桓了几日,替太王妃祈福。”孙义正没想到,朱载坖连这些事都知道,便老实的说道。

对于孙义正,朱载坖可是让田义派人盯着呢。此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少,万一乱说话,可会让自己非常被动。如果必要,朱载坖是会适时给予警告。

“你可给鲁王去封信,告之鲁王,父皇欲给宗室减俸。”朱载坖斟酌着词句道:“宗室自我大明开国以来,枝叶日盛,今时已有数十万矣。朝中众臣,极力促使父皇削减宗室俸禄。欲将宗室俸禄减半,亲王、郡王、镇国将军以下,则去其封号准其各自谋生从事百业。以节省朝廷用度。”

孙义正吓得全身打哆嗦,裕王这是要搞事情啊!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朝中有这个传闻。以前倒是有人提过,但很快便没了下文。现在裕王提起,这是要干啥?

“殿下,这、这可是要人命的啊!”孙义正几乎要给朱载坖跪下了,“若是被那些文官知道,是老道在中间挑拨,只怕老道活不了几天了。”

朱载坖笑了起来,扶住孙义正道:“看来道长是怕那些文官,而不怕本王了。而且此事只是让你去信传话而已,京城之中几日之内坊间便会有传闻,你也不算是说谎。”

孙义正听到朱载坖的话,立时明白过来,自己如果不照办,怕是裕王也饶不了他。看着微笑的朱载坖,孙义正一头冷汗。

第156章 大明顶级代言

朱载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嘉靖再这么浪费。

但是朱载坖又拦不住,便只能想个另外的办法,让嘉靖做些比较难办的事情来补偿。

因此,朱载坖才让孙义正挑起宗室和士大夫之间的矛盾。

若是放出减少宗室俸禄,镇国将军以下自谋生路的消息,那些好名的文官们,必然会蜂拥而上争相上书痛斥宗室之弊。如此一来,定会惹恼了老朱家的这几十万宗室。

在嘉靖的面前,宗室和官员之间必定会互告黑状互相揭短。这个机会嘉靖一定不会放过,借宗室与文官之间互相攻讦,给他们一同薅下大把的羊毛来。具体嘉靖能做到什么地步,就不是朱载坖能操心的了。他只管挑起争端,然后做个吃瓜群众就好。

孙义正却知道后果,如此一来,朝中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宗室与官员们争斗起来,还不知道要掉多少人的脑袋。

“殿下让我写,我就写了这封信。”孙义正眼珠一转,又接着道:“可要是有人对我不利,殿下可要保护着我才可以。”

“道长,现在你已经被陛下封为真人,还有何可惧怕的。”朱载坖笑呵呵的道:“除了陛下,也没谁敢对你动手了吧。”

“这可说不定,老道得罪了人,被人悄悄的弄死还是很容易的。”孙义正哼哼唧唧的道。

朱载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孙真人你也一样可以放心。若是风色不对,真人尽可来我这皇庄,给本王做三个月的法事。”

孙义正这才大喜,有了裕王殿下这句话,他这条性命就彻底安全了。

当下,孙义正立时在朱载坖的书房中,挥毫而就一封给鲁王的书信。

“鲁王殿下亲启,自前次王太妃祈福之行,得殿下优容款待,贫道深感热忱。今京中坊间传闻,有文官视宗室如蠹虫……殿下宜早做准备,向陛下祈请,祖宗之法不可废。贫道世外之人,不欲卷入是非,贫道贱号不值为他人所提也。”

孙义正将信晾干封好,朱载坖便派人送出。

朱载坖哈哈一笑,便带着孙义正去了四轮马车的工坊。

在这里还有一件事,朱载坖要让孙义正去做。

一辆黑色四轮马车被拉了出来,其上的图案为红底色上绘金色五爪团龙,四棱镶嵌金银线和绿松石。车内也是真皮暄软的厚座垫,内部的顶上,吊着一颗顶大的夜明珠。

这辆四轮马车华贵到了极点,也威严到了极点。

孙义正吓一跳,看向朱载坖,“殿下这是何意?五爪金龙可是僭越了。”

朱载坖道:“此车还有四匹白马,都是要请孙真人代我献于父皇,用于在宫中西苑往来行走的。送与孙真人的马车,我也给你准备好了。”

又一辆四轮马车被拉出来,车身漆成了青色,上绘有阴阳八卦与罡斗数术图案,正合了孙义正真人的身份。

献给嘉靖的那辆马车,配了四匹纯白色的蒙古马。给孙义正的马车,则配了几匹普通的蒙古马。

孙义正看看给自己的马车,又看看献给嘉靖的马车,忽然心中有点失落。

“贫道的马车,果然不能与陛下的马车相比啊。”孙义正叹道。

“孙真人,要恰如其分,才是最好的啊。”朱载坖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孙义正可没有造反的胆子,只是感觉两辆车有差距罢了。

“是、是、是,贫道见识浅薄,倒让殿下见笑。”孙义正连忙道。

明朝的皇帝外出,可不是两轮马车,也同样是四轮马车。只是要比朱载坖所制造的这种四轮马车,要大得多。其形制来源于蒙元时期的金帐汗车,同样是四轮,可是却大了许多,车上几乎就是个小宫殿。只是拉车的白马,就要二十四匹之多。

因此,朱载坖送的这辆四轮马车,只配在宫城之中跑跑而已。

朱载坖之所以给嘉靖送这辆四轮马车,其实是想让嘉靖给他做个代言。上次送了高拱马车,便有人零星来朱载坖的皇庄订制四轮马车。只是那些人,也只是一些中层官员。

这些人还代表不了大明的顶层权力中心,对于朱载坖推广四轮马车的意愿帮助不大。

思前想后,朱载坖才发现,若是直接送嘉靖一辆四轮马车,这种大明顶级代言,便一定能带起风潮。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除了嘉靖这里,朱载坖还准备给各家勋贵家中送一批四轮马车,如此才显得流行。

至于朝中的大臣们,就自己准备好银子来他的皇庄订制吧。朱载坖送的都是有关系的,朝中官员可不行,也不能乱送,否则会引起猜忌。

马车和马匹,由孙义正次日出面求见嘉靖,送到了宫中。

嘉靖看到这种新式马车,倒是很有兴趣,当即坐到车上,在西苑跑了一圈。

一下车嘉靖便十分欢喜道:“此车不错,只是轻轻晃动居然毫无颠簸之感,与乘坐轿子竟无分别。裕王的孝心,我收下。他日出行,倒也方便。”

与孙义正在一起伺候嘉靖的,还有陶仲文。他来的时候,就看到孙义正带着两辆马车,这辆华美威严的献于了陛下,另一辆显然是孙义正自己的。

“裕王为了让我将此马车献于陛下,还送了贫道一辆马车,倒是真的用心了。”孙义正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替朱载坖讲好话了。

陶仲文这时接口道:“孙真人,你也有了马车坐,老道看的眼热。不知殿下那里,可还有这四轮马车?”

孙义正笑道:“陶真人,只看这马车的样子,即使没有陛下这辆如此豪华,造价也很是不菲。陶真人若是有意,可自己出银子,请裕王府的工匠给你打造一辆。若是快的话,数日之间便能打造出来。”

嘉靖眉头一挑,“怎么,裕王那里造马车竟如此之快?那朕的马车,用了几日就打造出来了。”

他虽然没有说不好,可是显然是对于裕王用短时间打造的马车来进献,有些不满。时间短,这就代表不用心。皇子献给父皇的东西不用心,就是不孝、也是不忠。

孙义正后背都流了冷汗,可脸色如常道:“裕王并不是用时短,而是他给裕成商号有份子的勋贵们,也都在打造马车。陶真人若是面子大,两天便能有新马车可坐。”

嘉靖的脸色这才好点,他却不想想,如此镶嵌金银价值钜万的豪华马车可是朱载坖白送的。

第157章 居然是真的

嘉靖是帝王,便只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想法。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是自己的。

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讲道理的职业。因为不用讲道理,也才能有如此多的人对于这个职业着迷。

对裕王送自己豪华马车的事,嘉靖却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认为裕王就是在讨好自己,以搏得在争夺太子之位时的加分。

可惜,朱载坖是真没有这个想法,他就是为了让嘉靖替马车代言而已。嘉靖想的再多也猜不出来,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过了没几天,山东兖州的鲁王正在府中听人说书。

那说书人是个有名茶楼的红艺人,见过些世面。这次被请到鲁王府,单独给王爷一家说书,他当然要十分卖力。

“包拯包大人准备出京,到了金銮殿上辞别皇上。却被皇上拉住了手,‘爱卿此去辛苦,寡人特意给你准备了路上的干粮。你来看,这是东宫娘娘饹的大饼,还有这西宫娘剥的大葱。大饼卷大葱,顿顿能吃撑。来来来,爱卿都背上’”那说书人说的一嘴山东话,一边还模仿出君臣之间的动作来,甚是惹人发笑。

鲁王朱颐坦与王妃等人都仰面大笑,不能自已。

“这厮真敢胡说八道,宫中岂能吃这等民间粗食。就是宫里的妃嫔之流,也不可能亲至厨房,哪里来的什么饹大饼剥大葱?”鲁王笑的极为开心。

去年宗室到京中闹事,他虽然没去,但也有所耳闻。最后天下宗室皆被罚俸三年,这让他多少有点不满。现在听到说书的如此编排宋皇,就仿佛是在说嘉靖,也让他心中暗爽。

正在这个时候,王府的太监送进来了一份京城来的书信。

打开只看了两眼,鲁王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鼻中冷哼连声。

“今日不听书了,我有事情。”朱载坖拿着书信,独自去了书房。

鲁王妃看到丈夫不开心,便也跟着进了书房,“王爷看了信便闷闷不乐,也不知信中之事,妾身可能知否?”

“你自己看吧,那位天下共主,又要对宗室下手了。”鲁王将书信递给了王妃,沉声道。

王妃看完信,呼了一口气,“这老道还算有良心,居然知道给王爷通风报信。只是信中所写,也说是听坊间传闻,谁知道真假。何况,就算是真的俸禄减半,对咱们鲁王府也没什么影响。外面良田数十万顷,谁在乎那点钱粮。”

“爱妃,事情不是这么看的。这代表的是朝廷和陛下,对于宗室的看法。”鲁王摇摇头道:“这天下可是朱家的天下,若是如此对待宗室,未必宗室中没人会挑起清君侧的大旗。我朱家为何如此不幸,竟有如此狠心的皇帝!”

王妃被吓坏了,急忙道:“王爷,那咱们鲁王府该如何是好?”

鲁王沉吟道:“不能慌张,既然是传言,我便派人去京城之中先探听消息。莫不是那位长青真人孙真人听错了,也许有此可能。”

“若传言是真的呢?”王妃追问道。

“就算传言是真的也没什么,还要看朝廷当中有何动静。”鲁王沉吟着道:“除非那位下了旨,或是朝中已经有大臣上书提及此事,否则都不会有事。”

这一代的鲁王,为人在大明藩王之中,还算个贤王。因此做事并不暴戾,也没多少冲动,而且很小心。

只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有用,朱载坖的局已经布好,他不得不入局。

从孙义正给鲁王去了信的那天起,朱载坖便安排人在京中传出减少宗室俸禄的传言。尤其是在国子监附近茶楼食肆,有很多田义手下的人在讲这些事。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也大多都在这里活动,便不只一两人听到了耳中。

由此,在国子监的太学生中便开始广泛流传。

国子监的读书人,大都是官宦之后,这传闻便自然而然流传到了朝堂众臣的耳中。

开始大家一眼就看出,这都是谣传,不可轻信。而后便有人从中看到了机会,尤其是御使科道言官们,就象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我辈读书人,邀名卖直换取进身之阶,正在此时!若是将这等大好的机会放过,还是人吗?

于是,很快便有一名御使上书请减宗室俸禄。奏折之中痛陈宗室之弊,这些宗室除了占有无数良田,每年还要糜费数百万贯的国帑供养,简直是国之蛀虫。

然后这位御使惹的嘉靖大怒,如愿被打了二十大板,并下召狱。

大家一看,陛下居然只打了二十板子。虽然将人下了召狱,可是并没革去功名,这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嘉靖自己也确实如大家所猜测,对于减少宗室俸禄镇国将军以下使其自某生路的事情,有所动心。

其实,即使没有这个传闻引发,嘉靖也有限制宗室的想法。因此,借着这次传闻所引起的事件,就势含蓄表态。

旬月之间,宫中便收到数百份关于消减宗室俸禄的奏折,此事已经发展到了不得不议的地步。

嘉靖下召,召各地亲王入京商议宗室俸禄之事。

鲁王也在被召见之列,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一阵惊慌。长青真人孙义正说的,居然是真的。

如此一来,天下宗室必定会大闹一场。鲁王自己是不敢闹,因此只能进京议事。

但是嘉靖召集各地亲王入京,就是一个试探。只要这些亲王都乖乖的进京了,便证明没谁有反心。

由此可见,嘉靖的心计也相当深沉。

早在一年前,便因为给宗室发放俸禄而使得朝廷窘迫。在那个时候起,嘉靖其实就想过,要如何将宗室这个问量解决。只是因为涉及到祖宗成法,要动宗室的利益,压力极大。

后来朱载坖暗中鼓捣裕成商号、裕成银行,通过贷款等等手段,才将朝廷危机化解。嘉靖犯了懒,便放下了此事没再提起。

现在京官之中群情汹汹,嘉靖便觉得,整顿宗室的机会已经成熟。而且自上次对宗室们罚俸,也确实尝到了甜头,节省下的大笔钱粮令人侧目。

第158章 给事中殷正茂

要想修改祖宗成法,将宗室们的俸禄减少,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但要召集宗室亲王,还要召集百官。两方拉开阵势,不管是单挑还是群嘲,必定会有一场大决战。

因此,至少要来一场大朝会,才能将此事有个分晓。

在朝会前一天的晚上,严府之中父子两人在严嵩的书房中密议。

“爹,你觉得,这一次陛下对宗室减俸之事,是否可行?”严世藩问老爹严嵩道。

“陛下苦宗室之俸久矣,去岁发放宗室钱粮,便入不敷出。今岁因罚了宗室钱粮,而府库丰盈。两相对比之下,陛下对宗室减俸心中多半赞成。”严嵩手指轻扣桌面道:“朝中众臣,也多半是这个想法。如今陛下虽然召集了各地的亲王,但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只是人数上,这些亲王便比朝臣差得远。若是在朝堂上辩论起来,只怕根本就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严世藩想了想,才点头道:“爹说的对,只不过我不信这些亲王就这么认了。他们自身俸禄减半倒还无所谓,可是各地的宗室,都是亲王们近亲。这些亲王,怎么能看着自家的亲人被朝廷减免了俸禄。”

大明的藩王最早到封地就藩,只不过是一个人。这两百年下来,开枝散叶,一个人便形成了老朱家的一个支系。每个亲王,都是老朱家一个支系的族长。朝廷要是不发俸禄,这些亲王就要对这一支的本家负责。

当然,如果这些亲王狠狠心,也可以让他们自谋生路。只是他们这一支的本家,都吃皇粮吃惯了的,必定会天天闹事。这些亲王想一想都头大,只能揪着皇帝和朝廷不放才行。

严嵩嘿嘿一笑,“陛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有朝中群臣的支持,陛下便能下狠心。你想一想,陛下在朝中下旨,群臣给各个地方官打好招呼,还能由得这些宗室闹事?”

严世藩点点头,“这倒是没错,可万一有藩王图谋不轨,再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造反,也是个麻烦。”

“你想的可能倒是有,不过这些亲王都是有心无力。”严嵩摇摇头道:“自从成祖靖难之役之后,各位先皇便对各地的藩王看守严密。正德年间,宁王朱浱濠造反,被平灭也没用了多长时间。而且陛下这次召集诸亲王进京,便是试探这些亲王,可有谋反之心。既然他们都来了,那便说明不会有人造反。因此,也会更加坚定陛下减免宗室俸禄之心。”

“听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严世藩对着严嵩挑了挑大拇指道:“如果是这样,明天我也可以给陛下助力。”

严嵩瞥了他一眼道:“这种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此乃陛下家事,无论你出手成与不成,都会遭人嫉恨。为父身为首辅,到时不得不表态,咱家有我一个出面,就足够了。”

父子两人商量到这里,便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西苑便来了许多朝臣,还有各地被召集来的亲王。

亲王们只有十几个,他们看着越来越多的朝臣,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

“今天咱们只有十几个人,这些朝臣可是数十个。如果斗嘴的话,我看咱们也就不用开口了。”秦王冷笑道。

“陛下与我等都是本家,他怎么能胳臂肘往外拐?帮着这些腐儒苛待亲人。”楚王也不甘心的道。

赵王嘿嘿一笑道:“陛下自己也要用银子,扣了宗室的,他就能多烧几柱香。”

“慎言!”淮王皱眉道:“陛下怎么也是我等的君上,除了血脉相连,还有君臣尊卑。赵王可不要乱讲话,给自己招祸倒没什么,只怕坏了宗室们的钱粮。”

对着众亲王拱了拱手,赵王不再开口。

唐王压低声音道:“诸位,看这样子,咱们老朱家今天说了不算。面对这些又臭又硬的腐儒,可要早做打算。如何应对,总要想个办法才成。”

辽王哼了一声,“这也好办,辩得过就辩,辩不过就在君前和这群腐儒奸臣拼了。我就不信,打死几个大臣,还能砍了我的头!”

“辽王,你不要冲动。真要和大臣冲突起来,人数上咱们可不占优势。”鲁王摇摇头,“应对起来,只能是如秦王所说,尽量不开口。”

“不开口怎么应对?难道任由摆布不成。”辽王咧嘴道:“要是这样的话,还辩什么,咱们进京便没了半点用处。不如现在就散了,各自回封地吧。”

秦王这时接口道:“你没听懂鲁王的意思,只要我等不予配合,陛下苦直接下旨就是强迫我等了。朝廷和陛下都是要面子的,真的这么干,他们自己都嫌臊得慌。总要说得我等连连点心,口中称是,这才能下旨。”

赵王呲了呲牙道:“要是陛下真的直接下旨呢,我们就这么认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我等又没有答应,陛下下旨也不能算数。”秦王呵呵一笑道:“他就不怕我们回去闹事,巧取豪夺弄够了自己这一支的俸禄吗?到时我等的封地都不安宁,不等于整个天下都不安宁?他想太太平平的当皇帝,做梦。”

诸王都暗暗点头,有些性子贪婪的,脸上已经露出喜色,脑子中更是开始盘算,要如何搜刮地方才是。

鲁王看了这些叔伯兄弟们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是真这么闹起来,大明天下大乱是一定的。他们也不想想,若是自己封地上有人被逼造反,死的最快的一定是自己这些王爷。

可是鲁王又没办法当面劝,只能以后再说了。

不多时,朝会开始。众多的亲王与大臣们鱼贯而入,进了西苑养心殿。

嘉靖高高坐在养心殿里面正中的龙奇上,俯视着进来的群臣与亲王,面无表情颇具帝王威严。

黄锦手持拂尘站在一旁,看到人都进来,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即使今天是特意召集的大朝会,黄锦也一样要例行公事。

“臣,兵科给事中殷正茂,有本上奏!”一名四十许的官员出列,对着嘉靖深施一礼道:“今国用不足,而宗室日繁至数十万矣。请陛下削减宗室俸禄半数,止于镇国将军,余者令其各从百业自谋生计。如此,节省的钱粮足可补国用之不足,解天下百姓之灾荒。”

第159章 终于来了

严嵩在百官之首,转头看了殷正茂一眼,便微闭双眼。

现在这个时候,起头只能是这些七品小官。虽然给事中的品级只有七品,可是权力不小,又是侍从官,将来升官也快。

最开始,由殷正茂这样品级低又有分量的官员开头,是最合适的。

亲王们站在另一边,听到殷正茂如此说话,便有人按捺不住相出列。

却见鲁王抢了先,大步行到殿中,对着嘉靖拱手道:“臣弟鲁王,也有事要奏!”

“鲁王,你有何事尽可畅所欲言,莫要担心什么。”嘉靖故做大度的挥了挥手道。

鲁王看了一眼殷正茂,并对着他笑了笑。

殷正茂瞪着鲁王,脸上却半点表情也欠奉。

“臣以为,我等亲王不宜与此等不入流的小官争辩。”鲁王恭敬的道:“尔等的品级太低,又人多嘴杂。与这等人争辩,没得辱没了皇家亲王的身份。若陛下还看重我等亲王身份,便只须留下三位辅臣、六部尚书与左都御史即可。”

秦王、赵王、辽王等等一众亲王,不由得都为鲁王拍案叫绝。

这才是釜底抽薪,一上来便拿身份做文章,三两句话便拿捏住了对方。要将这些品级低的官员都赶出去,否则人多嘴杂不说,还让大家有失身份。这可比上去拼命什么的,要强太多了。、

殷正茂的脸色当场就变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侮辱人的。你上来讲对方的问题,结果人家不跟你谈,说你资格不够。殷正茂倒是想说点什么,但是鲁王说的好象没问题。

这时户科给事中李遇元也站了出来,对着鲁王道:“王爷的意思,我等不够资格?请问鲁王殿下,国事面前,可有品级大小之分。”

“国事面前无品级大小之分?”鲁王冷笑道:“好啊,那你做主就好,还要问我什么问题。”

噗嗤!亲王之中的肃王一时没忍住,不由笑了出来。其余的亲王也差不多一样的表情,更有甚者已经转过身去,只见双肩剧烈抖动。

鲁王可是给诸王挣足了面子,一时间朝臣们竟有无可奈何之感。

兵科给事中王正国看不下去了,他踏前一步道:“鲁王还请自重,这是御前,岂可如此嘻笑!”

“陛下,臣岂有半点嘻笑。”鲁王对着嘉靖郑重的躬身道:“臣之所以请陛下只留重臣在此,便是为了免于受此低下小人的咆哮之辱。”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到了兵科给事中王正国的脸上,鲁王刚刚说的低下小人就是他。

兵部尚书杨博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时候他得护着自己的人。

“敢问鲁王,朝廷命官给事中,如何就是低下小人了?”杨博沉着脸道。

“说他低下,是因为品级低下。”鲁王根本就不甘示弱,直视着杨博道:“说他是小人,因为他给亲王胡乱安插罪名。请问,我哪一点冤枉他了。”

鲁王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如果不将这些品级低的朝臣全都赶走,他今天就负责当个杠精。

只是朝臣们也不是傻子,内阁三位大学士连汗毛都是空心的,拔下来可以当哨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鲁王就是在胡搅蛮缠不谈正事。

当下严嵩向前一步,对嘉靖道:“陛下,鲁王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如就按鲁王所请,只留我等辅臣和尚书在此。不过,老臣想请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前来。既然要消减宗室俸禄,不如连勋贵的俸禄也一同减半。”

这下子轮到朝臣们暗喜了,严嵩身为首辅,果然不是盖的。那些勋贵可都是陛下的心腹,只要陛下使个眼色,他们岂有不帮腔的道理?更何况俸禄减半这种小事,对这帮勋贵来说都看不到眼里,他们有的是钱啊!

嘉靖也是心中一动,对着严嵩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什么是得用之臣,这就是。还是严阁老老辣,只一式以退为进,借机提了条件反将一军。

“臣以为,严阁老说的甚是。勋贵与宗室一样与国同休,自然有为国分忧之责。”徐阶急忙跟上道。

“臣附议。”吕本也道。

诸多亲王这下有点懵,都看着鲁王等他发话。可是没等鲁王再说什么,殿中的众臣便抢在了前面。

“臣等附议!若众位亲王还不答应,我等便决不退下。”众臣也已经看明白,便跟着逼迫道。

人多就是好,只是这个声势,就不是诸王能相比的。

鲁王无奈,扫了诸王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便对嘉靖拱手道:“如此,也可。”

嘉靖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无关人等,便退下吧。”

原本还站了上百人的大殿,过了片刻便只剩了二十余人,立时显得冷清不少。

又等了约莫盏茶时间,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三人才连袂而来。

对于京城中的传闻,三位国公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今天陛下相召,是为了何事。

三人与嘉靖见了礼,便侍立在一旁,等着嘉靖吩咐。

却不见嘉靖说话,而是严嵩开了口:“三位国公,对于消减宗室俸禄之事,可有什么好的看法。”

朱希忠沉吟道:“此乃陛下家事,我等虽然是勋贵,可也不能对陛下家事指指点点。身为臣子,便有守住臣子的本分。”

这话原本是没错,什么时候说,都会被称赞忠心。

可惜的是,并不合嘉靖现在的心意。嘉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开口。

“严阁老,我觉得此事可以从长计议。”英国公张溶建议道:“仓促之间,便定下此事,想必诸宗室都接受不了。若是慢慢来,便可以潜移默化。”

“老臣以为,此事多半是国用不足引发,也有宗室人数日增的原因。”徐延德斟酌道:“此事现在不解决,将来还是会解决,只是早晚而已。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快点的好。”

嘉靖对于定国公徐延德的话最是欣赏,正说中了他的心思。

徐阶也道:“我与定国公一样的想法,与其拖拖拉拉的让朝廷受国用不足之苦,不如早日消减宗室钱粮。若是朝廷的日子好过了,将来未必不会再赏赐各位亲王。”

终于来了,鲁王心中暗叹道。

第160章 相持不下

成国公与英国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听徐阶说的话,便明白了朝廷的意思。

当下两人立时闭嘴,不肯再轻易发话,免得多说多错。等下需要表态,就老老实实的顺着陛下的意思说就是。

秦王脾气急一些,操着一口陕西腔道:“徐大人这么说,是不将祖宗成法放在眼中。这天下可是我们老朱家的,由得你来胡咧咧?还有定国公,你家也是成祖封的世袭国公,咋能胳臂肘往外拐。”

定国公徐延德也退了一步,不再开口。

三位国公都是老油条,都看出来今天的风色不对。因此,他们三个表完态,便尽量少开口,恨不得抠起地面的金砖躲到下面去。眼前的事情,只要出头就是不落好。

礼部尚书王用宾,这时看了一眼秦王道:“秦王殿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有道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在国计民生面前,祖宗成法也要让路才是。想我大明初立之时,人口尚少荒地也多。因此,当时大明的岁入倒也够用。可是我大明如今已经承平二百年,人口增加许多,荒也尽数开垦。朝廷要负担的人和事也变的多了,自然这岁入也就不够。”

“而且,宗室在大明之初也不过数十,哪怕俸禄丰厚些,也不伤国力。”户部尚书方钝接着道:“可现在呢,数十万的宗室,其中居然还有假冒的宗室。不但朝廷为了宗室的俸禄而疲弊不堪,还要增加百姓负担。若是有旱涝之灾,朝廷甚至无钱赈济。去年灾民汇聚通州,数十万人若是一夫高呼,便是乱世之祸。诸位亲王,难道就忍心看着祖宗的江山乱了吗。”

吏部尚书吴鹏看了看严嵩的脸色,也站出来,“诸位亲王,这天下还是太祖一家一姓之天下。太祖创业艰难,披荆斩棘才建起大明。若是因为子孙坐吃山空而败了这若大的家业,岂能对得起太祖。”

晋王气坏了,抖着手指着这朝廷重臣道:“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吧,一个个唱的比说的好听。太祖打下江山,就是要养自己的子孙的。天下交给你们这些无能的臣子治理,到现在就是连俸禄都发不出了吗!你们要是治理天下不利,那便换人。太祖给我们这些子孙定的俸禄,可不能随便的减了。”

“不错,明明是你们这些臣子无能。想大明以往两百年,哪有臣子会提此等荒唐事。这天下交给你们这些臣子来管,就管成这个样子?”辽王也跟着道:“民不聊生居然要怪在我等宗室的头上,蒙元人是我们引来的,还是倭寇是我们引来的?抗击外敌,拿不出半点本事,朝太祖的子孙伸手要钱,竟然理直气壮,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

辽王骂的比较狠,连损带贬,偏偏还有一定的歪理。只是话里话外,将嘉靖也骂了进去。

宗室是不管政务的,只有嘉靖这个当皇帝,才会去管政务。因此,天下治理出了问题,嘉靖必定有责任。现在辽王说天下被管成了眼前的鬼样子,全怪这些无能的朝臣。

话里虽然没有提嘉靖,可是嘉靖也是脸上无光。

次辅吕本此时出列道:“减俸之事并非只是针对宗室,大明勋贵世受国恩,理应报效国家,因此勋贵的俸禄也减半。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三位国公在此,哪一位不是忠心耿耿?诸位亲王,你们可随意问一问这三位国公中任意一人,俸禄减半可答应不答应。”

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三人都看向吕本,心中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老子招谁惹谁了,就要减俸禄。

嘉靖这时坐不住了,他怕真有亲王来问,这三个国公有一个不配合,就有的闹。

清了清嗓子,嘉靖目光看着三个国公道:“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若是朝廷将你们的国公俸禄减去一半,你们可愿接受?”

三人能说啥?这里天大地大都不会说话,会说话的就陛下最大。现在陛下亲自开口,这便是逼他们表态啊。

成国公朱希忠躬身道:“此事陛下不问,刚刚我也想提。臣的俸禄实在太多,每年都用不完。朝廷如今国用不足,臣减一半俸禄是应该的。若还不够,那再减一半又如何!”

嘉靖十欣慰道:“成国公顾全大局,实乃勋贵楷模。”

“臣也是如此想的。”定国公拍着胸口道:“我徐家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朝廷有此困难竟不早说。若是早点知道,也能早日为国分忧,向陛下尽忠。此事臣愿意,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我!”

英国公很嫌弃的看着两个国公,这两个家伙真够不要脸的。

他也急忙道:“陛下,此事不能忘了老臣。不过是俸禄减半而已,不妨事的。臣在十年前,就曾想过此事,但是就怕其他勋贵不愿意,因此才没提。既然今天诸位尚书和大学士提出来此事,那臣是举双手赞成的!老臣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仁、义、礼、智、信、忠、恕、孝、悌。臣老了,吃些粗茶淡饭即可,也用不了许多俸禄。”

养心殿中的诸位亲王都呆了,这些勋贵也真够无耻的。为了巴结陛下,居然什么恶心话都能讲出来。一时之间,这大殿之上居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其实三位国公与嘉靖算是合伙人,大头都在裕成商号里。与分红相比,那点俸禄真的可有可无。

鲁王咧了咧嘴,只得对着嘉靖拱手道:“陛下,天下宗室众多,若是一下子都将俸禄减掉,恐将有宁王叛乱之祸。此事宜缓不宜急,莫要只看得到好处,却看不到坏处。可将宗室镇国将军以下俸禄停发并以上减半的风声,先传于各地宗室。若非议之人不多,自然便可施行。”

“对对对,宗室里可也有穷人。”晋王急忙道:“若是一下子停发了俸禄,怕是宗室之中被饿死一批人也是有的。到时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

“此事理应从长计议,天下宗室一同讨论方可。”辽王也跟着道:“关系到数十万宗室,岂能如此草率。就是数十万平常百姓,突然之间家中都断了钱粮,那便是塌天大祸啊。”

朝臣与诸王各执一词,殿中的局面相持不下。

嘉靖听的头都大了,但是偏偏各自都有自己的道理。

第161章 暗藏机锋

宗室如今开枝散叶,在各地的人口加起来,不下数十万。

这数十万人可并非都是富有之辈,许多人都是靠着俸禄过活。

正如晋王辽王所说,若是一下子断了俸禄,只怕真的会饿死一部分人也说不定。饿死人事小,皇家丢脸事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宗室人数太多,这经也是极其难念。

户部尚书方钝眼珠转了转,才道:“依两位王爷所说,若是将这些穷困宗室的生计解决,便可实行宗室减俸之策吗?”

鲁王心中一沉,看向晋王与辽王两人。不只是他,其余秦王等人也一样看着两位王爷。

晋王被方钝一句话逼入死角,辽王则脸色骤红。

“减俸、减俸,你眼里就整天瞅着我们宗室兜里这几个钱!”晋王怒了,对着方钝道:“去岁刚刚让宗室和勋贵也要交赋税,今年就又要减我们俸禄。你们这些文官如此步步紧逼,到底想干什么?不如将这大明天下都送与你们,你们随便折腾去吧!就怕你们什么都管不好,还要往陛下身上泼脏水。尔等无能之辈,只知道要这个的税,减那个的俸禄。就从来不想如何开源,惩治天下贪官。太祖之时,天下丁口田亩皆不如当今,然而一年的岁入是多少。现在让你们这些官治了两百年,人口田亩都增加了,可岁入却少了许多。”

辽王也跟着笑道:“陛下,臣闻民间有俗语,家业不是攒出来的,而是挣来的。这大明就是太祖挣下来的家业,可是却要让这些臣子败的差不多了。现在这些奴才,更是想着要主人变卖家产。如此,可成何提统!”

方钝身为吏部尚书,饱读诗书,原以为自己这一句话便能让诸王服软。可没成想,晋王辽王两人不按套路出牌,一人一句便让满殿的大臣脸上无光。

三位国公听的眉飞色舞,恨不得手上有块西瓜啃着。

嘉靖很不好开口,他自己也姓朱,总不能替大臣们开口怼宗室的亲王。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他帮着外人坑害自己本家。他将目光转向下边的严嵩,示意严嵩说点什么。

严嵩身为首辅,这个时候自然责无旁贷。

“诸位王爷,你们要都如此想,可就大错特错。”严嵩咳了一声道:“我大明是一条船,如今无论是大臣、勋贵,还是宗室,大家都要同舟共济。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如此一来,大明这条船才能一帆风顺,踏万里波涛如履平地。若是象王爷这般自私,只顾自己的好处,却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这天下,宗室不过数十万人,而百姓却有万万之数。常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劝诸王莫等舟覆之时,则悔之晚矣。”

诸王的脸色都不好看,严嵩这老头子在胡说什么,什么‘舟覆之时’这种话也敢出口!

说的好象这大明过几天就要完了,而且这责任都在宗室的身上一样。大帽子没这么扣的,简直太不要脸了。

嘉靖皱了皱眉,对于严嵩的话也有些听不惯。可现在他又不好开口,只能假装大度。

鲁王这时想起了孙义正给自己的信,其中有一句‘若朝廷苛待宗室,又何必善待儒生。’。原本鲁王几经斟酌,都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是眼前这些朝臣们,一个个疯狗一样咬住不放。看似都在为国尽心竭力,可实际上只不过是慨他人之慷,自己一点不心疼啊。

其实鲁王收到信中的这句话,就是朱载坖让孙义正写上去的。话不用讲明,如此也不算落下证据。就算是有人拿着信,找孙义正老道算帐,也只当是一句气话而已。

可是聪明人看到这句话,却不一定这么想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也没少占百姓的便宜。秀才每年有银子领,考上举人就更了不得,数百亩田都能免税,乡间有地平民争相投献,瞬间就成了大地主和财主,堪称一夜暴富。

运了运气,鲁王也没敢说出这番话来。这些话一但讲出来,便与天下读书人成了不死不休的对立关系。别的宗室能不能讨了好不知道,谁先讲出来这些话,谁必定先死。

即使鲁王贵为亲王,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鲁王强压下自己的火气,对严嵩道:“严大人可是朝廷的首辅之臣,你说这种话,难道是想我大明早日覆舟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肃王半天没说话,这个时候也站出来道:“严嵩,这满朝文武之中,就属你被弹劾的次数多。今天大明搞成这个样子,国帑日渐衰竭,你可推不掉责任!”

“你严嵩可是三大学士之首,不思进取不说,反而要从宗室身上抠钱。我等都是太祖的子孙,这天下也是太祖打下的江山,难道还不得享用这点钱粮?”秦王也怒冲冲的道:“你自己治国不力,就要发奋图强另想主意。搞这些歪门邪道,可不是正路。”

火力集中到了严嵩的身上,其余的朝臣便轻松一些。可是诸王的话却夹枪带棒,连嘉靖一同损在里面,让嘉靖脸色更加难看。原本嘉靖就知道,想要给宗室减俸没那么容易,可没想到,会如此的困难。

严嵩虽然年迈,面对着诸王的指责却从容表情不变。

“老臣年纪大了,讲话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严嵩淡然道:“江山是太祖打下来的,我只不过是修修补补而已。大不了严嵩今日一死,以谢太祖,只是要让天下百姓受苦。老臣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太祖啊。”

定国公看的眼都直了,直想给朝臣和诸王鼓掌,他们一个个说的振振有词,偏偏还互相打脸。英国公脸上带着僵硬笑容,挡在了定国公的前面,后边的成国公低头整了整衣袍,借机一脚踩在定国公徐延德的脚面上。

咳!定国公立时吸着凉气站直,不敢再胡乱走神。

宗室亲王们一看,严嵩这是依老卖老,开始耍赖了,他们更加恼怒。明着严嵩是在讲自己对不起太祖,要死要活。可是话中暗藏机锋,讽刺的却是这些太祖的不屑子孙。你们看看,我一个大臣还知道对不起太祖,你们这些太祖子孙,一毛不拔都是啥玩意儿?

秦王突然笑道:“严嵩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此时整顿朝纲,严查贪腐,没准还是我大明的中兴名臣。”

严嵩也被恶心到了,只是个反讽而已,对方顺势就给自己扣上了大帽子。

第162章 要出大事了

嘉靖在上面坐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也不能轻易开口。

只希望在朝臣中能杀出一匹黑马,将这些宗室的亲王都说的哑口无言。

这时吏部尚书吴鹏上前一步道“诸位王爷,你们就是俸禄减半,也一样无关痛痒。各位王爷所在州府,田地近半都是你们的。哪怕不拿半分俸禄,也一样养尊处优。诸位王爷请想一想,你们既不牧民也不养兵,要这么多的钱粮干什么呢?哪一次闹了灾荒,不是朝廷出面,可曾让王爷们出钱出力?从宗室手中省下来的钱粮,便是为了牧民养兵,于国于君都是大有好处。就是各位王爷,也一样从中受益。”

“我也知道,诸位王爷所担心的,是宗室中那些低于镇国将军之人。对此,想必方尚书已经有了想法。若能妥善安置,岂不是皆大欢喜。国用既能节省一些,宗室中人也能各尽其才为国出力。请大家想想,若在以前,宗室只能拿着俸禄无所事事。将来却不受限,士农工商,皆大有可为啊。”

吴鹏向来是严嵩父子的应声虫,这个时候出来,等于将严嵩的面子挽回一些。

徐阶这时却看向方钝,问道“方尚书,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何不讲出来。讲陛下与诸位王爷参详参详,也好让大家安心。”

方钝清了下嗓子,转向嘉靖道“陛下,臣是如此想的。各地的宗室镇国将军之下既然停了俸禄,便是永例。有的宗室家中良田万顷,有的却显困顿。大可将这些困顿之人,都送入裕成商号之中给个差事做。臣闻裕成商号开遍各布政使司及两京,稍大一点的府城,都有裕成商号的分号。裕成商号如此规模,安置一些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最妙的是,这商号陛下占了最大的份子。等于是陛下这个本家,还在供养着这些宗室啊。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诸位王爷,你们意下如何。”

嘉靖大喜,这个主意是真的不错。裕成商号遍布天下各地,如今大江南北哪一座城还没有裕成商号的分号?银行、货运、超市,要安置一些生活困顿的宗室,并不算难。

三位国公却有点傻眼,他们可不这么看。宗室都是些什么家伙,怎么能往裕成商号里面安置。那些宗室以前什么也会干,手里又有点钱,多半都是吃喝嫖赌之徒,能干啥。

若是将这些家伙,都放到裕成商号里。只怕用不了几天,这裕成商号就会被弄垮。

他们想开口反对,却看到嘉靖正在微笑点头。而且嘉靖不只是君上也是裕成的最大股东,他们可一点办法也没有,连露出阻拦的表情都不敢。

方钝的话说到这里,诸位王爷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吃亏。但是许多穷困的宗室都被陛下安置到裕成商号里,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嘉靖看到这些王爷们脸上表情有所松动,便主动开口道“这些宗室既然安置到朕的商号之中,你们觉得朕会亏待他们吗?虽然支系远了些,但都是一家人。到时领的工钱,怕是比那点俸禄还要高。”

这个时候嘉靖出来表明态度,便有了一锤定音的意思。

晋王道“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我等相信陛下宅心仁厚,必定不会亏待本家之人。但是还有一些家中有良田,不愿被陛下安置的。他们骤然断了俸禄,怕是会不满意。”

“此事也好办。”严嵩这才再次开口道“愿种田者,可免其三年赋税。若无田,可每人分予良田十亩,并免三年赋税。若做工,则安置在裕成商号,陛下定会厚待。如此,便再无疑问了吧。”

鲁王呼了口气,眼下这个局面,虽然对于宗室们不是最好的,但这是互相都觉得还可以接受的。

诸位王爷们也清楚,如果今天真的闹成个不了之局,只怕谁也没好果子吃。真正想伸手要钱的人,是陛下。大臣们只不过是被陛下扔出来,与代表宗室的亲王们打对台的。

悄悄到了秦王的身旁,鲁王压低声音挑拨道“这些读书人,读的书越多,便越是无耻。讲来讲去,都是我们这些宗室被他们搜刮。去年宗室缴纳赋税,今年又要减俸。也不知道明年会如何,难道他们自己就不能减自己的俸,捐自己的家产吗。整天算计着我们这些宗室还有勋贵,动不动便扣我等一个为富不仁的恶名,简直不为人子!”

秦王连连点头,他听了鲁王的话,心中的怒火便腾的一下冲到了脑门之上。鲁王说的太对了,这些穷酸家里可也不是真穷。官越大,家里的田产就越多。

“陛下,臣忽然想起一事。”秦王年轻,也仗着自己是亲王,对嘉靖拱手道“诸位朝臣对于国事如此操劳,再加上一片赤胆忠心,令臣十分感动。相我大明,开国之时岁入上千万两。如今的岁入,不到开国之时的一半。臣有一策,可令岁入更胜开国,而不伤民。”

嘉靖的眉头一下子就挑起来,他首先就认为秦王在说大话。大明上下如此多的人才,难道你秦王能想到,别人便想不到吗。

朝臣们也一同转头看向秦王,这位王爷年纪还轻,怎么就这么疯了?莫不是异想天开,在做梦吧。

“秦王,有何高见便讲出来。”嘉靖大度的一摆手道“就是讲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如此,那我可就讲了。”秦王看看了对面的那些朝臣们,露出一个报复的笑容来。

严嵩看到秦王脸上的笑容,心中忽然就咯噔一下,觉得要出大事了。徐阶也觉得不对劲,这秦王笑什么。吕本吸了口凉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秦王目光在众朝臣的脸上一一扫过,“陛下,大明开国之初,太祖优待士人。凡有功名在身,便多少会有些俸禄。这还不算,对于举人及以上功名的读书人,就更是优容有加。臣弟所知,举人家中可有免税田两百亩。至于再往上的功名,贡士、同进士、进士可免税的田地就更多了。此举在开国之时,读书人少还可支撑。而今,我大明天下读书人千万,还要如此的话,难怪岁入越来越少了。”

“更有人争相将自己的田地,都投献到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以求免税并逃避徭役。这大明现今的人口远超开国之时,开垦的田地,也远超开国。这些田地和人口,都去了哪里?都被这些读书人给瞒了下来啊。原本应该翻倍的岁入,却还不到以往的半数。大明若不除此积弊,便会被蠹虫给蛀空了。”



第163章 养心殿里不养心

只一瞬间,养心殿上便彻底安静下来。

那些朝臣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秦王,似乎就象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嘉靖虽然高高在上的坐着,可是心中也一样翻起巨浪。只是嘉靖身为大明君王,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态度,以免被人所利用。

严嵩的眉头皱起,看来众大臣们对于这些宗室的逼迫有些过分了。只是天下读书人的利益,岂是能轻易触碰的,那是要天下大乱的。所谓书中自的黄金屋,书中自有千盅粟,自唐以来到今天已经上千年。

难怪养心殿的众朝臣们,脸上会露出嘲讽之色。读书人天生就应该享受免赋税免徭役的优待,这已经不是祖宗成法,而是连续数朝的国策。这可比宗室的俸禄还要根深蒂固,还要理所当然。

嘉靖心里除了震动之外,却还有着丝丝窃喜。宗室的人果然没让他失望,与朝臣越是斗个你死我活,他所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大。除了权力上的互相牵制,他所能支配的财物也就更多。

有了极多的岁入银子,到时派贡船出海寻找海外仙山,求得长生不老金丹便更近一步。长生不死,权倾天下,这皇帝才能做的有资有味。

秦王凭着一口血气讲出心中所想,看到殿中一静,心里就打了个突。

“秦王说的有道理。”鲁王利用了秦王,心中有愧,便站出来接着道“陛下,自唐开科举以来,历代朝堂便优待读书人。可是这些读书人,哪里值得如此优待。太祖之时,本朝的官员多少贪渎之人。即使被太祖剥皮揎草,也一样屡禁不止。而今如此酷烈治贪之刑早已废弛,然贪渎之人却愈多。如此人等,岂能配得上免赋税免徭役的优待?”

晋王这时也跟着站出来道“正是此理。臣也觉得这些书生别无长技,既不种田也不织布,凭什么享受朝廷如此优容对待?若是为国选才,也用不着如此优厚。乡间一个举人,自己一家衣食无优也就罢了。可他们居然接受他人投献田地以免其赋税而饱私囊,还可庇护十人不受徭役。只一个乡间举人,便让一年岁入少收百数百两银子的岁入,十年下来便是数千两银子。若是多些这种读书人,我大明朝廷便什么也剩不下了。”

其余的亲王眼中发光,原来还有比我们还黑的家伙,立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数落这些读书人侵占朝廷便宜的坏处。

这下子三位大学士与几位尚书和左都御史可坐不住了,这是要挖读书人的命根子啊。

到了这个时候,鲁王才松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将秦王给坑惨了。但现在看来,诸位亲王同仇敌忾,也说不上谁是出头鸟。虽然有点对不起秦王,但是鲁王自己也是第二个冲上去,多少还能安慰一下自己的良心。

嘉靖此时两手微微下压,止住了亲王们的声音。

“真是好啊。”嘉靖脸色很是难看,“方钝,你来说说,现在这天下登记在册的田地,比之太祖之时是多是少。”

方钝是户部尚书,管的就是这一摊事,他当然心里门清。

“启奏陛下,太祖之时大明天下的田地,共有八百余万顷。如今么……”方钝嘴中发苦,却又不敢不说,“如今……四百六十余万顷……”

其他五位尚书,左都御使,还有三位阁老都看向方钝。他们脸上的责怪之意,再清楚不过。

可方钝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些数字可瞒不住,只要拿来卷宗一查便知。要是他方钝敢胡编乱造蒙蔽嘉靖,那就是欺君之罪,真会掉脑袋的。至少被人责怪顶多是受些气,总比死了的好。

“陛下,我说的没错吧。”秦王这时精神一振道“尔等读书之人,本应学以致用,为大明为陛下分忧。可谁成想,他们居然学的如此狡猾。大明立国这两百年来,他们居然不知不觉间,将大明的田地蚕食了半数,简直触目惊心!”

鲁王也急忙道“陛下,可别忘了。开国之时天下还有许多荒地未曾开垦,到如今承平二百年,只怕被吞没的不只是一半田地了。”

“对啊陛下,我们宗室就这么点好处,还天天被他们这些混蛋惦记。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尿性,真是贼喊捉贼!”

“大明两百年来,被这些读书人吞没了多少田地,他们还不知足。更可恨的是,居然要宗室交赋税不算,还要断了宗室的俸禄。这到底是何居心。这大明还是朱家的天下吗?他们这一步步的,再过些日子,便连陛下也被尔等无良之辈裹挟了!”

诸位王爷句句诛心之言,使得朝臣们的脸色终于变了。

“诸位王爷,你们不要危言耸听。”吕本其实是乐意看严嵩吃瘪的,但眼下这些亲王,却是将矛头指向了天下的读书人,这就让他不能不说话了,“优待士人,非是我大明一朝所定之国策。自李唐科举之始,便是善待士人,以求有识之士治国安邦。怎么如此善政,到了你们的口中,便成了祸国之策?”

吏部尚书李默也道“此策非是优待,而是为国家养士。若无如此多的读书人,哪里来的治国牧民的官员?想那三国两晋南北朝之时,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呼号奔走易子而食的惨况。更是引得外族入侵中原,天下之民几乎死伤殆尽。治国安邦,岂能没有读书之人。唐太宗大开科举,免赋养士,这才开创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李尚书说的很有道理,若非如此,只怕天下还是蒙元统治,江山一片腥膻。唯有我辈读书人在,才能有这华夏衣冠,传承圣人之学。”左都御使周延也跟着道。

兵部尚书杨博皱着眉头道“凡是国策,便有利有弊。两权相害取其轻,养士之策自有其道理。若是可以不用养士,为何数朝以来,都如此优待读书人?朝廷虽然有点损失,可是相比天下大乱,可要好的多了,岂可因噎而废食。”

“啊呸!”秦王指着左都御使周延的鼻子道“你胡说些什么!蒙元难道没善待尔等读书人吗,亡国也不过数十年而已。然而自宋亡以来,又有多少读书人投靠异族卖身求荣,读书之人最是见利忘义,还不如杀猪屠狗之辈!”

养心殿里不养心,朝臣与诸王分成两大阵营,互相之间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第164章 杮子捡软的捏

嘉靖是乐于看到宗室与朝臣互斗的,如此才能由他这个皇帝来掌握平衡。

只是眼下双方所争斗之事,已然有些失控。一个是消减宗室俸禄,一个是取消士人的优待。若只是其中之一,还能联手一方,制约另一方。如果要将两边同时都拿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或者只有开国的太祖,才有这个本事和魄力,将两件事同时做到。

正在嘉靖沉思之时,秦王已经一把薅住了工部尚书吴鹏的领子,同时一巴掌抽掉了对方的乌纱。

见到秦王动手,朝臣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挽起袖子上前去撕秦王的脸皮。

大明朝堂上打架,向来是有光荣传统的,小打健身大打防身,朝臣们都各自有着各自的绝招。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王便被打倒在地,吃了不小的亏。

鲁王看不过去,喊了一声,“朝臣打人了!”便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然而瞬间便被兵部尚书杨博一脚踹在肚子上,摔了个屁墩。

诸位亲王受此刺激目眦欲裂,一拥而上便与朝臣们抱胳臂拽腿的打了起来。

秉笔太监黄锦都看懵了,将目光转向嘉靖,“陛、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嘉靖一抬头,就看到下面的众人撕扯在一起,已经打成了一个人球。即使是嘉靖如此深沉的帝王,也一下子血往上涌,差点高血压。

“一群混帐,都给朕住手!”嘉靖站起身来,怒喝道。

哗的一下,人球顷刻间解体,朝臣们站回原位,而诸王却气势汹汹还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谁敢再动手,朕就让他丢官罢爵。”嘉靖冷哼一声道。

这下子众人都老实了,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让自己倒霉。

嘉靖看看这些大臣和亲王,一个个的衣冠不整,甚至都撕扯的破了。秦王的额头上,甚至都被抓破了一块皮。

“谁先动的手!”嘉靖怒问道。

“是秦王!”吴鹏披头散发的站出来,老大的年纪,还露出半拉白白的膀子,他指着对面的秦王道“陛下,秦王性情暴戾。一言不合,他便揪住老臣的衣领,给了老臣一耳……光。”

吴鹏正说着话,突然从嘴里吐了颗牙齿出来,掉在殿中的金砖上,还弹了几下。

杨博身为兵部尚书,身手矫健,倒没吃什么亏。

他一步迈出,躬身道“陛下,秦王他竟在陛下面前,对朝中重臣下此毒手,简直岂有此理,还请陛下治他的大不敬之罪!”

秦王也不示弱,上前一步,“陛下,并非是臣暴戾,而是这老匹夫嘴毒。他居然敢骂臣是太祖的不屑子孙,将来连名字也上不了族谱!”

这种骂人方式可就十分恶毒了,名字上不了族谱的含意很多,但没一个是好的。

嘉靖的目光在这些大臣和亲王的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阴沉无比。

“你们说吧,今天之事如何了局!”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嘉靖自己也不知该怪谁才好,索性直接抛出去让这些不省心的家伙自己说。

谁也不敢接话,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嘉靖是真的十分恼怒。

等了半晌也无人应答,嘉靖气的笑了。

“好,既然你们不说,那朕来说。”嘉靖看看着这些刚刚打完朝堂友谊战的大臣和亲王,一个个狼狈无比的样子,“秦王先动手打的人,那宗室这边便不占道理。严阁老,内阁出个宗室削减俸禄的章程给我,明日明发天下。”

严嵩捂着一只眼,颤巍巍的道“老臣遵旨!”

他说着,还狠狠的瞪了对面的辽王一眼,这家伙最不是东西,连古稀老人也打。

秦王却不服气,躬身道“陛下,臣先动的手,臣愿一力承担。岂能因为臣一人之过,就让整个宗室都跟着受累。”

“你很硬气是不是。”嘉靖语调平静淡然,却让人不寒而栗,“莫非你以为,你这秦王之爵我夺不得吗。”

鲁王见事不可为,急忙上前做和事佬道“陛下息怒,秦王年轻冲动也是有的。但罪不至夺爵,还请陛下宽宥则个。陛下为天下共主,我等对于陛下所言,并无异议。”

他今天可是将秦王坑的不浅,若是再让秦王因此被夺爵,那绝对让他良心难安。

其余诸位王爷也看出来,嘉靖的心思是定了的。因此也纷纷上前替秦王说好话,请嘉靖高抬贵手。

肃王拍拍秦王的肩头,“你倒是向陛下认个错,请陛下原谅于你啊?”

“臣,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海涵。”秦王此时也知道怕了,便深深一揖到地道。

嘉靖的脸色这才稍好,“各位亲王都是朕的本家,若不是国事艰难,朕岂能出此下策?列位朝臣也都是国之干城,不可呼喝打骂。宗室受太祖余荫恩惠已二百年,骤然将俸禄都消减也不好。不如这样,辅国将军也可领一半俸禄,以下便都可从事百业自食其力。”

他这可不是商量,而是恩赐。

诸位亲王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是心中却都不太乐意。

“陛下圣明!”吴鹏抿了抿有点瘪的嘴道“老臣也有不对之处,惹了秦王之怒,老臣在此向秦王赔个罪。”

这老家伙也是猴精猴精的,见到大臣一方占了绝对上风,便立时向秦王赔不是。这下里子面子全都有了,只可惜掉了颗牙齿是安不回来了。

嘉靖心累,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呃……这些大臣和亲王们却犯了难。刚刚一场大战,双方已经打的蓬头垢面。更是扯的衣服都破了不说,头发也都披散开来。这样出宫的话,怕是会引来无数的嘲笑。

黄锦向嘉靖拱手道“陛下,众大人和王爷们,就这样出宫有些不妥。若是不明就里的百姓见了,还以为陛下打了众人。不如请诸位大人和王爷去偏殿奉茶,令其家人取新衣来换上再走。”

嘉靖这才想起来,这帮家伙还都狼狈的很呢。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黄锦的请求。

等众人散去之时,已是正午时分。

到了下午,朱载垕在皇庄之中就得到了消息。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不错,只可惜没能让天下有功名的读书人也交税。看来嘉靖也是杮子捡软的捏,没敢轻动。



第165章 镇令

虽然这一次朝会并没能决定士绅纳税,但是也在朝臣与宗室之间埋下了一颗钉子。

这件事既然已经提过不一只一次,将来便会再次提起。

朱载垕想了想,将田义叫了过来,叮嘱他将朝堂上的事情,通过手下人员都散布出去。

很快,京城之中便有了朝廷要征收士绅赋税的传闻,更有宗室亲王与朝廷重臣大打出手的传说。

原本被大家关注的,宗室减俸之事,反而没什么人注意了。那件事因为最后宗室吃了亏,反而被民间百姓所同情。

京城百姓,对于宗室减俸的事并无感觉。反而是谁都知道,天下士绅免税免徭役。如此优待,才有无数的人去争夺功名,才让人更加羡慕和嫉妒。

因此,也最容易被人所攻击。哪怕是一向有些清正廉洁之名的清官,在这传闻之中,也是家中被投献田产无数,沾了大明许多便宜。

不过这都是小事,官员们才不会将百姓传言当回事。只要大家自己不互相捅破,又有谁能动得了他们这一块的利益?

京城的传言虽然疯传了一阵,但大多数的百姓都是看个热闹,或者酸酸的说两句风凉话。

朱载垕得知市井传言的效果不大,便对投献之事加深了了解。这才知道,对于那些将田产投献到士绅名下的百姓来说,交的租子可比官府的赋税和徭役合算。官员收了租子,百姓不用交税,正是互惠互利之事。

明白了其中的这些关系,朱载垕便对自己有了一个检讨。看来百姓投献士绅之事,并不是偷漏税如此简单,而是其中有漏洞可钻,也有利益关联。要打破这种现象,只能是破坏其规则。

之前朱载垕太想当然了,只是想着让宗室与大臣们互斗,互相掀桌抖落出对方的丑事。但实际上,如果两边有所妥协,这两件事便一样也办不成。如果不是嘉靖有私心,想从其中捞银子,只怕宗室减俸都不可能。

而且宗室减俸是实实在在的对朝廷有好处,至少朝廷每年的结余,不再是那可怜的仨瓜俩枣,边镇将士的欠饷也能还上一些。

吸取了这一次的教训,朱载垕便没再在此事上推动什么。心急是不行的,要破坏掉士绅与投献百姓之间的关系结构才好。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要有两种办法。

一个是有大量的土地,另一个就是有高产作物。

只要百姓不再将官府的税收当成相当大的负担,又有谁愿意投献自己的田地到他人名下?

为此,朱载垕又请来了高拱,专门给自己讲投献的关系。

对于朱载垕如此关心民间疾苦,高拱是非常欣慰的。

“殿下能有此心,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高拱对于朱载垕是非常看好的。

“老师不用如此夸赞,这样岂不是让我骄傲了。”朱载垕笑道“我请老师来,便是对于最近京城里的传闻有些兴趣。前些日子,宗室亲王与朝中大臣争执。士绅免税,便影响了大明的岁入。如此矛盾之事,能不能妥善的解决呢。学生自己有两点浅见,还请老师品评。”

朱载垕将自己的两个办法说了,便看着高拱,等对方评价。

高拱眉头皱起,想了半晌还是摇摇头,“殿下虽然切中此事的要害,但还不全面。朝廷除了收取赋税,还要征发徭役。这徭役可就不是交些粮食这么简单了,往往被征去服徭役的人被耽误了农事,甚至生死都不一定,这才是百姓的大恐怖啊。与徭役相比,田税反倒没什么了。百姓投献的原因,主要还是托庇在士绅名下能逃避徭役。哪怕租子比官府高些,也都肯的。”

朱载垕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幸亏请了高拱前来,否则便又想的差了。

“多亏了老师给我解惑,如果是这样,或许就简单了。”朱载垕笑道“若是将徭役都折算成钱收取上来,朝廷再雇人服徭役,岂不是两全其美?而民间,也不会再有人将自己的田地,投献到士绅名下。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便也提高上来。若是再有灾荒之年,朝廷也不会捉襟见肘的窘迫,更可妥善安置灾民。”

高拱怔怔的看着朱载垕,突然深深一躬,“高拱何德何能,竟为殿下之师。殿下虽生于钟鸣鼎食帝王之家,却不忘天下百姓之福祉。得遇殿下,实是高拱三生有幸,定竭死力以匡扶殿下为太子。”

朱载垕也急忙对着高拱深施一礼道“老师莫要如此,我只不过有些钻牛角尖罢了。依老师之见,如何才能推动士绅纳税?”

“殿下。”高拱起身摇了摇头道“此事太难,士绅也是官绅。凡是政令,都是要地方官实行的。即便有了政令,多半地方也是阳奉阴违,不肯实行。若无乡绅配合,政令更是连县城都出不去。”

“老师,此事其实并不难。”朱载垕笑起来,他突然想到了后世的乡镇,便对高拱道“朝廷国子监那么多太学生,又有许多干领俸禄的举人。不如将县治划分为几个镇,每个镇都安排个举人为镇令,使之为十里候,养鳏寡,恤孤穷。审察冤屈,躬亲狱讼,务知百姓之疾苦。”

“如此以来,不但多了读书人的官位,还能为实干之人提供一条升官的途径。”高拱两手一拍,很是赞叹,可又摇摇头道“一县多了数名官员,再加上一些杂役,岂不是增加了朝廷的负担。”

朱载垕却知道,这些基层官员的重要性,“老师,此前知县不知一县之田亩数量,大都是那些乡绅自己报上来的。有了这些镇令,便可使乡绅不能再偷税漏报田地,自然也就有了这些人的俸禄。而且,若是以税钱代替徭役,便可止住投献之风。更会有许多已经役献田地之人,拿回自己的田地。如此,朝廷得到的可是远大于支出的。”

高拱却去朱载垕的桌案上取了纸笔,将两人商讨的这些事,一一捡重要的记了下来。

“此事若成,殿下必是大明中兴之主!”高拱写完便将笔放下,甚是兴奋道“我大明若是能有足够的铜钱和银子,便可使之流通民间,缴纳徭役钱了。殿下,你的铜钱作坊,可要加把劲才成啊。”

朱载垕想了想,还真是要足够的银子作为货币,才能促进流通。要换取足够作为货币的白银,就要通过海外贸易才成啊。



第166章 幸不辱命

高拱与朱载垕又说了会儿话,便将刚才记下的东西珍而重之的带走。

如果说以前两人是师生关系,现在朱载垕与高拱则有了亦师亦友的意思。

对于两人言谈之间,所产生的结论与治理天下的办法,高拱都记在了纸张之上。高拱可不是谄媚讨好,而是这些东西代表着大明未来的富强。就算退一步,为了自己,这也是晋身之阶。

若是将来,朱载垕手握皇权,要推行的必定会是与今日讨论相关的政策。到那个时候,他高拱便是了解朱载垕意图的重臣,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朱载垕送高拱上了四轮马车,便回到书房。

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要想改变大明的现状,也不单单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建立商品经济的雏形。

“田义,我让人研究的水转大织机如何了?”朱载垕问身边的田义道。

“小的一直在关注此事。”田义急忙躬身道“前后这些工匠可是花费了上万两银子,但是也快造出来了。这些天,正在试用新的水转大织机。”

“走吧,我们去瞧瞧。”朱载垕让田义去备车,自己去换了身衣服。

现在皇庄已经扩张了许多,将永定河沿岸,还有上游的田地都买了下来。这些地方还盖起了围墙,从亲卫中抽调人手骑兵巡逻看护。

这边方圆数里,都被朱载垕定为自己的工业区。外面的铁矿石、铜矿石、煤炭、等等各种原料,都被运送到此。

朱载垕的马车在皇庄内走了有一刻的时间,才到了永定河边上的机关作坊。

他知道要发展大明的科技和工业,就要有机器的辅助。在蒸汽机出现之前,水力才是主要的动力。总不能带动机器,要去靠骡马这些牲口。那样效率低不说,成本也会增加很多,非常不合适。

远远的还没下车,朱载垕便看到河边的几个巨大水车,正在缓缓转动。

等到了作坊里,他才看一群工匠正在其中一个水车旁,热火朝天的连接着一些转轴和齿轮之类的零件。

对于机械方面的知识,朱载垕是一点也不懂,他只知道上次给工匠们讲什么珍尼纺纱机,还被人鄙视了。

因此朱载垕只是询问进度,不再冒充内行指导。

“这水转大织机,还有多少日子才能造出来?”朱载垕找到这群人中领头的老工匠道。

“用不了几天,顶多再有十天,便能使用了!”那老工匠名叫胡一胜,见到朱载垕便拍着胸膛道“耗费了殿下如此多的钱粮,我等要是再做不出来,那还是人吗。自从被殿下召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我们,定当全力造出最好的织机。”

朱载垕给这些工匠的价钱不低,平时的伙食也是顿顿有肉。以往这些工匠们哪里碰到过如此待遇,那些寻常的东家,只怕自己多花了一文钱,都是锱珠必较之辈。

“如此说来,这织机很快就好了?”朱载垕很是高兴,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便能展开。

胡一胜笑道“不瞒殿下,若说造出能用的水转织机并不难,难就难在要稳定。以前田总管也曾催促过我等,老朽只能先弄个样子给他。只是样子是样子,要想大量的造出来可不容易。今天便是调试,过得几天调试成了,便可彻底的定来,再大量的制造了。”

田义一听就有点急,这老家伙居然以前给自己弄的都是样子货。

“老胡头,你是不是看我年轻,就在唬咙我?”田义怒道。

“我老胡可不是唬咙田总管。”胡一胜急忙摆手道“造织机可不是一下就行的,上次殿下弄出一个什么流水线制造。小老儿想过,这东西都叫织机,可是造出来的一台一个样,有的大小尺寸都同。总要定个标准才成,因此给总管的只是样子。再大量造的话,便要将每一个配件都标好大小方圆的尺寸来。”

朱载垕对着胡一胜鼓掌道“老人家能举一反三,这事情真是办的稳妥。本来我今天来此,就想叮嘱大家一番。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就想到了。”

胡一胜老头嘿嘿直笑,对着身后其他工匠们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显然是有人反对过老头做事过于精细,还有人抱着混日子的想法。

朱载垕对此都看在眼中,便对胡一胜老头道“既然老人家能如此尽心,且颇有成效,那我今天便要奖励一下老人家。你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只要不过分,我都帮你办到。”

“那个……殿下待我等不薄,我又这么大的年纪,也没什么要求。”胡一胜老头想了想,却摇头道。

“老人家难道不要些争钱,给家里补贴家用?”朱载垕摆摆手,接着问道。

胡一胜哈哈一笑,“殿下,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我还有个女儿,已经出嫁到了织户家。要是可以,就让他们一家也来殿下手下干活。老头子在这里享了福,便也想着让他们来享几天福。”

朱载垕没想到,最后这胡一胜居然提出这么个条件,只得点点头道“这个好办,你将他们的住址和姓名都给田义,过些日子,便能接来与你团聚。我这里正好也要人来做织户,他们来了也不算闲人。”

除此之外,朱载垕又奖励了胡一胜百两银子,让其他的工匠都看在眼中。

“在我这里,只要做的好,工钱便会一分不少。”朱载垕对其余的工匠道“若是能象胡一胜一般兴一反三,将作坊的水平提升上来,本王不啬重奖之。”

让田义当场给胡一胜写了一百两银子的票据,只要胡一胜何时想取,便拿着这条子去帐房便可。

过不到十天,田义再次向朱载垕禀报道“殿下,重奖果然有效。那老胡头和众工匠十分卖力,现如今那水力大织机真的成了,只等殿下前去验看。”

再次赶到机器作坊这里,胡一胜老头等人也已经迎了出来。

胡老头衣服换了新的,人也特意打扮了一番,显得精神焕发。

“幸不辱命,我等已经遵照殿下的吩咐,将这水力大织机造了出来!”胡一胜领头,带着众工匠一同躬身道。

“大家辛苦了。”朱载垕笑着点头。

里面的水车传动和织机等等,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胡一胜当先引路,领着朱载垕一进来,便对着水车旁的工人道“开始。”

一阵哗啦啦的转动声之后,朱载垕便看到,那台已经备好的织机开始转动。许许多多的线轴同时被带动起来,在织工的操作下,被织成了布匹。



第167章 草原局势

织机速度很稳,如此织出来的布匹自然断线也少,质量也更上一层楼。

此时胡胜取来一块布,递到了朱载垕的手中。

“殿下请看,这是松江布。”胡一胜说着又取来两块布,分别摆在了朱载垕的面前,“这块略显粗糙的,是早先的水转织机织的。这块细些的,是这台新机器织出来的。殿下可用手摸一下,分别很是明显。”

朱载垕点点头,便用手去摸这三块布,“果然如此,早先的这块布,手感也是略粗。新织的这块布,过手平滑,比松江布还要细密光滑。非常不错,大家都辛苦了。”

他一回头,便看到众多工匠渴望的眼神。

不由得一笑,朱载垕道“今日这水转大织机总算成功,应该庆贺一番才是。让厨房准备酒菜,大家今天不醉无归。另外,凡是参与制造这水转大织机的人,工匠奖励白银十两,工人奖励白银五两。等下都去管事那里去领。”

这些工匠和工人忙了这些日子,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银子吗。现在听到朱载垕大方奖励,更是喜出往外。

“谢殿下千岁!”胡一胜带头给朱载垕跪下,磕头谢恩。

呼啦啦!朱载垕面前瞬间跪下了一大片的人。朱载垕苦笑,这老头不知道从哪里看的戏,上来就磕头。

朱载垕急忙将胡一胜扶起,“大家都起来吧,莫要行此大礼。”

此时大明上朝和大臣奏事也用不着下跪,除非有大的典礼活动,才会行此大礼。

朱载垕回到自己书房,开始给王直写信。这段时间徐海回到东瀛,王直那边倒也轻松许多,是时候给他找点事做了。

信中朱载垕让王直准备船队,要开展更多的贸易。

有了这些水力纺车和织机,朱载垕的布局才能通过贸易来发展商品经济,从而达到撬动社会结构的目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朱载垕让机器工坊大量制造水力织机和纺车。

除了在皇庄的永定河边建了一座纺织厂外,还派了工匠押送一批机器去了辽东。

辽东在朱载垕的布局当中非常重要,这里矿产丰富,还有其他资源。

现在的辽东在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的震慑下,没有哪个部族不开眼,敢去找大明军队的麻烦,因此也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时期。

张经与李天宠这两个,又是积年老吏,对于地方的政事更是轻车熟路。

他们两人将历年到辽东定居的流民,都按着各自建立的堡墙划为县治。县治之中又安置了不少明军之中退下来的老军,组织青壮结成堡墙护卫。

由此,原本堡墙各自管各自有了事找卫所的情况为之改变,形成了从上到下军政分离的局面。

这样是非常有好处的,原本的堡墙在卫所管辖之下,基本上就是了卫所的奴隶,大家的积极性也不高。一但有外敌来袭,大家只要能活命,便什么事都肯做,没一点底限。

现在则不同,张经这个知府给下面的百姓分了田地。卫所的军户都被他要了过去,一同分给了田产。大明以文统武,沈阳中卫的指挥使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成梁与顾承光也得到朱载垕的叮嘱,也常带兵去沈阳府一带巡逻,以护沈阳府的周全。

在张经和李天宠的治理之下,所谓有恒产者有,民心为之一变。沈阳府治下之民,再不是之前混一天算一天的懒散样子。有了自己的田产,过日子便有了奔头。除了交些赋税,便都是自己所得。

要是仍旧在卫所的管辖之下,自己能吃口饱饭都别想,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此时的蒙人朵颜部,在影克的带领下,也发生了新变化。

出于对大明的畏惧,影克便派人带着牛羊马匹,时常到铁岭卫与明军交易。因此,铁岭卫居然成了大明购入马匹的一处要地。

只不过这个交易市场,并不是朝廷所立,而是朱载垕私下里建的。除了牛羊马匹之外,还有建州女真、海西女真、极北之地来的野人女真,也都跑到铁岭卫,用皮毛山参金沙等物换取铁锅刀剑、茶叶、丝绸、瓷器等物。

因为铁岭卫这里日渐繁华,顾承光不得不在城外,专门建立了一个集市,以为交易场所。

如此繁华,要说打来孙汗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只是打来孙东迁以来逢明必败,实在是有点胆寒。还有一点,就是朵颜部重新崛起,对于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也产生了威胁。

互相牵制之下,打来孙汗只能偶尔去北方吞并一些小部落,来壮大自身的实力。

朵颜也不甘心看着察哈儿部壮大,除了与铁岭卫明军交易兵器之外,也在用自身的富有来招募草原上的游民发展自身。

这个时候,朱载垕派工匠带着新改进的水力织机来到铁岭卫,就是为了在这里大力发展毛纺织业。

辽东这里气候寒冷,本身既是呢子的原料产地,又是一个消费市场。因此在这里发展毛纺织业是最合适不过。

到了年底之时,朵颜部与铁岭卫的交易量急剧增长。原本在蒙人看来除了用来擀毡子便没别的用的羊毛,铁岭卫居然肯一文钱一斤的收购。

当然草原上是用不着铜钱的,可是铁岭卫认这东西。而且即使不收钱,也能换成其他东西带回去。

毛纺织业的发展,几乎是瞬间就让朵颜部成了草原之上最富有的部族。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朵颜部的富有,让他们成了俺答汗和打来孙汗都垂涎的肥肉。

朵颜首领影克并不傻,自从部族周围经常出现一游骑之后,他便警惕起来。日夜派人在部族的势力边界巡逻警戒,以防外来部族偷袭。

即使是这样,影克也难以安心,又花了大价钱从铁岭卫购买短铳、腰刀和铠甲,将朵颜部的骑兵武装到了牙齿。

其间打来孙曾派出一支人马,试探朵颜部的虚实。可惜碰到了朵颜部新装备的骑兵,只是一个接触,便让打来孙汗的兵马溃散败退。

这个结果,使两边的心态完全相反。打来孙心中惶恐,而影克则是异常振奋。

草原的局势,也是为之一变。



第168章 主动出击

原本草原上是俺答的土默特部与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两大势力分庭抗礼。

现在朵颜部也壮大起来,成为了三足鼎立的格局。

俺答汗雄才大略,自崛起之后,便将打来孙逼得不得不东迁。而且俺答汗屡次骚扰宣府大同,前几年甚至兵至北京城下,是大明的头号强敌。除此之外,他还收留了白莲教反叛的残余汉人,在大同府外两百余里处建立了一座归化城。

归化城的建立,是嘉靖三十三年的事。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此地有数万汉人开垦耕种打制铁器。这些汉人不是白莲教徒,便是被俺答汗掳获而来。有了这些汉人,土默特部也因此受益不小。

只是土默特部的俺答汗虽然知道招募汉人开垦种植,但是与朵颜的暴富还是相形见拙。

自半年前朵颜部摆脱打来孙汗,便与铁岭卫展开交易。如今,又从羊毛交易之中得到巨大的好处,更是让朵颜部四处搜刮羊毛,甚至不惜为此出兵攻打弱小些的部族。

即使是一些大些的部族,也乐意将羊毛卖给朵颜部,换取相应的茶叶和粮食。

朵颜部如果不是位置处在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之间,承受着两面夹击的极大压力,怕是早就展开兵力吞并更大一些的草原势力了。

也是因为如此,影克才会去购买铁岭卫的火器。而李成梁则派了一队新军去朵颜部,教授这些朵颜部的人使用火铳。

这批火器之中并无炮,也并没有新军所使用的穿山铳。

李成梁与顾承光可不会将火炮卖给影克,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让他们用一般的火铳就行,足够用。

这一队被派到朵颜部大宁城的新军,将朵颜部的骑兵分成数十队,每人任一队的教官,这便是明军强化朵颜部联系的第一步。

影克不是不明白明军的意思,可是他却知道铁岭卫的战力,再加上双方的贸易关系,他可不会轻易与明军交恶。

而且,影克还记着到大明京城之时,与朱载垕所签押的文书。那位殿下可真是厉害,他居然预言朵颜的强大。若是他的预言都准的话,那我将来岂不是真的能坐上蒙古汗位?

影克既有所求,也有顾忌,更是心中惧怕。几样加起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大明交恶的。

在朵颜部中,不只是影克有这种想法,就是部众们也见识过明军的强大和火炮的威力。对明军奉若神明倒不见得,但绝对是敬畏有加。

草原上向来崇拜强者,既然明军强大又是草原名义上的宗主,这些朵颜兵听从新军的指挥,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尤其是打来孙汗派人前来试探朵颜的虚实,就是由这队新军领着朵颜兵出战,从而获得胜利。

因此,新军在朵颜部中的威望就更大。

影克看到这些,更是不敢有半点异心,甚至主动给李成梁传了信,请求再次内附。

近数十年来,大明边镇鲜有胜仗,更是没有内附的部族。如今朵颜部请求内附,便是一件大事了。

李成梁瞒着朝廷急忙给朱载垕写了信,上报此事。

朱载垕看到影克请求内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家伙倒是挺上道,但是内附朝廷对于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想了想,朱载垕便给李成梁回信,要他将此事上报朝廷。

虽然朵颜部内附对朱载垕没好处,但是对于大明来说却是好事,有助于提升大明上下的信心。

朵颜部请求内附的奏报一到朝堂,便立时掀起君臣的一版欣喜。

嘉靖召集内阁,在养心殿商议此事。

“诸卿,这朵颜部上书请罪,要求再次内附。不知道大家有何看法,又如何处理。”嘉靖安坐于上,俯视着三位阁老。

他最近这两年很是顺心,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多,道观建了一座又一座,道家的神仙都受了他的香火。而且将勋贵和宗室都治的服服贴贴,没谁敢再乱占国库的便宜,给自己留了许多零花钱。

现在可好,倭寇遁逃不说,朵颜部又来请罪内附,岂不是代表着自己是一代明君,治下海清河偃万民安居吗。

“陛下,这朵颜部前些日子还跟随打来孙汗,攻略我大明辽东,现在为何却一改敌对,前来内附,这怕是有些原因吧。”吕本先开口质疑道。

“吕阁老,朵颜部的上书你也看了,。上面不是写着,朵颜部是被打来孙裹挟,才不得不如此做。而如今朵颜部已经摆脱打来孙汗,想要背靠我大明,才可不被吞并。”严嵩驳斥道“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大明而已,倒并不见得是假的内附。”

徐阶点点头道“严阁老言之有理,这朵颜部只是想借我大明之势,好震慑住打不孙的不轨之心。而且,臣以为朵颜部再次内附,对我大明边镇也有好处。打来孙若是想攻打辽东,怕是朵颜部与辽东唇齿相依,不会坐视不管。”

嘉靖听到三个阁老的话,略微沉吟道“既然朵颜部想内附,我大明自无不可。只是以前内附便有了封赏,如今还要用以前的官职来封赏吗。”

严嵩笑道“朵颜虽是两面三刀,但我大明却要有情有义。俗语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封赏的官职不能小了。”

“依臣所见,不如封朵颜部首领影克一个汗位。”吕本建议道“如此,便能让草原上各部都对朵颜部不满。将来就是朵颜部想要背叛我大明,也要想想离开大明支持的后果。”

君臣四人同时大笑,都认为吕本的这个主意不错。

很快嘉靖便发下召书,遣使带着封赏之物送往朵颜部。

影克自己都没想到,汗位来的如此之快。刚刚带着部族生活进入小康,大明皇帝便给自己封了汗位。这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

他的痛点,便是汗位一定会招来草原其他部族的攻击。

如果只是骂骂街也就算了,但是这群草原上的汉子,都是喜欢弯弓射雕纵马抡刀的糙爷们儿,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于是乎影克急忙给铁岭去了信,请李成梁和顾承光派兵助他。

铁岭的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商议了一下,给影克回信,便之全力防守西面的俺答汗即可。而李成梁则要带着自己的三千铁骑主动出击,骚扰东北边的打来孙汗。



第169章 凿穿

朵颜部的影克,如今已经被封为影克汗。

他所依仗的,便是由铁岭新军训练出来的四万铁骑。在草原如今的三大势力当中,朵颜部可能是骑兵最少的,但是装备一定是最好的。

这四万铁骑,每个人都有半身的钢甲和头盔,水压锻打的马刀。在马鞍的口袋里,还插有一支短火铳。

带领这些铁骑的百户,居然都是从铁岭抽调过来的明军新军。

新军都是跟着李成梁练出来的,火器骑战都不含糊。现在被抽调过来的这些新军,每两个人为正副百户,带一百朵兵。战法完全就是李成梁辽东铁骑的战法。

朵颜部所在的大宁这里多山,非常利于防守。北边是潢河,西边是沙漠,西南是滦河。不管是俺答汗的土默特部,还是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想要攻击朵颜部都要渡河或者过沙漠,而且要走山路。

远道而来又是疲弊之师,一但接战的话朵颜只要自己不犯蠢,就不会输。

也正是因此,李成梁才这么放心的让影克自己防守土默特部,而自己带人去骚扰打来孙汗。

打来孙汗的老营,自从上次被影克烧杀抢掠之后,便移到了哈剌温山的西北方。李成梁的目的,其实也是袭击察哈儿的老营,如此才能给打来孙汗更沉重的打击。

自从上次被影克掏了老营,察哈儿的牛羊马几乎损失殆尽。用了数月的时间,打来孙汗带兵四外抢夺一些小部族,才又弄来了一些牛羊,勉强够让部族生活。

不久前,又因为试探朵颜部被打败,这让打来孙汗对于朵颜部更是忌惮。因此,他的老营便又往北转移,放到了阔滦海子和捕鱼儿海之间。

这里就是后世的呼伦贝尔草原,水草丰美不说,河道也多。除了利于防守,还可打鱼捕猎补贴部族的生计。

但是打来孙汗并不想过平静的生活,他身为蒙元公认的大汗,岂能就此甘于平淡。

打来孙汗将察哈儿的六万骑兵,都放在了哈剌温山的山口,摆出一副随时南下的样子。

正是这样,才让李成梁感觉到了对方的威胁。

三千辽东铁骑北上,第一战的目标,便是哈剌温山口的六万察哈儿骑兵。

其实打来孙汗摆了副进攻的样子,却没有进攻的实力。他这么做,无非是震慑不怀好意的女真各部,还有朵颜部。

大家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自家各有自家的难处。

可是李成梁这么带着人冲上去,便打破了这个平衡。沿途都是散居的女真小部族,面对大明的铁骑,不敢有半点不敬。虽然谈不上箪食壶浆的喜迎官军,但也是小心巴结,不敢得罪。

半年前铁岭一战,当时铁岭卫中可是有不少的女真商人,早就将铁岭明军的厉害传遍了辽东和奴儿干都司。就是再向北的千里之地,也有人听说过明军的善战。

此时已是年末,辽东连日大雪,李成梁带着人马沿松花江冰面而行。

若是夏日,松花江在哈剌温山口这边,大多都是沼泽地。除非有当地人带路,否则根本无法行军。但现在是冬天,管他是什么地,都冻成了铁一样结实的地面。

虽然天气极其寒冷,但是铁岭卫不缺钱。每个骑兵都是一人双马,除了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裘外,里面还罩着一层链甲。链甲比鳞甲要轻便灵活,而且防护力一样不弱。另一匹马上则带着足够的肉干和粮食,还有战时所穿的钢甲。

如此以来,只是要李成梁这三千铁骑有所准备,便是无敌的。就是遇到遭遇战,也不惧怕谁。

当李成梁带着人来到打来孙汗的营前,察哈儿部这六万骑兵还没一点警觉。

如此滴水成冰的天气,谁也不会想到,有数千明军铁骑会奔袭数百里,会来到哈剌温山口。

虽然是中午,但是察哈儿营中,数万骑兵都正在准备吃饭。而李成梁则让自己手下的铁骑都披上钢甲,准备冲击察哈儿的大营。

“此战对方人多势众,大家伙不要恋战,争取穿营而过。”李成梁看着自己这些年轻的手下铁骑,“尽量不要纠缠,以放火为主。穿过察哈儿的大营,便是胜利!”

察哈儿在山口的营地之中,正在宰杀牛羊,大锅之中的水已经沸腾。众多的察哈儿骑兵都围在篝火旁,等着开饭。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便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如同雷霆从九天落下之后又在大地滚过。

久在草原,当然知道这是马蹄奔腾之时踩踏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众人急忙跳起来,就冲向自己的马匹兵器。

可惜察哈儿部没有给营地建寨墙的习惯,李成梁带着三千铁骑,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冲进察哈儿营中。

此时大名数察哈儿骑兵,都还没上马。有的刚刚套上皮甲,便被迎面一刀枭首。也有的躲在帐篷之中,偷放冷箭却对于明军的双层甲胄并无什么作用,反被一铳击杀在帐中。

很快,大营中的帐篷被点燃,草堆也着了火。整个察哈儿的大营上空,一片浓烟滚滚升腾。

打来孙汗正在饮酒,便听到外面凄惨的叫喊之声与剧烈的冲撞和马蹄奔腾声。他急忙出帐,就看到一队明军正向着自己这边冲过来。

李成梁是没看到打来孙汗,而是看到大营正中竖立的大纛。那是代表蒙元的大汗在此,最是明显不过。眼下察哈儿的营中一点迎战准备也没有,这阵冲杀甚是轻松,李成梁便起了心思。

轰隆隆!

铁蹄践踏地面冰雪,溅起雪粉如雾如气,将明军的怒马铁甲都笼罩在内,更是衬托的明军如天降神魔一般。

打来孙汗现还的感觉,比上次战败还要沮丧,却又有种惯了的感受在内,说不清是何等情绪。此时他哪里还敢摆大汗的架子,急跑两步,横冲到护卫的帐篷之后,借着帐篷的掩护,才逃向马厩的方向。

李成梁虽然有生擒打来孙汗的想法,可是却也没被胜利冲昏头脑。领着人对着汗帐轰了一阵火铳,打得汗帐上全是窟窿,便带人凿穿察哈儿营地扬长而去。



第170章 北迁

李成梁没有恋战,带着三千铁骑穿过了察哈儿的营地,一溜烟的没了影子。

只留下一大片混乱狼藉,燃烧着雄雄烈火的营地。

打来孙汗摸到了马厩,人已经骑在战马上。但是他发现,这伙明军并不是针对他而来的,而是穿过营地走了。

他在马上放眼看去,察哈儿的营地上已经乱成一团。明军凿穿营地,并没能杀伤多少察哈儿骑兵,但是却让察哈儿自想践踏造成了不少的死伤。除此之外,他们的粮草也被烧着了,还有马匹也都跑开,完全就是溃不成军的样子。

虽然是冰天雪地,可忽然间打来孙汗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这伙明军他认得,那就是老对手,铁岭卫的辽东铁骑。他们穿营而过是为了什么,自己的营地后面是哪里?只能是察哈儿老营啊!

由不得打来孙汗不紧张,如果自己的老营再次被端,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经过上次被洗劫,察哈儿的实力已经下降许多。如果再次被洗劫的话,那对于察哈儿的打击,就要远超上一次。

影克偷袭的时候还是夏天,但现在是冬天。如果老营完蛋,只怕察哈儿部要饿死无数的人口,那简直就是一场大天灾。

“来人,整军备马!”冰天雪地之中,打来孙汗嘶声吼叫。

李成梁带着人奔出数十里,才让人马休息。此去阔滦海子和捕鱼儿海之间的察哈儿老营,还有数百里之远,急是急不得的。

只是李成梁寻思,他们既然已经穿过了察哈儿部在哈剌温山口的营地,这次偷袭便不再保密。如果对方派出快马回去报信,自己这一次可就会扑个空。

虽然是休息了,可是李成梁又派出几个百人队,去前方搜索前进。只要碰到察哈儿骑兵便予以绞杀,不能放过一个。让他们交替前进,直到察哈儿老营附近,再潜伏起来等候大队。

安排好了这些,李成梁才放心的休息去了。

他猜的不错,打来孙汗确实派了数队人马,分头去老营报信。只可惜在冬天的草原上,老远便能看到。他们这些信使,又是在明军队伍的后面。因此,打来孙汗派出的信使,不是没能超过明军,便是被明军的百人队给杀掉。

五天之后,李成梁率领着三千铁骑,汇合了数支百人队。他们前方不远,便是察哈儿部的老营。

老营虽然也留有数千骑兵,可是这些蒙人骑兵如何与铁岭卫的铁骑相比。只是一个照面,便被辽东铁骑给杀伤了半数之多。

李成梁带队兜着圈子冲杀了几个来回,察哈儿留守的骑兵们便都被杀散,再也形不成抵抗力量。

到了这个时候,察哈儿的老营便成了到嘴的肥肉。

三千辽东铁骑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刮过察哈儿的老营,只留下滚滚的火光浓烟,还有一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弱。

至于察哈儿的牲畜,则被李成梁派人全部都带走。

带走这些牲畜,当然不是为了留着过年,而是李成梁不想给察哈儿留下过冬的口粮。半路上只要碰到草原狼群,李成梁便让人丢下一群牛羊。

如此一路下来,这些狼群也成了替李成梁抵挡追兵的炮灰。

大明这个年代的草原,可不象后世,想看到一只野狼跑几百里都看不到一根狼毛。现在这个时代的狼群,都是百头起算的。基本上走上数十里,便能碰到一群狼。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无数的牛羊便被李成梁给挥霍殆尽。只留了一部分牛羊,宰杀干净带着路上吃。

草原上的冬天极冷,生肉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冻的硬如石头,因此也不怕放坏。

李成梁他们绕过捕鱼儿海,转而向南回归。

他看了一眼西边,再往那边数百里之远,就是狼居胥山。想当年霍去病在那里登坛祭天,何等的意气风发。凡是中原的武将,没有一个不梦想着去那里凭吊候军候,并且效仿祭天的,他李成梁也不例外。

但眼下的情形并不允许,而且他这次千里奔袭也只是打击了草原上的一方势力而已,算不得太大的胜利。若是有一天,自己能带兵横扫大漠草原,再去狼居胥山上祭奠古人吧。

李成梁带着人马跑的没了影,而打来孙汗则后脚跟着回到老营的所在。

看到满目疮痍的老营所在,即使已经有所准备的打来孙汗,还是没能忍住吐了一口老血。

自己初登汗位时的雄心,在眼前这凄凉景象之下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数年来苦心经营,为了躲避俺答汗的渗透而东迁,为了壮大实力吞并各个中小部族。眼看着察哈儿部逐渐实力增大,马上控弦者近十万,有了追上俺答汗的希望。

可是却碰到了辽东明军,让自己的部族一伤再伤,直到眼下这等凄惶的境地。

手下的骑兵不停的回来报告明军动向,很快便有人发现,明军一路上丢弃的牛羊,都被狼群吞噬的只剩白骨。

闻听到这些消息,打来孙汗是真的心灰意冷。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在草原上争霸的实力,只能再次向北迁徙。

“走吧,长生天没有保佑我们察哈儿部。我们向北走,去北海子的边上休养生息。”打来孙汗重新振作精神,向着自己部众宣布道。

察哈儿部确实损失巨大,在冰天雪地中北迁,因为没有了牛羊补给,这一路上因为冻饿而死的人达到了三成。若不是他们还有相当数量的战马,还能打猎,只怕能活下来三成都是幸事。

李成梁回到铁岭卫,便得到了朵颜部大宁城的消息。

顾承光得知李成梁偷袭打来孙汗成功,不由得对他道“这可是双喜临门,大宁城下,朵颜部也抵挡住了俺答汗的攻击。俺答也是狡猾,此人居然任用汉人为将,打造了许多攻城器械。只差一点便让他得手,真是好险啊。”

俺答手下任用汉人并不奇怪,前年的时候白莲教作乱,被官军追杀的跑出大同关外。俺答汗让他们建立了归化城,已经是一处要塞。

这些家伙,背叛大明不说,如今居然还帮着俺答汗攻打大明臣属,太不是东西了。

只是要惩罚这些家伙是以后的事,两人将此时的局势写成信件,送往朱载垕手中。

后面如何来做,还要裕王殿下来安排。



第171章 实心的

朱载垕看到顾承光与李成梁的汇报,辽东的局势甚至草原上的形势,都在他的脑海之中了。

朵颜部虽然在铁岭卫的帮助下,顶住了俺答汗的进攻,但是也受损不小。只是好处更大,这使得朵颜部在草原上的声威大振,而影克的汗位也就更加的稳固。

因为这一战,而带着自己的部族来投奔的部族族长多了许多。

相对于俺答汗的土默特部与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朵颜部如今不但强大,而且更加的富有。谁不想过好日子?不管是草原上的牧民还是中原的百姓,大家都想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朵颜部与明军联手,又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粮茶瓷器铁锅,一样不缺。许多草原部族即使不投靠朵颜部,也会与朵颜部交好,以求能从他们这里购买到粮食茶叶和各种生活用品。

壮大起来的朵颜部,与铁岭卫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关系。铁岭卫的新军,控制着朵颜部的军队。朵颜部的影克汗,则只负责财务收益,连政事基本都与铁岭卫商量着来。

影克现在想的很开,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汗位是怎么来了。如果自己贪权,要将朵颜部的军队控制收回,夺不夺得回来不知道,但一定活不长。

在两大草原势力夹持下,他自认没有铁岭卫的帮助,是肯定要玩完的。

另一边的女真,则和朝鲜李氏王朝双方,为了会宁城的归属打的火星四溅。但是有一点,他们都不敢得罪辽东铁岭卫。只要辽东断了他们两方的弹药,便能使得战局倾斜。

朱载垕要的就是这个局势,如此一来,辽东局面便稳固下来。那里肥沃的土地,就会变成大明粮仓之一。

除了在辽东发展农业,还要建立一些作坊,好将辽东的矿藏都充分利用起来。

虽然朱载垕有这些想法,但眼下还是不太现实。因为辽东现在被大明看作是不毛之地,实在是地广人稀的很。

而王直在海上,也已经收到了朱载垕的书信。裕王殿下有意大力展开海外贸易,要他做好准备。

原本王直就一直在做海外与内地的生意,都是通过运河,从南通州运来丝绸布匹瓷器和茶叶等等货物。

因而,他对于朱载垕所强调的这一点,不是很明白。

可是过了一阵子之后,王直就明白了朱载垕所说的大力展开海外贸易是什么意思。

因为大明棉花的种植非常普及,这是在太祖洪武年间,就定下的国策。所以在大明的北方,棉花的来源也有很多。

就是朱载垕也没想到,大明的人能普及棉衣,还是因为朱元璋的这个政策。

到处都是原材料的产地,朱载垕办纺织厂就方便的很。

这一次朱载垕吸取了教训,没有大张旗鼓的给自己的纺织厂做宣传,而是所有的布匹都被印上‘京布’的标签一率送去海外贸易。只有少量的京布,被他卖往南方与内陆地区。

至于京城所在的北直隶,朱载垕反而一匹都没流出。

这就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京城的人自己并不知道京布是哪里生产的。南京那边以为是北京所产,北京以为是南京所产,这就让朱载垕的纺织厂隐了形。

王直拿到朱载垕的京布,便派船队将其售往东瀛各岛,以换取黄金白银。更是派出西行的船队,到达马剌甲与弗朗机人交易。

以前虽然王直也有其他货物,用来与东瀛和弗朗机人贸易,可是那供货量并不是很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朱载垕造出来水转大织机,那生产效率是以前的三十余倍,而且只要多造这些纺机和织机,就还能生产更多的京布。

以京布精细结实的卖像,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布料,到了哪里都不愁销路。

不要以为供货多了,布匹的价格就会降。在朱载垕的眼里,这些都不是事儿。纺织厂建成没多久,便又开了一个大染坊。如此一来,京布的花色便更加的多了,价格不降反涨。

而且还有一种京布的极品布料,名为提花京布。大明的提花机现在可说是冠绝当代,只要两个人便可将各种花色画稿织入布匹之上。当朱载垕让胡一胜将水力提花机研发出来之后,效率便提升了十几倍。这个因为工艺比较复杂,所以相对的效率就没有单单织布那么多。只是价钱吗,绝不会便宜就是。

有了朱载垕的大批京布,王直基本上就垄断了海外大明所能到达的所有市场。

而且,黄金和白银也流水一样的流入朱载垕的手中。

当进入嘉靖三十五年的时候,朱载垕的手中已经积累了二百万两的现银。

这些现银可没有存入裕成银行,而是放在皇庄的银库之中。并非朱载垕不想存入银行,而是现在裕成的主事人是景王。

如果景王知道朱载垕手中有如此大笔的银子,肯定会生出是非来。朱载垕是不会怕的,但是会影响他计划的推进。因此朱载垕就打定了主意,还是猥琐发育才是正途。

银子如果放着,便没有半点用处,只有让它流通起来才是货币。

朱载垕深知这个道理,他将这些银子拿出来,招募流民去辽东沈阳府定居。那里有张经和李天宠两人替他看着,很是放心。

当然,出面招募流民的,也是张经和李天宠两人,还有顾承光也在招伐木的工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人去辽东定居。

因为张经和李天宠为官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除了给朝廷申请一下,其余的事情就是哪里有灾去哪里打招呼招人。

朱载垕为此,还印发了许多彩色画纸,介绍辽东的美好生活,‘……棒打狍子飘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如此美好生活的展望,这谁顶得住?

一开春,便有二十余万流民被招募到了辽东。此时加上原来已经定居到辽东的人口,沈阳府加起来居然超过了五十万人之多,已经赶上内地一个中等府。

整个辽东也不到八十万人口,但是其中五十万人都在沈阳府。如果只是往辽东走,这一路上感觉荒凉,可是到了沈阳府却能感觉到格外繁华。也只有到了沈阳府,大家才知道辽东是实心的。



第172章 王直那狗贼

沈阳府不过是刚刚新建,所划的府治范围也不固定。只要有那个能耐,尽管往外扩。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本就是常年带兵出身,做事干脆的很。只要是无主之地,便被两人建村立镇,分给了招募来的流民。并且定下了三年免税免徭役的规矩,以此让这些流民休养生息。

朱载垕的银子除了给流民当成路费,大半都用在种子和农具的花费上。

铁岭卫几次大战,从察哈儿部夺来的马匹和牛羊,能发的也发下去,交给定居的流民代养。白给是不成的,否则会使人产生不劳而获的想法。凡是代养的人家,牲畜生了崽子便归代养的人家所有,原来的牲畜则归还给铁岭卫成为军粮。马匹则让他们用来耕地,代替耕牛。

辽东此地地广人稀,更加上这里养马要比养牛用处多,也相对中原地区更方便。因此,无意之中,倒使这里的形成了辽东自己的马政。

而且民间养马,岂有不会骑马的道理,当地招兵的话直接就是现成的骑兵。

只是招募和安置流民去辽东,朱载垕的两百万两银子就花掉了一大半。剩下的几十万两银子,朱载垕便用在了辽东的教育上。

此时的女真各部,仍旧是部落制的社会群落。朱载垕给张经和李天宠写信,请两人在当地办学。除了有汉家子弟,还招收了一些女真和蒙人的子弟入学。

凡是能在辽东学堂入学的女真和蒙人子弟,都是与大明亲近部族的贵人子弟,或者就是给大明伐木做工之人的子弟。

朱载垕推行教育的目的,便是让当地的这些女真和蒙人开化,使之掌握一定的知识产生认同感。从而将野蛮破坏的力量,转化为建设性的资源。

说白了,就是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如此不用数十年,辽东之地包括更北方的奴儿干都司,便都是大明永固之土。

对于朱载垕的建议,张经与李天宠简直是举双手赞同。当初张经在西南之时,虽然也是恩威并施,但是却没朱载垕如此目光长远。因此他对于朱载垕,更是敬畏,以为大明天命之主。李天宠的命,本就是朱载垕所救,现在又在辽东颇有成就。虽不为朝廷所知,但是这笔功劳谁会给他记着,该向谁效命他也心中明白。

在李成梁、顾承光、张经、李天宠四人的经营之下,辽东的情形蒸蒸日上。不但武力强大,而且经济发展极快,局势也非常稳定。至此,朱载垕也等于打下了一个牢固的发展根基。

刚刚过了年没多久,嘉靖三十五年三月。

徐海回到东瀛修整了数月,就再度带领着自己的船队和一些东瀛世家大名的子弟,来到大明的东南外海。

此次徐海一路上招收了许多小股海寇,号称十万之众,一时之间江南震动。

虽然声势极大,但是让徐海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的罗文龙与王翠翘,与浙直总督胡宗宪暗中有联络。他们人数虽然不少,但是一举一动,都会被报与胡宗宪所知。

情报泄漏如此严重,倭寇还谈什么数量优势。几次试探,徐海手下都没占到便宜。在罗文龙与王翠翘的联手挑拨之下,徐海与一起的真倭,还有陈东、麻叶几股势力之间,便产生了隔阂与龃龉。互相之间不再象之前那样,合作无间。

这样一来,倭寇的势力分散,就更别提对明军产生威胁。

除了偶尔会占些小便宜之外,倭寇在东南沿海居然没以前那么可怕了。

王直在东番岛上冷眼看着徐海折腾,他自己只想做个商人,可不想以抢掠为生。徐海在那边打死打死,在他眼中就是个傻子一样的人。

这数年以来,因为倭寇之乱,闹得东南疲弊,各种运往海外的货物数量大减。现在可好,徐海再一次领着大批倭寇来到东南。那些走私商人也不买徐海的帐了。

以前还交着保护费,运几船货物出海。现在因为朱载垕与王直联手,大批的货物运往海外,东南的走私商人根本就赚不到几个钱。再让他们给徐海交保护费,不亏本就不错了。与其白折腾,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原本这些走私商,还能给徐海提供一些陆上的明军动向,现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明军动向。让你们上陆地来,赚多了也不分润,赚少了弄不好连自己的家也给抢了。怎么看来,都不是划算的买卖。

徐海碰到这个情况,便将目光盯到了王直的船队上。

他也分析过种种失利的原因,其中居然有很多都有着王直的影子。记得去年的时候,王直就派人抢过他的船队,当时他徐海并没发作。可是王直这样明里暗里,都对他徐海使阴招,可不是个办法。

徐海与王翠翘说了一声,又找来了罗文龙,一起商量如何对付王直。

这个情况,王翠翘与罗文龙都没想到。但是徐海这么做,也仍旧是合情合理的。

“翠翘,你去倒两杯茶来,我要与罗先生商讨一下如何对付王直那个狗贼!”徐海将罗文龙迎进自己的舱房,便对王翠翘道。

“怎么,阿海你要对王直动手吗?”罗文龙听到此事,就是一皱眉道“王直的势力庞大,比你只强不弱。现在你又与真倭和陈东、麻叶等人闹的不愉快,如何能是王直的对手。就是情形好一些,也顶多只能与王直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却让陈东和麻叶他们捡了便宜。”

徐海却不以为意道“罗先生,要攻打王直,我可不会让陈东与麻叶等人闲着。东瀛各个世家大名,都是在王直的手中购买火铳,那王直可是富可敌国之人。就是将大明的南直隶抢个遍,也不如抢王直一个。如此泼天的富贵,陈东与麻叶两人会不干吗?即使有些风险,只要成了也是值得的。”

罗文龙眉头一缓道“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动这两个家伙。只是倭人那里可万万不要让他们知道,王直与倭人交好,怕会走漏了消息。”

“先生,还要请你帮我谋划一番,如何对王直下手。”徐海笑道。

“既然如此,不如让那些真倭在这大明东南沿海继续骚扰。阿海你就以北上抢掠山东的理由,悄悄的回航东瀛九洲,而后突袭王直的老巢五峰岛。”罗文龙以手指敲着桌面道。



第173章 陷入生死之战

徐海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对着罗文龙一摆手道“罗先生,现在王直已经不在五峰岛常住。这次回九洲,有人说王直现在在东番岛上又新选了一个落脚点。东番岛的北边,被王直建了一座城镇。据说那里囤聚了许多货物,还有他历年来赚来的钱财。”

罗文龙吃了一惊,“东番岛上全是野人,据说这些飞野人是吃人的。王直怎么敢如此大明,在东番岛上建城镇。”

“先生有所不知,王直上岛之后,与一个部落的土人首领相交甚好。从与土人的手中换取了一块建城之地,如今已经完全立足岛上。”徐海说着又有些奇怪的道“不过,这换地之举有些奇怪。王直虽然不肯与我等一起,对大明沿海下手抢掠。可是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人一样是不眨眼的。要是放在以往,以他的手段,必定会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土人大开杀戒。”

“这个并不重要,现在是如何攻打王直在东番岛上的老巢。”罗文龙摇头道“那些岛上的野人不必理会,若是不开眼,便一齐杀了。”

“虽说王直建城,可只不过是一些矮墙。要是弄许多人动工,王直手下可没那个人力,他也没那个耐心。”徐海嘿嘿一笑道“只要我们将他的船队重创,岸的上老巢就不难打下来。”

罗文龙沉吟道“我与那王直也打过交道,此人心思细密,却也为人豪爽。最让人头疼的,是他手下的那队火铳手。”

徐海却道“火铳射速不快,只要近了身,他们便无可奈何。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上千块包铁的厚木盾,到时顶着这些包铁盾,便能冲到尔等的近前。火铳不足为虑。只问先生可有什么良策,解决王直这狗贼的船队。”

“你已经有了准备,那就好说。”罗文龙觉得,徐海的想法还有可取之处,“我这里有个办法,应该可以解决王直的船队。你可知道,在东番岛的东北方向,有座钓鱼屿?钓鱼屿不远有两座小岛被称为南小岛与北小岛。到时阿海你可以先派出一支船队,夜间驶往南小岛与北小岛隐藏。而后白日再派出一支货船为主的船队当作诱饵,驶往钓鱼屿。假装在岛上休息,引诱王直的船队前来抢夺。只要王直的船队前来,阿海的船队便可两面夹击,使其覆亡。”

“灭了这支船队,直接挥师王直的老巢,他不死也要扒层皮。即使这一次要不了他的命,海上第一势力,也会是阿海你的。”

徐海一直在注意王直的动向,没少派人打探对方的情报。也因此,才知道王直已经搬到了东番岛居住。现在又得到了罗文龙的主意,心中便有了几分胜算。

“如此,我马上去安排。”徐海狞笑道“王直这狗贼,可没少给我添恶心,这次我要他的命!”

陆地上的明军并不知道,徐海将自己的船队分成了两支,悄悄的驶向了钓鱼屿。

两支船队一明一暗,在钓鱼屿和南小岛北小岛埋伏好等着。

王直手下的巡逻快船果然上当,回到东番岛禀报给了王直。王直也没当回事,以为徐海又抢掠了大明东南沿海不少财货。他便派出了手下的船队,前去拦截。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不以为意。这就造成了王直所派去的船队,被徐海两面夹击,打的溃不成军。

上百条大船,被徐海击沉了数十条,其余的船只也只顾着各自逃命。

看着钓鱼屿周围海面上的碎木与浮尸,徐海等人哈哈大笑。

“阿海,现在咱们挂上王直船队的旗帜,去东番岛。”罗文龙看着那些逃走的船只,对徐海建议道。

“罗先生说的对,如此那王直狗贼就不会防备,至少上岸不是问题!”徐海一声令下,便有人照做无误。

他们两支船队合到一处,足有近两百条船。船上的人手,加在一起怕也将近数万人。

如此声势,在以前或者不是最强的,但是王直的船队一败,这就是海上最强。

王直最早击败弗朗机人之处,被建成了一座小城。对于这里,王直很是喜欢。因为这里三面环山一面对海,形如鸡笼地势险要,所以将这座小城命名为鸡笼城。

徐海只知道王直的实力受到重挫,但是他却不知道鸡笼的地势如何。

当他们的船队到了鸡笼港,便看到水道两侧都是山坡。徐海的脸色变的不太好看,如此地形,如果有个闪失的话,就不太好办了。

不过一想到王直已经实力大损,他已经提起来的心,就再次放下。

徐海的船队已经靠了码头,这才被岸上的人发现,他们的人不对。

立时鸡笼码头上一片大乱,有人敲钟示警使得鸡笼城里也有了反应。

王直闻听到警钟响,便知道敌人来袭。只是让他分外不解的是,谁能攻到他的鸡笼港,那不是送死吗。

当他到了鸡笼城头上的时候,才一眼看到码头外停靠的许多大船。

其实徐海与王直的船,基本上没两样,只看外形是分辨不出来的。但是王直常年出海,对于船只的细节也很注意。只一眼他就认出来,这些船都是徐海的,是徐海来袭!

原本徐海的船,就有一部分是从王直这里带走的,被原主人看到,这还能认错吗。

看到这支来袭船队之后,王直心里一沉,他就知道自己手下的船只损失不会小。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要先将徐海的攻势击退再说。

虽然跟着船队出战的有一千多的火铳手,但是现在守城的,依旧还有一千多火铳手。王直可不是个犹豫之人,也不是个喜欢守城被动的人。当即命令火铳手整队,前去码头赶徐海的倭寇下海。

当王直带着手下的火铳手赶到码头的时候,留守码头的人已经被徐海的人杀的杀逃的逃。甚至数千倭寇都已经上岸,正在准备进攻。

对于火铳的使用,王直是师从弗朗机人,进退之间极有法度。火铳手的队伍展开,共有前后三排。

王直忽然看到,徐海的手下许多人都举着厚实的盾牌,他心中就是一颤。这年头的火铳威力有限,碰到结实的盾牌,可就没那么好用。他不由得暗恨自己大意,竟然就这么陷入生死之战当中。

轰隆!

鸡笼水道的海面上猛然溅起一道粗大的水柱,最高之处居然高过大船的桅杆尖,足有数十丈之高!



第174章 不会让我入宫吧

海湾的水面上,接连不断的被炸起水柱。

王直眼中泛起亮光,立刻带着手下的火铳兵们全线压上。

那是之前在鸡笼港安置的炮台,四十八门弗朗机火炮,都是从五峰岛转移过来的。

此时徐海手下的倭寇们乱了套,他们以往攻击明军的城池,最怕的也是火炮。但是攻击明军城池之时,进可攻退可守,与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

鸡笼这里的地形就完全是个鸡笼的形状,倭寇们现在就是被关在鸡笼里的鸡。

正面是王直带领的火铳手,侧后方则是炮台的轰击。两面夹击之下,倭寇们立时变的惊惶失措起来,队形也散乱许多。

王直抓住这个机会,让火铳手开火,逼得倭寇们不得不慌忙又退回船上。

只是现在退往船上也不是好事,很快炮台上的火炮便覆盖到了徐海所带来的船上。徐海的船上也有火炮,但是却根本打不到地势更高的炮台。

一枚枚炮弹击中船身,一砸上去,便是一个面盆大的窟窿。红热的炮弹落入船中,立时就引起舱中大火。

而这个时候谁顾得上船上的大火,大家都在打生打死,哪里能管这许多。就是有人去灭火,也没有炮弹来的更快。

于是乎徐海发现,自己这一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但要受到王直这边的两面夹击,还要被船上的大火所逼迫。更在不少手下,正在调转船头向着鸡笼港外的海面逃走。

徐海知道事不可为,不得不退走。可是因此也损失巨大,近两百条船,只逃出来数十条而已。

王直看到徐海的船只退走,虽然松了口气,却也如丧考妣。这一战,自己的船队港口等等损失,却是比徐海只多不少。有十多条船跑得慢了,无奈之下向王直投降,算是小有补贴。可是相对于损失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将这些投降之人,都严加看管起来,挨个的审问!”王直是真的怒火中烧,裕王殿下说的不错,徐海不能留。

对于徐海,原本王直还念着一丝香火情,只是劫对方的财物,而没有下死手。这一次徐海却纠集如此实力,其野心昭然若揭。那就是要灭掉自己,独霸于海上。

给朱载垕写了信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王直便集结自己的势力,准备报复徐海。

朱载垕在皇庄中收了王直的信,看到徐海居然去主动招惹王直,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徐海这么做,等于是将自己逼入了死角。

对于徐海朱载垕并不关心,他现在所关心的,是王直与徐海两败俱伤的结果。王直这边的船只损失不小,对于他这边的海外贸易多少会有些影响。

将英国公的次子张元德从南京召来,朱载垕给张元德安排了一些事情做。

原本张元功与张元德两兄弟,都在山东河南两省,事毕之后便又去了南直隶开设裕成银行。如今朱载垕将张元德叫来,还是要问一问张元德自己的意思。

“殿下找我,我可是只用了七天便赶了回来,马都跑死了几匹。”张元德风尘仆仆的一进门,便对朱载垕拱手道。

朱载垕上前拍了拍张元德的肩头道“张兄辛苦,这次请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张元德笑道“殿下你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我已经给景王那边打了招呼,将银行的差事辞了。”

“哦?你居然知道我找你有安排吗。”朱载垕不由得惊奇道。

“殿下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老顾被殿下放在辽东,据说爽得不得了。”张元德狡猾一笑,“我在南京也待的腻了,不如换换地方。”

朱载垕失笑道“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我请张兄过来,就是要请你出海。”

张元德一下子就懵了,“什么?你让我出海,这怎么可以。我爹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成。”

“让你出海之事,当然是秘而不宣的。”朱载垕摆手道“顾承光那里,我已经让他打靠出数十条商船,都由你去管理。人手什么,我也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殿、殿下,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商船?”张元德吃了一惊,裕王不声不响的,竟已经弄出数十条商船。

要知道顾承光在督造大明宝船,盯着此事的人可不少。要是私造一部分商船,那可瞒不住谁。

朱载垕笑道“你以为当初要了许多造船的工匠,只是在辽东造船吗。还有一批人,被送去了朝鲜。在那边也有一个造船之地,只要钱粮不从裕成商号过手,又有谁能看出来。”

大明宝船虽好,但是船体庞大无比,要想造出来可是旷日持久之事。朱载垕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耐心,便派人在朝鲜地面上另起炉灶,建了一个小些的造船场。

因此,才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后,有了这五十条商船。

这些船可不是普通的商船,而是被朱载垕造成了武装商船。此时船队也已经在塘沽外海游弋,每条船的船身两侧各有二十个格子。每个格子打开,里面就是一门弗朗机火炮。

驾驶武装商船之人,都是朱载垕从航海书院里选的人。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跟随王直的船队航行了几个月的,有一部分经验。

把张元德找回来,便是要让他带领这支商船队。

王直现在恨徐海恨的牙痒痒,对于海上贸易也抓的不是那么紧。朱载垕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便顺手将张元德派出去。

“殿下深谋远虑,元德不及也。”张元德服气的很,却又接着道“我只怕管不好这支船队,会让殿下失望。如果出了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朱载垕摇头失笑道“你是勋贵出身,才会被我直接安排成船队的管事。但是航海之事你不用管,自有那些航海书院学成之人来做。你要做的事,就是要将沿途的风物人情记下,宣扬大明国威。凡是对我明人怀有恶意的,你不要手软。凡是对我明人有善意的,便可与之贸易。”

“这我就放心了,这么威风事情,我肯定没问题!”张元德嘿嘿一笑,忽又发愁反问道“殿下,你将来不会让我入宫吧?”



第175章 接受招安

张元德听朱载垕说,让他当武装商船队的管理。开始还是高兴的,但忽然之间想到了本朝成祖手下的大太监,下西洋的郑和郑公公。

朱载垕抬眼看了张元德一眼,没好气的道“张兄想的多了,就是我有这想法,只怕英国公也不会答应。大明还没有让勋贵之后做太监的道理。”

“如此我就放心了,一切都听殿下的安排。”张元德对于出海也是充满了好奇心的,想起各种传说,还有海外各地的风俗异景。听说当年郑和郑公公,还带回麒麟和比人还高大的驼鸡,更有狮子和花福鹿这些异兽。

其中的驼鸡和花福鹿,就是指的驼鸟和斑马。

在朱载垕看来,航海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可是在张元德看来,就是乘船兜风游览海外风光。

纨绔子弟的想法,因为起点够高,所以与正常人多半不一样。朱载垕看到张元德的表情,能猜到一些,却猜不到全部。

大明的航海之术,此时并不比欧洲落后,甚至还更先进。海船的水密舱,欧洲直到十八世纪之时,才由英国工程师设计出来。而在此之前,中国已经使用水密舱至少一千多年了。

除了船没问题,朱载垕还给张元德派了一批专门学习过航海知识的学员。因此,让张元德出面,所用的只是他的这个身份。一旦与海外的邦国打交道,张元德的身份便能起到作用了。

张元德回到京城,在英国公府住了几天,便由通州坐船经天津卫到了塘沽。

这边自有人接张元德上船,凭借朱载垕的手书,他掌握了这支武装商船队伍。

朱载垕这边源源不断的有货物运到塘沽,而后将这五十条武装商船装满,从而开启了张元德的航海之旅。

对于朱载后垕来说,他手中的金银越多,便越是能推动改进大明的商品经济结构。但是只有这样,还是不够。要想彻底打破大明经济惯性,还要将更多的人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即使大明有两亿人,对于此时大明的国土来说,一样称得上地广人稀,与后世十几亿人的密度根本就没法相比。

俗话说钱粮钱粮,朝廷治理天下,便是要这两样东西。

朱载垕现在通过海外贸易,挣来了不少的金银,已经让大明的金价和银价有所波动。但是朱载垕觉得不够,还要从粮食上下功夫。

别处不知道,但是朝鲜和东瀛之地的大米,朱载垕是能用货物换多少就换多少,多多益善。这些粮食运送回大明,朱载垕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打压大明内部的粮价。

所谓谷贱伤农,其实更受伤的是地主。一年到头就盼着粮食能换些银子铜钱,好装到坛子里埋到地窖。可惜以往能换来许多钱,如今却少了一半还多,花用都不够还埋个卵子啊。

整个大明的粮食都降价,那是不可能的。朱载垕现在的实力有限,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他从海外运回来的粮食,基本都卖到了北直隶。只要不亏钱,朱载垕出手就不会犹豫。

这些粮食砸出去,或许会有人囤积起来。但是别忘了,朱载垕还在让人不断的往这边运送稻米,囤积不囤积已经不是问题所在,而是市面上的粮食只见多不见少。一但低于朱载垕的成本价,他便让人往周边运送粮食。

粮价在朱载垕如此的折腾之下想要翻身,短期之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同时朱载垕让各地的作坊,都扩张招人,开出的工钱不算很高,但却比种地要挣得多一些。

大明的百姓勤劳也精明,将做工与种地的收入一比较,自然就知道该去做什么。不要以为大明的百姓就喜欢土里刨食去种地,那是因为大明的商品经济并不发达,作坊也少。否则的话,宁肯做工也不会当一年到头吃不饱的佃户。

北直隶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除了家里有自己田地的百姓,其余能做工的人,基本上都去作坊干活。一时间地主家的田地荒芜了不少,没有佃户光有土地有什么用?

现在朱载垕还没打通安南暹罗等国的航线,弄不来更多的粮食。但手中此时收购着朝鲜、辽东、东瀛三处的粮食,已经足够他在北直隶如此去做了。

而且作坊之中出产的各种器物,除了留一部分在裕成超市出售,更多的都运往朝鲜和东瀛两地,换回更多的金银和粮食。几进几出,这可是朱载垕完全垄断的买卖,不但没有赔钱,反而还赚了不少。

眼看着,经过朱载垕的运作,朝鲜与东瀛两个市场接近饱和。如果再不找到新市场,他的这个良性循环就要打破。而此时正在东南外海的徐海一伙人,就成了朱载垕的绊脚石。只有将徐海他们拿掉,才能继续开拓安南与暹罗等地的市场。

而时间已经到了嘉靖三十五年的七月,王直与徐海相互之间交了几次手,谁都没占到便宜。相对来说,徐海更吃亏一些。王直只有徐海一个敌人,而徐海则没有支援,必须要靠上岸抢掠才能补给。

徐海身边的王翠翘与罗文龙两人,便不时的旁敲侧击的劝徐海与浙直总督胡宗宪联系,早日向大明投诚,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关键是徐海继续做这个倭寇头子已经没了滋味,除了两面作战,还要还东瀛九洲那些世家和大名的债务。打生打死赚来点财物,到最后自己还落不下多少,他图的什么。

在王翠翘与罗文龙两人的劝说之下,徐海是真的动了投诚的心,便派罗文龙去与胡宗宪联系。

罗文龙本来就与胡宗宪是一伙的,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双方联络了数次之后,胡宗宪也放松了对徐海的追剿,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至此,徐海听从王翠翘的计策,对于那些与自己合作的几股倭寇下了手。有心算无心,结果没什么悬念。麻叶、陈东等几股倭寇,都被徐海一举成擒,连同这些人的手下亲信上千人,一同交到了胡宗宪的手中。

同时徐海封锁消息,又向跟着他来大明的那些真倭说自己要接受大明招安,借着送对方回国的名义突然下手。这些真倭的身份都不简单,其中有东瀛大名的子侄,还有一些世家子弟。本来是想在大明趁乱发财顺便混点经验的,却没想到会死在自己同伙手中。



第176章 溺水

主意是罗文龙出的,但是罗文龙还救了一批真倭,并送了对方一条船,使之逃回东瀛。

逃走的这数十名倭人之中,有一位是东瀛九州萨摩藩大名岛津贵久的次子,名为岛津义弘。从东瀛来大明抢掠的这些真倭之中,数岛津义弘的身份最为尊贵。

罗文龙放掉此人,也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向萨摩藩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徐海如此合作,反而令胡宗宪觉得此人可以完全控制,竟真的起了招安之心。想向朝廷上奏,封给徐海一个官职,可赵文华却并不同意。

浙直总督府中,胡宗宪与赵文华两人正在饮酒。

“元质兄,此次的抗倭之战已竟全功,回京之后严老大人必会替兄台美言。以此大功,不到尚书之位,朝廷自己都说不过去。”胡宗宪十分艳羡的对赵文华道。

“汝贞,要说已竟全功还是有些早。”赵文华将酒杯放下,微微一皱眉道“那徐海可还没死,他带着那许多人,就在城外沈庄。若是他的心思不定,只要一声招呼,便又是大患。”

胡宗宪却道“元质兄,我看此人未必会再反。他处处竖敌,已经无地立足,若是再反只有死路一条。除了依靠朝廷之外,他徐海是没得可选。”

赵文华嘿嘿一笑,阴冷道“他自然没得可选,但是你我却有得选。与其留下徐海这个人作官,不如只要他的人头一用即可。”

“这、这,我刚刚招安徐海便杀了他,这岂不是言而无信?”胡宗宪吃了一惊。

“汝贞,你不要有妇人之仁。”赵文华冷笑一声道“这徐海常年抢掠东南,他手中的积蓄可是富可敌国。而他手上更多的便是东南百姓的人命,不杀徐海如何震慑他人?岂不是人人效仿,去烧杀抢掠一番,回来再接受朝廷的招安还能做官。你说,这天下间可有如此便宜之事?更何况,徐海此人野性难驯或有反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不服管教哪天反了,你我可要受其连累。有如此多的理由,汝贞你还觉得徐海此人可留吗。”

听了赵文华的一番话,胡宗宪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是不是赵文华贪图徐海的财物,这番话都是非常有道理的。那徐海桀傲不驯,只要不是当皇帝,定然有上司管束。这等人向来野惯了的,怎么会服管教,定然会有反噬的那一天。

“汝贞,不用犹豫,此人可杀。”赵文华看到胡宗宪目光不定,便接着劝道。

“元质兄说的不错,徐海此人的两手,都是东南百姓的鲜血。与这等杀人魔王,确实不必讲信义二字。”胡宗宪下了决心,便点头应下。

接下来两天,胡宗宪一如往常的与徐海有所来往,而实际上私下却在调兵布置。

第三天入夜一过子时,便有无数的明军冲向徐海所居的沈庄。

徐海大惊而起,看向王翠翘,“难道是明军?”

王翠翘也不敢相信,但是在这里除了明军会有如此的声势,还能是什么人。

“夫君快快动身,我们先逃出这险地再说!”王翠翘也顾不得细想,只想先逃离沈庄。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许多追随徐海的人马,正与明军打的不可开交。只可惜有心算无心,徐海的手下几乎没有多少抵抗之力。而胡宗宪还调来了俞大猷手下的狼兵,更是让这些倭寇无力招架。

只是两人带着一批手下匆匆走到沈庄后边河道的码头,上了船便起锚而走。

可是当他们的船走出没多远,便看到码头外出现了许多的战船,全部是明军的战船。不只是陆地,就是沈庄的水路,也被围的和铁桶一样。

徐海怒吼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要见胡总督胡大人!”

“胡大人说了,今天要你的人头,死活不论!”一位明军的参将冷笑回应道。

“胡宗宪!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狗贼!我徐海瞎了眼,居然轻信于你!简直卑鄙无耻之极!”徐海怒骂不止。

王翠翘这个时候,才后悔劝徐海投诚,不由得哭道“夫君,是翠翘害了,悔不当初劝你接受招安。若不是妾身,以夫君之英雄胆色,哪里会有此等末路穷途。”

徐海虽然一脸的绝望,可是看到王翠翘梨花带雨,也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夫人,自从听你劝我接受招安之时,我便有了这一天的准备。我徐海杀人无数自有取死之道,也算罪有应得。但是我若拒绝夫人,岂不是惹得夫人闷闷不乐。近来这些时日常见夫人欢乐雀跃,我徐海已此生无憾。”

王翠翘却象是被雷霆击中,整个人都仿佛化为雕塑一般。

“夫人保重,若不嫌弃来生再为夫妻。”徐海苦笑,而后猛的跳入水中。

明军看到徐海跳水,也不知道是自尽还是潜逃,立时有数十人下水去抓捕。

船上的王翠翘等人反而没人注意。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明军终于将徐海捞了上来,而徐海此时已然溺水而死。

盯着徐海的尸体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翠翘便也决绝一跃,跳入水中。

胡宗宪在总督府中得到禀报,当听说王翠翘也为了徐海殉情而死,不由得一声叹息。在说服徐海接受招安的这件事里,王翠翘心向大明堪称忠义。若说胡宗宪最对不起的,便是王翠翘此女。

不过胡宗宪成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有妇人之仁的寻常人。很快此事便被抛到脑后,与赵文华一起处理徐海自杀之后的事宜。

赵文华得意非凡,他此次督战东南居功至伟,回京必有升赏,这都是应有之义。除此之外,还将徐海多年抢掠的财富都拿到了手中,大发了一笔横财。

徐海被剿灭的消息一出,大明朝堂上下一片弹冠相庆之声。如此巨寇骚扰大明东南沿海数年之久,如今一下子便被除去,大明君臣无不松了口气。

朱载垕原本还想让王直再出些力气,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而他原本打开安南与暹罗市场的想法,也马上即将成为现实。



第177章 挥霍无度

赵文华回到京城,便被嘉靖召去西苑奏对。

进去之前,还是兵部侍郎,等赵文华再从西苑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工部尚书。

他在朝中的风光,一时无两令人侧目。

赵文华走了,嘉靖却也非常得意。这就是他这个圣天子在位,才会有如此天下大治的景象。

心中一高兴到了极致,便要做场法事才能平静下来心情,嘉靖便吩咐黄锦前去安排。

然而黄锦去香盒之中取香,却发现香盒已经空空如也。并不是被人偷盗,而是原有的香已经用完。

嘉靖身为大明皇帝,做法事怎么可能少了香。但是这香非同一般,而是极其珍贵的龙涎香所制。若是用其他的香代替,便会被嘉靖认为对天地神仙的不敬。

黄锦是不可能空手变出来龙涎香的,便派人去宫中库房寻找,更去户部询问。

然而小黄门回来告之,这龙涎香是一两也没有了。

没有办法之下,黄锦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嘉靖,“陛下,宫中龙涎香已经告韾,内臣也使人去户部查问,同样没有找到。还须陛下下旨,使人贡些入宫。”

嘉靖一听就怒了,“户部这些臣属简直无用,朕记得这龙涎香,已经十几年都未曾进献。供职如此怠事,岂不是尸位素餐!去召户部尚书方钝,速速来见!”

方钝听到嘉靖急召,还是一脸懵的便来到了西苑。

“陛下召老臣如此之急,不知道出了何等大事。”方钝见到嘉靖,便急忙行礼道。

“宫中的龙涎香已经一两也无,你可知道。”嘉靖面色不豫道。

方钝不由叹口气,陛下召自己前来,还当是何等大事,居然只是告诉自己龙涎香没了。

他只得躬身道“不瞒陛下,龙涎香本是海中所产珍物。我大明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见过。户部这么多年来,也没能收到过一小块龙涎香了。”

嘉靖却不想就此罢休,“户部十余年不进献龙涎香,这还要怪朕了?你们身为大明的臣属,就是如此办事的吗。如今海内清平万民安乐,尔等如此做欺怠甚矣。”

这话说出来,就表明嘉靖是真的怒了。欺怠就是欺君怠慢的很过分,要杀头都是可以的。

方钝惶恐道“老臣万死。”

“备查所产之处,尽快送入宫中。在此之前,户部上下停俸待罪。什么时候送来龙涎香,什么时候可以开支免罪。去吧。”嘉靖根本就不给方钝解释的机会。一通教训之后,便将方钝给轰了出去。

出了西苑,方钝脸色非常难看。陛下竟如此对待朝中重臣,呼喝斥骂如奴仆。若是为了国事,方钝还没这么委屈。可为了一点龙涎香,就如此做,岂不是一副昏君作派。

以前虽然嘉靖也算不上明君,但是也没现在这么骄奢。如今蒙元动静小了许多,倭寇也被平定,嘉靖便飘飘然的以为,这都是他的功劳。在方钝眼里,则是众大臣戮力同心匡扶社稷于将倾,因而更是看不起嘉靖的态度。

但这是君命,方钝身为臣子如何能抗拒。

他回到户部,便将此事吩咐下去,并派出差官南下福建广东,于沿海番舶通航之处寻访。另下官文于地方,使其高价求之。

这一通折腾下来,足足数月之久才算是收购到了龙涎香。其间还有人以假冒的龙涎香来骗取高价,但是这和找死没区别,几乎没几天就被识破治了罪。最后才在云南一退休官员的手中购买到龙涎香,算是完成了嘉靖的旨意。

这段时间,嘉靖的这一行为使得朝廷之中众臣愤愤,非议不休。

大家不敢直接说嘉靖昏聩,却将矛头指向了陶仲文,说他蛊惑陛下沉迷于法事。以至劳民伤财,使得地方不靖。

孙义正也是嘉靖身边的真人之一,但他知道惜福,平时低调不敢太过冒头。

其间,孙义正也悄悄的跑到皇庄,将一些内情告知了朱载垕。

朱载垕也从此事当中,看出嘉靖似乎有些飘飘然,对于求道之事更加变本力厉。以为天下安定是因为他诚心求仙,得以至诚感动上天,才有如此福报。

对此,朱载垕也很是无语。以大明的实际国力,平定蒙元和倭寇之乱,其实都费不了多大的事。只要没人掣肘,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如今这么吃力才让国家平定,其间互相拆台内耗是一大原因。

嘉靖在京城折腾的同时,朱载垕也给胡宗宪去了信。两人一直私下里有联系,对于东南的动向,朱载垕了解极多。

如今徐海已死,东南安定下来,朱载垕便有了新的想法。

松江地区一直以来,便是以松江布而出名。当地的纺织业十分发达,即使倭寇时常来袭扰,也依旧没断了松江布的生产。

他给南京的张元功写信,让他派人去长江下游的黄浦江口,建立纺织作坊。

说是纺织作坊,其实就是纺织场,规模可比作坊要大的多。

松江最大的作坊,上万张织机也是有的,但是效率却绝对不上朱载垕派人所制造的水力织机。

而朱载垕所选地点,便是后世的上海所在地。

长江由此入海,也代表着,沿江各省的物产都可沿江水运到此。别人没有足够的船队,但并不代表朱载垕没有。

张元功收到朱载垕的信不敢怠慢,不数日便带人去了黄浦江口。按朱载垕的意思,在这里的一个名叫上海的小镇旁边,开始建造纺织工场。

朝中赵文华被任命为工部尚书之后,对于严嵩更是俯首帖耳。而严嵩则是媚上之人,只要是嘉靖所要求的,他便会无条件支持。因此,嘉靖在这个时候更是大建宫观道院。

从勋贵和宗室身上节省下来的银子,都被他用在了这上面。

流水一样的花银子盖宫观,则方便了赵文华从中克扣。虽然嘉靖花的银子足够多,却总是不见工程进度增长多少。而赵文华此人一向刁钻难缠,总是向嘉靖哭穷要银子。甚至曾言,陛下出钱所建的宫观,还不如一些退休官员所捐钱建的。

赵文华本意是说,陛下给的银子不够。但这下子可是捅了嘉靖的肺管子,让嘉靖心中窝火不已。但他并不是生赵文华的气,而是生这官员们的气。士绅一体纳税之事,又被他惦记起来。



第178章 陛下是缺钱了

自上次减了宗室和勋贵们的俸禄,大明的岁入便节省许多。

而宗室和勋贵们,还要缴纳承担赋税。可以想象,这两伙人对于文官士绅是有多痛恨。所谓断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何况是如此巨大的利益,简直是数倍的杀父杀母之仇。

这两伙人,也没少在嘉靖的耳边嘀咕,而且时常告些朝中官员的小状。一次两次自然没什么效果,但是时间长了,便逐渐在嘉靖的心中形成一种印象。士绅们自己的屁股本就不干净,再加上得罪了勋贵与宗室,其中的矛盾总要暴发。

而赵文华无意间的一句话,便打开了嘉靖心里的开关。

这一年刚刚外察过,吏部尚书李默因为得罪了严嵩与赵文华,而被赵文华诬告去职下了诏狱。没过几天,李默这位重臣,就在诏狱之中病饿而死。而吏部尚书之职,则换上了原来的工部尚书吴鹏。

吴鹏此人就是严嵩的狗腿子,凡是严嵩的话,必定言听计从。

嘉靖如今要拿天下的士绅开刀,也不敢冒然行事。他要先通过其他途径,挑起一个由头。

帝王之术嘉靖早就学到了手,对于驭下的权衡早就有过计较。自上次逼迫宗室和勋贵减俸,宗室们的话还时常在嘉靖耳边响起。国朝优待士绅,可是士绅如今也算是大明的蠹虫之一,正在蚕食大明的根基。

嘉靖对于士绅们是暗恨不已,但他却也不想想,他自己求仙问道挥霍无度。整个大明节省下来的银子,也被他给折腾光了。虽然还有裕成商号在分红,但是宗室之中有不少人被安排进入了裕成商号,赚钱的能力也大不如前。

嘉靖三十五年刚刚外察,地方官员基本察过。

转过年来到了嘉靖三十六年,嘉靖便命吏部尚书吴鹏主持京查。

外察京察向来都是大明官员考核的大事,事关脑袋上的乌纱是被拿掉还是高升一步。

朝中众臣都知道,吴鹏是严嵩的门下走狗。清流们对于严嵩早就恨之入骨,现在看到又是严嵩的狗腿子主持京察,大家自然非议甚众。

大臣们凡是与严嵩父子交情不近的人人自危,京察一起必定会丢官罢职。

因此,有给事中和御使上书弹劾吴鹏媚于严嵩,为其子徇私舞弊。

只是弹劾的奏折虽然送了上去,但是嘉靖却并不理会,而且留中不发使众臣不明其意。

吴鹏依旧主持京察之事,这可让严氏父子喜出往外。这下可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就不给好果子吃。

在京察之前,嘉靖特意召见吴鹏。养心殿上只留下黄锦伺候,余者不得在场。

“吴卿,此次京察实为国之大事。若说科举是抡才大典,那京察便是朝廷的飞升之举。称职者留,不称职者下。吴卿的责任重大,且莫令朕失望。”嘉靖看着下面的吴鹏道。

“陛下宵衣旰食心忧国事,令老臣心中惭愧。”吴鹏先送上一记轻轻的马屁,接着道“京察之事,臣不敢擅专。必会察有实据不妄不纵,还陛下一个清清白白的朝堂。”

嘉靖点点头,面色平静的道“吴卿能如此做是最好,但绝不可手软。凡是有贪墨之事的官员,务必查实记录。要知道,太祖之时,贪墨六十两银子便会被剥皮揎草。后因太过酷烈,此刑辄止。而今已近二百年,只怕这些官吏都忘了当初的惨痛啊。”

“陛下,剥皮揎草之刑确实惨烈。若是为此重开酷刑,恐会为天下诟病。”吴鹏吓了一跳,急忙劝说道“若是陛下此次京察以治贪为主,臣可会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都督,一同主持京察之事。”

吴鹏看出来嘉靖要在京察之事上做文章,便主动提出让陆炳一同参与。这样也好分担压力,让大家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如果只是他自己主持的话,他能保证将来自己死的很难看。

很快陆炳便被召入养心殿,面对嘉靖与吴鹏,他多少心中有些猜测。

“陆卿,此次京察由你与吴卿两人一同主持。”嘉靖看向陆炳,淡然道“吴卿掌吏部你掌锦衣卫,两方正好合作,务必将此次京察做好。有贪渎之人,必绳之以法,搜集证据以为铁案。”

陆炳心道果然,但嘴里却道“陛下有所吩咐,陆炳敢不鞠躬尽瘁。定不让一人冤枉,也不让一人逍遥法外。”

嘉靖对两人点点头道“你们两人合作,若有分歧可入宫来问。万万不可心生龃龉,因隙废公。”

“臣等不敢。”陆炳与吴鹏急忙躬身行礼道。

嘉靖点了点头,对两人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拟个章程递上来吧。”

宫中如此行事异于往常,立时就引起了朝中众臣的猜疑。嘉靖向来不是个勤政的皇帝,现在实然这么做,让大家都摸不到头脑。

吴鹏当晚就到了严嵩的府上,将在嘉靖面的奏对一字不差的告之。

严嵩与严世藩父子两人都在场,听到此事的反应各不相同。

与严世藩的狂喜不同,严嵩则皱着眉头有些不得其解。

“默泉,你觉得陛下如此去做,是为了什么?”严嵩口中的默泉,便是吴鹏的表字。

“阁老下问,下官受宠若惊。”吴鹏急忙拱手道“我以为,陛下这么做,是想借着最近天下平静来整顿朝堂。陛下虽非进取之君,但也并不糊涂。想必要趁此时来平衡朝局,敲打天下官员以施恩威。”

严世藩笑道“爹,陛下有此心,岂不是正合我等之意。有默泉主持京察,这天下官员升迁罢黜,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严嵩摇摇头道“只怕没有如此简单,我看陛下近来花费剧增,前些时日,更是因为户部没有及时贡献龙涎香,而将方钝好一顿数落。只怕,陛下是缺钱了啊。”

吴鹏与严世藩两人都是一愣,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一块。

“这两年朝廷的收入,可是比以往增加许多。裕王将裕成商号的份子献与陛下,每月都有至少十几万两的分红。除此之外,勋贵与宗室不但交税还要减俸。只这些节省下来的银子,一年也有数百万两之多。陛下他……”吴鹏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

吴鹏自己也想到,近两年来嘉靖大兴土木,还有对那些道士动辄千两的赏赐,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第179章 秘闻

不说嘉靖大举土木,只他每次斋醮,光赤金就要数千两之多。

赤金可是纯金,如此一次便用掉数万两银子,这还是不将其余的费用计算在内。

如此不知节俭的折腾,即使嘉靖拥有世上最富有的国家,也供不起他这么挥霍。

严嵩对着吴鹏一笑,“你也想到了?陛下是看了这些贪官的私产。”

吴鹏听到严嵩的话,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如此做,倒也无可指摘。”严世藩嘿嘿一笑道“我等正可与陛下各取所需,陛下要银子,我们便拿官位。有了官位,将来还怕没有银子吗。”

“你啊,还是幼稚。”严嵩摇摇头道“大明官员的俸禄几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只靠着那几个俸禄过活,哪里还有官场的体面可言?只怕一府之主,也只能勉强糊口,连衣服都要打补丁才是。既然无官不贪,那还不是陛下想治谁就治谁?如此以来,必定天下官员都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大家就是陛下养肥的猪,想杀哪一头吃肉,便可杀了吃肉。”

严世藩不以为意道“陛下的心思都在爹的掌握之中,从来不曾违逆陛下,他还要借重爹来做事,定不会查咱家的。既然人人自危,那也是由吴尚书来定人选。”

吴鹏这时才皱眉道“不只是我,凡是有人闻风奏报即可察查。我能察的只是官面之事,在民间陛下是交给陆炳的锦衣卫来察找证据的。要想隐瞒不报,难啊。”

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所有的官员都有被察查的可能。只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便会被京察做成铁案奏报于嘉靖面前。

“陆都督从不管朝中之事,他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若是他那里不松口,怕是许多人都保不住。”严嵩有些发愁。

凡是投靠自己的,哪一个不是送过重礼的?既然能给自己送上重礼,便不会是什么清官。严嵩对此再清楚不过,想都不用想,自己提拔上来的全是贪官。

吴鹏咬咬牙道“此次京察事关重大,不能被一个陆炳难住,不如拉上景王。”

严世藩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以替景王党在朝中布局为名,让陆炳有所顾忌!”

“不错、不错!”严嵩也点点头,对于吴鹏的提议非常认可,“若是让景王先与陆炳打个招呼,到时默泉在京察之时就好做的多。裕王体弱多病,如今还在他自己的皇庄之内养病。陛下子嗣之中,就只有景王这一个年长之子合适继位。陆炳要想得个善终,便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此事就这么定下,默泉还是要你多辛苦些了。”

“都是为了大明天下的安定,默泉苦些累些又有什么打紧。”吴鹏笑道。

事情定下,吴鹏又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严嵩书房这中,便只有严氏父子两人。

“希望陆炳此人不要犯糊涂,否则事情便有的折腾。”严嵩在吴鹏面前没说,但是在儿子严世藩面前却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心。

“爹,这陆炳又不疯不傻。他要的只是富贵而已,可犯不上得罪景王。陛下能保他一时,但保不了他一世。如今给他搭上景王这根线,他感激都来不及。”严世藩不屑道。

严嵩最是看不得严世藩的轻浮模样,当即斥责道“你这孽障,在朝为官难道就不能谨慎一些?你爹我一生谨慎,才有今天位极人臣的功业。若是象你这般粗心大意理所当然,早就连骨头都化成了灰。”

“哼!不就是一个陆炳而已。”严世藩四十好几的人,被老爹训斥颇为没面子,立刻反唇相讥道“他靠什么才投机做的锦衣卫都督,不就是从火场救了陛下一命吗。若是他是有预谋的,那便是欺君的死罪!”

“你说什么!”严嵩大惊失色,对于儿子的话简直不敢相信,“你在外面,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此事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都是儿子自己想的。”严世藩提起此事来,便十分得意,“我曾听人说,当年陛下南巡之时,道士邵元节生病,便推荐陶仲文代之随驾。将到卫辉之时,有旋风绕驾。陛下问他,此何祥也?陶仲文对答说,主火。当晚四更果然行宫大火,宫人死伤甚众。就是陆炳推倒大门,将陛下背出火场,才立下如此救驾之功。爹,你是当朝首辅。儿子如此说,你可明白其中关节?”

严嵩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陶仲文与陆炳勾结。在行宫放火,将陛下置于险境,而后又出手相救。这样一来,陶仲文言则必中,而陆炳则立下救驾之功。两个人合谋,将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陆炳乃是陛下乳母之子,陛下待之如兄弟,他为何要如此去做。”

“爹猜的不错,儿子想说的就是两人合谋。”严世藩点头道“至于陆炳为何如此,当然是因宠升官。他当时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个锦衣卫千户。虽然陛下提拔的也不慢,但他想坐上锦衣卫都督的宝座,也不知要熬多少年。他只要找陶仲文相商,便没有不成的。陆炳想固宠升官,而陶仲文又何尝不想被陛下奉为上宾。关键是陛下在火场之中随行官员竟不知陛下所在,亦无人相救,而且还被大门关在屋内,这才是最可疑的。”

“行宫大火的整件事中,只有陆炳才能做到在行宫放火,而且大火一起,即不可收拾。只有他,才能隔绝陛下内外,使人不知所在。也只有他,才能在陛下居所大门上做手脚。”

严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为了解除自己内心的波动,伸手取茶碗,却将茶水都洒了。

“他、他们竟敢如此去做,难道就不怕泄漏消息灭门九族吗!”如此秘闻,是真的将严嵩震撼到。

严世藩嗤声道“反正陆炳也没想将陛下害死,只不过是做场戏罢了。陛下若是驾崩,对他不但没有半点好处,只怕还是件坏事。”

“人心险恶啊。”严嵩感叹一声,却也没再指责陆炳,“虽然并无实证,但只凭这一个猜测,便足可要陆炳的命了。此事要密而不宣,你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吧。”

“万万不敢对外人讲。”严世藩笑道“只等有用之时,再拿出来。”



第180章 吴鹏所请

严嵩即使身为大明首辅,也是不赶乱说这等宫闱秘事。

虽知儿子严世藩的猜测不离十,但也要顾忌陛下的态度。此事若是闹将起来,陆炳和陶仲文固然没有好下场,但他们父子也一样没好果子吃。嘉靖如是丢了脸面,他当然是要知情者都死了才好,还留着过年吗。

“若是那陆炳识相最好,此事便要烂在肚子里,也不可说与人知。”严嵩叮嘱道。

“儿子省得。”严世藩也不是愣头青,立时点头应下。

吏部尚书吴鹏,次日被严世藩约到一所茶楼。他一进门,便看到厅中所坐的不只严世藩,还有一位年轻人,正是景王殿下。

吴鹏急忙对着景王躬身道“殿下相召,吴鹏惶恐。”

“吴老尚书不必如此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景王起身相迎道。

“默泉,昨日你我商定之事,我已告知殿下。今日约你,便是要详细的商议一番。”严世藩见吴鹏落座,便接过话头道。

吴鹏点点头,“陛下命我主持京察之事,还派了陆都督一起,显是对于朝中许多人不满。尤其点出,贪墨之人最是要察查罢黜的。即是要为朝廷引入清流,使得大明朝堂皆为廉直之臣。此时对于殿下正是时机,可选忠直臣属推荐于老臣。老臣必助殿下绵薄之力,使之免受察查之苦。”

景王看向吴鹏道“吴老尚书,你觉得我三哥裕王如何,为何不曾想助他一臂之力。”

对于吴鹏,景王还是有一点戒心的。因此才会发出此问,以解心中之惑。

“殿下问的好。”吴鹏微微一笑道“与裕王相比,殿下年纪只是略幼三月,却不被朝中迂腐之臣所看好。尔等口口声声循依祖制,岂不知道,此为选长不选贤,于朝廷于大明并无半分好处。殿下奉陛下之命,曾查女真火器之事,亦曾督造辽东海船事宜。今执掌裕成商号,更是为陛下充盈内帑,多有建树。话说回来,我大明之君上,亦须身体无恙聪明强壮,才好诞下许多皇子以固国本。据老臣所知,裕王已在城外皇庄养病两年之久,亦未曾有所改善。与殿下相比,裕王皆有不如。未来太子之位,非景王殿下莫属矣。”

一番话说的景王大笑,这个吴老头很是知情识趣,让他十分开心。

顺手摘下腰间的一块蟠龙玉佩,交到了吴鹏的手中道“吴老尚书尽为老成谋国之言,此玉佩便送于老尚书,若有事便可持此佩入我府中。”

吴鹏也没客气,笑着收下,“如此倒多谢殿下慷慨。”

严世藩嘿嘿一笑道“殿下将来登上大位,想必会更加慷慨。殿下既无疑问,我等便商定一下人选……”

三个人在茶楼之中,便将这次京察所要略过的人选列出,严察谁放过谁威胁谁,都被列成了名单。最后由吴鹏带走,依此办理。

京察之下,官员一般都分为三等。最好的是优秀,其次为合格,最差的就是不合格。

有陆炳的锦衣卫在,自然没有查不到的事情,也几乎没有拿不到的证据。

陆炳看着眼前的一大堆文书,脑袋都大了数圈。他虽然善于逢迎嘉靖皇帝,但是却真不是个能坐下来看案卷的人。只是找了个秀才,将紧要的挑出来,一一读给他听。

对于陆炳在京察之时的行为,吴鹏都看在眼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私下请陆炳赴宴。

此时京察之事已经进行了一半,再过一些日子,便要具结上奏。

吴鹏之所以这个时候才约请陆炳,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对于陆炳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了解。要先观察一番,才好与之打交道。

在经过观察之后,结合以往陆炳所为。吴鹏心中便有了一个大概印象,陆炳此人好财货,构陷富人抄没其家的事情没少干。却又不敢得罪士大夫,常常嘉靖下入诏狱之臣善待之。最后吴鹏得出结论,陆炳此人聪明狡猾,做事全看利益且不愿冒风险。

陆炳到了吴鹏的府中,两人落坐。

“不知默泉兄相召在下有何见教?”陆炳虽然是嘉靖面前的红人,但依旧很是谨慎。

“见教可不敢当。”吴鹏急忙摆手道“在下与都督被陛下委以京察重任,不敢有所差迟。此次请陆都督前来,亦是为此事而烦恼。”

陆炳点点头道“想必默泉兄想保全一些人,只要所猛之事不大,便尽可列出单子来,陆某必不让默泉兄失望。”

对方如此好说话,吴鹏却是不信。弄不好回头就告之于陛下,将老子给卖了。

吴鹏点点头道“都督料事如神,我虽是求情,却不是为在下故旧私交。”

“哦,默泉兄如此说,却让我十分费解。”陆炳面无表情的道。

对方如此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吴鹏却也不以为意。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陆炳的性格早就了然。陆炳虽然聪明,可吴鹏也是金榜题过名的老狐狸,早已看透。

吴鹏也不急着说,只是劝酒布菜。

之后,才对陆炳道“都督是陛下身边人,我若与都督说了,怕会被都督传入陛下耳中,为陛下所不喜。”

陆炳有些不耐烦,对吴鹏道“默泉兄有事只管说,何必如此遮遮掩掩。若是有犯忌之事,也不必告之于我。”

“在下这里有一份名单。”吴鹏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递过去一张纸,“此名单之人,皆为属意景王为太子之人。都督可斟酌一番,保下这些人是否可犯忌。”

听到吴鹏的话,陆炳就是一皱眉,“为何告之于我,难道默泉兄不怕我将此名单交于陛下手中!”

“都督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如此些年,想必比我要明白的多。”吴鹏有恃无恐道“在裕王与景王两位皇子之中,陛下更看好谁。都督自己心中,想必也有所判断。在下只知道,裕王体弱多病,如今还在皇庄养病不出,恐有故太子之厄。而景王却为陛下操持裕成商号,时有进献。我等做臣子,对皇家之事唯恐避之及,然而身不由己。此事是应是拒,皆由都督作主。”

“故太子之厄……”陆炳摇摇头道“此为陛下之憾事,我等做臣子的还是不要议论的好。这名单我且收起,当会酌情办理。”

陆炳一点就透,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应下了吴鹏所请。



第181章 张居正

吴鹏大喜,对着陆炳举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陆炳自然也不会拒绝,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京察进行的轰轰烈烈,京中为官者,多半都有些被人诟病之处。没有谁是道德标杆,只要肯下功夫察,必定有污点。

因此,这卷宗之中许多原先支持祖制,属意立朱载垕为太子的大臣都不合格。相反的,凡是投靠了严嵩父子,或是支持景王的官员,都属于优秀合格这两类。

还有一批并无明显的倾向,但是花费重金向严嵩父子行贿的,也被评为合格。

陆炳在此次京察当中,只是充当了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监督者。

在严嵩父子的授意之下,数十名家中富有的官员,被特意在卷宗中打上了贪官的污名送到嘉靖的案头。

对于这一次京察,嘉靖所关心的,并不是官员清廉与否。他所看重的,是贪官贪了多少,家中资财多少。除了一些犯官被罢黜之外,被定为贪渎之罪的犯官全部抄没家产。其余被定为不合格的官员,便都予以贬官半级,或是调于闲散之职。

此次京察的结果一出,天下震动。许多人已经从中看出来,景王一党声势大涨。

高拱身为裕王的老师,反倒并没受到波及。京察毕竟能太过,若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那才会有大问题。

而内阁之中支持朱载垕的吕本,身为辅臣也没有事。

但朝中能为朱载垕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两人了。其余支持裕王,且稍微有些分量的官员,便都被清洗一空。只有那些品级不高官职也不重要的小官之中,还有相当部分人是支持朱载垕的。

高拱为此特意来到皇庄找朱载垕,为他出谋划策。

朱载垕将高拱请进书房,高拱便看着田义,示意对方回避。

田义看向朱载垕意为请示,他点点头并没阻止。高拱如此小心,必定有他认为极其重要之事要与朱载垕商议。他又是朱载垕的老师,因此并没拂了他的面子。

“殿下,此次京察之事严嵩弄权,朝中许多忠直之臣都被贬官。”高拱一见到朱载垕,就显出焦急之色道“而且,这些大臣皆支持祖制,在选太子之事上立长不立幼。如今没被贬官甚至升官的,皆为景王一党。要说吴鹏和陆炳两人与景王没有勾结,就不可能造成如此局面。殿下宜早做打算,不可使之再如此下去,否则日后恐有不测之祸。”

朱载垕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并不慌张。只要自己不犯错,就是嘉靖也不能无故治他的罪。只要不获罪,朱载垕作为最长皇子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老师不要急,定不能让我四弟为所欲为。”朱载垕劝慰道“只是他勾结朝中大臣,此事并无证据,怕是有人弹劾,也不会如何。父皇现在一心求道,对于朝局变化也并不在意。只要我自己不乱了阵脚,四弟便无可奈何。”

高拱摇头,皱着眉道“殿下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若是什么动作也没有,等于助长了景王的气焰。而且众多朝臣看不到殿下的进取之心,怕是会纷纷转投景王门下。”

此时小丫头李彩凤刚好上茶,两人便不再说话。

“殿下可还有吩咐?”李彩凤如今已经足十五岁,她在裕王这里吃的营养好,身量已经长开,显得亭亭玉立。还跟着朱载垕读了不少书,整个人或许不是很美,但是气质绝佳,一举一动皆自然文静。

朱载垕笑道“我们这里不用照管,你且回避吧。”

李彩凤微微一福,便退出书房之外。

“彩凤之父李伟,是锦衣卫千户。我听彩凤与我说过,锦衣卫最近抄家很忙,许多犯官都被抄没了家产,一家人衣食堪忧。”朱载垕道“既然景王靠着扶植亲信打压异己来增加自己的势力,不如我便资助这些犯官,使之衣食无忧如何?”

高拱眉头一下子挑了起来,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差些将茶水打翻,“好!殿下如此做是神来之笔。俗语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殿下这样做,显得有情有义心怀仁德,两方对比高下立判。只要放出消息,便有千金市马骨之效。”

朱载垕笑道“那我便派人去做此事。这些犯官虽然有贪渎之罪,但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使其生计有所依凭,亦不伤朝廷体面。”

“殿下只做此事还不够。”高拱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若是景王一党硬是给殿下安些罪名,也是麻烦。在陛下面前说的多了,假话也成了真。”

“老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我。”朱载垕自信的道“裕成商号的分子,便是我献与父皇的。他若为了一些流言蛮语而治我的罪,可是真就有失君父之德。即使朝中众臣有些人支持,父皇自己也会要我自辨。”

高拱点点头,朱载垕说的不错,嘉靖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皇帝和父亲,但也没有傻到轻易被人蒙蔽的地步。

只是高拱看到朱载垕对此不以为意,他有些不甘心。身为翰林学士裕王老师,若是裕王不能登上大位,他的一腔抱负不能施展岂不遗憾终生。

高拱只得拱手告辞道“殿下对于景王多加提防便是,我会联络一些同僚乡党,为殿下奔走。近日有位同僚消假回京,此人有将相之才,我当为殿下沿揽之。”

朱载垕看到高拱脸上失望的样子,便笑着道“老师莫要有所灰心,四弟势力大张不过一时而已。父皇春秋正胜,岂能容他肆意结党。只不知老师所说的这位将相之材到底是谁,可有把握请其为我所用。”

“殿下倒是看得清楚。”高拱点点头,接着道“我所说的这个人,名叫张居正,字叔大,湖北江陵人。此人少年即有神童之名,十二岁秀才,十三岁乡试被有意黜落,十六岁乡试为少年举人,二十三岁即为二甲第九名进士。此人比我年轻,才能却不下于我。”



第182章 我也十九岁了

当高拱还没说出来的时候,朱载坖便猜测可能是张居正了。

此时被高拱证实,他自然高兴的很。张居正可是一代名相,在后世的影视剧中没少出镜,是个耳熟能详的人物。只是可惜张居正死的太早,让大明中兴的可能变为泡影。

以高拱骄傲的性格,能将小十几岁的张居正摆在与自己对待的位置,殊为难得。

“这位张先生如此才华,老师如何说动于他?”朱载坖不由追问道。

高拱哼了一声道“张叔大以前心高气傲,如今稍好一些,也不好说动。但我又何必说动他,只要请陛下以其为殿下之师,他就不得不站在殿下一边。而且其座师可是徐阁老,到时也不得不倾向于殿下。”

朱载坖对着高拱挑了挑大拇指,“老师不是迂腐之人,必可成功,学生在这里敬候佳音。”

高拱笑着摇了摇头,得意的走了。

次日,内阁便收到了高拱的奏折。

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裕王殿下最近渴求学问,而高拱自己奔波于京城与皇庄之间,不堪驱使略有微恙。请陛下为裕王在翰林院中另选一代课老师,臣高拱推荐张居正。他刚刚丁忧回来,既不修书也无差事,可以为裕王之师。

徐阶身为内阁次辅,当然看到了这份奏折。身为积年老官,怎么能看不出这份奏折背后的意思。什么狗屁微恙全是假的,这是要掏老夫的的心头肉啊。

虽然明知高拱这奏折有问题,可是徐阶左思右想却无法阻止。为裕王选师,必然要陛下亲自指定。若是自己在奏折票拟中建议陛下选别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以嘉靖之多疑,必定会想着一位皇子选师之事,阁老怎么会特意建议换人?阻止自己的学生成为皇子之师,这里面必定有鬼啊。以徐阶的谨慎,当然不会去做这种事,只能捏着鼻子票拟了个‘可’。

若非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谁会关心这件事。即使奏折送到了嘉靖面前,嘉靖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准奏了。

只有张居正本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懵的。

他找到高拱,将发回的奏折抄本录疏摔到了高拱的面前,“肃卿兄,你背着我上奏,以我为裕王之师,是何居心。”

“叔大,奏折之上写的明白,我就是来回奔波的受不了,才请叔大分担一些压力,这何错之有。”高拱揣着明白装糊涂,两手一摊道“我觉得叔大你是高材,才将你推荐为裕王之师,可莫要冤枉好人。”

张居正气坏了,指着高拱道“若是好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高拱笑着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道“叔大刚刚消假归来,既无差事也不修书颇为失意,我才推荐你为裕王之师。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为了给叔大一个惊喜。”

“我……”张居正差点一口气没呛住,憋的脸红才道“高肃卿,你算计我。”

“这怎么能叫算计。”高拱看看值房外并无他人,才接着道“裕王殿下为人慷慨,遇事多有奇谋。关键是待人谦和宽仁,处事布局深远而不可测,实有雄主之风。”

高拱要让张居正心甘情愿,当然不能再用什么惊喜当借口。必定要给对方一个解释,才好使之归心于裕王。

看到高拱脸上认真之色,张居正只能是无语。你自己觉得裕王了不起,值得投靠。便推荐我也当了裕王老师,一同成为裕王一党,这是什么逻辑。

“如今还能如何,只希望裕王殿下真如你所说,是个明主即可。肃卿兄,你何时与我一起去见裕王。”张居正也想清楚了,自己现在也已是裕王的老师。生米已经成了熟饭,身上的裕王烙印是怎么也擦不掉的。

高拱哈哈大笑,“过两日即可,与裕王殿下相处久了,便知道我所言不虚。”

过了两天,两人下值便一同坐着高拱的四轮马车驶往朱载坖的皇庄。

一上了高拱的四轮马车,张居正就是一脸的好奇。虽然没有东摸摸西看看,却也感到很是舒适。

“肃卿兄倒是会享受,如此马车竟然连颠簸都比其余马车小了许多。这座椅更是如同软床,人一坐都陷了下去。身为翰林学士,居然比首辅的轿子还要豪奢。”张居正闲谈中,不无显出羡慕之意。

“此车此马,皆是裕王所赠。”高拱不由自主的得意起来,拉开座椅下的柜门道“这里还有铺盖,长途野宿最是方便。”

张居正早就看到了外面拉车的弗里斯兰马,只看卖相就知道,必然价值不菲。

“果然,这就是肃卿兄所说的,裕王殿下果然慷慨。”张居正点头道。

当两人到了皇庄之时,朱载坖正与李彩凤说话。

李彩凤之父李伟,在锦衣卫中做千户,也算是朱载坖在锦衣卫中安插的钉子。一但有什么消息,便可及时知道。

“我爹说,指挥使陆都督将抄来的家产,都给卖掉换成了现银。”李彩凤掰着手指道“银子都存到了裕成银行之中,差不多有个一百万两上下。这些银子陆都督应该都是给了陛下,自己一点也没留。”

朱载坖摸摸自己的脑袋道“都是给了父皇?他能用多久。以父皇花钱的速度,怕是数月之间就会花光。”

“殿下哥哥,我爹也学会乱花钱了。他总背着我,自己拿钱去喝酒。有时钱不够,还要跟我再要一些。”李彩凤告了自己老爹一状,表情甚是不平。

哈哈一笑,朱载坖道“你爹劳累之时,喝点酒解解乏,也是应有之义。”

“可他几乎每天都喝,这便有些过了。”李彩凤已经十五,可不是那么好骗的,“酒喝得多了会伤身,便如殿下哥哥一样,还要吃药。那药我可偷偷尝过,苦得很。”

朱载坖的身体,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如果不是极为剧烈的运动,与一般人也并无差别。这要放在遇到李时珍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你还偷喝我的药?”朱载坖不由一怔。

“我……我怕殿下哥哥吃坏了,所以就尝了尝,只愿君心似我心……”这丫头越说声音越低,脸也红的透了。

看着眼前李彩凤的窈窕身段,绰约的少女风姿,朱载坖同样心中荡漾,我也十九岁了。



第183章 清白人家

朱载坖自从来到大明,不是吃药治病就是为了大明的将来布局。如果不是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位青春少女所爱慕,怕是都忘了自己还是个风华正貌的少年。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朱载坖自言自语,又好似是说与李彩凤听。

李彩凤脸上又嗔又喜,却是红的几乎如炭火一般要发出光来。却又不知如何张口,便跺了跺脚跑掉了。

正在这个时候,田义引着高拱与张居正两人走向书房,正好迎面撞见逃走的李彩凤。小丫头此时春心萌动,极是明艳动人,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高拱与张居正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隐约的笑意,男人都懂的。

“殿下,高先生与张先生到了。”田义在书房外通报道。

朱载坖迎出来,对两人拱手,“二位老师前来,学生没能出迎,实是失礼。”

“殿下莫要客气,我只是带张叔大来认认门。”高拱笑着道:“我身有微恙,自然是要找他来分担一二。”

张居正不由得苦笑,指了指对方的脑袋道:“你这微恙,多半是在这里。”

“老师们请屋内说话。”朱载坖伸手一让道。

三人进了书房落座,高拱才道:“张叔大可是高才之人,开智极早。更兼对于朝堂政事极有主张,入翰林观政两年便曾写了一本,引人侧目。然而并未让陛下与严阁老重视,让叔大有些灰心。此后未再上奏,于数年前请假悠游名山,深入民间体察疾苦。而今重归朝堂,想必是有一番抱负。”

张居正对于高拱所说的这番评价,几乎张口结舌。对方绝对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才有现在将自己推荐为裕王之师的预谋。

只是看出来归看出来,这到底是知音,还是幕后黑手,真不好分清。

“张先生之名,我也早有耳闻。”朱载坖看向对面的张居正,“而今更是我的老师,很是让我欣喜不已。有二位老师在,我这里便放心许多。”

“不敢不敢。”张居正连忙摆手,“殿下如此高看于我,令我十分惶恐。”

“叔大,你也不要过于自谦。”高拱摆手道:“既然你也已见到殿下,咱们便说些正事。现在景王借京察之机,将朝中不少投靠于他的大臣都提拔了上去。如此岂不是占尽先机,对殿下十分不利。叔大你若有何妙策,尽可一一道来,替殿下分忧才是。”

张居正苦笑,自己碰到高拱,连客气一下都机会。不过高拱也有优点,就是办事绝不拖拉。

“此时虽然看上去景王势大,但并非如此。”张居正也不再矫情,对着朱载坖一拱手道:“有不少投靠景王之臣,只不过是为了混过京察一关。而心中如何所想,却又是另一回事。而且景王党如此势众,必然会引起陛下的猜忌。殿下安然高卧即可,不必对此忧心。”

他也明白,既然已经成为了裕王的老师,便下不了这条船。说什么交浅言深话留三分,那就纯属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朱载坖点点头道:“张先生与我所想不谋而合,正是这个道理。”

高拱接口道:“殿下,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殿下在皇庄养病两年之久,若再没一些动静,怕是原本支持殿下的大臣们,也都要忘记殿下了。”

“肃卿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殿下确实应该搞出一些动静。”张居正点头赞同道。

“依叔大之见,应该如何让殿下有所动静,而不被人攻讦?”高拱追问道。

朱载坖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如果自己真的什么也不做,连消息也没了,怕是到时真的会被遗忘。自己只是养精蓄锐积聚实力,可不是为了隐身。

张居正沉吟了半晌,才看向朱载坖道:“据我所知,殿下因康妃娘娘大丧,守孝三年还未婚配。不如就请殿下办了婚事,也好闹些动静出来。若是殿下能在明年诞下皇孙,怕是局面顷刻扭转。”

高拱哈哈大笑,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道:“叔大你这主意不差,既显得殿下身体已有好转,又能提醒众臣殿下的存在。一箭双雕,出手不凡。”

朱载坖愕然,这就给自己安排婚事了?不过一想到几年前就差些结婚,现在再提都算是晚了不少。

“陛下那里,因为误了殿下的婚事,想必心中也会有些愧疚。因此,也必有厚赐。”张居正接着道:“众臣都看到陛下厚待裕王,又作何想?只怕许多大臣都会心中嘀咕,或会暗中示好送来贺礼。”

朱载坖起身,对着张居正和高拱两人拱手一礼道:“先前有老师扶助,尚有孤掌难鸣之憾。今有张先生与老师一同助我,便如肋生双翅,从此海阔天空,任我翱翔了。”

“殿下,我等惭愧。”高拱和张居正两人急忙起身还礼。

只是张居正的心中,却对朱载坖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价。裕王殿下温和练达,若是之前民间所流传的‘沁园春’半阙雄词果真为裕王殿下所写,那高肃卿说的便不会错,裕王确为一代雄主。唯有气吞山河的气概,才能写出如许华章。

三人重新坐回去,互相之间因此得到认可,气氛便比刚才要轻松许多。

“殿下可有心仪的人选,我等好去求亲。”高拱最是着急,看向朱载坖道。

朱载坖还没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没有别人,正是李彩凤那丫头在外面偷听。

张居正或许还不知是谁,但是高拱却见过不只一次李彩凤,他恍然道:“那是彩凤姑娘吧。”

一阵急促脚步声渐远,显然是李彩凤逃了。

朱载坖也不扭捏,点点头道:“此女全名李彩凤,还请两位先生替我向父皇上书指婚。”

张居正摇头道:“一般皇子选妃,只可从宫中秀女中来选。这位彩凤姑娘不是秀女,怕是有些周折。”

“前次听殿下说,彩凤其父是锦衣卫千户,如此倒也出身清白。”高拱却有不同意见,“皇子选妃也不是非要从秀女中选取,只要出身清白人家,便无碍的。”

第184章 主动上奏

朱载坖对于这件事的流程并没什么经验,自然要听两位老师的。

张居正道“为防有人阻难,不如请殿下于秀女中李代桃僵。只是要在宫中上下打点,花费不菲。”

他这么一说,朱载坖便懂了。皇子选妃都要从秀女之中选出,而后由皇帝指婚。

而张居正的意思,便是要让朱载坖在这些负责选秀之人的身上做文章,使之稍做手脚,便可正中下怀。

秀女记录出身和对容貌评价的名册,都是要让皇帝过目的。有时在名册的前后顺序上做不同的摆放,便能起到决定作用。

朱载坖现在也不缺银子,这个自然是不成问题的。谁去办此事,朱载坖都已经有了人选。

三人又谈论了一阵,高拱与张居正便告辞而出,朱载坖亲自相送。

出门之时,看到高拱上了自己四轮马车,张居正正要上去。

朱载坖拍了拍脑袋,“张先生且慢,既然以后相经常劳烦先生奔波,岂能平白给先生增加奔波之苦。我这里马车作坊还有现成的马车,请先生与我同去挑选。”

高拱看着正要上车的张居正,哈哈一笑道“叔大,我这学生如何?岂有白白奔波,我与你同去挑选。”

两人随着朱载坖到了马车作坊,此时这里比高拱上次来时还要扩大了不少。马车的配件,也比原先还要精致许多。

“二位老师请看,这里就有现成的马车,只要配上马匹车夫便可。”朱载坖招手,命人推过来一辆新的四轮马车。

“殿下现在的马车,可比我的还精致了不少。”高拱点头笑道。

张居正对于高拱的马车,本就十分中意,此时看到马车作坊内的马车更加的好,便有些期待。

“殿下心思巧妙,对于百工竟也精通。”张居正赞道。

朱载坖摆手道“闲居无聊,消遣罢了。两位老师都在这里,便索性一同都用新马车吧。旧的马车便留下,不要再用。”

这下子连高拱的旧马车,也用不到了。

“殿下如此贴心,我等便却之不恭了。”高拱与朱载坖感情最深,自然不会推让。

“谢过殿下美意,张某愧领。”张居正也不做作,欣然受下。

高拱的新马车还是弗里斯兰马,车夫座位处还多了个手摇小铜钟,一路行来甚是瞩目。张居正的马车也不差,只是马匹换成两匹红色伊犁马。

张居正在车中感慨,这位裕王殿下处事有度出手大方,最要紧的是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使人有狎戏之感。

如此一路回到京城,比较关注张居正的徐阶,便得到下人的回报。

当晚,徐阶便让人叫张居正过府,他要问问这位爱徒,与裕王说了些什么。

徐阶在书房一见到张居正,便调笑道“叔大为裕王之师,今日只一见裕王,但得了一辆好马车,倒也不亏。”

“老师见笑了。”张居正急忙拱手为礼,“裕王殿下出手大方,叔大总不能不收。日后以为京城到皇庄的代步工具,倒也合适。老师若是喜欢,我便将马车送与老师。此车轻便舒适,远胜二轮马车之颠簸,可缓长途之劳累。”

“算了算了,裕王殿下送给你的,我怎么好收呢。”徐阶沉吟了一下道“你此次见到裕王殿下,他身体的病养的如何了?”

张居正知道,这才是老师徐阶的目的所在,也不隐瞒,“裕王殿下身体康健,并无半分病态。”

徐阶转脸看向张居正,惊讶道“裕王殿下竟没有病?”

“裕王殿下的病以往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想必是在皇庄养病这些时日,身体将养的好了许多。”张居正道。

点点头,徐阶这才释然道“若是裕王殿下是装病,那这心机可也不简单。对了叔大,你观裕王殿下此人如何。与景王相比,可有高低之分。”

张居正想了想才道“裕王殿下大方的有些纨绔,为人倒是十分贴心,让人如沐春风。只见一面,也并无出奇之处。若说裕王有所不同,便是坊间曾流传裕王殿下半阙名为的词,颇为有些意思。”

“你说的这半阙词,我倒也听说过。其词句豪放雄健气吞万里的气概,倒有些象是武人所写。只是这文采风流,却又须有盖世之才,能写出来殊为不易。若真是裕王殿下所写,那便是裕王殿下,将整个天下都骗过了。只怕又是个成祖一般的人物。”徐阶皱眉道。

“裕王殿下刚刚十九岁,怎么可能有此心机。”张居正摇摇头,有些不信。

“叔大莫要看重年纪,就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十七中举,二十三岁便是两榜进士。”徐阶捋了下自己苍白的胡子道“江山才人层出不穷,老夫年老也不聪颖,便只有谨慎自律才能坐在这次辅之位。将来,便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除此之外,裕王殿下可有其他的话说。”

徐阶对于哪位皇子将来会是太子,还并没有个定数。眼下看来,是严嵩父子所支持的景王大占上风。但是从张居正这里得来的消息来看,裕王也不象是简单人。

张居正自然不会瞒着老师,“裕王担心景王势大不可制,学生就请裕王大婚,以提醒朝中众臣,显示其身体无恙。有个健康的皇长子在,景王便不得轻易上位。”

徐阶点头赞许道“景王最近发力,裕王如此反应倒也无可厚非。叔大你的主意不错,只是如今却被卷入夺嫡之争,实在是浪费你的才能。”

“学生还年轻,又被高肃卿这家伙拉下水,不得不扶助裕王。否则的话,效仿老师韬光养晦过得几年,等大位一定再露头角。”张居正也摇头,他以前的计划都被打乱,“学生作为裕王老师,便已经天然是裕王一党。只是连累了老师,那严阁老必会对老师猜忌。”

“这倒没有什么,你以为你不做裕王的老师,严阁老便不猜忌于我?”徐阶摇摇头道“首辅与次辅,便是天生的对手。即便是次辅表面弱一些,也不是首辅能随意摆布的。叔大放心好了,严嵩还奈何不了我。”

张居正走后,徐阶便写了奏折。“今裕王守孝三年已满,先前指婚未成,而今年长。陛下宜选家世清白之秀女,为裕王妃……”

徐阶主动替裕王上奏,却不知朱载坖已有安排。



第185章 在下就是王泉

徐阶如此做,却不是为了在裕王身上押宝。

上书陛下,为裕王指婚之事有些显眼,徐阶主要还是心疼自己的学生张居正。他虽然是个老狐狸,但也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张居正被徐阶视为衣钵传人,岂能出来当这个出头鸟。这完全是一片爱护之心,在朝臣之中极为少见。

次日,徐阶请陛下为裕王指婚的奏折便送入西苑之中。

严嵩与吕本两位阁老自然也看到了徐阶的折子,都有些吃惊。

“徐阁老,裕王今年十九岁还未婚配,你倒是关心。”严嵩看似无意,淡淡的问道。

“裕王殿下三年前守孝,自然是耽误了些时日。”徐阶也很是随意的道“我等做臣子的,便有提醒陛下之责。裕王前两年还有些轻狂浮躁,现如今安心养病读书,倒是安静了许多。而且三年教期已满,婚事不宜再有耽搁才是。若是拖得久了,陛下面上无光,我们这些臣子,岂不是也失了人臣的本分。”

吕本原就看严嵩不顺眼,此时得知徐阶替裕王请婚,便笑道“子升说的对,我们这些臣子,还是不要忘本的好。尤其要知道尽忠,而不是弄权。听说陛下近日法事频繁,严阁老又写了十数首好青词,这也是为臣的本分啊。”

摇摇头,严嵩不想与吕本徒争口舌之利,但首辅必须保持威严。

“我等无论做什么,都是为陛下所做。”严嵩淡然道“说三道四,可就有些大不敬了。徐阁老能为陛下着想,确实尽到了人臣的本分。吕阁老还是做些实事才好,否则我这首辅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吕本差点被气吐血,严嵩这么说简直就是蔑视。话中讽刺的意思更厉害,你不好好干活整天乱嚼舌头,才排在内阁三辅臣最后。

徐阶看到气氛僵硬,便打圆场道“请陛下指婚,必定是会答应的。不如大家商议一下,裕王婚事是简是繁如何安排,也好让礼部拿出章程。”

嘉靖练收了神功,便看到黄锦正捧着一沓奏折进来。

“陛下刚好收功,内臣时间卡的刚刚好。”黄锦笑道“这是今日内阁送来的奏折,还请陛下批示。”

嘉靖净了手,在黄锦的伺候下又饮了口茶,才拿起一本奏折来。

他刚刚展开奏折,脸色便有点微红。这部奏折不是别人的,正是徐阶所上,替裕王请婚的。

若不是徐阶上了奏折,嘉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儿子。想起来,嘉靖也有些惭愧。又是收了裕王贡献的裕成商号份子,又是收了裕王的四轮马车。然而他却连儿子的婚事都忘了张罗,实在是个失职的父亲。

奏折之中还有内阁的票拟,是双签,也就是两个意见,一是一切从简,二是可以隆重。

嘉靖提笔批道“皇儿守孝三年,实为孝道可嘉。今之婚事不可从简亦不可铺张,着礼部议章程送批。”

写完批示,便转向黄锦道“黄大伴,明日可着宫人从秀女中选取身家清白秀美贤淑之女,具名册与朕,由朕为裕王指婚。”

黄锦立时躬身道“内臣遵命。”

徐阶将自己为裕王请婚之事,派人告知于张居正,可把张居正吓了一跳。他知道这是徐阶在爱护自己,可是就怕坏了裕王的事。那位李彩凤姑娘从小就在裕王身边伺候,定得裕王宠爱。若是让老师这请婚给搅黄了,怕是不好交待。

当天张居正便跑到皇庄,求见朱载坖。

朱载坖听张居正说出这个消息,也是有些牙痛。徐阶身为次辅德高望众不假,可是此事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田义,去请孙道长过来。”朱载坖无耐道“孙道长出入宫禁比较方便,此事还是要让他出些力气。”

田义立时领命,不敢耽搁飞一般的去了。

张居正道“殿下,徐阁老是我的老师,他这完全是一片好意。只是……有些唐突了。”

朱载坖摆手道“无妨,若是今日上本,要批示也要有段时间。有这些缓冲时间,我便可使人补救。”

孙义正最近十分低调,裕王殿下尽让他做掉脑袋的勾当,他可不敢多张扬。今日裕王殿下又让田义来请,孙义正就感觉没好事。可是他又不敢违抗,只能乖乖的坐上马车跟着到皇庄听命。

“见过孙真人。”张居正知道孙义正是嘉靖身边红人,此时对于朱载坖的认识便更深一步。

能将嘉靖身边的红人招来挥去,便不是个简单的。张居正面对朱载坖之时,便更加的小心些。

“孙道长,我这里有件事要托你去办。”朱载坖看到孙义正,也不废话,直接将一只木盒交到对方手中,“里面是彩凤的生辰八字,还有三万两银票。请道长入宫,去找掌管秀女事的管事。请其将彩凤录入秀女名册,使其为陛下唯一点选之人。银票三万两,可先予之。管事若是不答应或做不成,后果自负。”

孙义正一哆嗦,又是这种事。朱载坖也没有避着张居正,有些事并不需要回避,总要让对方知道些事情,互相之间才会有信任。

“殿下,老道可不认识什么负责秀女的管事,此事有些难。”孙义正咧嘴道。

朱载坖背着手看向孙义正,“你给宫中小太监使些银子,他还能不告诉你?”

“那我这就去。”孙老道不敢再废话,立时捧了盒子便跑。

张居正今日对于朱载坖又有了新认识,便也告辞回去。

以请陛下论道为名,孙义正进了宫。先与领路的小黄门打听,才知道管秀女的管事,是个中年太监,名叫王泉。于是孙义正便给了小黄门几两银子,让其给王泉传话,说自己今天想请他帮忙,必有重谢。

若只是相请,对方未必会到。但是若说有重谢,对方一定不会放过。

等孙义正在嘉靖面前混过去刚刚出宫,便看到宫门外站着一名干瘦的中年太监,“在下就是王泉。”



第186章 约见王直

孙义正拱手一礼,请王泉太监与自己同坐一辆马车。

车行到一家僻静的馆子,两人便进去找了个安静的隔间要了酒菜。

让小道童守在外面,孙义正才取出木盒,推到了王泉太监的面前。

“王公公,我也是受一位贵人所托。”孙道士对王泉点点头,示意对方打开木盒,“此女的名字还有生辰,请王太监录入秀女名册。无论如何,明日要请陛下选中她。”

什么叫无论如何,王泉笑着摇摇头,有些不屑的打开木盒。然后便看到厚厚的三沓银票,每张一百两,足有三沓之多。在王泉的脑子里,瞬间就算出这些银票有多少。

饶是他替皇家办事,见惯了大场面,也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大一笔钱。宫中真正的肥缺,也不可能一次得这么多银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咝咝的吸着凉气,王泉立时挤出笑容道“孙真人,此事包在我身上!”

“王公公,你如何能让陛下必选此女。”孙老道从木盒中取出写着李彩凤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张,在王泉面前晃了晃。

“此事倒也不难,秀女出身多为平民百姓,这上面并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姑娘的父亲是锦衣卫千户,出身已经算好的。”王泉得意的道“只要我将另外几个选的出身差点,再在她们的名册上加上些特殊优点便可。”

孙义正眼睛睁大,真是隔行如隔山,太监们也不容小觑啊。

“只是还有些不明白,为何要加些优点。”孙义正追问道“万一陛下选中,岂不是坏事。”

王泉哈哈一笑道“陛下明日,是为裕王殿下选妃。这能做王妃的,便要什么也不会才好,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裕王是陛下最长皇子,日后也有些继承大统的希望。若是选个能干的王妃,岂不是违了太祖的禁止后宫干政的本意。”

孙义正连连点头,这太监说的还真是如此。

“那我就敬王公公一杯,希望王公公可以马到成功。”孙义正道“若是不成,那位贵人发了怒,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若是真不成,我便将这三万两银子都退回去便是。”王泉有些不服气的道。

孙义正淡淡的道“那位送出去的银子,便不会再要。”

王泉心中一凛,感觉到遍体生出寒意。

他尴尬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全力而为,定不叫那位贵人失望。”

“如此最好。”孙义正微微点头,“王公公请自便,老道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

孙义正出了馆子,上了四轮马车直接出城而去,到皇庄向朱载坖复命。

王泉捧着三万两银票,哪里还有心思喝酒。看到孙义正离去,他也急急忙忙的回宫而去。

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王泉取出秀女名册,将李彩凤加了进去。顺便还将自己已经找出来的几个秀女的名册,也取出来放在一起。

想了想,王泉还是不敢大意。能使动孙真人的贵人,来头只怕极大。孙真人似乎对那位贵人都有些害怕,自己可犯不着因为大意,而得罪了对方。何况有这三万两银子到手,怎么用心都不为过。

又取出几个缺点和优点都明显的秀女名册,换下已经选好的那数名秀女名册,王泉这才放心。

次日,王泉抱着秀女名册来到养心殿外。

黄锦对着王泉点点头,唤他进去。

“让你挑选的秀女,可都将名册取来?”嘉靖看了王泉一眼,淡淡的问道。

“内臣不敢耽误,已经将名册取来,还有陛下御览。”躬身捧着名册,送到了黄锦手中,由黄锦递于嘉靖。

嘉靖随手翻开名册,“贺秀铭,年十四,容貌上等,此女微胖擅女红……嗜豖肉?”

摇摇头,嘉靖便将这位嗜豖肉的秀女名册放下。擅长女红虽然让嘉靖很是喜欢,但是这喜欢吃猪肉,就有点不好了。大明皇室姓朱,与猪同音。这女子喜欢吃猪肉,将来怕是要当武则天啊。

“王芙蓉,年十六,容貌中上,擅弓马能开两石斤硬弓……”嘉靖呵呵一笑,便也放下这一册。

“刘钰,年十五,容貌上等,喜乐艺擅歌舞,常献技于乡里……”嘉靖摇摇头,此女轻浮。

挨个看下去,嘉靖反正是没看到一个中意的。

只剩下最后册,嘉靖也不再伸手,反而看向王泉道“王泉,我大明选出来的秀女,难道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不是吃豖肉,就是能开两石硬弓,要么是歌舞于乡间,你就是这么替朕办事的?”

王泉诚惶诚恐的躬身道“陛下,每当选秀女,民间以为苦事,争相嫁女。非是怕嫁入皇家,而是怕送到宫中不得出头啊。这几位秀女虽然优点缺点都有一些,但是却已经是最好的。”

嘉靖无奈的摇头,他知道王泉说的是事实。可这是祖制,也是皇家的特权,怎么可以更改。

拿起面前最后的名册,嘉靖打开,“李彩凤,年十五,容貌中上,性温婉喜植花卉,能调素琴……”

“这个李彩凤还不错吗。”嘉靖连连点头,接着往下看家世,“其父为锦衣卫千户,忠心应无问题,想必也是个知礼仪的。黄锦,取笔墨来。”

王泉暗自得意,陛下是一国之主又怎么样,自己保要略施一些小小的手段便能得逞。

黄锦看了王泉一眼,急忙到御案前伺候笔墨。

嘉靖在李彩凤的名册上,用红笔写下,‘此女,予裕王朱载坖为妃,着礼部问吉纳彩择日成婚。’

皇子结婚异常烦琐,嘉靖由于对朱载坖有些愧疚,便也没太节俭。

礼部为了朱载坖的婚事忙得乱成一团,而朱载坖却正等着王直前来。

自从徐海死后,海上便是王直一家独大。对于王直,朱载坖多少有点戒心。万一王直独立于海上,不肯顺从于他,后面便麻烦的很。

幸好王直自己的野心并不大,还是一心想着衣锦还乡。为此王直甚至想通过胡宗宪的招安,来完成这一步。

只是他先给朱载坖写了封信请示,让朱载坖给个意见。只要朱载坖点头,王直便要向胡宗宪投诚。

朱载坖可是知道,王直就是因衣招安而死,下场还不如徐海。如只是写信劝阻,怕对方会心中有疙瘩。

因此,朱载坖才请他回来,与其面谈。



第187章 碰撞总是要来的

一辆四轮马车早上悄悄的到达通州码头,接了几个人送到了朱载坖的皇庄之中。

这便是王直来见朱载坖,只能掩人耳目非常低调的前来。

午时朱载坖已经备好的宴席,王直一到便被请到席间。

“此次前来,我为殿下带了一件异宝,以贺殿下大婚之喜。”王直招手,便有随从取出一口匣子。

匣子并不大,只比巴掌大一点。

“这是何宝物,竟让先生如此郑重。”朱载坖也有些好奇的道。

田义上前接过匣子,以目光请示朱载坖。得到允许,便将匣子打开,露出匣子里的东西。

匣子里是一张薄绢,上面还有些墨迹。朱载坖取出薄绢,将之展开便看到绢布上的图案,是份地图。

只看地图的形状,朱载坖便认出来这是东番岛的全图。

王直笑道“殿下,这可算得上是异宝?”

朱载坖连连点头,“岂止是异宝,简直是价值连城。”

将东番岛的地图收起,请王直入座。

“殿下此次召我前来,不知有何等大事教我?”王直先问道。

“先生前次来信,说正与胡宗宪相商推诚之事,我觉得不妥。”朱载坖很是直接的说道“先生现在投诚,并不是时机。”

对于朱载坖的说法,王直并不认同。他本来就是想好好的做生意,再混个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将来王家子孙也脸上有光。

王直眉头一皱,“殿下为何要阻拦于我,若是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告知,王直定不推辞。”

朱载坖感觉到王直的不满,却也没当回事。

“先生以为,我拦你是为了替我办事吗?”朱载坖淡然道“你猜错了,我身为皇子,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目前足够。之所以阻拦先生,便是为了先生的将来。”

“为了我的将来?”王直看着年轻的朱载坖,突然有些好笑,“我如今已经人到中年,将来怕是也没多少年。殿下所说的将来,是什么。”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要被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指点将来,即使是皇子也让他不舒服。

朱载坖看着王直的眼睛道“据我所知,先生对于东南沿海并无做过抢掠之事。若有罪过,也是没有约束好手下人的匪气。除此之外,无外是不遵守朝廷海禁而已。另外,先生还与官军一道,剿灭了萧显、邓文俊、林碧川、沈门,广东的何亚八等海寇。说起来,我对先生的评价是功大于过的。”

王直听到朱载坖将自己的过往说的清楚,便知道对方专门调查过自己。但这没什么,裕王身为皇子,肯说自己这个巨寇功大于过,便足以让他感动。

但王直还是不理解,便道“既然殿下如此看我,为何还不令王直投诚?”

“先生既然功大于过,便谈不上设诚啊。”朱载坖摇摇头道“先生身负海寇之名,若是此时投诚,只怕会受尽他人的闲气。一个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如此形势,岂可置先生于不顾。”

“殿下,此时徐海已亡,海上便只有我一方豪强,若我不投诚于朝廷,岂不是坐实了盗名。”王直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这个时候,我若投诚,大明东南沿海,便立时碧海清天,功劳也是不小。”

朱载坖苦口婆心的劝道“先生年长于我,当知道斩草除根的说法。若是先生这时投诚,极为危险。为免沿海有所反复,先生觉得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

王直心脏一缩,徐海也是投诚,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团灭。自己要是也投诚,怕是也会走上徐海的老路。虽然对与胡宗宪有些交情,也相信在裕王的关照下,会有些关照。但朝廷若是明正典型,自己所谓的保护就失了效用。

“我明白了。”王直心情十分的郁闷,又追问道“依殿下之见,王直何时才可投诚于朝廷。”

朱载坖沉吟了片刻才道“何时,我还无法告诉你。不过先生放心,将来必然会让你风光而回。投诚之事不要再提,以先生之功何必用投诚二字。若能有大功于而国名传千古,到时封赏还来不及,何谈投诚一说。”

王直虽然没能从朱载坖这里得到准确时间的许诺,但是却对朱载坖所描绘的前景所向往。

“好,殿下既然这么说了,我王直便信殿下的。”王直权衡了一番,还是决定听朱载坖的话,“殿下若有事于海外,请尽管吩咐便是,我王直别的本事没有,为殿下马前卒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朱载坖笑道“倒真有一事,要请先生参详。我听说东瀛战乱多年,诸多藩主大名林立征战不休。彼之乱世,实在是让人痛心百姓之艰难。先生若有机会,便扶助东瀛一方,使其早日一统东瀛吧。如此,也可使东瀛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

王直当场石化,我是碰见活菩萨了吗。裕王这嘴里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殿下让我扶助一方大名,是如何扶助。”王直心中一动道。

“如今火铳已是军中主兵,先生也没少售卖火铳于东瀛。”朱载坖笑道“大明军器所之鸟铳,亦可售卖之。”

朱载坖很看不上明军装备的鸟铳,那东西虽然准头可以,但是威力不行。对上铁甲,杀伤力直线下降。在东瀛对付倭人的竹甲,倒还好用。而且倭寇在大明东南沿海这些年没少抢掠,朱载坖也不介意从对方的手中赚取金银。

“殿下这个主意不错,但是东瀛人自制的火铳比鸟铳并不差,鸟铳怕是不好卖。”王直都是从弗朗机人手中倒卖火铳到东瀛,很是了解行情。

朱载坖脸上一红,自己又想当然了。

“那也没有问题。”朱载坖接着道“东瀛矿藏甚少,铁锭他们总是会买的。”

王直眼中一亮,“殿下肯出售铁锭,那些倭人必出高价。大明朝廷向来盐铁专卖,甚少售于海外。东瀛之地多金银铜却少铁矿,必会销量极佳。”

“只卖于一家大名即可。”朱载坖叮嘱道“挑一家实力强大,家主目光远大的方可。若倭国不统,如何与他们大做生意?”

朱载坖嘴上说的全是一片好意,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碰撞总是要来,不如使其提前到来。



第188章 咱们该休息了

倭国少有铁矿,加之连年征战。

所以,那些大名与藩主们都对于铁器非常渴求。朱载坖让王直出售铁器,便是一个能赚大钱的生意。若是打破朝廷对于铁锭的专卖,出口铁锭,便能立时打破倭国局势的平衡。

王直一听到做生意,便十分积极。

“有殿主持局面,这个生意倒是做得。”王直连连点头,“刚才听殿下所说,挑一家实力强大还要目光远大的大名,这个有些难。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倭国年轻大名,很有一些气魄。”

朱载坖看向王直道:“此人是谁,你所说的气魄是什么。若是真的是个能担当大任之人,便是实力小一点,也可能很快壮大。”

王直回忆道:“此人幼名吉法师,大名唤作织田信长,比殿下年岁略长。其行事乖张而不守礼,曾气的自己老师切腹自尽。也因此,痛悔万分一改前非。我与织田信长相识,还是因为此人喜好火铳,认为火铳必然会取代弓矛等兵器。他曾向我这里,购买过不少火铳。”

对于织田信长,朱载坖在后世是如雷贯耳的。数百年后的倭国游戏和动画之中,将这位织田信长吹的神乎其神。

“既然先生看好这位织田信长,那便扶助于他吧。”朱载坖无可无不可道:“倭地偏远孤立,只要有先生与我一同出手,织田信长必定可以一统倭国。”

朱载坖可不是为了给自己竖立一个强大的对手,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倭国一统之后,第一个便会向朝鲜动手。而在朝鲜之后,便大明的辽东。

在辽东可是有朱载坖着意培训的新军,到时将人数扩大到数万人,便足以横扫半岛,甚至反攻东瀛。正义之师,还须师出有名啊。

不要以为倭国一统便实力强大,在这个冷热兵器混合使用的年代,朱载坖自信自己的新军便是无敌的。

朱载坖在战略上的布局,是为了清除卧榻旁的敌人,使之不能对大明的将来掣肘。

王直的见识虽然多,但也看不透朱载坖的意思图。他不是喜欢打打杀杀之人,却喜欢做生意赚钱,朱载坖如此提议正中他的下怀。之前王直也在往倭国各个大名的手中倒卖火铳,只是弗朗机人供货不足。后来倭国种子岛自己造出火铳,他的火铳生意便小了一些。

只是王直有意维持着倭国各个大名之间的平衡,以便将这生意做长久。

现在朱载坖有了新的想法,他是愿意全力支持的。听裕王殿下的话,将来要让他堂堂正正的回来,那可比什么带人投诚要有吸引力的多。虽没能给出具体时间,但是替殿下办事还是心甘情愿的。

朱载坖与王直又谈了一些细节,才许其离去。

另外朱载坖又让铜铁作坊准备了许多铁锭,让王直调动船队运走。

又给胡宗宪写了信,告诉对方王直投诚之事暂缓。

对于朱载坖的安排,胡宗宪是不敢有所非议的。这位王爷的手段,他是了解一些。海上最大的势力王直,听命于裕王。裕成商号也出于裕王之手,可称富可敌国。已升任福建巡抚的阮鹗,这种向有直名的官员,也对裕王赞不绝口

虽然了解的只有一点点,可也远超景王的格局。胡宗宪看着景王尽管势大,却也只是借严家父子的威风,空中楼阁而已。

其实朱载坖自己,对于严嵩父子的势力也比较忌惮。他们现在通过京察,将一大批投靠过来的官员都提拔起来,势力大涨。若是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提议,怕是会众口铄金。

因此,朱载坖让田义派人,在京中散布一些严嵩父子想扶景王为太子的流言。这些话,总会传到嘉靖耳中。一但严嵩父子势大不可制,嘉靖自己都会危险。

朱载坖这么做,也是念着与嘉靖父子的名义,才会提个醒。至于嘉靖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田义手下早就有一批在京城中探听情报人员。做起此事也不是第一回,很快便在京城各处都有了严嵩父子弄权,借京察排除异己的话题。

眼看着到了嘉靖三十六年的年底,朱载坖大婚在即,便也暂时顾不上其他事。

朱载坖已经命人将王府粉饰一新,府中张灯结彩,府中女官与太监们来回奔忙。

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之下,朱载坖将一套繁琐无比的流程走完,整个人都差点虚脱。

一入洞房,便看到李彩凤老老实实的坐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朱载坖上前,挑开大红盖头,便看到凤寇之下一张亦喜亦嗔的小脸。

“王爷,咱们要先喝合鸾酒,妾身给你端。”李彩凤眼睛乱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小小年纪,你喝得什么酒。”朱载坖一把拉住了李彩凤的手道:“陪我坐坐,说说话。这些日子,让你在宫里随嬷嬷学规矩,怕是闷坏了吧。”

说起这个,李彩凤的表情就有些气愤,“嬷嬷们真是死板,什么走路之时要头什么不能说,简直没法过日子。王爷哥哥,你说我以后都要那样吗。”

朱载坖哈哈大笑,原本看着李彩凤拿腔拿调的就不习惯,还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才更舒服些。

“在宫里学的那些规矩,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平时自然不用管这些。”朱载坖笑道:“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只有出外面见人的时候,才摆出来装装样子就好。反正再漂亮的美人,也是要吃东西要如厕的。”

李彩凤被朱载坖逗的大笑,哪里还有半点王妃硬端着架子的僵硬模样,“哎呀呀,我要笑的岔气了。王爷哥哥你太坏了,美人让你这么一说,我好象觉得也不那么美了。”

分别的这些日子,两人倒有许多话要说。

眼看着已经快到子时,朱载坖命婢女将灯火都熄了,“彩凤妹妹,咱们该休息了。”

第189章 以解困局

李彩凤一听到朱载坖的话,脸上红成了猪肝色。

宫里的嬷嬷可是让她看了不少栩栩如生的小画片,上面的人都不知羞的。

一时之间,李彩凤既是期待又是担心,人都好似变成了木头雕的。

只是朱载坖却强忍了自己的本能,除去外衣一同躺在榻上。

朱载坖借着微光,看到李彩凤睁大眼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便笑道:“你睁着眼怎么睡觉。”

“那个、那个不做画片上的事吗……”李彩凤声音比蚊子还小,“嬷嬷告诉我说,要做夫妻,就要做画片上的事。”

朱载坖差点没有绷住,只得摸摸李彩凤的头顶道:“你现在还小,身子没长成。若是这个年纪有了身孕,更是伤身不说,而且子嗣也不易养活。等你到十八岁,咱们再做画片上的事。到时生许多孩子,每天带他们去玩,如何。”

认真的想了想,李彩凤才嗯了一声答应。

次日一早,便有宫中的太监前来,捧着一只玉盒,请见朱载坖夫妇。

朱载坖让人将这太监请进来,便看到对方手中捧着的玉盒。

清了清嗓子,太监便肃然道:“陛下口谕:裕王虽好嬉玩,但为人至善。对朕忠孝俱全,实钟爱之。今裕王喜结良缘,特赐朕亲手所炼金丹二枚,以为皇儿新婚之贺。望尔等夫妇二人亦得仙缘,福寿绵长。钦此。裕王殿下,请。”

这太监将手中玉盒递向朱载坖,他不得不伸手接过。

说实话,朱载坖是真不想接,自已还没出娘胎的时候,便受过这所谓金丹的毒害。到现在也只是改善,还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治好。现在嘉靖又送来两枚金丹,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谢父皇恩典。”朱载坖不能白拿,总要谢恩才是,“儿臣感铭五内无以为报,唯祝父皇万寿无疆仙福永享。万岁、万岁、万万岁!”

“裕王殿下,这恩也谢了,便快些服用陛下的金丹吧。”太监催促道:“洒家还要回宫复命,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片美意。”

朱载坖宁愿被人用刀捅一下,也不想服用这所谓的金丹,但是这太监又当面催得甚急。

他只得将玉盒放到一旁道:“还请公公回去报与父皇,此丹为父皇亲手炼制,想必费了不少珍贵之物。而且仙家丹药,服之必须顺天应人,斋戒沐浴选择吉时,而后服用金丹诚心炼化,才最是受益。此中妙处父皇自知,公公不用为难。”

送丹太监恍然大悟,这才向朱载坖拱拱手告辞而去。

看到太监已经走的远了,朱载坖才将玉盒又取到手中。

“夫君,你刚才不服用父皇的金丹,现在却又拿起来。不是要沐浴还要选吉时,才能服用吗。”李彩凤此时也已经改口,好奇的追问道。

朱载坖拉着李彩凤回到书房,才对她道:“金丹此物怎能轻易乱服?我以前生病,便是因为这金丹之故。如今父皇又赐下两枚,实在是不好处理。”

说着,他便打开玉盒。盒中果然有两枚金灿灿的丹药,看着就不象是能口服的。

拿到了手中,还是沉甸甸的压手,别说有没有毒性,只是这个份量就挺吓人。

李彩凤看着两枚金丹,不由得细声道:“接都接了,又不能服用,要怎么才好。”

“丢到茅厕里吧。”朱载坖毫无半点留恋的道。

大明皇帝嘉靖,亲手所炼制的金丹,就这么被朱载坖毫不留情的扔进了粪坑。就是被人发现,也只说是没消化好了。

朱载坖大婚结束,便没了事情。新婚自然不适合再忙其余的事情,他便带着李彩凤,在京城周围游山玩水。

然而西苑的嘉靖却不消停,他得到一个消息,便是严嵩父子借京察之机,与景王勾结扩大朋党。

“黄锦,你说的这些事,都是从市井之中听到的?”嘉靖相着面前的亲信太监,沉声道。

往常嘉靖可都是叫黄锦为黄伴伴,或黄大伴的。现在直呼其名,可见嘉靖心中如何的恚怒了。

“此事都是东厂的番子探听来的,在京城流传甚广。”黄锦小心看了嘉靖一眼,才犹豫道:“锦衣卫本也应该知道,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消息。”

嘉靖听到黄锦的话,脸色一片铁青。

当皇帝的人,最怕的就是被隔绝内外。况且陆炳与嘉靖一同长大,后来又救过嘉靖的命,本应是嘉靖最信任的人。可是谁知道,陆炳居然敢在此事上瞒着自己。

主持京察之事,本就是嘉靖派吴鹏与陆炳两人共同主持。若是京察之中,真的如流言所说,是为了景王罗织党羽,那陆炳必然是参与了其事。

嘉靖不但愤怒,而且感觉自己受到极大的侮辱。

“黄伴伴,你替朕查一查,这次京察中有哪些升迁的官员家中巨富。”嘉靖想了想,还是没有发作,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黄锦一咧嘴,陛下这是又缺钱了?前些日子京察,可已经有抄没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这才几天啊。

虽然心中如此想,可是他可不敢说出来,“陛下,此事要给内臣一些时日才行。”

嘉靖点点头道:“无妨,此事并不急。你先下去吧,朕要做功课了。”

黄锦一走,嘉靖便一拳砸在自己身下的蒲团上,“陆炳啊陆炳,寡人待你如同亲兄弟,可你居然与朝臣勾结欺瞒于我!”

盘坐在蒲团之上,嘉靖一直也无法入定,脑海之中人影乱闪。一会儿是严氏父子、一会儿是六部尚书,最后是陆炳仰天狂笑的样子。

嘉靖静不下心来,索性便放弃了入定的想法,转而想应对之策。

朝堂之上的众臣,尽是不可信任之辈,不是满口仁义的废物,便是景王一党。除此之外,便只有勋贵和宗室了。

想到这里,嘉靖便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点不太地道。只是他身为帝王,当时又怎可失了威严而退让。

勋贵与宗室都被减了俸禄,也被勒令缴纳赋税。这两件事,都是在朝臣们的极力施压之下,才得以完成。因此嘉靖的脑筋也动到了这里,既然勋贵、宗室们,与朝臣有如此冲突,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只要用的好,便能解了眼前的困局。

第190章 很是冷淡

嘉靖的算盘打的精明,却已经落入朱载坖的谋划当中。

在朱载坖所设计的方案来说,就是要由嘉靖出面,与勋贵和宗室位联手,逼迫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从而,取消这些官绅们的特权,也将封建王朝兼并土地的动力减弱一些。

而且大明从这方面入手,增长的税收怕是翻个一两倍都不止。近两百年来的土地兼并,也不知道有多少田地是免税的,这便是满口仁义道德之人,所获得的利益。

自从嘉靖有了这个想法,便与各地的宗室和勋贵们,加强了联系。或是嘘寒问暖,或是有所赏赐,让各地的勋贵与宗室,都有受宠若惊之感。

数月之间,黄锦手下的东厂也已经调查清楚,上次京察中被提拔的官员谁家富有,谁家钱财来路不正,并于暗中收集证据。

嘉靖手中有锦衣卫与东厂两人特务机关,便是为了互相牵制。如今锦衣卫不再受他信任,还有东厂可用。只要嘉靖决心要查什么事,还是一样可以手到擒来。以往只是大明的皇帝不愿与朝臣撕破脸,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的嘉靖却感觉到了危险,态度自然便不一样。

嘉靖这个时候,也已经将勋贵与宗室都笼络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嘉靖便让黄锦放出风声,说朝臣们欲要给勋贵与宗室再次加税,使其为朝廷尽忠心。

时间已经到了嘉靖三十七年春天,朝臣们经历上次京察,如今互相之间也刚刚安生,便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大明朝堂上的重臣们,说话办事要有理有据。但是那些科道言官,只需闻风奏事便可。

一但让这些言官们知道点消息,他们便如鬣狗一般扑上来,一本接着一本的上奏,请嘉靖给勋贵和宗室加派赋税。

嘉靖将所有关于此事的上本,统统留中不发。私下里派黄锦与这些勋贵和宗室们联系,让他们尽快拿出应对办法。暗中与这些勋贵和宗室的联系当中,也显出嘉靖对于朝臣们的不满。

在勋贵与宗室们受到鼓励之后,便纷纷上书,抑制此次朝臣们得寸进尺的加税。

宗室之中,鲁王上一次便提过,请嘉靖取消对于士人的优待,可让官绅一体缴纳赋税。如今朝中大臣对于他们这些勋贵和宗室逼迫如此之紧,怎么能不出离的愤怒?立时大家不约而同的,将此事拿出来说事,纷纷要求嘉靖实行官绅一体缴纳赋税。

鲁王更是上奏道“臣等为宗室为勋贵者,因祖上以性命之功才有今日之富贵。然朝中众臣,初为生员尚无寸功,便享朝廷之供给,及为举人便有献投之田可以免税。若金榜题名便入朝堂,官位拾阶升迁,其田地日广,而至登高亦望之不尽……父祖性命所换富贵,屡为朝臣所窥视,今已剩之无几。然朝臣则广厦千间良田万顷,又有冰敬炭敬之银补益。除可悠游泉林卖弄风雅,还可留与子孙,供其读书续为士人矣。”

其余的勋贵和宗室所上奏折,虽然大多没有鲁王写的如此深刻,但也大致不差。

是奏折就要走通政司,还要经过内阁之手。这些奏折上的内容,就根本没有什么保密性可言,几乎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朝廷和京城。

尤其是在百姓当中,对于让官绅们一体缴纳赋税,最是喜闻乐见。反正大家的日子已经很苦,便看看这些当官的怎么倒霉好了。

对于众多勋贵与宗室所上的奏折,嘉靖并没有留中不发,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让内阁与朝臣们自己议一议。

这个态度就非常明显了,嘉靖有意要消减士人福利,让官绅一体缴纳赋税。

内阁三位阁老,与六部尚书为首。

下面百官汹涌躁动,皆有不忿之色。

大家十年寒窗苦读,难道不是为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吗?没有这些,叫我们这些官员如何安心治理天下。

这是让大家自己割自己的肉,谁能下得了刀子?

上百的朝中大臣聚在一起商讨了半日,最后的结果便是,此为历来帝王对于士绅的优待。优待士人为安定国家的根基,不可轻动。

嘉靖得到严嵩的上禀之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三月初八,刑科给事中吴时来,上本弹劾宣、大总督杨顺、巡按御使路楷、兵部尚书许论。

“杨顺镇守宣大以来,所请库银三十余万两。而该镇兵食则日见空虚,寇势益猖,城堡尽破,杨顺始终未能报效尺寸之功,失体损威,甘受敌侮。路楷,接受贿金七千两,秘不以闻。去冬寇入应州,屠堡七十,男女被杀三千人。及奉旨勘复,路楷则皆推诿于镇、巡、府、道、州、县,而将其所杀边民冒充为杨顺战功。许论,雷同附和,漫无成画。此三人党屁一辙,何以为陛下分忧?请亟罢此三人,别选忠诚之臣为之,使边患有救……”

此时原来的兵部尚书杨博,已经被任命为蓟辽总督,防备日益强大的朵颜部。兵部尚书之职,就换成了许论这位老臣。

三人被弹劾不说,还指出三人都是一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矛头指向的是谁,朝中没有一个人是不明白的,就是指的严嵩严阁老。

朝中能有此声势的朋党,俱为严嵩门下之人。此次被弹劾,便是冲着严嵩去的。

嘉靖派人召严嵩晋见,当着严嵩的面,将奏折放到了他的面前。

“严阁老,此三人皆与你过往甚密。如何处置,你可酌情处理。”嘉靖面无表情的道。

在嘉靖的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严嵩早就对嘉靖的性格了如指掌。嘉靖越是没有表情,就越代表了他的愤怒。

严嵩对着嘉靖深深一躬道“陛下,朝中之臣皆食大明的俸禄,有为皇家效忠之责。此三人枉顾国法,理应下入诏狱即刻查处。”

嘉靖冷着脸点了点头,便让人唤了陆炳前来。

“陆卿着锦衣卫即刻捉拿宣大总督杨顺、巡按御使路楷,及兵部尚书许论。此三人皆下入诏狱,并抄没家产。”嘉靖淡淡的吩咐道。

“臣遵旨!”陆炳感觉到了嘉靖的不同,心中也是忐忑。

陆炳与严嵩一同出了西苑的养心殿,他看向严嵩,“阁老,这三位与阁老关系不错吧?”

严嵩点点头并不否认,但他却皱着眉头道“陛下与以往有所不同,对陆都督似乎也很是冷淡。”



第191章 惶惶不安

陆炳心中一凛,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

严嵩看到陆炳行出数步,便出声道“陆都督,若是方便,今晚可到老夫的府中聚聚。到时吴尚书也来。”

“这……好吧。”陆炳脚步一顿,应了一声便走远。

嘉靖让群臣议一议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事,群臣议了半日却给挡了回去。表面上看,嘉靖似乎并没什么,可是严嵩知道陛下必定恼怒非常。

不过数日,便有给事中吴来时上本弹劾三名外臣,似乎与朝中的群臣无关。但是严嵩并不这么看,他认为这是陛下在布局了。

当天晚上除了陆炳与吴鹏来到严府,还有工总尚书欧阳必进。

大家一起用了饭,便都到了严嵩的书房之中。

众人落坐,严嵩咳了一声道“今日,陛下对杨顺、路楷、许论不满,命陆都督抓人下了诏狱,大家如何看?”

“此事是杨顺他们做的过火了,陛下忍无可忍,这才出手。若是他们知道收敛些,哪里会惹来这等大祸。”欧阳必进摇头道“从陛下哪里要银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杀良冒功。俺答汗杀我大明子民三千余人,他也无动于衷,且无半分建树。陛下怎么发火,都不为过。”

严世藩却不这么看,他眉头皱起道,“我爹的意思,怕是觉得陛下并非想的这么简单。”

吴鹏与陆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有些心虚,莫不是京察之事出了纰漏。但是如此长的时间,也没见陛下有所动作,应该不是京察之事吧。

欧阳必进看向严世藩,“小阁老如此说,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惹得陛下不快?”

“前几日,陛下曾让众臣议一议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事。大家并没讨论出个结果,只是以历来如此,便打发了陛下。”严世藩沉吟着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上,群臣如此轻易应对,岂能不惹陛下暗怒。”

欧阳必进点点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陛下今日,曾让陆都督将杨顺几人抄没家产。”严嵩看向陆炳道“陆都督觉得,陛下是想做什么。”

陆炳不得不发话,他想了想道“这些日子,陛下在宫中做法事越加频繁,动辄数万两银子的花销不算,还要赏赐各个道长真人,不下千两赤金。所以,在下觉得陛下是……又缺钱了。”

几个人都相顾无语,这位陛下还真是不省心。勋贵和宗室都已经吐出来不少,每年都增加许多赋税。再加上京察之事,又抄没了一百万多万两的银子。没成想这些银子还没捂热,便又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吴鹏忽然道“陆都督,我前些日子,曾听市井流言,说你我京察舞弊营私。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诋毁你我二人的清名。锦衣卫消息灵通,难道就没有查找出来,这等流言是从何处传出?”

“这些流言我也听手下人上报过,并无查出来源。”陆炳摇摇头道“自我接掌锦衣卫以来,可没有在大臣家中安排人的习惯。若是趄臣受京察之累而说闲话,也是有的。尔等空口白牙,不过是一时的叫嚣罢了。”

欧阳必进此时忽然道“对了,前些日子东厂之人曾到过我工部,查一些负责修建道观的官员。陆都督的锦衣卫,难道没派人一起吗。”

“东厂是黄锦来管,与我的锦衣卫可不是一起的。”陆炳呵呵一笑道“而且在东厂面前,我锦衣卫可只有陪笑的份。”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陛下是察什么,怕是要看看都是谁修建的道观,在这上面克扣了吧。”欧阳必进叹气道“只怕除了杨顺等人,陛下还盯上了一些人啊。”

陆炳与欧阳必进对答之时面不改色,可是趁众人不注意,陆炳低头之时的脸色立时变得狰狞无比。让黄锦的东厂去察案,这摆明了不再信任他和他的锦衣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陛下听到外间的流言,真的信了。陆炳觉得嘉靖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他人之人,便否定了这个想法。突然之间,陆炳想起来,自己听到外间流言之时有些心虚,便没将此事上报于嘉靖。

定是黄锦得到消息,便回报嘉靖,而自己却隐瞒了下来,才使得嘉靖不再信任于他。

想通了这个关节,陆炳暗骂自己是个蠢货,怎么能如此不小心。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陆炳不小心,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都督位高权重,外间些许流言早就没被当回事了。

要如何才能挽回嘉靖的信任,这让陆炳十分费思量。

而与陆炳同时,严世藩听到欧阳必进说,嘉靖命人查工部的帐,便立时紧张起来。

“欧阳尚书,我可没少给陛下修道观,莫不是陛下连我也要察吧。”严世藩皱眉道。

“小阁老不用紧张,凡是你所主持的工程,我都着人将帐做平了,岂会有何后顾之忧。”欧阳必进哈哈一笑,顺势卖了个人情,“只是其余那些被察到的,怕是要倒霉啊。”

严嵩一直在冷眼眼看着几人说话,此时才再次开口道“不要高兴的太早,陛下既然已经让黄锦去查帐了,怕是也没那么好蒙混。陛下所恨者,便是群臣在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事上的轻慢。更恨的,便是群臣自肥而损了陛下之利。只怕陛下会借题发挥,牵连进更多的朝臣,而后一个个的整治。直到最后,大家答应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事。”

陆炳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却忽上忽下,没个安生的时候,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阁老,你说的这有些不太可能吧。”吏部尚书吴鹏接口道“陛下将这些臣子都收拾掉,谁来办理国事。那岂不是自乱朝堂,得不偿失啊。再说回来,就是朝臣们都答应了陛下的要求,可是地方上的诸官,还有天下士人,谁又能答应。我大明的官员,历来俸禄极低,除了养一家老小,还要养些仆役轿夫。若是只靠俸禄,还如何为官,只怕也不比那些泥腿子体面。若是陛下上朝,看到面前这样一批衣不遮体的官员,怕是也会后悔。”

严嵩摇摇头道“若是前次群臣议事之时,先答应了陛下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议,而后再行劝阻,必能让陛下放弃这个想法。可惜群臣轻慢在前,已经触怒了陛下。就算是陛下明知会让众臣工失了体面,也定会实行。诸位莫非忘记了数年之久的大礼仪之争?陛下性子极为执拗,只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众人一时无言,因为大家都知道,严阁老说的是事实。



第192章 臣应无罪

嘉靖现在已经在行动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借由杨顺一案,是嘉靖的第一次发难。派东厂之人查看工部帐册,便是嘉靖所做的第二件事。

若是不能让嘉靖满意,谁知道这位任性的帝王,会将事情做到哪一步。

哼哼了一声,严世藩道“陛下爱折腾,便由陛下折腾去,我等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凡事只要顺着陛下,等他消了火,大家再进言相劝恢复原制吧。若不让陛下出了之口气,我们还和陛下对着干吗。”

吴鹏最是不愿,“我可是吏部尚书,到时这些官员没有体面,必定天天与我哭诉。只盼着陛下少折腾些时日,也好让朝中众臣安心。”

“大家还忘了一个事。”陆炳此时插言道“杨顺、路楷、许论三人,皆为严阁老所荐而上任,而吴尚书、欧阳尚书亦为严阁老之奥援。而工部的官员,多半都与小阁老亲近。此次陛下查看工部帐册,怕是并非如大家所想那么简单。若是真查出什么来,便是京察不利使贪渎之辈蒙混过关,下一个剑指的便会是吴尚书这位吏部尚书。”

严嵩唉了一声,“陛下拿下吴尚书,便会全盘否定京察结果。若是这样,怕是陛下觉得你们推举景王一党的人太多,心中已经生出忌惮之心。”

“若是如此,只怕在座之人,谁也跑不了。就是陆都督,只怕也受了猜忌,而不得信任。”严世藩眼中寒光闪动,“都是陛下欲从朝中除去的。”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那样问题就严重了,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

欧阳必进干笑了两声道“莫不是我们自己吓自己,陛下只是缺钱花,才抓几个人抄家……”

越说声音越低,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陛下真难伺候,若是景王登基,我等才会好过啊。”吴鹏幽幽的道。

严嵩厉色道“你胡说些什么,陛下是君上,怎能容你如此乱讲。虽然景王殿下更为贤德,但陛下就是陛下。除非陛下有了意外,否则景殿下登基便会名不正言不顺。”

陆炳此时点点头道“严阁老说的极是,陛下除非出了事故。过些时日,陛下要请陶真人做法事。奉天殿到时会布下灯阵,陛下欲向上天祈借寿数。我会让当值之人,多加小心。”

严世藩与严嵩父子对视,严世藩猜测过陆炳曾对嘉靖放过火,现在看来应是真的。如今陆炳讲这些话,强调‘事故’‘意外’‘灯阵’这三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语,还不是提醒大家到时会出事。

欧阳必进点点头,“陆都督到时可要做好防范,此时正是天干物之时。若不小心,怕是大火连绵,损失是极惨重的。”

“五城兵马司那里,还要先打个招呼才好。”吴鹏看向严嵩道。

严世藩咬咬牙,“京营总督是成国公朱希忠,其子朱时泰与裕王交好。若是不管,怕是……”

严嵩点点头,“我会与东城兵马司打好招呼,使其不得出府,任何人不得出城。他就是派人调兵,也出不了城。”

“裕王那里,是不是也要派人盯住。”欧阳必进道。

“一个闲散王爷,手中又无权。”吴鹏笑道“听说新婚之后便又回了皇庄养病,翻不起什么浪花。若不放心,待城中大事底定,一纸召书便可命其晋见。景王若是高兴,留裕王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陆都督,大家可都等你的消息。若是不成,便一损俱损了。若是成了,便有从龙之功,可保余生富贵。”严嵩看向陆炳道。

“阁老若不放心,可于当晚看着。火光一起,便万无一失。”陆炳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反而镇定下来。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觉得没有遗漏,才各自散去。

不数日,嘉靖果然请了陶仲文入宫。

请陶真人在奉天殿,布下天罡聚星万寿大阵。无数的油灯在奉天殿被点燃,大殿当中烟气缭绕,于灯阵正中的嘉靖正襟盘坐宝相庄严之致。周围还有数十名道士,正有吟唱道经祈福。颂经之声低沉震憾,如发自天外,让人不由得生出敬慕之心。

黄锦在殿外守值,不敢离开一刻。

而陆炳则在更远处,正张望着奉天殿这里。

他对自己手下的亲信道“去,请黄锦公公来,就说刚刚有人闯入宫中被拿下,我在这边等他一同审讯。”

过了不到数十息,陆炳便看到黄锦匆匆行来,见到陆炳便问“陆都督,你说的闯宫之人在哪里?”

陆炳抬手一挥,便有数名锦衣卫上前,将黄锦给按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黄锦大骇,尖叫道“陆炳,你疯了不成!”

“陛下视我如手足,我亦视陛下如兄弟。”陆炳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道“可是前两天,我发现陛下不再视我如手足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要这个兄弟。”

“你、你这是谋……”黄锦的逆字还没出口,便被一名锦衣卫用破布堵了嘴。

嘉靖在奉天殿中呼吸着浓重的油烟气味,却还幻想着上天被自己感动,从而赐予自己千百年的寿数。

正当他想到自己增寿三千岁时,便听到数声咣当巨响。

待嘉靖睁眼看去,才发现奉天殿的门窗都被关闭。

正在颂经的道士们也发觉不对,急忙起身去看。窗外人影乱晃,

“不好!有人在往殿内倒油!”有一名道士惊叫道。

殿中的众道士立时乱成一团,跑向殿门与窗户的位置。

陶仲文看向嘉靖,“陛下,似乎宫中有变,此地不宜久留。”

“好,我们也去外面看看。”嘉靖点了点头道。

只是没等他们两个走到殿门处,便看到那些先冲过去的道士,根本就推不开殿门。外面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根本就推不动。

不只是殿门,就是那些窗户,也被封的死死的。

正在大家全力撞门之时,便有火苗突然冒起。点燃了地面上被倒进殿内的火油,也点燃了帷幕还有木制的门窗。

整个奉天殿,几乎都是木制的,再加上内部还摆着灯阵。火势一起,便不可控制。借着风势一下子漫延开来,不只是奉天殿,就是华盖殿与谨身殿也被飘过去的火星引燃。

嘉靖在奉天殿内,看到四面火起,一下子就瘫倒在地,面色扭曲道“陆炳!陆炳害我!”

在奉天殿外的远处,陆炳两眼泛红垂手而立,喃喃道“陛下实非明君,臣应无罪。”



第193章 演技精湛

紫禁城每天都要落锁,禁绝内外交通。

此时三大殿起火,宫中的宫女太监嫔妃们除了尖叫奔走,居然没几个能想起来救火的。

虽然宫中备有许多接雨水的大铜缸,但是此时正是春季缸中之水,不过是一个缸底而已,哪里救得了如此火势。

不只是宫中乱成一团,就是紫禁城外,也有许多人看到宫口火起。

轰隆!

奉天殿的主梁整个坍塌下来,火焰一下子腾起数十丈高!

陆炳转身,向着手下吩咐道“打开宫门,让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救火。”

他那手下战战兢兢的道“是、是。”

“陛下摆下天罡聚星万寿大阵,这是登仙了。尔等莫要惊慌,一切如常即可。后事自有朝中诸公主持,安心做事去吧。”陆炳看到身边几个锦衣卫,皆有失魂落魄之感,便出言安慰道。

黄锦就被绑起来扔在一旁,此时看到奉天殿的大火冲天连地,已是目眦欲裂。只是苦于无法发声,只能尽力挣扎。

“黄公公,陛下逼迫朝中群臣动辄抄家,这大明已是风雨飘摇。”陆炳劝道“如今陛下求仙祈福摆下灯阵,不慎起火大行,亦是天意。还请黄公公顺天应人,迎景王殿下入宫。”

陆炳示意,旁边立时有人给黄锦取了口中的破布,使之可以讲话。

“陆炳你这狗贼,陛下待你如手足兄弟,谋害陛下你就不怕天遣吗!”黄锦怒骂道“自幼你便与陛下一同长大,陛下哪里对不起你?如今你却亲手加害,于心何忍!”

陆炳沉默半晌,才道“陛下倒行逆施,惹的天怒人怨。事已至此,我便不再瞒你。今日之事,你觉得我陆炳一人能有如此大胆子吗。非也,实在是陛下将朝中群臣都逼到了死角,才会有如此下场。黄公公,你若不想配合倒也简单,将你丢入火海,追随陛下去便是。”

听到陆炳的话,黄锦遍体生寒。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朝中大臣们居然都盼着陛下去死。而且,从陆炳的话中也能听出来,参与谋划此事的朝臣应该不只一两人。

见黄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陆炳再一次问道“黄公公可想好了?”

“既是天意,咱家不可违。”黄锦冷汗透衣,“请陆都督松绑,我这便去请卢靖妃主持宫中之事。”

陆炳哈哈一笑,亲自给黄锦松了绑绳道“这就对了,在天家的眼中,你我都是家仆而已,何必要操这当家的心。黄公公如此识时务,景王殿下登基之后,必会重用于你。”

黄锦垂头丧气道“景王也有自己信重之人,我等谨守本分即可。”

陆炳一摆手,便有两名锦衣卫跟在黄锦的身边,陪他一起去见卢靖妃。

就在宫中大火初起之时,严府便已经看到了宫中火光。今天听到嘉靖夜间要做法事,严嵩便着家仆时时注意外面。

此时听到家仆禀报,宫中火起。

严嵩便叫了严世藩,父子两人穿戴整齐,叫了许多随从一同出府。

“世藩,五城兵马司那里,可都打好招呼了没有?”严嵩边缓步而行,边问严世藩。

“儿子早已与几位指挥使私下里说好,只要宫中火起,他们便派人控制京城城门,禁止任何出入。”严世藩看向东城方向,“此时成国公府,想必已经被围起来了吧。”

严嵩点点头,“只要京营不动,有五城兵马司在手,其余人等便绝翻不起大浪来。我现在去宫中,你可先去景王府,请殿下即刻入宫。”

“是,儿子这就去请殿下入宫。”严世藩忍不住得意道“过了今晚,我严家的富贵不可限量。”

“哼!”严嵩冷着脸道“莫要得意的太早,景王一但登基,是否忌惮你我父子还是未知。”

严世藩点点头道“话是如此,但景王毕竟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还要仰仗我们父子替他稳固皇位。想跳出我们的手心,岂能顺他的心意。”

父子两人分头而去,严嵩来到紫禁城外,便看到宫门大开,里面火光雄雄已经无法控制火势。

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大臣也已经来到宫门这里,大家远远的观望,却都一副六神无主的神色。已经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正在提着水桶冲入宫中救火,这里分外的忙乱。

众大臣看到严嵩到来,便一下子涌了过来,将严嵩围在当中。

“严阁老,宫中大火,陛下安危尚不得知,我等如何是好啊!”吏部尚书吴鹏装模作样的痛呼道。

“不错,严阁老倒是给大家拿个主意。”工部尚书欧阳必进也附和道。

两位重臣求助于严嵩,这便是给了诸大臣一个信号,在这里作主的是严阁老。

这个势头一起,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严嵩的身上,以他马首是瞻。

“大家不要惊慌,此时宫门已开,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开始救火。”严嵩威严道“可先与宫中护卫关说,令其请当值的锦衣卫陆都督来见。先知晓陛下安危与否,再做打算。”

不到片刻的功夫,还没人去请陆炳,他便自己来到宫门外。

此时陆炳一身的烟火气,头发眉毛都燎掉了部分,身上的衣衫更是烧出几个破洞,看上去分外狼狈。

“大事不好,陛下还在奉天殿内没有撤出,诸位大人快想办法!”陆炳一路小跑,对着众大臣疾声痛呼道。

临到宫之时,陆炳脚下一绊,人一下子摔了出去。

严嵩看到陆炳演技如此精湛,心下十分赞叹。

“陆都督,你、你说什么!”严嵩老脸一垮,整个人向后便倒。

为了逼真,严嵩也是拼了这把老骨头。

也是在场人多,没等严嵩真的倒地,便有人将他扶住。

“严阁老节哀,这里还要阁老作主才是。”

“请严阁老拿个主意。”

“此危亡之际,严阁老还请保重身体。大家伙儿,可都在等你的吩咐。”

严嵩缓上一口气,痛哭道“若无意外,陛下他、他应是大行了。”

此时司礼临大太监黄锦也来到宫门,身后还跟着两名锦衣卫。

黄锦红着眼圈道“诸位大人,陛下与陶真人摆下天罡聚星大阵,不慎打翻数盏油灯。因灯油泼洒而失火,陛下与陶真人都已身登仙土。至今大火未熄,遗蜕尚没能抢出。宫中主事者唯有卢靖妃,现已坐镇养心殿,请诸位大人前去议事。”



第194章 议事推举

众大臣跟着黄锦行入宫中,途经奉天殿。

只见大火依旧雄雄燃烧,许多兵马司的兵丁,正提了水桶泼水。只是火势极大,热浪翻滚之间十数丈远都近不了人。虽然有些兵顶着热浪冲过去泼水,可是依旧不能让火势稍小。

那火焰蹿起十几丈高,照的诸臣脸上忽明忽暗,也看不出大家都是何表情。

绕过火场,众人来到养心殿中。

只见养心殿中,已经有一贵妇人居中而坐,正在擦拭泪水。此贵妇正是景王生母,卢靖妃。

看到众人前来,卢靖妃便立时起身,向着众臣一礼。

“诸位大人,陛下今已大行。对本宫来说,实是晴天霹雳一般。”卢靖妃泪流不止道“本宫一介妇人,并不知道国家大事。只知道陛下一但不在,这一家之主,一国之主,便不能空悬。请大家前来,便是议一议此事。”

严嵩咳了一声,站出来拱手道“靖妃娘娘还请节哀,朝中诸臣都已到来。如何来做,还请娘娘示下。我等身为人臣,不好为天家做主。”

卢靖妃扫视群臣,发现大家都没说话,都在看着她。

摇了摇头,卢靖妃哀声道“本宫并无见识,还请诸位大人推举为是。”

吕本这时出列道“为臣以为,陛下大行。诸皇子之中,裕王最长,可为天下共主。”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不推举裕王朱载坖,怕是就没机会了。严嵩父子是支持景王的,而只此时宫中主事之人,又是景王的生母卢靖妃。先推举一下裕王朱载坖,看看众人的反应。

徐阶也在人群之中,听到吕本的话,便也注意众臣的反应。张居正可是裕王的老师,可也是他的门生,其中有着足够的厉害关系,由不得他不关注。

只是经过上次的京察,朝中重臣大多都是严嵩一党,现在的情形对于裕王上位极为不利。

“不妥。”吴鹏出列道“裕王虽长,但是却并不受陛下喜爱。且体弱多病,至今尚在城外皇庄养病。若是请裕王为君,只怕不几年又有变故。国事蜩螗政务繁重,案犊之间亦甚劳累,以裕王之病体,岂能当此大任。臣以为,还是请立景王才是。”

“岂有此理!”刑部主事张翀站出来反驳道“太祖所立祖制,父死子承,兄终弟及。既然裕王殿下尚在,便理应由裕王接掌大位。我等只是臣子,岂能随意更改太祖所立的规矩。若非要改的话,又是何居心?”

欧阳必进面色一沉,“张翀,你不过是一个刑部主事,此地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张翀却毫无惧色,“我不过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请众位大人遵守太祖立下的规矩而已。若是连这话都不让说,大家还议什么。”

杨博此前已经被召回,再次成为了兵部尚书,他出列道“张翀所言有理,若是不能议事,有人岂不成了专权之臣。”

“依老夫只见,裕王并未犯过大错,陛下也没下旨贬斥裕王殿下。还是应以裕王为共主,才能服众,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啊。”徐阶也开口道。

礼部尚书吴山,此时也点头附和道“徐阁老说的不错,如此才符合礼制。若立景王为帝,恐将天下犹疑,而生乱象。如今陛下大行,南倭尚有王直,北虏俺答呈凶。若朝局不靖,恐有不测之祸将至。”

“吴尚书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推举景王为帝才是。”吏部尚书吴鹏淡淡的道“若无一位康健之体的君王,岂不是更易出乱子?劳累之下,裕王不堪重负而病倒,国事又如何处理,难道要请你吴山来作主吗。”

“吴鹏,此事关乎大明天下亿兆生民之福祉,你指责老夫所为何来?难道老夫一个礼部尚书便可把持朝政不成。”吴山怒斥道“倒是你,身为吏部尚书任用私人,怕是才有如此狼子野心。”

严嵩阴沉着脸,喝道“你们都够了,此时大家奉靖妃娘娘之命,在此议事,尔等成何体统!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晚就要在此定下此事。这样吧,多说无益,大家各自表明自己推举何人。推举景王之人,站到东边,推举裕王之人,站到西边。哪边人多,便立所推举的皇子为君。我推举景王为大明之主,此为老夫深思熟虑后所决定的。”

说完这番话,严嵩便自行走到东边站定。

其余的大臣们,看到严嵩先表了态,便也各自选了方向站立。

徐阶、吕本、吴山、杨博、刑部尚书郑晓、左都御使周延、高拱、张居正等人,都选了西边站立。

而东边以严嵩为首,吴鹏、欧阳必进等人都站到了一起,而在侍郎一级和主事一级,人数远多于西边的人数。

结果一目了然,众大臣有三分之二,都是支持景王上位的。

前次京察的效果,在此时显露无疑,严嵩一党大占上风。

卢靖妃眼中一亮,也顾不得再擦拭眼泪,起身道“本宫身为景王生母,本该避嫌。只是宫中无人,才不得不出面主事。今众臣拥戴景王,实为本宫意外之喜。既如此,便即刻请皇儿入宫吧。”

徐阶一方的众人脸色阴沉,对于眼前的局面虽然有了一定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无法接受。

吴山怒而出列道“老夫不服!严嵩你把持朝政多年,结党营私培植羽翼。对于今日怕是早有预谋,才会如此推选,此次作不得数!”

“吴大人,这朝堂可非是老夫一人之朝堂,岂能容你儿戏。”严嵩淡淡的道“若在此之前,吴大人反对,也还有些道理。如今已经有了结果,才来反对,难不成是恼羞成怒,想存心抵赖不成。”

陆炳这时从外面进来,“众位大人,本官蒙先帝不弃,身为锦衣卫都督,便负有维持宫禁秩序之责。若有人心怀不轨,我必系之于诏狱,留待新君处置。”

他如此一说,大家便立时明白,陆炳也是支持严嵩一党之人。形势比人强,原本支持裕王的这些大臣,也不再多言。

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任由严嵩等人把持大局。

严世藩匆匆进来,对着卢靖妃道“景王殿下见宫中大火,担心陛下与娘娘安危,此时人已经进宫了。”

“诸位大人果然没选错人,还是圳儿忠孝。”卢靖妃欣然道。

宫中大局已定,但是宫外不远的成国公府中,却乱成一团。紫禁城大火冲天,而东城兵马司的人却围了成国公朱希忠的府邸,事情显出了不寻常之处。

朱时泰也已经起身,与朱希忠一同登上府中的高楼,张望着宫中的火光。

“爹,兵马司的人为何不让府中之人外出。”朱时泰问道。

“因为你爹我执掌京营,才会被人软禁。”朱希忠皱眉道“只怕是宫中有变。”



第195章 殿下所指

朱希忠尽管判断的没有错,可是眼下府邸被围,全家都被软禁,什么也做不了。

“宫中有事,为何要将咱家围了。”朱时泰皱眉道。

“多半是有人要对陛下不利,怕我调兵入京勤王。”朱希忠看向儿子朱时泰道“这让爹想起景泰年间的夺门之变,怕是要天下震动了。”

朱时泰也不傻,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陛下有危险的话,何人能受益。”

“前次京察,皆为景王一党。”朱希忠身为嘉靖很是看重的勋贵,他对于朝局也是明眼人。

“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在这许多大臣的拥戴之下,景王便可登基为帝,那裕王会如何。”朱时泰还是更关心朱载坖一些。

朱希忠摇摇头道“泰儿,你就不要管这许多了。那是皇家之事,我等勋贵不插手还可自保。若是参与其中,只怕立时就是灭门之祸。”

看到府墙外人影幢幢,朱时泰也绝了外出去报信的想法,只盼着朱载坖能做个平安王爷便好。

成国公府一家,被看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整个京城都被五城兵马司严加控制,许多人看到宫中的火光,都想开门观看,却被兵马司的兵丁严厉喝止。

除此之外,京城所有城门也被禁绝出入。凡有不听者,杀无赦。

朱载坖与李彩凤刚刚新婚不久,两人依旧住在城外的皇庄之中。

虽然宫中大火甚是猛烈,但是朱载坖所在的皇庄,却根本感觉不到。

直到后半夜之时,田义才将朱载坖夫妇叫醒。

“殿下,宫中出了大事!”田义神色惊慌道“有太监出城来报,陛下在宫中摆灯阵向天祈寿,结果引燃大火,如今已经驾崩了!”

朱载坖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没睡醒,却也完全清醒。

“父皇驾崩,这怎么可能!”朱载坖在李彩凤的伺候下,急忙穿好衣服,“宫中来人还说了什么。”

田义垂首道“那太监说,国不可一日无主,请殿下入宫,议一议明日登基之事。”

朱载坖听到这里,便突然停下了动作,略一沉吟,脸上便露出轻蔑一笑。

“田义,派侍卫将来人统统拿下,一个也不许走掉。”朱载坖抖了抖衣襟道。

“殿下,这怎么可以。”田义吓了一跳,“本就是请殿下入宫,身登大宝。若是将来的宫人都抓了,这便会有些延误了殿下的大事啊。”

朱载坖面色微沉道“怎么,要我说两次不成。”

田义一凛,急忙小心道“小的这便去做。”

待朱载坖来到皇庄前厅之时,已经有一名太监和两名锦衣卫被绑的结实跪在厅中。

刚刚坐下,朱载坖便看到孟冲带着侍卫,从外面押了十多名锦衣卫进来。

摆手示意田义,让其带过一名锦衣卫。

“谁派你们来的,如何吩咐的尔等。”朱载坖冷冷的问道。

“是陆都督让我们来请殿下,说……”那锦衣卫知道不妙,便只能老实交待,“说在半路上,便将殿下拿下,押入紫禁城中听候发落。”

朱载坖点点头,让田义又将那太监拖了过来。

“宫究竟发生了何事,父皇可还安好。”朱载坖沉声道“你说老实话,我可以绕过你这一次。”

那太监只是来传假消息的,哪里知道会被朱载坖当场拿下,闻言立时全都招了。

“裕王殿下,不关小的之事啊。”那太监惨叫道“陛下在奉天殿摆灯阵,不小心燃起大火,与陶真人两个都没能逃出来,就此驾崩。宫中大火不熄惊动了朝中诸位大人。由卢靖妃娘娘主事,众大人便齐聚宫中议事,推举景王为新君。小的只是被派过来,骗裕王殿下入城。其余的事情,小的全不知道啊!”

田义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要不是殿下识破,自己还有些暗喜。若是真的被这些家伙骗入京城,怕是性命都堪忧。

王妃李彩凤也跟在朱载坖的身边,将这些话听的一字不漏。

“王爷,这、这可怎么办,万一京中再派人前来,如何是好。”李彩凤并不知道朱载坖做许多事,只是单纯的害怕。

厅中有一名被绑着的锦衣卫千户,听到李彩凤的话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裕王殿下是聪明你,这时虽然能制住我们几个人,但是陆大人再派人来,或许就是成百上千人了。殿下可要想好了,与朝廷对着干,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田义,给他掌嘴,让他知道规矩。”朱载坖根本就没将这千户的话当回事。

这次不再犹豫,田义上前就给了那锦衣卫千户几个耳光,直打的对方嘴角流血才住手。其余被绑着的锦衣卫等人,这时才知道害怕,也看出来裕王殿下不是个善茬。

“孟冲,带着我的手谕去京营。”朱载坖走到书桌前,很快写了一封信,用了印交与孟冲手中,“请几位京营的指挥等我一叙,就说我要亲自前往。”

对于朱载坖的实力,孟冲是完全看在眼中。他不明白殿下为何不直接挥军入京,反而要先亲涉京营去与各营指挥叙话。

不过知道归知道,孟冲不敢问,直接拿了殿下的手谕便带着几个随从去了京营。

京宫就在京城的永定门外不远,孟冲顺着大路很快便能到达。

看孟冲走了,朱载坖便命人召集自己亲手训练的亲军集合。

朱载坖的亲军,可不是大明的卫所兵,得到召集令,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从西山之中开了出来。

除了扛着掣电铳的火铳步兵,还有一队队的骑兵,最后跟着的是一列长长的车队,车轮滚动甚是吃力,等走近了才能看到,大车之上都是锃亮的钢铁重炮。

朱载坖手下的亲军,身上穿着统一服色和冲压机压出来的盔甲,军容极为整齐,四人一排整齐划一。别说懂不懂治军,只看一眼便觉得杀气腾腾,胆为之夺。

被朱载坖护卫押出来的那些锦衣卫和那名太监,看到朱载坖的亲军,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裕王不是在皇庄养病吗,何时弄出来这么一支强军出来。看这样子,只怕大明最精锐的边军也有所不如。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惊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定。轰然声中,全军成千上万人便忽然一同站立不动。由动至静,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又是一声口令,便看到全军哗啦一声,转向朱载坖的方向。

“亲军到齐,参见殿下!殿下所指,万死不辞!”全军忽的大喝,如风如雷,呼啸而至夺人心魄。



第196章 永定门破

朱载坖早就习以为常,为了训练出来这支亲军,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

“许远、方大伟、杨洪义、李轩、吴云生。”朱载坖身形一挺,目视眼前诸多的亲军道“出列。”

“末将在!”五人身着盔甲,大步迈出站成一排,等着朱载坖训话。

朱载坖点点头,对他们五人道“今夜宫中起火,父皇大行。有人阴谋弑君,更意欲对本王不利。今夜,我便带你你们攻入京城,削平乱臣贼子。本王只问一句,尔等可有这胆色!”

这五人都是朱载坖一手教出来的,根本连犹豫的时间都不用,五人齐声道“殿下所指,万死不辞!”

“如此甚好。”朱载坖一挥手,“兵进永定门,出发!”

“是!”

五人分头去事领自己的兵丁,依次出发。

朱载坖也登上马车,在护卫和亲军们的保护之下,一同前行。

在朱载坖手中,共有六千亲军。这六千人被分成了五个营,每营一千两百人。

第一营的许远带着火铳兵,将朱载坖的马车团团围在当中。第五营为骑兵,由吴云生带领,已经先一步去了前方探路。

而杨洪义的第三营在最前方行进,而后跟着的是方大伟的第二营,也就是炮营。

后面才是保护着朱载坖的第一营,和断后的李轩第四营。

至于皇庄这里,朱载坖还留了一部分护卫,保护李彩凤与皇庄。

一行人到达永定门外之时,吴云生的第五营已经与京营的队伍对峙起来。

孟冲急匆匆的跑向朱载坖的马车,到了朱载坖车前,“殿下,京营愿为殿下所用。”

朱载坖点了点头,这都在意料之中。京营之中的武将们,大多都是勋贵之后。朱载坖因为起家之时,就将自己的利益与勋贵们绑在了一起,这些人的多少都受过朱载坖的好处。直到现在,各家之间还有着数不清的利益纠缠。

景王虽然目前是裕成商号的主事,但实际上却与勋贵们并无多少利害关系。

原本京营还有点犹豫,等看到朱载坖带着的亲军军容之后,便明白了裕王早就谋划,现在只不过是借机发难罢了。

这些勋贵们都是人精一样,打仗或许不怎么样,但是算帐都是一流。景王称帝,只怕大家原本已经得到的好处,还会被占了去。

但是裕王称帝则不同,裕王目光远大,从来都是带着大家赚钱,这才是有本事的人。没事只想着坑自己人的钱,那就是景王这种窝里横的了。到时只怕这么大的裕成商号,景王都维持不下去,还要算计大家的钱。

因此,京营的指挥们才答应了帮着裕王,一同攻打京城。

朱载坖看着眼前只有孟冲一个人,不由得冷笑,“想在后面躲着看戏吗?让京营的指挥们都给我滚过来。”

孟冲愕然,急忙道“殿下,此时不宜得罪京营的指挥们啊。”

“快去,按我的原话说,若是丢了我的威风,你也不用回来了。”朱载坖根本就不听孟冲的话,只是挥挥手。

不敢抗命,孟冲一转身便又走回京营一方,将朱载坖的原话传了过去。

听到朱载坖说,让他们这些手握数万兵马的指挥都滚过去,大家就是一愣。殿下是生瓜蛋子吗?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竟对我等如此不客气。

可是裕王如此说话,又让众人感觉理所当然。谁让人家是皇长子,就是有这个底气和身份。

京营分为五军营、神枢营和神机营,三大营。其中每个营都有七万人左右,加到一起便是二十万人。若是他们这些京营指挥有所异动,立时京城就是一叶孤舟,随时都会倾覆。

虽如此说,但是这些京营指挥被朱载坖骂了之后,反而不敢造次,都乖乖的来到了朱载坖的马车之前听用。

“你们这些家伙,不要想着耍滑头。”朱载坖看到这些京营的指挥,便下车训斥道“远远的答应与我同进退,那算什么。现在在我帐下听用才是个样子,若有异心,我也好砍他的脑袋不是。”

“既然你们都到了,我便安排一下如何万无一失。让京营的骑兵分成三百人一队,都撒出去守在各城门之外,凡有出城的一律扣下不许放行。若敢强闯,杀无赦。留下两万神机营的火铳兵,余者全部让他们回营休息吧。”

京营指挥们都愣了,这位裕王殿下也太过托大了,怎么只要了数千骑兵和两万火铳兵。这点兵力,如何能够攻城?

京城沟深城高,修建之时不惜成本,若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破城而入。

只是朱载坖不说,他们也不敢问。这位裕王殿下本事大,脾气也大,已经让他们有点胆怯了。

安排好了周边,朱载坖便让一队京营兵丁去永定门的城下叫门,说裕王要进城。

看守永定门的是南城兵马司的兵丁,早就得了叮嘱,不可放京营军兵进城,当下便一口回绝。

朱载坖得到回报,不由得冷笑,果然这次宫中大火是早就有所准备的阴谋。

“方大伟,让你的炮营给我轰破永定门。”朱载坖吩咐道。

“是!”方大伟只是简短的应了一个字,便转身而去。

那几个京营的指挥,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便听到到一阵沉闷的巨响,感觉到脚下的地皮都在打晃。且看到的有火光冲起,甚是壮观。京营不是没有大炮,而是大炮还不少。只是都没有裕王亲军的炮声响亮,震动也没有如此剧烈。

大家想顾失色,这得是多大的炮,才能有这等威力。

炮声接连不断响了五十余声,才停歇下来。

方大伟已经转回,向朱载坖复命道“不负殿下所托,永定门已破!”

朱载坖点点头,转向几名京营指挥道“让京营的人进城,拿下永定门吧。我们在后面押阵,稍候进城。”

只是不到盏茶的时间,朱载坖的亲军便一列列的整齐入城。

京营的那数名指挥经过永定门,看到城门已经坍塌成了一堆碎砖,还有一些五城兵马司兵丁的尸体。夺取城门竟如此简单,这是他们根本没想到的。要知道京城的城头也有火炮,可惜根本就没有开火的机会。

然而此时的紫禁城养心殿中,景王却已经换了身皇袍,正要接受朝中诸臣的恭贺。

严嵩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着景王朱载圳大礼参拜,而后张口高声道“先皇龙驭殡天,国不可……”

没等他说完整,所有人便听到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永定门方向传来。



第197章 你不用以为

养心殿中并非登基仪式,只不过是严嵩为首的一些大臣,请景王穿上皇袍先恭贺一番。

真正的登基大典绝非如此简陋,而是要大开明堂召告天下,祭天祭祖将一套繁琐异常的仪式进行完,才算正式登基。

所有的大臣都被锦衣卫困在宫中,并没让大家散去。只等天色一亮,便举行大典。

可没成想,严嵩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接连不断的巨烈炮声。

养心殿中所有人,都望向殿外,可是这黑夜除了火场的余火,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严世藩看向陆炳,迟疑道“陆都督,还请派些人手前去打探,这是怎么回事。”

陆炳心中有鬼,听到炮声连天,也是极为不安,点点头便去安排人。

很快炮声便停了下来,然而外面虽然安静了不到一刻钟,便传来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

原来朱载坖一攻破了永定门,便让吴云生带着手下的骑兵,前去抢占正阳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久处京城,哪里见过如此驾势的铁骑,正阳门的兵丁们一哄而散。

朱载坖的马车在众多火铳兵的护卫之下,经过代表国门的大明门,直抵紫禁城的宫门下。

“命京营诸人,带兵把守京城各个街道城门,无我手令不得随意行走,若有闹事者杀无赦。”朱载坖在马车之上吩咐道“亲军五营骑兵巡视宫城外围。第三营第四营,控制宫城,把守宫城各门,不得使任何人出入。”

顿了一顿,朱载坖才冷冷的道“许远,带第一宫随我入宫。所见之人一律控制起来,若敢反抗者皆可杀之!”

也就是这个时候,陆炳到了宫城大门,看到外面盔明甲亮,映着火光璀璨一片,他立时便感觉到不妙。虽然不知道这是哪是蹦出来的一批人马,但是看这杀气腾腾的样子,肯定不是来耍嘴皮子的。

立时喝领锦衣卫的人,抢在这些人进宫之前关上宫门。可惜朱载坖的亲军早就在盯着宫门,看到有锦衣卫靠近,便立时有第三营的火铳兵成列的开火。

火铳声一阵接着一阵,三排火铳兵轮番行进射击,弹丸如同雨点一般泼洒过去。本想冲到宫门这里的锦衣卫们,只不过两轮的射击,便统统的倒在火铳之下。

这些锦衣卫也是倒霉,刚一露面,便死伤大半。

陆炳也没能幸免,虽然位置比较靠后,可也被弹丸击中大腿,一头栽倒在地。

看到三宫抢下宫门,朱载坖点点头道“把些没死的都抓起来审问,看看宫里现在是何情形。”

虽然锦衣卫损失惨重,可是还有是漏网之鱼,一路如同兔子一般跑回养心殿。

一进养心殿,便立时扑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卢靖妃派人送了水,那锦衣卫灌了一大口才能开口。

“外面来了一支兵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铳十分犀利。陆都督他、他刚刚带上过去,便被对方一排火铳击倒,现在生死不知!”锦衣卫六神无主道。

岂只是他一个锦衣卫十分慌乱,就是在座的所有大臣也异常惊慌。

景王脸色剧变,急忙起身问道“你可看清了,来的是不是京营人马?”

那锦衣卫猛的摇头道“京营的衣甲我都认得,远不如这些火铳兵精良。他们的火铳射速极快,只两轮射击兄弟们便都被打倒,没一个例外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诸位爱卿,有谁知道京中除京营之外,还有哪支军队吗。”景王急忙看向其他大臣,询问道。

没等有人回答,便是一阵脚步及衣甲碰撞声传来。

哗啦啦!

两列衣甲鲜明的兵丁进入养心殿,各自分散开来,将殿中所有人都围了起来。殿中原本还有数名锦衣卫,不等这些兵丁将火铳指向他们,便立时弃刀。当下就被绑起,拖到一旁看押。

而后大家便看到,一位青年在众多兵丁的护卫之下,大步走入养心殿。不是别人,正是朱载坖到了。

他从受伤的锦衣卫口中,得知朝中的大臣与景王等人,都在养心殿,便立时赶了过来。

严嵩父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惨然之色。

与这两父子不同,徐阶、吕本、高拱、张居正等支持朱载坖的大臣们,则是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裕王殿下真是神来之笔,竟然在自己的手中暗藏了如此的一支兵马。关键之时,果然一举定了乾坤。

大步走殿中嘉靖常坐的位置,朱载坖谁也不问,很是随意的转身坐下。

“说说吧,父皇为何会突然驾崩。”朱载坖淡淡的一扫下面众臣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是这不怒自威的睥睨之态,却让所有人都心中一凛。当下便有人心中猜测,这位裕王殿下看来早就有了准备。表面看去似乎病弱无争,但是实际上却心机深沉如海不可测度。今日有许多大臣的算计,可是又有谁能算得过这位裕王殿下。

原本控制黄锦的两名锦衣卫,已经被捆了起来扔在一旁。

黄锦没了制约,又听到朱载坖的问话,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裕王殿下,陛下他、他是为人所害!”黄锦痛哭流溢道“内臣本守在奉天殿外,待陛下法事进行半途之时,陆炳派人来请。我一去便被其捆绑起来,片刻之间奉天殿火起,陛下未能逃出,陶真人也一同罹难。陆炳亲口对内臣言道,此事是他所为。由于宫中之人还须内臣掌管,内臣这才被留了一命,直到刚刚还被锦衣卫暗中看管。”

这番话一出来,群臣便一起诈了锅。陆炳他竟然敢做出弑君之事,陛下待他何曾差过,且最信任的便是他。

朱载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据本王所知,陆炳自小与父皇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虽然尚未给他封爵,但也对他信任有加,相待甚厚。”朱载坖看着黄锦道“他有什么理由,要犯下弑君这等十恶不赦的大罪。”

黄锦迟疑了一下,才道“前次京察,坊间有流言说陆炳与吏部尚书吴鹏勾结,有意扶植景王一党。内臣执掌东厂,有此流言自然要报与陛下。陛下其时,面色微有不豫,想必是已对陆炳不再信任。而后,陆炳也应知道陛下对其起了疑心。”

诸位大臣都看向了吏部尚书吴鹏,吴鹏却看向严嵩。

严嵩却不看吴鹏,而是出列开口道“老臣以为,此事皆是陆炳所为,不宜牵连大臣”

“你不用以为。”朱载坖毫无表情道“陆炳还没死。”



第198章 谋反一次试试

严嵩原本听那名逃回的锦衣卫说,陆炳在宫门被火铳打倒,还以为了陆炳死了。

他便想着,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陆炳的身上。

只要他严氏父子没有马脚露出来,也能辞官回老家做个富家翁。

可惜的是,陆炳只是被火铳打中了大腿,并没被打死。陆炳的伤腿已经被简单的包扎好,人就在养心殿外。

朱载坖抬了下手,“将陆炳带进来吧。”

两名亲军兵丁,架着陆炳进殿,将其扔在殿中。

一看到陆炳,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想听听陆炳有什么要说的。而严嵩一党之人,此时的脸色都是又惊又惧,惶惑不安。

陆炳先是盯着严嵩看了半晌,突然嘿嘿一个劲的冷笑,“好,好一个不宜牵连大臣。严嵩老匹夫,还记得数日前的一晚,你我、严世藩、吴鹏、欧阳必进几人所说之事吗?我陆某人不牵连你们,弑君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如何。”

嘴上虽然说自己一人承担,可是与之合谋之人的名字,一个也没有漏过。

景王极其震惊,他看着严嵩、严世藩,指着他们几个道“你们、你们为何要害父皇!”

“殿下,我等虽然聚在一起,却并没有想谋害陛下。”严嵩面不改色,看都不看景王,反而对朱载坖道“只是因为陛下前些日子,曾提出要官绅一体缴纳赋税,群臣商议十分为难。我与欧阳尚书和吴尚书,也是商议如何助陛下通过此议。”

朱载坖也不说话,只是看向陆炳。

陆炳哈哈一笑,反正是死罪,他也豁了出去。

“商议相助陛下,为何还提议要扶助景王登上大位?”陆炳轻蔑道“若陛下还在,何谈什么助谁登上大位。敢做不敢当,妄为首辅之尊。”

景王吓了一跳,急忙对着裕王摆手道“我可不知情,都是他们背着我做的!”

卢靖妃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儿子,再看看上面坐的稳重如山的朱载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严嵩对着朱载坖拱手道“殿下,老臣属意景王为太子,可不是皇位。陆炳此人狗急跳墙,四处攀污于人,不可轻信。此次陆炳放火,却让老臣想起一件疑案。在嘉靖十八年时,陆炳伴驾南巡。其时陛下旋风绕身,曾问陶真人何解。陶真人说;主火。然当晚便行宫大火,随行之官吏宫人奔走,便寻陛下而不得。独陆炳破了陛下所在之室门,背负陛下于火海之外。其时与今日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次是陆炳要害陛下。”

当年嘉靖南巡之时的行宫大火,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曾经亲历。至今还记得,其火势之猛伤亡之惨重。

黄锦当年也是伴驾之人,现在听到严嵩提起,立时便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陆炳。

“你、你何等的狼子野心!”黄锦现在想起依旧惊惧无比,“陛下待你如同手足亲厚异常,只要多等两年,也一样会提拔你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上。你用这等手段,将陛下置于何地!”

“我以为,杀了陶仲文便再也无人知道此事。”陆炳对严嵩笑道“没想到却被你这老狐狸猜了出来,那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一点没错确实如此。黄锦,你也不要怪我使了手段。我自小与陛下相识,他不过十五便成了皇帝,而我还要考什么武举,才能有个一官半职。既然陛下对我亲厚,为何不能特旨将我提拔起来,非要让我蹉跎数年之久?哪怕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我也照样对陛下忠心耿耿,何曾背叛于他。”

“可他却做了什么,只为外间流传的几名小小流言,便不再信任于我。反而派你黄锦的东厂番子,去察查贪渎大臣。什么视我如手足,不过是弃如弊履罢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念什么旧情。”

陆炳为人狠毒自私,到了这等地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他居然还振振有词,觉得嘉靖亏待了他,让人非常的不可思议。

一名兵丁从殿外进来,对着坐在正中的朱载坖躬身道“殿下,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求见。”

朱载坖点头道“请三位国公进来。”

很快三大国公便一同进了养心殿,见到朱载坖一齐施礼。

“三位国公免礼,父皇大行,倒是让大家都受苦了。”朱载坖道。

成国公朱希忠急忙拱手道“臣等并未吃多少苦,只是被五城兵马司给软禁在家中,不得出门。”

勋贵们都不是严嵩信任的人,所以除了成国公被围了宅邸,英国公府与定国公府也被告知不得有任何人外出。

“三位国公都是公忠体国之人,来的正好。”朱载坖挥手,请三位国公来到自己近前赐座,他接着道“父皇是为乱臣贼子所害,此案错综复杂牵连极广,便交由成国公朱希忠查实。严嵩父子、吴鹏、欧阳必进等人,勾结弄权舞弊营私,押入诏狱待查获其同党集齐罪证,以明示天下。”

“锦衣卫交由英国公掌管,查处陆炳党羽,勿使一人漏网。定公国掌握京营,即日起整饬军纪,镇守京中内外,勿使居心叵测者有可乘之机。”

“黄锦,去火场看看军兵们可曾救熄了火,带人收敛父皇尸骨,准备父皇的后事。”

四人一同躬身领命,不敢有稍有懈怠不恭之处。

目光一转,朱载坖看向景王与卢靖妃两人。此时他们母子两人身边,都被人闪了出来。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景王不可能上位,大家还是离远些,莫要给自己惹祸的好。

“四弟,办完父皇的后事,你可即日就藩,带着卢靖妃一起,多尽些孝道。”朱载坖沉默了一下,才道。

“凭什么!”景王脸色又羞又怒,更有一丝失去皇位后的疯狂,“凭什么你让我去就藩,我便就藩。你还不是大明皇帝,命令不了本王!”

卢靖妃大惊失色,急得拉住了景王手臂垂泪道“痴儿啊,眼前的形势你还看不清吗。能留你一条活命,已是你三哥格外开恩了,还不住口!”

景王却倔强不退,直盯盯的看着朱载坖。

朱载坖只是淡淡的与之对视,“四弟,卢靖妃说的不错,我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勾结严嵩陆炳等人,这笔帐暂时记下,老老实实的去就藩。若是不甘心,你尽可联络天下,谋反一次试试。”



第199章 当仁不让

此时养心殿中,无人敢对朱载坖所说的话有所反对。

非常之时,必有担当大任之人出面总揽全局,才能拨乱反正。而朱载坖,便是这个可以担当大任之人。

对此,无人有异议。而且有异议的人,也都被控制起来。

严嵩父子与其一党之人,现在都自身难保,更谈不上反对朱载坖。

甚至朱载坖都没有将景王圈禁起来,而是大气的放他去就藩。

这种行为在群臣的眼中看来,并不是朱载坖傻,而是朱载坖极为自信。不但是对于自己的自信,也是对于大明天下的自信。

以皇长子之尊而登大位,天下有谁敢不服。何况这位子也不是平安得来的,而是自己凭本事拿过来的。

朱载坖对徐阶道“徐阁老,严嵩父子弄权,谋弑君上。这内阁之人便少了,至少要增补一人。我的老师高拱,本就是翰林学士,可以入阁。吏部尚书可由张居正接掌。工部尚书,还请你们推举一人。”

虽然并没有多少治国经验,但是朱载坖还是几句话,便将一些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

之后朱载坖让群臣回去休息,明日再进宫听候吩咐。

严嵩、严世藩等人,被朱希忠、张溶两位国公带着人给押入诏狱之中。定国公徐延德则去了城外的京营,执掌京营以防有变。

而朱载坖手下的亲军,便入驻宫城暂充宫卫。

锦衣卫朱载坖是不会用的,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陆炳的亲信。又派了一队人马,去接皇庄中的李彩凤入宫,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朱载坖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也是为了皇位出手了,再小心也不为过。在养心殿中的睥睨四方,也是为了威慑一些图谋不轨之人。

都安排妥了,便起身直奔火场。

三大殿都已经被烧成了平地,黄锦还在带着人,在奉天殿的遗址上翻找。

朱载坖到了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便看到黄锦所带领的一群太监发生了一些骚动。

黄锦从人群之中钻出来,也顾不得脸上的黑灰,双手捧着一样东西,向朱载坖这边跑过来。

人还没到,便听到黄锦大放悲声,“裕王殿下,陛下的遗骨找到了、找到了啊!”

让黄锦来到自己身边,朱载坖才看到黄锦手中所捧之物。

那是一个金冠,还有半块便玉玦。玉玦被烧的裂开,而金冠也被烧的变形,且融化了一半。

能将金冠都融化,可见大火的温度之高。

“殿下,内臣、内臣找到陛下的遗骨了……”黄锦从小起,伺候了嘉靖一辈子,感情可比陆炳要真得多。

朱载坖看到父皇的遗物,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嘉靖。

嘉靖聪明一世,深知君臣平衡之道,将帝王之术玩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可惜最后还是在这上面翻了船,被自己最亲信的人联手大臣所害。

跟着黄锦的那些小太监,也捧着零碎人几块焦糊的骨头,来到近前。

“只有这么多吗?”朱载坖无奈的问道。

黄锦哭丧道“陛下的遗骨大部都被烧化,剩下的便只有这些。殿下放心,这些绝对都是陛下的遗骨,并未混入他人的骸骨。想必是陛下已经得知自己为陆炳所害,便不再挣扎求存。其余人等的骸骨大都落在奉天殿的殿门处,并无一块在殿内深处。只有陛下心生绝望,等待上苍宠召。”

朱载坖点点头对黄锦道“将遗骨收敛了吧,父皇停灵乾清宫,这段时间就由你带人侍奉。你服侍父皇这些年,甚是忠心勤恳,这后事也便由你来张罗。我会派礼部官员协助于你,黄公公要多费些心思才是。”

“不敢当殿下的客气。”黄锦吓了一跳,急忙跪倒,“这本就是内臣的份内之事,殿下莫要折煞了我。”

“黄公公也要保重身体,将东厂交与田义,将来我对你另有任用。”朱载坖觉得黄锦还是比较忠心的,不宜直接派去守陵,便出言安慰,免得对方胡思乱想。

黄锦大喜,他心中确实最怕的就是这个,立时磕头谢恩。至于交出东厂,这本就是应有之义,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

处理好这里,宫门外驶进一辆马车,由一队亲军护送而来。

看到马车上的标记,朱载坖知道是李彩凤被接了过来,便迎了上去。

李彩凤见到朱载坖,这也松了一口气。

“夫君,只听人说父皇驾崩,而你已经入了宫,不知情形如何了。”李彩凤也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慢慢听我说……”朱载坖带着李彩凤在宫中行走,经过三大殿已经被扑灭的火场。

次日一早,众臣入宫来见朱载坖。

京城内外,也已经贴出了嘉靖驾崩的讣告。

众臣进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乾清宫为嘉靖祭灵,而后再去养心殿朱载坖处议事。

百官到齐,徐阶率先出列道“今大明嘉靖先帝已经大行,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裕王朱载坖,即刻登基为帝克承大统。”

说完,徐阶便带头跪倒在地,行跪拜大礼。

不只是身为首辅的徐阶,其余百官这时也都一样,跟着徐阶拜倒在地。

“恭请裕王殿下克承大统,此为天下苍生众望所归,还请殿下怜悯亿兆百姓臣民,继先帝之遗志登基为帝。”百官跪倒,轰然和应道。

朱载坖起身,扫了一眼殿中跪倒的百官,他高声道“众位请起,登基为帝之事我准了。”

没搞什么三让三辞,朱载坖一口答应。此时宫中狼藉,也不用那么表演折腾。

接着,便有太监端着玉盘上前,盘中是一顶前后各九串玉珠的冕旒。此为天子的礼帽,戴上这顶冕旒,便代表着朱载坖正式继承了大明的万里江山。

礼部尚书吴山上前,两手捧起冕旒来到朱载坖的面前,肃容道“请老臣为陛下戴冠。”

朱载坖却摇摇头,自己伸手拿过吴山手中的冕旒道“这江山,朕自当仁不让,何必假手于人。”

两手一举,将这顶冕旒戴在头顶之上。

吴山急忙后退,退下丹墀回到群臣之中。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看到朱载坖已经转过身来,便立时拜倒大呼。

百官在这里山呼万岁,驻守宫中的亲军,此时也一层层的跪倒大呼,万岁之声直从宫中传到宫外。

自此,京城全城之人都得知,大明已经换了新君。



第200章 摸索着来

因为宫中大火,朱载坖的登基典礼算不上多隆重。

接下来,便是宣读新年号,还有对于众臣的封赏,及大赦天下。

国号不出所料,被定为隆庆。只是今年还没过完,仍旧是嘉靖三十七年,明年才是隆庆元年。

至于封赏何人,朱载坖是一点谱也没有。但是有高拱与张居正两人操心,他只要最后过目把关即可。朱载坖只记住了一个,李彩凤的父亲李伟,被封为武清伯,也成了勋贵一员。

这一通折腾忙完,天色已近中午。

在养心殿中的众臣,都已经累的很了。

当太监读完大赦天下圣旨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便看向朱载坖。

朱载坖看看众大臣们,才道“众卿想必也饱受这朝堂之苦,日后若是无事可议,便取消早朝。若有事商议,便上疏通政司请内阁召集大臣议事,朕可列席旁听。政务繁忙,众卿不必一日一朝会,有事再开会即可。会时务必精简节时,提升办事之效。如此,可使众卿免于早朝会之苦,也可解无事之朝会,免使朝会流于形式。”

百官听到朱载坖的话,很多人的心里就是一沉。

尤其是高拱与张居正两人,他们现在已经是帝师的身份,可是这位新君似乎有些想偷懒啊。

但是百官却有点习以为常,大明皇帝数下来,除了太祖和成祖两位皇帝之外,没哪个是勤政的。基本对于早朝会十分任性,想不来就不来,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看到百官沉默,朱载坖也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大家认为他在偷懒。

但是朱载坖用不着解释,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过一阵子百官便知道自己是不是偷懒了。

“还有一事,裕成银行改名为大明银行,将其增列为户部银行司,直接向朕负责。”朱载坖看向定国公徐延德身后的徐文壁,“徐文壁为第一任银行司司长,专管银行事,位同三品侍郎。股份照旧,仍为原股东所有。”

对于朱载坖的这个安排,没有人会反对。何况大家也不明白,朱载坖为什么,要将勋贵们的银行单独拿过来,增列于户部之下当成个衙门。

朱载坖还没讲完,他接下来的话,才是给百官们的实惠。

“日后天下百官的俸禄,由大明银行统一发放为银票。”朱载坖发现百官骚动,也没理会,“银行见银票,必足额兑换细丝官银。”

百官这时都已经愤愤不平了,这不是拿大家当猴子耍吗?新君怎么看,怎么比嘉靖皇帝还过分啊。

大明又不是没有银钞,那东西现在拿来擦屁股,都嫌纸硬。朝廷要是用这所谓的银票发放俸禄,不就是和银钞一样的翻版?什么足额兑换,都是瞎扯。三推两推变八成,再拖一拖变五成,这官还怎么当。

大家多官员是这样想,可徐文壁却不这么想,他猛的拍了下大腿惊喜不已。

徐文壁他爹徐延德回头,狠狠瞪了徐文壁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可是徐文壁却没看见,反而在这时出列,对朱载坖拱手道“陛下这个办法好!若是官员的俸禄,都在大明银行支取。不用数月,大明银行的信用,便可让整个大明的百姓都知道!”

百官更是一脸的嫌弃,这小子马屁狂拍,简直不要脸啊。还什么让整个大明的百姓都知道,大明银行的信用,难道是雁过必拔毛的信用吗。

朱载坖感觉和这满朝的大臣说话是真累,远不如徐文壁想的清楚。只是徐文壁也是受朱载坖影响,才能如此快的想到其中关键。

“不错,只要大明银行一直有此信用,何愁大明银行在民间不能铺开。”朱载坖道“经过银行结算百官俸禄,便也能少了许多损耗。”

徐文壁连连点头,“陛下所想真是奇妙,不过确实可行。臣原以为银行只是贷款收息,却原来还有这许多用处,臣受教了。”

朱载坖示意徐文壁先退下,又看向内阁的徐阶、吕本、高拱三人。

“自太祖立国以来,百官俸禄微薄。尝有不堪清苦贪墨之官,亦有索贿无厌之官。”朱载坖皱眉道“纵有太祖剥皮揎草之酷刑,亦屡不能禁。朕思之,实为百官俸禄过少,甚至不能养家糊口,更不能维持官身体面。因此,才有人不顾性命的以人犯法。朕以为,增加百官俸禄,克不容缓。此事便交由内阁,为天下官吏量定品级俸禄列一个章程出来。”

徐阶急忙躬身道“臣等领旨。”

下面百官一下子议论起来,谁也没想到,这位新君会给大家涨工资。大明皇帝向来一个比一个抠门,而且花起银子来如流水。但是能给百官涨俸禄的,这是头一个。

但是大家都是半信半疑,也不知道朱载坖说的是真是假。

朱载坖的本事,百官没有听说过的很少。当年创立裕成超市,而后又办成了裕成银行、裕成商号,为嘉靖皇帝赚来不少的法事银子。后来又开马场,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还有出售四轮马车,也应该赚了一些。

若是陛下肯将那经营劲用在治国上,没准大家真的倒将俸禄都涨起来。

只是有一点,不知道陛下想到没想到,治国与开商号可不同,规模大小也远远的没有可比性。

百官们如何想,朱载坖是了解一些的,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打算。给百官涨俸禄,并不是白涨的,朱载坖的真正目的是要官绅一体缴纳赋税。

象嘉靖那样,只知道索取可不行。朱载坖采取的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策略,如此便能堵了百官的口实,也不用将百官逼的挺而走险。

不只如此,还为朱载坖将来打击贪官,也垫定了基础。

大明立国近两百年,若是一下子全改过来,那是不可能的。朱载坖现在首要之务,便是稳固自己的帝位。

给百官将俸禄涨上去,同时也向天下官吏买了好,称得上一举数得。

事情说到这里,朱载坖觉得差不多,便让散了朝。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但是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总要用最有效的办法,让自己的想法实行下去才可。

朱载坖虽然现在皇权在握,完全可以不讲道理。可他明白,若是提出的东西太先进,并不适合大明现在的情况。

真正的要想带领大明走向富强,还要摸索着来。



第201章 惺惺相惜

嘉靖停灵二十七天,大葬至早已修好的陵墓之中,是为永陵。

这些日子当中,朱载坖的办公之处便是西苑。

虽然是同一处地点,但是朱载坖与嘉靖完全不同。并非懒政之人。但朱载坖也不是事必躬亲,而是适当的放权下去,给各部尚书相当大的权力。许多事情尚书自己便可作主,而后上报内阁再行补批。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不让内阁专权。而为了制衡尚书们乱用职权,又给予了阁臣们的制止之权力。

如此一来,内阁便可对于六部事物及时喊停,形成互相制约。若是双方互不退让,才由朱载坖出面决定。

除此之外,朱载坖还成立了两大学院。一为格物书院,由刘教谕为山长,使之教授物理化学数学几何等学科。其下,还设有航海书院,传授航海的学问。

他还将刘教谕的品级提到了从四品,与国子监祭酒相同。

除了格物学院,朱载坖还建立了大明皇家军事书院,亲自为第一任山长。

对于朱载坖的大办教育,群臣们倒是没有一个说闲话的。虽然不是圣学,但也并没动摇圣学的根基,科考依旧是以圣学为主。

朱载坖还是皇子之时,只觉得这天下在自己手中的话,一定会百废待兴。可是等他真的坐上帝位,便觉得大明的事情千头万绪,简直无从着手。

不过,这个时候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稳固自己屁股下面的皇位宝座。对此朱载坖并不觉得有多难,自己强势登基的那天起,便注定合理合法。除了四弟朱载圳有点闲话,别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好说的。

朱载坖命人给王直传了消息,令其献土内附。这不但是王直的机会,也是朱载坖给自己身登大宝之后的,第一个开疆拓土之功。有了这个功劳打底,朝堂内外更是无人能对朱载坖有所违抗,这皇位便也更稳当。

王直能献什么土,当然只有东番岛这座大明第二大岛。大明的第一大岛,则是奴儿干都司外海的苦兀岛也就是后世的库页岛,其上还有大明封赏的部族波罗河卫。

接到朱载坖的信后,王直激动的热泪横流。

“殿下真乃信人,这才多久,便实现了对我的诺言,我王直没有跟错人!”王直痛哭流涕,对着身边人道“投诚不过是戴罪立功,然而献土内附则是有大功。里外对比,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归国上岸,又有谁敢在我王直的身后,戳我的脊梁骨。”

朱载坖下旨,大明报的沈一贯捉笔,将王直称之为孤悬海外对抗倭寇的义士。

此时朱载坖登基,大明报也不再低调,各种营销手段都使了出来,一举之间便成为大明的官方喉舌。对于舆论宣传,朱载坖非常重视。这东西用的好了利国利民,用的不好便是祸国殃民。

因此,在将大明报收归官有之后,沈一贯也被朱载坖提拔为新闻审查司的主事正三品,归内阁直管。

在朱载坖的舆论造势之下,王直一改多年的骂名,从渤海塘沽登陆,由礼部尚书吴山亲自出迎。

这个礼遇不可谓不隆重,不过话说回来,这是献土之功应得的待遇。

吴山在塘沽看到王直的船队,数百条船挤满了海面,密密麻麻的直排到天边。如此规模的船队,让吴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想朝廷以往,还要剿灭王直,整个大明水师怕也没有这么多的海船。

张元德曾经从朝鲜带走了数十条海船,实力并不比王直的船队实力差,但那并没公开,因此大明上下的官员们也并不知道。

看到王直的船队,吴山所带领的礼部官员除了震憾,更担心对方带着人马直接杀奔京城。

王直却根本就没那个打算,对于朱载坖手中的实力他知道一些,辽东所发生的战事瞒得了朝廷,但是瞒不了王直。加之他并没有那个野心,所以并不敢也不想造次。

上岸见过吴山,接了旨之后便与礼部众人一同进京。而他的那些手下,直接就交给了朱载坖派来的一队亲军管束。

王直自己还是守规矩的,但是他的这些手下就不一定了。如果没有强力的管理,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将塘沽给掀翻了天。他们并没有一下子打散,所有人都被重新安排了前途。青壮愿意当兵的,便送入水师军营。病弱愿意回家的,便发给足够买几亩地的银子。老当益壮的,也不愿意回家的,便送到裕成商号海运船队接着驾船。

跟着王直进京的,就只有他的干儿子毛海峰。

王直有心投诚,起因还是出于毛海峰。数年之前,胡宗宪便派人去劝说王直归降接受招安。当时就是毛海峰送回去的使者,并被胡宗宪的诚意所折服。回到五峰岛之后,才极力劝说王直接受招安。

只是后来王直与朱载坖相识,才将此事一直推迟到现在。

一行人到了京城之时,便在城外遇到了前来迎接王直等人的胡宗宪。

“五峰先生,以往都是与君书信往来,直到今日才得一见啊。”胡宗宪见到毛海峰所跟随的王直,首先开口笑道。

虽然没有见过王直,但他认得毛海峰,能让毛海峰毕恭毕敬的人就只有王直了。

胡宗宪这些天的日子也象怒海孤舟一样,忽上忽下的。本来作为严嵩一党,他已经被锦衣卫锁拿进京。但是刚刚送入诏狱,便被朱载坖下旨放了出来。旨意之中并没说要让胡宗宪官复原职,只是让他等待王直一同进宫面圣。

等了不少日子,胡宗宪总算是将王直给等来了。

在毛海峰的介绍之下,王直也对着胡宗宪连连拱手,“原来是胡总督,请受王直一礼。若非胡总督,王直岂能有今日。”

两人一见面,便和老朋友无异。之前数年间的书信往来,互相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人品。

王直虽然处海外,但也是个读书人出身,难得的是并不虚伪。胡宗宪为人圆滑,但胸有锦绣。两人成为笔友之后,便相互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义父、胡总督,为何陛下要让你们二位一同面圣,是不是有其他的事情?”毛海峰年纪虽然并不大,但跟着王直读书识字,并不象王直手下其他人那样,是个莽汉。



第202章 靖海伯

对于王直的到来,这一次朱载坖以极高的规格对待。

如果不是三大殿被烧了个干净,弄不好都要宫门大开,以示对于王直献土的隆重礼遇。

还是养心殿上,三位阁老与六部尚书都在。工部尚书已经新推举出来的一位老资历,名叫雷礼。因此,六部尚书便不再有空缺。

王直与胡宗宪、毛海峰一同晋见,对于已经成为大明皇帝的朱载坖,各自都有不同的观感。

胡宗宪深感自己没有押错宝,早早的与朱载坖建立联系,这才能摆脱了严嵩的牵连。而王直则完全不一样,他认为朱载坖雄才大略,有太祖成祖之风,轻易不会为人所左右,因此更加的小心。而毛海峰,对于能见到朱载坖则是十分的激动。

三人一进养心殿,便看到坐在上面的朱载坖。

同时大礼参拜道“臣王直、胡宗宪、毛海峰,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载坖从龙椅上站起,亲自将三人扶起。

“王先生,早年你我二人相识,便得我劝告。于海外暗助大明剿倭,并占据东番岛,功莫大焉。这些年来,身负骂名而不移志,实难能可贵。”朱载坖又转向胡宗宪道“胡卿不惜名节实心用事,与严嵩赵文华之流周旋,终平东南沿海之倭乱,亦为忍辱负重之人。这数年来,你们二人,实在是辛苦了。只要于国于民有利,朕便不会亏待你们,今日便是为尔等正名之时。”

这话说出来,不但王直和毛海峰当场流泪,就是多年在官场打拼的胡宗宪也异常感动。

多年被万人所指,今日一朝清洗干净,这便是朱载坖对他们的知遇之恩。

三人再次跪倒,几乎泣不成声。

“陛下知遇大恩臣等无以为报,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三人同时道。

“起来、起来,莫在动不动便下跪,如此还怎么议事。”朱载坖让三人起身,他回到自己的龙椅上才接着道“此次,让王直与胡宗宪一同晋见,除了为你们二人正名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议一议。大明自立国之日起,便常年沿海不靖。除了倭寇不时袭扰,还出现了一些弗朗机人。数年前,便有弗朗机人以船只损坏为名,占据澳门长居。我大明理应防微杜渐,以为警觉,莫要等闲视之。”

“朕时常思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这万里海疆,便可放任不管吗?”朱载坖的目光扫向众臣道“若是放任下去,岂知没有海上匈奴驾巨舰而来?我大明对付区区些许倭寇,沿海一线数万里便处处都是漏洞,时时都要提防。若有海外强国,猛士数十万驾遮天巨舰而来,大明便有覆亡之危矣。”

严嵩已经下了诏狱,徐阶就成了大明首辅。他看到朱载坖在这里大发感慨,岂能不知陛下已经对海上安全有了担忧。

徐阶便出列拱手道“不能为陛下解忧,实为臣等之辱。臣等这便商议起草加强水师的章程,以供陛下御览。”

朱载坖的目的却并不止于此,他接着道“我大明固然要加强水师,还要知悉海外诸国之情,方能防患于未然。大家也要议一议开海的章程,如此才可知己知彼。”

以前嘉靖曾提出过开海,但却被大臣们极力反对。最后只是下旨造船,由开放海禁变成了派出贡船。这种官方形式的开海,并不是朱载坖想要的,只算是在海禁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如今朱载坖已经登基为帝,才有了开海的契机。

现在朝中大臣,被嘉靖折腾的都差不多累了,严嵩一党又被朱载坖全部拿下,因此根本就没有反对的声音。

工部尚书雷礼张了张口,却还是将自己的反对意见咽回了肚子里。新君刚刚登基,又是在权臣弑君的乱局当中强势上位,已经垫定足够权威。雷礼虽有心提些意见,但还是闭了口。

“陛下,开海倒没有什么。大明以前未曾闻有海禁之策,而太祖之所以海禁,便也是为了防备倭寇骚扰。而今看来,与其海禁,确实不如开海。海如民田,既可下海捕鱼,也可使民经商。对于此策,臣是支持的。”高拱首先站出来表态。

高拱身为新晋阁老,虽然资历最浅,但是在三位阁臣之中却最有分量。不为别的,他是朱载坖老师这一点,便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而且关于开海的事情,朱载坖与高拱也曾谈过。

次辅吕本,也不肯落人后,“陛下圣明,可将泉州、广州两地,作为开海之商埠,并设立市舶司。如此,南洋、西洋之地便可交通往来无碍。想当年,郑和曾七下西洋,万国来朝的盛景必会再现。”

朱载坖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但不仅仅如此。以往各国来我大明朝贡,多以次充好,以贱充贵。所献方物不过彼国常见之物,却要我大明还之数倍之值。重开市舶司,便是为了让民间亦有商船彼此往来,可使彼此亦交通贸易。而朝廷便不再厚赏赂之,而使之居卑下之藩臣。既节省朝廷赏赐,亦增加市舶司之税收。以此增补之钱,足可壮大水师,以固海疆。”

“除泉州广州之外,塘沽、上海两地,亦可设市舶司,便于交通朝鲜、东瀛、虾夷诸国。”朱载坖早已经在心中有了计划,现在只不过是宣布出来而已。

转向王直道“王直听封。”

王直正听的入神,心中已经想着开海之后,自己要不要带领一只船队远航弗朗机。忽然听到朱载坖要封赏他,便急忙出列。

“臣在。”王真大礼拜倒。

“王直本为秀才,为谋生计而出海经商。虽处海外,却心向大明。其屡助官军剿倭,而民间罕知其所为。除此之外,又占东番岛以献朝廷,实为忠勇可嘉之辈。今封王直为靖海伯,世袭惘替。”

这一封赏不可谓不重,朱载坖一开口,就给封了个伯爵。

王直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只觉得喜的天旋地转,差点晕倒。

咚咚咚!

将脑袋在地面上磕的乱响,王直几乎要将自己磕出血来,“谢陛下恩典!王直草莽之人,能得陛下如此厚爱,死而无憾!”



第203章 整顿京营

王直身价巨万,根本就不是缺钱的人。他这一辈子,从开始就是想凭借功名得个一官半职。

可惜造化弄人,科场连续失利使王直极为失望。而后与同乡外出经商,谁知一发不可收拾,买卖越做越大竟成海外巨商。只是虽然有了钱,可是与倭寇整天打交道,这名声却不怎么好听。连回一趟家乡,都要偷偷摸摸的,甚至连族人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只怕受到牵连。

直到今时今日,王直得了靖海伯的爵位,这才算是扬眉吐气,可以堂堂正正的衣锦还乡,让乡邻以己为荣。

朱载坖笑道“王卿平身吧,这都是你应得的。你的船队从今日起,便纳入裕成商号,算做你的份子,你可有异议。”

“为臣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有异议,全凭陛下作主。”王直起身道。

“好,如此我便再给你安排个差事。”朱载坖点头道“你比较熟悉东洋的情况,便任命你为东洋巡海使为正四品,代表我大明,与朝鲜、倭国、虾夷、琉球诸国接洽大小海上商事。此责非同小可,莫要失了大明的威风。”

这个官职,是朱载坖专门为王直所设立的。王直对于这些东洋国家比较了解,由他来代表大明,与东洋诸国经商,最是保险。

王直连连点头道“臣遵旨!”

朱载坖转向一旁的胡宗宪,开口道“胡卿剿倭安民有功,又有任事之能,便任命你为东番岛总督。东番岛早在三国时即为东吴之臣属,只是历年各代少有经营。其岛物产丰富,实为鱼米之乡。只是岛民性情彪悍,须有安抚教化手段的能臣方可治理。胡卿可有信心,将东番岛治理的如同江南?”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将东番岛治理的如同海上江南!”

扫了一眼下面的重臣们,朱载坖问道“诸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户部尚书方钝道“陛下曾提起要为百官加俸,此事虽然是善政,但是国库之中此时实在拮据,还诸位一起议一议,由陛下决断。”

嘉靖左折腾右折腾,最头痛的就是户部尚书方钝。整日里拆东墙补西墙,为嘉靖堵了不少窟窿。新君登基时提出,要为百官加俸,这是方钝也不得不赞成的事,但是国库之中除了耗子实在是没啥东西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方钝只得站出来,向朱载坖请示一个办法。

“方卿,这些年来先帝铺张,苦了你。”朱载坖先是安慰方钝一句,才接着道“明年才是隆庆元年,即使百官加俸,也是从明年开始。今年开海在即,待市舶司有了税收,这些银子便不再是问题。”

朱载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起来,我大明商税苛杂繁琐。户部可以拿个简化商税的章程出来,交由内阁讨论。”

他这可不是拍脑门的决定,而是要通过简化商税的征收,激活商业活动,并借此将商税收入明确固化下来。

大明的商税在立国之时,只有三十税一,可以算得上极为轻微。只是后来朝廷发现,商税不是小数目,完全可以以资国用,后来便逐渐增加各个税种,使得税种杂乱。

对于商人,大明朝廷并不看重,可是对于商税并没放过。但是朱载坖知道,要想极的发展社会生产力,是离不开商人的。所谓士农工商四民,缺一不可。只不过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商人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方钝躬身道“老臣遵旨。”

朱载坖想要改变的太多,但是目前还不能大刀阔斧的蛮干。要想提高商人的地位,便要先使商业活动变的活跃,而后才能让这个阶层发展壮大起来。

暂时没事情,朱载坖便让众人散去。

回到后面,李彩凤送上茶水,看着朱载坖有些担心的道“陛下近日有些劳累,脸色不是很好。”

朱载坖摇摇头,“我无事,倒是你辛苦了些。突然之间,要管宫中所有人,有没有吃力之处。”

“这倒没有。”李彩凤骄傲的道“我夫君是皇帝,他们谁敢不听我的话。只要没人耍坏心眼,我便不会收拾他。敢挑拨是非的,我也要先想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以后也要找理由收拾了这个挑拨的家伙。”

朱载坖哈哈大笑着,用手指刮了李彩凤的鼻头一下,“你倒是手段厉害。”

刚刚用了饭,田义便前来请朱载坖,“陛下,定国公徐延德求见。”

徐延德奉了朱载坖的旨意,去整顿京营。这些天下来,也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今天求见朱载坖,便是来交差的。

朱载坖进了养心殿,便看到徐延德已经在等候了。

“陛下,京营已经整顿裁汰完毕,共余七万可用之兵。”徐延德冒着冷汗道。

“你下手倒也狠,竟一下子裁掉了三分之二的京营。”朱载坖笑道。

徐延德急忙道“陛下,可不是我下手狠,而是京营是为守卫京畿重地而设,却全是老弱之流,如何能护卫京城重地。现在想起来,都流冷汗。京营里面的家伙吃空饷,随便找个人就敢充数。虽然还有些青壮,但真无可战之力。此次臣只留了青壮,还要操练才可重新成军。”

朱载坖点了点头,“定国公做的很好,京营就是要有个京营的样子。哪怕不是精锐之师,也要可战之兵才行。看来,这些京营要好好的操练才成。既然这样,那还要辛苦定国公。我从亲军之中,抽出一些人手,在京营之中担任官职,由他们来训练这些京营青壮。”

将自己亲军中的人,安插到京营当中,朱载坖便是要将京营也按着亲军的模式训练成精锐。

如此一来,即使亲军的人数变的少了,战斗力却得到了提升。若是以往二十余万人的京营,根本就不能与朱载坖的亲军相比。上次炮打永定门时,朱载坖带着自己的亲军,一点也不怵京营。他当时就曾准备好了,若是京营不肯服从自己,便将之一举击溃。

“为陛下做事,这是臣应该的。”徐延德躬身道“只是京营的官佐多是勋贵子弟,陛下要使人替换,怕是他们会闹事。”



第204章 痴人说梦

有勋贵子弟会不满,这早就在朱载坖的预料之中。

朱载坖微微一笑,“他们敢闹事,就闹一个看看,难道朕还怕他们不成。要彻底整顿好京营,终究是要杀鸡骇猴的。如果有人跳出来,这板子落下去,其他人才会老实。若是听话肯吃些苦,岂能少了他们的富贵。勋贵家的子弟现在也多,难免良莠不齐,该好好的锻炼一番,才可堪用。”

徐延德心里一颤,这位陛下可比先帝果决的多,看事情也明白的多。知道朱载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徐延德便更加小心。

京营的事情安排了之后,便是宣大奏报。

俺答汗于去年便围了大同右卫,今年四月十五方才撤兵而去,自此宣大右卫解围。

然而大同右卫城中的粮草、牛马早已经吃光,就是树皮也基本吃完。由此可见围城之苦,达到了一定极惨的的程度。幸好大同右卫是军镇,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人吃人的事情。

但是俺答汗没在大同沾到便宜,又分兵骚扰凉州、永昌、宣府赤城,围困甘州十四日,才退去。

看到这些奏报,其上的口气统统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朱载坖便有些不满,明军如今战力不堪,竟然认为敌人退走就是幸运。如此志气,毫无进取之心,怎么能保家卫国打击外敌。

召兵部尚书杨博前来,朱载坖问道“今俺答自先帝之时,便将大同右卫围困,至今已七个月方才退去。这还不算,竟还连番骚扰我大明诸边镇。从甘凉二州到蓟镇,无不是俺答侵扰之警。我大明何时,变的如此软弱可欺了。”

杨博有些默然,但又不得不回话。

“陛下,大明边镇糜烂,并非从近年而始。”杨博沉吟道“早年间严嵩义子仇鸾为大同总兵,便曾重贿俺答,使其向东而攻蓟镇。也是那一年,俺答汗兵锋直达京城之下,险酿巨祸。然而,在此之前若干年,边军便已经不堪野战。其一,与蒙元骑战无马可用,其二,军中法纪日崩。军士多为将官私人调用,或耕田或修宅,操练废弛久矣。如此之兵与种田百姓何异,岂可挡俺答铁骑。”

“边镇奏报之上,多为庆幸之语,实是真心所发。以如此散游之兵,而抵御俺答虎狼之师,能守城而不失,已是万幸。陛下若想报复俺答,当另练强兵,严明军纪,整肃边镇,方可与俺答汗一战。”

朱载坖对于杨博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大明边镇虽然可战之兵不少,但是都是将官的家丁之流,这些人是将官们用来保命的,并不在军册之中留名。而在军册上留名的,便成了将官甚至边镇文官的奴隶一般,任其呼来喝去的役使,有脏活累活便随意征调。这样没有尊严,还没有操练时间的兵丁,如何能有战力可言。

“既然他们还能守,那便守城吧。”朱载坖对于俺答的报复之心已经定下,“从京营调拨一批人马去大同,将大同的一部抽调回来,接受整顿。”

杨博一下子有些懵了,“陛下,京营不是还在整顿之中,听说陛下刚刚派了一些亲军过去,要操练京营。不如等些时日,待京营操练的好了,再如此调动不迟。而且我大明如此做过的,便是武宗。武宗好玩乐,风评不佳。陛下若也如此,岂不是招致天下物议纷纷。”

朱载坖笑道“武宗好武事,遇事喜亲征,朕岂能一样。这样做,不过是整顿军兵,提升边军战力之举罢了。京营虽然仍在整顿之时,但是不经实战,又如何能知道他们战力提升。边战边训,才是道理。而且调京营过去,其将官都是朕之亲军,地方文武官员,岂敢对其随意调用。如此便也名去了掣肘之弊,可专心于战事。”

“陛下不可轻启战端啊。”杨博还是对朱载坖有点不信任,感觉太年轻冲动,“俺答汗自去岁至今,围困大同右卫七个月,由此可见其实力大增。往年蒙元在冬日缺少衣食,不会轻易寇边。自嘉靖三十三年,陕西地震之后,白莲教反叛,裹挟数万百姓而入草原。并在大同外两百里处修建归化城。也是因为建起了归化城,这些反叛之人便在归化城附近开垦农田打造器具,使得蒙元有了冬日也衣食无忧的作战之力。明军积弱,而蒙元之势日强,轻易言战恐不能胜。”

朱载坖别的没听进去,却听进去了归化城三个字。

“既然蒙元所依仗的是归化城,那便将归化城打下来好了。”朱载坖点点头道。

杨博对于朱载坖的劝说没能起作用,反而让他确定了目标,这可堵的杨博有些难受,感觉就是鸡同鸭讲,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咳咳咳,老臣不是想让陛下打归化城,而是想让陛下先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再出击蒙元。”杨博有些心累道“明军马少且劣,与蒙元在野外交战,不数合便会军阵崩溃。唯有练成强军,再辅以铁骑,施展突袭手段,才有可能拿下归化城。否则,以现有之军而攻蒙元重镇,恐损兵折将。”

朱载坖看杨博的样子很是辛苦,便安慰道“强军非只操练即可,先饱其腹、再树尊严、后明其责、赋予荣辱,以军纪束缚之,如此才有百战不退之强兵。杨卿所言皆有道理,但是俺答汗此人既知以农耕而增实力,便不可令其再积蓄力量。今年不反击,明年彼兵又至,其实力日增,而我明军则日渐疲惫。既是乱麻不可解,何不快刀斩之。”

杨博说不过朱载坖,但是还有些不赞同,只得道“既然陛下决心已定,臣辅佐便是,若战事不利,皆为臣之调度不利之责。”

朱载坖微微一笑,杨博能做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不是简单人。看拦不住自己,便抢先担下了战事不顺利的责任。哪怕到时惨败,也大不了不当这个兵部尚书,而不至获罪。

哈哈一笑,朱载坖道“杨卿不必如此,若朕是轻启战端,便不会有此一战。这战事分明是俺答汗所引发,不还以颜色,我大明边镇还能有宁日乎。给朵颜部的影克汗下旨,让他出兵攻打俺答汗的土默特部。不必死战,使土默特部不能分心他顾即可。”

杨博看着朱载坖无语了,陛下年纪轻轻,难道是疯了不成。朵颜部虽然名义上臣服于大明,可是实力强劲,去岁刚刚让俺答汗吃了亏。就这么命令朵颜部出兵,岂不是痴人说梦。



第205章 正副总兵

朱载坖看到杨博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家伙没想自己的好。

只是对方也是个能臣直臣,没必要找他的麻烦。而且,杨博也不知道朵颜部与自己之间的关系,那根本就是自己扶植起来的势力。朵颜部的兵力,基本上都被辽东新军所把持,不听自己的话才怪。

虽然朱载坖对着杨博说的如此简单,但他并不是轻敌之人。事后还是觉得亲军所带的京营有点势力单薄,便又下旨给辽东的顾承光,让其带领一部新军至大同助战。

京营整顿操练了不过两月,已经略有模样。

朱载坖只将许远的亲军第一营留在身边,又招募了五千余人,将亲军第一营扩大编制。

而方大伟的第二营,杨宏义的第三营,李轩的第四营与吴云生的第五营,都放到了京营之中。那些亲军中的兵丁,至少也提了一级当了小旗。

如此安排,便是要让京营整个控制在朱载坖的手中。而且这四个带兵的将领,都算是朱坖的嫡系,为了让四人有更多的实战经验,他准备将他们放到大同去锻炼一番。

京营原本裁汰的只剩下七万人,这四人就带走了四万,只剩下三万人,便交给了定国公徐延德来管辖。让徐延德准备边军整顿入卫事宜,刚刚整顿过京营的徐延德有这个经验。

另外,朱载坖将东南的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也招来京中见驾。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还不明白,为何新帝刚刚登基没多久,便要召见两人。

此时两人并没后世历史所载那么大的功劳,这是因为朱载坖已经让王直纳土内附,给王直封了靖海伯。王直没有死,自然也就没了他的手下继续扰乱沿海。

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在去年被人参了一本,说两人畏战不前。已经被朝廷剥夺了官职,正处于戴罪立功之时。

当朱载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大明的朝廷这么荒唐吗?没有官职在身还带什么兵,要是手下的兵丁不听话,又如何去弹压。

京营刚刚走了数日,俞大猷与戚继光便到了京中。

朱载坖当即接见了二人。

兵部尚书亲自带着两人来到宫中,接受朱载坖的接见。

三人礼毕,朱载坖看向两人。俞大猷已经五十多岁,是员老将,方面大耳,显得很有威严。戚继光年纪刚刚三十出头,居然长的与后世的陈道明有些相似,是个帅哥一级的人物。

“两位卿家,可知道我为何要召你们两人进京吗。”朱载坖问道。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不明所以。

“臣等虽不知道陛下相召何事,但我二人除了有些战阵的本事,便别无所长。陛下相召,想必是有战事发生吧。”俞大猷首先开口道。

戚继光点点头,没再开口。

朱载坖笑着颌首道“俞卿说的不错,确实是有战事。今岁俺答汗屡屡犯边,使我大明边境不宁。如今南倭已平,便要平息北虏之乱。”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只要微臣一息尚存,便不负陛下所托。”戚继光接口道。

“我要你们二人,带领京营,去攻下归化城。”朱载坖看着两人道。

杨博挑了挑眉头,心道果然来了。陛下已经开始调兵遣将,想必无法阻止。到时京营在边镇吃了大亏,怕是才会悔改吧。

俞大猷也是一皱眉,躬身道“臣年轻之时,曾投效宣大总督翟鹏帐下。后来调往南方,但对于宣大战事也时常关注。俺答此人雄才大略,乃蒙元又一枭雄人物。其不只于善战,还善于经营部族。其帐下多有投靠的汉人,为其打制军器收集粮草。否则也不会如此壮大,以致于使得察哈儿部东迁。归化城建成不过数年,但却是俺答汗手中唯一城池。其地必有重兵驻守,陛下不可轻敌冒进。”

朱载坖很是赞赏俞大猷的洞察力,便笑道“俞卿能知道这许多事务,实为不易。你说的很对,归化城就是俺答的老窝。此地对俺答如此重要,那才值得朕动手。若不削弱于他,怕是连年骚扰永无宁日。”

俞大猷见朱载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只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减少损失。

戚继光却有些跃跃欲试,“陛下有意北征,可准备了骑兵?若是在草原之上与蒙元骑兵相遇,军阵恐会崩溃。若陛下有足够多的骑兵,继光必为陛下夺下归化城。”

朱载坖笑着摇摇头道“骑兵虽然有,但只有一万人。更多的三万人是火铳兵,还有些炮队。”

“那俺答汗麾下带甲十万,全是骑兵。若是出击便如乌云盖野,臣等虽然无把握必胜,但也不会后退半步。”戚继光只能表决心了,他对于朱载坖所调拨的兵力之少,也有些无力。

“看你们的样子,怕是也是心中无底。”朱载坖笑道“到时朵颜部会全线压上,俺答汗不敢轻敌,必定会全力迎击。你们两人带领京营偷袭,一举拿下归化城便是。等俺答汗回师,再给他来个狠的。”

俞大猷和戚继光都心中苦笑,陛下这是活在自己的少年梦境当中啊。边镇兵凶战危,战况瞬息万变,岂如臆想这么顺利的。

只是皇帝最大,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得不听命。这正是天子一怒,血流飘橹,至于是谁的血,那就不一定了。

朵颜部会听大明的话,他们两人倒没在意。大明若是答应与朵颜部开市,他们也是愿意动一动的,只是没想到,朱载坖会完全控制了朵颜部罢了。

“陛下旌麾所指,臣等兵戈所向。陛下吩咐,无有不从。”俞大猷认命的道。

朱载坖点点头道“我说的这么容易,你们两人想必心中尚存疑虑。戚卿曾精研火器,到时尔等到了军前一观就是,自然会信心百倍。俞大猷,朕令你此战的主官,为京营总兵。戚继光,朕任你为京营副总兵,辅佐俞卿。京营四万余人已经上路,如今已经快到大同府了。你们二人取了令符,这便出发接掌军权吧。”

两人到这个旨意的时候都是有些懵的,这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也不知道接掌军权之后该如何作战。



第206章 兵至大同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敢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免不了对朱载坖的评价有些低,这位陛下不知兵啊。拍拍脑袋就决定轻启战端,过于轻率了。

告辞了朱载坖,兵部尚书杨博领着两人出了宫。

“杨尚书也是知兵的,为何不劝阻陛下。”俞大猷想不通,只能向杨博询问道“若是在大同一线轻举枉动,恐会让俺答有可趁之机。万一俺答兵入中原,那便是一场大祸。”

杨博摇摇头道“你们以为老夫没劝过不成?其中的利害关系早已讲清。只是陛下刚愎自用,不肯听我之言,非要现在就报复俺答。我刚刚虽然在殿上,却也没怎么开口。但是与你们两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戚继光急忙道“大人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你们此去,接掌了京营之后,便要先与兵伍们混得熟悉,再加以操练。”杨博回头看了一眼紫禁城,才道“其关键便是一个拖字决,要粮要粮饷,先拖些时日。有了这个时间,便能将京营操练的有些样子,务必令行禁止。到时出战,也不要贪功,莫要有大损失便是胜了。”

俞大猷连连点头道“还是杨尚书考虑的周到,如此一来虽不见得能胜,却也能少些伤亡。”

如果朱载坖听到自己的兵部尚书说的话,必定会说,这老头子坏的很。

戚继光微一犹豫,却道“我听人言,陛下在先帝驾崩的那天晚上,可是带兵一举夺下永定门。而陛下所练亲军,在此之前居然一点风声也没露出过。只六千人,便面对京营二十余万人而毫无怯色。无论是谋略之深远,还是兵马之精锐,都不可小视。此次所发京营之兵,也是陛下亲军所统带整顿,或许让人刮目相看也不一定。”

杨博那天就在养心殿上,确实是见过朱载坖的亲军。当时倒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军容整肃极是不凡。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杨博沉吟着占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可先去接管了兵权,再试试这支兵马。陛下如此倚重,想必自有不同凡想之处。”

“是不是金刚钻,一试便知。尚书大人老成持重,我等就依大人之言。”俞大猷接口道“若是不堪用,再用拖字决也不算晚。”

三人相视大笑,这才去的远了。

京城距大同并不算远,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快马加鞭,也是堪堪在京营到达大同城之时追到。

此时四万京营兵的前锋,已经到了大同城,他们两人正好赶上。

宣大总督江东、巡抚杨选、总兵张承勋贵三人一同出迎。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刚刚接手兵权,虽然还没细看这支京营人马如何,但只是从人人肩扛一支火铳的样子来看,便觉得有些不妥。

只是大同城中官佐已经出迎,他们两人才没询问什么。

宣大总督江东等一行人出城,远远的便看到长长的队伍蜿蜒而来。

虽然他们这些人也是久经战阵,十几万人冲杀的战场也没少见到,可是这支京营给他们的印象却大有不同。

首先这四万人的队伍走的格外整齐,即使是野外行军,也四人一排,走的丝毫不乱。乍一看还没什么,可是看得久了,却觉得这样的军伍格外有杀气。

还有就是队伍还带着一辆辆的四马车,这种马车的车轮高近人肩,车厢之上有篷布遮掩,显然车上尽是粮草辎重火药等物。

最后是骑兵,人都身穿半身钢甲,腰间挂着长马刀,马袋之中露出短铳的手柄,同样队伍整齐的很。

江东皱眉,对巡抚杨选道“陛下突然说要报复俺答,也不是一时兴起。只看这支兵马,从头到脚的披挂,还有那些四车,便不可小视。”

杨选点头赞同,“只盼着别是驴粪蛋外面光,若是出关吃了败仗,他们身上的东西,可都便宜了俺答那狗贼。”

总兵张承勋贵看着这京营人马,也接口道“只要这些京营之人在战阵之上不胆怯,便不会那么容易败。看他们一个个的红光满面,可不象我手下的兵一脸菜色。京营就是不一样,精锐不精锐先不说,吃的好用的好,只盼着别是少爷兵就好。”

听到张承勋贵的话,杨选邹了下眉头,盯着京营的队伍摇了摇头。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当先两骑到了近前,也是翻身下马,与大同官员见礼。

“二位总兵辛苦,这一路不太好走吧。”江东笑着见礼问候道。

俞大猷拱手道“辛苦倒没什么,大同距京城也不远,快马两日即到。行军虽慢,但也不过四五日罢了,何谈辛苦。”

“看这支队伍,虽是远道而来,但是依旧精神抖擞,果然不愧是京营人马,果然是我大明精锐。”杨选赞了一声道。

只是他语调平淡,让人听不出是赞是讽。

俞大猷有不继光也没在意,对方是文官,地位可比总兵高得的多。

“先要修整一些时日,才会出兵。下官与俞兄也是初掌京营人马,还要熟悉一些时日。”戚继光笑道。

他这话也是为了将来的拖字决打了个伏笔,若是京营人马外强中干,那可就有的等。

杨选忽然道“看来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便有些不好办了。可是皇命难违,两位怕是要头痛一番才是。实在不行,可让边军换上京营的衣甲,还有所带的辎重等物出关。若是胜了,这功劳还是两位的。若败,边军便一力承担。如此定不会伤了陛下颜面,两位以为如何。”

俞大猷看着这位巡抚,微一沉吟才道“此次出兵,陛下已经嘱托我们两人。京营人马虽是边镇作战,但并不归属宣大调用。一切行止,皆由我等自行作主。”

“不错,陛下已经写在旨意之中,江大人应该知道。”戚继光看向总督江东。

江东笑道“陛下确已给我下了旨,只让边军严防死守即可,莫要出击。看来陛下对于两位总兵的期望很大,这便是圣眷啊。”

“江大人说笑了,我们两人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俞大猷摆手道。

张承勋哈哈一笑,“陛下胸有成竹也是一样,这场战事必有所依仗。朵颜部也已经出动,只不知多少时日才到大同关外。俺答向来瞧不起我大明军马,可对朵颜部不敢小看。到时,两位只要抽个冷子,便可立下不世奇功。”



第207章 也唱一个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味。

除了总督江东没表示什么,总兵张承勋与巡抚杨选似乎都不太友善。

巡抚和总兵对京营的态度,都有些看不起京营。一个认为京营不如就在大同坐享其成,另一个认为京营不过是依仗朵颜部的兵马。

两人回头看看京营严整的队列,实在是想不出哪里不行。此时两人已经是京营兵马的主官,怎么听对方的话,心中都不舒服。

就算京营真的实战不行,也要试过才知道,岂是对方随便贬低两句就可以的。

戚继光也是淡淡一笑,“大人说笑了,京营兵马是陛下亲军为主,战力可不见得不如边军。”

“朵颜部此战也会来到大同关外,到时恐会到关下叫嚣,要钱要粮。”俞大猷眉头皱起来道“诸位大人的责任,比我们两人更加重大。若是朵颜部毫无信用,与俺答联手,大同危矣。”

两不软不硬的回了话,让杨选与张承勋的脸上有些难看。

江东哈哈一笑,“这是自然,守城当关之责都在边军这里。到时不会让两位为难就是,且安心作战。”

京营入城,而边军也有一部人马启程进京。遵朱载坖的旨意,要边军轮替入京接受整顿。

身为宣大总督,江东对于朱载坖的旨意是极为不解的。眼下正是要交战之时,为何还要边军一部入京。如此岂不是削弱了大同军力,一个不好就会丢城失地。

但京中的兵部尚书杨博来信,让他坐镇好大同即可,莫要多事。江东除了是宣大总督,还是兵部侍郎,杨博是他的老上级。以他对杨博的了解,对方不会害他,因此他也没有再上书朱载坖劝阻。

入城之后便的接风宴,京营将官们坐在一边。大同的官员武官们,坐在另一边。

开始大家互相都劝了几杯酒,之后便没什么了交集了。一个是不熟悉,二是在城外两方的高官交谈不愉快,所以最后就是各喝各的酒。

江东这时才注意到,与俞大猷和戚继光一桌的四个年轻参将。

这四人行动举止非常划一,都是正襟危坐,脊背挺的笔直。虽然也一样言谈欢笑,但是这精气神就是与边镇的将领不同,毫无松散浮夸之相。

而且京营其余的官佐,对于这四人都很是敬畏。虽然一样的脊背笔挺,可是也都向四人频频敬酒,甚至是比对俞大猷和戚继光还要巴结。

虽然看到这京营的兵将有些意思,但是江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多了几分疑惑。

江东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俞大猷和戚继光更是感觉强烈。

“你们四人虽然身为参将,但是都曾跟随陛下,将来前途必定远大。”戚继光举杯道“还不知道你们四人的称呼,也好方便调度。”

“方大伟、杨洪义、李轩、吴云生。”四人依次报了名,同时举杯道。

俞大猷也举起酒杯,肃然道“我在这里先与你们四个年轻人说好,战场之上无父子。你们虽然是陛下身边的人,但是战阵之上必须听我军令。若有违抗,军法不容!”

杨洪义笑道“大人言重,我等四人来时,就已经得到陛下训示。说到战场必要服从军令,若是倚仗自己是曾在陛下的身边,敢不听军令。即使打了胜仗,陛下也要砍他的脑袋。”

俞大猷与戚继光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此时才松了下来。看来陛下果然不是那么草率之人,连这一点都事先已经想好,并且给这四人训过话。

“不过……”方大伟这时也道“陛下还说,先请两位大人官熟悉一下京营之战术打法。若是知京营兵丁如何征战,恐会多有兵丁白白折损。”

“哦?京营战法有何不同,难道你们还能飞上天不成。”俞大猷有些不高兴,“老夫早年就来过边镇,后来又调往东南,身经百战也不止,什么战法我没见过。”

方大伟等四人面面相觑,对于俞大猷的顽固有点措手不及。

“俞大人明鉴,我京营的战法,是真的与众不同。若是用的对了,天下无敌。若用错了,必会有所折损。”李轩这时开口道。

俞大猷年纪大,看这几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自己没见过他们的战法,便有些不屑了。

刚想开口的时候,戚继光却说了话,“我看你们的火铳,都带着三棱矛头,与我以往所见的倭人火铳和弗朗机火铳有所不同,也不象是我大明军中的鸟铳。想必你们所说的战法,便与你们装备的火器有关吧。”

吴云生搓搓手道“戚大人看的很准,就是如此。”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在东南多有合作,私交甚好,便不再开口。

“有什么不同,火铳不是三排兵丁,轮流放铳吗?”戚继光疑惑道。

方大伟嘿嘿一笑,“那是别人,陛下亲军和咱们京营可不一样。”

“明日我等给两位大人演练一遍,也正好请两位大人观看,顺便熟悉战法。”杨洪义道。

俞大猷与戚继光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他们的这一建议。

此时接风宴上已经响起丝竹之声,酒楼之中不知何时召来了一名歌伎,歌喉千折百回正在唱曲。

“几枝红雪墙头杏,数点青山屋上屏。一春能得几晴明?三月景,宜醉不宜醒……”

一曲歌罢,引来一片掌声。

就是戚继光,也连连点头。他可是读书识字能文能武之人,十八岁就曾写下‘封候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诗句。

“好!好一曲阳春曲!”杨选赞道“此时虽已是暮春,可是这塞上春日来的也晚,正是应景之曲。”

张承勋刚刚饮了杯酒,有点上头,“是吗,我只听唱的好听,唱的什么词可听不明白。”

杨选嘲笑道“你这大头兵,不过是一介粗鲁武夫,哪里会懂什么曲子。”

他这话一下子便将在场的武官都得罪了,只是他的官够大,却也没人反驳。

但是方大伟可不受这个气,当即便站起身道“大人所言有失偏叵,武夫却也不见得粗鲁。岳飞岳武穆,可也能文能武。”

戚继光最喜欢自比岳飞,从小最崇拜的也是岳飞,这番话自然大合他的胃口。

杨选轻蔑一笑,“这里说的只是唱曲,你若能唱,便也唱一个”

方大伟点点头,转身向后,喊了一嗓子,“起立!”

哗啦!原本还在喝酒交谈的京营诸官佐同时站起,一个个瞬间站的仿佛枪杆般笔直。就连杨洪义、李轩、吴云生也是一样。这等突变的画风,给人以极大的突兀感。

“跟我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梢公的号子……”方大伟嗓子粗哑带头唱道。

歌声轰然而起,震得酒楼顶上瑟瑟落灰,瓦片错动。众人皆是一脸的震憾与向往,既是为歌声也是为歌中场景。



第208章 活着回来再说

方大伟带头放歌,京营官佐一同合唱。如此一来,可能歌声没有那么委婉动听,但是这气势却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杨选身为巡抚,还是第一次被个武官如此下了面子,站在那里脸色连变几变。

只是大家都被京营如此举动给吸引,倒也没谁去注意杨选什么表情罢了。

江东抚须而笑,连连点头。别的不说,只这京营的士气,却是边军无法相比的。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操练的,竟带出来这么一支奇兵。

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也没想到京营会来这么一出。但两人已经由惊奇,而渐渐被歌词和旋律所吸引,沉入进去。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京营官佐们声调一转,歌喉激昂直上。

立时所有人的心中,便油然的热血涌动不已。也不知这些大头兵们,哪里来的如此魔力,竟能让大伙为之动容。

尤其感受最深的是大同总兵张承勋,在他的脑海之中,竟浮现了许多曾并肩作战死去的兄弟同袍。虽是手中酒杯在握,而美食佳肴当前,却索然无味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一片。

一曲唱罢,方大伟扫了众京营官佐们一眼,“坐下!”

哗啦!

一如站起之时一般,众官佐同时坐下。如此表现足见京营军纪之严明可怖,真若上了战阵,岂能不令行禁止。

方大伟他们这几人,在京营整顿的这几个月来,狠抓的就是纪律。除了一半时间用来操练火铳火炮等项,另一半时间训练的便是队列和纪律。京营可有一半的人,被这亲军整顿纪律时给整哭过。平时累的如狗一般,还要站个军姿。若有唯一的消遣,便是唱唱这军歌了。

宣大总督江东两手合击,“真乃强军也,这等士气如虹,此战可期!”

有总督带头,其余人等自然掌声如雷。只有巡抚杨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分外尴尬。

“杨大人,不知道我等这歌唱的如何。”方大伟淡淡的看着对方道。

此时场中立时安静下来,在座的多是武人,大家对于杨选轻视武人之言都心怀不满,自然乐得看他的笑话。

杨选能说什么,只能干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陛下亲军。”

他只有如此去说,才显得自己不如陛下英明。

拉着脸坐下,杨选却有火也发不出。毕竟这是京营,陛下也明确下旨互不统属,他暂时是没什么办法。

“这位将军,不知此曲是谁写的歌词和曲子。”那歌女刚才却听的入神,这时急忙向方大伟追问道。

方大伟哪里见过这等娇嫩女子,更别提说过话了。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是陛下教予我等的,说是军旅百战艰辛,此曲名为,是让、让我们平时唱来提气的。”

刚刚这方大伟还一身铁血的模样,面对歌女却讲不了一句完整话,这让众人哄笑不已。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这曲子居然是陛下所作。

其实朱载坖也是将后世的爱国歌曲直接拿出来改了一些,给自己亲军来唱。既能提振亲军们的士气,也可让军人有荣誉感,知道为何而战。

“此曲填词虽不文雅,然而却深入人心。”那歌女接着道“不愧是陛下所作,此曲之中对于天下万民深怀抚慰之心。多谢方将军教我,小女子苏巧巧有礼了。”

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虽然旁观,但是对于这首曲子却也佩服万分。早就听说陛下文名,却没想到,还会作曲填词。看不出陛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文武双全之能。

“免了免了,我方大伟只不过是唱了陛下的曲子,可不用谢我,要谢你可得谢陛下。”方大伟手足无措道。

李轩看得有趣,不由得取笑道“老方,你平时可不是这样,训手下都和训孙子似的,如今怎么腼腆了。”

吴云生也哈哈大笑道“这叫一物降一物,别看老方五大三粗,也挡不住美人一笑。”

杨洪义不甘落后,起哄道“老方不如送这位姑娘一件礼物,这也算有礼了。”

“方将军,巧巧正想请将军将这曲子的全词告知,不如你说我写,就当将军送我的礼物吧。”那歌女也算是灵机一动道。

方大伟回头对几个同袍晃晃拳头威胁一番,再回过头来,却对苏巧巧和颜悦色道“我方大伟会写字,取笔墨来。”

当下酒楼伙计取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苏巧巧研墨,方大伟纸上挥毫,一首跃然纸上。

方大伟这人看着粗豪,可是书法也有几分功底又是武人,落笔纵横刚劲十分有力。苏巧巧看向方大伟的目光,居然有些异彩闪现。

戚继光就有些惊讶,此人竟然是个知书的。

“你们在陛下身边,也都曾读过书吗?”俞大猷也低声问向杨洪义等三人。

“陛下教我们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我们读书识字。”杨洪义有些不堪回首的道“这可受了不少罪,若是学不会还有惩罚,会没有肉吃。”

李轩笑着接口道“陛下那时只是皇子,赚来钱要养活我等这么多人就不容易。你用些心,便有肉吃,还受委屈了不成。”

“两位大人惊奇吧。”吴云生道“陛下说过,以后当兵打仗,也要识字才能脑子活泛一些。要是傻了吧唧的,到了战场之上也死得快。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牵连同袍可就不能饶恕。别看方大伟那个样子,他可是我们之中读书最好的。陛下还逼着他学了算学与几何这两门格物之学,他才有今日。”

这回俞大猷与戚继光可不只是惊奇,而是非常的震惊。算学那是帐房先生才学的,是六艺之一,至于几何是什么,他们就没听说过。与京营的这些人接触越多,他们两人就越觉得陛下带出来的兵越是与众不同。

收了方大伟所抄写的曲词,苏巧巧便将自己的一方手帕塞到了方大伟手中,转身飘然而去。

方大伟的肤色本就黑,看着自己手中绣有一只黄鹂的手帕,他脸色都变了紫红色。

江东哈哈大笑,来到方大伟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美人恩重,方将军可追过去,与之再续前缘。”

摇摇头,方大伟紫着脸正色道“陛下说过,我们是军人,有国才有家。等打完这一仗,我能活着回来再说。”



第209章 不可相提并论

江东只不过是一句玩笑,却没想到方大伟如此认真。

他既有些哭笑不得,又感觉到方大伟的朴实执着。有将如此,又有强兵,这一战或许可以有所期待。更让江东好奇的是,新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带出如此一群精兵强将。

在场大多数都是武人,不管人品如何,听到了方大伟一句活着回来再说,都心有戚戚之感。

张承勋猛的一拍桌子,也不看巡抚杨选的脸色,“说的好,方参将,我来敬你一杯!”

有张承勋带头,一群边镇官佐也纷纷向京营之人敬酒,一时间大家倒是少了隔阂。

接风宴散去,大家各自回营休息。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边往营中走,边商议着今后的行止如何。

“今天大家都醉了一场,明日便给大家休息一日。”俞大猷道。

“本想早点观看一番京营操练,现在怕是要推迟一天才可以的。”戚继光有点遗憾的道“陛下的这支京营,与我们以往所见兵丁有极大不同。若是在操练上,也有不同,便应该早些了解才是。”

俞大猷点头道“元敬说的极是,战场之上最怕的,便是将不知兵。陛下倒也没让我等立刻出兵,还是留了些时间。但如此安排,也有些草率了。即使这段时日,能知道这京营如何操练,战事一起也无法妥帖安排。”

元敬是戚继光的表字,俞大猷如此称呼,便是亲近之意。

戚继光道“我观陛下对自己亲军所扩的京营十分自信,且方大伟等人,虽骄悍之极,却颇为自律。想必他们手下的兵,也不会差。这等兵将陛下交与我们统带,陛下应是认为此战必胜。你我的指挥倒在其次,只要不自寻死路,应该无碍。”

俞大猷皱眉道“天下无必胜之战,即使陛下有这信心,也要眼见为实。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不可不察。”

“大人说的不错,即使陛下有此自信,我等也应克尽职守。就算是打胜仗,也要胜的漂亮一些。”戚继光十分赞同的道。

“老夫只奇怪,陛下如何能调教出如此兵将。”俞大猷想起宴会上合唱的一幕,显得很是羡慕,“若是我也能象陛下一样,教出如此兵将,那老夫死而无憾也。”

戚继光笑道“大人还是不要学了,陛下能许以高官厚禄,给他们大好前途。大人可给不了,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俞大猷看向戚继光道“武经七书、武经总要,老夫可是都看过。若是让老夫来练兵,也能带出一支强兵。但是这些京营兵将,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京营的火器极其精良,虽然我只是匆匆一瞥,可也能看出来,比鸟铳更精细。”戚继光沉吟道“还有那些四车,都是近一人高的铁轮毂,轮子也足有一掌之宽。这等大车虽然沉重,却比两轮马车更省马力,且装载更多。如此,运送辎重便能带的更多走的更远。看来陛下为了建成如此一支强军,还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

“陛下真是了得,初见陛下之时,只觉得还是个普通少年一样。讲话每有惊人大言,不过是引人注意而已。如今看来,倒是老夫肤浅了。”俞大猷摇头道“陛下便是陛下,非常人也。”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营中休息。

次日清晨,俞大猷与戚继光早早的便起了身。他们两人常年带兵,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恰好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还都是武功超群之人。

对练了一阵子拳剑,便突然听到一阵号声吹起,声音短促有力。

不过数息之间,就又看到从营房中跑出来一队队扛着火铳的京营兵丁来。虽然从吹号,到京营兵丁跑出来时间很短,但是从这里便能看出来这些兵丁平时便训练有素。

这些京营兵丁早就养成了习惯,行进之间抬腿摆臂齐如一人,仿佛这些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只有百户在队列之外,一声声的喊着号令和口号。

俞大猷盯着看了一阵,对戚继光道“元敬看出来没有,这些百户喊的只是简单的‘一二一’,那些兵丁便要跟着抬足摆臂。这等练兵之法的口令,便是要让兵丁行止整齐划一。既简单又易记,倒是不错。”

戚继光笑道“大人观看倒是仔细,如此确实方便。只是昨日不是说让大家休养一日,为何还要出来操练。”

正好吴云生正从两面前经过,便上前笔挺的敬了个礼道“两位大人早,末将正要去马厩看看,可愿一同前往,看看骑兵如何操练?”

吴云生这一提起,倒让俞大猷与戚继光来了兴趣。

俞大猷对吴云生点点头,“你这礼节,也是陛下所教?举手齐额,看着倒是干净利落。”

“这自然是陛下所教,昨日因为有许多边镇的将佐,我等不便行此礼,便没露出来。”吴云生笑道。

“既然是陛下所教,你们便光明正大的行此礼即可。”戚继光道“想必陛下也是为了让你们一改军中礼节,才教的你们。”

吴云生恍然道“还是戚大人想的对路,我回头就和大伟他们说。”

“走走走,先去你的骑兵所在看看。”俞大猷催促道“就你和方大伟两人近,他的火炮可不能拉出来乱打,你的马队倒还能拉到校场上考校一番。”

正说着,方大伟便出现了,也是一个举手齐额的敬礼,“方大伟报道!我刚才便听到大人叫的我名字,不知道有何吩咐!”

“俞大人让你把火炮拉出来打几炮。”吴云生笑嘻嘻的道。

“往哪里打?我保证把它轰平了!”方大伟转头四处寻么道。

戚继光摇摇头,“这小子是和你开玩笑的,咱们正要去看看他的骑兵,你也一起看看吧。”

方大伟不由得嗤之以鼻道“骑兵有什么好看,摆开了阵势打,我的炮队加上火铳兵,他的骑兵都到不了正面一百步就得折损过半。”

吴云生脸色不好看,“方大伟,我可告诉你。火炮厉害是厉害,我的骑兵还不能打你的侧翼了?摆开了和你打,当我跟你一样傻啊。”

戚纪光听出点东西来,忍不住道“火铳火炮虽然厉害,但也做不到如此地步吧。火铳五十步远的距离,才可能打穿皮甲。”

“不可相提并论。”方大伟接口道“我们所用的火铳,是陛下让人新造出来的,名为掣电铳。不但打的远,且射速也远非以往的火铳可比。”



第210章 见闻

对于方大伟所说的掣电铳,最有兴趣的就是戚纪光。他在东南之时,便自己改良过火药配方,就是为了让火器更犀利。

现在听说陛下所制的掣电铳更加精良,射速和射程都更快更远,便心痒难耐。

方大伟倒是没卖什么关子,派人去取了两柄掣电铳来,四人来到校场之上。

让人竖起了靶子,便给戚继光和俞大猷演示如何操作。

当戚继光看到,方大伟居然是给掣电铳后膛装填的时候,不由得恍然大悟。

“难怪会叫掣电铳,如此装填起来,倒是便捷许多,省去了不少步骤。铳口的三棱钢刺,也可近战之时当做长矛,很是不错。”戚继光点点头道“这火药也用油纸定装好的,放入槽中推入铳管。药包被划开,火药颗粒落入引火槽。咦,为何不见火绳?”

吴云生笑道“戚大人请看这上面的铁夹,夹了一片礈石。要引火的话,扣动扳机,礈石撞击前面的铁片,便立时会引燃火药。”

当下,吴云生与方大伟给俞大猷和戚继光演示如何射击远方的标靶。

那远处的标靶,足有两百步之远,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却觉得吴云生与方大伟有些托大了。

随着轰轰两声火铳发射之声,远处的两个标靶都是剧烈一抖。

立时有兵丁跑上前去,将两只标靶扛了回来,摆放在四人的面前。

“两位大人请看,这掣电铳的威力如何。”方大伟很是与有荣焉的道。

俞大猷连连点头道“好铳!陛下真是无所不能,居然连火器也如此的精通。有此射程的话,只怕蒙元骑兵还没能放箭,我大明的兵丁就已经将其射于马下。”

吴云生道“就是这个理,若是火铳手如墙而立连绵而发,那便是如同暴雨,只怕来多少蒙元骑兵,也躲不过这层层弹雨。”

“两位大人,现在可知道陛下为何如此有信心了吧。”方大伟道。

戚继光还是有些不明白,“陛下有这些利器,又有你们这等一手带出来的强兵,为何非要让我与俞大人带你们出征?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是兵家大忌啊。”

方大伟正色道“实不相瞒,陛下之所以如此安排,便是为了将来让天下军兵操练之法统一。免得各镇各卫的练兵之法都不一样,出兵之时极为不便。”

吴云生也道“两位大人在东南沿海多与倭寇交战,可说是身经百战。陛下在我等出发之前,便训示过。说我们虽然火器犀利,纪律严明,但是未经实战锻炼,终究成不了铁军。因此,才特意下旨请两位大人前来,带领我等一同出战。”

俞大猷与戚继光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略有一些失落。原本两人觉得,陛下是对自己两人极为倚重。可是现在看来,陛下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安排,只是为了让他们传授战阵经验。

不管怎么说,陛下也是将他们两人定为主将和副将,一样是委以重任。这样一想,俞大猷的心中便释然了。

戚继光不过刚刚三十岁,虽然心气一样不低,但毕竟还年轻。很快便被吴云生的短铳所吸引,拿在手中抚摸不已。

吴云生又给戚继光讲了京营骑兵如何马战,戚继光一丝不苟的都记了下来。

“方大伟,你给两位大人说说,你是如何放炮的。”吴云生对着方大伟叫道。

“这个说是说不清的,要弄明白,得放一炮才行。”方大伟嘿嘿一笑道。

戚继光摇头道“这可是大同城中,可不能让你乱开炮,还是算了吧。”

方大伟笑道“我已经让手下的兵丁去取炮了,不放炮也可当面操练一番,请两位大人掌掌眼。”

俞大猷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操练一番也能看出些东西。”

不过片刻功夫,便看到两辆四马车,各被六匹马拉入校场。

这这四辆四马车的车轮除了近一人高之外,还格外的宽。即使是这样,在校场的三合土地面上,依旧压出了几道深达半寸的车辙。

由此可见,车中的东西之沉重。

方大伟亲自带人上前,伸手掀去大车上的苫布,又摇动大车中间的一个铁制轮盘。

让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只见那四轮马车从中间缓缓拉开,厢板间露出里面雪亮的钢制炮管。

当当两声金属撞击声响起,从车厢拉开的空间中,落下两根铁柱支撑在地面上,而炮管也微微翘起斜指向空中。

“两位大人请看,这是陛下命人所制的炮车。”方大伟对两人拱手道“有了这炮车,行军布阵便快捷的很。象我文才只不过用了数十息,就将火炮架好。若是以前,怕不得至少半个时辰。”

俞大猷上前,摸了摸炮身,眉头一下子拧紧,“这是精钢所铸的火炮?只怕花费不匪吧。”

方大伟点点头,正色道“陛下说过,这样一门何林重炮,造价不下五百两银子。能打十几里远,倒也值了。”

戚继光有点跟不上方大伟的话,“你说能打十几里,才五百两银子?”

“对啊,难道这还高吗?”方大伟道。

“不高不高,是太低了。”戚继光感叹道“通体精钢所铸的火炮,居然只有五百两银子,这怎么可能。就是军器所造的小铁炮,也要数百两银子,铜炮就更贵了。”

俞大猷这时忽然问道“这炮为何要叫何林重炮。”

方大伟道“陛下说,这火炮就是一个叫何林的工匠所造出来的。为了奖励这个何林匠人,陛下除了奖励银子之外,还将这火炮用他的名字命名,好让大家都记住他。还说,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天下百业俱贱,非是好事。若使天下百业之人俱都读书,便百业皆兴。欲使之自强,便先使其知荣辱。”

“陛下思虑深远,我等望尘莫及也。”俞大猷也自诩能文能武,可是论起眼光来,就深感差了朱载坖三条街。

“这炮车是固定死的,如何能定远近。”戚继光问方大伟道。

“哦,那炮尾支架处有绞盘,可调教远近。”方大伟说着,便又摇动炮架上的绞盘,果然炮口略微抬高,“这两根铁柱后部接有铁铲,收起可平放入车内。若是战时,放下来支撑于地,虽火炮后座力大,却也尽可支撑的住。前半部车厢之中,还可存放火药与弹丸,用处极大。”

戚继光俯身去看车下,这炮车的车轴都是铁柱,极其结实。虽然依旧运输不便,但比起原先的火炮,可方便许多。



第211章 是李总兵

另一辆车上的弗朗机炮,虽然口径略小,但是射速极快,方大伟也演示给了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看。

虽然没有真的开上一两炮,可是火炮这种大威力的火器,若再机动快捷,那就不得了了。

正当他们两人惊叹于京营火器之时,便又看到一队四轮大车驶入校场。

最前面的车上,坐着的居然是李轩和杨洪义两人。他们两人都是统带的火铳兵,现在也来凑热闹,向两位上司演示自己的战法了。

“两位大人,杨洪义、李轩报道!”杨洪义与李轩一跳下车,便都是一个举手齐额的军礼。

俞大猷点点头,还比较矜持。戚继光年纪还轻,没什么可矜持的,便也一个举手齐额的回礼,倒也很是规整。

“刚刚方大伟可是展示了火炮,也试过了掣电铳。”俞大猷招向两人身后的四轮大车,“不知道你们两人,想演示些什么。”

李轩笑道:“我们当然是演示车阵了,炎铳兵在草原上无遮无拦的,若是连个躲避的地方也没有,岂不是容易折损。”

戚继光虽然好奇车阵,但是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摇摇头,戚继光将这恼人的感觉挥去,等着杨洪义、李轩两人演示。

朱载坖在创造车阵之时,便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一本杂志中,看到过戚继光偏厢车的复原图。难怪戚继光这个原创有点不舒服,想必多少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吴云生一看,有些急了,“我的马队还没演示,你们这都快完了。不行、不行,我的马队也快来了,一同演示的好。”

杨洪义笑道:“如此正好,咱们互相攻防如何,请两位大人观看个明白。”

“那也可以吧,只是让你的车阵占了便宜。”吴云生有些气闷,在京营中,似乎其他的兵种都克制骑兵。

他也不想想,大明的主要对手,目前还是草原上的蒙元,当然要有些针对才是。

很快吴云生的马队也到了百人队的人马,队伍很是整齐。每人所骑的马匹,都是从辽东买来的好马,虽然个头不高,但都显得壮实。

俞大猷对于这种对抗性的演练,也很是好奇。

当即令两方拉开阵势,开始演练。

车厢拉开,立时跳下十余名火铳手。随着杨洪义的一声令下,这十余名兵丁又跳上大辆,在车厢边沿升起一块厚木板,板上有孔,正可伸出火铳射击。

紧接着,吴云生索然无味的挥手,下令攻击。

马队虽只百人,但是一散开兜了个圈子回来,马速提起,便显示出骑兵的彪悍来。

隆隆蹄声中,这百人策马狂奔,到了百步的距离上,便取出短铳对着车阵比划。

而火铳兵的车阵,这时也拢成了一个圈子,将马匹圈在当中。而车厢之中的火铳兵,也作势火铳开火。

虽然没有真的放铳,可是这其中的凶险和杀机,也让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面面相觑。

若真是在战阵之上,火铳兵如此操作,骑兵便不可能冲过车阵。顶多冲到高大车厢面前,便无计可施。何况中途还要被火铳所击杀一批,到时只怕已经锐气尽失。

果不其然,只见那马队冲到了车阵跟前,便只能抽刀乱砍车厢,围着车阵转圈却没什么良策。

而车中的火铳兵则不然,或用火铳射击,或以铳口的三棱钢刺作势刺出,尽能将骑兵的攻势抵挡住。

两边停下演练之后,戚继光有种叹为观止之感。

“厉害、厉害!”戚继光道:“若是在草原上与蒙元骑兵相遇,只不过片刻就能结阵自保,还令骑兵无法攻入。只是对方要是放火的话,就有些危险了。”

李轩笑道:“戚大人所说甚是,因此这些车厢的木板,都是用石灰水刷过的。只要火势不是过大,一般也能抗得住。”

俞大猷点头道:“如此四万京营,与蒙元骑兵野战倒也不惧。而且有大车代步,火铳兵们的体力也能坚持更久。反而是骑兵无处下嘴,显得十分不利。”

吴云生接口道:“就是啊,俞大人可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的骑兵队可不是为了打车阵的,而是以骑破骑,专门为了和蒙元骑兵周旋的。相同的人数,我的骑兵可一点也不怕蒙元骑兵。只要车阵顶住了蒙元的主力,我便可带人在外围游走。里外夹击,让他们走也走不掉,打也打不胜,保证敌方有来无回。”

戚继光哈哈大笑,“这可真是抓住了蒙元的痛脚,也不知道俺答遇到这车阵,会如何想。”

俞大猷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这辈子打仗,他从来没有如此有把握过。要是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队,还输了的话,那真就没脸见人了。

他们这里心中有了底气,而另一边的朵颜部也已出动。

俺答汗在大同和朵颜部,都安排有细作。两边的兵马一动,归化城的俺答不过两是便已得到了消息。

相比之下,俺答汗更多的是自己转战草原数十年的胜利带来的自信。上次虽然面对朵颜部吃了一些亏,但那只是试探而已。而且还是在朵颜部的地盘上,并没引起俺答汗的重视。

对于明军的异动,俺答汗就更不放在眼中。这些年来的大小胜利,多半都是从明军身上取得的。只有区区四万京营,就敢突入草原,更是让俺答感觉明军自大。

朵颜部人马一出大宁城,俺答汗便带着主力人马五万铁骑于阴山山口当面迎上。在归化城中,俺答汗也留下五万人马,由自己长子黄台吉率领。

俞大猷得到了朵颜部的消息,据说也已经出兵,约好了出兵的日期。

只是让俞大猷没想到的是,送信之人竟是个汉人,一嘴的河南话讲的甚是自然。

“你好好的汉人不做,为何要去给蒙元之人效力。”俞大猷写了回信,便对信使问道。

信使一愣,才道:“俞大人,我现在是辽东新军之人,这朵颜部所有的兵,可都归辽东的李成梁李总兵节制。那影克汗,早年为了救命,可是求陛下如此安置的。虽说是朵颜部出兵,可是带兵的主将,便是李总兵。”

俞大猷脑子都有点懵,怎么朵颜部的兵马是李成梁控制,陛下到底安排了多少后手?

其实李成梁也是刚刚被封总兵,便被派出来与俺答汗作战。朱载坖知他稳重,才有如此安排。

第212章 全军上马

对于李成梁,俞大猷是听说过的。李成梁带兵与打来孙汗,在广宁外的长城关口曾经一战,立下大功。

只是为什么李成梁带领朵颜部的兵马,就不是俞大猷能想明白的了。那影克汗将兵权拱手于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使是得到大明的扶持,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但是俞大猷和戚继光两人,心中有了底,对于此战的胜算就更大了一些。

李成梁只带了自己手下的数千辽东铁骑,还有朵颜部的五万骑兵,并没带火铳兵。火铳兵是步战,并不适合长途奔袭,而且辽东那边也要留人看守。因此,顾承光的火铳兵并没有动,依旧驻守铁岭卫。

只是如今朵颜部的骑兵今非昔比,一个个除了腰间的战刀,马袋之中也象辽东铁骑一样,插着一支短火铳。至于以前常用的弓矢,反倒是没几个骑兵再用。

只数日,李成梁便带着数万骑兵到了万全都司的关外。

万全都司早就得了朝中的旨意,既不干涉,也不用惊慌,只要严守关防即可。

朱载坖如此安排,便是有意的让蒙元之间内耗。大明虽然出兵,但也并不很多,更多是蒙元各部的兵马。

到了这里,便距离威宁海子不过百里远近。李成梁派出哨探前出数十里,搜寻俺答的前锋的所在。

当天便有哨探回报,说俺答数万人马,尽皆将营盘安在了威宁海子边上。李成梁看这意思,俺答似乎是想在威宁海子这里与自己大战一场。

威宁海子是个湖泊,水草丰美之极,数年前这里正是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驻地。而且这里正卡住了阴山山口,要想去归化城,必须经过威宁海子这里。

俺答汗抢先占据了威宁海子,便是为了依托这里丰美的水草,将自己所带兵马的后勤需求降到了最低。

他在这里可以休养生息,而朵颜部远来,却连足够的水源都没有。人困马乏之下,还如何能与他的土默特部作战。俺答汗摆出一副以逸待劳的样子,不但占有战略优势,还要从气势和心理上,给朵颜部以很大压力。

只是俺答汗虽然算个合格的统帅,但是他却不知道,朵颜部的主将是李成梁。而且如今的朵颜部,也与以往俺答汗所认识的朵颜部完全不同。

发现了俺答汗兵马的同时,李成梁便向左右两翼也派出哨探。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俺答也已经知道朵颜部即将到来,并派出了小股兵马前来骚扰。

双方虽然还距离了数十里,但是骚扰作战便已经开始。

李成梁从这一点,便觉得俺答汗比曾经交过手的打来孙汗,要了许多。

只不过李成梁并没纠结于俺答汗小股兵马的骚扰,而只是略做休整,便带着主力兵马悍然扑向俺答汗主力所在的大营。

己方远道而来,若是纠结于骚扰缠战,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士气尽丧,还会在粮草饮水之上出现短缺。拖的越久,便越加不利。

因此,李成梁便是抱着以快打快的想法。趁着俺答部还不熟悉朵颜部的装备打法,争取一举将俺答击败,让这位纵横数十年的草原英雄,折戟威宁海。

然而俺答则想的与李成梁不同,他认为朵颜部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找自己决战。必定会先试探,而后再缠战,甚至可能试探之后就会退走。朵颜部是替明军牵制土默特部,怎么可能会拼命死战?而且俺答对于自己这些年的威名,还有相当自信的。

如此一来,当俺答汗听说朵颜部摆脱了纠缠,已经冲到了十里之外的时候,很是惊讶。这朵颜部什么时候如此有种,竟敢战他这大漠雄鹰的威严。

此时俺答汗的军中只有四万人,剩余的一万人被分成了两队,去骚扰朵颜部的两翼还没回来。而这些被派出去的人,则和朵颜部的极少数的兵力相对恃,根本就不知道朵颜部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他们的大营之前。

登高远远看着向威宁海子旁的俺答汗大营,李成梁命令全军停下,并且一率下马,牵马而行。

此时还有十里之远,先让马匹休息一下体力。这一路上过来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对于马力的消耗也不小。

在战前让马匹休息片刻,便是最好的缓解。

幸好蒙古马的耐力极长,只要缓口气,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俺答汗带着自己的兵马出来,便看到对面远处的朵颜部军队。起初俺答汗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轻蔑。等近了些,看到对面中军居然有着强烈的反光,那证明有不少的骑兵是身穿金属铠甲。是铁甲骑兵,俺答汗的脸色便立时严肃起来。

当朵颜部的人马再接近一些,并且上一面缓坡之时。俺答汗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这不只是朵颜部的人马,只从那高高的帅旗上的李字,便能看出这是由明军统领的朵兵!

看到这种组合,俺答便立时明白,今天恐怕会是一场苦战。草原上上一次有明军带领的蒙人战士出现,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成祖之时。俺答汗认为那是耻辱,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时明军的强大。

今天又是如此,俺答汗心中是既惊又怒。

“既然你们敢来,那就不要走了。”俺答汗对左右道:“朵颜部背叛我们大草原,背叛了长生天,也背叛了我们的祖先苍狼白鹿。从今日起,我要带领你们,将朵颜部从草原上除名!”

抽出腰间的宝刀,俺答汗大吼了一声,“象围猎狼群一样,将朵颜部统统灭杀掉!”

话一出口,这便是全军冲锋的信号。俺答汗知道不能再等,对方的人马虽然并没在马上骑乘,但是这表明朵颜部的人在休养马力,很快就会进攻。

因此俺答汗决定,不给朵颜部休养马力的机会,便立时命令全军冲锋。

即使是仰攻朵颜部所在的上坡处,也不能让对方人马将体力休养回来半分。

蒙元做战擅攻而不擅守,俺答并没犹豫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立时做出正确的决断。

双方虽然都是一上来就接战,但是其中各种条件的考量一点都不少。不是合格的战术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李成梁冷冷的看着俺答的人马开始冲锋,仿佛一层层越来越快的海啸浪潮。

“全军上马!”

第213章 京营出兵

呼啦啦,朵颜部的骑兵也跟着李成梁上了马背。

立马于丘陵之上,李成梁抽刀一举,“俺答肆虐草原,几度侵略大明,报仇雪耻便在今日!”

雪亮的刀光一闪间,他手中的战刀已斜指正冲过来的土默特骑兵,“杀!”

朵颜部的骑兵,便也策动马匹,渐渐的将速度提了起来。

双方起始的时候将近还有四五里远,等得一同冲锋,这点距离很快便急速缩短。

土默特的骑兵多半还有人张弓搭箭,然而朵颜部的骑兵则根本不管不顾,闷着头不去拿战刀,反而去取了马袋中的短铳。

箭雨覆盖之下,许多朵颜部的人都中箭,可是令土默特部惊奇的是,真正被射死的根本就没几个。

朵颜部的骑兵虽然没象辽东铁骑一样有板甲,但是他们的皮甲之内,还有一层链甲。不是强弓便破不了这两层甲胄,顶多破了皮甲,便被链甲所阻。

只是在土默特骑兵一犹豫的时间,他们便进入了朵兵的火铳射程。

朵颜部前面的骑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短铳,轰隆一声,将弹丸发射出去。也不管射中没射中,短铳往马袋中一插,便抽刀俯身准备肉搏。

两军如此密集的冲锋,火铳根本不可能打不中。不管是打中了人,还是打中了马,在这种时候都极为致命。许多落马之人,还没等有所反应,便被身后的马匹踩在身上,毫无反抗余力。

俺答在后面看得清楚,双方的骑兵轰然对撞在一起,发出的巨响震人心魄。

但俺答汗所在的位置较低,并不能看到双方哪一方占有优势。

李成梁带着自己手下的数千铁骑,俯视整个战场。看得非常清楚,朵颜部的骑兵面对土默特骑兵,就象是滚汤泼雪一般,层层推进。无论是手中的战刀,还是身上的甲胄,朵颜部都优于对方。

土默特的骑兵与朵颜部的骑兵战刀对砍,只不过两个回合,便战刀折断。

朵兵手中的战刀,都是由水压机锻打出来的精钢钢刀,锋利坚硬远超土默特人手中的战刀。对砍的时候,朵颜部的战士大占上风。

有时就是一刀砍到了朵兵的身上,也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如此大的差距还怎么打,很多土默特的骑兵都很绝望。

于是土默特的骑兵开始溃败,他们有的往两翼跑去,有的直接往回退去。

只是朵颜部战士又不傻,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让对方有重整旗鼓的机会?大家想都不用想,便策马衔尾追杀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俺答汗才看到自己的手下骑兵们溃退而回。

“敢冲击本阵的,一律射死。”俺答汗面色冷静的道。

他身经数百战,其中不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是都被自己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只要自己的侍卫军顶上一阵子,便可以将溃败的战士们再次组织起来。俺答对此是很有信心的,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可丘陵上的李成梁也看到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催动战马,带着自己手下的数千辽东铁骑缓缓的开始移动,而后慢跑。

等到达了战场之后,李成梁便逐渐的将速度提了起来。

朵颜部的骑兵们也已经让开中路,去追杀逃散的土默特骑兵。正好便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李成梁的辽东铁骑。

面对李成梁的辽东铁骑,俺答汗是真的心中一沉。这就是那支铁甲骑兵,只怕战力还要超过那些朵颜的骑兵。

轰隆隆的铁蹄踏地声中,辽东铁骑越来越近。

俺答命人放箭,想用箭雨来阻挡对方。可是辽东铁骑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蒙元骑兵的箭雨,除了一些格外倒霉的被射伤了马匹外,并没造成多大的伤亡。

而辽东铁骑也已经举起了短铳,准备击发。

俺答汗的眉头紧皱,他一拨缰,回身就往大营中退去。

只看对方身上的甲胄,硬碰硬就不是个好的选择。趁着还有段距离,倒是可以退入营中,借机逃走。

俺答汗极为明智,事已不可为,便全身而退。哪怕手中的这些骑兵都折损掉了,也不是问题。只要自己人还在,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蒙元的大营并无围栏,只是帐篷扎堆安在一起罢了。如此,俺答逃入营中很方便的绕过帐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李成梁率部追杀,也只是杀伤了许多土默特的兵将,再也没能看到俺答汗的影子。

此战结束,李成梁派人统计战果,发现实际上土默特部并没损失多少人手。这一战下来,土默特共计伤亡不到六千人。虽然损伤了俺答汗的一些实力,但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骑兵对战就是这样,打得倒是激烈,但有一方要逃,也很不好追。

李成梁只得派出哨探,往归化城的方向搜索尾随土默特的动向。而刚刚经历一战的朵颜部,却要停下来好好休息一番了。

土默特部留下的大营营帐,里面还有草料牛羊,倒是便宜了朵颜部与李成梁他们。

其实,就在收到李成梁的消息之时,俞大猷与戚继光便带着京营出发。

出城并不是去与李成梁的兵马汇合,而是走另一条路,直接去攻打归化城。

途中经过大同右卫,这里距离大同城数十里远,也是为了防备蒙元派兵偷袭大同而建。

俞大猷等人看到,右卫的城墙上还镶嵌着一些没来得及取下的箭头。由此也能看出来,俺答大军在这里围城七个月,其间战事之激烈艰辛。

右卫的参将叫尚表,已经带人出城迎接俞大猷。

“俞大人,请受末将尚表一拜。”尚表见到俞大猷便急忙行礼,真起身来道:“俞大人还请带人入城休息,过了右卫,可就完全是蒙人的地界。离归化城也就不远。”

“你就是尚表尚参将?”俞大猷惊讶道:“在右卫城中坚守了七个月,真是不简单。”

尚表连忙摆手,“大人可不要再笑话末将,虽然是被围困于城中,但蒙元人却也打不进来。他们本就只会野战,并不擅长攻城。除了绕着城跑马,便没什么办法。”

“即使如此,尚参将也不简单。”俞大猷点点头道:“今日,我等便在右卫休息。”

在右卫休息了一晚,京营再度直行。尚表看着这支京营队伍,有些担心。他与蒙元没少打交道,但是野战的话怕是够呛。只是这一战又不是他能阻拦的,便也不说任何丧气话了。

第二日,京营走了数十里,便看到远处的道路上,似乎有大片的扬尘。

第214章 遇阻大黑河

这一条路上全是低矮山谷,而且并不那么狭窄,因此也并不怕被土默特部所埋伏。

前面烟尘大起,除了土默特的骑兵之外,并不会有别的势力。

俞大猷在中军看得清楚,便停下了正在前进的队伍。让人去前面问下吴云生,对方有多少人,要不要后面派人前去支援。

很快吴云生便将消息传回,前面大约有两万土默特的骑兵拦路,看样子是想要在这条路上阻击明军。

俞大猷让跟着中军的的炮队向前,后面火铳兵跟随压上。万一京营的骑兵吃了亏,他们便能及时将土默特的骑兵拦下。

中军和后军刚刚前行了不到两里,便看到京营前军的骑兵已经大呼狂冲而上。

一阵短铳的密集响声过后,京营的骑兵队伍速度骤然加快,不到片刻,便将中军与后军落下老远。

“中军后军,缓缓前行,莫要中了俺答汗的诡计。”俞大猷沉着的吩咐下去,将炮队与火铳兵的速度减慢下来。

带领孤军远赴关外作战,这可和东南地面上剿倭在不相同,俞大猷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方大伟押着炮队,虽然手下只有三千多人,可他的地位一点也不低。归化城一战,能不能打下来,还得看他的火炮才行。

他们的炮车,就跟在吴云生的骑兵大队之后,此时在火铳兵的护卫之下缓缓前进。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便看到打着吴字旗的一队骑兵跑了回来。

“前边如何?”方大伟骑在马上大声问道。

那回来报信的骑兵,也是吴云生的亲信,陛下亲军的老人。他自然认得方大伟,是自已上司的兄弟。

便急忙拱手道:“前面吴参将已经将土默特的骑兵击溃,正在把守山口。命我通报俞帅,不必着急。”

方大伟松口气,放下了对吴云生的担心,不过却又骂道:“他奶奶的,这还没到地方,就先让他立了个头功。快点滚后面去报信,不许传闲话!”

那骑兵嘿嘿一笑,便提起马速去向俞大猷报信。

俞大猷都没想到过,京营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力。那可是土默特部的骑兵啊。在关外骚扰大明数十年,明军与其在野外交战,基本上就没胜过。

戚继光却笑道:“俞帅,莫要在此忧心。谨慎过头了,也不利于京营发挥战力。陛下带出来的兵,极其精锐。他们有此战力,并不出人预料。前些日子也给咱们演练过,确是让人赞叹不已。只要他们能有演练时的水平,便不用担心。”

“你说的不错,只要不自乱阵脚,便可无忧。”俞大猷道:“元敬,其实我也怕他们没有经验,会冒进。但是现在看来吴云生做却很好,并没与中军后军脱节。否则可要露出破绽,被人分而击之了。”

戚继光笑笑没说话,但是他知道,俞大猷还是怕土默特部只是佯败,其实是在给京营挖坑。

好在很快便看到前面的骑兵大队,只是守在山谷两旁摆开了阵势。

远远的还能看到零星的土默特骑兵,却只敢在远处的山丘上观望,并不敢靠近。

吴云生见大队到来,便策马奔入中军,向俞大猷请战道:“俞帅,末将看到还一些土默特游骑,不如派人前去清理一番,也免得他们跟着惹厌。”

“云生,蒙元最是崇拜狼群。因此他们的战法,也与狼群捕猎近似。”俞大猷指了指前方道:“他们极为擅长骚扰游斗,直到猎物乱了方寸露出破绽,才会扑上去杀戮。因此,我军也不用理会他们消耗体力,你护好火铳兵与炮队便可。等我军到了他们的归化城,我看他们还能来这套狼群战术不成?”

俞大猷年轻之时投军,最早就是在北方边镇。他对于蒙元的战法,颇有一些研究。只是后来恃才傲物,为当时的宣大总兵所不喜,才调到了东南一线。

明军继续前行了数里,从山口之中出来。那些远远观望的土默特骑兵们,倒也想趁机捡些便宜。只是他们刚刚从侧翼靠近明军的队伍,便被火铳打死打伤了数十人。

朱载坖让人制的掣电铳,射程足有两百步,远超蒙人的角弓射程。即便是蒙人最为推崇的射雕手,也只能将箭矢射到一百多步的距离。

这些土默特的骑兵,发现无法捡到便宜,便呼哨一声纷纷撤走。

到了这个时候,俞大猷才让吴云生派出游骑哨探,警戒周围十里之地。

到傍晚之时,明军的队伍来到一条大河的面前。这是大黑河,过了河十里,便是土默特的归化城。

现在摆在明军面前的最大难题,便是如何将辎重和火炮这些东西弄过河去。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朱载坖所没想到的。他只觉得,草原上就算有河流,也不会大,骑着马就能过。

谁知道这条大黑河却并不一样,浊浪滚滚足有数十丈宽,谁也不知道有多深。

俞大猷先命人扎营,才将戚继光与方大伟、杨洪义、李轩、吴云生几人也找了过来。大家集思广议,也好找到一个过河的办法。

戚继光眉头皱起,他长年在海边作战,并不缺少船只。但是这在内陆,却是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船只?就算是再伐木做一些木排,也只能送些火铳兵过去。对于归化城来说,几个火铳兵什么也做不了。必须要将火炮运送到对岸,才能打破归化城的城墙。

大家沉默了一会,李轩突然道:“不如我带人去探一探,看看大黑河哪里有浅滩。到时兵丁每人带两块石头,便能铺一条水下的石头路出来。想必能让炮车这等沉重之物过去。”

俞大猷看了李轩一眼道:“你可有把握?”

“末将在皇庄之时,曾经学过一门学问,叫地理学。”李轩很是向往的道:“那书上说,只要是冲击而成的平原上有河流,其中水势缓慢之处必有浅滩。一是看水流是不是湍急,二是看河面的宽窄。水缓而宽,则必是浅滩。这里的地势不象中原,不事耕种便不修水利,不修水利就不会加高河堤。水流肆意,浅而不深。”

戚继光听着连连点头,他读书较多,对此深以为然。

第215章 兵临城下

其实土默特的兵马也是淌河而过的,只是土默特部并没有火炮火药这些东西,稍微深一些也不怕。

而明军则不一样,若是湿了火药,这一仗怕也不用打了。

更让俞大猷和戚继光头痛的是,火炮沉重,既然有炮车拖载,也怕陷于河泥之中。

幸好有李轩的建议,让众人的眼前一亮。若是如此,虽然也不轻松,但是却切实可行。

京营数万人马,每人带一两块石头,便足够在河底铺一条硬实的漫水路。

吴云生派出骑兵,让他们沿河寻找浅滩。

第二日中午时,便有人回报,说是上游几里处,有乱石浅滩。

俞大猷等人简直是大喜过望,这是刚渴睡便送来了枕头,天助我也。

那处乱石浅滩方大伟派了炮车前去,在对岸先过去的骑兵护卫之下,也能通过。

虽然这个通过极其的艰难,但是总算解决了过河的问题。

俞大猷一声令下,吴云生带着京营骑兵一万多人,便先到了河对岸。

归化城中守城的是俺答汗的儿子,黄台吉。他的手中也是五万骑兵,先前曾派出两万骑兵,去山口阻截明军。可惜的是根本就没能挡住吴云生的攻势,反而损兵折将士气低落。

听到明军渡河的消息之后,黄台吉也很是犹豫。要不要趁着明军还没站稳脚跟,在这个时候出击,杀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他的一个手下赵全却极力劝阻,赵全本来也是大明之人。只是前几年在大明境内搞白莲教起义,带了上万人逃入土默特的领地之中,投靠了俺答汗。

因为带了上万的汉民,能为俺答汗种粮,又可打造攻城器具和甲胄,便成了俺答面前的红人。

但是此人的存在,对于大明的边镇却是极大的一件坏事。这几年来,赵全这家伙,没少挑拨俺答汗攻明。甚至为俺答汗修了九重宫殿,欲使其称帝。

如此努力之下,更是得到俺答汗的器重。否则在黄台吉的面前,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王子殿下,我们在城中,他们在城外。”赵全在归化城的城头上,指着远处只能看到一些小黑点一样的明军道:“我们正可以逸待劳,等着他们来攻。月前我们土默特也曾进攻大同右卫城,可是围城七个月,也没能将城拿下。既然明军也敢来攻,我等不如就让他们也来尝尝这个滋味。之前王子殿下曾派兵试探,明军的骑兵兵锋甚锐。我们既然有坚城可守,又何必与其野战。大可在城中慢慢的消耗对方,让明军全都死在城下。”

黄台吉皱了皱眉道:“我们土默特的战士,只擅长骑兵作战,可没谁会守城。如果明军攻上城头,我们该如何对付?”

赵全没想到的是,黄台吉居然会提出这个问题,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那也不是问题,我让一些汉人上城,助王子殿下守城。”赵全拍着胸口道:“他们要是不听话,王子尽可杀之。土默特的战士只要有样学样,也就可以守住这城了。”

“好,你这个办法不错。”黄台吉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赵全的主意。

傍晚时分,明军已经全部渡过了大黑河,在距离归化城八里之处面城背河扎下大营。

让俞大猷他们奇怪的是,土默特的人连游骑也没放出,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问的,任由明军在这里扎营。

戚继光也很奇怪,便对俞大猷道:“俞帅,你觉得俺答的人是打的什么主意?不会是想半夜偷袭我们的大营吧。”

“很有这个可能。”俞大猷皱眉思索道:“虽然不知道土默特部打的什么算盘,我们的警惕不可放松。晚上将游骑放出五里,不得间断。”

明军不清楚土默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这么紧张的过了一晚,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既没骚扰,也没偷袭,更没有跑过来放火烧明军的大营。

作为一员老将,俞大猷觉得这都不可思议。之前在东南,与倭寇交战,那些家伙什么手段都可能用得上。

到了归化城可好,土默特部也太过光明磊落。

想这么多也没用,俞大猷大手一挥,命令准备攻城。

黄台吉与赵全两人,在归化城的城头观望,看到明军大举出动,便饶有兴致的看着。

只是黄台吉没发现,赵全看着看着,脸色就变的有些发白。

他已经看到了越来越近的炮车,那上面的火炮他可认识,正是攻城的利器。

“王子殿下,我觉得,不能让明军这么从容。”赵全心中后悔无比,早知道明军带了火炮过来,说什么也要与明军在城外决战,但他口中却平静道:“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带了攻城器械的。若是让他们这么轻易的便攻城,这城上的压力便有些大了。不如派出一万骑兵,绕到明军后方,随时牵制明军。哪怕就是不攻击,也能让明军不敢放手攻城。”

黄台吉冷冷的瞥了赵全一眼道:“怎么,昨天还说守城好,今日便又让人出城牵明军,你早干什么去了。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指挥我、命令我?”

赵全急忙陪笑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看着明军如此舒服罢了,更怕他们攻不下归化城,逃跑了怎么办。”

“这还有点意思,不过还是算了。”黄台吉摇头拒绝道:“父汗带人去迎击朵颜部,我还是守好这里,不要冒险的好。”

对于黄台吉的坚持,赵全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总不能说出火炮之事,等着黄台吉收拾他吧。之前可是他拦着,不让黄台吉派人出战的。

“既然如此,那小的再去抓一批汉民上城助守。”赵全找了个借口,便下了城头。

他可知道火炮的厉害之处,攻城的话城头显然不是安全所在。

黄台吉其实也见过火炮,只是他所见的火炮都是安放在城头上只露出一个炮口的那种,可没见过整个的。

方大伟带着炮队,在火铳兵的护卫之下,将炮车展开支好。吴云生的骑兵,则分成了两队,在全军的左右两翼护持着。

火药炮弹都一同准备就位,方大伟便向俞大猷请示道:“俞帅,现在是否攻城。”

“开始。”俞大猷点头,表示可以。

第216章 瓮中之鳖

赵全下了城头,便向着另一方的城门而去。

找什么人助守城头都不管用,谁也挡不住火炮的威力。

而且这座归化城,就是赵全领着人修建而成。他知道蒙元之人不会建城,因此这座城的墙体也只是两层砖皮夹了一层黄土。只是外表看着还可以,内里却是酥的。

要是大明修建城墙,必然是糯米浆扮上石灰来粘合城砖,且城墙中的土都是选的粘土,在夯实之后,再覆以砖墙。如此造出来的城墙,才会结实耐用,数十上百年都不会坏。

归化城就不行了,抹砖缝的就是石灰浆子,根本就没有糯米。城墙中填充的不是粘土只是普通黄土,也没有夯实。如此城墙建成的倒快,只是不怎么结实罢了。

正是因为心中有数,赵全才在看到火炮的第一时间,找借口逃离城头。

中途又纠集了不少自己的亲信,赵全现在只盼着黄台吉早点死,这样就没人找自己算帐。

就在赵全带人跑到北门之时,南边传来一阵隆隆巨响,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都在震动。

回过头看去,赵全发现南门的城头上,已经是一片烟尘笼罩。见此情形,赵全带人跑的更快。

城中的土默特骑士们,根本就没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倒是顶着大同城的火炮冲锋过,只是那是在平地上被炮打,与在城头上被炮轰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点也不好笑,南城的城门楼在第一轮炮击当中,便化成了一片废墟。

黄台吉和相当部分的土默特将领,都被当场轰死,根本就没有全尸。

这下子土默特的骑兵们,连个领头的人都没了。除了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或是逃离此时,便没了半点的抵抗能力。

自从蒙元退出中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以守方的身份,来抵御明军攻城。结果就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顿炮轰给打成了残废。

方大伟当初,就是一顿炮击让京城的永定门被毁。如今一轮炮击下来,归化城的南门也已经崩塌的不成样子。

归化城实在是不堪一击,方大伟都觉得没有打过瘾,这城墙便摧枯拉朽一般的倒塌。

他这边炮声刚刚停下,李轩便指挥着自己手下的火铳兵组成方阵,向归化城中稳步推进。

那些土默特的战士,刚刚灰头土脸的从惊惶中回过神来,便看到整齐的火铳兵方阵压了上来。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时间,便会被一排排的火铳射击,给打的千疮百孔倒地身亡。

俞大猷命吴云生将骑兵分成两队,绕到归化城的其余城门,追杀土默特溃兵。

而杨洪义的手下火铳兵,则被留下来守卫中军与炮队,尾随着李轩所部的火铳兵缓缓入城。

其实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心中的震惊,都被硬生生的掩饰了下来。他们常年在东南与倭寇交战,竟不知世间有如此强大的军队。若是陛下早一些登基,东南沿海怕是早就平定下来。

不过,他们两人算是明白了,朱载坖当初挥军入城时的感觉,不费吹灰之力。

陛下能带出如此一支军队,能轻易坐在宫中龙椅上,绝不象表面那么年轻的人能做出来的。

也不知道陛下如何有的这等能为,文武之资俱为上上之选。

忽然之前,归化城的城墙豁口处铳声大作,李轩神色一紧大步向前。

待他到了城墙废墟之上,便看到城内的土默特骑兵,正在垂死挣扎发起最后的冲锋。

可惜的是,骑兵虽然在野外有优势,但是在城中就不一样了。城中空间狭窄,骑兵根本就提不起马速,更何况还有城墙被轰塌而堆积的废弃砖石。

那些土默特骑兵倒是不屈不挠,但却更象是飞蛾扑火。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火铳声,而被纷纷击毙。

吴云生将骑兵分了两队,一队绕西城,他自己带的这队人则绕向东城。

东城的城门并没打开,吴云生留了一部分监视这里,他带着其余人马又转而扑向北城门。

一到北城门,吴云生便看到一队汉人打扮的骑士,从城中飞驰而出逃向西北方向。

看到这些人的汉人装束,吴云生便心生鄙夷,“大家跟我走,这些汉人打扮的家伙不能放走一个!”

手下轰然虽了一声是,众人便追击上去。

赵全也是倒霉,他亲眼看到南城墙被轰塌,黄台吉凶多吉少。不管结果怎么样,赵全都知道,自己在归化城和蒙元的势力当中混不下去了。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去西域,或者去乌司藏。只有到了大明找不到的地方,他赵全的这条小命,才算安全。

只是他想的挺好,刚刚出了北门,便被吴云生撞个正着。

双方追逐了数里之后,赵全便被吴云生的人马给追围了起来。

有心冒充被土默特人掳来的汉人,可是他养尊处优一点也不象啊。

“把他们带回丟审讯,想必归化城中,会有人认得他的身份。”吴云生并不是在乎的道。

等吴云生回到归化城时,发现这归化城已经举城投降。

土默特的战士们没有了上官,又被明军一顿狠揍,等那股血气之勇过了劲,便很快投降。

命人将土默特的战士都看守起来,俞大猷与戚继光才顾得上喘口大气。

回头一想,这一战几乎就象是做梦,胜的太过轻松。

虽然土默特的战士逃走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还是投降并被看押。

过去斩首十个蒙元人的脑袋,朝廷就会有极丰厚的封赏。现在他们一举将数万土默特部数万战士活捉,这功劳怕是已经没办法计算了。

俞大猷巡视归化城,命投降的土默特部战士修补城墙坍塌处。

这些家伙,必须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否则整天无所事事,恐怕很快就会出乱子。

戚继光在也城墙崩塌处,正在查看火炮的威力如何,自从到了城墙豁口,便只是赞叹不已。

次日,两人在城中正在书写奏折,便听到有人前来报信。

“俞帅,东边十全里处来了一支骑兵约四万人左右,也是土默特的人马。”那信使拱手道:“其中有一面大纛,可能是俺答汗回来了!”

戚继光头上冒汗,“幸好你我早到一日否则这里便不是那么好打的。只是,李成梁不是应该牵制住俺答吗,怎么让他跑了回来。”

俞大猷道:“我们这里守住归化城,李成梁在他们后面堵住阴山山口,俺答汗便是瓮中之鳖。”

第217章 几大好处

两人稍微理了一下当前的情形,便立时派吴云生带着骑兵出城。

吴云生带着一万余京营铁骑出城,迎着俺答汗的兵马便中路突击而去。

自与土默特骑兵交了一次手之后,吴云生便知道了对方与京营铁骑的差距。即使算不上快刀切豆腐,也差不到哪里去。心里有了底气,战术上便没了什么讲究,一路横推过去便是。

俺答汗在李成梁手中吃了亏,本打着回到归化城重整旗鼓,依托归化城与明军打消耗战。可谁知道,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明军京营的铁骑。

此时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归化城已经被明军夺下。

再看迎面冲来的铁甲骑兵,比李成梁的三千铁骑还要多数倍,心中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此时他所带领的土默特骑兵虽然还有四万左右的人马,可都是长途赶回,哪里还有再战之力。

俺答汗能坐上汗位,也是能屈能伸之辈,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走阴山北山口逃入草原。唯有如此,才能摆脱明军前后夹击之势。

不等吴云生的大队冲到近前,俺答汗便带着大队人马掉头而逃。

吴云生虽然上前一阵冲杀,可也只是击溃了数千断后的土默特人马,眼睁睁的看着俺答汗的大队退走。

一直追了数十里外,才发觉对方都是轻骑,速度上倒比明军的铁甲骑兵要快不少,追是追不上了。

但在阴山北口外,却有一支朵颜部的骑兵等着,这是李成梁所安排的。

李成梁击退俺答汗后,预料俺答汗是退回归化城有可能遇到京营兵马。虽不知道,京营兵马的战力如何,但为防万一便兵分两路。一路在东面山口,由李成梁亲自带队。另一路就是朵颜部的轻骑,绕到了北山口外。

俺答汗刚到了北山口外,便遇到了朵颜部的轻骑。面对朵颜部的轻骑,虽然土默特仍旧处于劣势,但是这是生死之战,若不能突破便会被困死。

在全军用命之下,俺答汗所部虽是勉强冲破了朵颜部的阻截,但是也损失过半。

逃出生天之后,俺答汗回头一看,代表自己汗位的大纛也已经丢了,手下的人马一个个无精打彩。更让他欲哭无泪的是,原本兵强马壮的土默特部,只剩了眼下这些人马。

除了眼前的惨状,俺答还在惦记着儿子黄台吉,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过过了没多久,也就不用他再担心。

有在归化城破之时逃出的土默特骑兵躲在山中,看到俺答大队之时,便跟了上来。只是一路上都是逃,根本就没机禀报。这时已经逃出来,才来得及告知俺答汗。

得知归化城破之时,儿子黄台吉便尸骨无存,俺答汗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原本威震大漠的一代大汗,却落得如同丧家之犬的境地,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我们去漠北!”俺答汗咬牙切齿道:“我土默特部岂会如此轻易的倒下,早晚有一天,会杀回来!”

俺答汗带着两万残兵,由此遁入漠北。

捷报如风,不过十余天便传入京城之中,交到了朱载坖的手中。

朝中所有的大臣,都不看好朱载坖出兵的计划,可是结果却将这些大臣都打了脸。

陛下年轻气盛,可是这手段也惊人,而且是一鸣惊人。出手便将连年骚扰大明边镇多年的俺答汗,给一举打跑。不担攻下了归化城,还将俺答的土默特部给打残。

从此每年数十上百万两的边镇军费,便能省下大半。

在养心殿上,三位阁老,六大尚书,在与朱载坖商议接下来如何。

徐阶首先发言道:“今陛下讨伐俺答,已给了他一个教训,至少数年之内他是闹不起来。有此榜样,其他蒙元各部,也将被震慑。不如让将士们回大同休整,有功者加以封赏,以酬其功。”

吕本也是这个意思,他道:“陛下此次出征,京营四万余人,每人哪怕只赏一两银子,也是四万余两。何况都有大功在身,只怕没有二十万两银子是不成的。与其让他们在外消耗,不如早日召回。”

朱载坖让田义取来九边地图,一眼扫了过去。

“故陕西三边总督曾铣,曾提议收复河套地区。如今我军兵锋正盛,当取之。”朱载坖扫了一眼众臣,接着道:“今俺答逃亡,河套无主。天予不取,则必受其咎。”

众臣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大家自然都没什么意见。

朱载坖的话却没结束,又道:“归化城既然已经夺下,便不能再丢。此地有阴山环抱,土地肥沃,也是一处宝地。还有威宁海子这里,也要建一座城,就定名威宁城。”

户部尚书方钝,这时急忙劝阻道:“陛下不可,如此一来不但边军军费减不下来,就是建立威宁城的银子也不够啊。若是如此穷兵黩武,恐怕不长久之计。数年后俺答归来,不但我军不擅野战无力抵挡,就是朝廷也没了银子拨付。”

朱载坖摇头道:“方卿所说确实也是为国考虑,只是你算没算过,只河套与归化城两地,每年便可带来多少赋税。而威宁城么,则是为了与蒙元互市而建。”

兵部尚书杨博十分不解道:“陛下所说,老臣还是不明。既然已经将俺答击败,为何又要建城互市?当初俺答便为了要我大明与其互市,才连年骚扰不休。如今朝廷已然大胜,何故做此资敌之事。”

不只是杨博一人抱着这种想法,就是其余的大臣们也是如此想法。

工部尚书雷礼道:“陛下雄才大略,自是不同凡想。但蒙元之人野蛮,不擅耕作只擅掳掠。若是在威宁海子筑城,怕是许多蒙元部族都会前去侵夺。只怕商队都出不了关,又如何与之互市。陛下抱有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之仁心,可这蒙元之人,却不会领陛下之情。”

“众卿都是如此想的?”朱载坖淡淡的看向殿中众臣,见没人回话才道:“谁说明军不擅野战?战报之中,几次都是以寡击众,而大败俺答汗大军。与蒙元各部互市,有几大好处。其一,便是可与其互通有无,得其马匹牛羊。其二,便是要通过互市,使蒙元成为为我大明放牧之地。其三,若蒙元各部之人通过互市衣食无忧,还会系命于一线,与我大明交战吗。”

本来还有些不满的众大臣,听到朱载坖的话便都沉默。大家的脑子有点跟不上,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218章 明镜

朱载坖的策略在大明群臣来看,有些一厢情愿。

可是这是经过朱载坖深思熟虑的,他并没有一上来,就与蒙元大做生意。而总是通过强大的武力,使得蒙元方面知道,大明的实力之强大。

朵颜部是这样,将来其余的蒙元部族也是这样。

这些草原上的部族做强盗早已习惯,将抢掠大明当成了劳作。既然如此,朱载坖便要彻底的纠正他们的三观。打怕了打服了,便能好好的坐下来说话做生意了。

当然,这个都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

朱载坖派出的军队比较强大,可以做到这一点。然而以前的明军便做不到,这也是众大臣所形成固有观念,转不过弯来的根源所在。

“这蒙元向来抢掠成性,要是他们各个部族都强大起来,对我大明十分不利。”礼部尚书吴山,这时站出来道:“陛下的设想虽好,但不可不防。”

众大臣纷纷点头称是,觉得朱载坖想的简单。

“吴卿说的也对,若是只在威宁海子筑城,可有点太过简单了。”朱载坖在地图上扫了两眼,沉吟道:“不如将一些军户都调过去,在归化城可以耕作居住,而威宁海子也可放养牛羊马匹。这等水草丰美之地既然占下来了,便没有便宜他人的道理。如此一来,漠北之地除了朵颜部,便不再有其余的蒙元部族。”

杨博看到朱载坖越来越闹的越大,便道:“陛下,这等地方都是易攻难守之地,虽然水草丰美,可是为了防备蒙元也要驻扎更多的兵马。且我大明军队不擅野战,恐非长久之计啊。”

朱载坖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众臣,“自秦汉而始,我中原便饱受北方诸族侵扰之苦。于今竟达两千余年之久,这是何等之耻?赶走了匈奴又来鲜卑、灭掉鲜卑又有突厥,然而突厥契丹不在还有蒙元,何年是个了时。大明的百姓亿万之巨,苦于没有土地。今有将士用性命换来如此沃土就在眼前,何不分予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不只是归化城和威宁城两地,还有辽东,也要迁民充边。”

下面的大臣们一脸无奈,这位陛下的思路有点快啊,臣等有点跟不上。

朱载坖这么安排,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起了后世的建设兵团。移民填边巩固边疆,眼下正是机会。

大明的土地兼并极为严重,如果重新分配的话,必定会有一场剧烈的变动。先不说能能不重新分配,只怕到时这损失就有些大。既然如此,不如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去。

之所以先安排军户去,朱载坖还有着改变兵制的想法。军户制度一向不为朱载坖所喜,这东西就是让人一家子,世代都当兵。实际上经过了这两百年的时间,军户出丁能上战阵的还有几个?基本上都沦为武官的家奴和佃户,偶尔在校阅之时充个数。

真正可战之兵,反而是武官们自己私下所蓄养的家丁。就这种家丁,也只是北方边镇才有。

既然如此,这些军户便成了朝廷的负担,不如将这些军户放出去垦边。由此,也可将那些被镇守官和地方豪强所侵占的屯田收回,并租与百姓耕种,缓解土地兼并。

这些想法都是朱载坖自己所想,并没有向众臣解释。在朝堂上的大臣们,少说也是良田千顷,他们岂能从视。

“陛下将那些军户都迁至关外,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就范,定会有人借机造反啊。”工部尚书雷礼皱眉道。

“军户造反?”朱载坖笑道:“军户若是能战,倭寇早就被剿灭,何至于还要让狼兵北上。雷卿莫要说笑,就是让他们造反,怕也闹不起来。不如送到边镇之地,养一养彪悍的风气。”

大家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别处的不说,只大明东南的军户就不行,被倭寇追着打,动不动就被杀数十上百人,实在有点丢人。

由于朱载坖取消了早朝制度,此次只是一次御前会议。

将事情讲的差不多,朱载坖便责令内阁草拟章程,然后自己批阅下旨。

朱载坖登基以来,首先便是发动了一场战事,其次便是这次将内地军户移民关外。

这一场战事的胜利,足够竖立朱载坖在天下的威信,使得他的地位稳固无人再敢质疑。就是有人想拥立景王造反,也是不可能的事。

而将众多军户迁往关外,便是为了让大明内地多出部分土地,缓和百姓与地主的矛盾。

还有一步,朱载坖便是要彻查严嵩一党谋害嘉靖的案子。

此案有成国公朱希忠与高拱联手,后来又让张居正这位新晋的吏部尚书配合,已经察的差不多了。

这次御前会议结束不久,朱希忠便捧着一本名册,前来求见朱载坖。

除了成国公朱希忠,高拱与张居正也跟着又回来了。

“陛下,严嵩谋逆一案,今已水落石出。”朱希忠捧着名册,还有一奏章,交给了田义道:“其中严氏父子与陆炳为首,其余从犯计有吴鹏、欧阳必进、赵文华……”

成国公朱希忠也是下了功夫的,长长的一串人名居然都背了下来,现在念来如数家珍。

高拱与张居正两人互看一眼,都发现对方目光中的无奈。这位成国公人老成精,又是世代勋贵国公,表现的相当忠心努力。

朱载坖对朱希忠点点头表示嘉许,便翻开奏章看去。

“对了,这些犯官的家眷不要杀了。”朱载坖放眼看去,奏章之上的犯官不是诛九族就是夷三族,实在是牵连太广,“女子亦不可充为官妓,将其男女打乱各移居边地即可。案犯固然罪不可恕,但其家从多受牵连。宽待之,使其为国守边吧。”

朱希忠立时马屁送上,“陛下铁腕仁心,真千古明君也。臣幼读春秋,竟不知史上有此等君王。”

高拱和张居正两人无奈,也只得同时道:“陛下圣明。”

“好了。”朱载坖也有些无语,“成国公,若不是我已经登基为帝,可还要喊你一声世叔。时泰自幼与我交好,这声世叔你是当得起的。朝堂上的那些心计,就莫要用在我身上了。还有两位老师,你们都是我的明镜。唐太宗曾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正可形容也。”

第219章 召见李时珍

朱载坖的话非常暖心,此言一出,朱希忠与高拱、张居正都受宠若惊。

高拱急忙躬身,对着朱载坖道:“臣不敢为陛下明镜,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陛下之言,让老臣感佩不已,大明中兴可期。”朱希忠这次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

张居正也拱手道:“臣得遇陛下当朝,实为三生有幸也。”

接下来高拱拟旨,严嵩一党的众多参与谋害嘉靖之人,一律斩首弃市。从犯同党者,查有其他罪证者视其轻重,或斩首或流放。犯官家眷一律打散发配关外,三代不得为官。

朱载坖看完高拱所起草的圣旨,便当场用印明发天下。

自这个时候起,朱载坖便完成了替嘉靖报仇、挥军开边两件大事。因此,他手中的皇权便名正言顺稳固无比。景王曾被暂时立为新君的影响,也被完全消除。

至少在大明天下,是没有不对朱载坖敬服的。

相对于嘉靖皇帝当朝之时,天天被南边的倭寇和北方的俺答夹在中间怼。怼的大明朝捉襟见肘,耗费钱粮无数,弄的民不聊生,也不见什么起色。

然而朱载坖则不同,自登基之日起,便让王直进献东番岛内附。紧接着整顿京营挥军北上,将俺答打的望风而逃远遁漠北。最后便是,将严嵩一党一网打尽,既报了嘉靖之仇,又给朝堂上拨乱反正。

大明整个天下,都被这一连串的变化给激的一振。气象自是不同,大明竟有了中兴之意。

只是朱载坖忙于国事,很是劳累,常常头疼的让李彩凤给他捏头。为此,李彩凤经常埋怨朱载坖,并且让他注意休息。

恰好时隔三年,李时珍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和药材样本,刚刚回京。

对于李时珍,朱载坖还是时时关注的。田义将李时珍回京的消息报上来的时候,朱载坖便想召见他了。

当李时珍到达养心殿时,朱载坖刚刚批完奏折。

“草民李时珍见过陛下。”李时珍恭敬的躬身一礼道。

“李神医,莫要生分。朕的病,可还是你给治好的,不必如此多礼。”朱载坖笑道。

李时珍却不敢托大,拱手道:“陛下,草民历时三年,不负陛下资助的重金。书已经修成,正要向陛下进献。”

旁边有小黄门,捧着一个包裹,看上去甚是沉重,此时已经交到了田义的手中。

朱载坖哈哈一笑,“李神医辛苦,此举可是造福天下,使药书所记的药材不再有所谬误,这一功德堪称无量。”

从田义手中取出一册医书的稿子,翻开一看。开篇的扉页之上,果然写着四个楷字‘本草纲目’。

“草民不敢居功,若无陛下资助,草民要成此书,至少也要二十年才成。”李时珍诚心诚意的道:“有了陛下出资,至少提前了十多年,这十多年能救多少人,便都是陛下的功劳。”

“李神医不用谦虚,朕只不过是出了些银子和人手而已。朕为大明之主,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朱载坖点头微笑道:“倒是李神医你,本草纲目修成,还不能功成身退。”

李时珍一怔,才道:“陛下还要草民做何事。”

朱载坖肃然道:“李神医虽然修成本草纲目,也能治病救人。但是我想问问李神医,你自己一个人,能救多少人?”

李时珍掐着指头算了算,“救多少不知道,但能救一个算一个,尽力而为罢了。”

“李神医此言差了,朕可以让你救更多的人。”朱载坖也不打算卖关子,李时珍虽是神医,但很是老实,“朕要成立一所大明皇家医学院,想请李神医为山长。在这大明皇家医学院中,培养更多的治病救人之士。除此之外,要取消太医院。重新成立一座大明皇家医院,请李神医兼任院正。医学院所学有成之人,便可安排入大明皇家医院之中为医。有朝一日,大明皇家医院若天下各处皆有分院,岂不是能救无数的百姓。”

李时珍自己只想着,回到家乡开一家小小的医馆,力所能及的救些病人。可从来没想过,竟还能成立医学院。顾名思意,便是专门传授医学的书院学院。他写本草纲目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正确的药材名目传遍天下,使医者开药之时莫要出错吗。

这医学院,简直太对他的胃口。

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李时珍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对着朱载坖躬身一礼。

“陛下所言极是,草民能得陛下如此看重,实是受宠若惊。”李时珍肃然道:“草民有此医院与医学院,可救天下百姓之疾。而陛下圣贤若此,必能起天下之沉疴。”

“如此,我便与李神医相约,你治百姓之疾,我治天下之疾。”朱载坖哈哈大笑道。

李时珍也笑着看向朱载坖,但是他的脸色却突然一变。

“陛下,草民想给陛下重新诊病。”李时珍很是认真的对朱载坖道:“刚才草民观陛下颜色,似有不对之处,还请陛下首肯。”

“哦,你若不提,我倒也差些忘了。”朱载坖点头道:“朕这些时日劳于国事,时常有头疼之状。正要请李神医诊断一番。”

得到朱载坖的允许,李时珍走上丹墀。伸手把住了朱载坖的手腕,感受脉象。

良久之后,李时珍叹了口气道:“陛下固疾,还是没有完全根除。”

朱载坖挑了下眉毛道:“我一直在服用李神医所开的药方,并没有断过。莫非,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田义在旁边听了朱载坖的话,脸色剧变,看向李时珍的眼神也变的极为不善。

李时珍皱眉道:“陛下莫要急,陛下身上的病虽然没能根除,但是也好了大半。若不是陛下坚持服药,病情只怕会更重。且陛下时常练习五禽戏强身,体质也好过常人。”

“象朕如此情况,可还有办法可治。”朱载坖不由得追问道。

“陛下的情况只是固疾,已算不得大病,时常会因劳累而引发不适。”李时珍微微摇头道:“此等情况,便可适当的进补一些培元固本的汤药即可。如此过得一两年,便可无碍。”

朱载坖表情一松,“如此就好,那朕就放心了。”

李时珍犹豫了一下,又道:“草民知陛下新婚不久,但陛下还有一点要注意,一年之内莫近女色。”

自己本来就没近女色,朱载坖苦笑着答应。

第220章 铺垫

建立医学院,成立大明皇家医院,并不是朱载坖拍脑袋决定的。

早在见到李时珍的时候,朱载坖有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只是那时的李时珍还一门的心思在修本草纲目,朱载坖也愿成人之美。

如今朱载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挽留李时珍为医学院的山长,和大明皇家医院的院正。原先的那些太医院太医,都要经过李时珍的考校。能者进入医院治病救人,或是到医学院教学。滥竽充数的,则罢免其太医之职。

连地址朱载坖都已经替李时珍选好了,就在南熏坊南边,紫禁城外西南角,紧靠着翰林院。他选的这个地址,足见对于医术的重视,要建立现代医院体系。

李时珍给朱载坖把完脉,叮嘱了一些注意,又重新开了两张药方。一个方子是为了调理朱载坖的身体,另一张方子,则是固本培元温补之用。

朱载坖建立医院与医学学的旨意一下,朝中大臣们倒是没有反对的。

因为朱载坖在医院里,给了朝中大臣一些治病报销的福利,并将之形成了制度。各个品级的官员,按品级划分报销的额度。如此一来,这些官员看病,便可给自家省了一些。关键是中医十三科除了祝由科,其他十二科都集中在一起,这样看病极为方便。

还有一个不同之处,便是对于民间同样开放。

这旨意一下,天下都被震动,无不称颂朱载坖是位仁德之君圣明皇帝。

此时塘沽、上海、泉州、广州四大市舶司已经成立两月,第一批的关税银子也已经到帐。让朝中群臣惊讶不已的是,这两个月的关税银子,竟然多达二百余万两之巨。

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历来为海外所喜。这次开海,海外诸国积压已久的购买欲完全暴发,两月之间的交易量简直惊人。

除了大部分被弗朗机人买去,还有许多都被朝鲜、日本及南海诸国所购买。

如此一来,朱载坖手中可用的银子便有了富余,正可让他做些事情。

再一次召见成国公朱希忠,朱载坖与之商议锦衣卫的用途。

朱希忠对于朱载坖,如今是非常信服。

“陛下召见老臣,问锦衣卫之事,可是有何不能公之于众的事要做。”朱希忠知道锦衣卫是特务机关,如此说也是有原因的。

“锦衣卫在成国公的手中,朕还是很放心的。只是锦衣卫以前所做之事,已让百官十分诟病,其用途应该改一改了。”朱载坖沉吟道。

朱希忠有些不解,“陛下,锦衣卫收集军政之情,拱卫陛下安危,这是太祖之时为了驾驭不法之臣而定下的,不知陛下要如何改?”

朱载坖颌首道:“世异则时移,锦衣卫所管之事太多太广,官民皆怨。又有陆炳弄权,致成先帝之殇。所以,锦衣卫要将权柄收一收,不如专职于海外军政资情收集。锦衣卫也改名,称之为情报司。”

“陛下有命,老臣自当遵从。”朱希忠是没有闲话敢说,但是却也不能糊涂,“只是陛下的安危,又有何人来担。”

“朕的安危,自然是交由亲军来负责。”朱载坖笑道:“这些亲军,必须都是上过战阵的。如今只从京营出战之兵中挑选,便可组成擅战亲军。如此,也不会再是以前的花架子。”

至于谁来监督群臣不法事,朱希忠也不再问,这位陛下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果然,没过一会儿,黄锦便被一同召上殿来。

“内臣黄锦,见过陛下。”黄锦在嘉靖大行之后,便一直留在司礼监中,给田义打下手。

虽然朱载坖曾答应过,必定不会亏待他,可是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朱载坖看向黄锦道:“东厂如今还可堪用?”

朱希忠心中一紧,东厂原来可是为了制衡锦衣卫而建,陛下这么问,可是锦衣卫中又出了乱子?他这颗心,便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东厂自先帝信重陆炳之时起,便已经投闲置散。”黄锦低头恭敬道:“若陛下有事,内臣必不让东厂偷闲。”

“如此甚好。”朱载坖点头笑道:“朕说过会重用于你,绝不食言。东厂便监督群臣诸官不法事吧,六科十三道的给事中与御使,统统调入东厂。此后不可再有风闻奏事,必由东厂查实,而交由六科给事中或由御使上本弹劾。此后,东厂便改为监察司,由你掌管,向朕直接负责。”

黄锦一下子张大了嘴,陛下给的权力有些大啊。这等于有负责监察天下的职责,那可就极其重要了。

将锦衣卫改为情报司,又将东厂改为监察司,朱载坖直接发了中旨。

百官即使有些不愿,可也不敢轻易违逆新君。与从前相比,朱载坖对于百官算是放松了绑绳,至少情报司去管大明境外之事了。而监察司虽然全面担负起了监察天下的职责,却不能随意的抓人。

其中唯一让朝中大臣们不满的,就是将科道言官都给弄到了监察司里。监察司的前身是东厂,属于内廷机构。如此一来,这些科道言官的身份,就不好界定。将来升迁,也不好安置。

但是科道言官向来不招人喜欢,这些家伙风闻奏事,早就让众臣看不入眼了。因此大家也就默认,没谁替他们说话。

朱载坖将朝堂架构修修补补,这个时候看起来,六部制其实已经有点乱。但他如此做,却也有自己的章法。不打乱旧有的朝堂格局和制度,将来便不能顺利的建立新的制度。

对于朝堂的权力分配,朱载坖还是要使其互相制约的,但不是六部制这种旧有的儒家制度体系。

监察司的成立,使得朱载坖将官员的监察权力直接掌握在手中。这是为了落实官绅一体纳税,而提前做下的铺垫。

只是朱载坖并不想立刻就着书人一千多年的福利,不是说拿就拿掉的。

嘉靖为此,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朱载坖可不想走了他的老路。

虽然手握强军,又有监察大权,并且给百官统一提升了俸禄,前提条件的铺垫已经相对充足。

但是为了减少大明的动荡,朱载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借着扩土开疆的威信,首先改革军制。

第221章 恩威并施

大明的军制目前是屯田制,除了发很少的俸禄之外,便是自己种地自己吃饭。

这个在大明之初确实是有好处的,但是随着承平日久,便渐渐显露出弊端。

屯田卫所的兵丁,基本上都沦为了卫所官的佃户,或者官员不花争的劳工。而且卫所所屯之田,也被不少豪强地主所侵占。如此一来,就别提卫所兵有什么战力了。小小的倭寇,能将大明东南半壁搅的不得安宁,便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些卫所的兵丁,早已成了农民。往往数十倭寇,便能追着成百上千的卫所官兵跑。每一接战,便溃不成军。

朝廷当中并不是没有发现卫所兵的弊端,只是却没改变这个状况,只是临时招募了一些丁壮和兵勇来作战。

如此虽然在战事上有所缓解,但却加重了朝廷的负担。

朱载坖就看到大明的军制已经不合时宜,才会动这个念头。而且他也要通过整顿军制,将这天下兵权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进一步的确立权威。

首先,迁移一部分卫所的军户到关外,便是一大举措。

这些人虽然没有多少战力,但是开荒种地还是可以的。关外有着京营和朵颜部的兵马保护,足够让这些军户安定下来。经过数年的生活之后,使之在关外扎下根来,便可取消其军户身份。然后再将其所开垦的关外田地归于个人,免税三年耕种后再纳税。

而大明内地所减少的军力,便可由招募来的职业军人补足。

这等职业军人的选拔,便是招募、立功进级、深造、授官这四步。其余未能立功的的,便当兵三年期满复员回乡,将来可任命为地方里正保长等职。

如此一来,既可妥善安置,又能除去军户的弊病,从而使得军队的战力大增。

只是军制一改,迁移和安置的银子便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亏得有了市舶司的两百余万两银子入帐,否则朱载坖还真无钱完成此事。

同时各边镇的兵丁军户,也在精减裁撤,一并送入移民队伍。

这个事情就有些危险了,难免会有一些故土难离之人不愿移民,甚至是在一些军将的鼓动之下闹事。这还算好的,朱载坖已经另派强军监督,使之不敢稍动。但是更厉害的,则是旧军制中的龌龊事。

兵部职方郎中唐顺之便上书道:“蓟镇原有军队九万一千余人,今见在只有五万七千余人,逃亡三万三千余人。见在者多老弱不能战。逃亡的原因是由于连年修筑边墙,上山运石伐木,工役繁重,力不足办,贷钱赔货;将领贪污,文吏侵渔,以致士卒贫累,不得不逃。”

蓟镇是九边之中距离京城最近的一镇兵马,居然已经败坏到了这等地步,简直触目惊心。

当即朱载坖便派人去召蓟镇总兵欧阳安进京述职,又派出监察司去调查取证。

结果欧阳安却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直接就带着人马杀向京城。

朝中群臣惊怖,可是朱载坖却根本不将这欧阳安当一回事。对方盘剥起来自己手下的兵丁来如此酷烈,带兵打仗才有几分战力?

欧阳安不过三十岁左右,此人身材粗壮彪悍,见人便是一副笑脸,让人觉得很是随和。可他做事却是果断,直接就造了反。

朱载坖派定国公徐延德,领京营迎战。

京营已经整顿完毕,全是精壮兵丁不说,也已经完成了换装。清一色带三棱钢刺的掣电铳,而骑兵也都换了半身钢甲和新式战刀。定国公带着出战,也只是走个过场,京营完全受朱载坖所派的许远指挥。

许远本是亲军统领,如今也被朱载坖安排到了京营,做徐延德的副手。

朱载坖有意的将自己身边人外放,逐步的掌握兵权。首先便是自己要将兵权握牢,其次也是为了军制变动需要。

赶上欧阳安这个蓟镇总兵造反,便成了许远的垫脚石。

京城北门外一战,蓟镇兵被打的大败。互相踩踏,造成的伤亡甚至超过了京营所造成的伤亡。

欧阳安这家伙,也被一举成擒,押到了朱载坖的御前。

只是看了一眼欧阳安,朱载坖便让人将之押入大牢之中,等候发落。

即使欧阳安是谋反的大罪,朱载坖也要走个程序。

待监察司那边拿到了欧阳安的各种罪证,便交由众给事中和诸多的御使。由这些言官,将所掌握的证据写入弹劾奏章。

朱载坖将弹劾奏章翻,使之交给刑部。

这样做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朱载坖却是在给众多官员传达一种信息。虽然是皇帝,也没有轻易的便给人定了罪。他这么做的目的,便是让大家知道,自己是个遵守规则的皇帝。

如此做的好处,也是为了警告这些官员,做事要有规矩,不得随意入人与罪。

朱载坖要通过一些细节,将法治的观念悄悄的传达给朝臣而至天下万民,从而最终以法治代替人治。

但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不可能操之过急。这都是需要前提条件的,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只会将好事办成了坏事。

欧阳安交予刑部审问,各种罪状一一摆出,使之无可抵赖。除了治其谋逆之罪,还要给蓟镇官兵们一个交代。要让这些蓟镇的兵丁们都知道,长期以来盘剥他们的人,便是这位欧阳德总兵。

从而,也就为朱载坖在军中,竖立了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而欧阳安,自然就成了反衬朱载坖正确光明的反面教材。

对于欧阳安的处置,最后由刑部尚书贾迎春判了一个绞刑。欧阳安的家产则一率充公,并取出一部分,用于赔偿那些受其迫害的兵丁们。

顺势朱载坖便让许远接手了蓟镇总兵一职,带人开始了对于蓟镇的大整顿。

有了这个例子在先,大明各地再也没有了不同的声音。那些边镇的总兵将领们,也知道来硬的不行。关外便是陛下的强军,京城还有京营和亲军拱卫,他们要敢乱动,只怕陛下收拾他们也不会比收拾蓟镇总兵难多少。

朱载坖下旨,若是配合军制整改,对这些将领们便既往不咎。这一下子恩威并施,所有的军心都安定下来。

第222章 独断乾纲

朱载坖虽然说既往不咎,但也不能任由这些军官仍在其位。

九边之地,从蓟镇开始,一个镇一个镇的整顿。而这些军镇的武官,也分批调入京中的大明皇家军事书院学习。

朱载坖自己就是这军事书院的山长,是采取了后世蒋委员长的故智,而这些军镇武官,也成了天子门生。

这些骄兵悍将,在外面坐镇一方,但到了朱载坖的面前,无论长幼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老老实实的读书,用握刀的姿势握着毛笔写作业。

敢有一个不听话的,朱载坖有得是办法收拾他们。

读书识字,是朱载坖对这些原有武官最低要求。凡是不能自己写公文的,一律免费再学,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毕业。

既然让这些武官读书识字了,那首要的任务便是忠君爱国的教育。刘教谕如今今非昔比,为大明皇家格物书院的和皇家航海学院的山长,受朱载坖之命,专门组织人手编写此类教材。

都是捡选当年的岳飞、郭子仪,以及大明开国的徐达、常遇春等忠君名将事迹编写而成。为此,还专门开设了一门的课程。顾名思义,就是为将的职责和义务,保家是如何做,为国是如何实现,忠于君上是如何必要及其与国家稳定发展的关系。

另外朱载坖也将当初练兵的小册子取了出来,着沈一贯的活字印刷厂印成书,发到军事书院充作教材。使天下练兵,都如一体,即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也可即时任命便能出战。

另外朱载坖下旨,命戚继光与俞大猷回京述职。

两人入宫见到朱载坖,只觉得朱载坖虽然年轻,却不复初见之时的跳脱。朱载坖的一举一动,在两人的眼中,都有些高深莫测。之前的关外一战,已经让他们两人知道,朱载坖对于这天下的掌握和了解,远在他人之上。当然,朱载坖还是那样,只是他们的感觉已经不同了。

“两位卿家免礼。”朱载坖看着这两人,“朕知你们二人屡战于东南倭寇皆有名将之姿,才亲自点名,使你们二人鏖战于关外。如今功成,便可提拔任用。”

俞大猷和戚继光连忙躬身道:“陛下知遇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两人心中同时都想到,果然是这样,关外一战的功劳,都是送到他们手中的。

朱载坖点点头道:“我打算委任你们两人,作为大明皇家书院的副山长。将大明皇家书院里的军将们,都好好的教一教。这些家伙,除了抡刀光膀子,只知道在战阵上瞪着眼乱冲乱撞。勇力虽然也有可取之处,但他们身为将领,也不能只知道冲锋在前。我召你们二人回京,就是要教一教他们兵法战阵。”

俞大猷本身,年轻时就曾在边镇与当年的宣大总督谈过兵法战阵之道,虽然折服了那位宣大总督,却并没受到重用。后来在东南抗倭,才展露出带兵作战的才能。

而戚继光则是世袭的卫所指挥,十几岁就曾与倭寇交过手,其后更是立下‘封候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誓愿。虽然现在才三十岁,但也算是一员征战的老将。更难得的是,戚继光勤学好问,肯用心钻研兵书,是个技术型人才。

以这两人作为皇家军事书院的副山长,才能是足够用的。

另外,还有巡查蓟镇,发现大批逃兵问题的唐顺之,也被朱载坖任命为兵部侍郎,兼军镇巡查使,使之巡察九边军镇。如有再发现问题者,直接向监察司发文即可。

如此一来,北方九边的军镇为之焕然一新。那些原有的武官都被弄到京中上学,边镇的事务便交由京营武官监督整顿。再改变军制就没了武官串联的可能,如此也就没有大乱子发生。

而且这些边镇的卫所,朱载坖也都将军户迁出关外,分发土地使其耕种。

有些不适合的耕种的地区,朱载坖则是命其开设矿场,或是办成作坊。总之就是让他们既能自食其力,又使其成为工人中的一员。这也为朱载坖想要将大明由农耕经济转变为商品经济,创造了一点点前提条件。

不要觉得这么多人都搞作坊,生产的东西卖不出去。这些卫所裁撤下来老弱并没想象的那么多,更多的人是愿意去种地的。

这些作坊所生产的货物,只一个裕成超市便可消化的差不多。

虽然事情看上去就是个改变军制,但是其中的琐事多不胜数。杨博带着兵部官员,在其他各部官员的配合之下,到了年底之时,才将九边军镇改的差不多。

其中每一镇精简下来,不过三万余人,九边加到一起,不到三十万人。虽然兵员人数大大减少,但是也正在换装之中,逐渐装备掣电铳与火炮,使之成为强兵,这战力的提升可不是一点半点。

九边的武官都培训完毕,朱载坖便又开始整顿大明境内腹地各布政使司的卫所,命其武官入京学习。并派京营武官去各卫所接任,并整顿卫所,交接屯田于地方,并开始移民。

如此大的动作,朱载坖根本就不和朝堂上的众臣们商议。只是命兵部与户部相配合,勿使混乱。

这个时候的朱载坖,在朝在野都是威望无两,有事完全可以一言而决。

但是他自己知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自己通过纳东番岛而开海,和九边军事胜利和拓地千里,还有实实在在增加的税收而建立的。

如果没有之前的这些作为,只怕自己任何一个提议,都会在朝堂上议论许久,或者成为朝中众臣党争的借口。

这等恩威皆出于上独断乾纲的情况,朱载坖只打算在打基础的时候,才如此做。等这个大明未来的基础打好,自己便可以退居幕后,坐看诸臣的表现了。

但是现在还不行,这个改变整个社会生产关系和结构的基础,还没能打好。若是朱载坖软弱一些,以大明强大的封建势力,轻易的便可将之前所付出的努力毁掉。什么商品经济,统统都完蛋。皇帝只能坐困于宫中,想做点什么都不会顺利。

远不如现在,朱载坖只负责发布命令,而下面的臣子都负责执行更有效率。若是出了乱子,将朱载坖的命令弄的错了,那板子是一定要挨的。

而且朱载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这些士大夫们的利益,他只是整顿军务,先将兵权死死抓在手中。这就是一根长长的绳索,等打好了绳结才知道,这是勒在了谁的脖子上。

第223章年第一本

朱载坖看似毫无章法,可实际上就是在布局。

整顿改变军制,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这一步做好,其余的就不是问题。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虽然没有直接提高武官的地位,但是却精简并提升了明军的战力。

而且官兵的饷银,也不再是由武官发放,而改为由银行发放。从根源上,减少了武官插手克扣的机会,保证了兵丁们的利益。

当这些事情都弄的差不多,也已经到了年底的时候。

户部尚书方钝,向朱载坖汇报这一年来的收支情况。

“陛下,今年各地并没闹什么灾,南倭也彻底平定。只此一项,便省下了二百一十万两银子。”方钝自己看着帐册上的数字,都觉得大为振奋,“北方俺答汗,被陛下驱赶至极北之地,也少了战事。按理说,也应省下至少两百万两银子。只是陛下整顿改变军制,迁移安置军户,也花了两百四十万两银子。还有文武官员俸禄一年支出,兵丁饷银,合计三百七十七万两。另有修复三大殿,花费一百二十三万两。这些银子加起来,足有七百四十余万两。但是陛下治国有方,岁入因卫所移边,腾出来的屯田又租与佃户耕种,这便达到了九百三十六万两银子。若是再加上市舶司关税四百二十一万两银子,便已经超过一千万两,足有一千三百五十七万两银子。结余足足超过六百万两银子!”

“陛下,即使是开国之时,朝廷也未曾有如此多的岁入,这真是大明中兴了!”方钝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朱载坖却没说,自己所搞起来的裕成商号挣了多少,只自己的分红,便不少于三百万两。

这大半年来,海外贸易极大的兴盛,让许多商人赚的盆满钵满,大明的经济也变的异常活跃。

为了搞活经济,朱载坖取消了许多苛捐杂税,将商税大大简化。并且取消了徭役,改为免役钱。这样就能将劳动力解放,使之能全力从事生产。因此,各地的作坊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兴建起来。

只是方钝向来看不起商人,因此在汇报之中并未将商税单独列出上报,而是只说了一个岁入。

其实在这岁入当中,商税已经占了近半。

朱载坖看破,却并没说破。商品经济的大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便自然而然的要找出路。眼下商人还没形成一个强大的阶层,和自己的裕成商号比起来,其余的商人都是小蚂蚁。因此,他们也并不具备提出政治要求的资格。

不过,这种情形可能用不了多少年,便会有所改观。只要朱载坖自己暗中扶持,到了某一天便可使之一鸣惊人。而且与朱载坖一同入股裕成商号的那些勋贵们,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朱载坖自己,则是最大的一个领头人。

看着方钝兴奋的表情,朱载坖淡淡一笑道:“有宋一朝,物阜民丰。虽然称弱宋,实为过于奢靡嬉乐所至。既然我大明的岁入有了富余,便理应将官员的俸禄提高起来。登基之初虽然我也说过,但当时国库尚不丰盈。明年便是隆庆元年,便给百官将俸禄提起来吧。一应俸禄,比照宋时,务使官员摆脱窘迫。”

方钝张大了口,半晌才道:“陛下,如此一来今年的结余便不够了。不如将俸禄定的高一倍便可,何必如此高。”

“我在潜阺之时亦曾听闻,有官员生活困顿,不得不借印子钱过活。甚至有的官员死后,都要给子孙留下大笔债务。”朱载坖摇头道:“我大明的官员,岂可如此有失体面?更不能给子孙留下债务。而且,这些钱便是让官员们生活的体面一些,免得他们向百姓伸手贪脏枉法。领了朝廷的高官厚禄,再敢行此恶事,朕定不轻饶之。”

户部尚书方钝吸了口凉气,陛下这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啊。给提高了俸禄,便要官员廉洁奉公。这手段虽然绕了一下,但是陛下也算仁至义尽。

他不知道的是,朱载坖并不只是为了整治贪官。这只是朱载坖所挖大坑的一角,更大的坑还在后面。

年底再无大事,众臣休沐放假,朱载坖也在宫中准备过年。

嘉靖大行之垕的这段日子,朱载坖将宫中宫女遣散了大半,并重新在宫中定下了守则。

女官只负责侍候皇后、嫔、妃之事,太监们则只负责服侍皇帝、皇子等事,其余并没多少变化。

朱载坖更是明发圣旨,此后宫中不得再招募太监。凡自残身躯者,有违父母孝道,其情虽悯然不可取。

如果不是宫里的太监遣散之后情形凄惨,朱载坖早就将他们都遣散了。

以后宫中男女侍从,都从官员子女中选取,统称侍卫,一律经过军事训练才可入职。在宫中入职三年者,即可离任回家,不再终身聘用。

如此一来,朱载坖便能改变宫中的一些陋习,从而使得宫廷斗争也能减少一些。

当然,朱载坖自己只有李彩凤一位皇后,也没纳一个嫔妃。李彩凤后宫独宠,也就谈不上什么宫斗的戏码。

过了年,便是一场大朝会。

是新年初始也是隆庆元年,又是百官这二百年来第一次大涨工资,三喜临门喜上加喜就不用说了。

本来应是百官称颂之时,却因为一件事,将这喜气给打的粉碎。

河南按察使王崇古进京述职,结果赶上了这场大朝会。本来说说好话,称颂一番也就过去了,可是王崇古并没有这么做。

“臣,河南按察使王崇古,有本上奏!”王崇古没等大家给朱载坖拜完年,便举着一本奏折出列道。

徐阶身为内阁首辅,看到竟有如此不识趣之人,便皱眉喝道:“有事以后再说,今日新年朝会,莫扫了大家的兴。”

新修的三大殿已经改了名,分别为太和、中和、保和,这样用以避讳之前的三大殿。新年大朝会,便是在太和殿中,但此时殿中百官都安静下来。什么扫兴不扫兴的,徐阶已经说的晚了。

朱载坖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他对着王崇古道:“王卿,你有何事上报,尽可报来。此为新年第一本。”

对着身旁的田义颌首,示意他去取来奏折。

当奏折到了朱载坖的手中,他展开看过之后,脸色就是一沉。

第224章 请陛下三思

奏折之中写的非常明白,新年之前,有被罢免官员孟淮逼死乡民。

这位孟淮,原本就是严嵩一党。因为受到严嵩牵连,被罢官回乡闲住。虽然孟淮被罢免,可是他家中依旧良田千倾。而且此人即使被罢免了官职,却没有夺了功名,名下的上千倾田地并不缴纳一文钱的赋税。

起因十分简单,有乡民将自己的田地投献于孟淮名下,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但近来孟淮被罢官还乡,朝廷又取消了徭役,这家乡民便想着将投献的田地索要回来。

若是同族还好,自有族中族长凭借族规制约,孟淮也不会不还。可偏偏这位同乡又不是孟淮的同族,孟淮便也不肯退还同乡的田地。

这位同乡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上吊,可是他却借过孟淮家的银子应急。孟淮觉得这个同乡并不老实,不肯退还田产还罢了,竟在年前又催要所欠银两,若是不还,便要将对方家的女眷卖了还债。

所谓年关难过,就是如此。既霸占对方的田产,又要催着对方还钱,还要卖人的女眷。事情做的丝毫不留余地,便将人逼上了绝路。

朱载坖冷笑了两声,“真是好手段,竟有如此圣人门下,给圣人丢了一手好脸面!”

将奏折扔给了田义,让他交给徐阶传看。

徐阶狠狠的瞪了河南巡按王崇古一眼,都怪这个家伙,在这大喜的日子递什么鬼奏折。陛下震怒,大家都不会好过。

看完手中的奏折,徐阶并无什么不同的感觉。这种事在乡间多有,一点也不稀奇。许多被人霸占田产的乡民,多半都只能认命沦为佃户。只是这个孟淮做事太狠,居然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若不是非要卖人女眷,也不会惹出这等乱子。

奏折传到了吕本和高拱两位阁老手中,他们也一同看过,又交给六部尚书和诸位侍郎等官看过。

等奏折重新回到田义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说说吧,众卿有何想法。”朱载坖在龙椅之上俯视群臣道。

徐阶是内阁首辅,这个时候自然是他先发声。

“陛下,这个孟淮简直是贪得无厌道德败坏,臣以为即刻派人捉拿,交于刑部论处!还世人一个公道,给那冤死的乡民一个公道!”徐阶痛心疾首的道。

吕本也跟着道:“臣也觉得,孟淮此人失了仁恕之道,不治他个重罪,不足以谢天下!”

高拱思索了一下,才拱手道:“陛下,臣觉得,虽然孟淮如此恶毒霸道,但若无此地位,他也没机会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哗!

殿上众臣都看向了高拱,他的话里有话啊。

朱载坖自然不能让老师自己扛着,他看向吏部尚书张居正道:“张卿,你也是朕的老师,如何看待此事。”

“臣不敢妄论,不过却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张居正眼角余光扫过高拱和王崇古二人,“臣想问,是孟淮命这乡民投献田产,还是这乡民自愿投献田产?若是孟淮逼迫这乡民投献田产,那便是罪大恶极。若是乡民自愿投献,那便是自取其咎。”

“不错,张尚书此话讲的有道理啊。”

“陛下圣明,乡间尽有这等刁民。不惜一死,也要发泄此等执着恨意。这孟淮虽然狠了一些,但也是无奈之举。”

“是啊陛下,此事有待查证。若是孟淮被人故意陷害,岂不是冤枉的很。”

“孟淮并非不讲理,田地本就投献于他,便是他的。那银子也清清楚楚就是从孟淮罕中借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也不是他杀的,岂能如此轻易便入人以罪。”

许多大臣家中都有类似情况,自然更喜欢听张居正所说的话,因此纷纷替孟淮辩解。

虽然看到朱载坖对这个孟淮,有明显的厌恶之色,但也顾不上诸多。大家的家族之中都有类似情况,将来若是被人翻出老帐来,那还了得。

可是朱载坖也喜欢,并不认为这是在替官员士绅们开脱。这反而是一个契机,给了朱载坖完美的借口。

“依众卿所见,这孟淮竟是毫无过错了?”朱载坖笑问道。

看到朱载坖脸上的笑容,众大臣们忽然心中都打了个突。这位陛下可不是嘉靖皇帝,与臣子互相呕一阵子气便可。陛下虽然年轻,但登基不过多半年,便将个风雨飘摇的大明治的开疆拓土四海安定。要真的惹怒了陛下,谁也没好果子吃。

给事中郑冒此时出列道:“陛下所说不错,这孟淮确实有错。”

朱载坖笑着问道:“何借。”

“不仁。”郑冒看出朱载坖的表情不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这样说来,这孟淮是没有触犯我大明律法了?”朱载坖面色平静道。

郑冒现在汗已经开始冒,但是陛下垂询,他敢不回答吗。

只得强打起精神,小心应对道:“若按大明律法,这孟淮犯了强抢民女之罪。”

朱载坖却不停的再问道:“逼死人命,只是个强抢民女之罪。如此量刑,岂合情理?”

偷偷看了朱载坖一眼,郑冒低头道:“不合理,只是孟淮却并没动手伤人,是那同乡自杀而死。若是入罪的话,怕是给不了多重的罪名。”

“如此也简单。”朱载坖俯视着这名给事中道:“我大明律法,何时规定可以投献田产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投献,也只有大明的朝廷和朕才受得起。他一个小小的被罢免的罪官,居然敢接受投献,莫非他想谋逆不成?此为十恶不赦之罪,按律当斩。”

殿里的群臣都是一阵倒吸冷气,陛下这帽子扣的未免也太大了。关键是这种事不只是那孟淮一个人,天下有举人以上功名的读书人,可都是如此做的。

若是陛下要治那孟淮谋逆的罪名,只怕朝堂上的人也都得死光。

朝臣们有人露出轻视之意,有人面色阴沉,还有人只是一笑。虽然都较隐蔽,可是朱载坖在上面看得清楚。

果然郑冒急忙道:“陛下使不得,凡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会受人投献。若是按陛下所言,这天下有功名的读书人便都要死光了。到时,还有谁来替陛下治国牧民。请陛下三思。”

第225章 众卿选一个吧

这话虽然不错,但是却让人不容易接受。

天下都是这个样子,根本无从下手,如何去管。若是陛下处罚的重了,岂不是让天下人都侧目。

王崇古这时躬身道:“陛下,孟淮此人若不重处,将置百姓于何地?正如郑大人刚才所说,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会接受投献田产。若是天下有功名的读书人,多出几个象孟淮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将大明天下搅的大乱!”

郑冒急忙道:“陛下,这只是孟淮自己做下的事,并非别的读书人也如此不知仁恕之道。此事只是个别,岂能将一杆子扫翻了一船人。”

朱载坖淡淡的道:“依你之见,是将这孟淮重惩以儆效尤?”

“正是,此人品德败坏,不知道仁恕为何物,丢了读书人的良知。臣请陛下夺了他的功名,罚银……百两!”郑冒建议道。

“侵占他人田产,又将人逼死,难道就处罚的如此之轻?”朱载坖冷冷一笑道:“他的这位同乡,也是朕之子民。一条命就这么没了,他难道就不能抵命吗。”

左都御使周延这时站出来拱手道:“陛下不可,虽是孟淮逼死了人,可是人却并非他亲手所杀。夺功名、罚银,都是应有之义。但是以杀人之罪使之抵命,便有些过了。”

朱载坖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反问道:“周卿,你的意思是,若其他有功名的读书人也做出这等事,便也只是如此处理吗?此次只不过是王卿将事情报了上来,朕不信大明只有孟淮一人如此做。还有多少人做下类似之事,皆是朕所不知道的。若是不在少数,怕是大明危矣。”

周延立时住嘴,他感觉有些不对劲,陛下这是要脾气发作了。再与陛下抬杠,只怕死的不够快还是怎么的。

“此也是臣所担心之处,陛下可有妙策。”周延滑头的很,否则也做不到这位置。

“有两个方法解决。”朱载坖露出得逞的微笑道:“此事的根本,便是士绅与百姓争利。所以,第一个,便是将这孟淮处斩,将其所侵占的田产发还投献人家。日后若有同类纷争,便依此办理。第二个,便是取消士绅免税之制,使之一如普通百姓一般缴纳赋税。众卿莫要以为,此事是为小事。于大明实为性命交关之大事,不可轻忽,众卿选一个吧。”

朱载坖这两个选项,其实结果都一样。第一个,只要有投献便一定会有纷争,结果一定对士绅不利。第二个,则是直接取消了士绅免税,改为纳税。说白了,第一个就是钝刀子割肉,疼的时间长。第二个呢,就是给天下士绅一个痛快。

除了这两个选项之外,便没有第三个选项了。若有谁想要将水搅浑,朱载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众大臣刚才已经讲了许多道理,但是到了现在,却发现朱载坖用图穷匕现,将所有大臣都给逼到了墙角。

现在就点明了,士绅免税就是对百姓不利,这是根本矛盾。

徐阶这时不能不说话了,他小心的道:“陛下,这士绅免税自唐太宗创科举之时,便有了。太祖一手建立大明,也随前朝定下了这等规矩,这是祖制。若是因为这一件案子,便将这等历经数朝,且是祖制的规矩改了,是不是有些草率。”

朱载坖淡然道:“这祖制改的也不是一条两条了,先帝在时,宗室和勋贵也都要缴纳赋税,甚至连俸禄都减半。朕是如何做的?朕可是将天下百官的俸禄都提升了上来,让百官有个体面,也能免除窘境减少贪腐。怎么到了士绅与百姓争利之时,便不能改了?”

“自李唐以来,优待读书人是不假。北宋年间,真宗曾赋诗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这本是激励天下人读书的,可不是让读书人与天下百姓争利。书读的好了,为大明建功立业,朕自然让他高官厚禄。若是读书便为与民争利,则其心可诛!”

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三人也都在殿上,这时听到朱载坖要让士绅纳税,便同时出列。

“陛下心怀天下亿兆生民,实乃仁义之圣君也!”朱希忠领头,三人齐声道。

张溶又接着道:“陛下所言之事,正中天下之弊端。先帝在时,便令勋贵与宗室一体纳税,而至天下士绅纳税之时,便为严嵩一党所害。其中起因,未必与此无关啊!”

徐延德也紧跟着道:“陛下所说极是,只勋贵与宗室纳税,我大明的岁入便增加了百万两银子不止。这天下士绅之多,远超勋贵和宗室之合,想必国用必会更加充足。若有灾荒,朝廷便也不用再捉襟见肘。”

朱希忠则面向群臣道:“诸位大人,大家都是辅佐陛下治理天下的股肱之臣。谁也不想治理河堤之时,无钱可用,硬生生看着大水淹没百姓田地。谁也不想,在赈济灾荒之时,无粮可赈,而看着百姓易子而食。朝廷岁入充足,则百官行事也好做许多。陛下这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我等与万民为江河小溪汇于海,而陛下则是甘霖普降。”

高拱也站出来道:“国祚绵长天下太平,天下读书人才有一展抱负的机会。诸位大人,可明白其中的因果。”

张居正对着徐阶连使眼色,示意自己的老师也说点什么。

徐阶就是再傻,这时也看出风向来了。今日大朝会这一出,没准就是陛下自己事先安排好的,这件事是不办也得办。

“陛下明见万里,世易时移,这规矩因循守旧,是应该改一改了。”徐阶一脸的激动道:“老臣也曾想过,如何救民于水火,为此常常寝食不安,但苦苦思索却也无有良计。幸得陛下今日之论,才将老臣点醒。士绅一体纳税之事,该做!”

吕本一看这形势,便也表态道:“陛下为大明中兴之主,当不会错。且陛下已经给百官加俸,又取消了高利贷,天下官员皆从中受益。有陛下这等仁智贤明之主,臣等幸何如之。虽有些许付出,也是臣民应尽之义也。”

徐阶等于是定下了调子,而吕本则循循善诱,让百官都知道好歹,莫要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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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收回特权

朝臣之中没一个是傻子的,看眼前的情形便知道,这定是陛下授意而为。

有心反抗,可是陛下手段高强。先将军制改变,牢牢掌握军权,又给百官提升俸禄以增体面。而后又拿出一个典型的反面士绅,狠狠的敲打一番,由乡间常见的矛盾上升到了士绅与百姓的利益之争。又拉上了勋贵与宗室为榜样,挑起与文官之间的矛盾,使之成为助力。

尤其是朱载坖在这等新年大朝会上,突然袭击以快打快,根本就不给百官任何拖延的机会。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有理有利有节,拳拳到肉。将朝中众大臣给打的都懵了。一时之间,大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监查司的总管太监黄锦,这时递与田义一份文书,而后轻轻退在一旁。

黄锦以前可是嘉靖身边最亲近之人,这时向田义送文书,显然是递交给陛下朱载坖的。

朱载坖取了文书,扫了几眼,便让田义给了徐阶。

徐阶只看了一眼这文书上的字迹,便立时变了脸色,虽然是大冬天的,可冷汗却湿透了背心。

这文书只是一份材料,关于徐家的。也是年前之时,因松江府有七八个乡民的田土被徐阶之子徐琨侵占,去徐家讨要说法。结果徐家涌出上百家丁,将这七八个乡民捆缚起来,从头到脚给浇了粪便,甚至将粪灌入乡民口中。

文书上甚至写明,按大明律灌人粪一口者杖百。

虽然没有死人,但是此事也极为恶劣,可大可小。大者足够朱载坖罢了徐阶的官,抄没他的家产,并处以流刑。小者,便是杖责徐阶的儿子及其家丁,并责令交还田产赔偿乡民。

朱载坖只将这一纸文书交与了徐阶,而没有公之于众,便是看在他表态支持自己的份上,网开一面。

徐阶也知道,自己刚才首先讲出支持之言,是救了自己。若是有半句不配合,只怕今天就是自己倒霉的日子。

连打了几个冷战,徐阶也很上道,自己便将那文书念了出来。

底下的百官更是纷纷打了个激灵,陛下这是真厉害啊。

念完文书之后,徐阶躬身对朱载坖道:“陛下,臣未能约束家中之人,致有此等败坏门风之事。臣请辞中极殿大学士之职,并请将逆子徐琨交与有司论处,并请返还所侵占田产。”

殿上群臣都安静下来,其中尤以张居正最是惊异。自己的老师居然主动请辞,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朱载坖扫视了一眼殿中群臣,淡淡的道:“徐阁老为两朝元老,为我大明尽心竭力劳苦功高。虽家人有错,然瑕不掩瑜。着其家人自赴有司领罪,而阁老仍须为国操劳。心忧国事,且自律甚严者,莫过于徐阁老,理应为众卿之楷模。”

这也是朱载坖的平衡之道,他自登基那天起,除了自己亲手打出来的权威,也要在群臣之中搞平衡。

有徐阶在,高拱这个最早的帝师,才能被压一头。而徐阶与张居正是师生关系,这两人是天然的盟友,因此朱载坖也没让张居正入阁,而是让他做了吏部尚书。

即使这样,徐阶与张居正两人的势力也一样有点过大,才有了今日朱载坖这一纸文书。

至于次辅吕本,则是人单势孤,根本用不着朱载坖敲打。

下面的六部尚书、侍郎、郎中等职官,一个个看到朱载坖拒绝了徐阶请辞,便知道这是放了首辅一马。或许是有了徐阶这样的榜样,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

王崇古再次出列道:“陛下天恩浩荡如海,天下臣民必会称颂流传,臣代那冤死的乡民,谢陛下之恩情。”

明里是谢恩,但是王崇古也是在催促朱载坖,请将士绅缴纳赋税之事定下来。

这个王崇古,前几年与戚继光同在东南抗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朱载坖才提前将他召回京述职。顺手交给他这么一个差事,示意他在大朝会上演了这么一出。

王崇古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是常年带兵,见惯了民间疾苦,因此对于朱载坖的意思非常支持,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朱载坖微微点头,“着徐卿与内阁拟定章程,待朕批复后即可明发天下。大明境内各州府自接到文书之日起,便须厘清各地投献之田产,使之归于原主,并丈量士绅之田亩上报纳税。若有违逆者,当严惩之。有相护者,自有监查司上报,交付有司罢职论处。”

于是乎,朱载坖借着提升俸禄等一系列操作。给了百官甜枣之后,又是当头一棒,为大明拿回了无数土地赋税。虽然看上去,只是将土地的收税权力拿回,但这就是封建王朝给儒家弟子的最大特权。也是他们的经济支柱,和根本的基础。

一但收回了这个最大的特权,其余的特权便也不是问题。

接下来,群臣继续向朱载坖上表道贺,以示新朝之隆盛可期。

朱载坖大赦天下,无论是否死罪,皆徙于河套、归化城、威宁城、辽东诸新拓之地。以扩充当地的人口,使得大明之人占有绝对的优势。

有了这个人口基础,便可实行教化,使之永为大明之土。

其实,在此之前已经迁移了不少军户过去,但是相对于那些土地来说,这人口还是少。这才有了朱载坖,借着大赦天下之机,再送一批人过去。

除此之外,朱载坖下旨封李成梁为宁远伯,以许其一败打来孙汗,二败俺答汗之功。

到这个时候,朝中众臣才知道,李成梁早就是陛下的人了。而且在先帝尚在之时,便已经将打来孙汗给打残遁逃。

朱载坖更是下旨,开通海运,与运河糟运并重,以沟通南北货物。更开通了辽东、山东、塘沽之间的运输,使之能方便的来往。

以前辽东得不到发展,便是因为交通困难。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困难,只是没人关注,认为辽东是苦寒之地罢了。

如今的辽东,已经设立了沈阳府,拥有百万人口。再不想办法搞好物流,只怕会浪费了辽东的浅力。

最后朱载坖下旨,经略辽东,使之改土归流。

这话一出,便让朝臣们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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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大明第一宴

朱载坖的动作无疑有些大,但是这也是必须有的。

内部矛盾的激化,需要向外部转移。

辽东改土归流,便是将那些还没开垦出来的土地,完全利用起来。

自铁岭卫向东向北,是广阔至极的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虽然这里气候寒冷,可是只要开垦出来,哪怕只熟一季,也能养活无数的人口。到时又是大明的一个新粮仓,绝对划算。

士绅们对土地兼并严重,剥削残酷。那就转移佃户,使之拥有土地。只要有人愿意往辽东移居,便可许其一户五十亩土地。

在大明人口还没有暴涨起来之前,关于土地兼并的矛盾便会得到彻底的缓解。

再大力发展工商,吸收许多无地劳力,这便能使得大明社会变的稳定,且可进一步发展市场经济。

朝中百官没人敢反对,也没人能反对。朱载坖如今的威望威信,并不象他的年纪那么轻。

而且朱载坖这么做,也还有着其他的考虑。

今年是隆庆元年,也是科考之年。即使不是科考之年,也要多开一次恩科。

“今年为科举之年,又是朕登基第一年,便要加倍录取才可。所录赐同进士俱授实职,使其供职于关外新设州府。”朱载坖还是要给读书人一点甜头的,但也包藏着自己的用心,“凡参与会试考生,皆要提前三个月入京,食宿于格物书院,由刘来山长授尔等格物之学。虽读圣贤之书,即负牧民之责,岂能不分五谷,不知蚕桑机杼。学者不必精,但须知其然也。格物之学也有考卷一张,计入成绩。”

朱载坖的理由光明正大,百官没啥好说的。也没什么可争的,和皇帝抬杠,是怕自己死的不快吗。

眼下只是不必精,但将来朱载坖会逐渐加大格物的成绩影响,而后增加门类,使之正式登上大雅之堂。如此一来,便会让许多读书人,自己就去研究格物了。温水煮青蛙,自然就比激烈的改革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个消息只要一传出去,便会让天下的举人为之疯狂。

关键不是别的,而是朱载坖加倍录取四个字。这代表着许多屡试不第之人,很有希望在今年大显身手,或者是撞中大运。

在嘉靖年间,会试录取人数一般都是三四百人左右。朱载坖一张口,就是加倍。那代表着会录取六百至八百人,这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

八月秋闱主考官为南京礼部尚书李玑,副考官则为格物书院山长刘来。

刘来当然也在殿中,当场就出列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这各地考生前来,必定人数众多。格物书院草创未及一年,安能容得下如此多人。陛下是不是将这些考生另行安置才是。”

朱载坖笑道:“格物书院只是小了一些而已,可扩建其规模。房舍务以简朴实用为要,当能在五月之前完工。所扩之房舍,将来也可为格物书院生员之居舍。”

刘来一下子便明白了朱载坖的打算,这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格物书院扩大。现在扩建的够大,将来格物书院也能多招生员。

“陛下圣明,臣遵旨。”刘来越想越是得意,却平静的退回众臣的队伍。

“诸卿,我大明中兴,便始之于今日。”朱载坖站起身来,对着下面的大臣们躬身拱手一礼道:“能与诸卿携手,若使大明国富民强威震四方,实为朕之幸也!我等君臣齐心,宜共勉之!”

徐阶急忙带着百官跪倒还礼,“臣等岂敢受陛下之礼,富国兴邦臣等之责,能侍于陛下御前,亦为臣等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朝会最后,便是朱载坖赐宴。

今天将士绅的赋税也收了,天下读书人多少都是会有怨言的。朱载坖也是安抚一下臣属,使之心理上好过一点。反正去年的收支还不错,吃也吃不了多少。

为了让群臣知道辽东之富,朱载坖特意让顾承光从辽东采购了许多山珍。熊掌、鹿胎、猴头菇、飞龙、雪蛤、大鳇鱼等等,应有尽有,可算是让众臣大开眼界。

有几道菜式,根本就是用的蒙元吃法。烤全羊、烤全牛,整个的抬了上来,下面还架着炭火。焦香扑鼻,热气熏蒸,让人食指大动。

上百的小黄门游走于群臣之间,不时的以小刀切取烤肉于盘,流水般的送到各个大臣的面前。

最后一道菜,一条大鳇鱼。这条鱼重达数百斤,有一丈多长,整个放在一只巨大的铁盘上蒸熟,被数十名小黄门抬了上来。

朱载坖向群臣举杯道:“诸卿,今日大宴之饮食,皆为关外之物产。朕数次迁民于关外,非只为了圈地。实为关外虽冷,但极其富饶,物产之丰超出想象。此盘中之巨鱼,产于关外黑龙江。大者长数丈,重数千斤,几成蛟耳。难得的是鱼虽大,但肉质鲜嫩可口,骨亦脆糯爽口,实为天下之美味。朕为天下臣民之主,移民于关外,岂能害民。今日只是让诸卿知道,已经移居关外之民,皆可享此口福。”

若说之前的烤全羊和烤全牛,只是炫耀打败俺答汗的武功。现在这条巨大的鳇鱼,便是让群臣震憾了。

当下有小黄门上前,以铁夹将鳇鱼一块块的装入盘中,送到了百官面前。

能得到陛下如此隆重的宴请,而且全是硬菜,别管百官心中之前是怎么想的,美食当前,现在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然菜式看着粗豪,可都是出自御厨手笔,其中别有匠心。即使是出身江南见惯了精细美食者,也对这顿御宴赞不绝口。

一顿饭,直从午时吃到了申时初才散去。

沈一贯身为大明报的主管人,很是敏锐的体会到了朱载坖的用意。他一回去,便奋笔疾书,将今日大朝会的事情写成了文章准备发在大明报上。另外又写了一篇关于御宴美食的,其中食材皆为物产丰饶之辽东所产,如何鲜美难当,如何香滑粘口云云。虽然吃不上,可是让人读了便有心生向往之感。

大明向有民以食为天之说,如此一来,对于向关外移民,便起到了最直接的推动作用。

又有百官回府之后,对家人的评述,佐证了大明报所登的文章。

隆庆元年这场大明第一宴,便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仿佛没吃过这次宴席,便白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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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一念之间

李成梁自威宁海一战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三千铁骑回到铁岭卫。

此时的李成梁,已经今非昔比,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卫所指挥佥事。自朱载坖登基,便将他直接提拔为总兵之职。

这个官职在武官之中已经是正二品,在外是坐镇一方的大员。

刚刚过了年,沈阳府张经便派人去请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朝中的圣旨到了,要这两人一同前往接指。

这一次的旨意有点多,首先就是将辽东都司升级为辽东布政使司,就地任命张经为东北总督兼辽东布政使、李天宠为东北巡抚兼按查使。沈阳知府之职,由王崇古接任。并命他们准备接收更多的移民,开拓荒地。

他们两个在嘉靖之时便已经是大员,此时朱载坖顺便给两人平反,并恢复原有品级。

给顾承光一道旨意,命其接收新送来的两万京营,与原有新军混编,并接受新装备。

原来配给新军所用的穿山铳已经过时,朱载坖给他们配发新的掣电铳,穿山铳则收回库中。

第三道旨意,便是命辽东军民一体,配合改土归流。

第四道旨意,才是封赏李成梁为宁远伯的。

朱载坖如此安排,自有他的打算。张经当年在西南地区,便曾经做改土归流的事情,也颇有政绩。如今被朱载坖任命为东北总督,副手又是老搭档李天宠,可谓十分恰当。

众人互相道贺,只有顾承光没被封赏,有点闷闷不乐。

李成梁看出来顾承光的不满,不由得笑道:“贤弟可知道陛下为何不封赏于你?”

顾承光摇摇头道:“这个我觉得,可能是我身为镇远候小候爷,用不着封赏吧。”

“你若是这么想,可就错了。”李成梁道:“陛下向来不是小气之人,他做事都是有章法的。贤弟与我,之前一同大败打来孙汗,论功怎么算是大功了。即使是我,也是隔许久,才等来这宁远伯的封赏。陛下虽然并没封赏于你,但是对你信任有加,屡任贤弟于事。依我看,你家的镇远候这个爵位快没了。”

顾承光打了个激灵,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非是说,陛下他……”

李成梁点点头道:“你伯父在广西处理安南之事,便已经立了功勋,若再加上你的功劳,也已极大。但是要封个国公,还是不够。所以贤弟也不必急,只要想着如何再立新功才是。陛下与我等如此亲近,更希望看到你我有所表现,他好封你一个国公。”

不得不说,李成梁确实是猜对了朱载坖的心思。

朱载坖将顾承光安排到了辽东,本没想着顾承光能有多少作为。可是顾承光却将辽东的基础,打的很是扎实。只要再立些功劳,将来继承镇远候爵位之时,朱载坖已经暗中决定封其为国公的。

顾承光经李成梁一说,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当局者迷。他心中一下子变的火热,那可是国公啊。开国至今才有几个国公?只要不犯下谋逆大罪,便可子子孙孙的传下去。这等恩宠足以光耀门楣,让族谱上都记下重重一笔。

他们两人说话,并没避着张经与李天宠两位老臣。因为这两人也是朱载坖所救,与李成梁和顾承光,可算是同一阵营。

张经听到他们两人的话,便哈哈一笑道:“想要立功还不简单,眼下改土归流,便是机会。”

“张总督说的不错,陛下任命我们两人,一个是东北总督,一个是东北巡抚,这意思太明白不过。”李天宠笑道:“辽东不过是东北一隅,此外还有更多的土地,皆在我大明之名下。只不过成祖之时,曾允许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定居。此外还有更北的奴儿干都司,皆在治下。”

顾承光却听出来这两个老人话里有话,“张大人、李大人,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现在顾承光仍旧是个半官方的身份,虽然没定职缺,但辽东的最强的火铳兵,都归他统领,论实权也不是一般的大。

李成梁也看向张经与李天宠道:“两位大人有何谋划,尽管吩咐。”

张经如今恢复了一品大员的身份,自然以他为尊。

命人取来地图,张经指着铁岭北方的松嫩平原道:“大家请看,这里水土肥沃,实乃不可多得的农牧之地。处于大小兴安岭之间,有嫩江、松花江两条大河可以灌溉,实为迁居绝佳之地。只是这里一马平川,也是易攻难守之地。且有蒙元的内喀尔喀部所占据,是个麻烦。”

李成梁与顾承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点点头。

顾承光道:“这个倒不必担忧,前年打来孙汗,也曾短暂占据过此地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内喀尔喀部因为惧怕,躲避到了山中女真人的地盘不敢出现。他们必定知道是我大明赶走了打来孙汗,所以直接去信,使之归于大明治下即可。若是有不臣之心,便请朵颜部的影克汗派兵剿灭。这里最早,可是大明泰宁卫、福余卫的驻地。泰宁卫与福余卫虽然已经没落,但其余部已经并入朵颜部。谁收拾他们,都是有道理的。”

哈哈一笑,李成梁道:“内喀尔喀部的族长叫速巴亥,也是勃尔只斤氏之后,有汗位继承权。此人若是有野心,怕是不会乖乖听话。”

“若是有野心,那就最好不过。”顾承光笑道:“李大哥带上三千铁骑,也可一夜之间便让这速巴亥的野心烟消云散。”

张经与李天宠对视一眼,都觉得由陛下带出来的人,怎么心气如此之高,讲话很是夸大。说不好听点,这叫吹牛。

不过一想两人曾经的战绩,又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如此说话,又是理所当然。

“好,我会先组织乡勇,交与顾小候爷训练,等他们会用火铳了,便前往接收土地。”张经点头道:“陛下的四轮大车,在这等地界很是实用,所装物资也比两轮车要多许多。让乡勇们驾着四轮大车,碰到了小股骑兵,亦可战而胜之。而后再迁民定居,便容易的多了。”

李天宠道:“如此,我便找个蒙元商人,使之送信于速巴亥,是战是和,皆在其一念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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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浓烟烈火

内喀尔喀所在,是在辽河大拐弯与松花江之间的区域。

这片地区水草丰美,又挨着两大流域,称得上是天赐的宝地。

只是在这里往来征战的部族太多,经常有蒙元各部前来,或是路过。要想在这里扎下根来,那就是不可能的。

前两年打来孙汗,便被铁岭卫的李成梁打的大败,带着溃兵从这里一路向北逃走。然而没多久,李成梁又带兵从这里路过,也将内喀尔喀部给吓的不轻。

相对于察哈儿部,内喀尔喀部实力和人口都少的多。当初察哈儿部也曾派人前来,要内喀尔喀部无条件的归附。但是内喀尔喀的首领速巴亥却没有答应,而是带着自己的部众躲进了小兴安岭。也是因此,才避开了部族被吞并的命运。

但是这两年则不同,内喀尔喀部吸收了察哈儿部被打散的部众,一下子便强大了起来,成为了一大部族。随之而来的,还有速巴亥日益增长的野心。

两年来,速巴亥将内喀尔喀严加整顿。而铁岭卫又不禁贸易,速巴亥更是用牛羊换了许多铁料,从别处请来匠人打造战刀箭矢。

速巴亥最想弄做的事情,便是称汗。他身为孛儿只斤氏的子孙,身上流淌的也是黄金家族的血液。凭什么草原上一个个的自称大汗,而他这个正牌黄金家族子孙不行?

如今有了实力,便让速巴亥的野心也急速膨胀起来。

拔刀四顾,在内喀尔喀的周围,除了山里的女真部族,便没有多少对手。而女真人又穷又横,不是攻打的好对象。只有大明,才是富足的。

虽然打来孙汗,是被铁岭卫的人打跑的,但是察哈儿投奔过来的部众也说了,那是因为打来孙汗一开始就轻敌。而且汉人狡猾,利用了朵颜部叛变,将察哈儿部的实力削弱,才得到胜利。

速巴亥觉得,自己才不会那么蠢,也不会犯这种轻敌的错误。

他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就放在了铁岭卫。速巴亥知道,辽东卫所之中,最强大的就是铁岭卫。只要将铁岭卫打掉,整个辽东便是一大块肥肉,任由自己宰割。

甚至速巴亥还派人在铁岭卫的城中开设了几家店铺,安排了近两百忠心的部众在铁岭卫城内。这两百人便是内应,到时里应外合,便能将铁岭卫一举拿下。

正当速巴亥做好这些准备之时,沈阳府的书信也到了。书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命速巴亥内附,等候安置。

“明人欺人太甚,这里本就是我等土生土长的地方,凭什么他们让我们如何,我们便如何!”速巴亥听完蒙人商人的转述,便愤怒的喝斥道。

那商人小心的道:“速巴亥族长,明人势力强大。前年击败了打来孙汗,刚刚又带让朵颜部的人,打败了俺答汗。我劝族长还是不要轻易招惹明人,免得与之产生冲突。若是不想听命于他们,便迁徙好了。”

速巴亥冷眼看了这商人一眼,“凭什么我们内喀尔喀要迁徙?自从我父那一辈人,便来到了这里生活。即使打来孙汗招揽,我也没有带着部族投奔。我们内喀尔喀部,就象是自由的雄鹰,即使是天空也不能让我们低头!”

此时速巴亥的弟弟炒花,在一旁嘿嘿冷笑道:“既然他们让我们内附,我们便带着部族过去。十几万人的部众,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安置。”

让人将那来送信的商人看守起来,速巴亥便命人准备战事。

次日一早,速巴亥便领着自己的部众,向着铁岭卫突袭而来。

“炒花,晚夜派人去送信了没有。”速巴亥问骑马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

“大哥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铁岭卫城中送信。咱们安排的那些人,今早就能收到消息。到时咱们在外面动手,他们便会从里面将城门打开。铁岭卫再厉害,也不过是靠着城墙坚硬。没了城墙的保护,他们就只是待宰的羔羊。”炒花阴沉一笑道。

速巴亥点点头,咬着牙道:“只要打下铁岭卫,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称汗。下一个目标便是沈阳府。等我们将大明的辽东都司夺下来,便是朵颜部了。想一想我们的祖先铁木真,我要做他那样的大汗,统领整个草原的部族!”

炒花露出向往之色,“那我可要做个国王才行。”

速巴亥哈哈大笑,抬起马鞭一摆道:“只要是咱们夺下的地方,随你去挑!”

轰隆声中,数万铁骑践踏起无数的扬尘。

第三天的上午,速巴亥的大队人马便到了铁岭城外。城上看到数万骑兵奔至,便立时关闭了城门。

“派个人过去,让明人速速打开铁岭卫的城门投降。”速巴亥冷冷的道:“若是不答应,待城破之后,我便会屠城!”

很快一个通晓汉语的蒙人被派到了铁岭城下,结果刚刚说了一句话,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火铳声。

那名传话的家伙,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速巴亥大怒,对着铁岭卫的城头大吼大叫。可惜的是城上新军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城上的新军,也派人去请李成梁和顾承光。

“内喀尔喀来了数万骑兵,说让我们铁岭卫开城投降,否则破城之后,便要屠城。”城上负责守卫的队正,向两人禀报道。

顾承光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让李大哥你说中了,这个速巴亥还真的有了野心。既然如此,咱们便也不用与他客气。”

现在辽东的实力,比之前可是大涨。除了铁岭卫的新军战力极强,其余各个卫所的明军,也在接受整顿。战力比之从前,只强不弱。虽然看着城外的内喀尔喀部人多,但是在他们两人的眼中,真不算什么。

热兵器与冷兵器之间,这是代差,其中所相差的战力极为悬殊。前面的几次大战,都让顾承光与李成梁尝到了甜头,也建立了极强大的自信。

李成梁笑着点头道:“他们到了城外,开炮轰他便是。若是不肯退去,我便带着铁骑出城,给他们一个教训。”

速巴亥并没冲动的去攻城,他只等着铁岭卫的城门混乱,便立时领人冲过去佯攻,使得城上的守军分心。到时一举夺下城门,便可冲入城中大开杀戒。

他想的是不错,可谁知道明军根本就不按他的套路走。

轰隆隆……

铁岭城上喷吐出数十道浓烟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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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单方面的血战

速巴亥眼看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了自己的眼前,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速巴亥旁边的炒花,全身被溅了一身血沫碎肉。

他看到自己的哥哥速巴亥,上半身被一个碗口大的铁球整个撞碎。而速巴亥身后的亲卫,也被接连撞中,无论是人是马,根本就没一个能身体完整的。

可怕的是不只炒花身边如此,而是入眼处的内喀尔喀部队伍,都是如此一副惨景。

亲哥哥在身边被打成了肉縻,这对炒花的内心冲击是极其巨大的。他的眼珠立时就红了,发了一声吼,抽刀策马便冲向了铁岭城。

有人带领攻城,其余的部众也算有了主心骨,大家一起冲向铁岭卫的城门。

一轮炮击下去之后,顾承光和李成梁便看到,内喀尔喀的军阵被打的支离破碎。人山人海中,被火炮的炮弹给硬生生的劈出许多的血肉壕沟。

不过内喀尔喀部的反应也不慢,瞬间便有人带着发起了冲锋。直奔向铁岭卫的城门。

李成梁与顾承光不知道的是,在城内还有两百左右的内应,正冲向正交战的北门。

“火铳手准备,敌方冲入射程,即可自由射击。”顾承光吩咐道。

点点头,李成梁并没说什么,他对于顾承光的表现早就看在眼中。不愧是武将勋贵世家,顾承光除了有陛下所教授的本事,自己家传的本事也不错。

大明的穿山铳和掣电铳,论起射程来都已经达到了两百步以上。尤其是在高大的城墙之上,这个射程还能提高一些。炒花带领部众冲锋,只不过两息的时间,便冲到了盟军火铳射程之内。

一声声清脆的火铳声响起,炒花所带领的部众,一个接一个的从马背上落下。这场面看着既悲壮又可笑,却又让人觉得异常可恨。他们掠夺大明从来就如此天经地义吗?竟然宁死不退,将大明当成了什么。

李成梁回身准备下城,去组织自己的铁骑出击。只有将这些山喀尔喀的家伙打痛击溃,从马背上将他们击败,才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惧怕。

只是没等李成梁走出两步,城头下的门洞处已经一片大乱。李成梁急忙探头去看城门内的情形,发现有数百人举着长刀,正在城门洞与明军互相砍杀。眼看着明军无备之下,吃了不小的亏,被对方砍倒了数人。

顾承光也注意到这里,便对李成梁道:“李大哥尽快处理他们,我可保证城外的这些家伙,冲不到城门内。”

这可不是他在夸海口,而是事实。

现在新军所装备的掣电铳,射速之快,是从所未有的。那些内喀尔喀的部众冲锋到百步距离之时,便好似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人迎马翻不得寸进。

炒花也是一样,虽然跑在最前面,可也第一个从马背上的旧落。

他只觉跨下的战马猛的一软,便直挺挺的栽倒,而炒花的人也是一个前滚翻,远远的摔了出去。

如同鞭炮般的火铳声连珠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同族倒在炒花的身旁,那身上一个个的血洞,刺目之极。

炒花想大喊,可是他却不敢。抬头看向城门处,这是他们部族最后的希望所在。

只要铁岭城的大门洞开,明军便会慌乱,而部族的勇士们便能冲入城中烧杀抢掠,将所有的损失都抢回来!

似乎上天听到了炒花的心声,他眼看着铁岭卫的城门被缓缓打开,数十名身穿皮袍的同族,正在向城外的他们用力挥手。

可是炒花了数息,都没发现有人从自己身旁策马而过。他一回头,便看到那些跟着自己冲锋的勇士们的惨况。

根本就没人能比自己的冲的更接近铁岭卫,炒花身后是成百上千具尸体。更远处的部众们,则是一脸的惶惑之色,一个个的躲在火铳射程之外徘徊不前。

“我们是苍狼和白鹿的子孙,这世间理应任我等驰骋!”炒花的一腔热血,瞬间便涌到了头顶。

他猛的从地上爬起,握刀冲向铁岭卫的城门。

只是没有马匹,他的动作就慢了许多。一下子便成了城头众多火铳手的靶子,纷纷向炒花开火射击。

随着数声铳响,炒花只跑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炒花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而是自己带人冲入铁岭卫,将这座城抢个干净,最后再烧成白地。他的意识越来越淡,脑海中还有着许多不甘。

原本那些抢下城门的同族,看到炒花就要冲到他们的面前,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可转眼之间,这个唯一能接近城门的人便被火铳打的浑身是血孔,一头栽倒再也起不来。

而这些占据了城门的家伙,也没坚持到三十个呼吸,便被来自城内的火铳给一个个的打倒在地。最后城外的内喀尔喀部众们只看到,城门洞里也全是尸体,甚至明军连城门都懒得关,就那么敞开着。

部族首领已经没有了,城中的内应也被尽数击毙。城外的这些内喀尔喀部众胆子都已经被吓裂,这才多久?怕是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城头上又响起第二轮炮击的轰隆声,仿佛雷动九天。

嘭!嘭、嘭!

人群之中再次被打出数十条血肉胡同,惨烈的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类似女人的尖叫声,内喀尔喀部立时便乱成了一团。大家纷纷掉头策马狂奔,以比来的时候还快的多的速度,往回逃命。

李成梁这时已经下了城头,刚刚指挥着火铳兵将城门洞里的家伙都打死,便看到敌人的逃散。

“来人,备马。”李成梁扶了一下头盔道:“我们直接杀去内喀尔喀的老营,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火铳兵们纷纷进入城门洞中,将那些内应的尸体拖出城外,免得碍事。

而城上的人也放松了一些,这只对敌人是场单方面的血战,而明军则感觉到这次的胜利来的格外容易。

以往哪次不是有种百战余生的感觉?可是这一次敌人都没冲到近前。哪怕里应外合的计谋都得逞了,敌人也都没能靠近城门。只能眼睁睁的被射杀,而毫无半点的反抗能力。

李成梁领着自己手下的三千铁骑出城,向着城头挥手道:“贤弟,我去直捣他们的老营,这里可就交与你了。”

“李大哥尽管放心。”顾承光志得意满,这次又是一场大胜,信心满满的道:“保证不会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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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天朝不能不管

叮嘱完顾承光,李成梁带着人便出发了。

原本来的时候,内喀尔喀部踌躇志满,可是回去的时候便是一盘散沙了。

甚至有些将领已经开始争夺部族的主导大权,半路上就开始互相残杀。等到这些散兵游勇回到部族驻地之时,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

在铁岭卫的城下,内喀尔喀部的人马减员并没这么多,这多半都是半路上互相攻伐所致。

而且回到驻地之后,也没闲着,便立时又分成了三四个阵营。

李成梁来的并不很快,但是等他带着人接近内喀尔喀的驻地,便得到探马的禀报,发现与自己所想的严阵以待不同。那些内喀尔喀的人们,正在驻地互相残杀。

得到探马的消息之后,李成梁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这些山喀尔喀的人自己分出胜负来,再动手。

沈阳城中,张经与李天宠两人正在商议女真人所居地区,该如何改土归流。

眼下建州女真的首领王杲桀傲不逊,正在与朝鲜大军在会宁鏖战。这一场拉锯战,已经打了几年,如今双方都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结果就是朝鲜也没能在会宁站稳脚跟,女真人也没能攻破会宁城。

双方多以小股兵士,互相渗透袭杀为主。往往是绕至对方的腹地,进行破坏性的攻击。

“大人,此时双方争战已久,我们此时冒然插手,并非明智之举啊。”李天宠有些嫌弃的道:“若是他们不听我们的劝告,还是要闹个死活,事情便不好收场。”

张经称呼李天承的表字道:“子承,此事有关我大明的体面。岂能因他们两方争战,就不提出交涉?女真为我治下之民,朝鲜也是我大明属邦,理应皆奉天朝之宣召。此战旷日持久,想必他们两边也打的疲了,正是我等上邦使其调停之时。”

李天宠只得道:“大人有意调停,也是可以。可让尔等各派使者前来沈阳,由我来调停。若是哪一方拒绝了,我们再想办法。”

“我正是此意。”张经点点头。

于是张经很快便给朝鲜和女真双方行文,通知两方,大明欲调停两方的争战。命双方各自派人前来沈阳,接受调停。

虽然只是沈阳府发出的行文,可是大明是天朝。无论是女真,还是朝鲜,都不敢将此事当成儿戏。

不到十日,建州女真的王杲与觉昌安便到了沈阳。而朝鲜那边,还是派的曾到过铁岭的朴在河为使者。

大明上官出面调停,这事自然对他们双方面来说,都是个台阶。

按理说,此事应该由大明的中枢动议。可是又没闹的那么大,大明中枢是不会管的。好在张经也是二品大员,这面子也足够了。

在沈阳府的一所大宅院中,三方坐在一起。

张经与李天宠,王杲与觉昌安,还有朴在河,一共五个人。

“诸位,老夫自到沈阳府为官,也已经有两年了。”张经看着双方笑道:“自我赴任之时,便听说建州女真与朝鲜,便因事一直争战不休。如今你们两方死伤无数又疲惫不堪,这是何苦呢。不知所为何事,能否告知于老夫。”

张经其实知道原委的,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做个样子。

“不瞒大人,我朝鲜的会宁城建在鸭绿江东,这建州女真人,非说会宁城是他们的祖地。要我朝鲜将会宁城交于他们,才肯罢休。”朴在河皱眉道:“在这之前,我朝鲜可并无招惹女真。大人既然问起,又是东北总督,还请大人为我朝鲜作主。”

王杲嘿嘿冷笑道:“你说的还挺委屈,可惜都是放屁!自一百五十年前至今,你们便屡次攻伐我建州女真。若不是大明保护,只怕我建州女真早让尔等给吞并了。别说会宁城是你们从我建州女真手中抢走的,就是我们迁至鸭绿江西岸之后,尔等还时不时的越界而来大肆烧杀。你说会宁城是你们的,你倒是说一下会宁城建成才多少年!”

朴在河看了张经一眼道:“会宁城建成也不过一百余年,时间不太长。但这与你们建州女真有何关系,我还未曾听说,女真人会建城的。”

“我们女真人会建城的时候,朝鲜还不姓李。”王杲也冷冷的嘲讽道。

李天宠听到双方互相讥讽,这样下去就没法谈了。

他摆摆手道:“二位,现在张大人出面调停,也不为了论出个谁对谁错。只是觉得如此下去,劳民伤财,希望你们双方能罢手言和而已。”

“我祖上多人,都是死于朝鲜之手。”王杲悲声道:“此仇不报,我又如何能为人子孙。”

“呵,你不要说的如此悲惨。”朴在河一脸的嫌弃道:“不就是想从张总督的手中要些好处,然而再对我们朝鲜动手吗?你就不要作梦了,张总督怎么可能会被你这种小孩子把戏所骗?你应该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撤兵才是。”

张经一皱眉,自己的本意是调停,可话到了这位朴在河的口中,便成了帮朝鲜对女真施压了。

“女真为我大明治下的部族,而朝鲜亦为我大明属国。”张经叹了口气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们谁受了委屈,我大明看着都会感同身受。否则今日,也不会请几位前来。你们若是想继续打下去,我大明也只能两不相帮。只是最后劳民伤财者,还是你们自己。”

王杲与朴在河两人,其实来到沈阳府,都有着从大明手里捞些好处的打算。这两个家伙不依不饶的样子做的挺足,可是他们两边已经消耗的不轻,其实都已经有了罢手之意。

唯一让他们做出这种不肯罢手样子的原因,便是想把戏做的逼真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杲叹气道:“不瞒张大人,我带着建放女真的部众,与朝鲜战了三年。部族之中若不是为了重回祖地,何苦如此要全力而战?可是部族的财物粮草,都因此战而空,我若一罢手,部族之中便会出大乱子。”

朴在河冷笑,“当初便是你们先来攻打会宁城的,如今部族之中弄成这样子,也是咎由自取。我朝鲜何尝不是如此,为了防尔等偷袭,不得不四处调兵耗费钱粮无数。如今虽然没到你们那个地步,可也入不敷出。”

他们两个说完,便都看向张经。这意思再明白也没有,天朝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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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主动归附

张经与李天宠互相对视,王杲与这朴在河两人,实在有点太不要脸了。

大明东北总督张经出面,只是给他们两方一个台阶而已,没想到人家是属猴的,顺着杆便要往上爬。

不过张经经略西南东南两地,是积年的老官吏,怎么可能吃这个亏。

他呵呵一笑道:“两位既然知道接着打下去,如此的劳民伤财,又何必互相不肯罢手呢?依老夫之见,就此罢手,各自休养生息。若是互相之间还有争执,便再来打过,如何?”

王杲与朴在河两人都是一愣,大明什么时候这么不要面子了?既然要出面调停,便要拿出老大的样子来,给各方一些好处才是。谁成想,这位东北总督却让他们养养伤再来打过,这说的什么话。

朴在河一皱眉道:“女真与我朝鲜的争执,说起来与大明也脱不了关系。女真为大明治下的部族,却来到我朝鲜境内争地。此事便是大明对女真缺乏管束,才造成如此局面。”

王杲却不让步,只是冷笑一声道:“谁知道你们如此卑鄙,竟连宗主国的土地也偷偷侵占。百十年前,鸭绿江东方圆千里之地,可都是大明之地。也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骗取了这些土地。但是我建州女真的祖地,就是在此,这点说什么也是改不了的!”

李天宠的眉头一皱,看向朴在河,“朴大人,你要记住,朝鲜亦为我大明之藩属。若有不臣之心,是何下场也不用多说了。”

“不敢、不敢。”朴在河被呵斥,急忙低头道。

张经也是知道大明立国之初,李成桂反叛高丽建立了李朝。李成桂奉大明为正朔自居藩属,并请更国号。也是在这个时候,朝鲜二字被朱元璋赐予李成桂为国号。

只是这个时期,大明对于蒙元的作战一直未曾停歇无暇东顾。致使朝鲜偷偷北扩,拉拢打压女真各部。一部分女真人被吞并,另一部分则与朝鲜战斗到底,不曾屈服。

到了明成祖朱棣之时,女真首领阿哈出之女嫁与成祖为妃,后被封为第三皇后。阿哈出便是建州女真的卫指挥使,更被加封参政。朝鲜对此极为紧张,并遣使到大明,认为大明不应接纳已经划入朝鲜版图的女真各部。

其时朝鲜使臣以金、辽地理志为据,自称对于鸭绿江以东图们江以南拥有主权。朝鲜国王李远芳亦宣称,其祖坟尚在大明东北境内。言下之意,是想谋求更多的领土。

金辽地理志成书之时尚无那些部族之名,本不足为信。可大明礼部官员不求甚解,信以为真,竟据此上报。大明君臣出于天朝上国的大度,不与藩属争利,便将鸭绿江东、图们江北划与朝鲜。

张经知道此事,但是此事已经过去近两百年之久,追之不及。李天宠也是读书人,对此有些耳闻,所以才喝斥朴在河。

朴在河纯属得了便宜卖乖,而且还据此指责大明,实为忘恩负义。

“调停你们两方,只是我这个东北总督之意。”张经淡淡的道:“老夫之所以调停尔等,便是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尔等不听劝阻,尽可自便。”

“言尽于此,请几位自行考虑。”李天宠也附和道。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两人都看出来,劝是没用的。他们反而还想从大明的身上拿好处,简直可笑。但是大明官方也犯不着对他们施压,想打随便吧。

朴在河看出来张经与李天宠对他有所不满,急忙给自己打圆场道:“此事我会回去上报我家大王,只要女真不来攻,我朝鲜亦不会出兵。”

王杲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便点头道:“便依两位大人之见,先休养生息一阵再说。”

将两方的从都送走,张经与李天宠有些挠头。看来归土归流,到了女真这里,便有些不好冒然行事了。

“子承,你觉得此事要不要报与陛下?”张经问李天宠道。

李天宠点点头,“其间因果复杂,又与我大明有干系,还是报于陛下这妥当之举。以女真之彪悍,可先予以荣宠固其忠心。外迁移民,宜先安置于松嫩平原之地。待陛下有了决断,再行设法行事。”

“也只有如此了。”张经点头道。

而有另一边的松嫩平原之上,李成梁等了数日,便有探马来报内喀尔喀部已经内斗打成了一锅粥。死伤人数比之在铁岭卫所受的重创,也一点不差。

李成梁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出面了。

三千铁骑随着李成梁的一声令下,便全军出击。到达内喀尔喀的驻地,便发现此地已经残破不堪,许多营帐都已被烧毁。

李成梁带着队伍缓缓的接近,还距离有三里之远,便有数骑向着他们狂奔过来。

那几人在马上就高举双手,大声的喊话。

“我等愿听大明调遣,服从安置!”

经过李成梁问话,得知此人为内喀尔喀的一个头领,名为答补。

答补在内部争斗当中吃亏最大,实力也最小。因此,他听到有人来报明军前来,便立时表示归附大明。

如此做,也是为了自保,否则答补就是内斗当中最先完蛋的那个。

只答补一个首领这么做也就算了,可是接下来的情况让李成梁都有点始料不及。内喀尔喀部的各个首领,不论大小纷纷前来,表示乐意归附大明。

仔细一问,李成梁才知道,这些家伙一通乱打,死掉了无数的牛羊,粮食也被烧掉许多。眼看着是过不去这个坎,不得不归附大明以求接济。

对于这个情况,李成梁虽然有点哭笑不得,甚至还想赶人。可是转念一想,如此局面岂可简单粗暴的处置?这正是一个让内喀尔喀部彻底归附的机会。

一边安抚这些一盘散沙的内喀尔喀部众,一边给沈阳府和顾承光送了信,让他们派人来安置这些归附的部众。

张经接到了李成梁的消息,便立时派了一批官吏过去。而顾承光,则派了数千火铳兵。同时还押解了一批粮食过去,缓解内喀尔喀的饥荒。

有官吏负责规划安置,而火铳兵与李成梁的兵马负责弹压。这些归附的部众只能乖乖听话,接受被划定的放牧区域。

其中还有顾承光派来的经济,与各个归附部众签了提供羊毛的文书,以抵粮食和器物之钱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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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挡了财路

粮食与器物的费用,除了用羊毛还还之外,还可以出丁。

也就是每户若有条件,可按情况出一成年男子,到顾承光的新军之中服役。这个主要是看,家中的放牧的活计是不是有人能做。若是没有出丁的能力,也不强求,只用产出来还债即可。

而且,张经所派来的官吏还宣布,头三年可免税。这在内喀尔喀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他们从来都是向头人交着重税,从不知道什么是免税。

过了这三年,所交的赋税也是与大明百姓相同,并不用再多交。这可比之前在部族之中好的多,如此每个牧民家中,便可有些富余钱财。

给内喀尔喀的牧民们划定了牧区,便开始安排百姓迁居于松嫩平原。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李成梁不再参与,便带人回了铁岭卫。

这一次顺服于大明,大明便会给些好处,并且将户籍都登记在册委派官吏治理。张经对于西南就有经验,对于这些外族,须软硬两手。一是给了好处,二是犯罪者重惩,才可使之懂得敬畏。

那些从牧民之中招来的壮丁,便可使之成为大明的低级官吏。或是派出中原的官吏,任命成为牧民的头人,而后世袭。就如同西南的土司官,也是如此,且甚是忠于大明。

李成梁回到铁岭卫,与顾承光安排后继事宜。

另一边沈阳府的张经,则与李天宠联名递了奏折上去。将建州女真与朝鲜之间的情况大略讲明,并请朱载坖给予决断。

朱载坖在宫中,每天的事情就是处理奏折。

大事小事,先是送至内阁票拟,而后交与司礼监再交与朱载坖批示。

对于这个流程,朱载坖觉得没什么好改动的。这个时代,也就是大明有这种明确的秘书制度。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在这个年代都没这么多事情,也没这么严谨。

当他看到张经所呈的奏折之后,便思索起来。

若是这么将建州女真改土归流,便等于替朝鲜解决了一个麻烦。

说实话朱载坖对于朝鲜并没好感,否则当初也不会出售火铳和火药弹丸给他们双方,挑起这两方面的争斗。

现在张经并不知道这个情况,而是想着调停建州女真与朝鲜,对朱载坖来说无可无不可。建州女真与朝鲜两边,都让朱载坖快掏空了,是和是战都无所谓。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好决定如何来做。

原本被朝鲜所窃取的领土,也不能不管。只是那是太祖和成祖之时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说不清了。因此朱载坖也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朱载坖便有了主意。

批示道:“朕闻女真以渔猎而存继,其民所获有限,甚是艰辛。今命建州、海西、野人、北山女真各部,皆可事农伐木做工,以得温饱。委派汉官,授其工农之事,以辅各部的首领官佐。”

朱载坖这招其实很简单,就是提高女真各部的生产力,使之有一定的商品消费能力。到时便可用海量的商品,使之强行进入市场经济之中。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女真人难道还要去野蛮的抢掠?那便是下重手惩治的时候了。若是不能抢掠,他们想要得到更多,便只有跟着提高生产力,使自己赚的更多。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女真各部脆弱的部族制度便会瓦解。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在辽东这种化外之地,将治安维持到一个相当的高度才可以。

对此朱载坖一点也不担心,有顾承光的数万新军坐镇,什么人也闹不起来。

朱载坖为此另外下了一道圣旨,命李成梁派人向北选要冲之地筑城,以开互市之所。凡大明治下之民,皆可于城中互市。

既然已经将不服从的内喀尔喀部打的归附,那就要将这段平静时期利用起来。

处理完这些奏折已是午时,朱载坖便起身用膳休息。

没过多久,小黄门来报,说是成国公世子朱时泰求见。

这家伙一直在主抓裕成超市的事情,也算劳苦功高。只是自朱载坖登基之后,便没再见过面。说起来,朱载坖对这家伙,也有些想念。

当下让人将朱时泰请进来,在御书房中接见。

“陛下,可想死我了!”朱时泰见面就是大礼参拜。

“免礼吧,你我兄弟从小便相识,不必搞这些虚礼的。”朱载坖无奈道。

朱时泰却正色道:“无论是什么时候,我这个当臣子的,都要维护陛下权威。如此,才可使得他人对陛下,亦保持身心敬畏。”

朱载坖笑道:“久不见你前来,这次入宫,可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是这样的。”朱时泰有些忧心的道:“咱们的裕成超市本来很是赚钱,但是架不住有些人眼红,便也开了超市。而且这些家伙不在少数,几乎各地各城皆有。虽然规模都不大,但也抢走了不少的生意。臣想请陛下一道旨意,这超市可是陛下所创,理应禁止他人效仿。”

听到这个消息,朱载坖并没象朱时泰所想象的那样气急败坏,反而脸上显出一丝喜色。

“你说的当真?”朱载坖追问道。

“这是千真万确之事,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在京城查一查,看到底有多少家商号学咱们裕成超市。就连个小小的杂货铺,现在都敢挂上超市的招牌,简直是大逆不道!”朱时泰义愤填膺的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如此甚好。”

“这怎么会好呢,陛下,咱们的银子都被他们给赚走了,咱们就赚得少了许多。”朱时泰不甘心道。

“他们所开店铺,也称作超市,并无犯大明律法之处。”朱载坖安抚朱时泰道:“只是用个名字,也不当紧。只要不用皇家之名,便无妨。如此多的超市开起来,论起品类多寡和货品数量,没一个能与裕成超市相比。如此,他们便只能在单一的货品之上下功夫。唯有这样,才可从咱们裕成超市拉一些人过去。咱们要赚银子不假,但是却用不着通过遏制民间来挣钱。”

朱时泰有点迷糊,“陛下,咱们超市赚的确实少了,这就是挡了咱们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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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动念微服

朱时泰转不过来这个弯,只觉得自己所管的超市,现在赚的少了。

对于朱时泰的想法,朱载坖是比较理解的。对方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没看到其他的利益。

“时泰,你先不要着急。”朱载坖笑道:“我先问问你,你可知道,这些所谓的超市,和以前的杂货铺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这还用问,他们也说着咱们,将许多种货品都放到一家店中。而且都是尽量将店铺盖的大一些,如此才能放更多的货品。吃穿用度,这些物件也是越全越好。”朱时泰管着裕成超市,也包括整个大明各省各城的分店,他了解的还是比较多。

朱载坖两手一拍道:“这就对了,他们既然也要卖如此多的货品,那这些货品,岂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自然要靠着各地的作坊,一样样的生产出来。我再问你,这大明的大半作坊,都在谁的手中。是不是在我裕成商号的手中,甚至干脆就是我裕成商号的产业。”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时泰恍然大悟,“陛下英明,是不是说,他们虽然也开起了超市,可是这货源都在我裕成商号的掌握之下。而且他们开的超市越多,便等于是在替我裕成商号售卖?”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朱载坖点点头道:“先帝还在之时,景王入主裕成商号,为何我要将那些作坊,都拿到自己手中?便是这个原因。若是景王乱来,到最后我便会弃掉裕成商号。反正作坊在我手中,随时可以掐断货源,另起炉灶。可惜你们都将景王哄的很好,他虽然也调了几个人进来,却没动摇到裕成商号的根基。因此,事情也没闹到那一步。朕这是告诉你,不要只看超市。只要裕成总体是好的,便没有问题。”

“陛下简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朱时泰要说不钦佩,那是假的,“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还有一点,朱时泰没敢说,他更怕的是朱载坖追究他的责任。但现在看,朱载坖比大多数人都精明,也明白他的难处。

朱时泰到宫中求见,这让朱载坖也有了出宫一游的想法。

以前在王府和皇庄之时,便因为要低调,很少去过市井那等地方。后来登基为帝,就更没有了外出的机会。

这次,朱载坖忽然便动起了外出的念头。

也算不上心血来潮,而是听到朱时泰对于外间的描述,朱载坖便想去看看京城的变化。

虽然朱载坖身处庙堂最高处,可是却不能近距离观察民间江湖,这是一个遗憾。

朱时泰想告退,朱载坖却让他等等。

接着朱载坖命人去请内阁的三位阁老前来,他有事情要吩咐。

时间不长,小黄门便领着徐阶、吕本、高拱三人进了御书房。

扫了一旁的朱时泰一眼,徐阶才躬身道:“陛下相召我等,不知有何事吩咐。”

“朕在宫中,听说宫外变化不小,市井之间甚是繁华,比之一年之前还要热闹。”朱载坖微笑道:“所以,朕便起了出宫一游的心思。召三位阁老前来,也是相请同游。施政于庙堂,当知政事于民间结果如何。不知三位阁老,可有不同的意见。”

徐阶与吕本都看向高拱,因为高拱是陛下的老师。

高拱无奈,只得拱手道:“陛下所言之意,我等明白。可是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动念微服,岂不有些危险。若是有人想对陛下不利,便是下手的好机会。陛下可在宫中,我等安排官吏到民间体察民情即可。”

皇帝出宫,照例是要劝一劝的。否则皇帝就是扭了脚,也是天大的干系。

朱载坖早就料到会是这些借口阻拦,但这些话虽老套,却并没有错。

“这倒无妨,朕会带着亲军暗中随行。”朱载坖对于自己的安全问题早就有安排,“若无其他问题,诸位这就更衣动身吧。”

时间上已经到了下午,天气也有些热,街面上的人都显得有点懒散。

朱载坖换了一身普通富贵人家的衣服,颇有兴趣的走在最前面,朱时泰和田义两个,一左一右紧跟在他的身旁。

徐阶、吕本、高拱三位阁老则跟在后面,互相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陛下今天兴致这么高,我看对政事结果探查是假,出来游玩倒是真的。”吕本摇头擦汗道。

“咳,吕阁老莫要谤君。”徐阶扫了吕本一眼,“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无做过一件无用之事。前次出兵塞外,我等都觉得准备不足,近似胡闹。结果如何,还不是将俺答打的大败亏输。后又整顿军务,裁汰老弱,移军户于关外。不但将大明各镇的战力提升,更是将军权牢牢握于手中。而后新年第一本,四两拨千斤,更轻易使天下士绅老实缴纳赋税。这一桩桩一件件,张弛有度步步为营,可不是好玩乐的君上能做到的。”

朱载坖有手段有本事,自然高拱这位老师就脸上有光。

高拱也接口道:“何止如此,陛下还在潜阺之时,便已经布局了。否则这大明天下,如今便要被严嵩那贼所左右。”

徐阶与吕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想起朱载坖带兵入宫的一幕。那才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至今大家都不明白,朱载坖是何时练出来的这支强军。

现在听到高拱所说的话,他们深以为然。

其实高拱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朱载坖做了些生意,很有银子。但这是自己的学生,又是君上,自然要捧个人场。

吕本点点头道:“好了,老夫只是年纪大了,有点跟不上陛下的脚步,发发牢骚。你们不必对老夫说教,我当然知道陛下为中兴明主。”

“说起这个来,老夫的年纪更大一些。”徐阶摇摇头,“此时午后申时,街面上也没什么人。陛下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兴趣,逛个没完。肃卿,要不你和陛下说说,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可好。”

肃卿是高拱的表字,这是让高拱出个面。

只是朱载坖这时也回头,看向三位阁老道:“几位先生,咱们走了一路,也还没歇息,不如找间茶馆喝口水如何?”

他也看到三人额头冒汗,便招呼道。

“东家说的是,老夫三个也有此意。”徐阶连忙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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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京城的猪

他们一行人从西安门出宫,走了两刻钟,也只不过刚刚到了京城宣武门。

过了宣武门,就是京城最热闹的正西坊一带。

但为了照顾三们阁老,朱载坖便在路边找了一间洪福茶馆。众人进了茶馆,便被茶博士请上了楼。

楼上正有说书的人,在讲水浒。听书的茶客倒也捧场,并无人喧哗。

朱载坖等人占了一张桌子,茶博士过来将桌子又擦了几下,才问众人喝什么茶。

“徐先生点吧,我们就是歇息一下而已。”朱载坖淡然道。

徐阶自然也没客气,点了一壶龙井、一壶碧螺春,又要了几份小茶点。

田义斜眼看着徐阶,觉得这老家伙专要贵的,怕是不会掏这个钱。

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刚刚说到杨志卖刀的段子。那牛二是个泼皮,死缠烂打不让杨志脱身,非要赖走杨志的家传宝刀。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讹人不说,还对杨志拳打脚踢。

一时间茶馆之中,众茶客听的火起,有人已经开始拍桌子叫骂。

那说书先生看看已经将大家火气吊起来,便接着往下道:“泼皮牛二不停叫嚷,‘你砍我呀!’,又动手打得杨志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寒光一闪,便见那泼皮牛二大好的头颅滚在一边……刀身上果然不沾一丝血迹!”

众茶客轰然叫好,这一段十分精彩真是大快人心。

朱载坖听得点头,问朱时泰道:“裕成超市那里,没有人去闹事吧?”

“怎么可能没有啊。”朱时泰说起这个来,简直如数家珍,“大闹的是不会有,但是总有些刁钻之辈,想沾些小便宜。要么耍赖说货品不好,又拿不出实证。或者是小偷小摸之人,死不认帐。这些家伙也不看看裕成超市是谁家开的,都让超市雇的护卫之人给打了出去。”

“陛……东家,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这等泼皮无赖都不会少。”高拱这时插话道:“世上有千万人,便各自都有不同的品性。有风度翩翩的君子,便有污泥一般的泼皮。只要这世间大体是好的,便已经是民风朴素了。”

“肃卿言之有理,东家不必过于苛求。”吕本也接口道:“有作奸犯科之人,自有朝廷法度去收拾他们。”

徐阶看到朱载坖若有所思,便笑道:“东家所掌之事,远高于此等市井杂事,不必在此等小事之上分散精力。”

朱载坖摇摇头,“此事也不可小视,几位想必知道苏州打行之事。应天巡抚翁大立,檄令各地州县缉拿打行泼皮。因此被这些无赖所记恨,竟在当街给了翁大立两耳光后逃走。而后巡捕为了立功,锁拿甚急。这些打行的泼皮竟持长刀巨斧夜攻苏州各地卫狱,放出囚犯随行,与之一同攻打苏州都察院。翁大立夫妇逾墙而走,险些丧命于这等无赖之手。若不是知府王道行带兵围剿,便酿成大祸。到最后,还是被这些家伙逃入了太湖。”

“老夫家乡便在松江,将这些赖皮无赖替人打架打官司挨板子的家伙,都叫打行。往往两村争水,也雇些打行到场以壮声势。久之,便成了一门营生。”徐阶老家距离苏州不远,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只是前些年倭乱东南不靖,才没显出他们来。翁大立也是行事操切,致有此乱。若是缓图之,必不至此地步。”

高拱愤然道:“朝廷命官,被其当街打耳光,已经大失朝廷体面。而后竟还犯下劫牢杀官之事,此等泼皮有一个杀一个,不可纵容。”

“肃卿不必着急,对付这等人,须以朝廷法度为准,使之不得钻了空子。”吕本拍了拍高拱的肩头道。

朱载坖想了想,这些家伙不就是后世的黑社会雏形吗?只不过做的事情,还不如黑社会业务广泛。

“吕先生说的不错,对付这等家伙,须以朝廷法度为准。”朱载坖看向吕本道:“吕先生可拟一个章程,专门针对此等泼皮无赖的刑律。使之不得结伙成群,亦不得施暴于人。若两样都犯,可按律轻者施以流刑,发配边荒。重者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吕本不敢怠慢,急忙点头应是。

说了这一会儿话,众人也休息的差不多。

朱载坖示意田义付了茶钱,还有说书先生的赏钱,便带着人出了茶馆。

顺着宣武大街往南走,出了宣武门就到正西坊,再往前就是广宁门大街。

裕成超市最大的一间,也是在正西坊建起来的。现在朱时泰就是坐镇这里,他最是熟悉这一带的事情。

“陛……东家,这些街市两边现在只有一些店铺开张,谈不上热闹。最热闹的时候,便是逢四的集市。”朱时泰说起这个来,很是得意,“那时候才叫热闹,人多的挤不动。丢孩子的,掉了鞋的,到处都是,鸡飞狗跳可有意思了。”

徐阶转过脸与,羞于与朱时泰这种人为伍。

吕本与高拱两人,也自动的放慢了速度,拉开与朱时泰的距离。

只有田义听的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也在场才好。

朱载坖笑道:“那么乱吗,怎么也没人管。”

“这是自京城建成的时候就有了,大家各自管好自己就行。”朱时泰也笑道:“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一般也是没有衙门操这闲心的。”

“如此乱下去可不行,五城兵马司到时可以加派人手。”朱载坖摇摇头,想一下赶集市的乱象,便能想象的到。

集市这种事,约定俗成,大明各地都不相同。朱载坖有心将集市固定下来,形成一个自由市场,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以大明现在的经济水平,还没有成熟到那一步。

集市更多的是一些小农经济的商品交换,处于自产自销的情况。若是想让他们成为固定摊点,便是强人所难了。只有等着大明经营的风气深入人心,自然就会出现二道贩子这种能固定摆摊设点的小商人。

那时便会有足够的小商人出面,去收购小农经济的商品来贩卖。

正在朱载坖思索此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朱时泰等人都停了下来。

抬头就看到有七八个人,正赶着一群猪迎面而来。

这京城的猪并不高贵,同样气味极大,还没走到近前,便是臭气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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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从京城开始

这群猪足有数十头,一个个长的黑皮滚圆也不好看,远不做成红烧肉的卖相那么有吸引力。

虽然这是宣武门大街,可这道路也不那么平坦。黄土路面上浮土较多,猪群一过,烟尘四起十分呛人。

暗中的侍卫们已经发懵,幸好有机灵的,已经挡在了朱载坖等人的前面。

“你们赶猪也不看着点,这大街还能走吗!”侍卫打扮也是个小商人的模样。

“怎的,这路只许你们走,不能我等走在上面吗!”那赶猪的也不象个善茬之人。

侍卫将眼一瞪,“若是老实人,被人一说便知道错了。象你这等家伙,还要耍横不成。兄弟们都过来,有人要闹事。”

立时又过去数名侍卫,挽着袖子便站了过去,一时间只是气势也将那赶猪的一伙人压了下去。

“好好好,你们厉害。”那赶猪之人虽然人数也有几个,但是看着侍卫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样子,便先自怯了。

也亏得有侍卫护着,不然朱载坖这大明皇帝,还有内阁的阁老们,便被猪群给冲撞了。

那要传了出去,才是天大的笑话。

待得几人过了这乌烟瘴气的一段路,朱载坖才开口道:“怎么京城之中,竟有人赶着一大群猪走路。”

徐阶咧了一下嘴,猪和朱是同音,陛下竟一点也不忌讳。

“东家,我大明京城之中,居者不下百万。每日所用的肉食,也不在少数。那人多半是个屠户,包了酒馆饭庄的送肉生意。”徐阶往前边一指道:“那边广宁门大街上便是牲口市场,牛羊马匹等家畜都在那里发卖。马匹一般是供骑乘,牛是买来耕田。这其余的,便多半是杀平吃肉。”

朱载坖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此时的广宁门大街南边,除了牲口市场,还有菜市场。除了这些东西,便是许多杂货铺子南北干货之类的店铺。

“我们不如去这骡马市去转一转,看着那边的生意人颇多,去凑个热闹也好。”朱载坖指了广宁门大街南边的市场道。

其他人自然无可无不可,陛下有命,大家奉陪便是。

这里热闹归热闹,可是街道之上实在是脏乱差,几乎让人无法立足。

除了黄土道路之上的浮土之外,还有许多牲口粪便屎尿,让人刚刚到了街口,便不得不掩住鼻子。

原本朱载坖的兴致还不错,可是没到跟前,便捂住了口鼻。

高拱一看不是个事,便对朱载坖道:“东家,我们不如去别处转一转,这牲口市里太过埋汰了。”

“老师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去正西坊那边走走。”朱载坖也不等别人回答,便领头走向裕成超市所在。

朱时泰嘿嘿一笑,便急忙跟了上去。

“东家,还是去裕成超市瞧瞧。”朱时泰得意道:“咱家的裕成超市,和这牲口市场比,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光是超市里面干净,就是人也看着整齐顺眼的多。”

陛下肯去裕成超市巡视,这就是朱时泰表功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裕成超市,朱时泰对朱载坖道了一声“僭越”,便跑到了前边领路。

裕成超市与刚刚所见的牲口市场相比,那是完全不同。地面专门铺的一层地砖,整洁光亮,使人几乎不忍踩踏。

徐阶等三位阁老,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出来逛过街市。对于裕成超市,他们可也只是听说,却没见过这等规模的超市。裕成超市整个占地十余亩,也就是后世的数千平米。看着外面就很是富丽壮观,里面则回廊重叠,其间摆放着多种多样的货品,甚至有点赏心悦目之感。

朱载坖到了这里,才算是松了口气,刚刚的牲口市场,可是让他感觉胸口一堵。

转身看向徐阶道:“徐先生,京城的这些牲口市场,可是应该整顿了,太过脏乱不堪。若是到了夏日,定是蚊蝇四散蛆虫遍地,容易在京城之中闹起疫病。”

“此事南城兵马司也是知道,他们在那些商家手里也收着扫洒钱,每天都要派人清理。”徐阶有些无奈道:“奈何日积月累,这时间长了,什么都管用。”

“与其让他们在城中交易,不如使之到城外数里,另建一处牲口市场。”朱载坖摇头道:“此乃京城肃穆之地,不宜有此脏乱过甚之所。”

高拱这时过来道:“东家,若是让这牲口市场移到城外,万一若是蒙元之兵杀到城下,那可就便宜了那些异族人。”

朱载坖哈哈一笑道:“若是以前,或有如此考虑。可是现在么,他们早就逃出数千里之外,不敢正视我大明军旗。而我大明的军队,战力也不是从前可比。放眼乾坤之中,又有谁是我大明的对手?”

这话可不是吹嘘,也不是极度自信。朱载坖虽然后世不是学历史的,但他也有些常识。就是已经开始大航海的欧洲列国军队,火器和训练也比不上大明现在的军队。

这话听到三位阁老的耳中,也是胸中豪情陡然而起。

“陛下所言甚是。”吕本道:“城内的牲口市场也可空下,好好清理整顿一番。”

朱载坖忽然看向朱时泰,“时泰,这牲口市场的地若是交给你来办,你会做什么用。”

朱时泰想也不想,便张口道:“还能怎么用,这本来便是牲口市场。清理干净了,便都盖成商铺。京城地面寸土寸金,可向来不是瞎说的。别说不愁租,就怕供都供不上抢的。到时每年只收租金,也不下于数十万两之多。”

徐阶等人目瞪口呆,他们这些经年老吏,哪里能想到这些。唯一想到的,便是盖个书院什么的。

朱载坖哈哈一笑,“还有京城的道路,也应该好好修一修了。刚刚走在路上,浮土几乎没到了脚面。若是雨天,也不知道泥泞到了何等地步。可用数层碎石铺在路面之下,再铺一层粗砂填补缝隙。最后的路面,可用煤渣来铺就。如此便不会扬尘,雨天也不会泥泞。马车行于路上,便也少了些颠簸。”

“东家所知广博,竟连修路也有如此见识,老夫不如也。”吕本赞叹道。

虽然有点拍马屁的嫌疑,可也有一半是真心。

朱载坖并非一时兴起,他这次出宫,便是要观察一下民间的情况。还有一个心思,就是想看看京城的城建。

大明的转变需要一点点的来,他便是要将这个变化,从京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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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太过猖狂

朱载坖对修路的认知,真不怎么样,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后世农村的修法。

但相对于京城现在的道路,还是要强上许多。

京城自建成之日起,除了极重要的地段之外,尽皆为黄土路面,正是所谓的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这种话乍一听好象很有排场的样子,可是仔细一想,便知道是美化的说法。

所说的,便是路不平整了,要用黄土再垫一下。为了防止扬尘,还要洒些水。水洒多了也不行,会变成泥。

至于水泥什么的,还没有弄出来,朱载坖自己之前也没顾得上这一茬。

这次在京城里转了一转,便能明白现在这个时代,与后世相比在基建方面十分原始。因此,他也有借着这个机会,将京城好好建设一番的心思。

直到进了自己一手建立的裕成超市,朱载坖才感受到了一丝后世的气息。

这里大半都是朱载坖安排朱时泰所建,很多东西都是现有的条件能达到的,与古建筑相结合,竟有一丝雅趣。

由朱时泰领着,他们这一行人在超市之中随意的观看。

超市之中,此时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这里的东西,与外间的货品基本上价格相同,胜在量多样数也多。

即使穿着穷酸之人,店员也一样热情相对。除了朱时泰在这里盯着之外,也是因为当初就曾专门的培训,使这些店员不得看低他人。

高拱是来过的,当时并没注意太多。此时刚刚从外面牲口市场过来,再与这里一对比,心境便不一样。

“这超市不得了,如此规模却井井有条,显见管事之人甚是上心。”高拱不由得点头道:“难得的是物价不贵,还收拾的甚是整齐干净。如此处所,谁能不愿来此?”

朱时泰嘿嘿一笑道:“多谢高师傅的赞扬,小子愧领了。这其实多半都是陛……东家之功,我只不过是管事而已。若非这裕成超市赚了些钱,也不会有后来的裕成商号。东家高屋建瓴,非常人所及也。”

“好了,你不用往我身上推,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难道我还抢了你的功劳不成。”朱载坖无奈道:“你这一处,便是样板。大明各州府的超市,也要如此来建才可。”

略一沉吟,朱载坖又道:“来此,我只是看看民情。若是这里的生意不好,便是百姓生活有了难处。最明显的,便是肉与鸡蛋之属。百姓若是手中富余,便会多买一些。若无钱,这肉与鸡蛋便买的少。省下钱来,才可补贴别处。”

朱载坖这些话一出口,三位阁老无不动容。陛下观察事物,竟已经细微到如此境地了吗。

除此之外,便是心中大呼幸甚至哉,竟能与此明君同时匡扶天下。若说一展平生之志,便都有些嘀咕,有陛下在何人能冒头啊。

“东家放心,这里每月都会将销售做成报表。一年的,便做成年表。我这就让人去拿来,给东家观看。”朱时泰很识时务的道。

报表这东西,也是朱载坖告诉朱时泰的,在大明一般都只有帐本。只不过这些数字要上报给朱载坖等人看,所以现在就弄出报表了。

朱载坖翻了翻刚刚送到手中的报表,便点了点头。

“近来开海,海外白银流入我大明的渐渐增多,这是好事。”朱载坖道:“我大明本就缺铜,也缺银子这等可充钱币之属。如今看来,从海外赚取的这些银子,都流入民间,使得百姓也多少能手中有些钱了。”

几人有点跟不上朱载坖的思路,只觉得陛下高深莫测,不可揣摩。

朱载坖也不在乎别人能不能听懂,在这个时代能理解自己想法的,几乎没有。

徐阶却看到报表上的阿拉伯数字,甚是惊奇,“东家,这报表之上,为何都是异国文字?”

“东家竟能通晓异国文字,果然是天纵之才。”吕本也惊叹道。

高拱点点头,自己的学生虽然是陛下,可也是自己教的。但是这个阿拉伯数字,他没教过,只是脸上有光罢了。

“此为天竺数字,简便好记,书写起来方便的很。”朱载坖笑道:“若是将这天竺数字,与汉字中的数字相合用,便能起到不易更改帐册的效果。”

这在后世,就是数字的大小写。

三位阁老本来对朱载坖了解不多,今天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他们却感觉这位陛下远不是嘉靖所能比的。

吕本点头道:“若是真的简便,将此天竺数字给户部用,怕是也能省了许多事。”

朱载坖都没想过,但是此时有吕本提醒,他便起了这个念头。

“也可让户部先试用,不必急于一时。”朱载坖笑道:“免得他们下面的官吏起了抵触之心,反而不美。”

高拱叹道:“东家做事总能谋而后定,我都怀疑东家是有宿慧。行事之严密,仿如为官多年一般。”

别说是他,就是徐阶也有同感。想他自己宦海浮沉的这些年,做错了多少事情,才混的如此油光水滑不能留手,做起事也尽量周全,勿使遗漏。陛下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竟也有此等眼光手段,甚是了得。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如此,陛下也就不是陛下了。

一行人看着天色渐晚,便从裕成超市之中出来。

“今日辛苦了三位先生,不如我来做东,请三位先生畅饮如何。”朱载坖回头对三位阁老道。

正西坊是京中最为繁华之所,自是不缺酒楼。

选了一家靠近正阳门大街的燕风楼,朱载坖当先而入。

店中的伙计,见这一行人个个气度沉稳,便知道都不是简单角色,急忙迎来。

“客人请上二楼,上边眼界开阔,甚是舒适。”伙计引路,请他们一行人上楼。

燕风楼上确实不错,一眼都能望到正阳门的城楼。

点了酒菜,几人便打算饱览正阳街的景色。

却没想到,朱载坖往楼外观看,便发现了一队身穿皮袍之人。这些人都很是精壮彪悍,牵着数十头骆驼,显然是些异族。他们在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带领下,往鸿胪寺的方向走去。

忽然那异族领头之人挥手,命队伍停下,对着那官员说了些什么。

礼部官员只是摇头,显是并没答应对方的要求。丝毫征兆也无,那领头的家伙,一耳光便抽到了官员的脸上,朱载坖他们在楼上都听得到响声。

朱载坖的面色微沉,此等嚣张异族太过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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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已经见过了

徐阶、高拱、吕本三人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面上都露出不豫之色。

朱时泰才不管那一套,立时便站了起来。

“这番人怎么的如此无礼,他就是使节,也没资格殴打我天朝官员!”朱时泰怒道。

朱载坖拦下了朱时泰,便对田义吩咐道:“让侍卫去,将那打人的家伙拿下,押到这里来。”

田义躬身答应,便下了楼,不多时便看到数名侍卫上前拉开官员,对着那一行异族人亮了腰牌。

那异族头领似乎并不在乎,手中提起鞭子,就想动手。

朱载坖的亲军侍卫,哪里会有弱者。只见那家伙刚刚举起鞭子,就被侍卫迎面一拳直直的打倒在地。

其余同来的异族之人看到,立时大怒,甚至有人从驼背上抽出弯刀来。

只是不等他们有更多的动作,自有其他侍卫从怀中掏出短铳,指着他们。

这下子这一群异族人便不敢再动,被侍卫们集中看押了起来。

片刻之后,异族的头领和那官员,便被带到了酒楼十楼上。

燕风楼的伙计这时也已经看出,朱载坖这一行人来头极大,吓得不敢吱声。

侍卫将那异族头领押至楼上,便一脚踹在这家伙的膝窝,使其双腿下跪。

“你们不能这样待我!”那异族首领一身皮袍,长的高眉深目,怒目道:“我是吐鲁番汗国沙汗的堂弟马速,你们大明这样对我,是极其失礼的!”

“说起失礼,你殴打我大明官员,岂不是更加失礼。”朱载坖淡淡的道。

马速这时不屑道:“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吏,也敢顶嘴,我自然会让他知道尊卑。以我这等高贵的身份,在哪里都不用对低级官吏客气。”

朱载坖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可高贵的,据我所知,吐鲁番不过十万人。在我大明也只是一县的人数而已。以你这所谓的高贵,尚不及我大明一县官。”

“这、这个不一样,你们大明从来要讲究以德报怨,不能如此对待我。”马速也不知听哪个腐儒讲过这句话,竟记在心里了。

“以德报怨?”朱载坖笑了起来,“你怕是没听到完整的这一句话,应该是,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既然你敢殴打我大明的官员,便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看你如此虚张声势,想必是已经害怕。不过没关系,很快便会结束。”

徐阶目瞪口呆,陛下这是要干啥。对方可是吐鲁番汗国的使节,陛下要打使节,闹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这也显得不太庄重。

“东家,三思。”徐阶提醒道。

高拱也道:“他人失礼,我们不可失了礼数,毕竟大明乃是礼仪之邦。”

吕本看了看那马速,不由得摇头道:“此人嚣张跋扈,可小惩大戒,使之守规矩。”

朱时泰却挽起了袖子,他为成国公世子,可没什么好怕的。

“东家,让我来吧,我一定打的他连他妈也认不出来。”朱时泰兴致勃勃的道。

朱载坖摆摆手,对那一同跟上来的官员道:“你是哪里的官员,现任何职。”

这官员的品级不高,看到朱载坖他们这一行人个个气场强大,便知道都不简单。

听到朱载坖的问话,那官员才道:“下官为鸿胪寺主薄,胡云。只是下官虽受这使节之辱,自有有司来办。诸位虽是权贵,亦不可滥用私刑。”

三位阁老听到胡云的话,都纷纷点头,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都带有一丝欣赏。这胡云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倒是个有气节的人。

朱载坖瞥了这胡云一眼,点点头,便对朱时泰道:“还是你来吧,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哈哈一笑,朱时泰大步上前,抡圆了手臂,对那马速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朱时泰用足了全力,抽的马速粗壮的身子都是一晃。眼看着嘴角鼻孔,都有血迹流出。

马速懵了,继而大怒,何时有人敢这么打自己了。他一挣扎就想起来还手,可是却发现旁边的侍卫已经抽出了一把短刀,逼在了他的颈侧。刀锋也已经压入肉中,只要他敢继续挣扎,对方绝对不会手软。

朱时泰笑道:“你倒是起来一个看看,小爷正好名正言顺的弄死你这狗东西!”

说着便又抡起手掌,噼噼啪啪的打完了剩余的耳光,将朱时泰累的一个劲的擦汗。

徐阶等人皱眉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阻。

等朱时泰打完了,朱载坖才看向那官员道:“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不假,但是对于不懂礼仪之人,便不须守礼。他若拳来,你便要拳往。他若动刀,你可要他狗命。化外之人畏威而不怀德,当以直报直。莫要以腐儒之言,掩饰怯懦之形。”

胡云想了想,才对朱载坖抱拳道:“此言有汉唐之风,睥睨顾盼之姿,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朱时泰哼了一声道:“不该问的,莫要打听。”

正在此时,燕风楼下一阵骚乱,朱载坖等人看过去,发现是南城兵马司的兵丁到了。显是有人报信,说这里有人动了刀剑火铳,事情不小。

南城兵马司来了百十号人,只怕人少了控制不住。当这些兵丁行至楼下,便被朱载坖的侍卫拦下,亮出一面牌子,又说了些什么。

这些前来的南城兵马司兵丁,便与侍卫们一同,看押着马速带来的随行之人。

徐阶看到这情形,知道陛下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东家,此地嘈杂,不如我等回去吧。”徐阶摇头叹息道。

朱载坖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用餐的打算落空,便对侍卫吩咐道:“告诉南城兵马司,将这马速等人看押起来,让他背诵周礼。什么时候背过了,再礼送到鸿胪寺。”

马速脸都肿成了锅盖一般,这时听到让自己背诵什么周礼,脑中便是嗡的一声。周礼他倒是听说过,据说是大明儒学经典。可他根本就不识字,更没读过一天书,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背过。

鸿胪寺的胡云这时有些急,“诸位大人,怎么可以如此处置来使?吐鲁番汗国有国书递来,有要事相商。他们这一行,还要面见陛下。若是耽误了,会给诸位大人招祸。”

朱载坖摇摇头,当先便下了燕风楼。那叫上来的宴席,也让侍卫付了银子,便宜了南城兵马司的兵丁。

一行人陆续下楼,只将胡云晾在一旁。

“使不得,他们还要面见陛下,此事我定会上报!”胡云继续道。

高拱走在后面,见朱载坖下了楼,便对胡云道:“将吐鲁番国书交到通政司便可,该见的已经见过了。”

胡云一愣,什么见过了?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对方话中之意,不由得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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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大明皇家妇女会

将吐鲁番的使节给揍了,朱载坖也并不后悔。

此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些显得不那么稳重。

而且他们这一行人也有些招摇,不得不回宫。

在侍卫的护送之下,朱载坖他们回到宫中。为了表示歉意,朱载坖便留几人用膳。

换回了衣服,朱载坖等人都坐定。

高拱对着朱载坖一抱拳道:“陛下,我是臣子,但也是陛下的老师。今日陛下所做之事,有些过火了。那马速虽然做事可恶,但是也不应由陛下来教训他。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当会法办他。陛下万金之躯,掌管大明天下事,岂可与这等浑人斗气。如此,莫不是让他人看轻陛下。”

徐阶与吕本两人,虽然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是认同。

朱时泰却有些不服气,“高师傅这么说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陛下是大明国君,事无巨细,皆可一言而决。遇到这等霸道嚣张的欺人之辈,陛下也可伸手管一管的。”

“陛下是可以如此,但是若其他位高权重者效仿,岂非乱了国家法度。”高拱摇摇头道:“若是如此,陛下该如何处置。”

朱时泰还要说,却被朱载坖拦下。

“朕之所以让人出手,便是看不得这等番人在我大明土地上跋扈忘形。此等之事,我若没见到,便罢了。若见到朕之子民受辱,岂可置之不理。若是放任不管,那朕也显得太过窝囊,又有何颜为人君。”朱载坖摆了摆手,接着道:“不过,老师说的也不错,不可乱了朝廷法度。对此,朕也承认。所以,朕要罚自己白银千两,交于户部。”

朱时泰看了一眼朱载坖,犹豫了一下也道:“那臣也伸手打人了,自然臣也要罚千两银子。这点小钱没什么,下回碰到了。直接扔出银子,再打。”

高拱失笑,“若是如此,亦可。陛下果然非任性之主,莫怪臣多事。”

徐阶也对朱时泰道:“你这家伙,莫要装出一副纨绔样子来。老夫看你猾头的紧,简直是个小狐狸。”

“这也是成国公府的本事,公忠体国更要忠于陛下。”吕本也指着朱时泰哈哈笑道。

朱时泰跟着朱载坖,一起交千两银子,一点也不吃亏。他这么做,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明证。这是忠心的态度,将来朱载坖怎么可能亏待了他。

朱载坖也是微微一笑,便摆手道:“今日虽然没能在外间看的尽兴,但也看出不少问题。京城的道路应该好好的修一修,以便百姓出行和车马行走。堂堂大明的京城,岂能以如此坑洼的土路相衬,说不过去。牲口市场,太过喧闹气味也大,也要迁出城去。腾出来的地方,可以多建店铺,亦不减繁华。”

“臣等遵旨。”徐阶他们拱手领命。

“还有一个事,便是我大明对待使节的问题。”朱载坖说起这个,加重声音道:“凡我大明官民,对外来使节不可妄纵之。待之理应不卑不亢,莫因虚礼使之养成骄横之习,以为我大明官民可欺。化外之人,不懂谦虚容让之道,使之畏威方可怀德。”

今日大明的官员被打,朱载坖要说不失面子是假的。身为大明皇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官员,被人当街痛打。虽然最后他这个当最大老板的出面找回了场子,可也无法挽回丢掉的面子。

这顿饭吃的,基本上就是朱载坖在说,其他几人在记。

三位阁臣都有些后悔,陛下圣明也不是好事。

说了会儿话,朱载坖才放几人离开。

朱载坖回了乾清宫,李彩凤得到小黄门的通报,便来见他。

“陛下今日出宫,也不通知臣妾。”李彩凤虽然在宫里学的讲话文绉绉的,可是嗔怪之意明显,“这宫中气闷的紧,不如跟着陛下去宫外玩耍的好。下次再有此事,陛下可一定要叫上臣妾。”

朱载坖还当李彩凤怪自己出宫不安全,却不曾想,李彩凤是怪自己独自出去玩耍。

“说什么傻话,我这次出宫,是为了体察民情,可没有游玩。”朱载坖笑道:“若下次有机会,定当带你一同外出。”

李彩凤这才高兴起来,又取出自己每天抄写的诗文,让朱载坖看。

由此,也让朱载坖发现自己忙于政务,却让李彩凤很是无聊。

“彩凤,你在宫中,是不是很是无趣?”朱载坖问道。

“对啊,陛下真是了解我。”李彩凤点点头,“陛下天天忙,我自己在这若大的宫中,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可没意思了。要么就是一些命妇求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很是让人沉闷不喜。”

朱载坖看向李彩凤的脚,“彩凤,你没有裹足,那些命妇们看到,有没有说过这件事。”

李彩凤说起这个,便脸色一沉,“那些命妇走路都要让人搀扶,看到我的脚大,虽然嘴上不说,可脸上却露出鄙夷之色,真是让人讨厌的紧。我是陛下的皇后,却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对她们如何,真是让人着恼的很。”

“如此,朕便让你替朕办一件事。”朱载坖笑道:“天下女子多半都会裹足,这实为有丧人伦的恶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因世上狎猥之人而损之。若损父母所赐之身体,便为不孝。小脚不能劳作,便是不忠于家。这等不忠不孝的陋习,理当弃如弊履。朕发一道旨意,命你成立大明皇家妇女会,你为会长。第一件事,便是让大明天下的所有女子都放足。不可再有缠足之事,使天下女子受其残害荼毒,以致使人尤如半残。你可愿意为朕,做好此事。”

李彩凤被朱载坖一顿忽悠,便立时觉得自己身负重大使命。

她坚定的点点头,“陛下有所命,臣妾定当做好。此事,我便从那些命妇下手,让她们放足。若是肯放足的,便吸收他们进入大明皇家妇女会。”

朱载坖哈哈大笑,对着李彩凤竖起大拇指道:“举一反三,彩凤你可不得了。这妇女会可不只是放足一事。真正所管的,便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若是国有战事,妇女会便要组织天下妇人,给前线将士缝制衣物、背包和布履。更要让天下妇女互助,使之不得被他人欺负。”

论起打算盘,朱载坖打的很精明。他这么做,第一便是为了解放更多的劳动力。另一个目的,便是在大明女子之中做起工作,使旧有封建礼教崩溃。

若是这个大明皇家妇女会工作做的好,大明所有的家庭便都会受到影响。

到那时,对儒家封建思想所产生的作用,即是颠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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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吐鲁番汗国

朱载坖并没心思搞什么妇女解放运动,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改变大明做的准备。

一点一滴的做起,小处改变,到时自然就会有更大的改变。

顺便也让李彩凤找点事情做,免得在宫里给闷坏了。

次日,通政司将吐鲁番汗国的国书送至内阁。

三位阁老轮流看过,有些面面相觑。

吐鲁番汗国的国力,并不强盛。最早为东察合台汗国,后来分裂为叶尔羌汗国与吐鲁番汗国,一东一西两个国家。

正德朝的时候,这吐鲁番汗国的国主满速儿,便攻略大明,将哈密从大明的手中夺走。后来又发兵抢掠苦峪、沙州两地。至嘉靖三年,满速儿又亲率骑兵两万,突破嘉峪关围困肃州,兵锋直抵甘州,也就是后世的张掖。

但在明军的反击之下,满速尔汗的老师,火者他只丁被射死,并将吐鲁番军队击退。由此,大明也与吐鲁番开始通贡贸易,且不再做收复哈密等地的打算。

后来瓦剌日益强大,对于吐鲁番的威胁变大,吐鲁番汗国便也不再对大明抢掠。紧接着,便是俺答汗的土默特部崛起,不但大明的压力变大许多,就中吐鲁番汗国的压力也更加的大了。

嘉靖22年,满速尔病逝,长子沙继位,史称沙汗,也就是现今在位的吐鲁番汗国的大汗。

此次吐鲁番汗国的沙汗,派堂弟马速出使大明,还是因为大明击败了俺答汗之故。

归化城一战,使得大明名震西域。

沙汗派遣使者,一来是与大明修好,并且加强贸易关系。二来就是想与大明结盟,共抗瓦剌。

徐阶不由得无语,这马速身为使节,来大明修好。结果竟猖狂叫嚣,被陛下给个狠的教训。依陛下的脾气,没弄死这家伙都算好的,还修好结盟。

高拱不由笑道:“马速此人鲁莽,有勇无谋。竟被任命为出使大国之使节,我看这吐鲁番汗国已经无人可用。”

“说是这样说,但是这修好之事本就是件好事,却也不得不答应。”吕本也笑道:“如此,西北之地才可得到安宁。”

“陛下胸有韬略,我等还是面见陛下,将此事厉害分说,才好召见回复。”徐阶点点头道。

外交无小事,三位阁老便一同求见朱载坖。

朱载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得知三位阁老求见,便让小黄门将人请了进来。

三人行过礼,朱载坖赐坐。

徐阶将吐鲁番的国书递给了田义,放到了朱载坖的面前。

朱载坖看过吐鲁番的国书,不由得失笑。

“这吐鲁番汗国,江河日下,竟还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不知道三位阁老,是如何看的。”朱载坖问道。

“臣以为,两国修好这是好事。”徐阶对着朱载坖点头道:“陛下可许之增加贸易,对其加以扶持。使之对抗瓦剌,以缓大明边镇之压力。”

朱载坖想了想,便点了点桌面道:“只是嘴上说修好,却一点诚意也无。当年从我大明手中夺走的哈密等地,还未曾归还。难道我大明国土多的可以随便送人,而不计较了吗。”

吕本这时接过话头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哈密、沙州等地虽然是要冲,但黄沙万里无所产出。且此等地面一片坦途,亦无险可守。处于四战之地,有不如无。”

“吕大人说的很道理。”高拱也跟着道:“我大明要收回哈密卫沙州卫等地,这吐鲁番汗国便只剩下一半领土。只怕到时对方不但不会答应,弄不好还会与我大明反目相向。”

这三人的话里,只有徐阶最是滑头,连提都没提领土争端之事。

朱载坖呵呵一笑道:“他们敢与我大明反目,朕便派人灭了他们。俺答新败北逃不毛,辽东又定沃土万里。我大明陆地之上的威胁,便一向是这些游牧部族。若是国力衰弱,与之结盟倒也罢了。现今国力日盛,结盟竟连失土都不能讨要吗?”

“陛下所说极是,可是也不得不防,这塞外各部被陛下逼的急了,会狗急跳墙联起手来,对我大明征伐。”吕本皱眉道:“若是到了那一步,大明边镇必会峰火连天千里刀兵。”

“这也怕,那也怕,岂能使大明安宁。太祖肇造大明之初,环境难道不比此时险恶。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四面包围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扫平。”朱载坖沉声道:“虽有合纵联横之举,但无不是建立在实力之上。以秦之强,又何曾畏惧过六国联兵。”

高拱这时急忙道:“陛下三思,不可穷兵黩武虚耗国力。大明虽强,亦非强无止境。若是引得蒙元各部一体来攻,得不偿失啊。”

“这是自然,但是吐鲁番汗国,既想与我大明修好,便须表现其诚意。”朱载坖淡然道:“只是一些方物特产,便想借我大明之力,岂不是妄想。有与其结盟,共抗瓦剌的这个力,还不如直接平灭了吐鲁番汗国。也不用很多人,只调一万京营,再加一万朵**兵,便让他亡国。”

三位阁老便都不出声了,陛下说的没错。京营战力极强,再有朵颜部的骑兵助战,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陛下的意思是……”徐阶半晌才询问道。

“让吐鲁番汗国归还我大明被占之领土,便可许之为我大明藩属。”朱载坖的态度十分强硬。

徐阶苦笑,看向吕本与高拱两人。

但这两位并没有开口相劝的意思,他们都知道朱载坖向来谋定后动,没准这便是个向吐鲁番汗国用兵的借口。

十数日之后,兵马司将吐鲁番汗国的使节马速放了出来,使之回到鸿胪寺。

这十几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马速苦背周礼,甚是用功。他并不是认真学习,而是因为心存恐惧。

此行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吐鲁番汗国的形势并不怎么好,瓦剌与叶尔羌汗国都是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大举出兵。

在这种压力之下,马速背起周礼来简直是有如神助。周礼四万五千多字,硬是被他给全记了下来。虽然不认识汉字,可在他人反复的诵读之下,却总算记住了。

无法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异族汉子,一天到晚背周礼是啥模样。但是马速却熬过来了,而且也真的变的有礼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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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其敢拒否

马速完成了朱载坖的要求,人也到了鸿胪寺。

下一步便是晋见见朱载坖这位大明皇帝,并递交国书。

只是国书已经先交了上去,朱载坖已经看过,马速只要再晋见朱载坖便可。

也没有开什么隆重的朝会,接见马速之时,朱载坖只是让内阁与六部尚书到场。

马速一进了宫,便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决不斜视。这些天来虽然背周礼背的不求甚解,但是对于一些东西还是潜移默化的。

到了太和殿之中,马速犹豫了一下,还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吐鲁番汗国使节马速,见过大明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马速声音很是洪亮。

朱载坖看到马速守礼的样子不由好笑,“来使辛苦。”

“不辛苦,本使也是一心为了我吐鲁番的百姓与大汗尽忠,这是应该的。”马速头也不抬的道。

三位阁老看看马速,又看看陛下,都强忍着笑意。谁能想象,这马速十几日之前,还是一个抡胳膊打人的粗鲁不堪的汉子。

“周礼,可都背过了吗。”朱载坖面色一肃,“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在此提问。”

马速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向朱载坖,这才认出人来。只知道让自己背周礼的人,在大明的来头不小,可没想到,居然是大明皇帝。

“小臣唐突莽撞,倒不想被陛下所见。周礼已经背过,共计四万五千八百六十五字,一字不落的全都计下,陛下可要考校于我?”马速急忙应道:“若有疏漏处,小臣还可继续学习。”

朱载坖点点头,看出这家伙是真的怕了,“既然已经背过,便要记在心间。朕此次接见于你,便是询问你吐鲁番汗国之事。吐鲁番汗国欲与大明修好,所提条件太过简单。哈密等地尚未归还大明,便妄议修好,于我大明毫无用处。”

马速显然早就有所准备,“来时大汗便已经说了,若是大明陛下欲收回此不毛之地,尽可答应。只是那边时常受到瓦剌人的侵袭,守之不易。陛下若有此意,小臣便可答应下来。”

他说的话,让站在两旁的内阁大臣与六部尚书都十分诧异,竟如此轻松,便收回哈密等地。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未有之事。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大明之人从小所学便是教人谦虚,而外来使节尽好大话。因此,多半的大明之人听到外来使节的大话,便先信了。却不想想,这些家伙哪里懂得什么谦虚,一个个的有三分本事就敢吹到十分。

一旦碰到了硬茬,这等大话唬人的家伙,便只有露出虚弱的一面。

朱载坖摇摇头,他也看出来,自己的这些大臣们怕多事怕麻烦怕异族。可是这等窝里横的习惯,都要改掉。第一件事,便是让大明之人开眼看世界,哪怕这个世界还并没有多少文明。但是要让他们知道世界之大,却处处野蛮,从而也会更明白大明的好处。

“如此甚好。”朱载坖接着道:“还有一事,吐鲁番的沙汗,须接受我大明册封,永为藩属。如此,我大明才有义务,帮吐鲁番汗国退敌。否则的话,便只是增加贸易罢了。若为我大明藩属,出兵自然名正言顺。”

众臣一听这话,立时都看向了朱载坖。三位内阁大臣知道,但是六部尚书并不知情,都觉得陛下所提的条件,有点强人所难。

可谁成想,马速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我吐鲁番汗国本是察合台汗国正统,算得上蒙元之属国。今有大明北逐蒙元,我国称归于大明藩属,亦无不可。只有一点,请大明早日出兵沙州与哈密,助我国抵抗瓦剌各部侵袭。”

到这里,朱载坖觉得还有点吃亏,没准沙州与哈密两地,都没在吐鲁番的手中。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但无法再收回。

“如此,便由三位阁老拟写国书,由朕用印后交换国书。”朱载坖也不再废话,便就此敲定下来。

朱载坖非要让吐鲁番汗国称臣,便是为了将来插手西域做准备。有了这个名目,将来吐鲁番汗国有事,便可出兵西域。

以吐鲁番汗国的情形来看,十分不妙。其国力并不强盛,周围诸强环绕。而且这吐鲁番汗国的沙汗,也不象是个明主。不管怎么样,朱载坖都打定了吞并吐鲁番汗国的心思。

那可是河西走廊,是大明直通西域的要道。只有经由河西走廊,才能控制天山南北之地,并通往中亚。

朱载坖这么做是必须的。只有控制了西域,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中原地区的安定。从而自东西两个方向,对北方草原形成钳制。

等与吐鲁番汗国的国书交换完毕,马速便退了出去。

朱载坖却并没有令诸大臣散去,而是新提出来一件事,那就是乌司藏如何处置。

乌司藏虽然名义上为大明的藩属,但大明却并无官员去治理,而是由当地的土司和教派头人治理。

虽然乌司藏的人数不多,但所占之地甚是重要。南接尼八剌、哲域、主域等小国,还有一个很大的莫卧尔帝国。

所以乌司藏这个地方,便要牢牢的掌握住才可以,以防外敌占据,从此处据高监下来攻。

礼部尚书吴山,对于乌司藏有印象。

“陛下,乌司藏地势险要,向为大明藩属。只是其地既高且寒,向为绝域。人行于乌司藏平地,尚且头痛气喘,绝非善地。”吴山斟酌道:“此地向来恭顺,多有僧首前来朝中贡献,并无必要出兵派官。”

兵部尚书杨博也接着道:“陛下,此等绝域之地,派兵于其上,亦无战力。且其地民众恭顺,若派兵前往,恐生嫌隙,如此反而不美。”

朱载坖却根本不想听这些,他知道乌司藏对于大明有多重要。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强敌占据那里,所以显现不出来什么。将来若是被他人占据,大明可就难受了。

“你们啊,难道就忘了唐朝旧事?盛唐兵锋之矫健,何其强盛也。却屡受吐蕃之兵祸,至唐末方止。”朱载坖语重心长道:“今乌司藏为我大明国土,名正言顺,又为何不可驻兵。若被他人取之,悔之晚矣。若恐与其生出嫌隙这也好办,可请其教派头人来京,大肆册封。回时可派兵护送,以示荣宠为护教天兵,亦助其势,其敢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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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兵出西北

这样一来,兵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吴山等人,便再没话说。

朱载坖这么安排,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很是得当。

乌司藏,本就为大明领土,驻兵于其地,他才算放心。西方世界的殖民活动已经开始,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可能自己的领土就被人拿去。

目前是只是巩固领土,而扩大大明的疆土,已经在朱载坖的计划之中。

朱载坖下旨,召集乌司藏各教派头人,来京接受封赏。

同时派人送去一些绸缎茶叶金银器物等礼物,这表示皇帝对于他们的荣宠,而且并无恶意。

至此,朱载坖的目光转向工部尚书雷礼。

“雷卿,朕欲在蓟镇之外武烈河边建一所行宫,名为避暑山庄,此地便命名为承德吧。”朱载坖又看向兵部尚书杨博道:“可着兵部派蓟镇官兵先期前往,固其防务。”

户部尚书方钝这时有点不乐意了,他出列道:“陛下,朝廷虽然财税大幅增加,但是不可如此挥霍。陛下若修行宫,亦不可修至关外之地。陛下至此行宫避暑之时,而蒙元来犯,岂不是将陛下置于关外险地。”

杨博也劝阻道:“陛下,我大明虽然是天子守国门,可也不能轻置万金之躯于蒙元铁蹄之前。”

阁老吕本也急忙劝道:“此事太过凶险,陛下怎么可以如此任性。若修避暑行宫,可于燕山之中择一景盛之地修之。”

朱载坖摆了摆手道:“朕修个行宫,并非只是为了避暑。今日下旨,请乌司藏各教派头人前来,到时亦可同往避暑山庄。同时,朕还要召见朵颜部的影克汗。使其皈依乌司藏之佛教,亦可在草原广为传播。”

“即使如此,也有些危险。”徐阶拱手出列道:“陛下在京城之中,亦可做这些事。”

“非也,若是于京城之中召见这些人,便显得疏远了。”朱载坖很是坚定,“彼为乌司藏与大漠草原各部的头人,或行走于高原,或常年耽于马背,岂可愿受大明礼仪之约束?避暑山庄便是为此而建,地处关外使之安心,从而纳诚。朕命名此地为承德,便是使之承接我大明恩德之意。”

殿中的臣子们,这下子也没话说。原来陛下并不是任性,而是借着避暑山庄,有着自己的谋划。

“成祖曾言: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朱载坖接着道:“我为太祖成祖子孙,岂能不继其遗志,以远迈汉唐为己任?”

“徐阶愿为陛下前驱。”徐阁老这时两手一拱,深深一躬道。

吕本与高拱也同时对朱载坖行礼。

其余的六部尚书,则只能躬身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由雷礼这个户部尚书亲自出面,督促修建避暑山庄。

朱载坖这并不是一时兴起,他这么做,便是要笼络乌司藏的教派头人们。同时也让佛教传入蒙元,使蒙元之人的戾气得到化解。

其实真实的历史上,从乌司藏往蒙元引入佛教的是俺答汗。只是俺答汗被朱载坖派兵赶走了,只能他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到时派兵保护乌司藏的教派头人们去草原传教,便是名正言顺之事。

大明西北,杨洪义带着两万兵马正往沙州而去。

过了嘉峪关,便出了大明所控制的区域。再往前走,便是玉门关。再过了玉门关,才是沙州,也就是后世的敦煌。

天气正热,大军所过之处黄沙扬尘。

幸好明军都有制式的四轮大车,可装载更多的辎重粮草,还有饮水。不然只这一路的干渴,便会要了这两万明军的命。

当看到玉门关,杨洪义的脸上便透出不可置信之色。

玉门关只剩下破破烂烂的残垣断壁,哪里还有关城的样子。只有还没倒塌的城门上方,还有玉门关三个字依稀可以认出来。

待过了城门,便看到一些低矮的土屋,零散在关城之中。虽然路面上的土大,但是能看出来,这里并不是没人居住。

但是城关之中静悄悄的竟无半点活人声息,就是炊烟也不曾冒出来,就象是一座死城一般。

杨洪义的身后,有旗手举着红底黄字的大旗,上书大明二字,甚是醒目。整个玉门关肉,只有明军的脚步声,和大旗在风沙之中飘荡,烈烈做响。

待到杨洪义他们这些明军快要穿城而过之时,才有些土屋的门被推开,有人从门缝之中观望。

忽然之间,有间土屋的门被咣的一声拉开,显然开门之人用力极大。

“是明军!明军!”一个苍老不堪的老者,从屋内冲了出来。

这老者虽然穿的长袍,可是口音却是正宗的西北汉话。

没等这老者跑到明军之前,便有两名明军的兵丁出列,将这老汉架住。

杨洪义微微皱眉,目光在玉门关内扫视了一周,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让人将这老者带到自己面前。

“明军、明军,是我大明的军队回来了……”老者突然放声大哭。

虽然还没问话,但是杨洪义从这老者口中的话也能猜出几分。

“老丈可是汉军?”杨洪义命人放开老者,他问道。

老者用粗糙大手抹着眼泪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小的吴兴,曾为沙州卫伍长,见过将军。正德十一年时吐鲁番汗国满速儿汗带兵来攻,沙州陷落。小的当时被打晕所擒,沦为奴隶人,距今已有四十三年。老汉本早该死,可是同伴都陆续死光了,却还留着老汉独活。本以为老汉再无看到明人之日,谁成想、谁成想我大明军队又回来了!”

说着话,老者便又忍不住淌泪。

杨洪义点点头,对老汉道:“既然如此,我也告知老丈。这次我大明军队过来,玉门关便永为我大明之地。”

老者脸上泪水和扬尘,竟是花了。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杨洪义到了沙州之时,也碰到了类似的情况。其中还有老卒,当年居然是从哈密卫逃回来的。只是时运不济,又被吐鲁番汗国之人追到沙州。

杨洪入这从这些老卒口中得知,吐鲁番汗国的兵马,已经于半月之前退走。

但还有一个情况,与吐鲁番汗国所说情况不同。本应归还大明的哈密卫,已经被瓦剌和硕特部所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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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马速的提议

说起和硕特部,是瓦剌四部之中唯一和黄金家族有血缘关系的。在瓦剌和硕特部、绰罗斯部、杜尔伯特部和土尔扈特部这大四部族之中,也是向来最受尊敬的一部。

哈密距离沙州这里足有一千多里远,一路之上尽为戈壁黄沙,少有水源。

大军行走于此,最要紧的,便是要有向导。

不过这点倒十分容易解决,自有正德年间的老兵,肯为大明军队带路。

从沙州到哈密,这段上千里的路,足足走了半个月之久,才望到天边有一片绿色。

漫漫黄沙大家早就看的够了,此时见到绿色,明军自然欣喜。

哈密城也同样残破不堪,蒙元无论是哪个部族,都不擅长守城。因此他们对于城池的建设也并不在意,他们所在意的,只有进攻。

明军大队前来,和硕特部也得到了消息。立时从哈密城中冲出数千骑兵,向着明军快速突击过来。

杨洪义看到远处的烟尘大起,便命令明军将大车首尾相连,结成车阵摆出一副守势。

和硕特骑兵还没冲到近前,便被明军的火铳给打死打伤数百人。结果这激起了和硕特骑兵的凶性,反而攻的更猛了。甚至有骑兵一度攻到车阵的面前,可即使样也无济于事。

数千的和硕特骑兵,在哈密城外被打的几乎伤亡大半。看着满地的死人死马,和硕特骑兵带队的万户,最终才不甘心的退走。

杨洪义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蒙元骑兵虽然厉害,可是对上明军的火铳就没有脾气。弓箭的射程无法和掣电铳相比,而掣电铳的射速也不慢。轮番开火射击之下,和硕特骑兵并无多少招架之力,就象一些会移动的靶子而已。

明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哈密城中,直接驻扎下来。而和硕特的残兵眼看不敌,在城中连停都没有停留,直接穿城而过逃走了。

哈密城虽也是破败不堪,但是哈密周围却是开垦了许多绿色的农田和果园,一片生机勃勃。

这一路以来,大家看惯的黄沙,如今见到哈密如此一副堪比的江南景色,便心生欢喜。

杨洪义拿下哈密,便派出信使往嘉峪关内送信。

此时的马速等人身为使节,还在嘉峪关内等着杨洪义的战报。

他们对于明军的战力并不了解,只是听说归化城一战,明军大显身手,使得俺答汗败逃极北之地。因此,马速对于明军对上和硕特部,也并不迷信明军。

结果只等了一个月,便得到了明军信使回报的消息,和硕特的军队已经被打残并赶走。

这对于马速等人来说,是件大喜事。没想到明军,居然真的有此强横战力。回到吐鲁番之后,一定要向沙汗提醒,让他不要再招惹明军。

近些年来,瓦剌四部逐渐强盛。在和硕特的带领之下,又有一统的趋势。和硕特首领博贝,自称密尔咱尊号,意为首领、统治者。这对于周围的势力来说,无论如何也不算是个好消息。其中受到压力最大的,便是吐鲁番汗国。

若是这位博贝密尔咱再进一步,便立时可以自称瓦剌大汗。这将会是自也先太师之后,瓦剌的又一次崛起。

但是瓦剌的扩张势头,却被大明军队当头一棒,这是一件大喜事。

就算是明军与瓦剌将来互有胜负,吐鲁番汗国也等于将自己的压力分担了大半出去。

得到明军胜利的战报,马速当即带着自己的手下,赶往哈密。

他要在第一时间,看看这些明军是哪里不同。

马速自己本身就是吐鲁番汗国的将领,对于明军的胜利,便有了寻根究底的打算。

若说在来大明之前,还看不起大明看不起明军。被朱载坖教训之后,才收敛了许多,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的。

等到哈密一战,明军取胜,再联系之前归化城一战,明军也是轻易取胜。这些事情加到一起,终于让马速对明军产生了一丝敬畏。更多的,还有着一些好奇。

要知道明军原先战力并不强,在马速所知道的势力当中,明军虽然排不上最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厉害。

是什么让明军变的如此善战,屡克强敌,一定是有秘密。马速抱着这个疑问,他就是想要将明军变强的办法学到手,从此也将吐鲁番汗国变的强大起来。

当马速赶到哈密之时,便见到了杨洪义。并当面对杨洪义提出,想看看明军是如何战胜和硕特铁骑的。

杨洪义倒也并不吝啬,叫了数百名火铳手,到城外给马速专门演示了一番。

看到明军手中的火铳如此犀利,马速便绝了学习明军的念头。他们吐鲁番汗国与蒙元各部一样,都擅长骑射。若是让他们拿着火铳射击,本能就有抵触,这有点无法想象。

可是当杨洪义手下的兵丁,将两百余步外的靶子取到近前的时候,马速终究还是接受了火铳。

两百步的距离,蒙元绝大多数射手都射不到这么远。况且这还不是火铳的极限,没看到靶子上核桃大的窟窿吗,显然是余力未尽。

“杨将军,我吐鲁番汗国已为大明藩属,不知可不可以向大明购买火铳?”马速拿着火铳来回摩挲,向杨洪义问道。

“此事贵使可具书于朝廷,若是朝廷允许,便也不是问题。”杨洪义笑道。

马速点头,明军战力之强大,果然是借助了火铳的威力。有此射程,又能以分段射击形成连绵不绝的弹幕攻击,简直是完美。难怪明军几乎没有伤亡,而和硕特伤亡过半了。

发现明军的秘密,马速只用了五天便从哈密赶回到吐鲁番,面见沙汗。

“大汗可知道,明军已经将和硕特占据哈密的骑兵杀伤大半,使之望风而逃?”马速面见沙汗之后,便问道。

沙汗点头,“此事我已有所耳闻,如何?”

马速道:“明军在归化城一战,便将俺答经营许多年的势力打败打散,我原本以为是侥幸。可是哈密一战,又轻败和硕特骑兵,便不可能再是侥幸了。”

“马速,我的兄弟,你想要说什么?”沙汗疑惑的问道。

“大汗,我想说的是,我发现了明军屡战屡胜的秘密。”马速兴奋的对沙汗道。

沙汗用疑惑的目光盯着马速道:“如此重要之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使节知道呢?不会是你在与我开玩笑吧。”

“火铳!明军的火铳极为犀利。”马速蛊惑道:“只要我吐鲁番可向大明购买火铳,便不用再惧怕其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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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妇女会影响力

听到马速的话,沙汗略微沉默了片刻。

火铳他是知道的,数十年前西方的莫卧尔帝国建立者巴布尔,便是大肆推行火器而创建的莫卧尔帝国。

说起来,这位巴布尔还与东察合台汗国有着极深的渊源。巴布尔的外祖父,就是东察合台汗国的羽奴思汗。如今虽然东察合台汗国已经分裂,但吐鲁番汗国却是东察合台汗国的正统继承者。

有巴布尔建立莫卧尔帝国的先例在前,沙汗不由得心动不已。

若是依马速的提议,自己麾下的军队都掌握了火器,叶尔羌汗国和瓦剌诸部,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好在大明国的人并不喜欢争斗,不然的话,自己的吐鲁番汗国就危险了。

沙汗心中对大明升起忌惮之意的同时,也充满了对于火器的渴望,还有膨胀的野心。

“火铳虽好,但是这种利器,明人难道会卖给我们?”沙汗看向马速道。

“大汗,明人向来不喜好争斗。他们早就有了火铳,可是向来都是守城。数十年前,我吐鲁番占领哈密之时,也没见火铳在明军的手中发挥什么威力。”马速微微一顿道:“火铳在明人的手中就是浪费,不如我吐鲁番汗国给明人一个大价钱,将他们的火铳买来。如此,西征叶尔羌汗国恢复察合台汗国的疆土,便有了极大的希望。”

沙汗点点头,很是心动,“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出到什么样的价钱,来购买明军的火铳?若是他们不肯卖的话,又如何。”

马速笑道:“我在大明的京城之中,就听到过一些传闻,明军曾将火铳售卖给了他们的属国和控制的部族。我们现在也是大明的属国,自然有购买的资格。明人就是喜欢面子而已,给足了他们面子,什么都肯答应。”

沙汗哈哈大笑,“这倒也是,据我所知,中原王朝向来颜面大过天。只要向他们俯首称臣,便什么事都好商量。中原人真是软弱,要不是他们地方太大,人口太多,我一定会带兵将中原打下来。不过,先买来他们的火铳,等我们的实力扩充起来,再做这个打算。”

“这是自然。”马速急忙躬身,“大汗可派我前去,必定不负大汗所托。”

“很好,国库之中的财宝,都可用来购买火铳。不然留着也没多少用处。”沙汗道:“只要有了火铳,还愁没有金银吗。”

马速躬身领命,没几天,便又带着许多金银回到了哈密城。

此时杨洪义已经将哈密城略做修整,使得哈密看上去比这前残破的样子强了许多。

马速进城之后,便直接找到了杨洪义,将自己欲以大价钱购买火铳之事说了。

杨洪义既没拒绝,也没一口答应,而是给京城送去了奏折。

朱哉坖在京城,与边疆之地距离遥远,自然不可能知道杨洪义已经拿下了哈密。更没想到,吐鲁番汗国的沙汗,竟会提出购买火铳。

此时朝堂上暗流涌动,众臣正商议着,给朱载坖选秀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除此之外,大明皇帝陛下若无子嗣,便会国本不稳。这老大的帝国,没有继承人,便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朱载坖却并不想选秀女,这对他来说并没这个必要。除了怕麻烦之外,他也不是喜好女色之人,更不想宫中出现许多勾心斗角之事。有李彩凤一个,便可以了。

可是群臣并不答应,认为陛下这样是不顾天下臣民。

“请陛下早日选拔秀女以充后宫,国有皇子,则天下人心安定。”徐阶又拿着一本奏折,对朱载坖道:“诸藩王皆翘首京城,以望有武宗旧事……”

武宗就是朱厚照,嘉靖的堂兄。武宗年纪轻轻就驾崩,且无子嗣。这本奏折写的挺狠,就是影射朱载坖与武宗相似。

忐忑的看了朱载坖一眼,徐阶将奏折放下道:“陛下何必倔强,选个秀女而已。便是乡间士绅,也常常三妻四妾。陛下人间共主,难道还不可充实后宫吗?天下众臣都在仰望,只盼陛下早日诞下皇子。”

朱载坖摇摇头,微笑道:“此为朕之家事,诸臣就莫要操心了。朕可比武宗年轻的多,还有很长的日子,何愁将来没有皇子。且选拔秀女之事,极为扰民。朕在潜邸之时,便见过民间每到选秀女,便会解相嫁女。若是选秀女是好事,百姓何苦如此呢。”

徐阶又拿起另一本奏折,“陛下,这是另一本请陛下选秀女的奏折,老臣便不念了。只是请陛下多多考虑一下此事,诸臣也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好,才会如此上书。”

“朕知道了,诸臣出自好意不假,可他们将皇后置于何地。”朱载坖摆手道:“皇后心善,如今正与一干命妇公主等人筹备大明皇家妇女会,我如何能负了皇后。”

“陛下重情意,老臣钦佩。”徐阶说起这个妇女会来,就有点糟心,“臣之老妻也参加了皇家妇女会,只是她如此大的年纪了,却还要放足。老臣如此说,并非是捣毁这妇女会,而是请陛下在皇后面前求个情,让免了老妻放足之事。”

呃!

朱载坖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什么妇女会自己只是和李彩凤说了一次,便将妇女会影响力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朝首辅的老妻,怕不也七十出头了,居然被皇后劝说的要放足。

“徐阁老,此事全由自愿,若是不愿意,那便缠足好了。”朱载坖摇头失笑道。

徐阶也揪着胡子,皱眉道:“此事确是如此,可是老妻却是不愿再缠足。她说自小便看到女子缠足,且为此受尽苦楚。谁知没看到一个男子缠足,心中甚为不平。直到晚年,才遇到促请女子放足之事,便索性任性一回。老臣百般劝说,毫无用处。老臣之子跪求,老妻亦是狠心不听啊。”

朱载坖看着徐阶道:“宫中诸位公主,还有女官与宫女,俱已放足。此虽为妇女会所提倡,但亦是朕首可的。放足之事事关国力,女子放足可做工可劳作,实为好事。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残损之实为不孝,有违人伦大道。徐卿的老妻虽然倔强,可此事她并无过错。”

听到朱载坖的话,徐阶心中一惊,原来放足之事也是陛下首肯过的。算了,老妻也不劝了,回去就让自己妾室还有儿媳们都放足,徐阶心中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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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国祚变短

朱载坖自己的家事,只要打定了主意,这些臣子也没谁敢逼他。

徐阶放又拿起一本新的奏折,是乌司藏那边送来的。

曾受成祖册封的仁蚌巴家族发生叛乱,其家臣才丹多杰占据大片的地区,与仁蚌巴家族对峙。

这本奏折,就是仁蚌巴家族送过来的求援信。

朱载坖沉思片刻,才问道:“依阁老之见,此事我大明管是不管?”

徐阶现在已经能渐渐明白朱载坖的心思,这不是守成之君,而是开拓帝王。

有了这个认识,徐阶便揣摩着道:“以老臣看来,此时正是派出我大明军队的好机会。乌司藏虽为大明之土,但少有对其节制。其地各个教派头人争来打去,少有靖时。莫若以平息纷争为由,派我大明之强军长驻于高原之上,从而委派官员调停治理。”

“阁老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朱载坖也看出来,徐阶是在顺着自己的意思说的这番话,但值得鼓励,“朕以为,仁蚌宗的求援可以答应。这才丹多杰是个叛臣,又占据诸多土地,是我大明统治的障碍,可以除去。而且高原之上头人林立,必须用盛兵天威以震慑之,使其无不俯首不敢妄动。”

“此外,还要将乌司藏的主要寺庙扩建,以收买各个教派的头人。”朱载坖盘算着道:“如此有恩有威,调停他们的矛盾,并给他们划分各自的片区。由我大明官员监督,再有大明强军震慑。用不了数年,乌司藏便可平定如中原。”

“陛下,派多少兵马合适。”徐阶探询道。

朱载坖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地图,“大明军卫所已经整顿完成,全军战力都有提升。便由成都府就近派出一卫人马即可,不必再派强兵。其后,可由成都府其余卫所每三年一轮换,为四川总兵所节制。”

“是,臣这就拟旨。”徐阶点点头应下。

田义守在一旁,正自无聊,便看到殿外一名小黄门急急跑来。

“启禀陛下,辽东急报!”小黄门一进殿,便急忙俯身举着一只信封道。

田义大走走过,将那信封取到手中,回到朱载坖身边双手举着送上。

朱载坖听说是急报,心里还觉得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辽东有李成梁与顾承光带兵,又有张经这种老油条的总督坐镇,应该不会出乱子。

当看完手中信上的内容,朱载坖的脸色一喜,顺手将信纸交给了一旁的徐阶。

徐阶看向这封信,“臣奉皇命督造宝船,深入野岭而伐巨木,晾晒三年始可堪用。又有数万工匠,破巨木为板斫之成船,耗时经年。今成宝船四十八条,大船六十四条,中船百零八条,特报于陛下所知……”

消息的落款不是别人,正是曾奉嘉靖之命在辽东沿海建立船场的顾承光。

“镇远候世子,虽无实职,但为陛下尽忠用命,实为难能可贵。”徐阶连连点头,又接着道:“陛下如何使用这些宝船,是命人出使西洋,还是交于水师操演。”

朱载坖在朝鲜还建有一个船场,那里最多就是生产大船,而生产不了宝船。因此,他是不会将宝船交与水师的。水师的大船可由朝鲜境内船场生产,而宝船则要交给张元德。

因为朱载坖之前就给张元德安排了出海贸易的任务,此时张元德还在海外未曾回归。这些年来,张元德带着船队屡下南洋诸国,与土著交易,还与弗朗机人交易,为大明挣来了无数的金银。就是因为张元德挣来的银子极多,这才让大明实现了将税收货币化的目的。

现如今百姓交税便直接交钱,这就方便许多。

“这许多的海船,一下子都造了出来,也是难为他了。”朱载坖颔首道:“航海书院有许多生员,正可上船实习,以为将来出海准备。待英国公次子张元德归来,便将宝船交由他出使西洋诸国。”

“靖海伯王直那里,不会有什么不满吧。”徐阶沉吟着问道。

朱载坖笑道:“靖海伯并非是有野心之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而且,宝船可不能交给他,否则他的事情就办不成了。他现在的船也已经不小,足够用了。”

王直还被委派了一个东洋靖海使的差事,依旧如前些年一般,在东瀛各岛之间流转纵横。

他更多的时间,便是在尾张国与织田信长打交道。

若是将宝船交与王直,开到倭国去。万一将倭国的诸世家和大名都给吓住,他们将来不敢对大明出手了,那会影响朱载坖的计划。

朱载坖对于顾承光的表现,明令嘉奖。身为镇远候世子,一心为国,奖白银千两。

对于顾承光的奖励,重要的不是那一千两银子,而是上了邸报的明令嘉奖。此是为顾承光扬名之举,他可并不缺银子。

“陛下,这里还有刘山长的奏折。”徐阶取取出一本折子,“刘来上报,格物书院已经扩建完成,可容万人居住。”

朱载坖点点头,“他们倒是建的快,这许多房舍,数月之间完工,应该不易吧。”

“共有房舍一千五百间,每间可隔为两室,每四人可住一室。”徐阶笑道:“住是住得下,只是简陋了些。”

朱载坖可是知道后世的学生宿舍啥样,八个人上下铺住一室的很常见啊。四人个住一间屋子,已经很不错了。

“来京参加秋闱的考生不少,可让他们住进格物书院的宿舍之中,由刘山长传授些格物之学。”朱载坖淡淡的道:“秋闱大比结束,他们便要搬出来了。这格物书院,是要培养一些有志于百工之士,为大明造器的。”

徐阶这时插言道:“陛下,老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卿有话直说便是。”朱载坖只是的看了欲言又止的徐阶一眼,便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老臣以为,将圣学学好,便可齐家治国平天下。格物之学与圣学相比,实为小道。”徐阶果然不出朱载坖所料,他又接着道:“一间格物书院,修建如此多的房舍,縻费田帑不算,还教些无关痛痒之学,非是明智之举。”

朱载坖很想拍桌子,但是这个时代的认识就是这样,发脾气无济于事。

他只能耐心道:“徐阁老所见,与朕所见不同。徐阁老所说的道理,自唐宋以来皆以为至理。可是朕遍览史书,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夏之国祚千年,商之国祚八百年,周之国祚八百年,汉武时尊儒术国祚为四百年、唐三百年、两宋亦三百年。既然圣学如此重要,却为何在独尊儒术之后,反而国祚变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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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敢捋我大明虎须

徐阶听到朱载坖的问话,为之语塞,却又浑身哪里不对,只是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徐阶才道:“前人尊儒术,便为了让天下之人懂道德重仁孝,行有规而止有矩,不使逾越如蛮人。于治国之事,则以仁礼为主,少纷争而息乱斗。孔子也曾问学于老子,求其道理。因而儒术之中,便也有了交通阡陌鸡犬相闻。士农工商各安其事,而不互扰。由是,则四海清宁天下太平。”

朱载坖抬手虚压,对徐阶道:“此事我可与徐阁老说一说,自上古之时,先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便我华夏之民不再生食。再有有巢氏,以土木为屋,便我华夏之人不受风雨。而后,又有神农氏尝百草而耕稼穡,使医有药而饱有粮。此者无关道德,是为格物置知。”

“自汉以来,天下耕种之法未有所变,而丁口日增。庄稼依旧为五谷,而粮不见长。民间人口日增,而饥饿日甚,岂能不揭杆而起?”朱载坖信口忽悠着,其实道理并没这么简单,但这么说最直观,“先有一治,天下丁口增加。待供养不足,便会饥民生乱。待千里白骨露于野,则民少,又是一治之时。因此,也便完成了一次改朝换代。”

徐阶倒吸一口冷气,“陛下难道是说,这大明的天下丁口增加,又要到了乱时?”

朱载坖心中暗笑,口中却叹息道:“我大明立国二百年,人口亿兆。而田地不见增加多少,粮亦不见多收,饥荒几乎年年都有。以阁老之见,是否如朕所言?”

“难怪陛下会开垦辽东、关外、河套诸地。”徐阶的思路已经被朱载坖给引上了岐途,“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如今大明岁入见长,而土地也增加。若是丁口继续增加,我大明还要开疆拓土让那些小国献土才是道理啊。”

朱载坖肚子几乎笑抽,这位首辅已经有了大国沙文主义的苗头。

“岂止如此。”朱载坖悲天悯人的道:“若能使田地亩产增加,百工产出提升,则国祚必久。治国当以儒术道德为干,以律法为枝,尚独缺格物之学为叶矣。有此相辅相成,则大明国祚万年又何妨。”

徐阶活到今天已经五十五岁,虽然已是壮年,又学问精深。可是他听到朱载坖的论调,依旧有震聋发聩之感。只觉得眼前,一瞬间便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陛下明见万里!”徐阶成功被朱载坖忽悠了,他一拱手道:“若是将格物用之于军器,则天下无敌,而世上疆土便可予取予求,亦再无止境!”

朱载坖总觉得这位首辅好象被自己带偏了,可又说不上来偏到哪里。

“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浅见,明见万里倒也未必。只是讲出来,请阁老参详一番罢了。”朱载坖摆摆手笑道:“阁老若有所得,亦可说与朕听。治国不外如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百官皆有所得,若无偏颇,亦为大善也。”

使劲谦虚了一番,朱载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自满的情绪压下去。这可是徐阶啊,在有明一代,也是很厉害的一位首辅阁臣,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就这么被自己给忽悠了。这等成就感,远不是前生打个游戏能得来的。

关键是,将徐阶说服之后,在科举之中加入格物之学名正言顺,更有了支持者。甚至日后逐渐增加格物的比重,也不成问题。

经过这么一次,徐阶对于朱载坖的支持力度又大了几分。一来是被朱载坖所折服,二来因为有了这次的交谈,也拉近了君臣关系。

朱载坖对于徐阶,也更加信任。他知道,这位首辅成了自己的有力支持者,很多事情自己都可以放手给他。

过了半月,哈密的战报传了回来。杨洪义在哈密城大败瓦剌部的骑兵,且收回故土。

朝中上下一片恭贺之声,更有一些朝臣,劝朱载坖休养生息,免得穷兵黩武伤了国力。

但是以徐阶为首的一些朝臣,却并不这么想。大明的财政情况现在很不错,虽然仍旧有些紧张,但比以前强的许多,至少能周转起来。而且税收经过朱载坖的一通折腾,足足翻了两翻。夏赋一收上来,便是上千万两的银子,比之立国之初,还更显强盛。

为此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和,建议派人与瓦剌和谈,双方和平相处。徐阶则领着一些大臣主战,借着国势日隆之际,将瓦剌这个威胁解决。

正在这时,杨洪义又送来了奏折,讲明吐鲁番汗国的沙汗欲购买大明的火铳之事。

这下子朝中的大臣们都有些懵了,这吐鲁番汗国,也是蒙元余孽,竟敢向大明提出如此要求?火铳是军国重器,岂可轻易外售于人。

朝堂之上便又热闹起来,一部分人答应出售火铳,另有一些人觉得不能出售。

朱载坖为此召开了朝会,专门讨论西北的形势。

兵部尚书杨博第一个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西北哈密地处偏远。玉门关外黄沙万里,皆为不毛之地。此地用兵一时尚可,若是久与瓦剌纠缠,恐终将落败。若是如此,新收回的故土,便又有失去的可能。”

吕本吕阁老也急忙道:“陛下,杨洪义在外只有两兵精兵,经不起天长日久的消耗。这战事,还是少一些的好。”

礼部尚书吴山则不同意,“俺答汗纵横万里又如何,还不是与陛下所练的强兵一战而逃,至今尚无所踪。打来孙汗也不稍弱,遁逃极北,亦无音信。区区瓦剌四部,被俺答逼于西域而不得回故土,有何资格,挡我大明强军兵锋?”

高拱这时建议道:“陛下,以臣之见,将火铳售于吐鲁番的沙汗,便可解决此事。沙汗若有火铳,想必不会掉头对付我大明军队,而是先对其世敌叶尔羌汗国与瓦剌交战。到了这个时,我大明再渔翁得利,方可以逸代劳。”

吏部尚书张居正看了一眼徐阶,也跟着道:“臣对高阁老之言很是感兴趣,不知高阁老是如何确定,那吐鲁番汗国得了火铳不会对我明军出手的。”

“有我明军前后数战为证,吐鲁番沙汗怎能以头碰柱,敢捋我大明虎须。”高拱自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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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安得猛士

自从明军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之后,朝中大臣们也不再是一遇战事便缩头缩脑的样子,这是一个可喜的转变。

高拱是朱载坖的老师,他是支持朱载坖的代表人物。

因此高拱的话,也引得许多人点头称是。大明如今已显盛况,颇有永乐之时再现的样子。当年永乐大帝五征漠北,打的蒙元抱头鼠蹿,至今尤为人所津津乐道。

张居正想了想,还是有点犹豫道:“即使对方不来攻我大明,亦会成为强军。我大明要交通西域,便要经过吐鲁番汗国,受其挟制,反而不美。”

“敢挟制我大明,便须想想后果。”高拱性子骄傲,对这个说法并不在意。

徐阶却对张居正使个眼色,让其不要再说。高拱可是陛下的正牌老师,自己的学生还是不要与之意见相左的好。

“臣不过是一点浅见,朝议之上讲出来,最后还是要请陛下决断。”张居正说到这里,便退了回去。

高拱再骄傲,也知道自己的学生极有主见不得忤逆,便拱手道:“陛下应有更好的想法。”

朱载坖知道,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客气。

“几位卿家说的都很不错,基本都是以我大明的利益衡量得失。”朱载坖点点头道:“可是,说来说去,却并无一人了解火铳。并不知道火铳若要点火击发,是要用火药和弹丸的。火铳售予吐鲁番汗国,他们这等游牧之族,岂会制造火药,更别说自行打制火铳了。因此,只要他们用的顺手了,这消耗自然也就变大。若是哪一天我大明不再售卖于他国,吐鲁番汗国便只是一群拿着烧火棍的汉子罢了。”

听朱载坖说的有趣,群臣不由得大笑。有人已经想象着,那些异族只是拿着火铳当铁棍使的情形,更是忍俊不禁。

徐阶却冷着脸,对群臣道:“诸位臣工,大家在朝堂议事,竟无几人知道火铳是要消耗火药与弹丸,更不知吐鲁番汗国无法打制。此时发笑,难道我等自己不也很可笑吗?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不用巨细尽知,但也要略知一二才对。还望诸位有机会,便去了解一些格物之学。”

朱载坖看了徐阶一眼,有点意外。不过徐阶能这么说,自然是意识到了格物之学的重要。

“这样吧。”朱载坖笑道:“此后京察外查,都要考一考格物之学。事关升迁,想必诸臣便会重视起来。大家莫要怪徐阁老,格物之学并不要求诸人学的精深,略通常识便可。朕会让格物学院编印手册,随邸报一同发下。”

他所说的格物手册,便是一些基础的知识,算是大明第一本科普读物。

徐阶这时就是硬挺着了,暗暗有点后悔。自己没事提这格物之学干啥,陛下将格物之学放到京察与外察之中,怕是诸臣已经暗中对自己开骂了。

包括张居正在内,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徐阶。只见徐阶目光淡然,一副一心为公的样子。

张居正暗道老师这次有些孟浪了,怎么会质疑众大臣。他却不知徐阶这几天,一直在考虑格物学在大明的地位,不小心就讲了出来。

又商议了一些其他的国事,这次朝会才算是散了。

朱载坖起身,去了后面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

田义躬身道:“陛下,可是要外出。”

“对,让人备车和卫队,我要去一趟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把兵部尚书杨博也叫上,一起去。”朱载坖点点头道。

不敢耽误,田义急忙跑去外面吩咐小黄门。

片刻之后,朱载坖便带着田义杨博,还有侍卫们,坐着豪华四轮马车去了大明皇家军事学院。

这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便是朱载坖在西山原有亲军营地扩建而成。

自成立以来,朱载坖还是第一次去。虽然他是皇家军事学院的院正,可只是在幕后,还没在皇家军事学院里露过面。

在朱载坖等人到达之前,早有侍卫先一步通报了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朱载坖不在,就是俞大猷主事,戚继光辅之。

两人听说朱载坖要来,立时便将学院之中所有的学员都叫到了一起,整队到学院大门外相迎。

陛下前来,无论如何都是了不起的大事。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各带着一队人,身上的战甲披挂整齐分在大门的左右列队。

原本朱载坖送给嘉靖的马车,如今又成了他自己的坐驾,由数匹弗里斯兰大马拉着很是威风。前后都有侍卫的十数马车跟随,两侧还有数百骑兵护送。身为皇帝,这样出行已经算是轻车简从。若是摆出全套的仪仗来,只怕朱载坖两三天都出不了京城。

看到朱载坖的车驾,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便身子一挺,身形挺拔如红松。

跟着两人列队的学员,也都是面上神色一凛,全数如练兵手册上所描绘的立正。

朱载坖待车驾停好,田义上前开门。他便带着杨博一同下了马车,看向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

“敬礼!”俞大猷这些日子,也学会了简便的军礼,此时便喊了出来。

与他一起,戚继光与诸多学员,同时举手齐额目不斜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家军事学院众人齐声喝道。

杨博在旁看着,暗自点头。

这些在皇家军事学院学习的,都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军将和武举。除了部分武官之外,还有一些立下战功的年轻兵丁,也被推荐到此学习。这些人一毕业,便会被分到各地的卫所当中,成为骨干武官。

朱载坖也同样举手齐额,“大家辛苦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忠于大明,忠于陛下!”俞大猷等人又是一声响亮的回应。

成百上千人,喊出这一句话,气势雄浑,有激荡山河之感,竟让跟着朱载坖一同来的杨博,胸中热血一涌。

“好,陛下建此皇家军事学院,培养出来的,便都是我大明的岳武穆。”兵部尚书杨博连连点头,用力揪着自己的胡子道:“煌煌大明,如许忠勇之士。陛下安得猛士,定能稳守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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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皆不可取

朱载坖点点头,皇家军事学院的军容还不错。

俞大猷上前一步道:“尚书大人谬赞,这只是我等大明军人应该做的。”

戚继光也迎了上来道:“陛下,杨大人,里面请。”

朱载坖身为皇子的时候,几乎每两三天都会来这里,与自己的亲军同吃同练。

现在看到这里已经扩建的更大,不由得连连点头。

俞大猷与戚继光在前领路,不时的介绍着学院之中的一些事物景色。

朱载坖是看惯了的,只有杨博连连点头,对一路之上的新鲜事物赞不绝口。

大校场、靶场、炮兵靶场,戚继光都指给杨博看,使他杨博这个见惯了军伍的兵部尚书,也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陛下,我们在这里教授学员,也已经有些日子。”俞大猷等一行人到了大校场,便对朱载坖道:“臣想请为陛下检阅。”

朱载坖看了杨博一眼,“杨尚书,你觉得检阅兵伍能否看出其战力如何?”

杨博想了下,才回应道:“以臣之见,兵伍之间自有精气神,若是垂头丧气,这战力必定不高。”

众人笑了起来,都是赞成杨博的说法。

“那就校阅一番队列吧。”朱载坖带着杨博来这里,还是有些事情的,“不要搞的太复杂。”

得到了朱载坖的首肯,戚继光便立时退回那些学员之间,吩咐了几句。

那些在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们,便立时排队进入大校场中。

每人都领了火铳,往身上一背,重新列队。

待朱载坖等人在侍卫的保护之下坐上检阅台,俞大猷便喝了一声,检阅开始。

一排排的学员,排成方队,从检阅台前走过。无论横看纵看,这队列都如豆腐块一样方正整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出自诗经的话,被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当成了口号来喊。一时间自有纵横天下的气势,迫人而来。

一队队的学员队列走过之后,便是骑兵队列。虽然骑兵的马匹要走齐很难,但是这些学员显然是早就操练过,控马如臂使指,很是可观。

马队走过,便是四轮大车。这些四轮大车既宽且长,无论装人载物,都远超以前的二轮马车。

杨博看出来这四轮大车的用处,不由得动容,“难道陛下敢让杨洪义一支孤军深入不毛,有此大车,何愁辎重粮草不足。”

最后面的,便是一辆辆的炮车,亮闪闪的炮筒让人目炫。

朱载坖看了一圈,倒没觉得什么。可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身旁的兵部尚书杨博,连呼吸都显得粗重了几分。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虽然之前也检阅过几次,可是每次看着这些学员从校场走过,都有着不同的感慨和不同的心境。

虽然准备的并不充分,但是这次检阅也用了半个多时辰。

“军容壮盛,很是不错,足见你们两人很是用心。”朱载坖点头非常认可。

“微臣只不过是将陛下所订,都教于下面学员而已。反倒是陛下有此练兵之能,才使臣等惭愧。”俞大猷急忙抱拳道。

“臣开了眼界,陛下建此学院,用心良苦。”杨博队了表示佩服,就没别的可说。

朱载坖只是微微一笑,便招呼众人,“此地非说话之时,我们去公所里说。”

他这么一说,大家便知道陛下有事交待。

俞大猷不敢怠慢,急忙在前面引路。戚继光开了办公公所的房门,将众人请了进去。

朱域坖坐在了屋内的主座,便向众人道:“这次来到皇家军事学院,便是想看看你们将这些学院训的如何。刚才也看过了,确实有些样子,可堪大用。”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的目光一碰,陛下这么说,似乎话中有话。

兵部尚书杨博,也是一愣,陛下为何要说这等话?莫非陛下要对哪里动兵不成。

“陛下,兵连则祸结,若非万不得已,且莫随意便出兵。”杨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劝戒一番。

“朕的话还没说完。”朱载坖却并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我中华之地,自汉唐之时武功极盛,诸国敬服。然两宋以来,便崇文抑武,武人倍受压制,中原亦再无尚武之风。亦因此,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蒙元。致使华夏衣冠不再,遍地腥膻。朕觉得,我大胆既可崇文,亦该尚武才对,你们觉得呢。”

杨博的脑门上瞬间出汗,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是知道的。而杨博自己也是进士出身,虽为兵部尚书,可并不能算是武人。

“陛下所言有些道理,只是若尚武的话,这天下便易生乱。”杨博急忙道:“周有春秋战国五百年之乱,秦国北拒匈奴南征百越,二世而亡。汉末有天下三分魏蜀吴,而至两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之乱。至唐则天下节度使割据四方,乃至五代十国之乱,此皆为前车之鉴也。”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虽然也有才学,但是他们自己身为武人,并不敢在这种争论上插嘴,免得落了口实。

朱载坖笑了起来,“尚武有尚武的好处,不尚武有不尚武的好处。但有一点,若不尚武,多受外族祸乱中原。今大明文贵武贱,实在有些矫枉过正。虽经整顿,我明军已是强军。可若是风气不改,武人屡受折辱,又有何人会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抵御外敌呢。”

在大明朝,同品级的武官,见到同品级文官要下跪,更有甚者会被扒了裤子打板子。这是得有多低贱,才能处于这种地位。朱载坖现在这么说,讲的就是这类事情。

杨博知道陛下非常有主见,便躬身道:“陛下,此等风气非一日形成。若是改回去,还要慢慢来才是。否则朝中物议纷纭,反面徒惹乱子。”

“朕觉得,还是不要拖延的好。”朱载坖摇摇头,他有自己的考虑,“如今我明军刚刚整顿结束,又有数场开疆胜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若被折了锐气,再改就显得晚了些。不过武人桀傲之性亦是问题,所以朕才创立这所学院,使武人亦要读书。”

杨博拱手皱眉道:“陛下圣明,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朱载坖笑道:“以往汉唐武人少节制,宋则不知兵之人指挥作战,皆不可取。朕欲成立参谋部,使诸武将纵论天下战局以辅国策,战时则外出领兵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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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要修英烈坛

听了朱载坖的话,杨博陷入沉思。

而俞大猷与戚继光则喜上眉梢,对于他们两个武人来说,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从此武人不用再被猜忌,人走在路上,都能挺胸抬头了。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为我解惑。”杨博终究是科举考出来的,有点不甘心,“这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如何可能将领直接带兵便可出战?如此岂非儿戏,战时将令不达,而兵不知意,焉能胜战之。”

朱载坖哈哈一笑,指着俞大猷与戚继光道:“关于这一点,你尽可问俞卿与戚卿两人。当初朕命他们二人出战俺答汗,四万就营之兵,可没有跟着他们操演过一日。然而塞外一战,归化城转瞬易手。是何原因,他们两人应该最清楚。”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虽然年纪一老一少,但都是带兵多年之人。对于为何带着京营,便可直取俺答汗的老巢,他们也有自己的心得。

看到杨博的目光转向自己,俞大猷便拱手道:“这还要亏得陛下练的好兵,令行禁止,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可循。带京营的兵,只要学过陛下所写的练兵手册,便可无碍。”

戚继光也点头道:“陛下所写的练兵手册之中,有练兵之法,还有兵丁所应遵守诸事。一应传令执礼等事,准绳俱全。只要将领学了练兵手册,便随时可带这些兵丁出战。相互之间,便如操演了千百遍,自然平顺无碍。陛下写练兵手册,想必就是要将我大明的兵丁训练如一。而将领出战,兵将便如多年配合一般,毫无生涩之感。”

杨博知道,如果真如俞大猷与戚继光所说的那样,大明将来最大的固定带兵将领,也就是个卫所的指挥使了。如此一来,便可使得武人带兵规模得到控制,不敢作乱。象唐代之时,一个节度使手下控弦十余万甚至数十万的情形,是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的。

“真没想到,陛下竟是文武双全,这练兵手册也可写得,了不起。”杨博也没想到,朱载坖会想的如此周全,使兵将分开,“老臣佩服之致。”

朱载坖一摆手,“这有什么可佩服的,如此不过是为了使我大明更进一步罢了。前些时候,整顿军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真正要完成,还要相当的时日才可。”

之前对于大明军队的整顿,朱载坖只是为了抓紧兵权。如今再次改变明军的架构,也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朱载坖如此做,便是为了让明军的体系,更加接近现代的指挥体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是朱载坖一定要做的。给明军荣誉感和使命感。

自明初之始,武人就被视为贱役。卫所官兵更是被文官呼来喝去,从事各种工程不说,还要给私人耕种土地盖宅子。这种事放在后世,都是不可想象的。

朱载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武人从这种境地解放出来,使之拥有保家卫国的荣誉感。若是明军整天被人折辱,连基本的自尊都没了,就更谈不上荣誉感,也就不要想什么忠诚了。天知道这样的军队,会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做出什么事。

不过,数十年后的吴三桂,却完美的解释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忠诚度。

“陛下,如此改变军制,是否要对外敌动兵?”戚继光试探的问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现在我大明天兵,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之所以要改变军制,便是为了数十年上百年之后,我大明天兵一样无敌于天下。若要做到这一点,便须让我明军有荣誉感和使命感,不得受人折辱。只有我明军有了荣辱之心,才能忠君爱国报效朝廷。”

杨博心中暗叹一声来了,陛下做事真是让人无法预料,然而大方向却总是对的。最厉害的是,陛下总能找到事情的根由与症结,从而使之妥善解决。这一次,却不知道陛下,如何来提升明军的荣辱。

朱载坖并没停口,而是按着自己所计划的,一一说与这几人听,“若要如此,便要做一些事情。朕打算在先农坛之西,修一座英烈坛。用之以祭祀我大明历年来为国捐躯之英烈,使之英灵长驻永保国安。使我大明历年牺牲之明军,无论有无姓名留存,皆可享其香火于英烈坛殿堂之上。”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哪里听说过这个。只是朱载坖如此一说,要将那些为大明牺牲的普通兵丁也置灵于英烈坛,便让两人心中悲喜交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扑通!扑通!

两人同时跪倒在地,对着朱载坖长拜不起,“臣等多谢陛下!”

“臣曾多年带兵于东南,与倭寇交战不下千次,其间而殁者不下数千兄弟。臣许多人都不曾记得姓名,兄弟们能得如此国礼,想必泉下有知,必会欣慰不已!”俞大猷老泪纵横道。

“臣亦如是,若得陛下惦念,死而何憾之有!”戚继光也是非常激动。

杨博目瞪口呆,却不得不钦佩不已。

“陛下,只此一事,便可使天下诸军为陛下归心,恐争相效死而已。”杨博也跟着道。

“错了,我要修这座英烈坛,并非是为了邀买人心。”朱载坖摇头道:“这便是给我大明军人,竖立一个英烈圣地,使我大明军人,因此而有荣誉感。此英烈坛,并非只能有朕来祭祀。而是常年开放于百姓,使百姓也知道,尔等平安来自于何人。如此,谁还会视武人为贱役,从而不屑一顾呢。从而,更使我大明军兵也都知道,尔等是为谁而战。其肩头所负者,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是我大明亿万百姓。如此,还会有兵将敢轻易杀良冒功,敢轻易反叛否。”

杨博叹了口气道:“叛者天下唾骂,死者亿万香火。如此,何来斗志不强,何来轻易投敌。”

朱载坖让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起身,“你们都是我大明之武人,更是教授明军武将之师长。我刚刚说的这些道理,希望你们二人也讲予学员听,使之明白为谁而战。”

对于明军的思想工作,朱载坖是不会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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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博贝密尔咱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对于朱载坖的话很感动。陛下能如此为他们这些武人着想,这是历代所未有的。

“陛下,臣等必定要将这些道理,让这些学员都记住!”俞大猷深深一躬道。

戚继光也躬身施礼,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朱载坖转向兵部尚书杨博道:“杨卿,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陛下所说之事甚好。”杨博虽然是科举出身,但是陛下如此做,也能很好的使武人得到节制。

“既然你也认为不错,那你将这些事情总结一下,写了折子交到内阁。”朱载坖点点头,直接将锅甩到了杨博的身上。

杨博目瞪口呆,陛下怎么能这么做?这是好大的一口锅啊。别的不说,那些朝中守旧的大臣,一定会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这、这,陛下,此事并非臣所建议,怎好窃陛下之功。”杨博终究是不乐意的道。

朱载坖看着杨博,目露寒光道:“你刚刚还说好,现在却连上本都不愿意,莫非刚刚是在欺君不成!”

杨博感觉今日就不宜出行,以至于上了陛下的恶当,只得叹气道:“微臣不敢,此事本就是兵部之事,臣为兵部尚书责无旁贷。”

朱载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杨卿,你是兵部尚书,此事还要多多的操心才是。朕为天下之主,日理万机。一些细枝末节之事,还要诸臣戮力同心方可达成。你尽管上折子,朕会很快批复。”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杨博也没办法,陛下带自己出来,便是早有预谋的。

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互相看了看,这时不表态显然不太好。

“陛下,臣也可以上本折子,请将陛下练兵手册颁行天下卫所。”俞大猷跟着道。

“臣可上书,请将陛下所立兵丁守则一样颁行。”戚继光急忙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这才是知情识趣的臣子。

大手一挥,命田义摆驾回宫。

远在西北的吐鲁番汗国马速,一直在等着大明的答复。

杨洪义将马速之议上本两月之后,才收到了朱载坖的回复,命他可出售火铳。只是这火铳不能是现在军中装备的掣电铳,而只能是以前明军淘汰下来的火铳。

好在两种火铳外形的差距并不大,而马速又不懂得火器。只听说大明皇帝答应出售火铳,便已经喜翻了心。

大明给出的价钱还是非常公道的,一杆火铳只要二十两银子。若是银子少,金器珠宝也一样可以折价。当然了,火药弹丸还是要另外算钱的。

而且朱载坖还命人,随着自己的答复一同,运来了一万杆火铳。这种炎铳以前在明军之中,被称之为鸟铳。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因为这铳口径较小,铳管稍微长一点。发射打出的弹丸准头还是非常的不错的,但是这杀伤力却真不怎么样。对于身穿厚甲的敌人,要百步之内才可击穿。

杨洪义对马速道:“我大明陛下也有要求,需要吐鲁番汗国必须遵守。那就是由我明军派出人去,教授你们吐鲁番汗国之兵火铳用法,并由吐鲁番的大汗,给予其指挥决断之权。”

听到了杨洪义的条件,马速立时便将眉头皱起。这根本就不是条件,而是将吐鲁番汗田拱手送人。此事他可不敢一口答应,必须回去问沙汗的主意。

马速又回到了吐鲁番,去见沙汉。

一见面,他就将大明的要求提出来,询问沙汗要如何回应。

沙汗阴沉着脸听完,思考了半天才道:“哼,这大明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这是想借此机会,谋夺我吐鲁番汗国的兵权啊!”

“大汗,既然明人不安好心,不如我去回绝了他们。若是不卖火铳,也没有什么,我吐鲁番汗国,一样能对付叶尔羌汗国与瓦剌。”马速重重的点头道。

“不,我们答应大明的要求。”沙汗却阴险一笑,“他们能派出几个人来传授火铳用法,还不是我吐鲁番的人多。想轻易便控制我汗国军队,岂是如此轻易之事。等我们的人熟练了火铳用法,到时不对明军开战,便是他们的福气。”

马速心里一沉,“大汗,如此一来的话,变数太多。明人狡猾无比,怎么可能让我们如意?只怕会出些事情。”

沙汗微微摇头,“汗国军队接受大明指导,并无坏处。我们现在已经两面受敌,再惹恼了大明,便是三面受敌。答应大明的条件,还可借力打力。若是与大明离心离德,只怕灭国就在眼前。”

“那就依大汗所言,我今日便赶往哈密,与杨将军商议接下来的事情。”马速心中一颤,他也知道形势对于吐鲁番汗国极为不利。若不是沙汗点了出来,马速还觉得己方有所选择。其实不然,大明就是看准了吐鲁番汗国的处境,才会提出此等要求。

回到哈密之后,马速便与杨洪义,就火铳展开交易。并由杨洪义派出了一部明军,去吐鲁番汗国传授火铳使用之法。

这些明军,到了吐鲁番汗国,都是要被任命为吐鲁番汗国军官的。若是这一点做不到,杨洪义便会将他们撤回。

眼下的这种情形,吐鲁番汗国并没有出而反而的那个胆子。老老实实的,将这部明军任命了军官。

此时和硕特部的博贝密尔咱早已经收到了哈密战败的消息,并且准备要给明军一个教训。

瓦剌与明军之间并不陌生,只是近几十年间鞑靼崛起,才使得瓦剌被挤到了西北。如今听说老对手又来了,还打败了自己的一支军队,这和硕特部怎么能高兴。

仔细询问逃回来的人,得知明军火铳厉害,博贝密尔咱便陷入了沉思。

对付明军,不能象以前那样硬冲硬打,看来要利用蒙元骑兵所长,骚扰疲惫明军才可。只要断了哈密明军的粮草,使其辎重得不到接济,用不了多久,便可夺回哈密城。

这位博贝密尔咱,不愧是可以统领整个瓦剌的人。他并没想着依仗人多,一口吞掉这支远来的明军。反而是总结自己人失败的原因,从中找到关键之处下手。

由此可见,博贝密尔咱也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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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巴里坤湖

博贝密尔咱布置了下去,没过多长时日,哈密城外便出现了许多零散的游骑。

一旦有城中的明军成队出战,这些零散的游骑便会一哄而散。

若是明军追的稍远,这些游骑们便会越聚越多,从而在数量上对明军形成碾压之势。

杨洪义得到手下人的报告,便皱起眉头。和硕特部不甘心失败,这是要搞事情啊。对方这么做,恐怕还不是全部的手段。以哈密这等大漠孤城,最狠的办法就是截断后勤。

以小小的哈密城,来提明军两万人的后勤,还是有些困难。

可是和和硕特部的对峙,对方不停的骚扰和偷袭后勤补给线,可就让明军陷入了一种被动的情形。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陛下教出来的,杨洪义这时就想起来,陛下曾说过,莫要看重一时一地之得失。而是重视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如此才可取得真正的战果。

哈密城并非必守之地,杨洪义觉得在这里被动挨打反而不美。这等于是个鸡肋,虽然有一定的战略意义,可是整条路线没有打通,这里就不重要。

与其死守哈密城,不如暂时弃城退后。

派人给吐鲁番汗国送了信,使其不必慌张,杨洪义便速顿全军,带着所有的粮草辎重退往沙州城。

和硕特的人发现明军退去,大喜之下便冲进了哈密城中。可是冲进去才发现,他们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明军并没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

若是追击明军,他们又怕明军的火铳,这让和硕特部的博贝密尔咱有点可惜。这些明军太过狡猾,而且胆小。稍有不对,便全军而逃。如果自己要有明军的火铳,必定不会放过这批明军。

可惜这也只能是想想,博贝密尔咱留了两万人占领了哈密城,便退回天山驻地。

只是杨洪义虽然带人退走,却并没退出多远。他将哈密城留给和硕特部,就和捉章鱼一样,扔出一个空罐子,等着和硕特的人自己进坑。

杨洪义带人往沙州走了两天,便有从哈密城方向追上来的明军探马回报。

“禀杨将军,和硕特部在哈密城留了两万人,其余的大部已退往天山之中。”探马回报道。

“他们的大部大约有多少人?”杨洪义追问道。

探马有点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看着不少,下属以为,和硕特大部至多不超过五万人。若是加上哈密城中的两万人,应该在七万上下。”

杨洪义这下子便心中有了底,自己这两万明军,若是与对方七万骑兵正面对战,也不见得怕了。回头去攻哈密城的话,就是和硕特的大部人马再掉头杀回来,自己也不用怕。

当下杨洪义便命令全军停下休息一日,次日一早便又掉头杀往哈密城。

第三天的清早,杨洪义便带人出现在哈密城之外。而且他派了一万人去北面,堵住了敌方可能逃亡的必经之路。

和硕特的人发现明军又回来,这下子可是有点懵,明明刚走了没几天啊。明军走了又回来,跑这么长的路,这是喜欢健身吗。

结果没等和硕特的人出城迎战,明军的火炮便已经开了火。

哈密城只不过是夯土所建,虽然经过明军修整,也只不过是比以前稍强,根本挡不住炮轰。

两轮炮击之后,哈密城墙便如被巨人啃了好几口一样,出现了许多豁口。

杨洪义挥手示意,命明军逐渐逼近。

在四轮马车的车厢掩护之下,明军并不惧和硕特的箭矢。

一顿排铳射去,便将守城的知硕特兵给击溃。一如上次攻城,和硕特部的人马都上马从北门逃了,根本不和明军打巷战。

只是杨洪义却没再放弃追击,而是明军的骑兵都追了上去。

在北面的天山山口处,他可是还布置有一万绕过去的明军。

这一战毫无悬念,明军的火器占有极大优势,而且士气也是极高。因为北部的山口被明军封锁,这两万和硕特兵马中,逃掉的根本就没几个。大半都被明军当场击毙,剩余数千人被活捉。

这是一场淋漓大胜,杨洪义却并不满足。

他在城中留了两千兵马看守和硕特的俘虏,自己亲自带着其余的一万八千明军,深入天山。

在出发之前,杨洪义便从俘虏的口中得知,和硕特的老营,就在天山之中一座叫巴里坤的湖边。

巴里坤湖位于天山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谷中。这里冬暖夏凉水草丰美,向来被视为一块宝地。只是这里的战略位置并没那么重要,所以被和硕特被选为老营驻扎地。

杨洪义从俘虏口中,也问出来和硕特部的总兵力,没有超过十万人。

说起来杨洪义的年纪并不大,只比朱载坖大了几岁而已。这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身上有股子悍勇的闯劲。知道了和硕特的老营所在,便抑制不住的想去给来个狠的。

博贝密尔咱并不知道,自己留在哈密城的两万人都被明军给收拾了。他回到巴里坤湖边,便设宴庆祝这一次驱赶走了明军。

和硕特部虽然并不是战胜的明军,可也是一次计谋的胜利,使得明军不得不退去。有了这一次针对明军的胜利,博贝密尔咱便距离称汗又近了一步。只要再取得一次巨大的胜利,便可召集瓦剌诸部,共推自己为瓦剌大汗。

只是过了数日之后,博贝密尔咱发现,哈密城这么久了,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送回来,这有点不正常。

若是以往,每三四天,便会有人往老营这边报个信。这已经十天左右,哈密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博贝密尔咱也曾怀疑是明军杀回来,但是和硕特全部都是骑兵,机动能力极强。就是打不过,也总能逃回来一批人马。但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就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来人,派人去哈密城探一探,看看那边发生了何事。”博贝密尔咱吩咐道。

他沉不住气了,哈密城里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当天晚上,杨洪义的人马便截住了和硕特前往哈密探听消息之人。

进入天山的道路只有那么一个山口,两边迎面撞上,他们想跑也跑不掉。这下子可好,又被明军抓了几个带路之人。

杨洪义命全军修整,不再行进。为了防止暴露,甚至连探马也没派出去,只是安排了数名前哨警戒。

对于和硕特部,杨洪义是打算要狠狠的打击一下,使之不敢再向明军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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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送入玉门关

巴里坤湖广大浩渺,方圆八百里。

和硕特的营帐沿湖而设,足有数十里长。

只是这一天的清晨,牧羊人还没放出羊群,湖边的马群却已经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

一排明军的大旗从天边渐渐接近。

杨洪义派出五千骑兵,先一步冲击和硕特的老营,他们的任务就是放火。

五千铁骑仿佛决堤的洪流,从和硕特的老营之中呼啸而过。随着他们的攻击,便是和硕特林立营帐中冒起滚滚的浓烟。

博贝密尔咱正在睡梦中,便被帐外的喊杀声惊醒。

他身旁还睡着一个金发美人,也跟惊慌的坐起,“密尔咱,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博贝密尔咱回答,便发现一股呛人的浓烟迎面袭来,他的帐篷居然被人点了火,已经烧了起来。

博贝密尔咱气急败坏,他当然清楚,和硕特的老营被人袭击了!

一脚踢开金发美人,博贝密尔咱抓起自己的衣甲便往帐外冲去。

“密尔咱,你不能这样对我,密尔咱……”金发美人是叶尔羌的公主,原本被视为珍宝一般的人,现在却被弃如弊履。

手忙脚乱的穿上了衣甲,提刀冲到了帐外,却发现帐前除了浓烟便是马蹄扬起的浮尘,还有一地的尸体。

顺着轰轰的蹄声看过去,一片黑影已经跑得远了。

“是什么人,胆敢袭击我和硕特的老营!”博贝密尔咱怒喝道。

这时已经有亲兵赶了过来,单膝跪地道:“禀密尔咱,是明军杀过来了!他们趁着我们没有准备,突袭了老营。不过明军的人数不多,顶多只有两万!”

博贝密尔咱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吹号!给我追!”

号角刚刚响起,和硕特的人马也刚刚聚合到一起的时候,便听到老宫的南方传来轰隆隆春雷一般的闷响。

紧接着便看到数十颗碗口大小,被烧的鲜红的铁球落进老营之中。

凡是被铁球撞中的人和马,无不瞬间四分五裂。哪怕碰到一点手脚,也是当场便手脚俱断。而那些落入营帐的铁球,则使着碰到的营帐,纷纷蹿起火苗,根本就无力阻挡。

“火炮,这是明军的火炮!”和硕特部有人认得火炮的弹丸,当场便惊叫起来。

博贝密尔咱心中更怒,被明军摸到了老营的边上,居然还无人知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但这也是和硕特部自己大意,可怪不得别人。

“分成两队,一队去攻击明军火炮队的左翼,一队去攻击明军炮队的右翼。先打掉他们的火炮,才能保证老营不失。”博贝密尔咱冷静下来,立时吩咐道。

老营之中,除了数万老幼之外,还有五万的精壮,而明军只有两万人。只要近了身,冲过明军火铳的射击距离,便可与明军肉搏。到那个时候,还怕明军能反了天去?

博贝密尔咱的主意打的不错,可惜事实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在明军炮队的两侧,杨洪义已经用四轮大车围了起来,许多火铳兵就站在大车上。待和硕特的骑兵一冲入射程之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弹雨。

无论是人是马,都不可能冲破明军的弹幕。

只是一个冲锋,和硕特部使损失了上万人马。其余的人见势不妙,一拨马头就绕了回去,根本就不往前冲了。

博冂密尔咱再生气也没有用,大家的命也不是随意可以丢的。

正面上,明军的火炮射速并不快,但是也准备好了第三轮炮击。

轰轰轰!

又是一排红热沉重的炮弹出膛,狠狠的砸向和硕特的阵营。

博贝密尔咱亡魂大冒,火炮这些东西的厉害他可刚刚见过,绝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他也顾不上别的,立时催马掉头就逃。

只是第三波火炮响后,在和硕特的老营之后,便又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之前突击和硕特营地的那五千明军骑兵,又杀了回回来。而且正好抄了和硕特部的后路!

博贝密尔咱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有顾得上去追这些明军,便被明军正面的炮队给拖住。

便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和硕特部被明军前后夹击,大势已去!

杨洪义在四轮大车上远远的看着和硕特部大乱,便挥手让明军火铳兵们缓缓压上前去。

这一战,杨洪义并没琢磨多长时间,便得到了一场大胜。

和硕特部十余万人,被一举击败。除了一部分人投降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骑马逃走。

与游牧民族打仗就是如此,人家马多机动性就强,即使打不过,也能跑得过。

博贝密尔咱原本看到败局已定,而且还是一场惨败之时,便万念俱灰。自曾祖父加入瓦剌以来,便是瓦剌的首领部族。东西阿尔泰,西至里海之滨,如此大的地面上任由和硕特游牧。

这么强大的一个部族,就完结在自己的手中,博贝密尔咱掉过刀头,一刀捅入自己的胸中。

他身旁的亲兵吓坏了,急忙抱住博贝密尔咱,“密尔咱,你、你为何要自杀!”

“我、我已无颜为部族首领,只好去见祖先,向他们赎罪。”博贝密尔咱还有一口气,他交待道:“若是谁能逃出去,便去绰罗斯部,找我的儿子哈呢诺言洪果尔,让他给我报仇。不过,明军势大火器犀利。让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千万不要……”

话没说完,博贝密尔咱猛吐了一口血,脑袋一歪便死了。

几个亲兵互相看了看,便丢下博贝密尔咱的马驮着尸体,纷纷骑马而逃。

杨洪义是过了一天之后,才知道和硕特部的首领,博贝密尔咱自杀身亡。

这一战的收获不小,不过也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大包袱。投降的数万人,使杨洪义深感无法处置。

不过,和硕特部的牛羊马匹,还是相当多的。

对此,杨洪义有点挠头,放掉这些人,这一仗便白打了。留着吧,又等于在身边放了一个大祸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这些和硕特人都杀掉,可是杨洪义根本下不去手,他又不是白起。

最后,杨洪义决定,将这些俘获的数万和硕特人都往东押送入玉门关内,想必陛下那边有办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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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如此军功

杨洪义打了一场大胜仗,一下子解决了和硕特部,使之不再成为威胁。

可是也给朝廷出了一个大难题,就是数万的和硕特人的安置。

这些和硕特人驱赶着大批的牛羊马匹,被送入玉门关,守关的将领都已经懵了。

朝廷得了快马急报,徐阶等内阁大臣都头大如斗。

“这杨洪义,倒是能打,可是他不应该给朝廷推过来这么大一个包袱。”吕本埋怨道。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一场大胜。和硕特首领博贝密尔咱自杀而死,数万部众被俘,此事讲出来我大明脸上有光。”高拱却有不同意见,“不如都拉到京城,向陛下献俘。如此大胜陛下应该告祭太庙才是,以慰历代先皇之灵。”

徐阶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大明近百年来,与蒙元交战,许久未曾有此大胜。此事可告之于陛下,由陛下决断。只是这数万和硕特的部众,部不能都杀了吧,还是要安置的。”

吕本略一思考,便道:“不如在关外给他们一块草场,使之受我大明节制便可。”

高拱看了吕本一眼,摇头反对,“此事不妥。数十年后,谁知这和硕特部会不会再次崛起,成为我大明的大患。”

“好了,我等也不用争,最终还是要看陛下是何意。”徐阶这个首辅最是滑头,“陛下总有出人意表之言,想必能另辟奚径,将这些和硕特的部众安置妥帖。”

三人连袂去见朱载坖。

朱载坖刚刚批阅完奏折,在宫中散步。得知三位阁老前来,便在养心殿接见了他们。

“臣等,见过陛下。”徐阶三人施礼道。

“免了,三位阁一同前来,想必又有什么重要之事吧。”朱载坖问道。

对于能让他们三人同来的事情,朱载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是这样,哈密传来捷报,杨洪义大胜和硕特部。和硕特部首领博贝密尔咱羞愤自杀,剩余部众逃散了一部分,被俘了数万人。缴获牛羊马匹无数,是少有的大捷。”徐阶说到这里,又苦笑了一声,接着道:“可是这数万和硕特部众,如何安置却成了问题。他们的牛羊马匹也无法动,动了还要另想办法来养活他们,实在是进退两难。”

朱载坖笑了起来,这件事的急报,他也已经见到。对于此事,心中已经有了点想法。

“此事并不难办,很是简单。”朱载坖转向看向一旁的地图,指了指,“将他们这些人,安置到祁连山下的西宁卫。此地水草丰美,可以放牧。让他们替我大明养马养羊,提供战马与羊毛。朕会在西宁卫,建立一所毛纺厂,使其羊毛制成衣料。这些和硕特部众,也要分派汉官加以管制。使其由部族,改为乡里。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十数年后便亦为我大明之民。”

高拱急忙道:“陛下,我明军如此大胜,理应献俘并告祭太庙。”

吕本也跟着道:“此事可振士气民心,老臣觉得可行。还有杨洪义,此人奋孤军于异域,实为大将之才,理应封赏。”

“献俘和告祭太庙之事,我看就算了。如此一战,生俘数万人口确实不错。但是此等战事不过是重创其瓦剌一部,还不至于如此大事铺张。以我明军之强悍战力,此等捷报会越来越多。待得扫平蒙元,尽收其土之时,再告祭于太庙吧。”朱载坖摆摆手,又接着道:“杨洪义是我亲军出身,此战之计智与计划,都甚得朕心,不可不赏。赏白银千两,升其为哈密总兵。可见于邸报明发天下,以彰其功。哈密三军将士用命,亦不能不赏,全体将士,集体三等功。”

徐阶、吕本、高拱三人都没听懂,封赏怎么冒出来个集体三等功?这是啥,从来没听说过啊。

“陛下,这、这集体三等功是何物,值银几两?”高拱是朱载坖的老师,最方便提问。

徐阶与吕本两人,也是点头,显然高拱问出两人的心声。

朱载坖这几天,还在思考军制的改变,所以这个就是他想出来的。

“三位阁老,这将士们若是立了功,便给发银子,岂不是成了买卖。如此,将士们岂能怀有忠君爱国之心?朕如此做,便是要让将士们,都有荣誉感。因此,便记为数等功,使之有荣誉高下之别。”朱载坖笑道。

“陛下,若是只记功劳为荣誉,是不是有些、有些薄待了将士们?”徐阶心里却觉得,陛下是真黑啊,只记个功劳便将立功将士打发了,连赏银都可省下,真会唬弄人。

吕本与高拱两人的想法也差不多,陛下显然是心疼银子。

高拱也拱手道:“陛下,对于立功将士不可吝啬,否则会让将士心寒,更有甚者便会挺而走险,使得军中大乱。”

朱载坖看着三人,哈哈大笑,“你们莫要乱想,朕何曾是小气之人。只不过是将赏银换成了功劳的等级,以备将来兑换为银子。如此既可省了银两运输之琐事,又断了军中克扣之弊。将士归来,便可持兵部所发凭证,去裕成银行兑成现银即可。”

吕本却是听得恍然大悟,不由得拍手道:“陛下之法真是妙哉!若是将士阵亡,这功劳亦可由家人去银行领取为银子,连同抚恤银子一起,也在银行领了,便少了有人从中克扣。如此,便是对于将士们最大的负责。”

徐阶与高拱也明白过来,都连连点头,如此确实不错。

“陛下这么做,可以省去了许多麻烦,也会少有多少不公之事。”徐阶点头称是。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朱载坖笑道:“既然我大明户部之下有了大明皇家银行,与过去的钱庄不同,此以大明国祚为担保,岂有无信用之理。有了这个信用,便可为天下万民与朝廷牟得便利。就是朝廷各部所拨发银两,也是由从银行的户部帐户之中支取到各部帐户。简单一句话,只要是吃官粮的,俸禄也都从银行支取即可。其中省了多少银两运输与火耗,三位阁老应该知道吧。”

原来的裕成银行,在朱载坖登基之时,便已经改为大明皇家银行,拨到了户部之下管理。朱载坖在想着如何改变军制之时,便想着将银行也利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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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追击和硕特

三位阁老当然能算出来,这火耗一项,便可省了数十万两银子。若是再算上运输费用,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顺着朱载坖的思路,他们发现银行能做的不止是这些。

朱载坖却将他们又拉回到眼前,“银行只不过是提供些便利,还是要让将士们有荣誉才可。就是将来不当兵了,回家也有让儿孙骄傲的东西。因此,朕还准备了军功章。给将士们作为荣誉的象征,使大明臣民,永记尔等之功。”

顺手从自己的御案上取了一张纸,上面用木炭笔画了几个奖章的图样。

这几个奖章画的和盘子一样大,将三位阁老吓了一跳。

“这便是奖章,怎的如此之大。”徐阶问道。

“只不过是画得大了些,容易看清。”朱载坖一笑,摆手道:“朕打算用金、银、铜、铁、锡,五金来铸造奖章,也以此来区分功勋的高低。象哈密城的明军,所建功勋评为三等,便可配发铜质奖章。依此类推,一等功勋,便是金质奖章了。”

高拱看着纸上的图样,不由点头,“如此,所选材质倒还在其次,越是珍稀,便代表功勋之卓著。将来这奖章,怕是远高于这点金银之价。”

朱载坖看了高拱一眼,这是个玩收藏的啊。

他们在殿中商定了杨洪义及所率明军的功劳,又将和硕特部众的安置解决。

而在绰罗斯的博贝密尔咱之子,哈尼诺颜洪果尔已经得到了消息。和硕特部惨败,父亲自杀身亡,部众大部被明军所俘。这对于哈尼诺颜洪果尔来说,不敕于晴天霹雳。

心中悲痛之余,却又不敢声张。绰罗斯部对于和硕特部并不是那么友好,虽然哈尼诺颜洪果尔在此作客,可是两部隐隐都有些敌视对方。

自二百年前,和硕特部西迁成为瓦剌一部,便因为祖上是成吉思汗的兄弟,而成为了瓦剌的首领部族。而在此之前,绰罗斯可一直都是瓦剌的首领。后来绰罗斯部出了也先这等生擒明英宗的蒙元英雄,并号令整个蒙元,绰罗斯部又是盛极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也先自己野心太大,没多久就被自己的部下所杀。至此,原本被也先强行捏合到一起的蒙元各部,又一次成为一盘散沙。

而也先的绰罗斯部,也从漠南退至尔的石河上游盆地,也就是今天的准葛尔盆地。

因此,和硕特部与绰罗斯部,都认为自己的部族拥有对于瓦剌的领导权。虽然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可是暗中较劲的事情可没少发生。

哈尼诺颜洪果尔,一得到这个坏消息,便立时带着自己的护卫不辞而别。一旦被绰罗斯的人知道,和硕特部势微,便可能会被一口吞灭。

一逃出绰罗斯部,哈尼诺颜洪果尔便沿途收拢和硕特部逃出来的部众。

好在和硕特部是个大部族,除了巴里坤湖的老营之外,还有一些散落的部众在外。哈尼诺颜洪果尔勉强收拢了五万部众,这才带人向西迁移。

如今的瓦剌大汗一职,哈尼诺颜洪果尔是不敢想了。其父博贝密尔咱何等英雄了得,可是在距离汗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便逢此惨败。

哈尼诺颜洪果尔深知,若是没有那个实力,还要想着称汗便是找死。除了绰罗斯之外,还不知道有多产部族会对和硕特部下手。北方的外喀尔喀部,也不是善与的。因此他们只能往西逃,到咸海一带方可生存。

等到绰罗斯部听说和硕特部大败于明军之手的时候,哈尼诺颜洪果尔已经带着部众开始西迁。

与此同时,吐鲁番汗国的沙汗与马速两人,也得知明军一出手,便将和硕特给解决。两人对此大喜过望,也由此对于明军的战力,更是印象深刻。

“大汗,这一次明军胜利真是震慑住了整个瓦剌。”马速已经得到了消息,禀报道:“哈尼诺颜洪果尔带着余部西迁,我们要不要出手?”

沙汗眼中一亮,对此十分心动,“你的消息可确切吗?”

“这是自然,线人便是和硕特部的人,怎么可能不确切。”马速笑道。

“明军吃了肉,我们喝口汤总是好的。”沙汗也兴奋起来道:“也不知道明军所训的火铳兵,是否可以一战。”

马速立时皱眉道:“大汗,这明军训练不假,可是这百夫长千夫长,全部都是明军,可否合适?”

沙汗摇头道:“这是当初答应的条件,事已至此岂可反悔。这此出兵追击和硕特部,便是试探的机会。一来看战力如何,二来,则要看这些明人,是否听我等的话。”

缓缓点头,马速有些明白沙汗的意思,“若是这些明人听话,便不用去理会他们?”

“这是自然,军中还是我们的部众人多,他们虽然都是百夫长千夫长,还能反了天不成。”沙汗笑道。

“大汗高明!”马速得了沙汗的允诺,便立时出去安排兵马。

吐鲁番汗国出兵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哈密城,送到了杨洪义的案头。

杨洪义看着这个消息,不由得摇头失笑。给吐鲁番汗国练兵,他们竟然只敢对和硕特这等败逃的部族出手,简直是白瞎了那些火铳。

若是沙汗直接对叶尔羌汗国出手,统一东察合台汗国,杨洪义还会高看他一眼。可对方却没这么做,只是偷偷摸摸的搞了一些小动作而已,便有点拿不上台面。

吐鲁番汗国出兵,倒是没有瞒着杨洪义,怎么也是盟友的关系。而且吐鲁番汗国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想请杨洪义,防备着叶尔羌汗国偷袭他们的老巢。

对于这一点,杨洪义一口答应,并没有丝毫的推辞。

沙汗得到杨洪义的回复,大喜之余,便留下马速守住老巢。他自己亲自带了两万人马,去追击和硕特的余部。

十数日之后,沙汗的人马便追上了和硕特的余部。一场大战下来,和硕特部再次受到重创,仅仅逃出去一半人。虽然和硕特部众五万余人,可是其中能战的精壮也只不过有两万左右。有着老幼与牲口的拖累,和硕特的战士根本放不开手脚。战力比之有火铳在手的吐鲁番汗国人马,差了不少。

哈尼诺颜洪果尔也不敢恋战,只是能带多少人逃就带多少人逃,部族只要存在,便会有崛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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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大汗死了

对于追击和硕特部的一战,沙汗也发现火铳的犀利之处。

往往还没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火铳便可击发使敌人中弹。

如此一来,只要在外围不进入弓箭的射程,便可一直绕着敌人不断击发火铳,使敌方被不断削弱。

和硕特部并没与吐鲁番的人马缠斗,反而是很果断的抛弃了老幼妇人和牛羊,只有精壮的部众带着马匹逃走。

这让沙汗有些失望,但是看到和硕特部所留的人口和牛羊,却也没再去追赶和硕特部。

草原之上的部族生存之道,只要有足够的精壮人马,什么都可以抢得到。和硕特部如此做,虽然有些无情,可是只有如此才可生存下去。

抢到两万余的人口,还有无数的牛羊,沙汗带着自己的人马往回走。这时他们的速度,便不可能很快了,有着这些人口与牛羊的拖累,只能慢慢的往回赶。

然而回去的路上,却并不顺利。沙汗的手下,不断的回报有不明部族之人在远处观望,明显是不怀什么好意。

沙汗却明白,这必然是瓦剌其余的部族。

他其实猜的一点也不错,暗中觊觎的人马,正是绰罗斯部的人马。

自从哈尼诺颜洪果尔不辞而别之外,绰罗斯部便发现了异常,派人一探听,才知道和硕特部大败博贝密尔咱自杀身亡。

对于和硕特部,绰罗斯部不会有任何的同情心,反而有种幸灾乐祸,更想着对虚弱的和硕特部下手。

只是绰罗斯没能追到和硕特部,却在半路上发现了沙汗的人马带着大批缴获而归。

尽管沙汗已经提高了警惕,可是他却十分被动。除非也象和硕特部一样,放弃了大批缴获的人口和牛羊。

但是这都代表着实力,只要吐鲁番汗国有了这些人口和牛羊,很快便会变的更加强大。沙汗左思右想,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些缴获。

接下来便是不停的骚扰和试探,使得沙汗的进行速度更加缓慢。

杨洪义所派去的明军,也曾向沙汗提出停下来休整的要求,也被沙汗所拒绝。

但是当大军到达天山山口之时,沙汗便为难起来。

山口之地都很狭窄,大军到此如果被偷袭,那就十分危险了。

沙汗冷笑着派一部明军所领的人马先一步进入山口,如果敌人有埋伏的话,肯定是明军所领的人马受到攻击。对于自己的算计,沙汗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本就是尔虞我诈的事情,当然要让明军所带领的人马冒险。

虽然说明军只是这些人马的千夫长百夫长,担任这些低级军官的职务。可是能损伤一个是一个,如此才可消除明军在吐鲁番汗国军中的影响力。

而且沙汗也想好了,如果明军的人有伤亡,便正可将责任推到瓦剌的身上。如此便可将明军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使其厌恶瓦剌,被自己所利用。

之后跟着通过山口的,便是被俘的和硕特部众与牛羊。

最后才是沙汗带着部分人马断后,进入天山山口。

沙汗发现,并没有人埋伏,他们这一行人几乎就是平安无事的进入了山口之中。

正当沙汗刚刚放下心来的时候,便发现身后的方向腾起大片的烟尘!

对方并没在山口之中设下埋伏,却是打定了主意,要从后方袭击吐鲁番的人马。

这下子沙汗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想让明军所统领的火铳手们回来支援,也来不及了。人都拥挤在狭长的山口之中,短时间根本就过不来。

沙汗红着眼,命令自己的卫队和跟随着自己的精锐全力抵挡。可是对方一通乱箭攒射之下,吐鲁番的人马便倒下一片。

“是绰罗斯人!”沙汗这时也看清了对面的旗帜,喊了出来。

可惜,这也是沙汗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从对面飞来一支手指粗的羽箭,直直的贯入沙汗的口中,从他的后脑穿出。这一箭的力量之大,甚至使得沙汗的身体也被从马背带离,摔到了地面之上。

“大汗死了!”沙汗的侍卫惊惶叫道。

这下子吐鲁番汗国人马的后队一下子便乱了,被绰罗斯人冲上来一顿猛杀,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双方本就是宿敌,绰罗斯根本就没什么情面好讲。很短时间中,吐鲁番人马便损失了数千人。

包括沙汗的人头,都被一刀剁了下来系在马颈一侧。

忽然一阵火铳的脆响,山口之中冒起阵阵青烟。绰罗斯的骑士则随之便有一批纷纷落下马背,其余人看向山口内,便看到一排排的火铳手从中走出。

这些在明军指挥下的火铳手,一排排的队形不乱,交替开火行进。而绰罗斯人马则不断有人落马,这真是迎头痛击。刚刚还占着上风,却瞬间又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火铳手们并没骑马,否则不可能从前面挤过来。只是虽然他们到了,却因为慢了一些,导致后队有了如此大的损失。

绰罗斯人看占不到便宜,便带着沙汗的人头跑掉。

而吐鲁番的后队人马被杀的没剩下几千人,将领更是被绰罗斯的人马优先追杀。因此剩余的一万余吐鲁番汗国军中,居然是明军的千夫长说了算。

就是有吐鲁番汗国的千夫长也不会争这个领导权,大汗都被杀了,回去当替罪羊找死吗?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叶尔羌汗国也已经出兵攻打了吐鲁番城。

叶尔羌汗国的大汗为阿不都汗,与吐鲁番汗国一地存在着一些摩擦。之前双方并无大战,只有一些冲突,但是这一个逐渐加剧的过程。

自沙汗带兵追击和硕特部之后,便有细作将消息传到了叶尔羌汗国。

阿不都汗得知吐鲁番城空虚,便已经预谋要出兵抄掉吐鲁番汗国的老巢。

让驻扎在苦先的大将马黑麻立刻出兵,去攻打吐鲁番。

此地距离吐鲁番并不算远,因为与吐鲁番汗国互相猜忌,所以叶尔羌汗国在这里驻扎了三万人马的重兵。

马黑麻得到了阿不都汗的命令,便立时带兵出动,直扑吐鲁番城。

当追击和硕特部的吐鲁番汗国军队回到吐鲁番时,这座城也已易主,换上了叶尔羌汗国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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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不要妄议复国

叶尔羌大将马黑麻看到吐鲁番的军队归来,并没有出城迎击。

他并不知道沙汗已经挂了,怕自己带兵出城迎击,城中会有变故。所以严守吐鲁番城,防备着吐鲁番的军队攻城。

可是城外的吐鲁番军队只是试探了一番,便转而向东退走。

他们一直退回到哈密城,投靠了杨洪义的明军。

马速本来也是逃了出来的,只是丢城失地,从此吐鲁番汗国再无一寸土地。这所谓的吐鲁番汗国,便也不存在了。

如今看到吐鲁番的军队投奔哈密,马速便求见杨洪义。

杨洪义也没觉得意外,便接见了马速。

“杨大人,叶尔羌汗国背信弃义,偷袭我吐鲁番汗国,致使我汗国都城陷落。”马速一脸的悲哀道:“又逢我国大汗被偷袭,身死于外。马速心中之凄凉悲愤,想必杨大人也能感受的到。”

杨洪义看着马速,心中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马速,你是想让我支持你,恢复吐鲁番汗国?”杨洪义是军人,单刀直入的问道。

马速猛的点头,欣喜的道:“将军真是料事如神,马速正有此意。请将军发兵,助我吐鲁番的军队夺回吐鲁番城,马速必有厚报!”

摇摇头,杨洪义却并没按对方所想的那样慷慨相助。

“我可没有这个权力邦你这么做。”杨洪义看着堂前摆的大明军旗拒绝道:“明军是大明公器,岂可因你我私人之谊,便随意动用?而且叶尔羌汗国并没攻击我大明,所以我军也不能主动挑衅。”

马速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洪义会这样回答他。在他看来,杨洪义派兵夺回吐鲁番城,只是举手之劳。明军的战力之强,他是知道的。数次击败和硕特部,直到最终将和硕特部打的崩溃,逼得博贝密尔咱自杀。无一不显出,明军的强悍战力。

尽管明军战力超强,可是明军并不帮他,马速也没有办法。

咬咬牙,马速沉声道:“我明白了,只求杨大人将吐鲁番军队交于我,借我数十门火炮便可,我可领人自行夺回吐鲁番城。”

杨洪义还是摇摇头,再次拒绝道:“马速,你不要再抱有这种想法。这些军队,若不是我派出的明军带领,只怕都会被瓦剌的绰罗斯部给灭掉。我已经听回来的明军所说,沙汗之死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妄想将我明军所在的队伍当成炮灰,却不想绰罗斯从后方来袭,这才被人一箭穿入口腔身死。你觉得,我还会支持你们的吐鲁番汗国复国吗?此事就是上报朝廷,只怕也不会支持。首先背信弃义的,乃是你们吐鲁番汗国。更不要说,借用火炮这种军国重器。就是真的借给你,怕是你也没打算还吧。不要妄议复国,也不要不自量力。”

对于马速的心理,杨洪义还是捉摸的比较到位。马速借火炮,确实没有还的打算。如此犀利的火器,到了手中怎么也要想办法留下。

听到了杨洪义不留情面的一番话,马速脸色胀红,牙齿都快咬碎了。

“杨大人,我吐鲁番汗国背信弃义,这都是你一面之辞。至少我马速,对于杨大人你还并没做过这等事。”马速厉声道:“这些都是借中,杨大人怕是要吞并我吐鲁番汗国的军队,自己在这里称汗吧。若是杨大人有此心,我亦可心助大人安抚吐鲁番的军队。”

马速认为杨洪义拒绝自己,是因为有着自己的野心。此时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以免自己落个无着落的下场。

杨洪义懒得和对方解释,虽然几场胜仗使自己威信大涨,但自己只要敢反叛大明,手下就有人敢击毙自己。而且他本身就是从朱载坖身边出来的,当然知道陛下是何等运筹帷幄尽在掌中。更是有种视陛下为亲人、为师长观念,在他的心中扎了根。

“送客。”杨洪义微微摇头,让亲兵将马速送出门去。

“大人、大人!我真的可以帮你收服吐鲁番军队!”马速挣扎着喊道。

可惜的是杨洪义根本就不理会,连看都不正眼看他。

马速被送出哈密城的帅府,心中又恨又怒。恨的是杨洪义一点情面也不讲,怒的是对方就这么扣下了吐鲁番的军队,一点余地也不留。

杨洪义也对这些吐鲁番的军队有点发愁,这不到两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放任不管,肯定会闹事。如果收编的话,又怕不听指挥。

除此之外,叶尔羌汗国将吐鲁番汗国吞并,此事的发生距离哈密不远。杨杨洪义也不明白对方的态度,有必要给京中回报,请求指示对策。

同时,杨洪义将哈密城的警戒提升,并派人去吐鲁番探听消息。

马速并不甘心,他在哈密城外还有一些人马,但是人数不过两千余人。这还是逃出吐鲁番城之时,带出来的。

要说起来,吐鲁番汗国并不是只有吐鲁番一座城,还有蒲菖海有许多部族人口。

叶尔羌汗国上来便直接攻击吐鲁番城,使得蒲菖海的部族被直接阻隔开来,因此这才显得马速势单力薄。只要他能回到蒲菖海,便可召集数万人马。

不过马速并不想这么做,也无法如此做。他要绕过蒲菖海,就不能通过吐鲁番城,而是从大沙沙漠中穿行才可以。但是大沙漠号称死亡之海,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把握平安穿过。

因此,马速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吐鲁番军队的头上。那些被明军的千夫长百夫长带回来的吐鲁番军队,如今也在城外的营地。只要马速与那些人联系上,以回家复国为名,便可引起骚乱。

只不过马速接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吐鲁番汗国的军队,都已经变的手无寸铁。他现在就是再怎么鼓动,也不会有人跟他去搞什么复国。没有武器,甚至没有粮草,只怕没等走到吐鲁番城就已经渴饿而死。

马速还是不甘心,居然鼓动这些人去哈密城闹事,讨要武器与粮草。

但他并不知道,自第一次与这些吐鲁番军队接触之后,便被人将消息送到了杨洪义的面前。

次数越来越频繁,杨洪义便不耐烦了。如此一个不稳定因素,还这么跳。自己没有对他动手,已经是仁至义尽。可现在对方却扇动闹事,怎么还能留他。

马速这天早上刚刚到了吐鲁番军营外,便被人一铳击中头颅,当场身死。击杀马速的,还是原来的吐鲁番汗国军中之人,是一名百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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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增兵

这名百夫长,自然是受了明军的指使,才这么做的。

不过道理也给他讲的很清楚也很简单,大明容不下马速这种捣乱之人。

吐鲁番军队之中只是喧哗了片刻,便自己消停了下来。

这名百夫长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面对质问自己的人道:“你们若要跟着马速复国,为何不早去?几次三番犹犹豫豫的算什么。我只不过不想被他连累,才杀了他。马速此人志大才疏,守城都未能守住。如果真跟着他去的话,只怕大家都活不成。至少在这里,还有大明管我们,比送死强得多。”

质问这名百夫长的人,对于这些话也哑口无言。马速此人确实并不怎么样,现在所为更是在触怒大明。大家真要跟着马速走,只怕不会有好下场。吐鲁番军中诸人的想法,便也随之改变。

杨洪义将吐鲁番汗国的变故,上报了朝廷。

此为军情急报,不到二十天,便由兵部送到了内阁之中。

杨博亲自带着奏报来到内阁,“诸位阁老,西北有变。叶尔羌汗国吞并吐鲁番汗国,我哈密已与对方接壤。此叶尔羌汗国为西域大国,或有新的战事也说不定。”

徐阶取过杨洪义的奏折展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顺手将奏折给了凑过来的吕本。

高拱也过来,一同观看这份折子。

大家看完之后,都有些忧心。大明原本刚刚得到边境平静的喘息时间,这时吐鲁番汗国被灭,却又与叶尔羌汗国交界了。

若是这叶尔羌汗国不喜侵略还好,但是这些阁老对于西域的这些国家,并不抱着对方爱好和平的希望。

“若是战端一起,必定又要耗费无数的国帑,使我大明难过啊。”吕本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或许这叶尔羌汗国,并不敢攻打我大明边关。”高拱将奏折送还徐阶道:“前次数大战和硕特部,并将其打的几乎部族灭族。我军的威风,也一并打了出去。叶尔羌汗国如欲对大明出手,怕是要想清楚才是。”

杨博叹了口气,“还是去见陛下吧,此事关于两国,非同小可。叶尔羌汗国疆土广大国力强盛,非是吐鲁番汗国可比。若是冲突起来,怕不是一两年便可解决的。”

朱载坖正在听李彩凤讲大明妇女会的轶事,说到放足一事,更是颇为好笑。许多人家,对于放足一事,都并不看好。数百年来沿下来的习俗,不缠足便不好嫁女,会被男家嫌弃。要想立时改过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开了放足的风气,缠足女子便会越来越少。

两人正在说着,田义得到小黄门的禀报,急忙报知于朱载坖。

“陛下,三位阁老与兵部尚书杨博求见。”田义提醒道。

朱载坖点点头,对李彩凤道:“彩凤,先说到这里,朕有国事要处理了。”

李彩凤有些不高兴,“这妇女会的事,难道就不是国事了?古时还有木兰从军呢,女子的事情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当然重要,若是天下女子都不肯生育,大明数十年后便灭国了。”朱载坖哈哈一笑道:“三位阁老一个尚书同来,定是大事。彩凤可先回避。”

听朱载坖说的有趣,李彩凤这才笑了笑在宫中女侍从的引领下退出御书房。

朱载坖不由得摇头,自己的皇后居然有了女权倾向,这都是自己找的。没事成立什么妇女会,如今看这样子,女权时代怕是要提前到来。

请几位大臣进来,朱载坖便看向他们四人。

“四位卿家,有什么事能让你们一起来。”朱载坖看向杨博,才笑道:“兵部尚书也到了,想必是有军国大事。”

“陛下确是妙算。”徐阶马屁轻拍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正是关于吐鲁番汗国之事。”

朱载坖挑了下眉毛,“吐鲁番汗国怎么了,他们有什么异动吗。”

“陛下,并不是吐鲁番汗国有什么异动,而是他们被叶尔羌汗国给吞并了。”杨博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奏折交到了田义的手中道。

看完拿过来的奏折,朱载坖略一沉思,便笑道:“灭了就灭了,杨洪义处置的还不错,并没主动去挑衅,也没支持马速带人去复国,很是稳重。”

高拱一拱手,对朱载坖道:“这叶尔羌国吞并了吐鲁番汗国,便已经兵锋直指向哈密。若是叶尔羌兵马来犯,我明军虽然不怕,但终究是个麻烦。而且叶尔羌汗国占地广大,虽多是大漠,可也不容小视。”

“怕只怕,我大明与叶尔羌征战连年,耗费无数钱粮啊。”吕本也跟着道:“刚刚平息了南倭北虏这两祸,又有西方汗国之威胁。大明上下军民,刚刚过了几日安宁日子,恐又受其拖累。”

朱载坖看向一旁的地图,“这倒不必紧张,瓦剌与叶尔羌汗国的关系应该也不怎么样,只要我大明不去挑衅,对方应该也不会主动出兵。若是战线拉的太长,被瓦剌从背后捅上一刀,那才难受。如此,便成了三方博弈,谁先动手谁便会变的被动。”

徐阶也看向朱载坖旁边的地图,皱眉道:“陛下,之前的吐鲁番汗国,也曾是三方角力之势。可如今,却被人偷袭了王城导致灭国。这三方博弈,怕也要小心。”

杨博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最怕的便是叶尔羌汗国与瓦剌勾结,共同来犯我哈密城。”

朱载坖想了想,才点头道:“这个可能倒是不小,我大明最富最大,又几乎将和硕特部灭掉,他们联手的可能非常大。既然如此,便不得不防。诸卿以为,应如何应对。”

“陛下,可增兵于瓜州,以备不时之需。”杨博指点着地图上沙州的位置道:“此地在哈密之后,且距哈密七百余里。若是骑兵的话,三五日便到。”

看着地图上的距离,朱载坖还是觉得有些远了,“三五日才到,怕是战事也已结束。让吴云生,带一万骑兵增援哈密,常驻于巴里坤湖边吧。和硕特被赶走,这里留着也是便宜别的部族。不如让吴云生去这里,守住天山北麓,免得被人从这边偷袭了哈密。此地距离哈密两百里不到,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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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送君万里西击胡

吴云生在归化城得到了京中的旨意,自然高兴万分。

杨洪义数战建功,已经让吴云生看邸报看的眼红。这次轮到他去支援,那是高兴的快飞到天上去了。

方大伟和李轩两人,对于他是非常羡慕。

“这回捡到了,终于可以去打几仗松松筋骨。自从上次打跑了俺答,我都快生锈了。”吴云生故意在方大伟与吴云生的面前走来走去的抱怨,很是欠揍。

拿着圣旨的方大伟与李轩两人没理吴云生,而是研究着朱载坖的圣旨,另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线路。

“老吴,你别高兴的太早。”方大伟皱眉道:“陛下可没想让你轻松过去,而是让你从阴山以北过去,走巴丹吉林水草北缘,过居延海黑水城。最后沿弱水河到酒泉再出居庸关,震慑蒙元防其异动。”

吴云生哈哈大笑,“那又怎么样,不过是绕点远路而已。我还就不信了,有不怕死的,敢动我的人马。正愁军功不如杨洪义这家伙,送人头给老子,有啥好怕的。”

方大伟与李轩两人盯着他,都有点不愤。这家伙现在有了机会,尾巴翘的高高的。

“你可别大意,一万骑兵虽然不少,可也不是很多。”方大伟道:“去了巴里坤湖,除了要扫清周围的牧人,还要随时支援哈密城。别消耗了手弟兄,无法交待。”

李轩也跟着道:“骑兵虽然速度不慢,可你还要带足了辎重。那些四轮大车可不够快,万一让人抄了,就耽误大事了。”

“那些大车上也有火铳兵,虽然不多,但也不是那些鞑子能随便对付的。”吴云生笑道:“只要对方不到五万,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看把你给能的。”李轩无奈道:“陛下怎么就不派我们俩去哈密,让你捞了这个肥差。”

吴云生心情不错,也不能一味的气自己兄弟,便安慰道:“你们急什么。看陛下的这个意思,将来还有的是仗要打。蒙元不完全收复,我大明北方就安宁不下来。”

方大伟听到这话,略一沉思,才道:“陛下可不是一味好勇斗狠的性子。威宁城那边已经开市,蒙元各部都可去买卖。听说他们用羊毛牛羊马匹,就能换到铁锅、茶叶、粮食、丝绸和瓷器。牛羊马匹也就算了,怎么羊毛这东无用的东西,也要换东西了。”

吴云生提起这个,就更加得意,“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些羊毛可都能象棉花一样纺织成布匹,叫呢子。这次我去西北,就提前给配发了新军服,全是呢子做的,据说又轻又暖和,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方大伟与李轩两人更是牙痛,这有点过分了。骑兵队伍后勤向来优先,这个是军中常识。吴云生这小子知道这个,还向他们两人炫耀,还不如不说。

“你也还没试过吧。”李轩有点酸的道。

“刚刚送到归化城里,当然还没试。”吴云生一摆手,“走,去我哪儿瞧瞧,将来火铳兵炮兵也一样会配发,只不过晚点而已。”

这话还象回事,李轩与方大伟也对此有些好奇。

三人一路到了骑兵的营房,吴云生让人抬来一口箱子。

箱子做工极差,显然就是凑合用的。只是打开之后,里面是整整的一箱大衣。

吴云生取了一件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怎么象个带领的褙子,这还有钮扣。”

方大伟看着眼热,也取了一件,直接就往身上套,“确实比棉衣轻使,这羊毛织的衣料也厚。就是小了点,不能完全套上啊。”

“方兄,你的这件应该是小号吧。换件大号的,便不会有问题。”李轩只得提醒道。

三人说笑一阵,也试过了呢子外衣,满足了好奇心。

次日一早,方大伟与李轩两人送走了吴云生。看着一队队的人马往西北而去,两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是自上次与俺答汗一战,就没怎么动过窝。只有杨洪义与吴云生被调走出战,他们两个有点失落。威宁城那边,则由何远带着人镇守。

“真想带兵出去打两仗,这日子太轻闲了也是难受。每天就是练兵练兵,这都练了多少新兵了,不让他们上战场,怕是永远成了不了强军。”方大伟有点牢骚的道。

李轩安慰道:“边镇人口增加,自然要多练些兵马出来。陛下这些日子,将军人的待遇提升不少。吃的饱穿的暖,又有谁不愿意当兵?听说,被咱们练出的这些新兵,都是准备替换卫所兵的。陛下将地方最大的武官定为一省总兵,却在京中设立参谋部,用来节制天下兵马。这新制一成,总要拉出来练练的。”

方大伟也点头赞同,“理是这个理,但是要等到何时。”

“应该不会太久。”李轩笑道:“那叶尔羌汗国国土广大,不是好相与的。若是真来攻我大明的疆域,可是有得打。只希望杨洪义和吴云生他们两个别给全打跑了,给咱们兄弟留点才好啊。”

军人是保卫国家安宁的,但是又很少有不盼着打仗的。所谓‘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吴云生带兵出发,用了十余日,才赶到了居延海。

这里水草丰美,向来是块优良牧场。只是胡天八月即飞雪,此地一片平坦,根本挡不住风雪。因此在这里放牧的人也不算多,只有一个不算大的蒙元部族。

虽然不大,但是两三万人还是有的,属于外喀尔喀的一部。

当对方看到明军也只有一万人左右之时,便没将明军放在眼中。牧人常年在草原游牧,消息不是那么灵通。即使俺答汗惨败也已经有些时日,他们也并不知道。

否则也不会冒然冲上前来,对明军的骑兵下手了。

吴云生看到,对方的队伍之中甚至还有老头和少年,便气的笑了。

“这是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大伙给他们个厉害,不要让他们看轻了我大明军队!”吴云生气急而笑道。

身后诸军在马上轰然应诺,前排纷纷取出火铳,平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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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李玑

此时明军铁骑的火铳已经加长了一些,以便增加射程。

面对这一部族的弓箭,在射程上的优势更大。

没等对面的那些部族战士靠近,明军的火铳便开了火。一簇簇的火花盛开,伴随着雷鸣般的火铳爆鸣,弹丸如雨一样射向对方人和马。

立时便有数不清的部族战士落马,更是绊倒后方无数的战马,使得部族的队形大乱,速度也慢了下来。

吴云生冷笑了一下,就这等水平还要将明军当作肥羊,简直是个笑话。

他一挥手,明军的铁骑立刻便收起了火铳,抽出战刀。

“前军突击。”吴云生喝道。

前面的数排明军,立时一磕马靴,胯下的战马便开始起步加速,直扑对面的敌人。

“中军左翼,后军右翼,突击!”吴云生也抽出战刀,斜伸向前方。

身处中军,吴云生带人便直冲向敌人的左翼。而后面后军,则也抡着战刀扑向敌人的右翼。

其实这些部族战士根本不堪一击,只是一顿火铳,便将他们打的胆怯了。

而明军的前军出击之时,部族一方就显出慌乱表情。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掉转马头,开始逃跑。而这些家伙,却又和己方准备迎战的人互相干扰,根本形不成合力。

对方如此混乱,就更不是明军的对手。

只是一个冲锋,这些部族战士便被明军打的死伤惨重。近两万人只跑掉了数千人,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重伤落马。

吴云生也没派人追击,他是孤军要尽量保存战力。只是将战场上逃散的马匹,还有那些部族战士丢充的武器收拾了一下,便继续上路。

即使这一战没费多少力气,也收获了数千匹战马。

虽然在草料上的负担大了些,但是这也使得明军的马匹有了富余。

在居延海的周围,可不只这一个部族。吴云生没有去追击是对的,因为对方很快又纠集了不下两万人前来。

虽然这些部族的战士来势汹汹,可是他们却也只是汹汹而已,一交手便立时土崩瓦解。

居延海的范围虽然不小,但是并无更大的部族。

明军连续两场战斗,便打得蒙元人魂飞胆丧,这些在居延海附近的部族便纷纷北迁。

而吴云生却是乐的合不拢嘴,自己的损失并不大,而且手下的骑兵们都变成了一人双马。别的没缴获多少,马匹可不少。

将那些蒙元的破烂兵器,统统扔进了居延海,吴云生便带着人马顺弱水河南下。

长驱一千余里,赶到了嘉峪关,用了七天时间。而后又用了十一天,来到哈密城外。

杨洪义得知吴云生前来,立时开城迎接。这是一起从陛下身边混出来兄弟,自然与他人的情谊不同。

两人寒暄了一阵,便进了城。

“云生,你这些手下的骑兵可不简单,都是一人双马啊。”杨洪义很是惊奇,虽然现在大明的财政好了不少,但也不应该富余到这个地步。

“都是路上缴获的,有几个不开眼的部族,仗着人多想要打我们这队人的主意。”吴云生对于这个提起来还好笑,“结果可好,被我手下的兄弟轻松击败不说,还留了好多战马。我总不能将这些战马扔了,不要吧。”

杨洪义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前后数战,也缴获许多战马,不值得吹嘘。

“不错,也算是旗开得胜,是好兆头。”杨洪义笑道。

吴云生将手下的骑兵们都安排好了,便与杨洪义一同进了杨洪义在哈密的府邸。

“我刚来这边,情况也不熟,你给你说说,对面的叶尔羌汗国是不是想对咱们大明动手。”吴云生摩拳擦掌道。

“动手?他们目前还不敢。”杨洪义指了一下自己旁边挂着的一幅西北地图道:“叶尔羌的态度不明,我也派人过去吐鲁番城试探过,对方只说可以通商。这态度不明,便说明问题了,只怕不会好好相处。”

这个试探的结果,也已经派人送到了朱载坖的手中。

朱载坖对于叶尔羌汗国的判断,与杨洪义是一致的。

给杨洪义回了信,命其严密监视叶尔羌汗国的动向。并让吴云生在巴里坤湖岸扎营,驱赶周边百里部族。

“终究是不能善了。”朱载坖微微摇头,他现在其实最想做的事,并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先将国内的事情都捋顺了。

好在明军现在战力强大,早不是之前的卫所兵所能比的。

许远在威宁城坐镇,方大伟与李轩两人在归化城坐镇,以防漠北的部族南下。李成梁、顾承光在辽东,震慑女真等部族。这一整条北方防线,绵延一万余里,比整条长城还要长两千多里。

朱载坖有了这些嫡系守边,便放心了许多。这些家伙他都是知道根底的,谁是什么性格,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北边边这些人守卫,便可安心于大明内政的实行。

其中最关键的,便是马上就要到来的科举。

已是金秋八月,格物书院之中,住了八千余名赶考的士子。这些士子们,来之前便已经知道,要在格物书院学些格物之学。

官府会提供住宿,虽然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高楼大厦,但也条件不错。

只是对于格物之学,许多士子简直是惨不忍睹。

刘山长几次给朱载坖诉苦,这些士子动不动就之乎者也,或者用歪理狡辩胡缠。肯认真对格物之学上心的,竟没有几个。

对此,朱载坖早就有了想法。给格物之学的考卷定了个分值一百分,超不过六十分的,一率黜落。

其实这个要求并不高,所考的格物之学,也只不过是物理化学算术地理的常识问题。放在后世,那是初中生都能明白的。

这些士子们,能来京中参加院试,就没一个低智商的。若是连这么简单的知识也考不过六十分,就只能认命了。

对于朱载坖的这个安排,最不满意的便是另一位考官李玑。

李玑此人如今年近八十,是南京的礼部尚书。因为德高望重,便被推举为本次秋闱的主考官。

身为礼部尚书,人又老又固执,又自恃年高德韶,屡次反对科举之中加入格物学。

只不过朱载坖不用同意,这位李尚书又去不掉格物学的考试。

因此,他便鼓动一些士子,使之不再配合格物学的教学,这才有了刘来山长对于朱载坖的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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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老家伙太缺德

此事起先并不大,但渐渐的得到了许多士子的支持,都反对将格物学加入院试之中。

黄锦手握监察司,事情闹的风声越来越大,监察司便也得到消息,报给了朱载坖。

此时已经是八月初,过不了十几日,便要正式开考,时间相当紧迫。

朱载坖将京城礼部尚书吴山召来,商议如何应对这些应该的士子们。

吴山进宫之后,便对朱载坖道:“陛下,格物之学只是小道。如今士子们并不配合,也没人肯放下身驾来学格物之学。”

朱载坖却呵呵一笑,对吴山道:“他们怕是没你说的这么好听吧?竟将格物之学斥为妖道法术,说朕秉承先帝求仙问道之愿,更进一步。要将这炼丹炼金之术教于众士子,让天下之人为我炼丹。虽然并没直言我这个君上昏聩,可也没丝毫敬畏。”

吴山身为礼部尚书,从朱载坖登基之时起,便看着朱载坖如何行事。

现在看到陛下笑容随和,却让吴山心中忐忑无比。只怕这些士子们自以为是的诋毁陛下,要惹的陛下龙颜大怒了。

“陛下,这些话也只是极少的士子目无君上之言,不可将所有士子都归于此类。”吴山急忙劝解道:“天地君亲师,都是圣人所传。若是有这等人敢妄言,便是谤君,自可治其大不敬之罪。”

朱载坖摆了摆手道:“朕之所为,是为天下百姓,为大明国祚着想。如今腐儒当道抱残守缺,不肯开眼看这世界之广,亦不肯听域外之学说。实为固步自封,年深月久必会使我大明积弱难返。”

吴山只能拱手道:“陛下所虑深远,臣不能及也。”

“我听监察司回报,此次士子不肯进学格物学,是由李玑老大人所起。”朱载坖淡淡的看向吴山道:“李玑曾言,格物之学不过是鬼神丹道之邪说,非是孔孟大道可相提并论。并且,这李玑还广与人言,轻蔑之意溢于言表。不知道吴尚书,可否知道此事。”

“臣也听到一些风声,详情并不知晓。”吴山能说啥,说多了就不对,“李玑老大人年老糊涂,也是有的。陛下勿要与其一般见识,可去其考官一职另选贤能。”

吴山这么说,等于是替李玑求情,请朱载坖不要与这个老家伙计较。

朱载坖却摇摇头道:“院试如许大事,是为国抡才之大典,岂可随意更换考官。吴卿与李玑同为礼部尚书,可劝其改过。朕所定格物之学,岂是尔等所言之邪说。若不能改其言行,朕可使其就学于格物学院。若先考士子,不如先考他这个座师。座师不明其理,又如何考校他人。”

听到朱载坖的话,吴山脑门上流下冷汗。陛下这是交给自己一个烫手的热豆包,让自己去劝说李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吴山也不敢推辞,这是陛下交待的任务,可不是能随意推辞的。只是那李玑是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肯不肯听劝,就不一定了。

“陛下仁慈,臣这便去拜会李玑,与其陈说利害。”吴山点头道:“当使其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朱载坖点了点头,便命其自去。

对于李玑这种老臣,朱载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李玑今年都八十岁了,却还在南京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不是德高望重之人,也不可能这个年纪还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养老。

吴山一路来到了李玑的府上,李玑这老头子正在摇头晃脑的看中庸。

见到吴山到来,便笑道:“筠泉,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筠泉是吴山的字,吴山的年纪可比李玑小许多。李玑这么称呼吴山,却也显得亲近。

吴山可不敢直接称呼李玑的表字,只能道:“西野公,学生登门,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什么事情,筠泉尽可坐下慢慢道来,我听后再议。”李玑笑了笑,又命人上茶。

“事情是这样,陛下听说西野公评价格物之学为鬼神丹道邪学,甚是不豫。”吴山皱眉道:“西野公此言,有些莽撞了。”

李玑一听是这件事,不由得脸色也沉了下来,“院试乃是为国选才的抡才大典,岂可如此随意的加入不知所云之学?既仍以圣学为主,却又要这些杂学做甚。陛下身边有小人,才会有此等扰乱圣学之事。”

吴山摆了摆手道:“西野公切莫生气,此格物之学,原本就是陛下列入科举之中的。且陛下曾言,官员只知圣学八股皓首穷经,而无杂学相辅。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通百工不解民生,何以治国牧民。由此,今上乃命周知格物之学,而入科举以辅之。陛下是为天下万民所想,选官也要通些俗杂之务方可。西野公,陛下此为善举,不可非议啊。”

李玑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抵制这格物之学便是。”

吴山苦笑一声,暗道你倒是好劝。三言两语就劝好了,反而让自己有种一脚空之感。可这老家伙不能空口白话,点头就算啊。前面说格物之学不好,如今闹的士子们纷纷抵制。如果不将此影响消除,怕是无法同陛下交待。

“西野公,你答应的痛快,可是这进京的学子,也大都在抵制。若不能劝服尔等,这还如何考。”吴山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

“不瞒筠泉说,劝服这些学子倒也不难。只是已经临近大考,再使他们考什么格物之学,怕是都要交白卷。”李玑有几分得意的哈哈笑道。

吴山心里咯噔一下,李玑这老家伙太缺德,难怪这么好劝呢。原来他早就料到,格物之学无法正常考试。

猛的跺了跺脚,吴山道:“西野公,切莫对陛下用此等伎俩。陛下拨乱反正扫平外敌,岂是以往的君王能比。如此戏弄陛下,恐有祸事。”

李玑不满道:“老夫可没耍什么心机,你来劝我,我也听进去了。但时日赶不上,却又让老夫如何做才是?”

吴山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道理是没办法讲了。只得去宫中复命,将与李玑的对话说与朱载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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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北海子岸边

在吴山的想象之中,朱载坖知道了这老家伙的想法,定然大怒。

可是那李玑又没作奸犯科,没有什么理由。李玑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的耍无赖。

别说陛下要生气,就是吴山自己,其实也是心里有点气的。国家大事,岂能如此拖延来做,总要有个正当理由才可以。

朱载坖听了吴山的回报,出乎意料的并没发火,只是摇头失笑。

“这李玑若和别人耍这种心眼也就罢了,可是朕乃天下之主,怎么会受他的这等闲气。”朱载坖笑了笑,便对吴山道:“李玑既然知错,解玲还需系铃人。你便上他上个奏折,写明院试之期后延十日,以补诸士子格物学之缺失。为平诸士子怠误之怨,李玑自己亦入格物书院研究格物之学。”

吴山目瞪口呆,陛下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这一招更损。李玑若大的年纪,还要和诸多士子一堂听课。虽然陛下美其名曰研究,可是大家有几个傻的。这纯属是自食其果,没谁能说什么。而且李玑不是承认错了吗,那便应该补救,李玑自己也没话可说。

堂堂的京城礼部尚书吴山,快成了跑腿的,又一次来到了李玑的府上。

“西野公,莫怪我又登门造访。”吴山看到李玑就是一声苦笑,“陛下知道了,决定将院试延后十日。但这格物之学,还是要考。”

李玑摇摇头,有些失望,“陛下如此执着于格物之学,恐非是儒家之福啊。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此等之事,为近两千年来所未有。老夫甚是担心,若有朝一日,陛下将儒学废除,吾等还能以何安身立命。天下儒生,又以何齐家治国平天下?”

吴山一摆手道:“西野公,陛下仍旧以儒学为主,只是补缺罢了。眼下倒是西野公自己该担心,如何面对陛下的吩咐吧。”

“陛下的吩咐,陛下难道还不肯放过老夫,要治老夫的罪吗?”李玑笑呵呵的道。

“治罪倒还不至于,只是陛下说,西野公既然认错,便要做解铃还需系铃人的事情。”吴山看着李玑,面上露出几许同情之色道。

李玑老头子眉头一挑,“陛下怎么说的。”

吴山想起来也有些好笑,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道:“陛下请西野公上本,写明院试之期后延十日,以补诸士子格物之学。为平士子们的怨气,西野公自愿入格物书院研究格物之学。”

看着吴山嘴角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李玑却笑不出来。

自己给皇帝耍了个花招,转眼就被人一巴掌抽了回来,自己这是何苦来哉。有心抗命不尊,李玑却知道自己不占理。明明已经认错,却不肯补救,这事情说到哪里,都能算欺君之罪。

若是拿到朝堂之上,别说其他大臣不会帮自己,就是落井下石也有可能。大家谁不想做个主考官,有一大批门生。将李玑搞掉,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李玑不服软也不行。

“请回禀陛下,老臣明日便上本。”李玑一下子象是老了许多,整个人都颓丧不已。

“西野公,莫要如此失意。”吴山不忍心道:“陛下乃是仁厚之君,你还看不出来吗。若是先帝在的话,只怕西野公已经被拉去打廷杖了。以西野公的年纪,一顿廷杖下来,怕是命都没了。”

李玑只得点点头,“老夫自身安危倒没什么,只是圣学恐会式微。陛下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做事向来步步为营颇有章法,让人明知其来,却无可拒。若为明君,则天下幸甚。老夫受些委屈,并无痛痒,实是对圣学放心不下。”

吴山只得继续劝道:“以陛下之强势,若要废除圣学,只怕一言可决。天下之间,又有谁人能与陛下抗争?太祖在位之时,虽杀戮官员如屠狗,亦无陛下军势之强。天下书生者,岂有可抗之力。”

最终李玑不得不屈服,只能乖乖的上本,而后去格物书院学习。

朱载坖觉得这老家伙不地道,所以也没闲着。他命沈一贯,在大明报的头版头条,将李玑的奏折全文刊发。

这下子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哗然,李玑李西野公,居然拖累了诸多考生的院试之期。虽然只是推后十日,可是也一样让大家心中不愤。只是碍于李玑的年纪大,没谁口出恶言罢了。可是私下里,却少不了气愤议论他。

李玑能怎么样,只能假装对于格物有了极大的兴趣,天天埋头于格物之学,两耳不闻市井之言。

只有一个吴山心里清楚,陛下手段之厉害,会让人进退维谷。虽然李玑的年纪大,可却是他先挑起此事为难的陛下,陛下回敬他也是应该。

格物书院的刘来山长,对此却十分欢迎,自己的工作一下子便顺利许多。幸好有以前教出来的一批学生,可以传授这近万考生学习格物之学。若非如此,怕是教学人手就不够了。

朱载坖也是暗中并不满意,自己将格物之学加入院试之中,本意就是做个普及常识的工作。却没想到,初次就碰到了李玑的为难。将来这格物学可是要推行天下,怕是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漠北的北海子岸边,为蒙元外喀尔喀之驻地。

外喀尔喀的部众繁多,足足二十万有余。自达延汗正德五年一统蒙元,便将外喀尔喀封给了自己的十一子格列山只台吉,至今已传三代,首领为阿巴岱。

此时的北海子已经上冻,外喀尔喀驻地的主帐中气氛却更加寒冷。

“大汗,我们外喀尔喀的部众原本有三十万,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一名蒙元大汉,正对着主位上盘腿而坐的阿巴岱汗道:“自察哈儿部打来孙汗败给了明国,便在北山女真和我们的外喀尔喀的交界游荡。象是犲狼一样,只要有机会,就会咬我们一口。近半年来,土默特的俺答汗也被明国打败北逃。他比打来孙汗还狠,一下子便收拢了我们两个部族,如今又聚集了七万余人。大汗,我们外喀尔喀所属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余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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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顾承光的坏主意

阿巴岱汗对此十分无奈,对于打来孙汗和俺答汗两人,与他们的关系原本还是不错的。

俺答汗崛起之后,与阿巴岱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而打来孙汗也是一样,东迁到兀良哈的时候,还是时常有口信往来。

可是自从打来孙汗、俺答汗两人,都败于明军手中之后,便为了生存屡次攻击外喀尔喀所属的部族。

阿巴岱汗虽然勇猛善战,可是外喀尔喀之前与瓦剌的土尔扈特部交战,谁能想到被同是鞑靼的自己人背后捅刀?

“他们既然这样做,我也不再客气。”阿巴岱汗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我也不会冒然对他们两边动手,别忘了西有的土尔扈特,还在盯着我们。巴尔雅特虎,你说我若带着所有的部族向东迁,打来孙汗会不会带人绕过我们向西?”

那蒙元大汉巴尔雅特虎想了想,才回答道:“如大汗所说,我们向东迁的话,打来孙汗一定会绕到西边。否则的话,我们便会就势将他吞并歼灭。”

阿巴岱点点头,笑道:“如此一来,他就必须面对俺答汗和土尔扈特部的压力,而我们外喀尔喀部,就可以从几面受敌的情况下脱身。”

巴尔雅特虎眼中一亮,立时赞叹道:“大汗这个办法好,我们在东边的捕鱼儿海休养生息,让他们去打生打死吧。”

“不错,等他们打的元气大伤,我们也休养的差不多,到时便可一统草原。”阿巴岱目光炯炯的道。

“大汗远虑,真是不愧是我外喀尔喀的大汗!”巴尔雅特虎拍打着自己的腿道。

外喀尔喀二十余万人,开始一体东迁。打来孙汗得知阿巴岱汗东迁,却有些窃喜,急忙带着还追随自己的一些部族从西北绕过了外喀尔喀部,过了北海子,到了草原西面的扎卜罕河。

如此一来,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便与土尔扈特部有了接触,而阿巴岱汗的外喀尔喀部到达了捕鱼儿海扎营,则与大明的东北区相邻。俺答汗居于两者之间的和林,却也是三面受敌,没一点安全感。

瓦剌的土尔扈特部原本,已经被外喀尔喀部打的节节败退,可是发现外喀尔喀部突然便撤走了。新来的察哈儿部,却是实力并不强大,比土尔扈特部还不如。

如此送上门的软杮子,不捏白不捏。土尔扈特部主动向察哈儿部开战,使得察哈儿部连续受创。原本察哈儿部并非如此不堪一击,只是一路迁徙而来部族战士早已疲惫不堪。因此战力受损,被土尔扈特部捡了些便宜。

在这个时候,俺答汗的土默特部,向察哈儿部伸出缓手。大家都是属于鞑靼的部族,怎么能让瓦剌的土尔扈特占了上风?关键是察哈儿部的打来孙汗,是尊贵无比的黄金家族血脉,也是鞑靼最高权力的象征。俺答汗自己倒是并不在乎打来孙汗,但是从大局来讲,还是要维护的。

在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的联手之下,土尔扈特部算是倒了霉。不但一些小的所属部族被吞并,就是在原本的游牧地也无法立足,只能向西迁徙到里海一带。

而察哈儿部与土默特部,则通过对土尔扈特的抢掠,使自己的部族又一次壮大起来。虽然比从前差了不少,可也是算恢复了一定的实力。

外喀尔喀的阿巴岱汗,以为自己聪明,却没注意到大明正在垦殖东北。

与察哈儿部和土默特部不同,外喀尔喀以前与大明并不接壤,与明军的战斗基本没有,所以人口也较察哈儿部与土默特部从多。

二十余万人的大部族移居捕鱼儿海,早就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并且将消息报与李成梁这位辽东总兵,也上传到了中枢。

朱载坖给李成梁的指示,就是让他严阵以待静观其变。若是外喀尔喀部敢攻击大明军民,便要李成梁带朵颜部反击对方。

果然不出大明君臣所料,外喀尔喀的阿巴岱汗也不是安生的主。在捕鱼儿海安静了不到一个月,便派人越过大兴安岭,去抢掠大明军民。不但要粮食,也要用具,更要人口。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白地。

李成梁得到消息之后,悖然大怒。一边上禀消息,一边给朵颜部的影克汗去信,请其派两万骑兵助战。

虽然影克汗已经失去了朵颜部的实际控制权,但是地位却更加尊贵。得到了李成梁的信件,也向大明京城送了信,请求指示。

朱载坖得到两边的信之后,便立时让朵颜部派兵助战,并且让李成梁不要速胜。

在给李成梁的信中,朱载坖给他分析东北局势,“今蒙元嚓哈儿部、土默特部,皆被我明军赶至漠北,而外喀尔喀一家独大。其余各部畏我明军之强皆不敢战,唯外喀尔喀敢于扰我军民。其虽烦不胜烦,亦不可速胜。若外喀尔喀亦败退,则鞑靼各部必定合力来攻。彼时定将大战连绵,使我大明不得生息。你与朵颜助战之骑兵,一攻一守,轮换而战。逐渐消磨外喀尔喀之力,使之疲而不败即可。待我大明国力积蓄渐丰,则可一战而定大漠,再建封狼居胥之功也。”

得到了朱载坖的书信,李成梁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将才,而陛下才是那个具有战略眼光的人。

不过,李成梁也与顾承光通了气,问他可有好办法。

顾承光对于李成梁道:“东北地广人稀,所缺者唯有人口。外喀尔喀抢夺我大明的人口,我军亦可抢夺外喀尔喀部的人口。今日数十,明日数百。要不了一年,这外喀尔喀的便会被抢的没人了。而大明抢来这些家伙,则可以在我明军的监督之下,开垦荒地,以待来年之丰收。”

顾承光的坏主意,一下子便打开了李成梁的思路。却又不得不承认,顾承光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于是乎,李成梁所部与外喀尔喀之间的拉锯战便开始了。除了严守大兴安的山口,李成梁将自己手下的骑兵都分为千人一队,四下抄掠外喀尔喀所属的游牧之人和一些小部族。而后带回松嫩平原,使之开垦田地。

阿巴岱汗也警觉到了李成梁的所为,巴尔雅特虎再一次统一算了一下所属部众人口,只有不到二十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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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本末倒置

大家都是互相抢夺人口,而且是外喀尔喀部先动的手。大明这一方,也就没了什么道义上的顾忌,各凭本事吧。

关键是大明如今的战力远超蒙元,占着地利守的也严密,出手还迅速凌厉。外喀尔喀这亏就吃的有些大,但也并不觉得有多严重。

只是李成梁这边的动作却是持续不断的,让外喀尔喀的阿巴岱汗十分心塞。

到了隆庆元年九月,京城之中的大比也有了结果。鲤鱼跃龙门的士子,足足有八百余人,算是兑现了朱载坖加倍录取士子的诺言。

其中有许多历年赶考,都没能过关的士子,此次秋闱之中一举脱颖而出,金榜之上得以题名。榜下抱头痛哭,喜极而泣者有之,也有名落孙山涕泪横者有之。

身为主考官的李玑与刘来两人,却又有着不同的心情。

李玑是被朱载坖给狠狠的摆了一道,虽然这一次的门生翻了一倍之多。可他这老尚书误了大家之事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更是自己跑到格物书院学习,被众多考生所鄙夷,真是有苦说不出。

而刘来也并不是那么高兴,此次的考生虽然提前补了三个月有余的格物之学,可是依然将格物学的卷子答的七零八落。他这个山长的脸上,也是颜面无光。

两人向朱载坖复命,并且请开殿试。

朱载坖看完了两人所呈上的奏折,便笑道:“怎么,两位卿家都有些不满意?”

“陛下,此次金榜题名八百余人,是不是太多了些。”李玑却也不想露出自己的尴尬,转向人数问题,“如此多的新科进士,如何安排才能让他们免于赋闲。若是与宋时一样,成为冗官,对我大明朝廷不是好事。”

刘来也道:“陛下,这些新科进士的格物之学,都不甚理想,臣也是因此有些不快。”

哈哈一笑,朱载坖道:“你们所说的,都不是问题。官多了不怕,自然有地方缺官。格物不理想也不是问题,看他们自己能不学以致用。”

李玑打了一个冷战,看向朱载坖道:“陛下,你不会是想着,真将这些新科进士都送去新拓之土吧?”

刘来也吓了跳,对于朱载坖曾经说过的话,也想了起来。

“当然不会,不过也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不能做亲民官,将来如何替朕牧民一方?”朱载坖微微摇头道:“让那些考评不好的官员,去边镇之地,而新科进士们,则补充这些空缺出的位置。其中名次不高的,也要去边镇历练才可。”

李玑与刘来互相看了一眼,虽然陛下如此说,可这也够狠的。

“陛下,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新科进士就送到边镇之地,是不是有点不妥当。”李玑吸着凉气道:“他们并无什么经验,如何可以管住边镇的那些不逊之人。”

朱载坖点点头道:“这也不是问题,读了圣贤书,便明圣贤之理。给他们三个月的观政期,而后便可赴任。如今西北的瓜州、沙州、哈密等地尚是军镇,岂是良久之计。而东北除了辽东缺官,还有奴儿干都司万里之地。这些地方若是不让这些新科进士去治理,难道让中原州县的官员去边镇治理,给这些新科进士们让出中原州县的位置吗。”

李玑立时便哑口无言了,陛下说的没错。这些官场新人,凭什么一入官场,就到平安之地当官。边镇如今正在改土归流,难道让那些已经有了一定资历的官员去吗。李玑要敢说这种话,明天弹劾他的奏折定会如雪花一样飞向内阁。

其实朱载坖有意多让一些新科进士去边镇任职,考虑的是这些新科进士们的闯劲,并没养成一些官场的习气。经过几年的历练,如果没死的话,肯定会出现不少的人才。

边镇之地情况复杂,不但百业待兴,还有外敌随时会来侵扰。这些人去了之后,便要使出全副的聪明才智,才可将地方管好。甚至所辖之地全数皆为异族,如何交流都是问题。

不过朱载坖是不会管他们这些人的难处,只负责派兵将他们护送过去。剩下的,就看他们各人的本事了。

刘来山长对于朱载坖所说的话,很是赞同,“陛下所言甚是,这等新拓之地,最是不服王化。若是能实行教化,便有莫大的功德。于我大明,更是有无穷的好处。还有那些考评为差的官员,也未必是没有本事,只不过是没被逼到那个地步。是该让他们吃些苦头,才可正视自己为官的身份。”

李玑看了刘来一眼,暗道对方就是个书呆子。边镇的风险和困难之大,早就超过这家伙的想象。只一句胡北风卷地百草折,可窥全貌的。

不过李玑也想通了,只要陛下不再找他的麻烦,就阿弥陀佛。

接下来商定了殿试的日子,还有一些其他事项,这才算完。

殿试之时,朱载坖是要在场的。太和殿可放不下这八百余人,试场是在殿道的广场之上。

这么多的新科进士们在这里考试,场面倒也十分壮观。

朱载坖看着如许多人在答卷,不由得想起李世民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不过朱载坖却没这么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些家伙,都是只会八股文的。要说这东西有啥么用,便只是文章的结构要求的严格,内容纯属老学究耍嘴皮子的东西。

寻章摘句,而后牵强附会的胡乱解释一通,还要貌似看上去挺有道理。这种东西有何用?学出来的话,岂不是只能培养一大批狡辩之人。

想到这里便叫过李玑,对他道:“李卿,殿试虽然是策论,但是大比之时首重的还是八股制经义和四书义吧?”

李玑点头道:“不错,此制从唐之时便已存在,陛下可有何见解。”

“见解么倒是有一点点。”朱载坖笑道:“经义固然重要,但是策论这等实务亦应并重。所学经义,亦为实务所用才是。如是不重实务,岂不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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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金殿传胪海刚锋

朱载坖对于科考形式本身,并没什么意见。后世考公务员,不也等于科考的形式吗。

但是朱载坖对于科考的内容,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经义主要是儒家的治国思想与道德思考,是笼统而不具体的。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九字。

以这些为准绳,来教育天下人的道德,使之成为共有的品行。从而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理想的君子国度。

从德育入手,可以说儒家在起点上便已经非常高明,而且也符合历代君主的统治需求。这一点,本来并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但是若将此等道德方面的东西,作为世上唯一的学问,便有失偏颇了。

虽然是与李玑闲谈,但是李玑不敢等闲视之。

“陛下,策论是实务不假,若是少了道德约束,岂非好事也会办成坏事。”李玑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苦口婆心道:“道德为基础,若是为官品行不嘉,便会鱼肉地方作威作福。虽胜任实务,却不可长治久安,实非良材也。”

朱载坖只是一笑,“李卿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朕细想,却觉得并非如此。我大明选士,皆是道德文章之士。可你也见到严嵩之势,因其党羽而大张。若有一比,朕倒觉得,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一句话很有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非名利,岂能如此趋之若鹜。”

“老臣以为,君子取义,而小人取利也。”李玑还在挣扎着道。

“宋真宗的《励学篇》中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其中既有千钟粟,又有高楼,还有黄金屋、车马多如簇,再加颜如玉,这些难道不是宋真宗以利诱之吗。难道男儿平生之志,便是这些东西吗。”朱载坖只是淡淡的两句话,便将李玑驳的体无完肤。

李玑头都大了,想说些辩解之辞,却实在是脸疼。

最终只是陪笑道:“陛下智深如海,臣不如也。”

“李卿不必在意,此言不过是我你君臣闲聊而已。”朱载坖笑道:“朕所关心之事,无非官员任事之能。举业的经义为主不变,理应增加士人可胜任实务才是啊。”

除了唯唯诺诺,李玑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殿试只有策论,时间并不是那么久。

新科进士们交了卷子,便回去等着结果。

此次的策论题,是朱载坖亲自出的题。题目为:论改土归流。

这个题目可大可小,可古可今,并没有具体的规定。但是只要知道一些时事的人,便知道陛下出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人判卷,可朱载坖却都要简略过目,他对策论关心是有原因的。这是一个观察新科进士们的机会,借由策论题,可以看出答卷之人对于改土归流是用何方式来做。更可从中看出来,答卷之人的思想是否保守,其任事水平的高低。

这些新科进士,虽然有不少人的思想十分活跃,可在朱载坖看来,却是有点异想天开。

更让朱载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到一个十名熟悉的名字,海瑞。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惊喜,朱载坖居然看到一个名人的名字。这家伙太有名了,以至于朱载坖都知道海瑞好象连着两次入京大比,都名藩孙山。后来心灰意冷,便不再参加京中大比,而是以举人身份从一县的教谕做起,一直到成为右佥都御使。

可是这一次秋闱大比,海瑞为何就参加了?朱载坖有点不明白。他当然可以将海瑞叫上来问问,但这无关紧要。朱载坖想了想便明白了,这家伙肯定听说此次大比要多录取一倍的人数才来碰运气的。

这样也好,海瑞如果是进士出身,将来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看到海瑞的格物题,朱载坖更觉得海瑞不错。此时的海瑞,怕是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他这格物题,答的很是踏实,既不夸张,也不流于表面。只这一点,便迎得了朱载坖不少好感。

阅卷结束之后,李玑与刘来两人取出卷子,请朱载坖在其中选出状元榜眼探花。

状元丁士美,榜眼毛惇元,探花林士章,这是一甲。到二甲的时候,朱载坖便直接将海瑞定为二甲之首传胪,也就是第四名。

如此做,也朱载坖在保护海瑞。

历朝历代的科举前三名都不见得能被重用,原因很复杂,但简单来说就是遭人嫉妒。一般很早就会被人给坑了,或者被故意给按着不予晋升,都白白蹉跎许多年月。

给海瑞定了个传胪,一是因为海瑞是个认真的人,二是因为这家伙在历史之中太有名了,第三,才是因为海瑞的策论做不错。

海瑞考完殿试回到住处,他住在格物书院的宿舍之中,却是省了不少的银子。而且这格物书院,给他的感觉十分新奇。从未见过此等教授杂学的书院,竟是有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科目。例如,化学、物理、生物这三门,更是让海瑞大开眼界。

而且这里所授的数术之学,更是使用一种奇怪却简捷到极点的数字,据说是传自天竺的数字。

当初有许多士子,反对学什么格物之学,但是海瑞却是抱着一丝好奇并没抵触。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却还保持着足够的求知欲。略一接触之后,便发现格物之学博大精深,往往一步一证,竞是再扎实不过的学问。

此次殿试虽然是考的策论,可也一样有格物学的题。海瑞便发奇想,将格物学也用到了策论题的改土归流之中,论证了一番,并给出方法。

虽然殿试结果并不会让海瑞被黜落,但也一样让他有点担心。自己这把年纪,还如此不够稳重,怕是不会给阅卷之人流下好印象吧。

然而到了第三天放榜的时候,海瑞正拿着一本机械学阅读,便听到外面一阵闹腾。而后便听到有人大声报喜,隐约有提到自己。

“恭喜南海海瑞海刚锋,殿试第四二甲头名,金殿传胪实至名归!”海瑞刚刚出门,报喜的人便已经吆喝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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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幸会幸会

听到这报喜人的话,海瑞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这些年来经历坎坷,屡试而不第。今秋大比一跃过了龙门成为进士,这已经让海瑞极为高兴了。可谁成想,殿试之后的自己,更进一步,直接就成了殿试第四的传胪。

果然是金殿传胪,实至名归,海瑞忽然觉得,自己蹉跎四十余岁都值了。

胸中热血汹涌不休,直好似要炸开一般。脑中不由自主,便想起了孟郊的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想那孟郊也是坎坷半生,才在四十六岁考中进士。自己今年四十五岁,与那孟郊高中时相比,连年纪都差不了两岁。

虽然心里想了这许多心事,可是海瑞是极为自制之人,只对着报喜人抱抱拳,便掏出一百文赏钱送了过去。

“小哥辛苦,同喜、同喜。”海瑞将钱塞入对方手中道。

那报喜的汉子,看到海瑞只给了一百文钱,有心说些嫌弃话。可一想这位是新科传胪啊,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便接了钱拱手而去。

海瑞怎么能看不出报喜汉子的嫌弃,可是他若不是因为陛下命格物书院管吃住,怕是这次大比都不会来参加。

身为南平的教谕,没有几个钱的俸禄。即使陛下给官员上涨了俸禄,也要养一大家子人,只是不用再挖野菜而已。

正当海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个士子向着他这边走来。

这几人也都三十许的年纪,并不年轻。

为首一人面带喜色,过来向着海瑞抱拳道:“海瑞海兄,在下丁士美,这两位是林士章、毛惇元。”

“三位这是……”海瑞不知道对方是何意。

“我们三人,便是这次的一甲。”丁士美微微自矜的一笑道:“本是得了喜报,相约一同小酌一番。谁成想,正碰到了海兄这个传胪,也是有缘。若是海兄不弃,我等便一起同去,增加同年之谊岂不是好。”

海瑞摇摇头,很是直接的道:“海某习惯了粗茶淡饭,更兼囊中羞涩。三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倒并非是嫌弃。”

丁士美三人一听,都脸上有点尴尬。

毛惇元想了想,却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去外面了。买些酒菜,就在海兄这里小酌亦可。海兄,在下就是福建毛惇元,可是在家乡便听过你南平教谕海刚锋的大名。两位兄台还不知道吧,海兄可是有些秩事,在南平广为传颂。”

海瑞愕然,这位毛惇元居然还是半个老乡。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还要拒绝,就实在不近人情了。

“三位不兼我这里邋遢,便请进来吧。”海瑞也是笑道。

林士章回头吩咐自己的书童,去采买些酒菜来,便也跟了去。

请三人进来,海瑞亲手煮茶。

丁士美问毛惇元道:“海兄在福建,可还是个名士,有什么秩事,快些说来听听,以解我等之惑。”

“此事说起来,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毛惇元看了海瑞一眼,没见反对,便接着道:“海兄为南平教谕,教授学生,主张道德与文章不可分割。不能写文章满篇的仁义,却行不仁不义之事。读书人,更应自尊自重,遵守规矩。”

林士章拍腿道:“着啊,海兄的品行让我等敬佩,这也是知行合一了。”

“莫要打断,还请毛兄接着说。”丁士美阻止了林士章的话道。

毛惇元笑道:“这就到了关键之处,莫急。曾有御史到县学视察,县学中的其他教师都对御使下跪,唯有海兄不跪,而是长揖行礼。并对那御史说,在御使所在衙门,当行部属之礼。此为学堂,是老师教授学生之地,不应跪拜行礼。御使虽然不太高兴,但是也觉得海兄的话占了道理。由此,可见海兄之耿直。”

丁士美抚掌大笑,对海瑞道:“海兄真是我辈读书人的风骨表率,小弟佩服之至。”

海瑞给几人上了茶,“莫要赞我,天地君亲师之外,皆不可跪之。下属跪上官,这是蒙元入中原之后,为折辱我汉人才有的礼仪。两宋之时,可没见下属见上官要下跪。”

“咦,海兄这话说的确实在理,我也读了一些宋时笔记之类,却知道宋时并不如此行礼。若是这样说来,现在的礼仪,岂不是错的。”毛惇元恍然道。

没多久,林士章的书童将酒菜送来,四人一边小酌,一边谈天说地。

话题绕来绕去,便到了这次殿试的考题。

四人都是一时才俊,自然各有独到的见解。对于改土归流,各自的意见都不相同。

毛惇元忽然有点发呆,半晌才道:“我们四人所答的策论,都有不同,且有意见相左的。若是这样的话,判卷之时,是如何将我等排出高低名次的。”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有点懵。至少观点应该有所接近,这才好排名次。大家所答虽有雷同,但也是人之常情,不同之处却也不少。

“若是这样,怕是此次殿试排名,看的是格物之学。”丁士美沉吟道:“当今陛下,特意在这次秋闱试题之中,加入格物之学,便有推行格物学的心思。我在策论之中,便也将格物之学写了一笔,使格物之学学以致用。”

林士章啊了一声,大家都看向他,他才叫道:“我也是如丁兄如此所想,而且也是如此做的!”

毛元惇笑道:“幸会幸会,在下也是如此。海兄,想必你也一样吧。”

三人的目光转向海瑞,海瑞抚须点头,“正是。”

得知其中的缘由,四人放声大笑。海瑞虽然觉得这三个家伙年轻一点,可也颇有可取之处。

四人宾主尽欢散去,海瑞才安歇了。

次日一早,便是入宫面君。四人都是站在新科进士队伍的最前面,互想打了招呼。

天还未亮,宫门打开,众人按序而入。太和殿外静殿鞭连抽数响,大家各自整理仪容,这可是要面君了,都有点紧张。

朱载坖早已经在太和殿中就坐,对田义道:“宣吧。”

“宣新科进士,进殿!”田义高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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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巴尔雅特虎的计谋

田义高喝,下面的小黄门接着又是一声,两位亲军大汉将军大开明堂。

殿外侍卫又是一声长呼,如同接力一般,越传越远,真到宫门之外。

层层宫门洞开,禁城庄严肃穆气势宏大伟岸,让众新科进士不心生敬畏之感。

丁士美、毛惇元、林士章、海瑞四人相视一笑,走在队伍最前面。

礼部官员一一唱名,新科的进士们,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走进太和殿。

朱载坖看向已经进殿的众多新科进士,不由得点点头。八百余人,可是好大一片人头,太和殿虽然不小,可也显得有些拥挤。

之后便是众新科进士拜见朱载坖这位大明皇帝,而后便轮到朱载坖对大家讲话。

“诸位新科进士,尔等从此便为大明栋梁。国之兴亡,民之贫富,皆在尔等所做所为。我大明立国二百年,自太祖驱除鞑虏,恢复华夏衣冠以来,已多有积弊。朕虽奋力振兴,仍需羽翼相助。倭乱虏侵今已稍平,四海略安正是施政用命之时。朕登基不到一载,承先帝遗志,内收士绅勋贵宗室之赋税,外设市舶口岸,俱利民以富。然政尚不通人并不合,边镇归流多有纠葛。内有大族不甘纳税而暗结盗匪,外有蒙元数败阴谋报复。天下尤未宁靖,安得四海升平。诸位若展平生之志,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话虽如此,但尔等并无牧民之经验。尚须视事观政,而后才可躬行于事。朕在此与诸君共勉,使我大明国富民强扬威域外千秋万代,可乎!”

下面的众多新科进士,从来没想到,陛下会对他们有如此期许。一个个的胸中热血微漾,恨不得立时为国出力。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臣等何德何能,当戮力而行死而后已!”丁士美当先,领着众新科进士道。

朱载坖这才满意的一笑,对着礼部尚书吴山点点头,示意继续后面的流程。

紧接着礼部官员,宣读这些新科进士观政的安排。最后是赐琼林宴,让众新科进士们喝点酒放松一下。都是寒窗十载甚至数十载的人,该喘口气了。

这是国家大典,朱载坖在这里的作用,就是给大家打打气当个膜拜的对象。

琼林宴上,朱载坖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杯酒,便回了乾清宫,只留下礼部官员与众进士。

朱载坖一走,这些新科进士才不再拘谨,气氛也就热烈起来。

毛惇元、林士章、丁士美和海瑞四人,自然坐在一起。

他们四人,毛惇元被安排到吏部观政,丁士美被安排到了礼部,林士章被安排到了户部,海瑞则被安排到了刑部观政。

丁士美举杯道:“三位,对于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今天听了陛之言,甚是激动。希望能为大明盛世,尽自己的一份力。”

“陛下胜于先帝,先给官员们涨了薪俸,而后收官绅赋税,又免除徭役。这一套政事处理下来,尤其让海某大开眼界。”海瑞不是轻浮之人,按理是不应该有品评陛下之言的,但是他却说了,“如此,可减轻百姓负担,可阻士绅兼并土地。涨俸禄,则可阻官员贪渎。海某人,便也是受益者之一。我家境不富,原为教谕俸禄微薄,养家钱尚不够用。而今则大不相同,可足家小衣食。我为官,便无后顾之忧。”

海瑞这是有感而发,说的极为简单朴实,却是真实写照。

毛惇元笑道:“海兄不贪钱,不慕贵,将来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不贪钱不附权贵,海兄有教谕的经验在,想必很快便可将其他政务上手,比我等可要起点更高一些了。”林士章笑道。

海瑞也是笑了起来,指点着眼前三人道:“状元、榜眼和探花,却来取笑我这传胪。三位必入翰林,将来都是万人之上的辅臣,比海某能做的更多。”

他们四个说说笑笑,其余桌上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其余新科进士都往四人的跟前跑,谁都知道他们将来的前途不小,自然要结好才是。

而朱载坖正与礼部的尚书吴山,还有吏部的尚书张居正议事。

面前放着这八百余名新科进士的名单,礼部尚书吴山额头冒汗。

“陛下,只留数十人于两京十三省,其余都送去边镇任职,这与发配何异。”吴山觉得朱载坖太能折腾了,这些新科进士怕是要被玩死。

“陛下要三思啊。”张居正也道:“他们施政经验不足,就是送去边镇,怕是也发挥不了许多作用。”

朱载坖笑道:“能不能发挥作用,就看他们自己的了,大明的官可不是这么容易当的。若是有所建树,将来自然也会大用。而且,二位卿家也不要小看了他们。人都是逼出来,利刀都是磨出来的。若不将他们放到困境之中,如何能显示出尔等的才干。”

吴山无奈道:“陛下,这是养蛊之术,并不适合用于进士。不如选些有经验的老官吏,去边镇之地设州置县。”

“有经验的官吏自然会派,但是这些新科进士也必须前往。”朱载坖摇摇头道:“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尚未失了锐气,正可在边镇大展拳脚。朕在殿试所出的策论题,便是改土归流,想必尔等也有了一定的准备。”

吴山与张居正互相看了一眼,便不再劝阻。陛下所言自有道理,他们劝阻也只是觉得对这些新科进士不太公平而已。但是对于大明的需求来说,这么安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捕鱼儿海的阿巴岱汗,对于是不是大举攻明有点举棋不定,与手下们商议,大家的意见也不统一。

有的人主张与东北的明军决战,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优势兵力,将明军统统灭掉。

而另一方的人,则认为谨慎为好,没看到打来孙汗被打的丢盔卸甲几乎被灭吗。

巴尔雅特虎则有不同意见,“大汗,我们不必自己攻打明军。北边还有许多野人女真,我们可将野人女真向南驱赶,让他们渡过黑龙江南下到明人的地盘。以此不断的骚扰明军,怕是他们处处着火,也就不好招架了。到时我等再给明军致命一击,大局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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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脱木河之战

李成梁与外喀尔喀部对峙,忽然发现最近这些日子,对方竟然撤走。

突然找不到敌人,这让李成梁心里有些不踏实。

对此,李成梁立时派人跟着对方所留下的痕迹查找,时时侦查回报。

不断的有探马来报,说外喀尔喀部已经向着北方撤走,竟然已经过了黑龙江。

既然已经撤远了,李成梁便想着让手下的兄弟们休息些时日。

最近这些日子,与外喀尔喀虽然都是小股部队的征战,可也时时紧绷着神经。大家都有种身心俱疲之感,恨不得大睡数日。

刚刚休养了不到十日,便有人来报,说是东北三江平原的移民,被一些从北方渡江而来的野人女真给杀伤抢掠了。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这些家伙从北方过来抢掠,倒也没什么稀奇。李成梁并没当回事,立时派出一队人马前去,驱赶并捉拿那些杀人的野人女真。

这一队人马足有千人,碰到上万人的部族也可与之周旋。

大明的奴儿干都司地域广大,其中各个部族星罗棋布。自成祖北征以来,这些地方的部族便臣服于大明。各部族的首领,也都被封为指挥使,以替大明守土。

可是这些年来,由于路途遥远早就与大明朝廷断了联系。而且这些部族之间,相互攻杀分分合合,连部族名字都已消失。

这一队人马都是双马的骑兵,千人为一哨。其中带队的人叫王冒,是这队骑兵的哨长。

王冒领着兵马到了三江平原弗思木卫,这里原先就有一个弗思木部,后被李成梁安排了一些移民在此杂居。

被抢掠的,便是弗思木卫这里。王冒一进了这里的村子,便看到一名年轻人从村中跑出来,跪倒在马前。

这年轻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的话,虽然夹杂有汉话,可王冒却听不懂一句。

幸好队伍之中有通女真话的,将这年轻人的话翻译给了王冒。

原来这年轻人就是弗思木卫的土著,是与汉人杂居之人。他说村中的人都不敢待在村子里,已经跑到了外面的山中避难,只留了他一个年轻人守在这里等待明军。

据这女真年轻人所说,来抢掠弗思木卫的部族,是黑龙江江北上游的脱木河卫。那些家伙见东西就抢,就连吃饭碗都不放过,村子里的损失很是惨重。

脱木河卫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部族现在移到了黑龙江的江南。距离这里不过是东边两百余里,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走了。

王冒一听,不由得有些纳闷。这脱木河卫好好的江北不待,非要来江南这边生活,他们难道就不觉得不习惯吗。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王冒知道自家总兵大人还肩负着改土归流之责。这些脱木河卫的家伙既然来到这里,还抢掠了大明的村庄,便要接受重罚。反正三江平原的东边也没什么人口,正好让他们在这里所下根开,开垦土地。

招呼一声,王冒便带着队伍往东去了。

脱木河卫不是个小的部族,人口足有一万余人。这在女真部族之中,也已经算得上大部族了。自宋辽之时,便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说。

因此王冒也不敢小视这些脱木河卫的家伙,他先派人前去侦查,等探清了对方的虚实再做打算。

很快探马回报,对方虽然也是上万人的部族,但是其中青壮最多三千人。

得到了这个消息,王冒的心中便有了底。直接将队伍分成了两队人马,分从左右绕向脱木河卫的营地。

脱木河卫这边,看到王冒所带的五百余人,便将青壮集中起来主动出击。

只是他们这些家伙太实在,营地之中居然不留人守护老幼,被另一队明军冲入营地,全部控制起来。

这下子那些青壮们便进退两难,最后被明军缴了械捆绑在一起。

因为王冒提前叮嘱过,因此脱木河卫的人也并无什么损伤。

将脱木河卫的首领叫了过来,通过翻译知道,他们也是被人赶过来的。而且不只他们一个部族,还有一些部族躲在山里,并没被搜到。只是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怕是很快也会逃往南边。

王冒更是从这首领口中得知,驱赶他们的,似乎就是蒙元人。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王冒不敢耽误,问清详细之后,便立时派人将消息送往李成梁处。

李成梁得到王冒传回的消息,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这肯定是外喀尔喀人干的好事,他们正面没占到便宜,就想出这个主意。

对此,李成梁也给东北总督张经传了消息,请其派人去三江平原接收安置那些新来的部族,他会派骑兵前去配合。

而他自己,则派出探马远至黑龙江北数百里,去寻找外喀尔喀的踪迹。

另外,又整顿兵马筹备粮草,准备出击。

十几日之后,便有了外喀尔喀的消息,他们果然在黑龙江北的脱木河上游一带。阿巴岱汗在这里,一是驱赶女真部族南迁,二是通过抢掠这些部族,收集外喀尔喀的过冬粮草。

那些没了食物的女真部族们,打不过外喀尔喀部,便只能向南迁徙抢掠大明正在安置的移民。

李成梁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便立时带着两万骑兵出发,一万明军一万朵颜部的骑兵。其余的兵马都留守在大兴安岭的山口,用以防备其他部族侵袭。

虽然外喀尔喀用了驱虎吞狼的计谋,可是实在是有点粗糙。那他李某人也不能客气,只好暗渡陈仓了。

二十多天之后,李成梁的探马再一次找到了外喀尔喀部大营所在,果然就在脱木河附近。

其实李成梁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对方要是渡过黑龙江,大明的移民可就损失大了,只怕一下子就会有数十万人的伤亡。幸好对方没这么做,想必也怕与明军纠缠在一起,无法脱身。

此时已经是十月,这等极北之地大雪纷飞。李成梁带兵赶了一路,手下的兵丁也受了一些损伤。

对于外喀尔喀部不宜久战,李成梁希望速战速决才好。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十几万人的巨大部族。

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偷袭与放火,使得外喀尔喀无法在此停留才好。

摸到外喀尔喀二十里外,李成梁才让队伍牵着马进入密林之中休息。待天色黑下来,便立时带队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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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画了一个圈

战争从来没有下限,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胜利。

明军的骑兵在战马上都拿着酒袋,每个人都狠狠的灌了一口烧酒,凛冽的寒风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李成梁当先挥手,两万人马悄悄的向着外喀尔喀部的大营移动。

大雪之中,明军即使到了外喀尔喀的大营前,也没被蒙元发现。

外面风雪漫天,甚至在营帐外,都没有几个人活动。

李成梁径直策马进入营中,看到一个敌方的汉子刚刚摇摇晃晃出了营帐。

当即举起火铳,对准了这家伙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大响,这名汉子的脑袋炸开一片血花,也等于是打响了进攻的信号。

明军纷纷呼喝起来,将手中的火把扔到那些营帐之上。只要看到有人冲出营帐,便立时就是一铳打过去。

随着对方营帐里冲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明军的速度也逐渐加快。手中的战刀余斜斜的横拖着,策马在营中狂奔而过,凡是近前的,无不中刀倒地。

待整个外喀尔喀的人都惊醒之时,李成梁已经带着人从大营之中冲了一个对穿。

阿巴岱汗得报,气急败坏,立时派人整军外出追击。

只是外喀尔喀的马圈也已经被破坏,许多战马都跑出来夺路而逃。更有许多营帐被火点燃,火焰雄雄燃烧,照的夜空都红了。

没有办法,阿巴岱汗只能派出一部分人警戒,而其余的人急忙救火和抓捕逃散的战马。

李成梁带着手下的骑兵们兜了个圈子,而后便让大家都将火铳重新上了弹药,便又一次反扑了回来。

这一次虽然外喀尔喀已经有了准备,但毕竟没想到,明军会再一次杀回来。

阿巴岱汗几乎气哭,可是营地之中一团乱麻一般,几乎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

不但如此,就连阿巴岱汗本人,也要躲避冲入营地的明军铁骑。

若是在乱军之中被杀,那才是冤的很。

幸好明军并不缠战,而是从营中大肆破坏一番便走。又留下了无数起火的营帐,和一地的尸体。

将手下的大将与头人们都召集起来,阿巴岱对他们道:“这里不能再留,我们必须要走。”

“大汗所言极是,这些明人太过狡猾,简直就象狐狸一样!”

“我们往北去,那边虽然是山地,可是也好防守。”

“就怕这些明军会跟过来,那样我们还不是更加危险?”

外喀尔喀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最后都看向阿巴岱汗。虽然部族被明军打击的很惨,可是阿巴岱汗的威信并没降低。

“这样吧,我们与其在这里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阿巴岱开始调兵,分头派了数万人的军队,展开了对周围百里的扫荡。

除此之外,还让他们去寻找逃散的战马。

剩余的人马,则将大营挪到附近的山谷之中。明军这次也是骑兵,要攻击外喀尔喀部,便只能硬攻山谷可才以。

李成梁其实还想进行第三次打击的,可是他派出去的探马来报,将外喀尔喀调兵扫荡的事情说了。

不是不能打硬仗,而是李成梁觉得没必要与这些家伙硬碰硬。自己可是占了大便宜,并没要再去苦战,招致不必要的伤亡。

这里距离明军的老巢可是远得很,补给又并不那么容易。

事情到了这一步,外喀尔喀部也彻底的被打醒,便宜就不太好占了。

李成梁带队撤回,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只留下了一部分探马,在这附近藏身影视着外喀尔喀部的动向。

一旦对方有了新的动向,便会有人飞马回报李成梁知道。

而且他这次回去,还是要再带兵过来,将防守的重点,放在黑龙江一带。

京城之中,新科进士们观政也有一月有余。该知道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

对于这些新科进士们的安排,基本上都有了去处。所谓清贵翰林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大多数的新科进士,都不抱什么希望。

可是这一次的进入翰林院的人,却让大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毛惇元与海瑞两人,都没有进入翰林院,反倒是二榜排名略后的几个,跟着丁士美与林士章入了翰林。

观政其实也应该以三个月为期,只是朱载坖却有安排,要让这些人尽早的去边镇做官。这就相当于,这批新科进士是后世支边干部,要到最苦的地方去接受锻炼。

除了数十人被安置于两京十三省,其余的都被安排到了玉门关外和东北塞外之地。

朝中李玑对于朱载坖的安排,多少有些腹诽,但是也没有办法。岂止是他,还有许多大臣都对此不满。认为朱载坖这样安排,是浪费人才有辱斯文。

可是他们想这些也没有用,敢反对的话,朱载坖会让他知道怎么做个好臣子。并不是朱载坖压制言路,而是朱载坖本身就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对于朝廷之中的杂音向来无视。

有谁敢大张旗鼓的造势,反对朱载坖的安排,那么就一定会被当成非主流来处理。道理朱载坖已经讲的非常清楚,还要狡辩卖弄口舌之利,那就不要怪他手黑。

毛惇元与海瑞被派往东北,两人奉命担任海参州的知州和同知。

这海参州便是后来的海参崴,此时还是一片荒滩。将他们两人安排过去,还是朱载坖的意思。

本来朱载坖是想将海瑞弄过去,开发那里的海港。可谁知道这毛惇元,居然主动请命,要与海瑞同去。因为朱载坖比较关注海瑞,因此吏部便也将毛惇元的事情报给了朱载坖。

毛惇元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竟然使得他简在帝心。好歹是个榜眼,朱载坖便命吏部,给毛惇元任命为知州,让海瑞做了副手同知。这两人一个正五品,一个正六品。对于新科进士来说,这品级给的有些高。

但是也没人会有意见,谁都知道海参州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面是海一面是密林荒山。去了之后,只怕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几个。

因此,觉得给两人的品级高些,应是补偿。

然而没人知道,朱载坖却是在鲸海的岸边画了一个圈。鲸海,便是后世所称的日本海。这个圈的中心,便是海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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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大明不可落后

毛惇元与海两人,是要坐大海船去海参州的。

所以两人是随着御驾一同到的塘沽港,因为朱载坖也要去。朱载坖现在去塘沽,是有要事需要处理。顾承光的宝船已经建成了一些时日,而最近张元德才刚刚归来。而且朱载坖对于宝船并没概念,还是想要见识一番的。

在半路之上,朱载坖便接见了两人。

“你们两人,前往海参州,可有何打算。”朱载坖看着眼前的毛惇元与海瑞,问话道。

田义上下打量着海瑞,这人看着都象五十岁的,据说也就是四十多,怎么看着这么老才考中了进士呢。

反倒是毛惇元,虽然也有三十多岁,可看着还年轻。

毛惇元揖手道:“微臣尚无打算,听说海参州背山面海很是荒芜。陛下既然派臣等前往,必是要做些披荆斩棘的事务。”

海瑞也对朱载坖拱手道:“陛下殿试所出之题,为归土归流。这海参州之地,也一直在我大明的名下,却只是羁縻州,并不曾直接管辖。除此之外,周围尚有方圆数千里的土地亦是如此。陛下让我等开辟海参州,想必是要以这海参州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以为大明统属。”

朱载坖欣赏的看了海瑞一眼,这家伙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看问题还是很精准的。朱载坖之所以让两人在海参州这里建州府,便是为了便于向这边移民,也是为了控制周围,更是为了贸易。

“不错,朕正是有这个意思,归土归流刻不容缓。”朱载坖点点头,又继续道:“自古以来,我汉家江山所大患者,皆自北而来。匈奴、鲜卑、突厥、回鹘、契丹、女真、蒙元,此起彼伏不胜烦扰。几度使我汉家江山处于亡国灭种之边缘,可谓危急万状。虽经苦战而得过关,然两千年来终是屡屡虚耗国力。”

海瑞与毛惇元两人皆是一惊,陛下这话太吓人了。虽然还没有明言,但是其中的雄心壮志几可凌云直上九宵天外!

“所以陛下就要尽收其土,以我汉家为主?”海瑞皱眉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要轻启战端,劳民伤财,造下许多杀戮。陛下三思。”

毛惇元吓了一跳,这海蛮子竟敢当面反驳陛下,胆子太大了。便急忙向海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讲。

“陛下,海大人的意思是、是万事和为贵。”毛惇元急忙解释道。

朱载坖并没被海瑞的话所激怒,这个时代儒家弟子已经被所谓的道德约束到了迂腐的地步。即使是海瑞,也是站在一种道德制高点上,来评价一些事情。

“毛卿不用解释,朕知道这个过程必然会有杀戮。”朱载坖淡淡一笑,准备开始忽悠,“只是一想到后世,会有外敌来犯我汉家,便心中不安。与其如此,不如以朕之所能,先下手为强。如今军制已经有所改正,而东北之土,本应是我大明治下。此时不改土归流,难道等着这些地方归于他人不成?”

“况且,这些苦寒之地部族生计艰辛。不事农稼之事,而日夜渔猎难有温饱。朕归土归流之后,便可教化地方,授以农事。使众部族生活安定得以温饱。”

“为此,即使造下杀孽,也是朕一人之罪过。也为了我汉家,不再受北方之祸,这些罪责朕一人承当便是。待朕百年之后,青史之上留下骂名又如何,我之万民安居乐业,再无外敌侵扰流离奔逃之苦,予愿足矣。”

朱载坖说了这许多,这才刚刚说完,能有机会喘口大气。

海瑞却有些脸红,自己四十多岁还看不透。不能看清陛下苦心,还要大讲什么仁义道德。到现在才知道,陛下才是真的大仁大义。

“陛下所言,真是让微臣惭愧不已。”海瑞起身,深深一揖到地,“臣目光短浅,不识陛下良苦用心。若燕雀以论鲲鹏之志,望垂云而不知是陛下羽翼。臣之可笑,不值陛下一笑。经营海参州之事,臣当呕心沥血以用事。青史若有骂名,亦当为臣所有。”

毛惇元惊呆了,这海瑞不蛮啊,他也急忙道:“臣亦定会鞠躬尽瘁,此千秋万代之大功也。岂可不先占个位置,不使海大人独美于前乎。”

朱载坖笑道:“平身吧,朕要见你们,便是要让你等知道此事之重要。免得你们二人有轻忽之心,以至事有不协。”

“臣等不敢。”海瑞与毛惇元急忙道。

“海参州物产极丰,更多金矿。只因偏远闭塞,而使其民不富。”朱载坖接着,便是给两人提点一些要注意的地方,“海参州初建之时,朕会命宁远伯李成梁,给你们派去两千兵马以为保护调遣之用。可先将城寨立下,广招客商,使人口渐多才是。若人口之数增长,便百业可兴。”

海瑞与毛惇元哪里还不知道,朱载坖这等于是面授机宜了。

两人急忙顿首道:“陛下放心,臣等必定依陛下所言。”

这些事情讲完,朱载坖让两人退下。

耽误了些时间,御驾的队伍便又重新上路前往塘沽。

如今的塘沽从原先的一小镇,到现在已经与天津卫连成了一片,很是繁华。

在塘沽商港不远,还有一个更大的港口,其中停满了巨大的战舰。

朱载坖的马车驶上了港口的石板路,渐渐的向着大明宝船靠近。

越是接近,朱载坖便觉得这宝船的巨大。

当然,与后世的万吨、十万吨、数十万吨的巨轮是没法比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能造出如此巨舰,简直就是奇迹。

与西方的海船不同,大明宝船长达近一百五十米,宽也近五十米,看上去虽然粗短,但是胜在稳定。这船虽然浮在海上,但是更象是一座小城池。

船上的桅杆林立,竟是让人仰头看去,脖子都有些酸了。船身中部两侧,则各有十几木格。

朱载坖看都不用看,便知道这些木格子是重炮。因为这都是他安排的,巨舰大炮的时代,从此就已经拉开了帷幕,大明不可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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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米格尔

张元德看到朱载坖的车驾,便远远的迎了上来。

“臣张元德,恭迎圣驾!”张元德在码头上,对着朱载坖的车驾恭声道。

朱载坖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张元德。这家伙原本是个白白胖胖的纨绔子弟,如今却被海风吹的脸上已经略有了点沧桑之色。不过,好歹是主事之人,养尊处优的惯了,不象一般船工那么显老。

“元德,这两年可辛苦你了。”朱载坖一下马车,就将张元德扶了起来,“如何,海上的日子,可还能忍受。”

张元德微微一笑道:“托陛下的福,这海上虽然初时经历有些颠簸,可是习惯了也就好了。关键是出海的次数越多,这见识也就越多。海外各国风土,多不相同。就连人种也大不一样,有黑有白,讲的都是不同的话。”

朱载坖哈哈笑道:“你去西边最远到了天竺,想必途中也见到不少的异国风景。”

“那些外国女子体味重,大半都是不是臣所喜欢的类型。”张元德却误会了朱载坖的话,当场没了正形,“要说起来,还是弗朗机女子好上一点点,虽然身上毛多,但是胜在肤白。”

朱载坖尬笑两声,便看向港口的宝船舰队。

英国公张溶也是伴驾的勋贵之一,这时候才得到机会,来看自己家的二小子。没想到,这家伙在君前正经了没一下,便开始胡说八道,这可将英国公张溶的鼻子差点气歪。

看到朱载坖转向宝船,张溶便上前拉走了张元德这小子。

当头给了一巴掌,张溶怒道:“你这不孝子,陛下让你出海办事,你就是这么办的?陛下亲临港口巡视宝船,你还敢当众说些猥琐语言。当你还是个孩子不成?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

吧唧就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张元德的后脑勺上。

“爹,你息怒,这还有许多人看着。”张元德被老爹教训,不敢反抗,只得求饶道。

张溶怒气不消,却也知道不是自己教子之时,“滚过去伺候陛下,此等肃穆之时,莫要讲你那些风月丑事。”

朱载坖看着港口之中停泊的数十条宝船,还有上百条的大船,举目之间帆樯林立,几无尽头。

跟随朱载坖同来的那些朝臣们,也都被这些的巨舰所惊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海船居然有如此巨大,由此造成的压迫感更是让人震憾无比。

户部尚书方钝此时才觉得,这些银子都花的值了。有这等巨舰浮于海上,岂能不扬威于万里波涛上。

“陛下,这些宝船臣已经试过。海上虽有些风浪,但是在这宝船之上,却并无颠簸之感,异常平稳。这在之前的大船上,也是不可能的。”张元德被他爹教训完,又跑了回来道:“臣得陛下信任,能驾如此宝船城舟,实在是三生有幸。当初臣刚刚到锡兰之时,那里的锡兰国王待臣极为热情。还与臣谈起当年郑公公出使锡兰之事。臣还见到了郑公公所留的,其时未远,先辈风采令我自愧不如。”

这家伙讲话拘谨了不少,想必是被教训的。朱载坖却也知道,以前是是朋友,如今是君臣。便不能再象从前那样随意,这才是张元德变的更谨慎的真正原因。

“元德,现在不用说什么自愧不如。等过些年,想必你会有超载郑公公的作为。”朱载坖笑道:“这两年,可有那个国中之人敢为难于你吗。”

张元德说起这个,便十分的自傲,“呵呵,这西洋路上的诸国,提起我大明来,都只有翘大拇指的份。当年郑公公这一路上,遗留的威德尚在。而且我也看到那些小国,港口之船,大者不过数丈而已,就这还不多见。倒是佛朗机人的船只较大,还不时到我大明的船上用些财货交换瓷器美食之物。”

“交换瓷器就是瓷器,怎么还有美食?”朱载坖不由的好奇道。

张元德笑道:“那些弗朗机人虽然不缺食物,可是饮食粗糙难吃。请臣吃过一次,臣就再也不想吃了。大块的半生牛肉嫩倒是嫩,实在是难以下咽。臣也请他们试了我大明的美食,一下子便将这些茹毛饮血之辈震住。他们便用香料金银,与我交换美食,捎带上装菜的盘碗之类。这些家伙倒也不傻,知道我大明的瓷器好贩卖,才用的这种小技俩。臣虽看破,却也不说破,各取所需罢了。”

朱载坖点点头道:“他们就没人问起我大明国内之事吗?”

“有啊,在吕宋便有一个叫米格尔的家伙,问咱们大明有多大疆土、多少人口。”张元德呵呵冷笑道:“那家伙一看就不怀好意,问这些话,不等于问我大明鼎之轻重吗?这坏人两个字,就好象写在脸上一样,实在不堪。”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朱载坖微微摇头失笑道。

张元德哈哈笑道:“臣自然要让他知道我大明的厉害,告诉他我大明拥兵百万,人口亿万,国土纵横上万里。这米格尔只说臣在吹牛,臣告诉他,若这也算吹牛,那牛也太不禁吹了。”

朱载坖笑了起来,拍拍张元德的肩头,“这米格尔是什么人,你可问清了。”

说起这个,张元德便哼哼道:“这家伙很是嚣张,自称是什么腓力二世亲封的吕宋总督。在那边建了几间房子,便奴役土人。往来的船只,都要给他交税。臣可没理他,随便从船上下来些人,便能平灭了这家伙。”

“哦,这些家伙居然敢霸占吕宋?”朱载坖眉头一皱,追问道:“吕宋原先的土王呢,可还有后人?”

张元德两手一摆,“早就被米格尔这伙人给杀光了。”

朱载坖在码头上走了数步,便看向张元德,对他招招手,让他过来。

张元德急忙凑了两步近前,对朱载坖道:“陛下有何吩咐?”

“这米格尔很是卑鄙,不但夺了吕宋土王的国土,还对我大明不怀好意。”朱载坖冷着脸道:“朕交给你一个任务,此次带着宝船前去吕宋,务必将这伙弗朗机人全部抓起来。敢有反抗者,可杀无赦。顺便找个土人王族,送到大明来,朕封他一个吕宋候。”

“土人王族都死光了,臣可没本事找啊。”张元德不由得为难道。

朱载坖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还要让我教你不成?”

张元德立时会意,随便从吕宋找个无权无势的人便可,反正也就是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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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没这么折辱人的

朱载坖如此安排,是知道吕宋有变。

那些弗朗机人已经开始在打大明的主意,而朱载坖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有现成的借口送到眼前,怎么能放过。

吕宋土王向来是大明的藩属,自通贡以来距今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年了。如此忠诚的藩属,怎么可以被人灭掉而宗主不闻不问呢。

这一次张元德接收宝船,朱载坖便顺手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使其先拿吕宋的弗朗机人练练手。甚至朱载坖都没与朝臣们商议,这种事商议也是磨嘴皮子。有大明的宝船与威力强大的何林钢炮,那些弗朗机人是不可能有还手之力的。

张元德明白过来,便对着朱载坖笑道:“陛下的意思我懂了,弗朗机人也是初占吕宋,尚未站稳脚跟,我们大明便一举将其全灭,应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这些弗朗机人,陛下的意思是如何处理。”

“将他们都送到京城,我会酌情处理。”朱载坖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海外无主之土甚多,虽为荒僻之地,但是物产丰富。我大明若不取,那些弗朗机人便不会客气。若是一百多年前,郑和郑公公之时,我大明便开拓四海,如今哪里轮得到这些弗朗机人占领。”

“陛下说的是,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不屑于做这种事的。”张元德陪笑道。

朱载坖却摇头道:“我大明仁义天下,弗朗机人不仁,我大明便可吊民伐罪,为天下申张正义。”

张元德听得眉头直跳,这正义可申张的有些远,陛下这是啥意思啊。

但是他的口头上,却不敢落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今与往时不同,这天下变大了许多,陛下的威严,当远布四方万里。”

“看来你是懂的。”朱载坖点点头,笑着说道:“朕只是想给我大明子孙后辈们,多留一些富饶之地。使我大明再无穷苦饥民,再不会有流离失所之人。”

张元德这次是真的听明白了,陛下要为大明百姓谋福利。

“陛下所见高远,不是我等所能及也。臣当尽一份绵薄之力,为陛下建功。”张元德躬身道:“请陛下登宝船,巡视大明远洋舰队。”

朱载坖点点头,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大明的宝船。

这宝船自一百多年前消失,而今又一次出现在大明的海域之上,其所代表的意义,极不相同。

郑和那一次,是大明扬威于海外。而这一次,朱载坖便要让大明参与整个世界争夺。

虽然一开始并不会激烈,但是以大明的人力物力,只怕这世界上还没谁能成为大明的对手。

用一百年,甚至两百年的时间,足够让大明成为一个人口和疆土都占有绝对优势的超级强国。

登上宝船,这船只看上去很是宽大,比例有些不协调。

“此宝船长有四十四丈,阔有十八丈。”张元德对于宝船如数家珍,显然这几天没少在船上,“这一条宝船,上面便可乘载两等余人之多。船上有饭堂有店铺,甚至还有苗圃。中部甲板之下便是火炮,若有敌来犯,便可乱炮击沉。”

朱载坖点点头,亲自上了船,便对于大明宝船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当年郑和可是用宝船运了珍惜动物回大明,几乎能开个动物园。除狮子驼鸟之外,还有那头长颈鹿,朱载坖都不知道长颈鹿那么长的脖子,是怎么用宝船运回来的。不过宝船如此之大,想必动动脑筋也是可以安置。

“命人起锚,咱们去海上转一转。”朱载坖吩咐道。

“陛下万金之躯,不可冒此风险。”徐阶也是随员之一,见看到朱载坖要开船,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劝阻道。

朱载坖看到徐阶的样子,不由得皱眉道:“莫要小题大作,朕不过是体验一番航海之苦而已。成千上万的将士们都要出海,朕若不有所体会,焉知尔等之辛劳。”

徐阶看到朱载坖很坚决,便只能对张元德道:“宝船出海,不可驶远。”

“徐阁老放心,陛下的安危时刻在我心间,自会行船平稳。”张元德看徐阶这老头多事,可也不敢得罪,当下挥手道:“起锚。”

船身微晃,桅杆升起帆来,风力鼓动下,巨大的宝船缓缓驶出港口。

朱载坖站在船头,看向远方的碧海万倾,不由得心胸都为之开阔了许多。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朱载坖不由得吟诵起了曹孟德的观沧海。

张元德嘿嘿一笑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陛下,日月为明,这便是说,我大明的未来,便在的沧海之中。”

“咦?”朱载坖看向这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长远眼光,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简单、不简单。”

得到了朱载坖的夸奖,张元德便有些得意忘形。

“陛下,臣可不是吹的,当年郑公公建立的功业,臣可都要再来一遍。”张元德拍着胸口道:“这路上要有什么国王,敢不听陛下的旨意,臣定会将他绑起来,送给陛下处置。而且,臣要跑的比郑公公还远,让大明国威远扬十万里外!”

朱载坖不由好笑,“往西一直走,不回头的话,走八万里,便会从大明的东边回来,哪里来的十万里让你走。”

张元德一愣,才道:“陛下莫要唬我,只能越走越远,怎么可能回到大明,而且还是从东边回来的?”

“你可有看船上的天下诸番识贡图?”朱载坖看向张元德。

“那是什么?”张元德一脸的懵的问道。

朱载坖只能呵呵了,这小子不学无术。虽然在海上飘了两年,可是一点航海知识都没掌握,就连天下诸番识贡图都没看过。

“来人。”朱载坖气的不轻,当即叫人过来,“把张元德押进船舱,命其随管带学习航海之学。”

“陛下,我啥也不明白啊,这可怎么学。”张元德比被砍头还难受,没有这么折辱人的。

英国公张溶这时急忙凑上前,“老臣可监督这逆子,他若不学,老臣便抽他的鞭子。”

朱载坖也只是一时之气,这才点点头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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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重要的点

朱载坖将张元德关入船舱,只是为了让这不学无术的家伙长点记性。

也不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虽然下面有专门的航海士,可他这个领头的家伙也要学一点才好。

宝船在海上转了一圈,回航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朱载坖带着众人下船之时,才将张元德从船上放了出来。

“这次是给你长长教训,让你知道,身为首领者,所为之事可以不精通,但必须要了解。”朱载坖对张元德叮嘱道。

“是,臣记住了,今后必定多与航海书院的生员们多学习航海之事。”张元德这时也老实下来,“不过,陛下所说,往西走会从东边回到大明,这件事竟是真的!臣刚刚看过天下诸番识贡图,那极东的长条大岛上,竟还有食人一族,真真是吓死臣了。”

朱载坖只能呵呵了,什么长条大岛,那是后世的美洲。

“跟我去行宫,朕有事要交待你做。”朱载坖看他这样子,却也知道这家伙办事还是靠谱的,否则当初的裕成银行也不会在南方发展如此之快。

到了塘沽的行宫之中,朱载坖将天下诸番识贡图取了出来,放在张元德的面前。

张元德眉头一跳,“陛下,这图臣已经看过了,不是又让臣学航海之术吧。”

“航海之术,你在海上之时,多问便是,自然熟成生巧。”朱载坖这时指向识贡图道:“弗朗机人远来,一路侵袭掠夺其害甚烈。朕命你带我大明舰队,严守爪哇、满剌加一线。以西的不用管,但这一线以东的海陆之地,都要由我大明说了算。”

朱载坖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弗朗机人不断扩大领地。虽然爪哇岛、满剌加以东,大明也只是名义上的宗主。但是这个划分,就是划给弗朗机人看的。使对方明白,这是大明的势力范围。如果老老实实的做生意,那欢迎。要是搞些巧取豪夺的事,那大明也就不用客气。

张元德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陛下的意思,是不许弗朗机人随意建立据点吧,此事并不难做,臣可先将吕宋夺下,再将满剌加也夺下。爪哇那里,也已经有了弗朗机人,咱们也要早做打算。”

朱载坖没想到,这些弗朗机的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将满剌加和爪哇也建立了据点。

不过还不算晚,弗朗机人在这些地方建立据点,也是初建。数年前,刚刚在大明租下澳门。

澳门这个地方要留着,朱载坖准备将澳门当成一个与弗朗机人交流的窗口。

此时的澳门可不是殖民地,而是大明租与弗朗机人,令其暂居之地。澳门的法律为大明律,管辖之人亦为大明官员。

因此,在澳门那里,大明享有充分的主权。只是到了大清之时,才成了弗朗机人自理。

“明确告诉那些弗朗机人,他们来到东方,不可随意圈地。若有需求,必须向我大明申请,否则后果自负。”朱载坖笑道:“若通过土地申请,可由我大明派出官员、税吏与军队,负责保护尔等的安全,由弗朗机付出一应驻兵费用及税收即可。”

张元德张口结舌,陛下这主意真黑。摆明了让那些弗朗机人出钱出力,而大明过去就是实现自身管辖权力的。这样做的话,还不用朝廷出钱不说,到时还有税收的进帐。

“臣定会让弗朗机人老实听话,先从吕宋、爪哇和满剌加开始,给他们一些教训。”张元德知道,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已要在海上飘泊。

朱载坖看向张元德,笑道:“好好做事,你为英国公次子,将来可是继承不了爵位。将朕安排的事情做好,有了功劳,再封你个爵位,又有何不可。”

听到朱载坖的话,张元德大喜过望。勋贵之家什么最重要,当然就是家中的爵位。大明的勋贵不轻易封赏,一旦封爵,便是世袭勿替。因此,也显得大明爵位之珍贵难得。

能得到朱载坖口许诺,只要张元德不出什么大的纰漏,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元德立时深深一揖到地,“陛下知遇之恩,元德没齿难忘。定当为陛下尽心竭力,以扬大明国威。”

在塘沽过了数日,朱载坖看到港口有不少货船往来。有内地的船到海河口将货物卸下,又被许多力工运上海船。其中许多都是裕成商号下的作坊所产,竟占了大半之多。

由此,也可看出来,如今的裕成商号,在大明境内,已经有了垄断的架势。

不过朱载坖并不着急,这种垄断只不过是暂时的。等大明的商品经济发展起来一些,裕成商号这点生产力,便不够看了。

朱载坖送走了张元德,看到宝船的帆影已经越来越小,便打算起驾回京。

这次张元德带了近五十条宝船,一百余条大海船,船上的人口都有数万人之多。比他前两次出海,所带的人可多的多。

还没有走,便得到田义禀报,说海瑞与毛惇元求见。

朱载坖接见了两人,问道:“你们两个来见朕,可有要事?”

海瑞躬身揖手道:“陛下,海参州地处偏远,臣等请陛下给予军政专断之权。若有事,可临机决断。”

“此事本就以你们两人为主,不过有一点,海参州属东北辖下。你们二人必须服从东北总督之命,不可因而抗命不遵。所带兵丁,亦需听从辽东总兵李成梁的调遣。”朱载坖会放权给两人,但是也不会留下漏洞。

海瑞与毛惇元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

“臣等遵旨。”海瑞与毛惇元齐声应道。

打发走了这两人,朱载坖摆驾回京。可是在回程的马车上,朱载坖却觉得这件事情怕有点不简单。也不知这两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应该不会是坏事。

有想法有行动力,朱载坖都不怕。就怕他们迂腐呆板,不能随机应变,到了时候会吃亏坏事。

海参州在鲸海岸边,沿着海岸向北,便可到了喀木哈,也就是后世的堪察加。从那里再向西,便是一块新大陆了。

因此,海参州在朱载坖的规划之中,是个相当重要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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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东瀛攻略

朱载坖的御驾回了京城,而海瑞、毛惇元的船队也启航,向着海参州驶去。

在东海之上,王直身为东洋巡海使,则久在东瀛。

此时的王直已经是织田信长的坐上宾,大宗的铁锭、火药、战马,被他派船送往织田的尾张国。

有了王直的有力支持,织田信长的势力发展极快。虽然尾张国军队的人数并不多,但是装备极强。

尾张军普遍装备了铁炮,而且织田信长,还组织起了一支两百人的骑兵。

虽然手中可用之兵,仅仅有四千人,可是织田信长此人胆大心细。于桶狭间一战,击破敌方两万五千人马,将对方主将今川义元斩杀。

只此一战,便让织田信长名震东瀛。

原本织田信长的外号叫尾张的大傻瓜,可是如今在他人的眼里,已经成了天才将星的代名词。

只是今川义元是另一位大名,武田信玄的大姐夫,这样一来,织田信长便与武田家的交恶。

武田家的实力强劲,不是刚刚崛起的织田信长所能抗衡。

所有的东瀛大名,都觉得织田信长接下来会全力防守武田家。

可是织田信长却没这么做,而是在王直的支持之下,主动出兵攻击武田家。

在出战之前,织田信长请来王直。

“五峰先生,你们明国战争之时,对于这等进退两难的情况,会如何去做。”织田信长跪坐在榻榻米上,正视着对面的王直。

王直盘腿笑道:“织田君如此问我,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我只是一个商人,所能做,便是供给织田君所需要的货物,然后拿走我所赚取的金银。但是,我相信我是一个有眼光的商人,织田君不会让我赔本的。整个东瀛诸岛之上,只有织田君能从我这里买到大量的铁锭。虽然尾张国的兵力并不多,但一定极强大。”

织田信长看向王直,眼神很是凌厉,“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五峰先生,您说的正切中要害。虽然我手下的兵力不多,但是他们大半都装备了铁甲,还有太刀。剩余的人,则装备了最好的铁炮。两加上两百骑兵,全东瀛怕是都没有我的敌手。”

“所以织田君也不用犹豫,武田信玄虽然被人称为甲斐之虎。可是他在织田君的面前,也只是一只猎物。”王直笑道:“想必织田君也看了我带来的三国演义,你就是结束战国乱世的曹操。击败武田家,便可上京了。”

所谓上京,就是带兵入京。一旦入京,就等于占据了中枢的大义名份,有号令天下的资格。

“挟天子以令诸侯?”织田信长两眼一眯,“五峰先生竟认为,我这一战能必胜。只怕事情有所反复,不会如意想中的那么顺利。”

王直一笑,“织田君,东瀛就只有这么大,难道变强大之后,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织田信长有点不满道:“五峰先生此等儒雅人物,居然也嘲笑我。东瀛虽小,可路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终有一日,我将饮马大陆!”

“啪啪啪”王直抚掌笑道:“织田君有此志气才对,眼前的武田信玄,号称什么虎,还有那个上杉谦信被人称为越后之龙,根本就是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才有此等狂妄之言。放之大陆,只不过是一山贼耳!”

织信长没有什么不服气,只是陷入一种深深的自卑。他与王直打交道的时间不短,更知道王直的势力之大,远超自己。

只是他并不知道,王直已经成为大明的靖海候,还是东洋巡海使。

“先生所言极,在下早先可也是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自嘲一笑,掩饰了尴尬道。

王直摆手道:“我只是一个商人,因为看好织田君,所以才会将铁锭等货物只卖给你一人。希望你能早日一统东瀛,给我带来更大的利益。武田信玄战败之后,织田君可将能搜集到的金银都交给我。我会替织田君去明国购买所需的铁锭与战马,助织田君扩军。”

织田信长皱眉道:“先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计,我尾张将士的之生死,不过是先生手中之金银。”

“霸业之成,必多白骨。”王直忽然拍着手掌唱起了东瀛能剧中的一段词,长音如鹤鸣于空,“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我明白了,人生五十年,不过弹指一挥之间。”织田信长重重点头,“金银钱财都是小事,有先生相助,情义远胜金银。”

王直哈哈干笑,这货怎么如此肉麻。这不等于说,情比金坚吗。

摆了摆手,王直道:“各取所需罢了,织田君莫要醉心于各家之间的计谋,不过是小道而已。若有强横实力,天下数年便可横扫。我祝织田君旗开得胜,斩武田首级而归。”

“承先生吉言,信长定不会使先生赔本。”织田信长此时信心大增,胸怀也开阔起来。

王直却只笑着摆了摆手,“放心去战,织田君的骑兵可担大任。”

说起手下的两百骑兵,织田信长便是精神一振。

与王直贩卖过来的高大蒙古马来比,东瀛的本土马比狗大不了多少。相传武田信玄手下战力最强的,便是赤备队骑兵,为武田信玄屡立奇功。如果与自己的骑兵撞到一起,以织田信长如此深沉之人也忍不住想笑。

事实也正如织田所想象的那样,与武田家鏖战。自己的铁甲步卒一个冲锋,便将武田家的步卒冲散。那些穿着竹甲的武田家兵,根本就不堪一击。

武田信玄气急败坏,派出八百赤备队骑兵突袭,以求反败为胜。

可是让武田信玄没想到的时,织田信长居然也派出两百骑兵。如果只看数量的话,武田信玄会觉得可笑。但是武田信玄也看到了马,对方堪称高大的蒙古马,简直神骏的不象话。

东瀛人矮马也矮,因此骑兵的比拼毫无悬念。武田家的赤备队骑兵全军覆没,武田信玄当场被织田信长斩杀。尾张军长驱直入,武田家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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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幕后棋手

武田家的灭亡,也有上杉家的功劳。

上杉谦信带着两万兵马,与织田信长两面夹击,使得武田家的地盘被双方平分。

到了这个时候,织田信长与上杉谦信互相试探了一番,便约定互为盟友。

上杉认为织田信长的兵马极强,不可轻易攻击,否则会被其他大名捡了便宜。而织田信长,则要消化大片新占的土地。

双方因此,暂时达成了一个平衡。只是直接的面对,也注定将来会爆发大战。

织田信长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力,这使得德川家惊惧不已。德川家康只有十六岁,也被送来织田手下为质,表示臣服。

由此,织田信长不只在东瀛名声大振,而且实力也一跃成为东瀛前列的所在。

事后,王直将织田信长所得的金银尽数取走,并带来了更多的铁锭与粮食,全力助织田信长稳定所占之地。

虽然织田信长与上杉谦信对峙,但是织田信长却大胆分兵,派人攻打朝仓、浅井等弱小的大名,并很快占领平定。这全是因为有王直的支持,才使得他有能力连续用兵。

王直虽然在东瀛诸大名的眼中是个商人,这但这商人的强大实力,也让所有大名为之侧目。

而织田信长,更是将王直视为最重要的盟友。

江户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给织田信长送信交好,请其讨伐京都的三好氏。因京都的三好氏拥立足利义荣,以分天下大义的权力,而与足利义昭严重对立,才会有这个请求。

织田信长将足利义昭的信,给王直看。

“先生于我,相当于诸葛孔明于刘备。先生可有以教我,使我以开毛塞。”织田信长盯着王直的脸,等他的回复。

“当下东瀛,竟有拥立幕府将军以争天下大义的可笑之举,实不可取。”王直看完足利义昭的信,便放到一旁,笑道:“东瀛万世一系,唯有天皇才可代表天下大义。一个幕府将军,不过是天皇家臣而已。拥不拥立,又有什么关系。足利义昭在江户,与天皇在一起,自然可以暂时听他的。三好氏拥立足利义荣,根本是跳梁小丑。织田君可挥手灭之,而后收京都于掌中。天皇在手,便可号令天下诸侯,使之掣肘。”

织田信长抚掌大笑道:“先生与我不谋而合,此等壮阔之举,岂是其他大名蝇营狗苟之辈可明白的。”

王直心中不耐,几十几百里地的小场面,还要整天讲什么天下之类的大话。只盼这小子争点气,别被人干掉。

“织田君既尊天皇,自立为征夷大将军即可。”王直又接着道:“织田君的尾张国地势平坦,适于耕种。再拿下京都,便有了第二块适合耕种的土地。第三块适宜耕种的土地,便是北条家的江户。全东瀛之土,仅此三地地势稍平适宜耕种。若皆在于织田君之手,则天下必定。”

织田信长恍然醒悟,这才是诸葛孔明隆中对应有的样子,是真的一语点醒梦中人。

深深一揖,织田信长道:“先生果真是我之孔明,请受我一拜!”

次日,织田信长便派兵进攻京都,并一举将之拿下。

三好氏的骨干被杀,足利义荣也没能幸免。

虽然成功上京,但是织田信长却并没发出任何号令,只是发出一条命令,那就是扩军。

织田军原本不超过两万人,经过扩军,一下子便接近了五万人。这在东瀛,已经是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

毛利、尼子、上杉、北条诸大名再也坐不住,织田信长的风头太盛。若是不加以约束,只怕数年之内,使会一统东瀛。此时尤如六国于秦,于是一场联横便开始了。这数家与尾张国接壤的大名们,互相结盟,表示共同应对织田信长,一家有难必会八方支援。

然而织田信长却宣布‘天下布武’,拥戴困窘潦倒的正亲町天皇,并举办了登基大典。

正亲町天皇继位已经两年,可是因为皇室的穷困,这日子过的毫无尊严,刚刚吃饱肚子,连举办登基大典的钱都没有。

织田信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为正亲町天皇办了登基大典。并借此宣布天下布武,表示了武力统一东瀛的主张。

这个主张让各个大名极为紧张,并且对织田信长产生了强烈的敌视。但是这个主张却得到了更多人的拥护,尤其是下层武士与农民。大家渴望得到安定和平的环境,对于打来打去的日子已经过的极其厌烦了。

甚至有些大名手下的家臣与武士,因为佩服织田信长的雄心壮志,而背叛自己的家主,或是投奔织田信长。诸大名还没对织田信长动武,便先被自己的手下闹的手忙脚乱。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第一个目标,指向了关东的北条家。

王直对于东瀛的战况倒也关注,只是十分不屑。甚至王直还见过一次尾张国对于武田家的攻城战,那是用人生往上填,毫无技术性可言。

此次织田信长宣扬天下布武,王直怕他风大闪了舌头,便给他画了攻城车和攻城云台的图样,让其赶制出来。免得打攻城战的时候,虚耗兵力。一旦顿兵于城下不得进,其他大名便会蜂涌而至,局势定会不可收拾。

得到了王直所绘的攻城车与云台,织田信长大喜。

在国中只留了两万兵马,织田信长带了三万人马杀向北条氏。

派出骑着蒙古马的骑兵,巡弋于上杉家之外,而织田的大队人马则连克北条安数城,几无抗手。

对于北条家的城,攻城车与云台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但破城迅速,而且伤亡减少许多,实在是让织田信长惊喜连连。

上杉谦信几次想出兵相救,只是看到织田信长高大的骑兵,便不敢再动。

等不来救兵的北条氏,最后纷纷开城投降,北条家的关东地区,尽为织田信长所得。由此,东瀛三大平原,也都归于织田信长一人的手中。

五峰岛已经是王直的重要货物中转站,他得到织田信长覆灭北条氏的消息之后,便给朱载坖写信汇报。

“陛下登基一年有余,而直不负君命,已使织田氏于东瀛列侯脱颖而出。其国三大平原,已为织田氏所有。其一统东瀛之基,亦已铸就。”王直觉得,只有陛下才是真正的幕后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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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西归

朱载坖看到王直的信时,东瀛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王直做不错,速度出乎朱载坖的预料的快。这才一年左右的时间,便使得织田信长实力飞涨。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两三年的时间,织田信长使可一统东瀛。

到那时,东瀛膨胀的野心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加强烈。第一个目标肯定会是朝鲜。

朱载坖盘算着大明的事情,似乎还没那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如果大明的边镇不能安定下来,等东瀛出兵朝鲜之时,可就顾头顾不了腚了。

西北的叶尔羌汗国,对于大明的态度不明。而东北的李成梁,还在与阿巴岱汗周旋。

除了这两头,中北部还有俺答汗和打来孙汗没有动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袭威宁城。

这些都是朱载坖要考虑的,必须在三年之内有个结果才好。

此时适逢户部尚书方钝求见,正是为了向朱载坖汇报大明的财报。

“陛下明鉴,今年我大明的收支尚可,略有营余。”方钝指着财报上的数字,一项项的解说,而后又道:“若非今年的事项开支太多,我大明可说是蒸蒸日上。军制整顿,便使得支出增加了一倍,官员俸禄也是一样翻倍。即使如此,也不到岁入的十分之一,这在以往,真是不可想象。但哈密、塞外、东北诸边镇征战不休,却也消耗不少。最大的一项开支便是安置移民,竟占了所有开支的一半之多。若非如此,这财报便好看的多。”

朱载坖心中微微一松,才道:“这是先帝收权收税,为朕打好了基础才有的今日。就是开海,也是先帝起意而为。此为遗泽也。”

户部尚书方钝,张口结舌,总感觉其中有什么事不太对。

朱载坖则是将锅都甩给了老爹嘉靖,如此一来,对于勋贵、宗室、士绅们来说的坏事,都是嘉靖所为,与他这位新帝关系不大。有也只是儿子完成了老子的遗愿,没什么毛病。

方钝退下之后,朱载坖便给朵颜部的影克汗写信。

命其派人向西北方巡戈,寻找俺答汗与打来孙汗诸部。同时与其交易羊毛,使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都知道羊毛这等草原上用处不大的东西,还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的俺答汗与打来孙汗,几乎都被大明打的差点灭族。如果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介意从大明这块肥肉上咬一口。只是这口肥肉咬到嘴里,想吐就没那个可能。

朱载坖的计谋,更是阳谋。正大光明的与蒙元各部做生意,不知不觉之间,便会改变蒙元诸部的生活模式。从而使其千百年来,靠掠夺为主,变为靠交易为主。敢掠夺的话,自然有强大的明军收拾他们。

只要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人,不想立刻与大明再战,便不会有任何的事情发生。等他们两人将部族再次壮大起来之时,便会发现战士不再善战,也没了战意。

对于哈密的局势,似乎绰罗斯部与叶尔羌部互相并不能和平相处。据杨洪义送回的情报所说,叶尔羌的阿不都汗与瓦剌部之间,原本就有矛盾,互相之间并不能信任对方。

如今有吴云生带着一万铁骑在巴里坤驻守,叶尔羌汗国与瓦剌之间的联手,就变的更加犹豫。

明军的实力强大,叶尔羌与瓦剌互不信任,这就使得哈密的局面,变成了一种暂时的平衡。

但是朱载坖不知道的是,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方联手,已经对瓦剌展开了讨伐。自从上次,将土尔扈特击溃赶走,他们的实力又有所增加。他们如同尝到了血腥味的野狼,又盯上了瓦剌的杜尔伯特部。

几场大战下来,双方互有胜负,只是杜尔伯特部的损失更大,许多部众被俺答汗与打来孙汗抢走。吃了大亏,杜尔伯特便只能向绰罗斯部求援。瓦剌四部,眼下只有绰罗斯部还有实力。原来的和硕特部和土尔扈特部,都已经被打的残了。

只是绰罗斯部也不敢乱动,他们与叶尔羌汗国,还有大明的哈密军对峙。如果示弱的话,说不准谁就会扑上来,给绰罗斯部一个狠的。

在东北那边,阿巴岱汗被李成梁偷袭损失惨重,但是并没伤了元气。许多野人女真,已经被外喀尔喀部驱赶到了大明移民之地,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因此,阿巴岱汗为了避免与明军虚耗再受损失,决定西归北海子边上,北海子这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

李成梁带兵回去重新补充了粮草,便又一次根据探马的回报,追着外喀尔喀部去了。

这一次外喀尔喀给大明的移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李成梁已经被惹恼。那些因此死伤的大明百姓,都是因外喀尔喀之举而遭殃。

如果不给外喀尔喀部一个极深刻的教训,将来这些家伙,还是会给大明添堵。

在距北海子还有一千多里的半路上,李成梁又一次追上了正在迁徙的外喀尔喀部。

“敢打我大明的主意,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李成梁冷冷的看着远方移动的外喀尔喀队伍,“全军注意,不可与之缠斗。远远的放铳,放完即走。装好弹药之后,可再次追击放铳。”

李成梁这一招,充分体现了火铳射程的优势,让外喀尔喀部根本无从招架。虽然外喀尔喀部不缺少神射手,可是弓箭的射程根本无法与火铳相比。

明军神出鬼没,往往是追上来远远的打一阵火铳,使外喀尔喀死伤数百上千人,便会退却。等不了多长时间,便又一次出现,再打一阵火铳又退去。

只是一天之间,外喀尔喀部便已经损失了数千人。

阿巴岱汗是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的话,自己当初何必招惹明军。

有心派人去追赶明军,与之来一场决战。可是阿巴岱知道,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明军的火铳犀利,远不是己方的弓箭可比,怕是派多少人去,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李成梁一路跟着外喀尔喀部,使得阿巴岱汗十分难受。庞大的部族此时成了猎物,不时的被李成梁撕下一块血肉,这等折磨简直是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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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海参建城

直到整个外喀尔喀部到达北海子的边上,李成梁才带着明军扬长而去。

一个是补给即将用尽,另一个就是外喀尔喀缓过劲来,便会与明军决战。李成梁不过是趁机削弱外喀尔喀,使之对大明产生惧意罢了,可没想着对外喀尔喀部赶尽杀绝。

确认到明军撤走,阿巴岱汗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难怪打来孙汗与俺答汗都不是明军的对手,就是阿巴岱自己也知道,明军的实力极为强大不可招惹。

只是这个代价有些大,前后外喀尔喀部损失了数万人,才明白过来。

李成梁回军东北,到了捕鱼儿海的时候,便接到了朱载坖的书信。命其派一部分兵马到海参州,保护毛惇元与海瑞两人的安全,并听其调遣。

当海瑞与毛惇元两人的海船到了海参州之时,王冒已经领着人在等候了。

自上次带兵收服了脱木河卫,并得到重要的情报之后,王冒便被李成梁请功提为指挥使。只是东北兵少,王冒只带了两千人马前来。

双方见了面,互相报了姓名。

海参州虽然被朝廷命名为一州,可实际上这里除了王冒带人扎的一些帐篷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毛惇元与海瑞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可真是一穷二白。陛下对他们两人报有厚望假,可也不能搞这种无米之炊。

同船还来了不少兵丁护卫,其中还有一部分工匠。

“既然陛下让我等前来,便不会不管。在此之前,我等自行先将州府搭起来便是。”毛惇元摇摇头,对海瑞道。

“知州大人说的是,我们可先行在周围征召民夫,将州府和城墙都建起来。”海瑞点点头,便看向王冒道:“王指挥,这里征召民夫可容易?”

王冒眉头本是皱的,但听到了海瑞的话,却忽然一下子展开了。

他两手一拍道:“容易,这个当真不难!我正在发愁,那些被外喀尔喀部驱赶过来的女真人如何过活,现在就有了建城一事。只要粮食管够,这些人自然会跑来干活。”

毛惇元哈哈一笑道:“幸好这大海船上别的不多,粮食是准备的异常充足。想来陛下早有准备,才地我等如此有信心。”

和他们一起来的大海船上,粮食足足装了二十万石。除此之外,还装载了许多其他货物。而且随船还有裕成商号的人,先来海参州打个前站,看看环境如何。

朱载坖早就知道,只派几个官带上一群兵马建城,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想要一个建立一座城市,就必须要有产业,并使这些产业成为城市的经济支柱。如此才可将城市建起,并且形成良性循环。

当下三人便开始了分工,王冒负责去各个女真部族之中找人,而毛惇元与海瑞两人,便负责规划城市。

过了数日,海参城已经开始动工,各个女真部族原本被驱赶离开自己的生活之地,衣食都很艰难。如今听说大明要修城,而且每做一天活,就会有一天的粮食可赚。

现在对于这些女真部族来说,粮食最重要。此时已经是冬日,天寒地冻外出狩猎的收获不会大。怕是数日也打不到一只猎物。但是修城这种活计,便要简单的多,身上有力气就能做,而且粮食也是固定发。

两相比较,哪个容易哪个更难,便立时区分出来。

不到十日之间,便有数千人来到了海参城的驻地干活。

这些部族虽然人多,但是都吃过王冒手下明军的苦头。其中有几个部族,甚至想要联手突袭将大明运到海参州的粮食抢走,结果下场都挺惨的。他们首领被人活活吊死,尸体就挂在海参州的树上冻的如同石头雕塑。

大明的威信本来在这等偏荒之地已经极弱,但经此一事之后,便又变得强烈起来。

再加上海瑞与毛惇元两人出手大方,对于那些前来建城的女真人并不欺压,大明的名声便在这些女真各部族之间立了起来。因此,也就有更多观望的女真部族,派出族中壮劳力前来效力。

海瑞身为海参州的同知,对于如此多的女真人前来,觉得不能浪费了机会。便找到毛惇元,两人商议,在海参州建立学堂。

这个学堂不收成人,只收各部族的孩子。凡是家中有少年人的女真人,皆可将之送到学堂,由海瑞亲自授以汉字和经义学问。

学堂的建立其实并无多少吸引力,但是海瑞给每个入学的孩子每天管饭,这点就让各个部族喜出往外了。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少年人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除了可以去建城的能挣些粮食,其余的孩子就纯是消耗。既然大明的官员傻,那各个部族也不会客气。

不过旬月之间,海参州这里便聚集了数千女真孩童。

毛惇元看到此景,便来找海瑞道:“海兄,这许多孩童,咱们的粮食怕是吃不了多久,不如停下学堂如何?”

海瑞却并不这样看,“春台,莫要只看眼前。趁现在这些女真人困窘彷徨之际,正可教化之。若是错过这个时候,他们便会遁入山野继续游猎。此时正可让我大明朝廷的威信深入人心,使化外之民亦心生敬畏向往。虽然难是难了一点,可是只要挺过去,这海参州便与大明内地州府并无不同。着我华夏衣冠,讲我华夏语言,知礼仪讲廉耻,明孝悌。机不可失啊。”

“刚锋兄所言甚是,但若是连建城之人的粮食都发不出,岂不是城都建不起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只重教化,岂不是舍本而逐末。”毛惇元劝道。

海瑞的眉头皱起,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两人僵在这里也没用,便请指挥王冒前来,一同商议。

王冒到了之里,听两人说起这个,便想了个主意道:“不如这样,我们除了粮食,还运送了许多家居货物。不如与这些女真部族交易,换取他们的皮毛肉食。如此一来,顶多是赚的少些,却肯定不会赔本。而且那些换来的肉食,还可补贴粮食的不足。”

海瑞与毛惇元听到王冒的话,便都点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此地偏远蛮荒,一口铁锅便能换取数张上等毛皮,真的只是赚的得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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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威逼利诱

他们这里商定了主意,便找来裕成商号的负责人,提了一下此事。

那些换来的肉食,便当成海参城所收的税款。如此一来,便能各取所需,不足或拖欠的直接记帐则可。

怎么都是赚,裕成商号的那个负责人当然答应。另外他还提了一件事,那就是裕成商号辽东的大管事顾承光,这几天就会到海参州。

顾承光是镇远侯世子,更是陛下的心腹之人。

海瑞与毛惇元两人都听说过,顾承光小侯爷在辽东的事迹,很不简单。王冒就更不用说了,曾经也是顾承光的手下新军一员。

过了没几日,顾承光果然坐船到来海参州,与海瑞、毛惇元、王冒见了面。

听到几人的安排,还有与女真人的交易,顾承大为赞赏。

“海大人说的对,既然朝廷已经决定开发东北。这些女真人的教化问题,便要尽快的做出成绩。”顾承光虽然只是镇远侯世子的身份,但是这分量可不轻,“陛下做事,便喜欢尽早布局。此次随船而来的,还有数百户移民,便是陛下交待要在海参州左近安置的。因此,这些女真人中,若有愿意定居者,也可与这些移民形成村落分予田地农具种子。将来朝廷还会送人过来,这海参州可闲不下来。”

顾承光这一次来到海参州,确实是得到了朱载坖的指示。之所以派顾承光来这里,便是让顾承光以裕成商号之力,将海参州搞得繁华一些。

说白了,便是让他来这里收购大量的特产,然而再运至大明腹地。

不论是大明内地所产的丝绸瓷器,还是布匹用具,在这边都是能卖个好价钱的。而这里的皮毛、人参等物,带回大明腹地,也同样价值不匪。

除了这些货物之外,还有更多的粮食。

这些粮食,都是从通州粮库运送来的,足有二十余万石之多。有了这些粮食,海参州这里便进退自如,可安稳的开辟局面。

得知顾承光带来大批粮食,毛惇元与海瑞十分惊喜,这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东西。给那些女真人的工钱,就是按粮食结算的。

“小侯爷真是乃时雨,来的太是时候了!”海瑞笑道。

顾承光一摆手,“这又算什么。东北这边虽然寒冷,可是物产极其丰富。皮毛和人参、鹿茸就不说了。这山溪之中,多有煤铁矿藏。甚至还有金矿,也不在少数。你们看这些女真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可真要是掏家底的话,你们两位的身价可不见得比人家高。”

毛惇元眼中一亮,“小侯爷说的可是真的?若是如此的话,只要收税便可将这海参州快速建起。”

“新城初建,哪里有人前来?”顾承光笑道:“所以我带着大批货物前来,便是要与女真各部做交易。这海参州,便可做互市之地。明日便要将大批货物都摆出来,任由女真各部之人交换购买。”

海瑞不禁担心道:“小侯爷,这样的话,女真各部闻讯前来,怕不是要乱。若是此时有人闹事,或欲抢夺货物,只恐不好收拾。”

王冒却笑道:“海参州所选的建城之地三面环海,到时我派一千人守住一面便可,剩余的人都派往互市之地的外围。若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可尽管试一试我手中的刀利不利。”

顾承光看到王冒,对他还有些印象,“你小子混的不错,居然也已经升了指挥。”

“托了小侯爷与李大人的福,下官前些时日立了功劳,便得了这个指挥的位子。”王冒可不敢在顾承光面前托大。

“好好干,这海参城建的好了,你还是会有功劳的。”顾承光笑着勉励了一句道。

次日一早,顾承光便派人将船上的货品都运送上岸,在海参州建城之地的北面,摆成了一座座小山一样。

如此多的货物,将来往的女真人看得目瞪口呆,更是一个个的流口水。

谁见过一匹匹闪亮的丝绸?谁见过一盏盏精美瓷器?更有菜刀、铁锅等等居家用具,都是这些女真人想要拥有的。

裕成商号的实力之强大,在现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称冠全球的。

顾承光只要有个初步的想法,下面便会有掌柜的们,将顾承光的想法一步步的完善,并实现。

每一堆货物小山之前,都会有几个伙计,还有一个粗通汉话的女真人。那女真人不停的讲着交易规则,显是被专门雇来做促销的。

货物摆好不久,又有人在周围打下粗大的木桩,以厚重的帆布为幕布,一天时间下来,居然建成了一个个的简易窝篷。既可存放货物,也能让人在里面抵抗寒风。

虽然简陋,可是这厚帆布也引起了女真人的注意。若是在野外,有这么一块厚帆布,便可随时都能搭起帐篷来。好东西太多,这些女真人的眼都花了。

原本这里就是偏僻之地,能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件大事。现在又多了这许多不同的货物,那便是一场盛会了。

女真人难得能有如此盛事,不断的有人跑回部族,告之这个消息。说汉人弄来了许多货物,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不管交易与否,有这个热闹男女老少都是要看看的。

第二天,海参城外便人山人海。幸好有王冒派兵在附近镇守维持,否则的话定是挤成一满锅的饺子。

男人们扛着大摞的皮毛,跟在女人的身后。有看上细布、针线的,两口子商量一番,便取下皮毛当场交换。也有人用小皮袋装着金沙,这都是女真头人,他们所购买的,便是丝绸瓷器等物了。

海瑞与毛惇元两人站在高处,俯看着集市上这热闹的一幕,不由得十分感叹。若是各个边镇,都能如此,何愁边镇不宁。

可是他们两人也知道,若不是有朱载坖先派出强军威慑,只怕最后便是女真各部对海参州的杀戮抢夺。

“陛下了不起。”海瑞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有所感叹,“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如此了。说来简单,可陛下做起来的手段出神入化。以军威逼之,又以商利诱之,总结起来便是威逼利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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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建得小了

毛惇元摇头失笑,这位刚锋兄什么都敢说,陛下也是你能评价的。

海参州的集市一热闹,这里所吸引到的女真人就更加的多。数百里人的女真人,都纷纷赶来。甚至还有许多更加原始的部族跑来,这些人身穿鱼皮衣,赶着驯鹿,都远远的在海参城址北边扎下帐篷。

对此,毛惇元与海瑞面对这些部族都已经驾轻就熟。一个去拉壮年劳力,另一个便去拉孩子。

这些部族少有与外人交流,对于两人虽然有些警惕,但其他许多部族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也就释然。

可是毛惇元与海瑞却心中明白,用不了多久,这些部族便会被瓦解掉。这些部族以前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一旦尝到了定居的甜头,便不会再想过那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海参城建成之日,这些部族之中,便会有许多人被雇佣。

海瑞与毛惇元两人私下里找顾承光商议,海参城建成之后,如何汇聚人气招徕人口。

以海瑞和毛惇元两人的想法,尽可能的招徕百姓入住,房屋白送。

当场便被顾承光给否了。

顾承光认为,海参城中不是什么人都会被允许迁入城中居住的,必须有所营生才可以。城中的房屋店铺,都是要由官府卖出去才好。价钱高低不论,但是这个规矩不能破。

“两位可知,易得之物不珍惜,难得之物价千金之理?”顾承光看着两人,又接着道:“若是白送,以人之本性来讲,便会觉得在此城中居住必有陷井。若是让他们掏出真金白银买下来,才会心中踏实。若是只有金银购买还不行,必需要懂汉字说汉话,才可居于城中,那更是使得众部族之人仰望。”

海瑞几乎要将自己的胡子拈断了十几根,这位小侯爷一番话,将他儒家的仁义道德认知打了个七零八落。所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已经成了笑话。

“若是这些女真人买不起,又如何。”海瑞追问道:“难道我等建起这海参城,只为了建座空城?”

毛惇元点头赞同道:“是啊,小侯爷如此说,怕是弄不好这里便成了空城。若无人口,又哪里来的赋税?总不能年年让朝廷再出银子。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里放弃掉。”

“若是城中的土地卖不出去,那我裕成商号,便将这些土地全都买下如何?每年,我裕成商号即使是空着土地,也会给州府缴纳赋税。”顾承光也不解释太多,反而提出了这个意见,“两位这下,是不是觉得心中便有了底?”

海瑞与毛惇元互相看了一眼,这让两人心中不只是有了底,反而觉得好象吃了亏啊。

“小侯爷不妨将其中的利害分说,我等洗耳恭听。”海瑞对着顾承光拱手道。

毛惇元点头称是,“我等不解商事,还请小侯爷明示。”

顾承光笑道:“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十分简单。这里靠山面海,再往西北方数十里,便是大片的沃野之地。可开矿藏、可耕种土地、可下海捕鱼,还可以船运直达京城通州,实在是便利的不得了。若是如此地界,都会无人前来,那我赔了本也认了。城中的土地女真人怕是还真买不起,只怕到时京中的商人们,便会将这里的地皮一抢而空。”

只说京中的商人,顾承光还是藏着掖着说的。其实海参州这里通海运,就是南京南直隶、江浙这些富有的地方,也是可以坐船直达的。其间的利益之大,远不是毛惇元与海瑞现在能懂的。

“既然如此,这城中的土地,便由裕成商号代售如何?”海瑞忽然道:“价钱么,卖多少银子,官府只有八成,其余两成便是裕成商号的代售酬劳。”

“这个主意不错,我等身为朝廷的官员,不通商事,委托裕成商号代售是最好的办法。”毛惇元抚掌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裕成商号,可要先在这里买些地皮。价钱便由两位来定,如何。”顾承光自然是同意的,却又抛给两人一个问题。

海瑞咬了咬牙,盘算一番之后,对着顾承光伸出两根手指道:“二十两一亩地。”

毛惇元吸了口凉气,这价钱可不便宜,在江南一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过就是十五两银子。在这等边荒之地,刚锋兄竟敢张口要二十两一亩,这、这简直就是抢钱啊。

谁知道顾承光面色不变,哈哈大笑,点点头,“就依海大人的这个价钱,我裕成商号要上二十亩,四千两银子明天送到府衙。到时还请两位大人开具文书,可好。”

“这是自然,小侯爷能如此支持下官建城,改日下官定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海瑞拱手表示谢意道。

“小侯爷高义,这等公忠体国,最是让下官钦佩!”毛惇元也拱手道。

顾承光急忙摆手,“两位大人莫要如此,现在海参城只是初建而已,等将来繁华起来,只怕便不会如此便宜。只因我看好这里将来的发展,才会买下这些土地。”

对于顾承光的话,海瑞与毛惇元两人是信的,但那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送走了顾承光之后,只剩下毛惇元与海瑞两人。

“刚锋兄,你觉得小侯爷说的是否有些道理。若海参州真的将来有些起色,可借船运之便利,货运南北两京。”毛惇元看向海瑞道。

“春台,我觉得小侯爷说的不会有错。他此次前来,便是陛下授意。显然陛下对这里异常重视。”海瑞想的更多些,“若是有了陛下的支持,我等还不能让海参州繁华起来,便是无能的表现了。”

毛惇元被海瑞如此一说,忽然多了一丝紧迫感,“刚锋兄,既然如此,你我可要小心行事。其一,便是如何安抚地方的这些女真各部,使之顺从教化。其二,便是要将这里的土地山林,也都划分开来以便分配安置。”

海瑞看了一眼顾承万离开的方向,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毛惇元道:“还有一事异常的重要。”

毛惇元也下意识的低声问道:“何事?”

“这海参城,我觉得咱们建得小了。不如扩大一些,还可多卖些银子。”海瑞眉头一挑,在毛惇元耳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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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顾承光回京

毛惇元哑然,他可一直觉得海瑞海刚锋浓眉大眼,是个倔强诤直之人。

却没想到,海瑞居然算计着将海参城建大一些,这当然是为了可以多卖土地。

“这、这当然是好事。”毛惇元刚刚转过这个弯来,却又皱眉,“只是建大一些,便要多花许多银子和粮食,这个怕是不太容易。”

海瑞却不是很在意,指了指脚下道:“此事倒也容易,我们这里三面环海,只建一道城墙,便可这建城之地都分割出来。其余面海之地,可缓缓的建造城墙即可。”

毛惇元恍然,“刚锋兄,看不出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如此以来,至少前期的银子是省下了。等将来银子多了,三方面海之处再修城墙也来得及。”

“正是如此。”海瑞点点道。

“只怕这圈的地会不小,顾小侯爷不答应啊。”毛惇元心里有点打鼓。

海瑞却拈着胡子笑道:“地面越大,小侯爷他可以卖的土地便越多,裕成商号便赚的也越多,他当然会答应。”

不得不说,海瑞的适应性非常好。只是与顾承光打了几次交道,便已经看清了一些东西。

两人再次找到顾承光,将建墙圈地的意思讲了出来,顾承光对此是举双手赞成的。海参州这里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可尝试,无论是顾承光代表的裕成商号,还是海瑞与毛惇元所代表的行政官员。

幸好海参城只是初建,一面城墙还没修好,顺着这道城墙,往两边延伸即可都直达海边。

顾承光又住了几日,便带着船队驶往塘沽。他准备回京面圣,这是离开京城之后的几年来,第一次回京。

一想到要回京城,顾承光便有些激动。

在外面固然自由,可是哪里有京城繁华。在辽东的时候,虽然是坐镇一方,但是辽东的条件无法与京城相比,苦头是没少吃。

这次回京,顾承光带了许多在海参州收集的货物。海参、人参、貂皮、东珠、金沙、狗头金,这些东西不在少数。除了一部分是要送入宫给朱载坖,还有各个勋贵家的礼物,更多的都是裕成商号的货物。

二十余日后,顾承光便回到了京城之中。

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朱载坖在养心殿见到顾承光,亲自起身上前,扶起了顾承光。

“承光,这几年来,辛苦你了。”朱载坖看到顾承光这个原本比较纨绔的家伙,如今居然眉宇之间有了几分英气。

大家都还年轻,如果顾承光再锻炼一下,将来朱载坖绝对会大用他。

“这些时间,臣也学到了许多东西。”顾承光嘿嘿笑道:“和蒙元打了数仗,还好没吃亏。辽东的事情,也没辜负了陛下所托。矿厂铁厂还有毛纺厂,都已经打下了根基。这次又去了海参州,更是收来了不少好东西,都在外面。”

顾承光看向一旁的田义,而田义则看向朱载坖。

“取进来我看。”朱载坖点头道。

田义一挥手,自有小黄门与殿外的侍从们抬着箱子进来。

一口口的箱子打开,便露出其中的东西。朱载坖一样样的看过,并没出他的意料,都是海参州的特产。

“陛下,海参州是大有可为之地。”顾承光拱手道:“此地虽远,但是靠海,所有的产出货物,都可从海上运走。而外面的东西,也可从海上运入。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地往北往西,多有金矿。听那些女真人说,有的山溪之中,抓把沙子一冲,便可冲出些许金沙。”

朱载坖知道,这件事并不假,到了数百年的后世,还有人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此事可以用来宣传,使人移民海参州。”朱载坖笑道:“你可将你的见闻,说与沈一贯。他管着大明报,到时写成文章登出,必定会吸引许多人前往。就是种地,还送土地并免去三年的赋税,这等好事,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才是。”

顾承光想起海瑞与毛惇元两人找自己扩城的事,便笑道:“陛下安看到海参州的两个官员有些意思,臣去了之后,开了集市。他们两人便问我一些建城的意见。臣觉得虽是新城,但这城中的土地应该好卖。便当场以二十两一亩买下二十亩地,且承诺由裕成商号代卖土地。这两人可好,又问臣是不是将城内的面积弄的更大些。”

他的话中意思,并不是褒奖也不是贬低,而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朱载坖。这评价其他官员的权力,还是要交给朱载坖这个皇帝为好。

朱载坖听了,便点点头笑道:“看来别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这海参州是块肥肉,只等有胆量的人去咬一口了。既然答应了帮他们卖地,你索性将这个消息与见闻,一起发在大明报上。到时办个拍卖之会,想必会有许多人参加。”

顾承光眼中一亮,“若有人买下土地,臣还可免费送他过去海参州。”

两人相视一笑,这等于就是裕成商号的一场活动。若是朱时泰在的话,定会搞出更多的花样来。

得了朱载坖的主意,顾承光不敢耽误。出宫便去找了沈一贯,硬揪着他写出见闻文章来,又写了卖地的消息。当晚便派人加印大明报,将这些内容次日就发向大明各地。

沈一贯知道是朱载坖的意思,自然要尽心竭力的去做。只这些海参州的消息,便占了大明报整整一版。

这年头大家娱乐不多,消息来源渠道也少。有大明报这种刊物,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消息一登出来,便轰动京城。

紧接着,这轰动的消息便如涟漪一样,向大明各地荡漾开来。

秀才读给不识字之人听,不识字之人互相便口口相传。越往后便越变味,最后便成了海参州遍地黄金,绊个跟头都是狗头金绊的。

顾承光回京之后,几乎就没有休息时间。不便许多勋贵来找顾承光,还有许多大商人,也上门向他打听海参州的情形。

对此,顾承光只得再次去找沈一贯。把海参州的事情无论巨细,都汇总到一起,占了大明报数个版面,都登了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顾承光才能好好的安静几天。但是京中对于海参城中土地有兴趣的人,却迅速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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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秀女不选不行

朱载坖得知这个情况,心中的石头落地。

海参州的土地如此抢手,多半是因为那些金沙与狗头金起了作用。黄金谁都喜欢,从土里刨金子,是许多人一夜暴富的梦想。

就在隆庆元年的年底,大明新设立的海参州一下子炙手可热。一股淘金的热潮兴起,许多人凑钱上了海船,准备去海参州大干一番。

先不论这些淘金之人能不能发大财,大明的海参州都注定了,会是一座繁华之城。

朱载坖的目光,在军制改完之后,便转向了官制。

如今的大明官员,涨了俸禄,却被免除了免税的特权。这件事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许多官员的家中利益受损,却又不敢反抗。当今陛下可不是个好惹的,一登基便派兵打的蒙元丢盔卸甲,海内无不顺服。

私下里,许多官员对于朱载坖都颇有微辞,认为朱载坖苛待官员擅启边衅穷兵黩武。

但也只是私下里说说,比不上朱载坖整天让大明报给自己做宣传。在大明报的宣传笼罩之下,朱载坖已经成了万古一帝。

这并不是朱载坖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而是现实的统治需要。在这个时代,能有朱载坖这种未来眼光的人极为稀少,或者根本就没有。

如果不确立朱载坖神化的地位,许多事情便会被朝中大臣们掣肘。

因此,朱载坖让沈一贯的大明报极力神化自己,并不是为了博得一个后世的所谓圣祖大帝之名。而是从眼前所能做到的,将大明引导到一个推进社会生产力,一个重视生产力发展的道路上去。

只是这两千余年来的儒家教育,早就禁锢了大明文化人的头脑。开口四书,闭口五经,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说句公道话,如果后来的清军不入关,大明依旧不见得会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所江南的织户已经有了资本萌芽,那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大明的国家和社会,还是官本位的封建社会。那些织户能干什么,不过是受到官府的盘剥而已。他们就造反,也不过是一州一府之地。大明如此广大的江山,可不是一州一府之地便可影响的。

朱载坖现在要做的,便是打破旧有格局。他虽然做事东一下西一下,看似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但实事上,朱载坖便是一点点的在挖掘旧有格局的根基。

军制一改,军权牢牢在握。如此,朱载坖的话敢有人不听,便可派大军平灭。但这只是最后手段,不会轻用。

科举之中加入格物之学,并且更加重视策论方面,而弱化八股文。其中比例增减,亦是一种渐进式的改变。

官绅一体缴纳赋税,是断了封建官员们坐大的经济基础,使其成为更纯粹的文人。

还有使李彩凤建立的大明皇家妇女会,更是从封建家庭之中,使这旧有社会关系改变。

朱载坖正算计着,下一步如何着手改变官制的时候,便有徐阶求见。

请了徐阁老进来,朱载坖笑问道:“徐阁老有何事,要向朕面奏?”

“陛下,老臣所言之事,于我大明国祚息息相关。”徐阶脸上极为严肃,“请陛下务必要听进去老臣之言,可否?”

朱载坖还不知道是何事,便笑道:“阁老尽管说来,朕若觉得有理,必定会答应。”

“既然如此,陛下莫怪老臣冒犯之罪。”徐阶点点头道:“老臣以为,陛下虽已大婚,然后宫空虚。至今尚无后继之人,恐国本为之不稳。臣请陛下选秀女,以充后宫繁衍龙种。”

朱载坖张口结舌,这种事还用讲的这么严肃吗?看徐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朱载坖哭笑不得。

“好了,徐阁老所说之事,朕知道了。”朱载坖不回答是不行的,大明对于国本之事,向来看得无比重要,“此事朕要与皇后商量,总要使得皇后点头,朕才好选秀。”

原本朱载坖并无此心,他身上的旧疾还没好利索,李时珍也说过不得放纵。因此,朱载坖押根就不想选什么秀女,这都是他的推脱之语。

可是徐阶却嘿嘿一笑道:“陛下所说甚是,老臣已经提前请示过皇后。如今皇后就在外面,等着见陛下。”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朱载坖从来没这么被动过,更是有些不满。美女谁不喜欢,但是被人强迫着喜欢,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而养心殿的大门也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身着皇后盛装的李彩凤。

“陛下,徐阁老已经向臣妾提了此事。”李彩凤眼圈有点红,“臣妾与陛下成婚许久,一无所出,实是皇家的罪人,也是大明的罪人。”

说完之后,李彩凤便跪倒在地哭出声来。

朱载坖又气又笑,气的是这徐阶的胆子不小,居然串通皇后给自己这个皇帝下套。可笑的是李彩凤,老子还没碰你,你一无所出不正常吗。

虽然朱载坖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又无法明说,只能沉着脸盯着徐阶与李彩凤。

看到徐阶的额头流下汗来,朱载坖才道:“选秀女之事,为何不先说与朕知。”

“老臣本是想要告知陛下的,不过前次已经对陛下提及过,只是陛下并无此意。”徐阶此时可不敢推卸责任,“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虽然文治武功,但若无后,便会使得其他宗室觊觎皇位。而天下臣民,亦恐心中不安。武宗皇帝无后,其时朝中诸臣推立世宗皇帝。陛下不可忽视,理应引以为戒。”

徐阶这话说的不是很客气,但是也在理。朱载坖虽然听着不舒服,可也不能因此而治他的罪。

“武宗是武宗,朕是朕。”朱载坖摆摆手,对李彩凤道:“皇后起来吧,此事你是如何所想的。朕身边女人多了,你难道会高兴吗。”

李彩凤起身,听到朱载坖的话,便裣衽为礼道:“臣妾自然是不高兴的,只是大明江山总要有人继承,臣妾不可因一己之私,而忘天下大义。”

朱载坖头疼起来,看来这秀女不选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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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君王体面

对于选秀女,朱载坖并没什么想法,主要是被皇后和徐阁老两人给挤到了这个份上。

之所以朱载坖并不强硬反对,其中还有自己的一点想法在其中。

徐阶与李彩凤选秀女,是为了充实后宫,可是朱载坖并不是任人摆弄的人。

“你们都有天下大义,可朕才是江山之主。”朱载坖看着李彩凤道:“彩凤,朕之所以不喜选秀女,是怕委屈了你。”

徐阶目不斜视,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李彩凤听到朱载坖如此说,立时热泪盈眶。

“臣妾不过蒙陛下看重,就是死了也值。但是若不能为陛下诞下龙种,实为臣妾罪过。若非徐阁老的夫人入宫与臣妾分说厉害,臣妾还不知道后果严重。请陛下下旨,即日便选秀女入宫。”李彩凤很是坚决的道。

“请陛下下旨。”徐阶急忙跟上道。

朱载坖看着两人,实在是有点无法说他们,便对他们道:“选秀女可以,但是朕也有要求。选这些秀女,出身可以不论,但必须是天足。若是缠足的,朕便不会选。另外,这些秀女先在宫外学些宫中的规矩,若是学不好,便不得入宫。”

徐阶的老脸上笑开了花,仿佛朱载坖已经开枝散叶生了十几二十个皇子一般。

“一切都依陛下,老臣这就拟旨去。”徐阶转身便走出殿外。

李彩凤此时也安静下来,多少是有些失落。

朱载坖看向李彩凤道:“如何,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是不是有些难受。”

“是臣妾对不起陛下,难受也要忍着。”李彩凤咬牙道。

朱载坖不由得好笑,“你虽每晚与我同床而睡,可是因为朕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咱们两人并没圆房。若是不能圆房,哪里来的小孩子。”

田义听到这里,立时悄悄的退出殿外。

听陛下的墙根,显然不是他这个做内侍的人可以干的事。将左右侍卫与小黄门都驱赶开一段距离,田义亲自守在殿门外。

李彩凤听到朱载这样说,脸上一片茫然,“陛下,男女同床就会生孩子啊,怎么皇家还有所不同吗?”

朱载坖强忍着笑意,“皇家自然有所不同,皇家的孩子要保证健康强壮,就得等你再大一点才行。若是你还不满二十,就生小孩子,怕是孩子先天不足,会体弱多病。这都是李神医李时珍所讲,你若不信的话,自可寻他来问话。”

“啊,还有这等事。可是我与陛下同床这么久,可也没生小孩子,与这早晚有什么关系吗。”李彩凤追问道。

“这个……只是同床还是不行。等你二十岁的时候,朕会亲自告诉你。”朱载坖忍笑道。

对于皇后应该掌握的知识,虽然有宫中的嬷嬷可以教,但是朱载坖却早就吩咐宫中的嬷嬷不可多嘴。

一个是要自己夫妻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愿意让宫中的嬷嬷介入。还有就是,怕李彩凤懂得多了来磨自己,哪天自己把持不住,可就不太好了。

李彩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陛下选秀女,为何非要天足的女子。这天下虽然天足的女子不少,可是对缠足的女子是不是不太公平。她们缠足,又不是自己愿意的,多半都是幼时长辈所为。”

听到李彩凤有此一问,朱载坖就知道李彩凤已经有了一点女权意识,开始替那些缠足女子鸣不平了。

“所以,朕才会提出此等限制。”朱载坖听到话题转到这里,松了口气道:“古语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朕为皇帝,自然就是天下的表率。若是朕偏好天足的女子,这大明上下,便也都会不再歧视天足女子。而且,天足如果成了一种风气,女子放足之事,岂不是更加的容易。”

李彩凤听得眼中一亮,立时拍手笑道:“陛下说的是呢,若是这样,便让大明报登出消息,痛陈缠足之不仁不孝。而后以陛下选秀女之事为例,便可使天下风气之一改。”

朱载坖点点头,事情就是应该这么脸。

接下来的日子,大明报便刊登了大明皇帝朱载坖选秀女的条件。

以往皇帝选秀女,民间便会抢着嫁女。往往有人到了乡间,莫名其妙便会被人拉住询问一番。得知尚未成亲,便会当场半强半劝的将自家女儿嫁了。

可是朱载坖这次选秀女,却让民间好一阵议论。

原本乡间娶不上媳妇的,就等着皇帝选秀女,他们就成了抢手货,可这次落空了。陛下提出不是天足不可入选秀女的条件,一下子便排除了好大一批人。

天下一时哗然,纷纷议论和揣摩陛下喜欢天足的原因。三寸金莲正可盈盈一握,轻抚慢捻细细把玩岂不妙哉?可陛下怎么会不喜欢,反而喜欢大脚这等俗不可耐的东西?真真让天下之人,皆为之愕然失态。

选秀这等大事,本是天下万民嫁女争夫的狂欢,却被陛下如此的一个条件给硬生生的破坏掉了。这使得整个大明各地民间,都显出失落的气氛。

更使得一些家有丑女之辈不能混水摸鱼,出师未捷,定是要扼腕长叹的。

紧接着,大明报便刊登出来天足的好处和缠足的弊病。更是痛斥缠足害人不仁不孝,残害女子身体与残废无异,满篇文章尽显嫌弃厌恶之意。

没过多久,便有好事者传开了当今陛下朱载坖的谣言。说朱载坖幼时曾见过女子三寸金莲,如蹄如爪就不象是人足,被吓的做了许多噩梦。因此,才会二十出头还没有子嗣,也会在选秀女的时候,立下如此规矩。

这些谣言并不是朱载坖自己传出去的,即使田义告之于朱载坖之后,他也是一笑置之。这等谣言无伤大雅,反而对于提倡天足更加有利,自己做出一点小小牺牲,倒也没什么。

但是主辱臣死,田义却认为此事有伤君王体面。他便找到管着监察部的黄锦,请其察证之后,将传谣之人严加惩戒。

不过几天,京城之中传播流言之辈,便被五城兵马司捉了数十个,挨个打了板子。

自这时起,便使得民间更加认为,大明的皇帝朱载坖是真的厌恶缠足。自京城开始,这民间给女子缠足的风气,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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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全民卫生

以往宫中选秀女,人数基本上是三百人。

而这一次,朱载坖选秀女,则是选了一千人。

这些女子被选中之后,全部实行军事化的管理。

每天除了要学习礼仪之外,还要进行队例练习和火铳的使用。

如此,则让朝中的大臣们猜测不断,认为陛下这样做,根本就不是选秀女的样子。

让这些秀女练习队例和使用火铳,哪里象是充实皇宫,怎么看怎么象是在练女兵。

然而这些朝中大臣们猜的不错,朱载坖就是在练女兵。除了一部分比较优秀的,会选入宫中担任女侍卫女侍从,其余的秀女朱载坖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

李彩凤却不明白朱载坖这是要干什么,便寻到朱载坖这里,前来询问。

“陛下,这些秀女以练兵之法训练,这是何意。”李彩凤问朱载坖道。

朱载坖笑道:“这些秀女除了会选一些入宫充当女卫,其余的便会交给皇后,作为你妇女会的人员。将来,朕会亲自将他们许配与各地有功将士。如此,妇女会便也会在大明各地都有了分会。”

李彩凤目瞪口呆,“陛下,那充实后宫之事,难道就不做了吗。”

“朕有你一人,便足矣。”朱载坖摇摇头,对于充实皇宫并不感什么兴趣。

“可陛下身负大明天下大统,若是臣妾无所出,岂不是要将这大明的江山便宜了宗室旁支。”李彩凤急忙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朕与你都还年轻,眼下自然还不用担心这些事。若是朕再上些年纪,才会有此忧虑。”

李彩凤知道,朱载坖又把支持充实后宫的这些人给耍了,还顺手扩大了妇女会。明明是陛下不听大家的劝说,可是李彩凤的心中却有种窃喜之情在滋生。

等大明报将秀女们的安置刊登,天下又是一阵哗然。

民间自然是十分的不解,陛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朱载坖却不管这些,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官制上。

唐顺之巡察完了军制,入京向朱载坖汇报。

朱载坖接见了唐顺之后,便询问军制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

“陛下,我大明国土广阔,其中各处的环境不一,南方多江河,北方多草原。若是一如练兵手册般练兵,怕是不能因地制宜。”唐顺之首先指出练兵之事上的不协调,而后接着道:“另外,还是有军中的一些旧习气,不能完全改变。依旧有些将官在军中作威作福,随意役使官兵为私人做事。还有就是,募兵虽然不错,可是花费巨大。更被一些人视为立身之道,从而私授募兵之名额。”

朱载坖听到这里,便点了点头。“军制一改,其问的许多问题便也暴露出来。想必唐卿有些想法,可以上个章程给朕。”

对此唐顺之早有准备,从袖中取了一本折子,“臣已经写了章程,请陛下御览。”

田义接过唐顺之的折子,转交于朱载坖的手中。

看完唐顺之的折子,朱载坖不由得称赞道:“唐卿这些军法写的很详细,只是还不够。”

“臣只不过是一些想法,还请陛下指正。”唐顺之拱手道。

“军中执法,不能由领兵的将官来做。”朱载坖笑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使得军中将官专权,且徇私枉法的可能更大。必须要有一个军法司,专门来执行军法。唐卿,朕所以命你巡视天下卫所改制,便是有意让你来管这个军法司。”

唐顺之吃了一惊,陛下竟能想的如此之远,自己还没出京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服成立军法司的想法。

他急忙躬身道:“陛下目光远大,非是臣等可比。既然陛下有此心意,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便是。”

“这军法司,暂时为兵部所属,由你任军法司司长,与侍郎同。”朱载坖笑道:“不过,这军法还要再修订一番才好,军容军纪皆有所规,勿使有心人钻了空子。”

唐顺之对于这本章程,已经下了极大的功夫。朱载坖这么说,并不是贬低唐顺之的劳动成果,而是另有所指。

首先就是军容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明军也很重要。凡是着装和行止坐卧,皆有所规定。另外便是对于官兵的行为约束,使其不得随意占有百姓财产。且在大灾面前,也要有抢险救灾的主动性。

唐顺之将朱载坖所说的内容,都一一记下,他从来没想到,官兵居然还要管这些事情。可是又觉得,陛下说的都很有道理。不但官兵要重仪容知荣辱,还要懂得官兵是护民为民的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还有哪个官兵敢随意的杀良冒功。又有哪个官兵,敢随意的抢劫民财?整个大明的军队,怕是风气都会被陛下因此而改变。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交由军法司来监督,并且有执行军法的权利。

朱载坖还将章程中免斩刑的条文做了修改,若不是罪大恶极伤了人命,都可以有改过的机会。只是其中一些惩罚方法,怕是比直接砍头还要难受。

说完公事,唐顺之便要退下。

朱载坖却叫住了他,皱眉道:“唐卿脸色不是很好,看样子这些时日你吃了不少苦。”

“臣不过是在路上略感风寒,前些日子便已大好。”唐顺之听到陛下动问自己的健康,不由感激万分道:“臣之所以为臣,便是为陛下这等明君呕心沥血,扶保我大明中兴。”

“这样吧,唐卿可去宫外的大明皇家医院,请李神医给你探看一番。”朱载坖严肃道:“尔等为臣,却不可动不动便要呕心沥血死而后已。若你们这些臣子都吐血而死,朕这皇帝还有什么滋味。快些过去,皇家医院的医药皆由朝廷承担。若是李神医让你住院治疗,你尽力配合就是。”

唐顺之非常感动,陛下关心朝中官员的健康都到了如此地步,这简直是万古未有之君。

其实朱载坖是为了让官员们做个表率,从而使得民间对于医院这等新事物,都产生一种认同感。中华自古以来,民间都是跟着官员们的风潮在走。

如此做,便也顺势使得全民卫生,进入大家的视野之中。

第283章 瓦解军户制度

唐顺之出了宫之后,便看到国子监之旁不远的皇家医院。

摇摇头,唐顺之觉得陛下有点言重了。可是既然陛下已经再三嘱托,他也不好拒绝陛下的好意。

进入大明皇家医院,便有一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迎向唐顺之。

“请问先生是诊病还是治病住院?”这名年轻人很是和气的问道。

唐顺之咳了一声,才道“本官唐顺之,想请李东壁先生诊病。”

李时珍字东壁,因此唐顺之才会称之为东壁先生。

年轻人微笑施礼道“先生是朝廷官员,可凭腰牌至后面的精舍等待。东壁先生就在后面,正给另一位大人诊病,稍候片刻即可。”

唐顺之点点头,随着年轻人向后面走去。

这时他才有时间打量这所皇家医院,确实与以往所见的医馆大有不同。

以往的医馆,包括大夫与学徒,不过屋数间,人也只有数人而已。

可这皇家医院便完全不同,只是一个大厅,便足足有数丈宽广。里面更是不得了,纵横数条走廊。

唐顺之看到有许多百姓,竟然也在医馆之中穿行。

“这位小哥,这是皇家医院,竟也肯给普通百姓诊病治疗吗。”唐顺之很是惊奇的道。

“当初建这皇家医院之时,陛下便有言在先。”这年轻人回道“医院便是为了方便天下百姓诊病治病,也是为了我家东壁先生救死扶伤的心愿。陛下曾有疾,多亏了东壁先生诊治。因此陛下才会创此皇家医院,既是为了我家东壁先生,也是为了天下百姓。此处只是京城的医院,日后大明各地,也会陆续开设皇家医院。”

唐顺之吸了口凉气,开设如此一家医院,只怕花销不匪。若是开遍大明,怕是没个几千万两银子都不可能。

“若是能在各州府都设一家皇家医院,便是巨额花费吧。”唐顺之咂舌不已道。

“谁说不是,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年轻人笑道“皇家医院也非是善堂,陛下有言,使这医院自负盈亏即可。若是病人病重,亦可在医院之中受到医护专门的照料,只此一点,便胜过以往的医馆许多了。”

唐顺之点点头,心道,官员在医院可免费诊病,想必是陛下用以邀买人心。虽然如此对于官员来说只是一点小小的优待,但是官员们心中想必也觉得大有优越之感。

进到后面的一间精舍,屋中有卧榻与案桌。虽名为精舍,却只是清静些,方便官员在此治病办公。

歇息了片刻之后,李时珍便走了进来。

“让唐大人久候了,李某病人甚多,还望莫怪。”李时珍精神疲惫的道。

“不敢,李神医一心救死扶伤,在下甚是钦佩。”唐顺之笑道。

李时珍也不多说客气话,请唐顺之伸出手来,给他把脉。

几息之后,李时珍的眉头皱起,“大人的脉象有些散乱,想是前些时间过度操劳,且有感染风寒之征。”

唐顺之微微点头道“正是,李神医名不虚传。只是把脉便能见微知著,让人敬仰。”

“莫要夸我,这只是大夫的本分罢了。”李时珍摆手道“唐大人,你这病只是暂时好了一些,并没除根。我且与你开几副药先吃着,待吃完再来。只是有一点,唐大人要注意,要注意保暖,莫喝凉水勿吃生食。若是稍不小心,便可能会恶化。若是恶化,便是我也无法再治。”

唐顺之吓了一跳,“怎么,我只不过是风寒而已,却这么严重吗。”

“唐大人心力消耗过度,病气入体难以祛除。”李时珍道“要多多将养,按时休息服药便可。也就是体弱自会多病,大人消耗过巨,千万不要逞强。今日起,便在这医院住下吧。”

李时珍人的名树的影,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自然不同。唐顺之这才知道,自己并不只是风寒这么简单,怕是已经耗的有点油烬灯枯的意思。

唐顺之眉头拧成一股,“可是我却有许多事还没做完,若是住在这里,岂不误事。陛下那里,我也不好交待。不如我自己回家养病,按时服药便可。”

“唐大人不要大意,你住在这里,也一样可以视事。陛下那里,我去替你分说便是。”李时珍对于唐顺之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便一力承担下来。

唐顺之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时珍拦下,并吩咐人给宫中传信。

朱载坖当天便收到了李时珍传来的唐顺之病情诊断,不由得吃了一惊。唐顺之早年在东南抗倭,后来又被自己派往九边各镇巡察,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却已经劳累到如此地步。

当即传旨,命唐顺之配合李时珍治疗,若有公务便在医院办理即可。

又请了兵部尚书杨博来,朱载坖与之商议军法司之事。

“军法司倒是不错的办法,老臣觉得甚好。”杨博是知兵之人,“如此,各地卫所便不会散漫。平时的操演,也不至于懈怠。再有倭乱的话,也不会再无可战之兵。”

东南倭乱的教训,可是将大明上下的官员都给搅扰的不轻,至今记忆深刻。

“军法司的一应官员配置,还要请杨卿多费些心思。”朱载坖点点头道“主官便是唐顺之,只是他现在在皇家医院养病,可在医院视事即可,等李神医允许之时,再放他出来。”

杨博愕然,陛下这是将唐顺之给关起来了?仔细一想,杨博却很是感动。

“陛下关爱,是唐顺之幸,他若不听话,老臣会给他好看。”杨博哼了一声道。

这下子,唐顺之在医院所住的精舍之中,成了军法司的衙门。两名军法司主事,天天往医院精舍跑,倒也成了一景。

随着大明军法司的架子搭起,各边镇各地卫所也都有了军法司的人。大明旧有的军将家丁之制,便完全被瓦解。而且卫所的指挥等军将,再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辱役使兵丁。而兵归将有的事情,从此也绝无可能发生。

唐顺之这里,只要将事情交待下去,便有两名主事去办。各地的消息回馈,也俱都送到唐顺之的案头。军法司成立,当然要狠狠的惩处一批违纪的军将。查实之后,便将名单与奏折交予通政司上报。

朱载坖看到军法司的奏折,当即便批准施行。另外,朱载坖也终于等到了瓦解军户制度的机会。

第284章 只能是等

以前虽然也对军户动了动,但朱载坖只是让这些军户移民,其余仍然并无多少改变。

现在有了军法司,又有了这些犯事的军将。其中大半都是世袭的军将,自然给了朱载坖下手的借口。

目前为止,大明北疆尚算平静。蒙元各部因为前几次的大战,都被打的丢盔卸甲,各部的实力损失极大。俺答汗、打来孙汗、阿巴岱汗,无一再敢南顾。

西北虽然有叶尔羌汗国在侧,但是杨洪义、吴云生两员悍将把守哈密,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而瓦剌各部则正与俺答汗和打来孙汗互殴,被打的焦头烂额,也无暇向明军挑衅。

因此,朱载坖便下旨,命各地取消军户之制。有不愿取消军户的人家,便要移民边荒,以实边塞。

军户虽然还有一点钱粮,但是一听要移民边地,自然是不愿意去的。所以朱载坖的取消军户的政策,并没受到多少阻力,很顺利的便推行了下去。

但是将这些人就这么扔出体制之外,并不是朱载坖的风格。必须要将这些以前的军户妥善安置,否则他们别的干不了,沦为盗匪还是有可能的。

对此,朱载坖的办法,就是鼓励各地兴修水利。将这些以前的军户们,都送入建筑队中,使其可自食其力。

并且在各地大兴工商,使工坊可以吸收大量的无业之人。

一句大兴工商,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为此,朱载坖将海外贸易赚来的大把银子,都投入了进去。大量采购民间货物,运往边地和海外,进行贸易。

既可使得同边各个部族能交换到足够的商品,也使得大明的银子可以流通起来。

甚至朱载坖采取了秦始皇的政策,大修全国的官道,从而加强各地的联系。有了质量较好的道路,运输量大的四轮马车便也推广开来,使得民间货运也开始使用四轮马车。

户部尚书方钝,被朱载坖折腾的焦头烂额,国库之中的那些银子,可不够做如此多的事。

“老臣已经尽力,陛下如此大兴土木,实在是有些过了。”方钝求见朱载坖,第一句便是诉苦,“各地光是兴修水力,便已经花去了数百万两银子。如今还要各省州府再修道路,只怕数千万两银子也是不够。陛下,不可如此冒进,应缓缓图之。”

朱载坖想了想,便对方钝道:“方卿,这些日子以来,苦了你了。你尽职尽责,朕都看在眼中。只是我大明地面广大,这些道路修成,对于交通往来,甚有帮助。虽然花费不少,可也是百世之功。”

方钝叹气道:“陛下所言甚是,可是隋炀帝修运河,也是百世之功。然而结果却不太好,以至天下疲惫狼烟四起。以老臣之见,不如先从两京修起,如此朝廷还能承担得起。”

听到方钝的话,朱载坖点头道:“很有道理,那就照方卿的意思来办。但有几条路一定要修,可用五年时间完工。京城至洛阳、西安一线,还有广州、南京、京城一线。这一横一纵,当优先办理。各地的军户在修水利,修完水利,即可使之修路。朕之所为,并非急功好利。其中还有一个用意,便是使这些军户有口饭吃。”

“陛下仁慈,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那就写个章程交与内阁。”方钝躬身道。

刚刚送走了方钝,工部尚书雷礼也跑来求见。

朱载坖便让他进来,看有何事难以决断。

雷礼一进来,便对朱载坖躬身道:“陛下,臣请陛下暂停承德行宫的工程。”

“哦,这是为何。”朱载坖听到这件事,便认真起来。

“承德行宫于我大明无一丝好处,纯属劳民伤财之举。”雷礼昂然道:“且花费甚巨,工时亦紧,实在是难以在期限之内完工。”

朱载坖被气的笑了,看向雷礼道:“这承德行宫,本是朕用来联络草原各部,招待乌司藏教派头人的,于我大明实为重要之极。若是不能取信于各部族之信,九边之地重归战乱也不是可能。有此一地,方可时常会猎聚首,以近情谊。”

雷礼却并不管朱载坖的理由,而是坚持道:“陛下,与那些蛮夷有什么情谊可近。陛下万金之躯,亦不可轻易涉险。”

朱载坖皱眉道:“这些话,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吗。”

“不、不是,臣只是觉得,陛下尚无子嗣,若是以身犯险,于我大明非常不利。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落于也先之手。若非于公当机立断另立新君,恐我大明半壁又属腥膻。”雷礼脑门上冒汗,可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

“呵呵。”朱载坖不由得气笑了,这些家伙,为了让自己有后,想尽了办法,“说老实话,是不是徐阁老授意于你的?”

雷礼的汗水都快流成了小溪,只是还在嘴硬道:“这都是臣的想法,陛下虽然励精图治振兴大明。可是大明的河山万里亿兆之民,全都系于陛下一身。若陛下任性,我等做臣子的,也有指正之责。”

朱载坖摆摆手道:“你这么说也是一片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过大明中兴在即,岂可因朕之一身,而置国家于不顾。户部近来紧张,这承德的修建,便由朕的内帑来出一百万两银子吧。你身为工部尚书,莫要被人利用,好好做自己份内之事。这些事情,自有阁臣来烦朕,你知道了吗。”

雷礼这次不敢再嘴硬,只得躬身道:“老臣唐突,陛下之意既决,臣自然尊照执行。”

他这次入宫,一是因为银子确实紧张。二就是得到了徐阶的托付,请其劝谏陛下早生贵子。

对此,雷礼是一口承担了下来。谁知道朱载坖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是借题发挥。只不过劝谏这种事,对方说多少有点道理,朱载坖也不值得为些去惩处一位尚书。

只三言两语,便将雷礼说的额头冒汗,不敢再多嘴。好在朱载坖出了内帑银子,也算是让雷礼达成了一个目标。

朱载坖摇摇头,送走了雷礼。看来自己没孩子的事情,已经让众多大臣们盯上,想必宗室之中,盯上自己这件事情的,也不在少数人。

但是李时珍让自己将养身体,一年之内不可放纵。这事情只能是等,好在时间并不长。

第285章 黄金家族的血脉

要说朱载坖自己急不急,也是有些烦躁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可是身为皇帝,这等子嗣之事就绝不是小事。天下万民诸位臣工时刻盯着,甚至有些不好的议论,这让朱载坖都很不舒服。

不过朱载坖只是想了一下此事,便放到了一边。

已经到了年底,隆庆元年马上就要过去。四方朝贡的各个部族和藩国使者,都要入京。朵颜部的影克汗,已经到了京城。

身为大明周边实力势力最强大的朵颜部影克汗,虽然是朱载坖的傀儡,但是在接待礼节上无论如何都要隆重对待。

朱载坖在养心殿接见了影克,而影克也明白,自己的安危全都在于大明皇帝的一句话。

进门就是五体投地的叩拜,影克大声道“臣,朵颜部影克,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载坖笑着点头,也不知道这影克是问的哪个礼部的官员,将这些臣子见君的礼节学的如此周到。这说明一个问题,影克还是有求于大明朝廷。

不求也不行,影克深知自己虽然名为朵颜部的大汗,可实际上朵颜部从里到外已经完全被明军给收服了。

“影克免礼,田义,给影克汗看座。”朱载坖下了宝座,亲自将影克扶了起来。

与上次相见相比,影克整个人都发福了,胖了两圈有余。

“谢陛下。”影克急忙起身,恭敬的道“前次见到陛下,还未及冠,如今陛下已经是龙行虎步英武不凡,天纵之姿让影克好生敬仰!”

朱载坖拍了拍影克的肩头,“你与朕都相识于还未发迹之时,互相扶持便是,不用如此客气。”

听到朱载坖这么说,影克一点也不敢当真。还没有发迹?打来孙汗便被打的屁滚尿流。若是发迹了,这还了得?

不过一想,俺答汗、阿巴岱汗,听说还有瓦剌的和硕特部,都被这位陛下派人收拾的不轻。

影克更是敬畏,“臣影克,早已经向陛下献上了草原全图,此生此世便为陛下之臣永不背叛。而且臣已经想清楚了,请陛下准我朵颜部内附!”

朱载坖听到影克居然提出这个建议,不由得一怔。

朵颜部内附可是一件大事,但是内附对于大明并无多少好处,只是名义上好听一些。

想了想,朱载坖才对影克道“影克,你为何会有如此提议。”

“陛下,臣其实早就在想,我朵颜部该往何处去了。”影克揖手道“自与辽东互市以来,我朵颜部的羊毛便可卖上一个好价钱。光是如此,还罢了,关键是还可收购草原上其他各部族的羊毛,再卖与辽东。如此一来,我朵颜部只此一项收入,便可让全部族的人都过上相当不错的日子。放眼草原之上,莫有富裕过我朵颜部的部族。可是也正因如此,我朵颜部已经成了各部所嫉的对象。甚至朵颜部的商人,去其他部族收购羊毛,都会被其抢掠。他们如此敌视,对于我朵颜部来说并非好事。为长久计,臣才请求内附。”

朱载坖摆手道“朵颜部惯于放牧牛羊之属,若是内附亦无不可。蒙人养殖牛羊,正可与汉人耕种田地收获粮食相补。既然你有这个心,朕胸怀广阔,自无不允之理。”

其实所谓内附,也只是一个形式。以当前朵颜部的情况,早已经归附于朱载坖。而内附一旦提出,便是名正言顺的归于大明。如此一来,朱载坖便有足够的理由,插手草原之上的事务。

这与以前的互相敌视不同,而是以朵颜部宗主的身份,来与草原各部打交道。

大明在成祖之时,朵颜部、泰宁部、福余部也都从属于大明。只是当时大明对于这三卫并不如现今这样联系紧密,三卫与草原各部之间,也是眉来眼去暗中暧昧。

但如今朵颜部的情况却是不同,过好日子的希望全都系于大明。若是让他们去过以前的游牧生活,怕是没人愿意。而且朵颜部的兵马,也都在明军的指挥之下,无论是军官还是从属,都是由李成梁这个辽东总兵任命。

现在这种情况下,朵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大明分道扬镳。

“臣影克,感激不尽。”影克自己看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位大明皇帝虽然看着年轻,可却是一代雄主,“臣还有一个想法,许我朵颜部的年轻人到明军之中服兵役。至少在草原之上,我朵颜部的年轻人,还可尽展所长。”

朱载坖连连点头,郑重承诺道“影克,你的忠诚我已经牢记在心。将来就是朵颜部已经消失了,朕也会让你的子孙生活无忧。”

影克得到朱载坖的承诺,也是惊喜不已,立时恭敬道“臣没有做错,朵颜部的百姓,想必在陛下的羽翼之下,也会生活的更好。”

“影克,朕曾经说过,会让你做整个草原的大汗。”朱载坖这个时候,看向对方道“现在你既然要求内附,朕也不会食言。”

“陛下,这话是从何说起,臣如今已经是朵颜部的大汗,且方圆数千里内,都没有多少部族是朵颜部的对手。臣很知足,并没有这个野心。”影克吓了一跳,觉得朱载坖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

朱载坖笑道“你不必紧张,朕这么说,可不是猜忌于你。你已经带领朵颜部内附,朕便支持你做整个草原的大汗,这又没有什么冲突。”

影克心念一转,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

“将朵颜部的兵马与明军混编,讨伐不臣。”朱载坖淡淡的道“凡是缴获,人口都归朵颜部管辖。牛羊马匹,朵颜部可留半数。朕要你一统草原,你可敢应承。”

“臣、臣听陛下的。”影克也明白过来,陛下这是让他来做名义上的草原之主,从而使得大明拥有整个草原的宗主权。

这种事他不敢不答应,也确实是一个壮举。

自两百年前大元崩溃之后,草原几乎就没有正式统一起来过。虽然在数十年前达延汗曾短暂的办到了,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如今陛下要让他成为这个代理人,他自然是要挺身而出。

“你的祖上,是成吉思汗的三弟哈赤温,你同样也有黄金家族的血脉,自然也有成为整个草原大汗的资格。”朱载坖笑道。

第286章 天价火绒布

影克听到朱载坖的话,不由得愕然,然而心情却分外的复杂。

自己的家族确实有黄金家族的血脉,若不是陛下说起,他这个朵颜部的首领自己都快忘了。

“臣惶恐。”影克急忙请罪。

这件事他没有主动告诉陛下,而为陛下所知。如果被猜忌的话,那真是不会有好下场。

“有什么好惶恐的。”朱载坖笑道“草原上有黄金家族血脉的人多了,可是争来打去这许多年,从来不见争出一个结果。人人都有野心,便不会得到安宁。朕知道你没有野心,这就很好。你一定会让整个草原,都变的更加和平安宁。只是这种生活不会主动的来到草原,而是要有人站出来,去尽这一份力。”

影克敢说不吗?他不敢。陛下肯扶他上位,他不能不识抬举。而且陛下所描绘的前景,也确实让人很是向往。

“臣必定全力配合,不让陛下失望。”影克恭敬的道。

“田义,传内阁拟旨,朕封影克汗为顺义王。统属整个蒙元草原,并在京赐王府,不禁其草原与中原内外往来。”朱载坖对身后的田义吩咐道。

他的这份旨意非同小可,其中赐予京城王府,并不禁止影克任意出入内地与草原。这表示出了朱载坖对于影克极大的信任,赏赐什么的在在其次,这份信任才显得尤其贵重。

“臣影克,谢陛下洪恩!”影克急忙跪倒施恩。

朱载坖对于草原,早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战略意图。如今条件已经成熟,朱载坖便借着影克汗内附的时机提了出来。他要想办法解决,这数千年来从北方从未间断过的威胁。

如果这一次支持影克汗成功,整个草原便都归属于大明的治下。就是有不肯归服于大明的部族,也会被远远的赶到极西之地。

过了两个月,张元德的宝船舰队也传回消息,吕宋已经被轻松夺下。俘获弗朗机人数百,战舰五条。其中弗朗机的吕宋总督米格尔也被活捉,并已经押解入京。

朱载坖得知之后,便让锦衣卫所改的情报司审讯米格尔,派教士沙勿略为翻译。

审讯结果一出来,朱载坖看到便吃了一惊。

这个米格尔刚刚在吕宋没几年,殖民点也是刚刚成立。只是他并非是从欧洲过来的,而是从中美洲的墨西哥远航而来。

米格尔从墨西哥来到吕宋,这说明弗朗机人已经在美洲建立了殖民统治,使得大明在美洲的争夺上已经处于落后。

朱载坖对此很是惋惜,若不是当年大明停了宝船航行,哪里轮得到这些弗朗机人。

甚至是郑和已经发现了美洲,而并没在当地殖民。天下诸番识贡图,早就标出美洲来,这个便是明证。

但是朱载坖也知道,这些事情着急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大明本土的事情做好。

不过,张元德夺下吕宋,这对于安置世袭的军户们却是个好事。有了土地,朱载坖便可将之分给这些原本的军户,使之生活有所着落。除此之外,还可以给大明增加税收。

而且朱载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头,后面还有满剌甲、婆罗州、爪哇岛等地,到时便可将大明的无地之民,都迁往这些地方。如此一来,便可平息土地兼并带来的社会矛盾,还等于扩大了大明的市场。

不过数日,便是年底大朝会。

朱载坖除了会见百官,还要会见并宴请诸藩属朝贡的使节。

大明对于藩属是极为大方的,对方只不过送来一些地方特产,大明便会偿以数倍之值的回报。虽然这是以前大明留住藩属的国策,可是朱载坖却并不想再保留。而且这种事,大明上下的官员也心中明白,只是为了保全天朝上国的面子,睁之眼闭只眼罢了。

对于这些跑到大明来沾便宜的家伙,朱载坖可没有惯着他们的想法。去年的时候,自己还没来得及管这件事,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但是各藩属的使节们吃大明的拿大明的,早已经成了习惯,要是冒然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必然会被他们所诟病。这便是升米恩斗米仇了,以前给的多,对方觉得理所当然。后来给的少,便会仇视于你。

朱载坖却也有办法,并不回赐金银,而是回赐于货物。

金银的价值是很稳定的,但是货物的价格就不一定了,必然是稀少的货物更加贵重。

因此,朱载坖让裕成商号,放出来一批呢子料子到京城的市场之中。当然,这些呢子的料子只放出来少少的一些,而且是每天只放几尺而已。美其名曰火绒布。

这些呢子产量虽然不算小,但是目前都是供应西北、东北和塞外的明军。大明的市场之中放出来的,便只有这些。

年时京城正冷,若是有这么一件火绒布的披风,身上便会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京城之中富贵人家不少,这些羊毛织就的呢子火绒布一放出来,便被人高价买了回去。不几天,便成了过年的新衣。

自然而然的,这料子的神奇之处,也被人传出来,受到追捧。

一时之间,火绒布的名头传开,成了京城富贵人家最是想要的衣料。只是裕成商号放出来的量太少,每天都只有数尺之数。

因为有不少富贵人家争相订购,这价钱也已经升到了一尺三两银的天价。

朱时泰入宫,将这消息报与朱载坖。

“陛下,这些羊毛呢子竟然能卖出如许高价,简直比抢钱还要过瘾。”朱时泰摩拳擦掌道“不如,我们以后就这么卖,想必会赚取更多的银子。”

朱载坖看了朱时泰一眼道“让你这么做,可不是让你捂着不卖的。这么点点东西,即使卖的贵,可也养不活毛纺厂的那些工人。只不过是用来哄骗那些藩属使节的,免得他们贪得无厌,平白沾我大明的便宜。”

“陛下,何用如此麻烦,直接下旨申斥他们便是。”朱时泰不以为然道“这些家伙都是藩属,敢说个不字,便要想想得罪我大明的后果。”

“藩属也是要留些脸面,莫要让大家的面子都过不去。”朱载坖对朱时泰摆摆手,笑道“我大明一开始,便不应助长他们这些人的胃口。如今养的嘴叼了,我天朝也有责任。”

第287章 会见使节

朱载坖这么说,朱时泰也是能明白的。

若非一开始,为了使这些藩属之国亲近大明才给予厚赐,如今不会这么麻烦。

只是朱载坖觉得,这近两百年的时间过去,周围的藩属国并没因为大明的厚赐而有所感念。反而是骚扰不断,更是嘴上说的好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将天朝上国当成了冤大头。

对此,朱载坖也在渐渐改变。让这些家伙知道,大明不但是大家长,而且是个精明的大家长。

很快便到了年底,各个衙门闭衙封印。只有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在忙,大把的银子花出去,祭祀、宴席,还有接待外来使节的事情便要准备起来。

腊月三十早上,百官还有各国使节,一并进入紫禁城。

呼万岁上贺表,朱载坖赏赐百官。

以往大明对于百官的俸禄不但低,而且出手并不大方。现如今朱载坖的治国方略大不相同,国库岁入颇丰。

因此,朱载坖便安百官的品级,赏赐了许多以往并不常见的物产。除此之外,还多赏赐了一月的俸禄,充为年节之费。

以往京官虽然也有冰敬炭敬这些灰色收入,但是自朱载坖改革了俸禄,并立下监察部之后,便没了额外收入,因此大家多少是有点怨气。可朱载坖过年之时,又如此大方,简直闻所未闻。关键是,这些收入都是光明正大,陛下赏赐的。

如此一来,谁还记得之前的那些怨气。奉承话不要钱一样往上送,马屁如潮水般在朝堂之上奔流。对于这些有资格站在朝堂上的高官来说,这些赏赐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低点的官吏来讲,便很重要了。

接下来,便是会见各个藩属使节。

各国的来使看着大明大方赏赐朝臣已是眼热,轮到他们献上贺表贡物之时,一样好听话送个不停。

朱载坖笑看着这些使节,在通译的翻译之下,不停的点头示意。

最先献礼的是倭国来的使节,个子不高。此人献上礼单,由礼部官员念了出来。

“精炼倭刀二十把、黄金十两、银百两、铜五百斤,纸扇百把。”这礼部官员贪道。

朱载坖点点头,东瀛不缺金银之类,这礼物看上去倒也不轻。

“外臣松平一郎见过陛下。”松平一郎很标准的叩拜道:“我家织田信长将军,祝大明国祚绵延,祝陛下康寿万年!”

朱载坖微笑道:“哦?现在织田信长已经成了东瀛的征夷大将军了?”

“是的陛下,就在外臣动身之前,主公也已经正式成为东瀛大将军。外臣此来,除了来贺陛下之外,还请陛下赐与我家将军大明封号。”松平一郎说完,便立时一头磕在金殿的地砖上。

“织田信长成为东瀛征夷大将军,其他的大名们没有意见吗?”朱哉载坖有点吃惊,这个织田信长的动作,有点太快了吧。

松平一郎急忙抬头道:“我家主公的实力是全东瀛最强的,现在麾下有十万精兵,本洲岛的三分之一皆在我家主公管制之下。一统整个东瀛,只是时间问题,还请陛下垂怜我东瀛子民,封赏我家主公,早日结束这战乱之世。”

朱载坖点点头,这才对得上。王直前次来信之时,织田信长也只是刚刚战占据了东瀛的三大平原,想来这时已经大局在握。

“原来如此,只是我大明早先曾封足利义满为东瀛国王,如何能再封你家将军。”朱载坖淡然道。

松平一郎恭敬道:“陛下明鉴,足利氏没能为大明陛下顾好守土安民之责,其倒行逆施之处,已不配为东瀛国王。且东瀛在足利氏的治下,也陷入战乱多年,而足利氏也在战乱之中死伤殆尽。”

不用想朱载坖都知道,估计足利家的人已经被织田信长全给宰了。

朱载坖这才哦了一声,对礼官道:“东瀛来使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足利氏失责,即使有后人在,也不配做这东瀛国王。礼部准备金册印玺,并拟旨封织田信长为东瀛国王。回礼吗,便以最是贵重的火绒布为礼,赠其百尺火绒布。”

百尺火绒布,这是最近京中最流行的金贵料子,听说数日之前便已经没了货,还有人在加价重金求购。有这许多火绒布,足可做出十几件衣衫。想一想都知道,这可是价值极为不匪。

松平一郎大喜,如此厚赐,足见对于自家主公的看重。如此一来织田信长在东瀛便可名正言顺的做将军。不但有东瀛天皇的册封,还有大明皇帝陛下的册封,从名义上,也已经有了号令全东瀛的资格。

他却没听出来,朱载坖也强调了失责之事。

“谢陛下隆恩!”松平一郎对于回礼倒并不是很在意,不过也知道火绒布的贵重,很是满意。

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朝鲜使节献礼。

“外臣朝鲜金秉施,替我家大王恭祝大明万载,陛下洪福齐天!”金秉施叩首,并献上礼单。

礼官宣读礼单道:“今敬献特产珍珠稻米十斗、碧玉腌菜十瓮、陈香鱼干百条……”

即使是在朝堂上,也有许多朝臣面露嫌弃之色。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腌菜加上碧玉两字,就金贵了吗?鱼干当然是陈的,新鲜的还能是鱼干?

朱载坖面无表情,对于朝鲜使节的这份礼单,即使心有不满,也不可失礼。

“朝鲜国王有心了。”朱载坖淡淡的道:“着礼部官员,予以对等回礼,嘉勉其忠谨之心。”

对于这个扣门小气的藩属国,朱载坖已经懒得搭理。反正早就告知礼部,这次就是以货易货,不得赉以厚赐。

礼部官员挠头,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对方的礼物更不值钱的?

礼部尚书吴山看出下属官员为难,便道:“赐火绒布十尺,以为嘉奖。”

金秉施猛的抬头,看向吴山道:“老大人,为何只有如此之少?东瀛可还得了百尺,而我朝鲜并不比东瀛小多少,难道就不能平等相待?”

“尊使何来此等失礼之语?”吴山笑道:“朝贡为本尔等向陛下献礼,此为下者向尊者表示敬意。蒙陛下不弃尔等贡礼之鄙薄,还予以回赐,便应知足。此为朝堂,非是民间墟市,你可知否。”

第288章 暹罗差颂

这话说的明白,可是金秉施却并不觉得自己脸红。

他对着吴山拱了拱手道:“吴大人说的不错,可吴大人可知我朝鲜为何贡物如此鄙薄?只因建州女真连年攻打我国会宁城,与之相持不下,才会困窘如此。而建州女真为大明治下之民,陛下岂可不管。”

高拱这个时候站出来,对金秉施道:“会宁本为建州女真祖地,朝鲜侵占在先,当然会自食恶果。我大明天朝不发兵讨伐与你,便已仁慈至极。”

“不然,此地为大明太祖皇帝划与我朝。”金秉施也不再矜持了,当即反唇相讥道:“其时北元未灭,我朝太祖亦刚取代高丽建立李朝。图们江以南,鸭绿江以北,是太祖亲自许为我朝领土。今女真不顾两国之约,屡次兴兵来犯,以致我朝疲惫,无钱筹办贡物,难道这也要怨我朝不恭吗?”

“若是不禁女真人往来,岂能有尔等屡次攻打朝鲜之事。定是你们将人驱赶役使,令女真不堪重负,才有此结果。而山中多有山参、皮毛之属,派些山客猎人去山中寻找便是。事后赐个一官半职,以为酬劳便可。”高拱淡然道:“恭敬不恭敬,你自己心中清楚,你李朝上下也清楚。若是再敢撒泼,仔细你的人头。”

金秉施脸色血红,却不敢再废话,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朱载坖的表情。

朱载坖沉着脸抬手一挥,“退下。”

对于朱载坖的话,金秉施不敢不听,退至一旁,可是脸上尤有愤然之色。

建州女真使节这时插话道:“臣建州女真使节觉昌安,见过陛下,见过诸位大人。刚才朝鲜使节所说的话,皆为强词夺理之言。我建州女真,若非得太祖与成祖庇护,早已为朝鲜吞并所灭。当年在祖地之时,朝鲜上下视我建州女真为野人,动辄杀戮,呼喝来去如唤牲畜。因不堪其压迫,才迁至大明境内。幸得太祖与成祖仁慈,许在辽东养息。此等恩德,我建州女真上下世代难忘。虽然与朝鲜连年争战,困顿不堪。然我建州女真依旧置办的重礼,以谢皇恩!”

建州女真的使节觉昌安这番话,等于是将金秉施的脸拽过来,又狠狠的抽了两巴掌。

礼部官员见状,便挑出建州女真的礼章来,直接念道:“今贺大明陛下,臣王杲敬献虎皮十张,貂皮五十张,人参一担,请陛下笑纳。”

这下子朝堂之上的官员,还有各国的使节,都看向了金秉施。

小小一个女真部族,都能献上如此多的礼物,朝鲜还是一国,居然就送了些大米、泡菜、鱼干,这是有多抠门。

金秉施脸色发黑,却一言不敢发,任由各国使节看着。

朱载坖看向觉昌安,点点头道:“卿也辛苦了,着礼部对等还礼,不可怠慢。”

礼官当即便宣道:“赐建州女真瓷器百套,火绒布五十尺。”

吴山却还觉得不够,便建议道:“建州女真这数年消耗不小,陛下可再赐精铁百锭。”

金秉施一下子便张大了口,差点被气哭。

精铁百锭啊,这可能打造不少的兵器。给女真如此多的精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他们抡着刀来砍我们不成。可是刚刚他已经搅闹了一番,若是这个时候再敢争执,想必大明绝饶不了他。

觉昌安也是意外,大明的礼部尚书是有多恨这朝鲜使节。竟然肯送铁锭,这可是管制之物,轻易搞不到如此多的铁锭。

朱载坖看向吴山,这老家伙也不是个好人啊,不过自己挺喜欢,这主意靠谱。

“辽东田土肥沃,建州女真若是打造农具,也可丰衣足食,此语甚善,朕准了。”朱载坖笑着道。

其余各国使节,都在看金秉施的笑话,根本就没人替他说句话。

金秉施心中后悔,刚才若不是争执,何至于此。现在可好,回朝之后,怕是没办法向王上交代。

没人再理会金秉施,下面便是朵颜部的影克汗。

“臣影克,祝吾皇康泰万年,大明威棱四方。特献西域宝马五十匹,牛两百头,羊一千只。并请准臣所部内附,以永为明人。”影克汗也不等礼部官员念礼单,自己就念了出来。

其中更是表示出内附的意愿,并且要永做明人。

这些话可是将各位大臣,与各国各部的使节震的不轻。这是扎扎实的内附,可不是说好听话的伎俩。这个影克汗在草原上,自己称王称霸不好吗,非要归附大明,这礼可是送的太重了。

“汗王免礼,如此重礼并请内附足见汗王之一片忠心。”朱载坖笑道:“朕也绝不亏待于你,准你所部内附,并封影克汗为忠顺王。京城赐王府一座,不禁关外往来。赐九锡,俸禄五千贯仪仗与亲王同。”

借着这次大朝会,朱载坖便将两人商议好的事情,一并讲了出来。

这个封赏也不简单,朱载坖给影克汗赐九锡,这是历代君王对于大臣的最高礼遇,而不禁关外往来,俸禄五千贯仪仗与亲王同,则说明影克汗的这个忠顺王的王爷名号,是个实打实的王爷。

看到这一幕,朝中众臣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完这句,便又对着影克汗,共同施礼高呼忠顺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大明的威风,也是大明的高光荣耀时刻,众大臣无不激动万分。大明自成祖之后,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今日陛下折服了朵颜部的影克汗,正是君臣相得,一个忠心耿耿,一个威严仁慈。此事著于青史,必定会是千古佳话。

各国的使节都看懵了,大明如此强盛壮大,令许多使节的心中都不由得有所盘算。

“臣影克,谢陛下隆恩!”影克汗立时拜倒谢恩。

还没等影克汗起身,突然从使节中出列一身,身着长袍跪倒在影克汗身后。

“外臣暹罗使节差颂,请陛下做主,洞乌王朝莽应龙屡次带兵犯我边境。且莽应龙此人狼子野心,已经吞并大明三宣六慰之中半数。”差颂声泪俱下道:“请陛下发天兵,剿灭此等穷兵黩武的奸雄!”

第289章 大明不白管饭了

差颂的这些话一说出来,立时从使节的队伍里又站出来一人。看他的打扮,与差颂相似,应该也是大明南部边境国度之人。

“外臣老挝使节努瓦篷,亦请陛下作主。那洞乌王朝的恶王莽应龙,亦曾带兵攻打我老挝王朝。以致百姓流离死伤无数,请陛下发天兵,以惩不臣!”努瓦篷也跪在了差颂的身旁,叩首不止的道。

朱载坖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使节又跳出来告状。

他看向礼部尚书吴山,显然不知道这个洞乌王朝是哪里的一个藩属国。但老挝、暹罗都在告状,显然是在中南半岛了。

吴山看到朱载坖询问的目光,便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洞乌王朝在云南以南,属我大明三宣六慰之一部,为缅甸宣慰司。”

“陛下!”从使节的队伍中,又站出来一名身着长袍头系头巾的中年人,他拜倒在地,“外臣为洞乌使节卓吉,还请陛下莫要听信一面之辞。老挝与暹罗暗结阴谋,欲联手入侵我洞乌王朝。只是我王麾下兵力极强,有象兵与弗朗机火铳兵,他们不敌我军吃了大亏,才来此恶人先告状。”

朱载坖一听到这个卓吉说洞乌有弗朗机火铳兵,便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洞乌必定是与弗朗机火铳兵相勾结,四处征战,从别国抢夺财富侵占领土。因为这只殖民的特性,弗朗机人善于扶持地方势力,使其征战不止,而弗朗机人则从中牟利。等几方打的精疲力竭,弗朗机人便会跳出来,一举将这个地方殖民。

只是朱载坖现在将这些道理讲出来,怕是这些使节没一个会信的,还道朱载坖这位大明皇帝,是嫉妒洞乌王朝有弗朗机火铳兵。

朱载坖看向暹罗使节差颂,问道:“暹罗南方的满剌甲,据说被一群弗朗机人所占据,不知是否有此事。”

满朝上下都不知道,朱载坖忽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不过,陛下既然动问,差颂也不敢不答。

“回禀陛下,满剌甲已于数年之前灭国,现在是一些弗朗机人控制那里。平时多是一些商船往来,并不见其有何不轨之举。”差颂觉得,那些弗朗机人虽然灭掉了满剌甲,可是并没有多少野心,在满剌甲只是为了经商方便罢了。

朱载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些弗朗机人便有些过分了。满剌甲亦为大明藩属,曾得成祖册封,且向来对大明恭谨有加。今已国灭,实为憾事。然而我大明藩属既被灭国,朕身为宗主,岂有坐视之理。当灭之,以儆效尤。”

洞乌使节卓吉听到朱载坖的话,身子微微一震,伏得更低。

而暹罗与老挝的使节则面上一喜,陛下虽然没有威胁洞乌使节,但是这意思表现的很明白。对于大明恭谨忠诚,便会受到保护,即使被灭国,大明也会替其报仇。

“外臣等,全凭陛下作主!”暹罗与老挝的两名使节急忙叩首,“想必陛下对吾等之国,也会一视同仁。”

朱载坖看向卓吉,“卓吉,你回去可告诉莽应龙,莫要因为有弗朗机人助战,而生出太大的野心。若想给子孙留下好下场,就不要穷兵黩武。他若不听,怕是这一世都过不去。前些日子,数百弗朗机人灭了吕宋国,朕已经遣人将之剿灭。此为前车之鉴,不要存有侥幸之心。莽应龙如是肯罢兵,与暹罗和老挝言和,朕可册封其为缅甸国王,保其江山稳固。你可都记下了。”

这番话可算是苦口婆心,朱载坖既是劝告也是警告,最后还给了对方一个承诺。这许多使节都听到朱载坖的话,不由得连连点头。陛下的话,堪称金玉良言。如果这样的话还听不进去,将来被天朝大军剿灭,也是活该了。

只是洞乌国主莽应龙,因为尝到了弗朗机火铳兵善战的甜头,肯定不会听进去朱载坖的这些话。说不定变本加厉,还会对大明出手。

朱载坖就是要的这个效果,今天将这些话放在这里,异日便可实现诺言,将之剿灭。

说实在的,朱载坖是真看不上洞乌王朝那点战力。对方除了象兵,便是依仗那些弗朗机火铳兵,或许还有火炮。但是那些弗朗机火铳兵并不会多,且他们的火铳火炮已经落后于大明。如果大明出兵的话,一两万人,便足可横扫洞乌。

卓吉此时已是全身发抖,对于朱载坖的话,不敢有一丝反驳。

“外臣会将陛下之言,转告我家大王。”卓吉急忙叩首道。

朱载坖点点头,继续会见其余使节。

这些使节纷纷献上礼单,而后朱载坖便赐与火绒布、丝绸、瓷器、茶叶、铁器之类。

看上去大明送出去的东西都价值不匪,可是实际上在大明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值钱。

琉球使节尚文,看到大明居然没有回赐金银,便对礼部尚书吴山道:“老大人,为何天朝不赐予我等金银之属,以便我等使节采买大明货物回国。”

吴山笑道:“直接赐予尔等货物,岂不是省了你们自行去采买?你可知道这火绒布在京城有多贵吗,只要你将得到的那二十尺拿到街头,必定能卖到十两一尺。此布触手绵软温和,而且轻便透气,冬日里做成衣衫穿在身上,可不是等闲人家能想象的。”

户部尚书方钝,听到吴山的话,哼了一声。

他看向朱载坖,方钝拱手奏道:“陛下,老臣有一事,想当着诸位使节,提一提。”

朱载坖向着方钝微微颔首道:“方卿尽管畅所欲言,朕也想听听你说些什么,可是关于各个使节。”

“正是。”方钝看向各国使节,“老臣以为,各国使节朝贡之举,自今以后便可取消。”

他这一句话,便让整个原本还算热闹的朝堂立时冷清下来。

此时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就连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

“老臣以为,各国使节来贡各国特产方物,实为劳民伤财之举。不若开放大明与各国边境互市,以便货物流通往来。如此,便可免去各使节远途押运之苦,自有商人代劳贩运。而各国特产方物,也可互相购买得到。”方钝暗自抹了一把汗,陛下,这可都是你教我说的,我尽力了。

朱载坖假装想了想,才道:“方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如此甚好。既如此,各国使节可由朝廷租给地皮,使之自建使馆。这使馆可用来接待本国来人,并与朝廷各衙门接洽,沟通两国事务。但是这费用么,便只能由各国自理了。”

他这话一出,各国使节都有点懵,大明不白管饭了吗?

第290章 如此才对

原来各个使节在大明的鸿胪寺白吃白喝白住有钱花,都挺好的,怎么现在还在租地盖什么使馆?

“这、这怎么可以,大明乃是天朝上邦,对我等小国使节难道不欢迎吗?”琉球使节尚文急忙追问道。

方钝摇头否认,“我大明岂是不欢迎各国使节,实在是为各国友好通商而做准备。之前数年以来,海上倭寇袭扰,而今也已经平定。北方不靖,俺答汗屡侵边塞,而今也已远遁漠北。大明四海升平,难得又现太平盛世,自当与各国多多往来。各国建立使馆,便可使本国商人经常来往。为补偿各国的损失,以后的贡礼可以免除。”

各国使节听得明白,大明不打算做冤大头了。所谓补偿各国损失免除贡礼,这根本就让所有的使节都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我们占便宜占的很舒服,还是让我等接着占便宜才好。

敢说这种话,就等着被大明砍了脑袋,讨伐不臣吧。没听人家方老尚书说,倭寇和俺答汗都灭的灭跑的跑了吗。大明不是好惹的,谁也惹不起。

朝鲜使节金秉施,这时沉不住气了,“方老尚书,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让我等各国自己出钱,来修建这使馆?我等各国国小力弱,而我们这些使节也身无长物,如何能修得起这使馆,还请通融一二。”

大明君臣都看向这家伙,这话说的很是没脸。

不等方钝回答,朱载坖便淡淡的道:“这么说来,贵使是要归国了?如此也好,下次可派个商人来我大明,我大明如今正要广开国门交通四方。凡有来我大明经商者,皆可报关而入。”

“陛下,我是读书人,读的也是孔孟之道。儒学向以仁义治天下,陛下怎可重商而轻儒?”金秉施沉声道。

“以朕看来,若不是你金秉施在我大明朝堂上讨价还价,方尚书还不会向朕提出此议。”朱载坖并不发怒,反而平静的道:“刚刚朕还有些犹豫,可是你却不知收敛,反而暗讽朕不仁不义。朕意已决,我大明日后对于使节,便依方尚书所议而行。金秉施有谤君之罪,念其为使节,免其一死,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当即便有亲军上前,将金秉施给拖了出去。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各国使节都噤若寒蝉。陛下这是发怒了,大家还是老实些的好。重责八十杖,也不知道金秉施那家伙还能不能活下来。

“陛下,老臣想起来了,各部族的使节,还是不一样的。”方钝这个时候开了口,“各部族为我大明直辖子民,岂有建使馆之理,可使之建会馆便可。”

朱载坖点点头道:“准了。还有各位使节,莫以为大明吝啬苛待你等。租地建使馆一事,实为加强各国往来。若是各国来人,在大明如遇不法之事,使馆便是其求助之的民。吃了官司,使馆可派人出面,以辨纠纷。不使各国来人吃亏,认为我大明欺人,使节亦可观审。若不符我大明律,自可指出不当之处。能远来大明者,岂非都是商人,若其献投一些,这使馆还能建不起来吗。”

大明朝堂里的那些大臣们,纷纷扭过脸去,陛下居然教各国使节捞银子,这有点过分了。

但各国的使节却不在意,一个个尤如醍醐灌顶一般,有种恍然大悟之感。远在大明没有上司,这一任使节,便可捞到大笔的身价,简直不要太舒爽啊。

同时,大家也在替金秉施不值,这家伙却不知道陛下有此妙计,还白挨了一顿好打,已经成了笑柄。

接下来便是赐宴,水陆八珍羹汤肴馔,有江南清甜雅菜,亦有辽东粗豪块肉,更有淡酒烧锅葡萄佳酿流水一般送上。

大家吃了一个饱,剩下的菜也被朱载坖赏赐群臣与使节们。这可是国宴,能打包都是有面子的事。

宴会一直到了下午才散,只是女真的使节觉昌安却并没走,而是拉住了一位小黄门,悄悄塞了一两银子。

“还请报与陛下,臣女真使节觉昌安,想单独求见。”觉昌安道。

小黄门接了银子,点头道:“此事我可没本事告于陛下,只可问田公公才行。若是不成,我可也没办法。”

“没事,若是不成,银子也请小公公喝茶了。”觉昌安陪笑点头道。

田义接到了小黄门的禀报,俯至朱载坖耳旁道:“女真觉昌安,欲求见陛下。”

朱载坖想了想,便微微一笑道:“这家伙倒是会把握时机,命他等下去养心殿候着吧。”

觉昌安得到回信,便随着小黄门去了养心殿。

朱载坖回了乾清宫,略微休息了片刻,便摆驾养心殿。

见到朱载坖到来,觉昌安急忙给朱载坖跪下,“小臣觉昌安,见过吾皇。”

朱载坖坐到宝座之上,单手虚抬,“起来吧,你是不是觉得,到了对朝鲜下手的机会?”

觉昌安面色一僵,却又笑道:“小臣只是见陛下恶了那金秉施,便想替陛下教训他们。若是陛下不喜,就当小臣多事。”

“这是你自己临时的主意而已,还是回去问问王杲的意思吧。”朱载坖笑着摇了摇头,“他若不同意,你也无法替女真作主。”

“小臣来之前,便与我家指挥使大人商议过,如有机会攻朝,收回我会宁祖地且莫放过。”觉昌安倒也并不隐瞒道:“那朝鲜贪得无厌,陛下不可不惩。今日更是当着各国使节与诸大臣的面,直斥陛下不仁不义,实在可恶。小臣觉得见微而知著,由此可见朝鲜上下都对大明不敬,理应受到教训。”

朱载坖笑看着觉昌安,这家伙竟也十分狡猾。除了挑自己的火,还想借机从大明这里拿些好处。

“建州女真想打回祖地,却来朕这里要好处了。”朱载坖看着觉昌安微微摇头,“老实讲话,莫在朕的面前耍些小心计。”

觉昌安就感觉脖子后面有凉风阵阵,急忙再次跪倒,“小臣惶恐,小臣只是想,借陛下厌恶金秉施之机,从朝廷求得助力。”

“如此才对。”朱载坖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再给你们两百杆火铳。另外告诉你,朕劝你们尽早收手,如此消耗对建州女真并无好处。”

第291章 承德之会

朱载坖这番话,并不是真的劝建州女真罢手,而是为将来打了埋伏。

东瀛的织田信长也已经羽翼渐丰,再过几年一统东瀛之后,便会对朝鲜下手。

如果女真不肯收手,继续拉着朝鲜打消耗战,到时东瀛人一来,便会出现大溃败。

到那个时候,大明才会出手横扫这些势力。否则的话,朱载坖也不会再赐两百杆火铳。

这些火铳都是明军以前淘汰下来的,并没有穿山铳,也没有掣电铳。

如果给的火铳好了,使建州女真做大,那就有些得不偿失。

朱载坖登基以来,大明军制改了许多,并且进行了换装。其中淘汰下来不少的旧火铳,正好送一些给建州女真。

听到陛下再送两百杆火铳,觉昌安喜出往外。

“小臣谢陛下隆恩,回去定当向我家指挥使说起,请其送陛下重礼。”觉昌安顿首道:“陛下劝我建州女真罢战,本是金玉良言。奈何朝鲜侵我祖地,奴杀我族人。这等世仇若是不报,我建州上下枉为祖上子孙。”

“朕言尽于此,这等仇杀并非好事。”朱载坖一摆手道:“你退下吧。”

刚刚赶走了觉昌安,便有小黄门送到了一封信。

信是张元德写的,他夺下吕宋之后,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因为吕宋天气炎热,张元德还得了一场疟疾,差一点便死掉。

可是正因为如此,也让他发现了治疟疾的良药。治好张元德疟疾的人,是个俘虏的弗朗机人。为了从大明军中脱身,便献上了治疟疾的良方,金鸡纳树皮。

金鸡纳树在吕宋已经种下,此地气候炎热与南美相仿,因此金鸡纳树生长甚快。

张元德从这上面,便看出来其中的潜力,立时派人送回来种子。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一些弗朗机人所植的罕见之物。

朱载坖看到这里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吩咐小黄门,带人去取来张元德送来的东西。

几个大筐被搬进养心殿,朱载坖挨个看过去。

“这些东西还是少了。”摇了摇头,朱载坖有点失望。

朱载坖是想将这些作物当粮食,可是张元德将东西送来,却以为朱载坖喜欢奇花异草。

这些种子之中,除了金鸡纳树的种子,还有许多大明没有的作物。

其中有西红柿、辣椒,还有土豆、红薯,最让朱载坖看中的,却是其中的玉米种子。

看到这些作物,朱载坖立时便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玉米这东西就是粮食,种植条件也并不复杂,而且产量高。一般的山坡地,皆可种植。

此时已经是过年,再过两月不到,便要开始春耕了。张元德的这份大礼,来的正是时候,一下子让朱载坖有了底气。

明代中后期,又是一次小冰河时期。北方民族受不了更加恶劣极寒的凛冽,开始不断向南掠夺。大明为此,没少受到攻击。

如果有了这些粮食,事情并会大有不同。老百姓填饱了肚子,谁还敢胡乱起义闹事呢。

只是种子有些少了,还要经过挑选之后方可种下。而且要获得足够的种子,还要等个几年才可以。

记下张元德此次的功劳,朱载坖给张元德写信。令其在吕宋多搜寻一些这类种子,以支持在大明境内推广。

并叮嘱,若是攻下了满剌甲和爪哇,也要留意这些种子。

收到这样的礼物,朱载坖的心情大好。因此,他这个年过的也不错。

新年过去,便是一场朝会。

先是工部尚书雷礼,向朱载坖道:“陛下,承德山庄业已建成,臣向陛下交旨。”

朱载坖看向雷礼道“雷卿辛苦。”

礼部尚书吴山这时也抢着道:“陛下,臣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乌司藏的各教派头人已经出了高原,正往京师而来。”

“他们既然敢出高原,便说明他们还是忠心的。”朱载坖笑道:“可派人一路护送,各地官府供以一路饮食。”

不过,提起这个,朱载坖便想起了驿站来。

若是大明在这个年代就有了物流,那是什么感觉?朱载坖想了想,便没当回事。可是他却脑中灵光一现,大明本就有现成的驿站,稍加改造,便可成为大明的物流站点。

这个主意超前不超前不知道,但是朱载坖是想试试的。

户部尚书方钝出列拱手道:“陛下,还未知这些人有多少,大明的国库银子可剩余不多了。”

朱载坖摇头一笑,“方尚书勿急,朕有点想法。杨博,驿站可是属于兵部?”

兵部尚书杨博出列道:“驿站确是兵部所属,是用来传送急报军情而设。”

“若无紧急军情之时,驿站便无所事事了吗?”朱载坖又问道。

“这倒也不是,会有大路上往来的官员,也可住进驿站。”杨博躬身道。

朱载坖皱眉,却没指责,“可增设四轮马车若干,使这些驿站亦可对民间百姓开放,使拉人载货往来不息。所收费用,为驿站开销所用。”

“陛下这个主意不错,臣觉得驿站完全能做了这些事。”杨博怔了下,便点头道。

“方尚书,这样的话,驿站不但不赔钱,反而可以赚出来本身的花销,国库的银子,便不用动了吧。”朱载坖笑问道。

方钝急忙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只是尽责而已。”

除了这些之外,便无人奏事。

过了半月,朱载坖便要出了京城。两千亲军随行,浩浩荡荡的圣驾便出了长城,驾临承德山庄。

影克汗身为最近的朵颜部首领,也是随加人员之一。

他们一到承德,便被这新修的行宫景色给震了。此时虽然寒潮未退,但是苍山白头如玉龙连绵,也是一处好景致。

两人带兵在山庄不远的山中数日围猎,倒也十分尽兴。

等到第七日的时候,乌司藏各教派的头人,便也到了承德山庄。

朱载坖一身红底绣五彩金团龙的御袍,与锦袍皮帽的影克汗亲自出迎。

将一行人接入山庄,才有了互相交谈的氛围。

“各位大师,此次邀你们前来,朕在这承德山庄修了庙宇,请你们出人住锡于此。”朱载坖顿了一下道:“除此之外,便要请诸位法师,向蒙元宣扬慈悲之义,使其皈依尊行,免除我大明边镇百姓屡受劫掠之苦。”

第292章 大迁徙

朱载坖这次请乌司藏诸教派头人前来,一个是要确立大明对于乌司藏的统治地位。还有一个,便是要这些教派的头人,前往草原传法。

对于这些教派头人的想法,朱载坖是告知了影克汗的。

影克汗对此,当然要表示支持。而且借着护送这些头人们在草原传法,朵颜部的骑兵与明军,可名正言顺的跟随前往。若遇到不肯接受的部族,自然要让其懂得什么叫尊重。

此举对于大明,是使得草原臣服,解决千年争端的机会。对于朵颜部来说,便是一个发财与成为草原领头人的机会。

当年大元初立国之时,忽必烈汗的帝师就是八思巴,也是如今各个教派头人的前辈,更是蒙元文字的创造者。

朱载坖派这些教派头人去草原传法,天然就带有了正当性。

对于他们,朱载坖给予了极高礼遇,并赠送金、银、玉、镶宝石各种法器以增威仪。

除此之外,影克汗也请这些教派头人,给自己及部族中的下属摩顶赐福。

承德除了行宫山庄,还专门建了寺庙请这些教派头人居住,以便传法草原。

此次大会见,朱载坖对各个教派头人大加封赏,并接受了诸头人所上的梵天护教神王尊号。从此之后,朱载坖不但在世俗之中,是第一尊贵之人,就是在佛界,也成了第一梯队之列。

对此,朱载坖是欣然接受。有了这个尊号,便代表着大明皇帝,是乌司藏天然的宗主。可在乌司藏行使自己的宗主权力。

十余天之后,在朵兵与大明火铳兵的护卫之下,这些教派头人分别向着草原深处进发。

对于那些草原上的小部族,这些教派头人带着明军与朵兵一到,便会恭敬归附。而教派头人们,则会在部族之中讲法传法摩顶赐福。

但这不是全部,还有许多商人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带着自己的车队跟着这些队伍一同出发。借着朵兵与明军的威风,大做生意。

如此一来,这些商人获得了安全,而传法的队伍所到之处,那些部族也能交换到以往很难交换到的东西。

这仿佛是一场草原上的游行狂欢,没有人可以将这狂欢打断。便是因为明军与朵颜部骑兵的威慑,使所有的部族都不敢打抢掠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最先得到传法消息的俺答汗,心中十分忐忑。

对于乌司藏的教派头人,俺答汗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可是对方却在明军与朵兵的护送之下,使得他不敢接近。

不过俺答也是个果断之人,他当即派出使者,与其中的一支队伍接触。申明自己想要迎接传法的头人到土默特部传法,并给自己麾下子民摩顶赐福。

对于俺答汗主动派人前来,明军将领提出条件,如此倒也可以,但是不可超过十天,便要将人送回队伍之中。另一个条件,便须臣服于大明,保护在草原上的商人。

俺答汗得到了明军的回复,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因为即使不答应,明军也不会放过他。这便是明军的阳谋,根本就不会让任何一个部族逃掉。

一封顺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回京城,放到了朱载坖的面前。

这便俺答汗所书,表示土默特部,愿为大明的藩属,并请陛下赐与官职。

得到这一封顺表,朱载坖哈哈大笑。

当着内阁三位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杨博,朱载坖道:“俺答也是个识趣的人,朕打算给他封个国公,如何。”

“陛下,顺义公这个封号是不错的。”徐阶建议道。

几位重臣对于朱载坖的作为,都深感佩服。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如此了。

朱载坖笑道:“这个封号甚好,着工部在京城修顺义公府,赐与俺答。着其闲暇之时可来暂住,朕胸怀广大,准其来去自由。”

下面的几位大臣互相看看,觉得陛下真是厉害。对方只是表示臣服,这边马上就赐下府第。不管对方来不来居住,这上风已经占得稳稳的。

当送走了传法头人,俺答也等到了京城的回复。看到朱载坖封自己为顺义公,并赐府第,俺答汗不由得长叹一声。大明这一任皇帝,太难对付了。想当初,自己带兵进出大明关防如无物。可现如今,打不敢打逃不敢逃,只能表示臣服不说,还隐隐有被胁迫入京的可能。或许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想进京城去看看,看看这位皇帝所创造的繁华之地。

不只是俺答汗有这个待遇,就是打来孙汗也是一样,他的察哈儿部也迎到了传法头人。这次这位传法头人亲自作为说客,请打来孙汗向大明称臣归附。打来孙汗起先是不愿意的,但是听到俺答汗已经答应,他便也没有犹豫,送上了顺表。

朱载坖给打来孙汗,也封了个顺和公,同样送了府第。

到了这个时候,漠南的鞑靼只有一个外喀尔喀部还没有归附大明。

外喀尔喀部的阿巴岱汗,得知察哈儿部与土默特部都向大明称臣,他却没有这个想法。打是打不过的,阿巴岱汗吃了李成梁的几次大亏,不敢再战。他便带着整个外喀尔喀部向西进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当朱载坖得到这个消息,便命人在汗肯特山下的河谷建卫青城,并在北海子西岸,建去病城。这两座城建起,对于大明的意义重大。这不但是草原的军事中心,也是贸易中心和文化。

朱载坖将通过使这两座城市的繁荣,瓦解草原上的部族制度。这就和农民工进城打工一样,打几年工见识了城市的繁华,便不想再回到那种贫乏枯燥的乡村生活中去。这个道理用在草原上,也是一样。

一旦牧民们进过繁华城市,又不能肆意抢掠,便只有乖乖的融入到这个繁华秩序当中。

随着传法队伍向西向北,一路前进,那些中小部族无不归附,这简直要比征战来得顺利的多。还有一些部族,看透了明军的意图,都不愿归附的,便远远的向西迁徙而去。

而西边不是说迁徙就迁徙的,路上皆为瓦剌各部的牧场,如此便产生了冲突。只是鞑靼的外喀尔喀部实力强大,打不过明军还打不过瓦剌的部族吗?一场联动式的大迁徙,就此开始。

第293章 内政教育

朱载坖知道这些部族迁徙之后,便派人前去招抚。

只是各个部族之间很是混乱,大明的招抚并无什么成效。

但有一支招抚的队伍,被别失八里城的绰罗斯部给杀掉了。

这支队伍本来就是朵颜部的人,只是路过别失八里而已。别失八里久无动静的绰罗斯部,认为这些朵颜部的人背叛了蒙元,便将之全部杀害。

绰罗斯的首领为布拉台吉,虽然没有称汗,但他的部族实力也依旧十分强大。而且布拉台吉觉得,自己这么做,并不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当朱载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给哈密的杨洪义与吴云生下了旨意。

招抚者虽为朵颜部族之人,然其忠心为国实为楷模。今有绰罗斯部,无故屠我属民,其行凶残其为甚毒。朕为天下共主,不分南北,不分族群,皆在朕之羽翼卫护之下。既有所损,便复其仇。君子当以直报怨,勿使罪者无责。

得到了朱载坖的旨意,杨洪义与吴云生一同出兵,只用了不到二十日,便攻下别失八里城,将绰罗斯部也变成了迁徙中的一支。

叶尔羌汗国的马黑麻,得知明军突袭别失八里城,便出兵哈密想捡便宜。

虽然哈密守城之军只有两千人不到,可也一样将城守住。这个时候便能看出来,火器与冷兵器的代差。马黑麻的军队在城下伤亡惨重,四万人伤亡近半。

马黑麻很不甘心,便在哈密城外不停的寻找机会,可惜的是别失八里的杨洪义与吴云生得到了消息,直接抄了马黑麻的后路,攻下吐鲁番城。

这下子马黑麻的乐子就大了,被堵在哈密城与吐鲁番城之间,进退两难。

若想要逃回叶尔羌汗国,就只能走大沙漠了。

幸好马黑麻麾下为了多带辎重,找来许多骆驼,这使得他们有了横越沙海的可能。

当吴云生带着骑兵回军哈密之时,便发现马黑麻已经逃入大漠深处。

这次虽然明军并没吃亏,反而夺下别失八里和吐鲁番城,但叶尔羌汗国的偷袭,险些让明军损失惨重。

从这时起,叶尔羌汗国对于吐鲁番的明军也时常骚扰,不再保持以前的互不干扰。

杨洪义与吴云生联名上书,请陛下定夺。

朱载坖看到奏折,稍做权衡,便又派了一万朵颜部的骑兵前去听用。并命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叶尔羌汗国虽非小国,然其精华之地甚少。可沿塔里木河而至叶尔羌城,可一战而定。

去年因为战事不少,朱载坖并没让明军对叶尔羌汗国下手。

今年是隆庆二年,朱载坖的统治更加稳固不说,就是岁入也大幅增加。叶尔羌汗国既然敢往霉头上撞,朱载坖便决定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不负朱载坖所托,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出兵,二十天走了两千里,塔里木河水为血水染红,硬生生的杀到了叶尔羌城下。

马黑麻虽然成功越过沙漠,回到了叶尔羌城。但他的麾下兵丁损失了大半,已经没了战力。

因此叶尔羌城的可战之兵,也只有原来的一半。

在明军的弗朗机火炮轰击之下,叶尔羌城没能坚持半天,便被打破。

叶尔羌汗克里木与儿子马黑麻出城逃入西南群山,一直逃入了莫卧儿帝国境内,才算是没了消息。

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分兵,一个西进哈实哈儿,一个回军和田,将整个叶尔羌汗国都纳入了大明的版图之下。

如此大捷,一传回京城,便立时轰动朝堂轰动天下。

朱载坖下旨,封杨洪义为靖远伯、吴云生为安远伯,以酬两人的大功。

这下子寒外的许远、方大伟与李轩三人就有点急了,大家都是从陛下身边出来的人,已经有两个封了伯爵。他们三个人现在所处之地,却已经成了大明的腹地。若是不想点办法,怕是要养老。

没过几天,朱载坖的面前,便摆上了三本请战的奏折,分别就是许远、方大伟、李轩这三人的。

这几个家伙如此不安分,朱载坖便将这三人也派往西北。拿下了别失八里城,又拿下了叶尔羌汗国,地面广大缺少人手。既然这三个家伙请战,朱载坖也不会客气。

接到朱载坖的旨意之后,许远、方大伟、李轩三人都甚是高兴,各自带了一部分人马就去赴任。

朱载坖将这几个这几个家伙弄到一起,便是因为西北方向地形复杂广阔。这五个人都是从自己身边出来的,又互相熟悉,一旦再有战事,互相配合起来也更加顺手。如此,便可将西北守的如同铁桶。

可能朱载坖的思想还是保守了,他这里想着如何守卫西北,西北的哈萨克汗国却又出了事。

被击溃的绰罗斯部,虽然败给了明军,丢了别失八里城,但是他们的实力损失的并不大。绰罗斯一路西迁,便要经过哈萨克汗国,如此便起了冲突。结果哈萨克汗国不堪一击,被绰罗斯部一战而胜,连汗王都被杀掉。

可是绰罗斯部却不想占领这里,而是抢掠了许多粮草,便急忙向西边去了。

而杨洪义则就势派兵占了哈萨克汗国的亦力把里城,使得大明的势力再次扩到了库克海的西边。

到了这个时候,朱载坖所带领的大明国土之广大,已经真正的超越了汉唐之时。所有的领土,都牢牢的掌握在大明的统治之下。

大明国四面八方,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在战略上不再容易被动。

只等张元德攻下满剌甲与爪哇岛,大明便会在海上,形成一个相对易守的海上空间。

这几次虽然是连番大战,但是实际上因为火器与冷兵器的代差问题,大明所花费的银子并不算多。

朱载坖借着这个机会,便将目光放到大明内政之上。

给各省都拨了银子,命学政修格物学堂。朱载坖正式开始推行格物学的教育,并成立了格物技工学校。

只靠着京城的格物书院,所培养的格物人才,远远的供不上大明所需。这一两年来,大明的作坊工坊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但是其中许多都很快倒闭,便是因为竞争不过那些,有格物书院生员的作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格物书院的生员变的开始抢手了。大家也才发现,不考功名,居然也会被人奉为上宾。

第294章 摆驾坤宁宫

格物学的推行,遇到的阻力不小,朱载坖在朝堂上一提出来,便得到许多大臣的反对。

只是朱载坖的决心极大,众人的反对,并不能打消他的决断。

别人不清楚,只觉得朱载坖这是任性而为。可是朱载坖自己却清楚,要想让大明不落后,必须要将现有的制度改变,也必须将基础科学发展起来。从而为大明埋下工业化的基础,使大明直上一条未来几百年都富强的道路。

为此,朱载坖也亲自下诏,对于格物学进行了科普。

“格物之学,源起儒家。后人苦读经卷,而不知格物之理,岂非可笑。格物者,致知也。若不能格物致知,则所学如空中楼阁。何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皆流于空谈也。先圣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教万民以之取暖食熟食,岂是坐论而成?必躬亲而试百千万次,方得其法也。先圣有巢氏,筑屋庇众,教万民以木石为屋遮风挡雨,岂是坐论而成?必躬亲忍性窃视鸟兽,方得木石筑屋之技也。先圣神农氏,教万民稼穑医药,亦必躬亲而试,屡为伤痛,方知其食药之性,亦绝非坐论而成也……”

“……今格物之学,百业俱受其益。我大明继往开来国势日盛,岂可使先圣专美于前,而我华夏天朝两千年而不出一圣人?”

沈一贯亲自执笔,将朱载坖的诏书写好。朱载坖命田义用印,而后发表于大明报头版头条。而朝廷的邸报之中,也全文附带。

此时王守仁去世不过三十年,读书人中,也有许多信奉知行合一道理的人。

朱载坖的一纸诏书,立时便在天下读书人中,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一时之间,往大明报投稿之人多不胜数,使得沈一贯的压力极为庞大。

沈一贯入宫,求见朱载坖。

朱载坖看到沈一贯的时候,对方的眼圈都是黑的。

“陛下,臣以为大明报一份报纸,已经不堪重负。每日里投稿之人,多不胜数,而大明报的人手有限,终是误事。”沈一贯诉苦,而后接着建议道“不如多办几份报,以舒天下人议论之言。”

朱载坖点了点头,沈一贯这是压力巨大,有点受不了。他便想着将这些工作压力分流出去,让别人也办报纸。

大体上朱载坖是同意的,只是他更知道舆论的重要性。这东西虽然是无形之物,但是关键的时候,可以顶得上千军万马。如此重要的事物,不能操于外人之手。

“沈卿,朕知你压力不小,开放报禁便可减轻压力。”朱载坖用手指轻叩宝座扶手,“但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开了口子。否则别有用心之人,以报纸喉舌而行诋毁之事,则天下人心易乱。”

沈一贯立时背后冒冷汗,他可没想这么多,一直以来办大明报很是顺风顺水,更从来没想过这一层。现在听到陛下的话,他才知道自己是多受看重,但也同样是在刀尖之上行走。不得不庆幸,自己以前可没犯什么过错,否则现在就无法站在陛下的面前了。

“这、这……臣孟浪。”沈一贯吓的不轻,急忙道“既然如此,此议便作罢。臣实不知报纸竟有如许之危害,实在是草率,请陛下恕罪。”

朱载坖摆了摆手道“开放报禁,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慎重一些。可设立新闻审查司,由你来负责。专门察控新闻之事,沈卿可写个章程与朕,如不得传谣、不得诽谤、不得弄假,诸如此类。只要做的好,便可对于大明有利。”

沈一贯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道“臣明白了,将新闻之事做好,首先便须为我大明利益考虑。若是不利的,当使之不得刊登流传。”

“正是如此。”朱载坖点点头,“即使有些事情是真的,刊登出来,也只能使人心惊乱,颇为得不偿失。”

“陛下用心良苦,臣不如也。”沈一贯接着道“臣尽力而为,必不使陛下为难。”

朱载坖点头道“如此最好,报禁开放不可着急,大明报要先发行于大明各地,而后再开报禁便可。”

沈一贯立时明白了朱载坖的意思,“陛下放心,大明报为陛下与朝廷的喉舌,当为中流砥柱。”

看到沈一贯一点就透,朱载坖便放心了。如果舆论这东西被人掌握,那可真不是好事,会助长混乱造成极大损失。

沈一贯走后,朱载坖便没了事情,伸个懒腰步出殿外。

正碰到李彩凤前来,手中还提着一只食盒,身后的女侍一脸惶恐,显然是皇后不让她沾手的过。

朱载坖对着李彩凤一笑道“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为陛下煮了鸡汤,请陛下趁热喝了。”李彩凤笑道“这可是臣妾找李神医要的方子,熬制的药膳。”

“李神医连药膳都会吗,这可要好好尝尝。”朱载坖伸手接过李彩凤手中的食盒,另一手牵住了李彩凤的手,两人一同进殿。

跟着皇后来的女侍很有眼色,当即便守在殿外。而田义也急忙出了殿,站于另一边。

朱载坖与皇后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宫里的人也知道,陛下并不喜被人打扰。

将食盒打开,朱载坖便闻到一股异常清香的味道。食盒中装着一只瓷罐,还有两个瓷碗。

李彩凤伸手取过一只碗来,便用木勺舀了鸡汤端与朱载坖。

“李神医说,喝了这童子鸡汤对陛下身体很有补益。”李彩凤很是得意,自己也舀了一碗喝。

朱载坖点点头,先捞了一块鸡肉。这年头的土鸡还是很香的,汤也够鲜醇。很快朱载坖便喝完了一碗,便又舀了些。

然而他却在木勺上面,看到了一小块没捞干净的八角。刚刚想甩在一旁,可是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八角,而是一片海马头。

海马是补元气壮肾阳的,汤里放这东西,是对自己有所企图啊。

“皇后,你看这是什么。”朱载坖哭笑不得,将木勺放到了李彩凤的眼前。

李彩凤看清之后,脸色一下子就红了,两手都快没地方放了。

“这是李神医方子里的药材,臣、臣妾也不知道是什么。”李彩凤连说谎都不会,看她这样子显然是知道的。

朱载坖一算日子,已经过了李时珍所说的一年之期,不由得心中一热。

便伸手拉住李彩凤的手,对外间道“摆驾坤宁宫。”

第295章 殿下高明啊

夫妻两人,今日总算圆了房,替大明满朝文武亿兆百姓,洒下国本之种。

但是朱载坖不知道的是,在湖北的德安王府之中,景王朱载圳正与数十人宴饮。

这些景王的座上宾客,其中有致仕官员,也有荆襄大儒,更有被从军中清除出来的武官。

“景王殿下,陛下身边有小人!”一名白胡子的老头,喝的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先帝在时,我大明何曾穷兵黩武,又何曾擅启边衅?虽有南倭北虏,也只不过是癣介之痒而已。可是看看如今的大明,不施仁义只知开疆拓土。岂不闻杜甫诗云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这可要将大明二百年的国祚断送了,殿下此时不可退缩,当振臂一呼天下景从。”

一名武官模样的人,也站起来身来,对景王拱手道“殿下不可犹豫,若再犹豫,这天下人便如坠深渊。这里多少饱学之士,令我辈敬仰。可是陛下却大力创办格物之学,擅指格物之学亦为儒学之基,简直荒谬到了爪哇国去。”

“呵呵,你们当陛下没有派人去爪哇吗?”一名中年儒士轻蔑道“我听闻南直隶的挚友曾道,陛下在去岁便派英国公次子张元德去了爪哇,誓将弗朗机人赶出西洋。为此,还将我大明属国吕宋灭掉。想必爪哇、满剌甲也逃不掉。这是不仁不义,涂炭生灵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停的往朱载坖的身上泼脏水。

更有一个老儒,起身两手虚按,“诸位,当着景王殿下的面,老朽说几句话。”

这老者名为余和,字令春,在荆湖一带是位非常有名的大儒,也是一个致仕的官员。

“余老先生请讲。”景王急忙示意道。

余和点点头,才开口道“好,既然大家让我说,那我就说。当今陛下不是仁义之君,而且亦无子嗣。听京中的人说,陛下体弱多病,为皇子之时,便于皇庄养病。现在虽然已登大位,可是其在位恐不会久。这便是上天平衡之道,以其不仁不义,而早有冥冥天道循环。殿下坐等即可,不出数年,便如先帝一般,会登上大位。”

这老家伙所指的,便是嘉靖得以登基,是因为正德皇帝并没有子嗣。

如今朱载坖也是一样没有子嗣,只要景王在德安这里等着,便会等到朱载坖病死的那一天。到时可以登上帝位的,便只有朱载圳一个人,才有这个资格。

可这种话,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听不进去。大家是为了什么,才聚到这里的?余和这老家伙胡说一痛,反而要让景王坐等。如果陛下活的好好的呢,岂不是坐失良机?

如今天下汹汹,各地的士绅都认为陛下对待大家太过苛刻。连士绅们的赋税都收,这成何体统,读书人还要不要面子了。

朱载坖几番改制下来,便得罪了许多人。军中一批、读书人一批、官绅一批,他们都有相当的势力,与朝中官员的联系也是千丝万缕。

一名士绅起身对着景王拱手道“殿下,此事岂可犹豫,早日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便可。虽然余老先生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可是终究不可错失良机。陛下军制一改,便使得军中多数将官颇有微辞,这还罢了。朝中大臣们,又有谁家的田地,没有被收取赋税?还有那些读书人,圣贤书读的好好的,非要加什么格物之学,这岂不是舍本而逐末?殿下,天下汹汹啊。”

“不错,若是任由陛下乱搞下去,只怕大明便要天下大乱!”立时有人附和道。

朱载圳的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但是终不能敌自己的贪心与不甘。嘉靖驾崩之时,严嵩本已将他推上了帝位,可惜朱载坖适时带兵杀到,将皇位抢走。

想到这里,朱载圳的恨意更是悠长。那朱载坖说了什么,他居然敢对自己说,让自己反一个试试。

呵呵,朱载圳暗笑,你现在将大明搞的天怒人怨了,这真是活该。而对方所强加于自己的欺辱,自己也要百倍的回报过去。

“本王倒是想去清君侧,可惜手中无兵马,又怎么可能?难道以大家这数十人,便可攻下京城吗?”朱载圳激动的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要有兵马在手,才可与朝廷周旋。”

“殿下,我有一计。”一名文官模样的家伙,站出来道“德安此地,距武昌不远。殿下可请武昌诸官前来,以议事为由,将他们都控制起来。若是肯跟着殿下清君侧,那便留下,若是不从,那可就不要客气。到时武昌无人,殿下以亲王之尊,谁敢不从?”

那武官急忙拦道“此事不可,军制已改,地方官员再也不可随意指使武官。且陛下以新法练兵,使之再无之前唯唯诺诺之态。若是殿下冒然进入武昌城,恐不可控武昌之兵。此事太过冒险,还是另想他途为好。”

朱载圳让人取来湖广的地图,挂在自己一旁的屏风上。

“诸位,可将家丁编练为军。在场之人,家中怕是每家都有数百的家丁,聚在一起,便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朱载圳盯着地图,指着四百里外的襄阳道“此地抱群山而邻汉水,西接秦岭,北向南阳,实为兵家必争之地。若事有不谐,可带兵退入秦岭,逆汉水而上,直达汉中。足可与朝廷大军周旋。若是不出意料,这天下便会大乱。待各地揭竿而起,本王麾下必定会有更多之人来投。”

朱载圳看向诸人道“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若是事情顺利,本王夺下襄阳之后,便会挥师南阳。而后趁朝廷大军前来围剿之时,带兵走商洛一线突袭西安。到时陕西便是我等休养生息之所,”

“殿下高明啊!”一位书生当即起身,走到了景王朱载圳的身旁道“攻下襄阳南阳之后,反而虚晃一枪走小路夺西安。这等妙算,根本让人防不胜防。等朝廷大军到了南阳之时,才会发现早已人去城空。而我等已经兵入西安城,转头可再夺函谷关。如此,便如当年七雄中的秦国。将朝廷兵马拒之关外。”

第296章 大明海之东

朱载圳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全是因为朱载坖几次动作搞下来,使得保守官员、旧有的军官,还有一群腐儒都产生了不满。

这些人的数量非常大,毕竟朱载坖所施行的一些政策,伤害了这些人的利益。虽然看上去大明的国势在变强。可是其中反对的力量,却也在暗中集结。

在整个大明,有资格能与朱载坖对抗的,便只是朱载圳这个景王了。

这个资格当然并不是能力,而是皇室身份上是最近一支。

景王虽然被赶到德安就藩,但是前来拜访的名士、官员只多不少。渐渐的,便在朱载圳的身边聚起了这样一群人,都对皇帝朱载坖非常不满。

互相之间的鼓励,便导致了他们对于天下局势的错判,只觉得景王清君侧的大旗一举,就可夺取天下。

数日后,一股突然出现的流寇开始骚扰德安。

景王向最近的随州求援,请其派兵前来镇压。

随州卫得知这个消息,便派出一千火铳兵,急忙奔向德安府。

谁知道半路上遇到了埋伏,两边一场激战下来,随州卫将这伙偷袭的流寇打的七零八落,还抓了几个头目。

结果一审问,发现这些流寇居然都是景王派出来的。目的就是计诱随州卫,而后好夺取随州,再下襄阳。只不过可笑的是,这个计策是不错,但是这些人真是乌和之众,不堪一击。

只一战,景王聚起来的这些所谓兵马,便被打的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随州卫的人马顺势屯兵德安,将景王府上下都控制住,然后便向京中上奏,等候安排。

朱载坖在京城接到奏报,看完之后不由大笑不止,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群眼高手低之人,聚到一起盘算了一条所谓的妙计,还设下埋伏,然后被猎物给打的满地找牙。最后幕后策划者,还不知道跑,被随州卫一锅端了。

对于此事,朱载坖都没往心里去。除了给随州卫嘉奖,还将那些鼓动景王造反的家伙,统统举家迁到了万里之外的去病城,好充实边镇。

那边冷了点,但是可以让他们清醒一下脑子。

而景王则只是被降为郡王,朱载坖仍旧没有将景王给圈禁或者赐死。越是这样,天下之人对于当今陛下的辖达大度,越是钦佩。对于景王,则是莫大的讽刺和羞辱。

过了不久,朱载坖夺宫之时所说的那一句,‘你尽可联络天下,谋反一次试试’也被人流传出来。

从景王这次谋反被一日间平定,他就成了大明最大的一个笑料。

本来卢靖妃随着景王在德安养老,可是这次连惊带吓还有气,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卢靖妃便撒手归西。

这一日,朱载坖召兵部尚书杨博前来养心殿。

杨博进殿便对朱载坖施礼道“臣杨博前来见驾。”

“杨卿,自军制有所改变之后,地方卫所兵不能只在营中操练。”朱载坖示意免礼,接着道“我大明已近盛世,可命各地的州府将其辖下有盗贼流寇之地,都报与各地卫所。由卫所剿灭之,以免地方百姓受损。”

朱载坖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以前没来得及处理。

现在四方都比较安定,剿匪这件事便可以拿出来列入日程了。

而这个时候,在皇家医院治疗的唐顺之,也已经出院。正好他的军法司,也可对剿匪的卫所明军起到监督的作用。

朱载坖就是要通过这一次剿匪,将各地卫所的战力整合提升,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将军法司的牌子立起来。

剿匪的过程之中,必然会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有军法司在,那基本上就是往枪口上撞的结果。

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之后,朱载坖便对顾承光提出新的要求。

顾承光被召进宫,朱载坖对他有了另一个安排。

“承光,你回京这段时间,休养的如何。”朱载坖问道。

“承蒙陛下关心,臣这些日子以来,休养的很好。而且京城之中的变化之大,让臣几乎不敢相信。那英烈坛修的宏伟,想必战死将士有知,都将英灵归来兮。”

朱载坖点点头道“我大明能有今日,首先便要感谢这些为大明捐躯的将士英灵。还有一点,便是要不断的开拓进取。朕派张元德远去西洋,收复爪哇、满剌甲。但是我听说,弗朗机人的船队,也已经在大明海之东出现。甚至东洋之东,还有一块巨大不下于我大明的无主领土。”

郑和下西洋之时,太平洋被其称之为大明海,所以朱载坖才会如此说。

“陛下所说的,莫非是诸番识贡图上所说的,‘此地人肤黑,头腰皆饰鸟羽’的鸟羽族之地。”顾承光是朱载坖的自己人,当然是看过诸番识贡图的。

“你说的不错,朕指的就是那里。”朱载坖肃然道“听说弗朗机人已经在其地落脚,并在东岸建立数十城镇。虽然现在他们人并不多,也无多少实力。可是那个地方极为富庶,物产也极多。数十上百年后,实力便不会弱于我大明。”

顾承光一听就急了,急忙道“陛下,这可不能让弗朗机人占了先,陛下给我战舰和几千人马,我去灭了他们这些家伙!”

朱载坖笑道“朕所想的,也是这个意思。几千人马少了,朕给你派两万人马。这次新造出来的数十条宝船,还有大海船,都归你来调遣。”

“陛下可知道,那些弗朗机人有多少人?臣去了也好心里有个底。”顾承光忽然又有点忐忑的道。

“对方有多少人不知道,不过一个城镇之中,应该最多上千人而已。”朱载坖笑道“对方完全不会是我大明的对手,但是你也不要轻敌,免得受到极大的损失。这些弗朗机人管此地叫阿美利加洲,而朕则称之为瀛洲。你带舰队过去莫要大意,可与当地土人联手,将那些弗朗机人赶走。”

顾承光嘿嘿一笑,“陛下,臣会带着舰队一路横扫东岸,到时还请陛下派人往那里移民,将这些城镇都建起来。”

君臣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第297章 华夏苗裔

东瀛并不是瀛洲,瀛洲是古时传说之中的海外仙境。其地广大,可不是东瀛那么大点的地方可比的。

朱载坖派顾承光前往,便是要在那里布局,免得数百年之后,此地发展起来,成为大明的威胁。

此时西方已经开始大航海近百年,也已经发现了后世的美洲,如果大明这个时候不发力,便等于拱手将若大利益让人。

因此,朱载坖除了让张元德守住了满剌甲的要道之外,还要让顾承光向东去美洲打前站。

至于顾承光能不能将弗朗机人都赶走,朱载坖也并不报着多大指望。争是一定要争的,但是能争多少,就一切随缘吧。

事先朱载坖已经有所准备,再加上裕成商号的物资调动能力极其强悍,很快便将航海物资与人手备好。

一个多月之后,顾承光便带着人到了塘沽港。

此时的港口之中,与上次张元德出海相似,帆影遮天遮蔽日,几乎看不到海面。

朱载坖也给了顾承光极高礼遇,亲自带着部分大臣前来港口送行。

两人站在高处,看着港口上不停的往船上运送物资的人流,都感觉异常的壮观。

忽然朱载坖看到,竟还有人往船上牵马,居然数量还还少。便转向顾承光,露出疑问之意。

“陛下,那些船便是马船,是专门用来运送战马的。除了战马,船上还有许多草料马料。”顾承光笑道“陛下得到宝船图纸之时,其中便有马船的图纸。除此之外,还有粮船水船。粮船上可是特意装了许多绿豆,航海书院的生员可是说了,能发豆芽。若是在海上时间久,吃不到菜,人便会生败血之症。”

朱载坖笑着点头道“你可比张元德那家伙靠谱不少,上次张元德出海,朕问他居然一问三不知。幸好他如今也已改了不少,还立下功劳,不然将来我想封赏他,都要挠头。”

顾承光听到朱载坖的话,心中便是大喜。当初李成梁说过,陛下定会让自己家的爵位提到国公,如今看来没有错了。陛下对自己说这些话,除了暗示自己之外,并无其他可能。

“陛下乃是大方的君王,给陛下做事,是我等的运气。”顾承光急忙躬身道“此次前去瀛洲,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要让那些弗朗机人明白,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对了,你可先建一些据点,而后留下一部分交通往来的船只,可先一步返回大明传递消息。”朱载坖吩咐道“莫要让朕这里,与你断了联系。虽然路途遥远,往来一次动辄数月,但是若有所需,朕亦可调度支援。并且,朕会陆续向瀛洲移民,以解我大明人多地少之忧。”

顾承光咧了下嘴角道“陛下,难道瀛洲之人都不耕种吗。”

朱载坖哈哈一笑,“瀛洲太过富庶,他们只要少种一点点玉米、土豆之类的东西,便可过的很好。”

对于玉米和土豆这些作物,顾承光只知道是张元德献上来的。却没想到,居然是从瀛洲之地流传而来。

“啊?这么说起来,他们那边的土地定是极其肥沃。”顾承光在辽东待了不短的时间,知道辽东沃土之便利,“若是气候比辽东好的话,那定可成为我大明的粮仓!”

朱载坖当然是知道,后世美洲不但科技发达,更几乎成为全世界的粮仓。北美的农产品产量极大,南美的农业与畜牧业也很发达,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矿藏更是让人羡慕不已。

如今大明已经有了余力,朱载坖便不会让弗朗机人专美于前。

更有许多兵丁,将一箱箱的火铳与火药、火炮、弹丸送上大船。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工匠与妇人们,也正被人驱赶着上船。

朱载坖知道,这是顾承光特意要的人犯,不限男女,但有一技之长,便都送到船上。

如此一来,到了那边便可直接定居下来。建立据点城镇,也更容易的多。

“北瀛洲的东岸一带有几座大湖区,一定要在那里站住脚跟。”朱载坖叮嘱道“朕从郑和所留的古书之中得知,那里可是有不少铁矿。若是用得好,便可建立作坊。到时若与弗朗机人起了战事,便能源源不断的造出兵器。朕等张元德回来之后,还会派他再带数万人前往与你汇合。凡有敢对我大明舰队挑衅者,不可饶恕。凡有敢反对我大明舰队者,亦不可饶恕。你与张元德,俱为我大明之海上鲸鲨。万里波涛,尽为你等纵横之疆场,莫负朕望。”

顾承光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臣知此去责任重大,或许一去便不能回。然我身为陛下之臣,当忠陛下之事。臣之性命早已经托付陛下,即使为陛下伟业抛却,也在所不惜。”

朱载坖用力捶了顾承光的胸口一拳道“胡说,朕给你如此庞大的舰队,还要让你丢了性命,那才是笑话。虽然弗朗机人比我大明先下手抢夺瀛洲,可是他们没有与我大明对抗之力。敢挡者,如螳臂当车愚不可及。你尽可将之碾压成灰,莫要心软。这些家伙,在瀛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为朕之天使,奉诏讨伐不臣抚慰当地土人。”

“土人还要抚慰吗?他们也不是我华夏之人,陛下还要抚慰他们?”顾承光觉得朱载坖这话有点虚伪的不好接受,“若敢反抗,臣连他们也一起碾压。”

朱载坖嘿嘿一笑道“朕只告诉你一个,瀛洲土人很可能是我华夏之苗裔。当年武王伐纣之时,有殷商大将攸候喜带了十五万人马,与淮夷大战。武王破朝歌城,纣王举火焚宫而死。但是攸候喜却没向武王投降,应是从山东带兵渡海到了辽东朝鲜。而后一路向东北而行,路上付出极大损失,才通过极北冰封之地到了这个瀛洲。”

“啥?”顾承光吃了一惊,然后颇为火大的道“要是这样说起来,瀛洲土著都是我华夏苗裔了!奶奶的,这些弗朗机人敢对我华夏苗裔出手,简直就是找死!”

“郑和公公的书中曾略有提及,瀛洲土著之地或还有些殷商遗迹,你多留心便是。”朱载坖缓缓点头道。

朱载坖自己也无法确定,此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后世是有一些证据的,并非空穴来风。现在讲给顾承光听,便是为了让他做事有更多的正当性。这对于军心士气,都有着莫大影响。

第298章 渤泥国财宝

过了几天,舰队的食水用具都已经装船完毕,顾承光在朱载坖的注视之下登船。

整支舰队的白帆都被升起,向着海上的地平线缓缓驶去。

直到看不见帆影,朱载坖才让人摆驾回京。

大明的航海在成祖之时,本是领先于世。可这许多年来,大明的读书人认为航海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直接实行了海禁。这让大明的航海和大明水师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甚至连区区倭寇都跑到大明举耀武扬威。

朱载坖除了建成了两支舰队,分别交给张远德与顾承光两人统带之外,并没停下造船。

以大明宝船的建造技术,不但没有落后,而且还依旧领先于西方,仍可堪大用。

造出来这些船,朱载坖是为了使海运更加兴盛,促进南北的物流。海船的运力强大,远超运河上的一只只海上船运有什么不如的地方,便是海中的风浪较大,但运力是绝对占优。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要强化大明水师。虽然已经有了东洋与西洋两只舰队,但是朱载坖觉得还是不够。

大明的人口众多,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是人口最多的国家。但是大明山多地少,可耕种的土地却相对显得少。稍有灾荒,便会造成遍地流民的情形。

有了这些海船,朱载坖便能将人都运往海外的领土,使这些人都有地种有饭吃。

朱载坖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却不知道,张元德正在满剌甲海峡看着对面的十几条战舰。

他被陛下派到西洋,便是要夺取爪哇岛与满剌甲,将弗朗机人的势力驱赶出去。就算是正常做生意,也要在大明的监视之下。

因此,张元德所带领的西洋舰队,与弗朗机人已经战了数场。

大明的宝船船体巨大,周围还有大海船护卫,更有何林钢炮装在船上。那些弗朗机的武装商船,根本没靠近,便会大明西洋舰队的火炮击沉。

这时弗朗机的火炮已经落后于大明,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差了许多。武器上有了一定差距,体现在战争当中,便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对面的那些弗朗机海船,已经是满剌甲这里最后的一批敌人。只要将他们统统击沉,便完成了占领满剌甲的任务。

正当张元德准备命令开火之时,便发现对面的海船上升起了白旗。

“这些家伙倒还识趣,知道打不过咱们的舰队。既然这样,放小船派人过去,告诉他们,将海船的炮窗都关上,所有人都站到甲板上。”张元德虽然有时候不太着调,但是在海上这么些时日,也锻炼出来一些才干。碰到对方投降的情况,也没有冒失的直接过去,而是有了妥善的安排。

手下人得到了张元德的吩咐,立时传令下去。

不多时,便看到数十条小船被放下。一队队的明军上了小艇,向着弗朗机人的海船划去。

而大明宝船与大海船上的火炮,却根本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直直的瞄着的对方的海船。

那些弗朗机海船看到大明的战舰丝毫也不松懈,便老老实实的接了大明兵丁上船,将海船的控制权拱手相让。

张元德哈哈一笑,抽出腰间的扇子扇了扇凉风,“这帮欺弱怕硬的玩意儿,在海上灭这个国灭那个国,碰到我大明的舰队,就是一块任人横切竖切的肉。”

旁边一名随从看不过,便小声提醒道“大人,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胡说,明明他们就是肉,我们才是刀。”张元德不屑道。

那随从很是无语,陪了一声干笑,便退了下去。

押着十几条弗朗机海船,张元德的西洋舰队浩浩荡荡的驶向满剌甲的港口。

虽然这里的港口也有一部分弗朗机人,甚至还有炮台,但是根本就不能与大明的宝船相抗,只是几炮下去,便攻下了港口。

弗朗机人的炮台虽然有二十余门火炮,可比起大明的钢制火炮要差得多,根本就守不住。

大明的兵丁登上港口,便立时四面出动,将所有的可能发生的危险,都检察了一遍。

等没有危险了,张元德才从宝船上来到港口的地面上。

“来人,找个当地的华夏人,看看这些弗朗机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张元德吩咐道。

结果张元德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地的明人应该不少,甚至有一些人是从宋时就已经迁居这里。几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自己的随从还没带人过来,想必这些华人出了事情。

正当张元德脸色阴晴不定,杀念大起的时候,随从才带着一位华人老者到来。

老者一身的穿着并不差,只是样式有点古老。

看到张元德的威风不小,这老者急忙施礼,“老朽见过大人。”

“老丈,你可知这满剌甲的国王还在吗?”张元德请对方在自己旁边就坐之后,才开口问道。

“死了,早就死了几十年了。”老者看出张元德身份不简单,也不敢隐瞒,“自从弗朗机人到了这里,便拒绝了满剌甲国王收税。两边便为了此事,打了起来。结果满剌甲国王的人打不过弗朗机人,更被人打进了王城杀死。也就是从那时起,满剌甲就成了弗朗机人在管事。”

张元德点了点头,又追问道“为何这里的华人看不到几个?就是我的随从去请老丈,也用了如此长的时间。”

老者叹息道“不瞒大人,自从有大明攻打吕宋的消息传到满剌加,这里的华人便不好过。虽然华人不少,但都是奉公守法之辈。一个个都怕被弗朗机人迁怒,便迁到了靠近暹罗之地。老朽年纪大,也不怕死,这才留在这里守着房产。”

听到老者的话,张元德才松了口气。若是这里的华人被弗朗机人都杀了,少不得他也要将那些被俘的弗朗机人祭刀。

“看来这些弗朗机人,也不是那么好杀。既然如此,我也就饶他们一命。”张元德笑道。

“也不是这样,这些弗朗机人胆子大,因为贪财喜欢冒险。据老朽所知,他们将婆罗洲上的渤泥国给灭了,从渤泥国王宫之中,抢走不少的财宝。”

张元德眼中一亮,“财宝?”

第299章 莫库总督

渤泥国最强盛的时候,几乎控制了整个婆罗洲。

这个国家之前并没有什么对手,国祚绵延的时间也有数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积累下无数的财富。

只是这数不清的财富,也成了渤泥国的催命符。

自弗朗机人到达婆罗洲,便盯上了最富有,而且最弱小的渤泥国。

就在不久之前,弗朗机人发现大明要争夺满剌甲以东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顾忌。渤泥国作为大明的属国,自然也是弗朗机所敌视的,更是给了他们抢掠渤泥国的借口。

如今已经没有了渤泥国,弗朗机人也退走,婆罗洲现在就是无主之地。

张元德倒是知道这个形势,但并不知道弗朗机人手中还有一大笔财富。这些财富可是大明属国的,不能让弗朗机人拿走。就是东西已经送走,他也要带着舰队追回来。

当好张元德赏了老者,将其打发回去。

而后让手下人,去将弗朗机人的头领送来提审。

在能译的帮助下,张元德与弗朗机头领莫库举办会谈。

莫库被任命为满剌甲总督,地位相当于大明的一省主政官员,四十来岁能等这个品级也不算低了。

但是莫库所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的治下之民,而是一个强大国家的公爵的次子。

“莫库,你先说说,你们这些家伙都干了些什么。”张元德点点头,问道。

莫库能说什么,现在自己被对方所控制,一句话说错都要命。

“能做什么,当然是开展贸易,从中赚取我们的那一份利润。”莫库很是勉强的回答道。

张元德对于莫库的回答并不满意,“这种请就不要来骗我,你们做的事情,只要我有心思去查,也定会查到。说吧,那些渤泥国王的财宝都去了哪里?”

莫库低头不语,这事情打死不能说。远来此地多少年了,如今被明军攻下满剌甲不说,连自己搜集到的财富怕是也保不住。

“你说渤泥国的宝藏,那可让你失望了。”莫库两手一摊道“那都是谣传,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否则我们早就派船将东西送走,而我们也会乘船离开,怎么也不会沦为大人的俘虏”

“呵呵,你们这不是没能离开吗,何必解释这么多。”张元德摆手道“如果你不肯说,我便每天杀掉一个你们的人直到杀光,最后就会轮到你。因为你的顽固,才会拖累同伴,这也是对你们的惩罚,纯属自做自受。”

莫库看着张元德,心里不断的盘算。

身为满剌加的总督,莫库虽然有个官方的身份,但是实际上对于那些碰到的土著来说,比强盗还要残酷。他所见到的生死之事,远超张元德。对于张元德的威胁,并不惧怕,而是当成了一门生意。

“明国的大人,渤泥国惹怒了我们,这些财富是我们应得的,你不能这样就拿走。”莫库两手一摊道“而且你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分别。我早就听说,明国是很重视礼仪,也非常讲道理的文明国度。相信你们的皇帝陛下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同意。”

张元德哈哈一笑,这家伙居然开始和自己讲道理了。

“不错,我们是非常讲道理的。”张元德嘿嘿笑道“渤泥国是我们大明的属国,即使是渤泥国先惹到了你们,难道你们在我大明的势力范围之内,不应该到大明告状吗?擅自灭掉了我大明属国,便是对于我大明国的渺视和冒犯,是对我大明国主权的最大侵犯。这等大罪,用你们所有人的性命来偿还,也不够弥补。如果你仍旧坚持自己做的是对的,那么我会消灭你们。如果你们的国家,为此敢向我大明发动战争,那么一定会迎来更加猛烈的惩罚。”

莫库这下子听明白了,自己再如何狡辩也不会有用。那么只有最后的选择,那就是保命。

“好吧,大人你说的我懂了。”莫库无奈的耸肩道“这些财富可以交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用这些财富,来换取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请大人给我们准备船只、饮水和食物,准许我们回自己的国家。”

张元德点点头,“这个条件并不过分,还是可以满足的。”

答应了弗朗机人的条件,莫库便很是配合的将财宝藏匿地点说了出来。

这些财宝藏的并不远,就在港口一间库房的地下。

张元德带人将这些宝藏挖出来之后,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批财宝中只黄金便有数万两,白银有三百万两,玉器、宝石、象牙等等更是不可计数。

对于这些弗朗机人,张元德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表面上这些弗朗机人看着还算文明,可实际上却野蛮至极。残忍起来,比那些吃人肉的土著更加血腥,也比商人更加贪婪。因为他们的手中有火铳、火炮,便将一切所看到的财富,都要谋夺到自己的手中。

张元德从俘获的弗朗机海船中,寻了几条最破旧的,将船上的火炮都拆下来,才交给了莫库为首的弗朗机人。

莫库很不高兴,认为张元德并没守诺。可张元德才不管他,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并没答应过,要给你们留下武器。”张元德冷笑道“如果你们跑得快一点,可以很快回到天竺的据点。要是觉得不甘心,可以再次前来报复我们大明。”

“怎么会呢,明国如此强大,谁敢来报复。”莫库嘴上说着不会,可是心中却恨死了张元德。这家伙比我们弗朗机人还贪婪,除了那些渤泥国的财宝,就连弗朗机人经商赚来的财富,也被一并没收了。

弗朗机人为何会远至数万里之外,做这等冒险之事还不是为了发财。结果只是过手的钱财罢了,都被大明的人给了去。更有许多与大明作战之人,连小命都没能留下。

张元德也不以为意,“你说的话我只是一听,具体如何,还要看你们怎么做。有种就尽管来,大明的强大远超尔等想象。”

越是摆出这副混不吝的样子,莫库就越是摸不清大明的虚实。但是港口中那些巨大无比的宝船,却也能充分证明明国的富有和强大。与明国的宝船相比,弗朗机人的海船就小得多,连大象身边的一头毛驴都算不上。

第300章 斯派克的主意

看着弗朗机人的几条船扬帆而去,张元德才转身回去。

他吩咐手下的人道:“走,回去给京城报消息。”

张元德在满剌甲的这些日子,便已经分兵去了婆罗洲和苏门答剌、爪哇等地。

一个月之后,那几只船队也陆续来到了满剌加,向张元德回报,这些地点的弗朗机人早已得到消息乘船而逃,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劲便将婆罗洲、苏门答剌与爪哇拿下。

在西洋这一片地方,没有任何一股海上势力能与大明的西洋舰队掰手腕。凡是敢与大明的队叫板的,都会被碾压了。

这距离大明平定倭寇才过去不到两年,谁也想不到水明的海上力量,会成长到如此地步。

张元德自己也感觉到,海上的财富之多,简直远超自己的想象。以前在陆地上,觉得海上波涛汹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船毁人亡。可是真的习惯了之后,反而发现那并不算什么,真正吸引他的是这种探索的刺激。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海上会看到什么,会碰到什么。或许是危险,或许是财富,或许是一片风景,或许是未知的海岛和大陆。

正是因为这样,张元德才感觉这海上的日子也不错。

将弗朗机人的势力赶出满剌加以西,并不是杜绝弗朗机人的往来。他们如来想来做生意,大明自然欢迎。如果想来这里建据点、抢掠,那就等着大明的碾压吧。

朱载坖让张元德如此做的目的,就是向世人宣示,满剌加以东,皆为大明的辖区,任何人不得造次。

张元德将此次出海的收获整理了一番,在满剌加留了五千人还有数十条船,便自己带着主力舰队返回大明。

他不知道的是,莫库的船只回到了天竺的古里。古里已经被弗朗机人占领了数十年,这里也有一位负责管理的总督,名为斯派克。

莫库一到达古里,斯派克总督便亲自前来迎接他。

两人都是荷兰人,自然互相之间经常联系,并且有着较深的友谊。

斯派克将莫库接到自己的府里,请他吃了一顿之后,才开始询问。

“莫库总督,满剌甲以东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看到许多白人都和你一同坐船到达这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大家半时在海上碰到,都是要互相开炮的,这次竟然都挤在一起坐船,这简直不可想象。”斯派克四十来岁,一脸黄色浓密的大胡子

莫库摊开双手道:“还能是什么原因,满剌加以东有极其强大的敌人,非常强大。或许整个欧洲加起来,才能与他们抗衡吧。”

斯派克笑的前仰后合,“不、不、不,我的朋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国家,那是不可能的。我从荷兰到这里,一路上所见的国家都很小。就是有大一点的,也并不强大。”

“我说的是中国,马可波罗所说的那个遍地黄金强大而神秘的中国。”莫库无奈的道:“他们的强大,根本就不是现在欧洲各个皇室所能想象的。只是一条战舰,就比我们现在最大的战舰大了四倍。往往我们的战舰还没靠近他们,便会被他们的火炮击沉。这一次我的舰队司令直接选择了投降,否则我不可能活着来到古里见你。”

斯派克吓了一跳,“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他们会不会来到印度这里,如果来到这里的话,古里的力量也无法抗衡他们。”

莫库摆了下手掌,“他们并没有往西扩张的意思,我们也不要去惹他们。被明国的人释放之前,他们的官员告诉我,满剌甲以东,都是明国的势力范围。我们依旧可以去满剌甲以东做生意,只是不能建据点和随意抢掠,其他的并不限制。”

“看来明国是将我们当做强盗了,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我们的文明程度远高于一路上所见的任何国家,实力也远远的超过这些国家。明国将我们当做强盗,太傲慢了!”斯派克怒道。

“可是明国的实力确实非常强大,对这一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莫库摇头道:“他们的战舰,还有他们的火铳火炮,都远远的超过我所见到过的。现在他们并没有扩张的意图,我们应该谢天谢地谢上帝。如果我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再去挑衅这个强大神秘的国度,恐怕他们会将势力再扩张到印度这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斯派克点点头,“要真的是你所说的这样,我们当然不能去激怒明国。反而要与明国多做生意,将印度这边的香料和宝石多送一些过去。想办法从明国招一些工匠,并且购买一些火炮与火铳。等我们的武器与明国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了,再和他们战斗也不迟。”

莫库耸了下肩头,“这应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样精良的武器放在任何国家,都是会保密的。轻易不会交易给别的国家,更不要说制造了。”

“我们可以慢慢来,并不要这么激进。”斯派克嘿嘿一笑,“而且,我们还要给他们找点麻烦,不能让明国轻易就抢走了我们那么多的殖民地。这件事先要向国内汇报,然而将对策也一同汇报上去。”

“什么?我亲爱的斯派克,你居然有对策?”莫库大喜追问道:“是什么对策,快点告诉我。如果可行的话,我丢失满剌甲的罪责就会减轻许多。对于你的帮助,我将来也一定会报答。”

斯派克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好了莫库,你的财富都已经被明国给扣下,就不要提什么报答了。你不是还有一些人手吗,你可以带着他们理做这件事。”

莫库精神一振,“做什么事,只要不是被明军一下子打死,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听说在明国的南边,有个洞乌国。”斯派克笑道:“洞乌也是个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军队达到了十万人的数量,非常强。而且他们与葡萄牙人还有交易,听说洞乌国雇佣了葡萄牙雇佣兵替他们作战。他们的君主也很有野心,而且已经吞并了几个王国。”

“你的意思是……”莫库眼珠不断转动,在想对方为什么说起这件事。

第301章 让臣也去

莫库知道,斯派克肯定是要从洞乌国的身上打主意。

可是洞乌国虽然强大,但是对于明国来说,还是弱小了一些。

斯派克点点头,“我的意思,就是挑拨洞乌国与明国交战。洞乌国实力很强,即使与明国的战争失败,也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洞乌国虽然有十万人规模的军队,但是与明国来说差距仍旧很大。”莫库叹气道“明国的海军,我看来就不下于两万人,这还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人。如果是他们的陆军,我估计可能会有几十万人。如果明国认真的话,只怕短时间内就能将洞乌国给灭掉,根本起不到削弱明国的目的。”

“所以,我才要让你带着你的手下,去洞乌国做雇佣兵。”斯派克看着莫库,“你的作用,就是让洞乌先强大起来。先帮助洞乌吞并了周围的一些小国,将实力再提升一个层级。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对明国宣战。即使不是明国的对手,明国要消灭洞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莫库恍然,看着斯派的双眼道“斯派克啊斯派克,你真是个有鬼主意的家伙。不过我很喜欢,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及时的一个主意。这样我就不用回报提责了,并且可以在洞乌国寻找更多的财富。”

斯派克嘿嘿一笑,“洞乌可是一个富有的国家。他们的佛像上贴满了厚厚的金箔,如果都刮下来,应该可以足足的装满两条海船。听说葡萄牙人就从洞乌赚到了不少黄金。如果洞乌不幸被明国击败,你可以先一步搜刮洞乌国的黄金财富。反正你只是雇佣兵,什么责任也没有。”

“斯派克,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你的这个主意非常及时。”莫库一下子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才停下,“如果不是你让我对国内有了交待,而且我也不用回国接受审判,简直非常完美。”

“当然,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斯派克很是温暖的说了一句,又接着道“火铳和火炮,我可以先借给你一部分。这些武器可以等你有了钱,回来之后再还给我。我希望你不要死在战场上,而是老死在美女和黄金之间。”

两人越想越是得意,相视大笑。

不管怎么说,这个主意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只要让明国难受,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当然,如果明国被削弱到了一定地步,能让他们趁机夺回满剌甲及更东边的殖民地,那就更好了。

大明上下,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两个弗朗机人正在算计他们。

朱载坖虽然知道,弗朗机人被驱赶之后,肯定不会甘心。但他也不知道,弗朗机人居然会用华夏三十六计中的驱虎吞狼。

张元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带着舰队与财宝回到了大明的塘沽港。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各种缴获的作物种子,都被运到了码头上。

这些东西,被一辆辆的四轮大马车装好,然后运往京城。

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都送入宫中,其余的金银都被送入大明皇家银行。剩余的,便交到了裕成商号,对外售卖。

虽然说是只有渤泥国的财宝,可实际上还要多。满剌甲被弗朗机人灭掉,多少还留下一些财宝并没处理掉,也被张元德全部都给搜刮回来。

张元德回来,连家都没回,便入宫求见朱载坖。

见到朱载坖,张元德便一头磕到地面上,“陛下,臣没有辜负陛下所托,如今西洋已经完全被臣所平定。婆罗洲、满剌甲、苏门答腊、爪哇各岛,已尽归我大明版图。”

朱载坖亲自走下丹墀,扶张元德起身。

“辛苦你了,这次做的非常好。可笑那些弗朗机人,妄想着从我大明的属国掠夺财富占领土地。他们这些家伙,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的他们痛极,才会长些教训。”朱载坖对于这个时代的西方航海家们,没有半点尊敬。

那些家伙为什么航海呢,当然是抢掠四方财富,做个发财梦。

“陛下不用担心,这次臣与他们就没正式交战。多半情况,只要将宝船逼近对方,便没有几个人会认为已方可以胜利。”张元德很是得意,也是在给自己表功,“他们不只是畏惧宝船,也更加畏惧臣身后的大明国,还有陛下。”

朱载坖微微摇头道“不可自大,这些家伙不会就这么算了。”

张元德笑道“陛下,如果是几年前就有眼下的宝船,倭寇怕是早就灭了七八回。弗朗机人起先上反抗过,只是几炮就将他们的海船给击沉。他们敢来,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说,你这一次弄回来不少好东西,其中还有渤泥国的财宝。”朱载坖笑道。

“臣击败了满剌甲的弗朗机人,生擒了他们的总督。”张元德立时正色道“这个叫莫库的总督为了活命,便交出来所有的财宝。其实里面还有被灭掉的几个小国的财物,数量相当的大。”

朱载坖点点头道“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在海上占下如此广大的土地,总要有人过去生活才是,这安家的费用,加起来可着实不低。”

张元德躬身道“为陛下分忧,便是我等臣子的责任,如果连这些事都做不到,还如何为陛下作事。”

接着,张元德又向朱载坖汇报了金银的数目,这才算是正式完成了朱载坖的嘱托。

这些事情谈完,朱载坖才与张远德说起顾承光带船队去瀛洲之事。

“啥?顾承光已经去了两万里之外。”张元德不由得咂舌,“如此远的距离,怕是要受不少罪。”

朱载坖自然一笑道“你不也是一样,何必说他。这次回来,你可好好休息一阵子。”

张元德想了想,有点犹豫的道“陛下,瀛洲那边的陆地可是不小,顾承光的那点人,怕是做不了多少事情。他吃点苦倒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万一误了陛下的谋划,岂不是误事。臣觉得,派他一支舰队并不保险,不如让臣也去,正可支援于他。”

第302章 万里洋行

朱载坖并不想让张元德现在就走,他走了满剌甲一线就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

大明现在一直没有停下造船,并不怕没船可开。但是有一点,让朱载坖并不踏实。

朱载坖感觉自己是不是铺的摊子有点大,如果力量分散了,怕是对于大明并没多少好处。

只是放弃与西方争夺的话,那些殖民地就等于拱手相让,对大明也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会更加后悔。

如何才能掌握好这个平衡,是朱载坖目前所要考虑的。

对于西方如火如荼的殖民形势,大明一样不能落后。朱载坖觉得适当的时候,可以将海外的争夺下放到民间。

只是大明百姓并不喜欢离家闯荡,对于乡情两个字看得很重。

“元德,你暂时不能走。”朱载坖沉思了片刻道“你要做好一件事,才可以去瀛洲。”

“陛下请讲,我张元德必定要为陛下将这件事做的妥帖。”张元德立时躬身道。

朱载坖笑道“这件事呢,就是要让你成立一间裕成商号下属的洋行。此洋行,便是为了开拓海外岛屿、陆地。凡有人新发现,皆可将其所发现的新岛屿与所占领的陆地作为股份入股这间洋行。开发营利的事情,便由洋行来做。如此一来,这些人便等于是赚到了大钱。除非洋行经营不善,否则他们都是会发财的。”

张元德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等于是鼓励大明的人外出开拓领土啊。

而且陛下也说了,新发现与所占领的陆地,这代表着不禁止这些外出开拓之人使用武力。最后只要实际占下来了,便换算成股份交给洋行来经营。

哪怕是个人,占领了一千里的地面,这片土地的收益,也会有这几个人的分红。如此便免去了这几人经营的麻烦,而是让他们继续去开拓。

但是真实情况来说,这么几个人不可能占领如此大的地面。那么就会有人抱团出海,几百人、一千人或一万人都有可能。

若是大明一些有实力的人家,也有眼光能看得远,便一定会花钱招人来做这件事。

张元德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立时便对朱载坖道“陛下英明,如此以来,我大明怕是要出不少豪族了。”

朱载坖当然知道,大明本土地方的宗族势力很强大,如果这些人愿意,一定会闯下一片天地。不过他们只是过过手而已,最后还是要将争夺来的领土交到大明朝廷的手中。

“豪族倒没什么,他们拿到土地,还是要交与洋行来经营。而朝廷自然要移民派官,收取赋税。”朱载坖两手一分道“再如何,也终究还是我大明的。想反的话,就等着朕要他们的脑袋吧。”

朱载坖的这些话,已经涉及到了帝王之术,张元德吓了一跳。豪族造反,等着被杀头,这不是等于告诫自己吗。

额头冒汗的张元德一时不敢接话,只是干笑了几声。

朱载坖看到张元德这个表情,便知道他想的左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朕可不是要杀你的头。之所以委你重任,便是因为朕在潜邸之时就与你做了许多事,对你十分信任。朕所说的那些豪族,是指那些不知进退的家伙。”

张元德这才敢擦汗,“陛下吓了臣一跳,臣可是勋贵,不是豪族。”

“成立洋行之事,你觉得如何。”朱载坖问道。

“洋行是可以成立,不过臣觉得,不必给他们如此好的条件。”张元德却有自己的意见,“臣以为,与其让他们自己组织起来去争夺,不如朝廷组织起来他们,给他们分派任务。若是有退下来的兵将,来做此事最好。”

朱载坖连连点头,他后世的见识虽多,但是一人的主意终究不如集思广议的好。

“你说的非常可行,这些退下来的兵丁和将官,倒是可以由朝廷组织起来。既是安置,也是开拓。”朱载坖很是赞赏的道“你这主意不错,所留弊病极小。可以让他们带上家眷,派到哪里,便直接分予田产定居。”

如此一来,便等于一举两得。既解决了退役安置,又可让他们为大明开疆守土。

于是乎,兵部侍郎杨博奉命开始了招兵。

而许多老兵因为种种原因,被淘汰了下来。朝廷也没有有不管这些兵丁,而是给了他们另外的选择,就是安置海外。给予的条件就是每人分配三十亩土地,若是地方贫瘠些,便分给百亩土地。

如此的条件一出,别说这些退役老兵,就是刚刚从军的新兵,都有些眼馋。

新成立的洋行,被朱载坖命名为万里洋行。由张元德任洋行管事,兼兵部侍郎。

在跑去瀛洲之前,张元德得先让万里洋行的事情走上正轨。

大明在苏门答剌、爪哇、婆罗洲和满剌甲等地将弗朗机人赶跑,当地又没了原先的王族,立时就成了大明的直辖之地。

万里洋行将退役的兵丁陆续送到,而后张居正这个吏部尚书也就忙了起来,如此大的地盘怎么可能没有官员。从各省及下面的州府,开始抽调官员前往。

不管那些地方是远是近,是贫是富,官员这种生物的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因为官员都自称宦游人,他们干上一任,就会被调走,所以大家并不抵触。

原本这些事情都进行的不错,大明也表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意。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朱载坖这个中兴圣主的名头也坐实了。

可是在广东饶平县却发生了一件事,使得朱载坖十分震怒。

饶平这个地方有一座有千余人盗匪的山寨,名为木棉寨。山上的盗匪其实大多都是穷的活不下去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作奸犯科而逃到这里的。

其中有个叫张琏的汉子,起先是饶平县的库吏,后来因为上官甩黑锅给他,便一怒之下杀了上官逃进了木棉寨。

张琏与首领郑八等人结为兄弟,成为了副寨主。时间不长,便因为下山攻打县城,郑八死掉了。

而平时人缘不错,见识广又足智多谋的张琏,便被大家推举为寨主。

在张琏的带领下,原本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却被他以练兵的法子练成了一支可战之兵。就此木棉寨的这伙盗匪便一发不可收拾,攻城掠地,连下数县又破府城,从广东直杀到福建。

地方官知道捂不住了,才将此事上报。可是张琏势力高涨,投者甚多,短短时间便聚集了二十万人之众,己呈席卷之势。

第303章 烽火燎原

让朱载坖极其震怒的是,地方官员竟敢隐瞒不报。

这等杀官造反的事情,被掩盖的极好,就连黄锦所负责的监察司也没能察觉。直到闹的不可收拾,才被这些官员们报了上来。

看完手中的奏折,当着内阁的三位阁老,还有六部尚书,朱载坖狠狠的将奏折摔在地上。

“为何这张琏已成席卷之势,才将此事报上来!为何有人举旗造反,短短时间便聚集了二十万人之众!”朱载坖冷冷的道“朕记得,已经让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了吧。而朕也免了徭役,这天下种地的百姓,应该负担轻了许多才是。百姓本是最易满足之人,但凡有口饱饭,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来造反?”

徐阶身为首辅,这个时候就要顶雷。

“陛下,想是广东与福建两地的官员,并没将陛下的官绅一体缴纳赋税落到实处。”徐阶也极为气愤道“陛下给天下官员都涨了俸禄,而有人却阳奉阴违。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实在可恶,此事定要一查到底。老臣可亲自去查,定不会放过一个贪渎之官吏!”

朱载坖摇了摇头,“徐阁老,此事自有监察司来管。你为朝廷首辅,岂可做这些事。如果杜绝天下官吏阳奉白阴违,才是内阁该管的事。”

高拱这时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可设宣讲官,下到地方与民宣讲官绅一体缴纳赋税之政。并体察各地此政是否落到实处,以使政通,以使人和。”

“这是必须要做的,朕也会派监察司暗中汇报各地之事。”朱载坖看向下面的朝臣们,“国政实行,以后各部必须自行监督。可鼓励民间举报,投诉于监察司,此为永例。”

张居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陛下,官员阳奉阴违,臣为吏部尚书亦有责任,臣请辞去尚书之职。”

朱载坖摆手道“张卿不必如此,下面官员做的事,岂可让你来承担。吏部的考核,可要改上一改。此次出了这等荒唐事,一次外察是免不了的。到时将不合格的官吏,一律发配卫青城、去病城,还有瀛洲吧。”

朝臣们都吸了口凉气,陛下所说的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异域蛮荒。这些官员去了,只怕比死还难受。

吕本此时拱手道“陛下,广东福建两省的高官都难辞其咎,请陛下下旨缉拿入京,交付有司审问!”

“可以,此事交由刑部、大理寺、监察司三司会审,务必明证典刑,以警天下官吏。”朱载坖淡淡的道。

朱载坖的语调越是平淡,众位大臣的心中就越是忐忑。陛下若是发怒还好一些,一旦表现平淡,怕是涉事官员们的下场,就惨不可言了。

“臣请陛下发兵,平定广东福建之乱。”兵部尚书杨博也建议道“臣以为,可请俞大猷为将。他久在东南,也曾碰到过类似之事,熟悉当地的情况,最是胜任此事。”

“只他一人怕是不够,再加上一个戚继光吧。”朱载坖可是知道农民起义的破坏力有多强大,不敢掉以轻心,“任命俞大猷为浙江提督,戚继光为江西提督。各自统领省内的兵将,合力剿灭张琏。”

“臣知道了。”杨博这时也不敢说别的。

只是让朱载坖没想到的是,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赴任之后,不久便分别写了奏折回来。

朱载坖看到两人分别送回来的奏折,差点又被气的摔东西。

“臣俞大猷百拜,自到浙江提调军务,臣见军中编不满员而兵无战心。虽已换装精锐火器,然面有饥色……”

俞大猷只是写了自己看到的东西,只是这点东西,便让朱载坖火往上冒。兵丁面有饥色?还打什么仗,不带着火铳火炮投敌就不错了!

戚继光的奏折,则证实了朱载坖的猜测。

“臣初至江西,而所军中多有逃亡之兵丁。更有甚者,带火器往投乱匪……”

朱载坖已经不想发火了,而是派人将黄锦叫到养心殿。

“黄大伴,监察司对于浙江和江西两省的官吏,要严查一番了。”朱载坖淡然道。

黄锦头上冒汗,唯唯称是道“内臣已经加派了人手,定不让这两省的官吏掣肘于大军。”

朱载坖点点头道“除此之外,还要将那些明知故犯的官吏都看好了,搜集他们的罪证。发现一个治一个的罪,绝不姑息。此时若有人敢拖了大军的后退,朕不会轻饶。”

叮嘱了一番黄锦,朱载坖便命其退下。

黄锦久在宫中,如何看不出来这是陛下在敲打自己。也怪自己有些放松,这才闹出乱子来。如果自己不是宫中老人,只怕陛下要自己的小命也够了。

想清其中的厉害关系,黄锦再一次派出人手,要将浙江、江西两省的官吏们查个底掉才行!

唐顺之也被召到了养心殿见驾,朱载坖很矛盾。

对于唐顺之,朱载坖还是抱着很大的好感。这个人十分正直,办事也认真。但是浙江与江西两省的卫所兵,居然有的吃不饱,有的带火器投敌,这都不是小事情。

“陛下,臣身为军法司司长,难辞其咎。”唐顺之一看到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的奏折,就非常自责的道。

“唐卿,你且不要如此。”朱载坖要的可不是什么内疚,“此等事必是卫所指挥等人所为,军法司刚刚成立不久,没能差到此等之事,朕不怪你。”

唐顺之也并不矫情,躬身道“陛下大度,臣却有愧。臣请前往浙江与江西巡察,并设立军法堂,以备治这等贪渎家伙的罪。”

朱载坖点头道“朕也正有此意。唐卿,你可派人至军中,督察这些指挥之人。甚至朕准你,在军中招收军法司所需人手。”

“是,臣都记下了。”唐顺之急忙回应道。

“俞卿与戚卿两人带兵打打仗,你可要将们军中好好的整顿一番。若是有谁不服的,便依军法来处置。”朱载坖又对他道。

唐顺之很是汗颜,“臣必定不会再让人钻了空子。”

几方齐动的情况下,张琏军却并没有颓势,反而呈现出一种烽火燎原的模样来。

第304章 一乱才能一治

张琏的反叛大军一起,立时许多村镇都一体响应。如此看来,福建广东那边官绅一体纳税就是句空话。他们这些士绅,显然是将更多的赋税转嫁到了佃户和平民的身上。

朱载坖经过之前的愤怒,到如今变的冷静。

农民起义虽然是受到压迫才导致的,但是农民起义的危害也极大。而且他们并没有先进的建设思想引领,只是纯粹的破坏。朱载坖要想灭掉这些农民起义者,倒是不难。只要将精锐派个几万人过去,便能将这些起义者一举镇压。

可是朱载坖却并不想这么做,而是要让这些起义者带出其他的东西来。这或许属于帝王心术,但是对于大明却是必要的。让一些问题暴露出来,然后朱载坖会来个不破不立的根治。

俞大猷与戚继光也得到了朱载坖的旨意,令两人莫求速胜。先将地方兵丁的利益先保证了,然后再行操练整顿。对于叛军的动向,要严防死守。若是叛军势大,不可死战。粤、闽、浙、赣四省军务松驰,要先抓起来形成战力,再与叛军决战。

就算这四省打成废墟,朱载坖也是不怕的。

将方钝找了来,朱载坖对他道“方尚书,你对粤、闽、浙、赣四省的战乱如何看待。”

方钝沉吟道“臣为户部尚书,对于战事并无什么可说的。只是这四省的百姓,怕是要受牵连了。如今战事一起,必定使得百姓不能生产。只怕流离失所之人不少,朝廷若不及早有所准备,贼势恐会更炽。”

朱载坖对方钝道“此次请方卿过来,便是为了此事。朝廷的官吏们在这四省做不好,便要整个天下替他们擦屁股。虽然眼下有点难处,可也并不是不能解决。英国公次子张元德,已经在海外拿下了苏门答剌、爪哇、波罗洲与吕宋四个大岛。这四个大岛足顶我大明数省之地,且地气温暖极适合开垦耕种。”

“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将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都送到这四个大岛之上去吗?”方钝吃了一惊,接着道“陛下莫怪臣直言,事涉四省之地,只怕要送的人口不下百万。如此多的人,可如何才能送走?”

“大明的船只并不算少,虽然人数多一些,但是我们用些心思,还是可以做到。”朱载坖皱眉道“另外还要从安南和占城购买粮食,免得这些移民之人闹了饥荒。”

方钝咧了下嘴角,“陛下,如此一来,只怕这花销不会少了。老臣粗粗一算,也不会少于五百万两。”

朱载坖看了方钝一眼,“今年朝廷的夏赋有多少银子。”

“约有九百余万两,倒是也够支用,但就这么花掉,是不是花的太多了。”方钝以前从来没有掌管过如此多的银子,有点舍不得。

“花的不多,方卿要知道,这天下以民为本。”朱载坖笑道“朝廷手头紧一点并没什么,只要天下安定,这银子总是会挣回来的。若是不够,朝廷可向皇家银行贷款,事后计息还上也就是了。”

方钝张大嘴,半晌才道“陛下,这皇家银行本就是朝廷的,还贷什么款?若是国库的银子不够用了,不应该用银行的银子吗。”

朱载坖对于方钝的想法是清楚的,便摇头道“银行的银子朝廷虽然可以用,但是要有章程有规矩。这些银子都是百姓存在银行之中的,并不是朝廷的。若是百姓的银子都搞的没了,朝廷便对天下失了信用。这样的话,等于失信于天下,国祚便也要到头了。”

细细的寻思这里面的道理,方钝终是想的明白,不由叹道“果然是这样啊,国不能失信于民,臣看来还要找徐文壁多学一点才是。”

朱载坖对于方钝的印象大好,这老头子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不依老卖老,实在难得。

“只要朝廷周转的开,便可做更多的事情。”朱载坖笑道“四省的百姓移居四岛一部分之后,这四省之地人口便也少了,土地自然也就更多。朝廷可以将这些土地出售,收回一些银子。”

方钝脑子有点跟不上朱载坖的想法,不由吃了一惊道“陛下,这些土地如何可以出售,那样岂不是又都集中到大户人家的手中?不如将之送予无地的百姓耕种,以安百姓之心。”

朱载坖摆手道“这些土地不可白送于百姓,若送的话,百姓便觉得朝廷白给东西便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且平白得到土地,岂知他们不会随手卖掉?”

方钝急忙道“陛下可规定朝廷送给的土地不能随意买卖,至少十年之内不行。若是不到年限买卖,朝廷便有权收回。”

“这个是自然,但也不能使百姓有太多依赖感。”朱载坖摇头道“朝廷只可救命不可救穷,要让百姓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百姓们可到银行贷款,地价也给他们便宜些。规定十年不许买卖,否则收回。如此一来,他们自然珍惜这些到手的土地,而朝廷也可轻一点负担。”

“陛下深谋远虑,臣钦佩不已。”方钝拱手道“既然陛下已经胸有成竹,那么臣便依陛下主张所行。送人出海之事,还请陛下安排张元德来做。出海港口,臣以为泉州、广州两地还是可以就近而行的。”

朱载坖点点头道“不错,这两地都是市舶司所在,出海的船只也多,可多征用一些船只。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乱才能一治。”

田义这时很有眼力的记下这些事,朱载坖命内阁草拟诏书,而后批红下发。

张琏的叛军连下广东的梅州、大埔、兴宁、龙川、和平等地,又将福建的永平、上杭、武平、长汀等地夺下。而江西的瑞金、宁都、兴国、万安、太和等地,也同样相继落于叛军手中。

朝中的大臣们坐不住了,不断的有人上本弹劾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弹劾奏章皆认为两人畏敌不前,以致贼势坐大,请朱载坖将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抓回京中治罪。

第305章 安南买粮

对于弹劾俞大猷与戚继光的奏折,朱载坖一律留中不发。

只是朝中的大臣们不依不饶,还是不断的有人弹劾。

朱载坖却看得非常清楚,这些官员们并不是不知道四省的卫所兵出了问题,而是认为武人的地位被抬高了。

而俞大猷与戚继光,则是因为朱载坖的重用,成了这些文官的靶子。

对于文官们的心思,朱载坖知道归知道,但总不能将这些上本弹劾之人都拉出去砍了。

于是,便授意沈一贯,在大明报上写文章,阐明朝廷的作为。

朱载坖并不没有什么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臣的想法,那些东西不包括治国理念。治国的道理,应该大声讲出来,理不辩则不明。让天下读书人,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陛下正带着朝廷在为他们努力。

那些弹劾俞大猷的文官,发现大明报上竟公然刊登出陛下欲提升军人地位的文章,还写的振振有词。这下子便闹的更厉害了,纷纷给大明报写文章,宣讲军人地位提高的坏处。

什么武人乱政、夺权、犯禁,等等罪名脏水一样的泼了过去。

仿佛武人若不干坏事,就不是武人了。

朱载坖做的很简单,便是让沈一贯将这些贬低武人的文章集中起来,并罗列出其中惯用的贬低武人的方法方式,专门写了一篇给武人正名的文章。

“有汉唐武人割据之祸在前,自宋始贱武人。有宋一代,武人倍受压制。外战于辽夏,则败多胜少。称辽为兄并纳岁币,燕云十六州且不得还。以宋之富,竟无强军。辽亡金继,又陷徵钦二帝,如许屈辱前所未有也。直至蒙元崛起而灭宋,少帝投海身死国灭,更增奇耻。历一朝而数受他国之辱,何也?无他,轻贱武人也。动辄呼喝斥骂,视从军为耻,则无人从军……若夺城复地保家为国,救百姓于水火之灾,提水覆土,则军人致荣致耀也。”

此文一出,文官之中有许多人都收了手,知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提升武人的地位。

可是还有一批顽固之人,依旧写文章谩骂武人。若是大明报不刊登,他们就到别的报纸上去刊登。报禁已开,这倒是给了他们方便。

但是他们不知道,朱载坖早已任命沈一贯为新闻审察司的管事。在哪家报纸刊登贬低武人的文章,沈一贯直接便会找这报社的麻烦。沈一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人,当然要管。

而后大家才发现,这天下喉舌都是掌握在陛下手中的。只要陛下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必定能盖过所有人。

甚至还可以有选择的弄些文章互相辩论,有顺序的刊登出来,便让天下人认为陛下说的字字珠玑皆是至理名言。

朱载坖智商不见得最高,但是在这个时代,他的见识一定是最高的。后世一些滥大街的手段,随便拿出来一点,便会将这些大臣们玩的团团转。那些文官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若是敢在国事上动什么歪心思,朱载坖是绝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的。

此前四省的一些官员已经被押解回京,叛军能如此顺利席卷四省,也有他们的功劳。

三司将这些官员的案子抽丝剥茧的刚刚审出个眉目,就已经有许多人都暗暗惊心。里面的事情太大太多,侵吞府库、倒卖官粮、私加赋税,等等不一而足。其中一些官员勾结地方士绅强占土地逼死人命的案子,在这些大案面前都不算什么。

朱载坖告诉沈一贯,可带人去听审。这些案件审出一桩算一桩,弄清来龙去脉。命其将这些事情都写成文章,刊登到大明报上,并由朱载坖亲自写下评语。

如此,朝廷便将这些国之蠹虫与朝廷分割开来。若是百姓们将这些家伙做的事,都算到了朝廷头上,那对于大明显然是不好的。朱载坖亲自写评语,也是为了挽回民心。

就在大明上下正议论贪官们的案件之时,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分别传来捷报。

张琏虽然起初的势头极猛,可是手下二十万人都要吃饭穿衣。他没有经营之法,如何养得起这许多人。

在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的死守之下,张琏的进展并不大。而且占下来的地盘,也因战乱没能筹集多少粮草。

只饿了几天肚子,张琏军中便已出现了逃卒。

俞大猷与戚继光,得知张琏军中缺粮,便几面合围不断稳步前进。逐渐压缩叛军的空间,使之更加窘迫。

另一边,张元德正与户部联手,将一些因战乱而离开家乡的百姓送往海外四岛。

坐镇广西那边的镇远侯顾寰,也就是顾承光的伯父,正与安南交涉,购买粮食。

前些年安南内乱,大将范子仪妄议安南国主废立,被明军巢灭。后安南莫氏诸人争位,又是大明的镇元侯顾寰上奏的嘉靖,才确立了莫福源为安南国主人选。

因此,顾寰从安南买粮应该可以为朝廷省下些银子。

可是这个时候的安南国主莫福源已逝,国主也已经换为了其子莫茂洽。此人对于大明并没什么好感,只想着从大明的手中狠狠的赚取一笔银子。

顾寰身为镇远侯,品级并不比安南国主低多少。

与安南一番交涉下来,对方居然要一担粮食五两银子的高价,这可将顾寰给气的不轻。只是对方有粮不肯便宜卖给你,你能如何。

顾寰只得上书,请朱载坖定夺。

朱载坖看到顾寰的奏折,便下诏抚慰顾寰,命其紧守广西,莫要给张琏的叛军钻了空子。至于购粮之事,就先不用管了。

对于安南莫朝的趁火打劫,朱载坖也十分不舒服。但是现在对付叛军之外,还要安置受战乱影响的百姓,暂时没时间与安南莫氏计较。只能先起在小本本上,等将来算帐了。

不过安南现在并不只有莫氏一个国家,还有一个黎氏。在安南的南边,后黎英宗黎维邦在位,权臣郑检弄权。朱载坖却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只要肯卖粮食给大明即可。

黎氏与莫氏,互相将对方看成了自己的死敌。安南之地银贵粮贱,朱载坖买粮,谁肯卖的话,便会得到大笔的银子。这样一来,必定会增长实力。

第306章 天降大礼包

安南黎氏对于大明的提议很有兴趣,安南这里的稻米一年三熟,粮食多的很。

但是有一点,黎氏虽然粮食多却很穷。附近的国家都是一样的情况,没有一缺粮的。现在大明拿着银子前去购粮,这简直是巴不得的事情。而且手里有了银子,便能扩充军队,攻打北方的莫氏。

也正是因为有如此的平衡关系,朱载坖才会派人前往。一旦打破这个平衡,安南必定会有战事。但那关朱载坖什么事,这纯属安南莫氏自找的。

朱载坖派去的使节是英国公世子张元功,从上海出海直达岘港,见到黎氏的太师郑检。

“世子远来,一路之上辛苦。”郑检不敢轻慢眼前的年轻人。这可是大明英国公世子,比他这个安南南朝的太师更有份量。

“太师客气了,我此来,也是奉了皇命,有事在身啊。”张元功微微一笑道。

两人在郑检的府中坐定,下面有人奉茶。

郑检这时才问道:“不知世子前来,是奉了什么皇命。”

对于安南黎氏的情况有些了解,张元功笑道:“我这里有陛下的诏书,本应交予黎氏,现在交与郑太师也是一样。”

这话说的非常有技巧,张元功如此说,便等于对郑检的最大礼遇。甚至暗示代表着大明官方对郑检实权的承认。

郑检大喜过望,急忙躬身道:“大明天使言重了,陛下有何交待,外臣必用命而为。”

从袖中取出朱载坖的诏书展开,张元功清了清嗓子,念道:“今大明海外新增四岛之土,地域广大,而移民甚众。民既居其地,尚未开荒。故缺粮草,意从安南购入不足。安南上下当见诏即奉,莫负朕望。”

读完,便将这本诏书递与了郑检手中。

“外臣郑检奉诏。”郑检双手捧了诏书,眼珠却不住转动,正在权衡利弊。

“郑太师,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张元功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什么想法,便问道。

郑检急忙道:“陛下雄才大略,竟在海外得了四座大岛?什么岛如此之大,竟还要来下邦购粮。”

这便是探问虚实了,郑检同样对大明的举动有些惊疑不定。大明若是打算开疆拓土,周边的小国还能有好下场吗。

“哦,你问此事啊。”张元功与有荣焉的道:“太师还真问对了人,夺下四岛之地,还是吾弟张元德亲手所为。”

“啊,竟是世子的弟弟做下了这等功绩,真是一门良才!”郑检急忙挑起大拇指赞道:“只是不知这岛国如何违逆了大明,得了这个下场。”

张元功笑着摆摆手,“大明岂能动辄灭人宗庙,做此失德之事。起因是弗朗机人,他们自海上西来。先灭爪哇三佛齐国,又灭满剌甲。还不知足,竟又灭掉了婆罗洲的渤泥国,与吕宋岛的吕宋国。这些弗朗机人实属狼子野心,贪婪不说还杀人如麻。待我天朝得知此事,这四岛诸国也早已经灭亡。陛下震怒之余,派舍弟张元德乘宝船驭天兵,数战而定诸岛。寻访各国宗室,亦无所得,便将四岛之地并入大明直管了。”

郑检却听出来,这些岛上的国家并非大明所灭,不由得放下心来,“那弗朗机人,也真不是东西,居然连灭数国。安南虽然也有些弗朗机人,但并没成了气候。”

“太师要防着他们些,这些家伙远来本是求财,可若是被他们钻了空子,便是一场杀戮了。”张元功告诫道。

“这是自然,他们若在我安南横行,吾国必会将其正法。”郑检点点头,又接着道:“陛下欲在我安南购粮,此事好说。安南别的没有,但是稻米却是许多。世子觉得,一担稻米多少银子合适?”

张元功心中一松,这次陛下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不知安南米价几何?”张元功反问道。

“不瞒世子,我安南盛产稻米,这米价并不是甚贵。”郑检摇摇头道:“天朝若要购买,价格上可以便宜些,一两银子一担,只问世子能买多少担。”

张远功点头道:“我大明人口极多,安南府库之中余粮还有多少?若是不太多的话,我便一并买下。”

郑检吸了口凉气,却命人去查校户部的册籍。不多时便有人回来报与他,并将帐册递上。

安南这些年虽然莫氏与黎氏两边打的不可开交,但是这里的收成却并不耽误。一年三熟不中开玩笑的。各个府库之中的余粮加到一起,足足有三百万担。

得知这个数字,这次轮到张元功咂舌,“安南居然有如此多的粮食,很不简单啊。”

不过朱载坖在他来的时候说了,有多少要多少,朝廷的银子不够,可以从皇家银行贷款。粮食只怕少,不怕多。

郑检颇有些自矜的道:“不瞒世子,这些粮食还是留出来朝廷消耗的数字,若是都拿出来,绝不少于百百万担之多。”

“好吧,太师果然对我天朝忠心。这些粮食,也只有我大明能买得起。”张元功点点头道:“那这三百万担粮食,我大明便都买下了。”

“外、外臣没有听错吧,天朝竟真的都买下了?”郑检大惊之下,却是喜。

张元功豪气的笑道:“怎敢戏弄太师,自然是真的。大明人多,这些粮食哪怕消耗不完,在大明境内出售,也一样可以买得掉。虽然不赚多少,倒也不算赔本。”

郑检狠狠的揪着自己的胡子,眼中似乎已经看到无数白花花的银子被倒在自己面前。

“好,老夫这就命人将粮食都送到港口。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几条海船,还要世子想办法运走。”郑检立时道。

“这是自然,太师是痛快人,我随后便让人将银子也送到。”张元功伸出手来,与郑检三击手掌,定下此约。

对于安南黎氏来说,有了这三百万两的银子,便如虎添翼。马上便可招募勇士打造战具,扩军备战不在话下。平时一年的岁入,不过是二三十万两。一下子三百万两银子入手,这简直就是天降大礼包。

第307章 大明的憧憬

这三百万两银子,在安南所引发的连串反应,朱载坖大致会有所预料。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三百万两银子是郑检卖粮所得,极大的巩固了郑氏权力,而不是黎氏。

郑检拿到这些银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黎氏的宗亲杀了个一干二次,正式登基自称郑朝。

他一上位,便减轻了赋税,并且将大把银子撒出去,改善民生兴办学堂。从官到民,再到读书人,无不受了他的好处。

如此一来,虽然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但在这众多受益者中,却根本形不成任何作用。实打实的,让郑氏的宝座坐的稳了。

郑检也算知趣,明白自己得国不正。便向大明的朝廷送来国书,并又送来大象孔雀等礼物。

朱载坖对于郑检的好意,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倒是省事,直接送些活物来,让大家看个稀罕罢了,实际上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家伙并没向朱载坖讨要封赏,还是有点意思。看来,这是知道自己得国不正,怕会与大明因此而交恶。

海外四岛之地,就因为弗朗机人灭掉了被大明封赏过的诸国,而被打的大败而逃。若是自己做过分,岂不是也要招来大明的天兵?

其实郑检要是胆子大一点,朱载坖并不在意给他一个安南国王的封号。因为,这个时候大明缺粮,正是用得到郑氏之时。

莫氏那边虽然知道大明在郑氏手中买粮,却并没当回事。反而觉得郑氏灭杀掉了黎氏人心不稳,该当是发兵攻打郑氏的好机会。

发兵五万,莫氏大军真逼清化。

只是莫氏有点想当然了,却不知道郑氏上下都拿了许多好处,大家同仇敌忾之下,一举便将莫氏的大军打的大败而回。

朱载坖得报之后,便只是笑了笑,这郑氏也有点意思。如此一来,只怕安南局势便是郑氏压着莫氏在地面上摩擦了。

莫氏吃了大亏,莫茂洽才知道大明的厉害。惊惶之下,急忙派人去广西求见镇远侯顾寰。

顾寰不见,可是莫氏的使者接二连三的求见。顾寰终于接见了莫茂洽的使者,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莫茂洽先是向顾寰请罪,将自己前一次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说成了误会。又回顾了一下自己老子受到顾寰侯爷的恩惠,并因此结下深厚友谊。

话风一转,便是向大明兜售粮食,只要五钱银子一担。两百万担粮食已经准备好,只等大明的意见。

顾寰知道朝廷缺粮,便一口答应下来,并派人急报朝中。

朱载坖得知了顾寰答应买粮,对其很是嘉奖了一番。只有郑氏的三百万提粮食或许够了,但是粮食并不怕多,而且还如此便宜。还是那句话,就是吃不了,出售也能回本。

只是大明现在四省之地,正与叛军交战,受到影响的百姓不少。除了一部分被送到海外四岛,其余人恢复生产也是要有所消耗的。

因此朱载坖知道,这些粮食肯定能用得到。

朝廷出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下莫氏的两百万担粮食。结果就让莫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重新整顿兵马,敌住了郑氏的进攻。如此一来,大明得到了粮食,而安南又进入一个新对峙与平衡时期。

在大明境内,张琏的叛军只是起初的时候显得势大,待俞大猷与戚继光两人严守之下,便已止步不前了。

因叛军中粮草不济,连战连败之下,张琏的大军很快便被朝廷的军队逼到了福建广东交界,一片狭窄的地域当中。

朱载坖得到最新的战报,便命人快马传书,让俞大猷与戚继光招降叛军。

这是招降,而不是招安。并不会给这些叛军的头目许诺官职,而是提出只诛首恶。朱载坖可不想给自己留什么麻烦,只是不愿意让如此多的百姓,跟着叛军的头目一起死掉罢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朱载坖现在就是如此。手中的粮食堆积如山,几省打成了一锅粥,事后也能妥善安置。

在俞大猷与戚继光的步步紧逼之下,叛军突围是不可能的。真打起来,便又显出叛军是一群乌合之众来,刀矛之类的武器又哪里能是火铳的对手。

在突围无望,粮草断绝的情况之下,叛军大批逃亡向官军的阵营。几乎是一夜之间,叛军便土崩瓦解。最后张琏带着数百人,想趁乱突围而走,却被戚继光所带领的火铳兵堵住。一阵排铳射出弹丸,张琏及其手下,便尽数死于非命。

朱载坖得知四省之乱已经平定,不由得松口气。这场祸事来的毫无征兆,起因便是官绅一体纳税之制,没能完全落到实处。

这一次经过补救,发现了许多问题。监察司、军法司完全动了起来,各地都展开了对于官绅纳税落实,和卫所改制的彻查。

对于这些欺上瞒下之辈,朱载坖的处理办法很是简单。就是将这些家伙,连带家眷集中起来送到塘沽港。海外四岛的位置太近,朱载坖要将这些家伙,还有叛军降卒一起,都送到远在万里之外的瀛洲去。到那个地方,这些家伙就是第一代的开拓者。享福什么的就暂时不要想了,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吧。

反正瀛洲那里,也都是弗朗机人罪犯。大家半斤对八两,看谁更狠,看谁更无耻。

朱载坖是对这些人寄予厚望的,他们当中有贪官有叛军,无论斗智斗勇,怕都没多少人比得过。

到了隆庆二年的年底之时,张元德才再一次回到京城。

在大明舰队的全力运输之下,已经有数十万人被送到了海外四岛。张居正将许多隆庆元年的进士,都送到了海外四岛为官。而皇家军事学院,也派出一批学员,到达海外四岛成为武官。

海外四岛对于大明的重要性,现在只比江南略低。四岛物产丰富,关键是气候温暖,极为适合农业。这些移民一到四岛,便立时可以开始垦殖,几个月后,便能收获第一批粮食。这对缓解大明的财政,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原本因为叛军起义,而造成的损失,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可补上亏空。而以后的收益,却让大明君臣更是憧憬。

大明各地的官员,在朱载坖的严厉审查之下,也使得吏治为之一清。大明似乎已经变了个模样,真正要走向中兴盛世。

可朱载坖不知道的是,在大明西南的境外,洞乌国主莽应龙,正带着数千弗朗机火铳兵,还有两万象兵,与两万步兵正攻向暹罗。

第308章 讨要白象

莽应龙坐在象背上,他的身边是一个西洋人,正是前满剌甲的总督莫库。

这几个月来,莫库随着莽应龙转战四方,虽然是白人,却也晒的黑了不少。而且莫库也学会了缅甸语,很受莽应龙的欢迎。

“莫将军,你觉得,我们这次攻打暹罗,会不会遇到什么挫折。”莽应龙的胡须修理的很是整齐,身上的金甲光芒四射,威仪倒也不凡。

“大王,前一阵子攻打澜沧国,你也是这么问我的。”莫库自矜的道“可是怎么样,澜沧国不还是归顺了大王你。暹罗虽然疆土要大了许多,但是他们也一样不堪一击。我的人有火铳,这就是绝对的利器。除了火铳之外,还有火炮。暹罗的城墙再坚固,不过是多轰几炮的事。”

莽应龙点点头道“我对你们弗朗机人的战力,深有认识,在澜沧国之前,你还帮我攻打下了兰纳泰王国。打下这些国家,只是征服的第一步而已。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庞大的国家,并让这个国家稳定团结起来。”

莫库饶有兴趣的道“大王似乎意有所指啊。”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在这些所有被征服的国家之上,还有一个永远的阴影,那就是明国。”莽应龙抬头看了一眼北方的群山,才接着道“他们是我们几千年来,世代的压迫者。或者说,明国自认天生是我们的统治者。”

“你们难道从来没有反抗过吗,我相信不会只有你一个有,有这种反抗的想法。”莫库借机扇风点火道。

莽应龙虽然听了出来,但也并不以为意,“怎么没有,只不过是明国太强大。确切的说,是那个民族的国度太过强大。很久之前,反抗最多的便是安南,可惜的是安南几次都被灭国。最近一次,也不过是一百年前而已。”

莫库呵呵一笑,摩娑着腰间的短铳道“既然明国这么强大,那就不要去招惹明国了,免得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如果大王的洞乌国也被灭掉,那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啊。”

“不,明国他灭不了我的国家。”莽应龙十分自信的道“我至少在目前,是不会去动明国。既然要攻打明国,也是在我平定暹罗之后。”

“确实,到了那个时候,洞乌的国土几乎有明国的一半,到时就有了进攻明国的实力。”莫库点头道“凭借大王百战之兵,明国的军队怕不会是洞乌百战之军的对手。”

莽应龙笑道“我们对明国作战,占了不小的优势。我们缅族人天生就擅长于高山密林之中战斗,而明国人却不行。若是与明国交战不利,我们还有北方的群山作为屏障。只要派人过去表示愿意继续以明国为宗主,他们就会碍于面子,而不再追究。所以说,对明国作战,一开始我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莫库大笑,对着莽应龙挑起大拇指道“大王真的是深思熟虑过的,已经将明国人的想法都掌握了。那些明国人,纯粹就是喜欢面子。而且他们吃不了苦,不肯翻山越岭与洞乌作战。到时大王可以一点点的占领明国土地,让他们既不至于翻脸,又觉得用不着与洞乌大战。”

“明国那边,有许多部族并不稳定,只要我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便会纷纷对我表示臣服。”莽应龙目光阴险的道“至于明国会不会出兵,都没有关系,他们要先平定这些部族,才有可能派兵对付我们洞乌。只要到时推脱干净,他们也没有对洞乌用兵的理由。这个国家非常伪善,总是要给自己找许多理由,然后才会行动。如果他们不讲道理,只凭借实力出手的话,怎么可能还有安南、澜沧国、暹罗,和我们洞乌呢。一直到大海,怕是不会有这些国家。”

莫库虽然是弗朗机人,但是也明白莽应龙说的不错,他是亲自接触过明国舰队的。那种让人绝望的感觉,简直是无法抗争。不过,莫库却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有莽应龙这个野心勃勃之人在前面顶着。只要莽应龙不断的消耗明国的实力,骚扰明国。那便等于牵制住了明国的精力,使其不能腾出手来,再与他们争夺满剌甲以西的地区。

如果莽应龙干的不错,没准还能夺回满剌甲等地,甚至是直接派兵到明国去。

“大王,这一次兵临城下,阿瑜陀耶的暹罗王,会不会献出他的白象?”莫库将话题转到了这一次的目标身上。

起因是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得到了一头白象,白象在暹罗等地,被视为吉祥如意的瑞兽,代表着国家兴旺富足。

而莽应龙得知了这个消息,便派人前去向摩诃查克腊帕克讨要白象。这等吉祥之瑞兽,象征意义极大,对于暹罗上下的全体国民,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当然不可能送给莽应龙。

莽应龙也不是真的讨要白象,他只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向暹罗开战罢了。

“摩诃查克腊帕克是个死脑筋,如果他答应这么做,我或许就没了借口。”莽应龙哈哈一笑道“不过他是不会答应的,他的王后素丽瑶泰可是死在我的手中。如果他能答应我的要求,怕是连男人都不是。”

莫库耸了下肩头,“原来是这样,这在我们弗朗机,也同样不会有人答应。看来阿瑜陀耶城要归大王了,我的手下们,还是很厉害的。”

“我看到过你们的火器,确实十分厉害。”莽应龙点点头,“如果你肯卖给我们,那就更好了。”

“大王,这些火器制造起来十分困难,价格可是很贵的。”莫库两手一摊道“这也是我们依仗吃饭的工具,如果大王的军队有了这些火器,不再雇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让我们这些来自异国的可怜人失业了吗。”

莽应龙嘿嘿一笑,对莫库道“你们远来东方,不就是求财吗。如果我给你们足够的财富,你们只要留下火器,就可以回到家乡当个富翁。”

莫库心里窃喜,脸上却显出犹豫之色道“我们手里的不能卖,但是我可以替大王联系弗朗机商人。”

不管怎么操作,这都是莫库准备抬价的手段。这个莽应龙的野心越大越好,他才会舍得掏出大把的银子。

第309章 静待陛下主持公道

只是莽应龙也不是个人傻钱多的主,他也看出来莫库有抬高价钱的意思,便只是点点头。

洞乌的军队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暹罗的军队能挡住。

虽然路上也有几座城池,可惜这些城池都不够大,也挡不住莫库所带来的火炮。

他们非常顺利的,便到达了暹罗的都城,阿瑜陀耶城下。

只是阿瑜陀耶城并不象之前的城池,几炮下去就能轰塌城墙。相反的,阿瑜陀耶城的城墙都是巨石所磊起来的,火炮打上去,也只是崩碎几块碎石而已。

更让莫库有点尴尬的是,阿瑜陀耶城的城头上,居然也出现了一群金发碧眼的弗朗机人。

这些弗朗机人在城头施放火铳,将莽应龙的象兵都杀伤了十几个。

莽应龙看到对面城头的弗朗机人,目光如电一般的射向莫库,“我的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阿瑜陀耶城头上,怎么会有你的同族。”

莫库耸肩道“我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雇佣兵而已,他们应该是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雇佣的。大王你应该知道,谁有钱我们就替谁服务。当然,如果我们没有完成眼前的任务之前,是不会再接别人的任务的。大王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不用对我们怀疑,这是信用问题。”

“我相信你们是讲信用的,但是这对于我们攻打阿瑜陀耶极为不利,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莽应龙问道。

“这个倒也不难,我们的军队非常强大,却对这样一座巨石建成的城池没有办法。”莫库摊开手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派人去攻打没有巨石城墙的地方,让这里变成一座孤城好了。我就不相信,摩诃查克腊帕克……该死这见鬼的名字真是拗口……他敢派军队出城与我们决战。”

莽应龙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莫库的肩头道“你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与其顿兵坚城之下,不如派人四面出击。哪怕打不下几座城,也可以四处抢掠,削弱暹罗的国力。那就这么办,让摩诃查克腊帕克去为难吧。”

接下来的日子,洞乌军将阿瑜陀耶城四面围住。并不断的派人,去攻击周围的城池。

随着对峙的时间越久,暹罗丢失的城池越多。

在坚持了近一个月之后,从阿瑜陀耶城中出来了一位暹罗大臣,请见莽应龙要求和谈。

大臣名为披耶却克里,一见到莽应龙,便急忙跪倒,“大王在上,请受小臣一拜。”

莽应龙看着这个还年轻的官员,点点头道“说吧,摩诃查克腊帕克让你捎了什么话给我。”

“大王,我家主上愿意向大王您称臣。”披耶却克里急忙道。

“只是称臣又有何用,我数万大军前来,他就用这种空话来糊弄我,这可不行。”莽应龙根本不为所动。

披耶却克里又道“大王所要的白象,也可送给大王。”

莽应龙哈哈大笑,声震大帐,“一头白象而已,这是自然要归有德者的。他还许了什么,你一并讲出来。”

“我家主上说了,若是大王愿意退兵。暹罗除了世代向洞乌称臣、送上白象之外,还可年年纳贡,以助大王的霸业。大王,暹罗富庶,这纳贡可不会是小数目啊。”披耶却克里擦着汗水道。

“你们还是小看我了,这点东西我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取。”莽应龙冷笑道。

披耶却克里已经无话可说,只是呆呆的看着莽应龙。

“回去告诉你的主上,我莽应龙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退兵。如果他不肯献城投降,我便会将暹罗各地都收归洞乌所有。你家主上,也只不过是一城之主罢了。如果开城投降的话,我可以饶他一条性命,封他一个暹罗公。”莽应龙肃然道“我莽应龙可以在此立誓,若摩诃查克腊帕克投降与我,我莽应龙定不会害他,且保他一生富贵。若违此誓,便如此箭!”

说完之后,莽应龙便将一支长箭取到手中,一下撅折。

披耶却克里如丧考妣,全身颤抖着道“大王,可容小臣将这支断箭拿回城中?”

“嗯,这支箭上刻有我的名字,你拿给摩诃查克腊帕克看。”莽应龙淡然道“我给你们三个时辰,过了这三个时辰,便不用再派人出城了。”

得到莽应龙的允许,披耶却克里拿过断箭,急急忙忙的回到阿瑜陀耶城中。

一直到王宫之中,披耶却克里的心跳还没能平稳下来。这简直是天翻地覆,暹罗要灭国了。

此时阿瑜陀耶城的王宫之中,摩诃查克腊帕克与手下的大臣们,都正等着披耶却克里的消息。

“王上,小臣回来了。”披耶却克里一进宫中大殿,便立时扑到在地。

“那莽应龙怎么说的。”摩诃查克腊帕克急忙问道。

披耶却克里看着手中的断箭,硬着头皮道“莽应龙非要让王上出城投降,否则不肯退兵,必定会四面派兵将整个暹罗先拿下,将阿瑜陀耶城变为一座孤城。若王上投降,他说会保证王上的性命安全,若违誓,便如此箭。”

内侍从披耶却克里的手中接了断箭,送到了摩诃查克腊帕克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断箭,还有断箭之上莽应龙的名字,摩诃查克腊帕克的全身都在发抖,“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三个时辰内若不投降,便不用再派人出城了。”披耶却克里一字不落的道。

听到这里,殿上的大臣们都脸色骤变。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最后的结果一定非常的惨烈。若是城破之后,被屠城也不奇怪。

“王上,不如暂时投降,以避莽应龙的兵锋。”一位老臣匍匐在地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上可先投降,而后派人向明国陛下求救。”另一位大臣也匍匐下身子道“等陛下派来天兵,莽应龙定会授首!”

“不错,那莽应龙狼子野心,先灭兰纳泰、又灭澜沧国,现在又逼迫我暹罗,大明陛下定不会坐视。”又有一位大臣道“明国有一句话,叫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请王上开城投降,以保全自身,而静待陛下主持公道。”

第310章 系于你一身

暹罗上下已经是一片惊慌,他们这些大臣虽然嘴中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只是为了自保。

此时摩诃查克腊帕克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人心已经散了。如果这时自己强制他们去守城死战,怕是自己定会被人绑起来送给莽应龙。到时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眼下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大家就随我出城。”摩诃查克腊帕克颓然道。

莽应龙与莫库在城外正等着阿瑜陀耶城的动静,好在三个时辰并不长。

“大王觉得,暹罗君臣会投降吗。”莫库懒洋洋的道。

“他们或许会吧,我也不确定。不过我能看出来,那个披耶却里的眼中已经丧失了斗志。”莽应龙冷笑一声道:“见微而知著,可见阿瑜陀耶城中已经人心慌慌。”

莫库沉吟道:“可他们还有弗朗机的雇佣兵,战力不弱小。”

莽应龙哈哈笑道:“雇主如果没有了斗志,雇佣兵还何必再战斗呢。而且,我也可以雇佣他们,从他们的手中购买火器。”

“大王,你购买火器可是我先知道的。”莫库急忙道。

“可是你却说火器很难买到。”莽应龙微笑道。

莫库分开两手道:“好吧大王,我承认我想抬高价格。既然这样,我可以给你找到便宜些的火器。五十两白银一杆火铳,火炮三千两白银,这个是我们自己的内部价格。”

莽应龙知道这个价格还有水分,可是他要的只是对方服软。如果都没有利润了,谁还替自己干活呢。

“火铳五千杆,火炮二十门。”莽应龙笑道:“莫库,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会从你的手中购买火器,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这是自然,等回去我便请人将火器都送过来给大王。”莫库也笑嘻嘻的道。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便有人来报,说阿瑜陀耶城的城门大开。

莽应龙莫库等人,出了营帐,看向阿瑜陀耶城。

只见大开的城门之中,走出来老少数十人。为首的一身华服头戴金冠,正是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后面则是暹罗的众多大臣。

莽应龙带人迎了上去,来到了摩诃查克腊帕克的面前。

“蒙大王不弃,摩诃查克腊帕克,愿降于大王,还请大王垂怜。”摩诃查克腊帕克失魂落魄的道。

莽应龙仰天大笑,笑的极其张狂。此次东征以来,一路的风雨辛苦都值了。这暹罗王名不符实,当年靠着自己的王后,才换来的安定,一朝尽丧。

此时莽应龙的儿子莽应里,看着摩诃查克帕腊克冷冷的道:“暹罗公既降,见了大王缘何不跪?”

“臣、臣惶恐!”摩诃查克帕腊克急忙跪倒地,以头碰地抬都不敢抬的道。

“卿家起来吧,我说过的话算数,保你平安。今日起,你便是暹罗公,不要再起反心。”莽应龙故做大度的按挥手道。

当晚,莽应龙全军入城,占据了暹罗王宫大宴将士。

莫库则找到了城中另一部分的弗朗机雇佣兵,将他们这些人也招到了自己的麾下。这些暹罗的雇佣兵,虽然是葡萄牙人,但是仍旧惧怕莫库的总督身份。满剌甲虽然丢了,可是莫库的名声还在,收编这些家伙也并不难。

回到宴会的场所,莽应龙便向莫库招呼道:“莫库将军,你去了哪里?”

“大王,不瞒你说,我刚刚将城里的那些雇佣兵收到了我的队伍里。”莫库倒也并不隐瞒。

“说好的事情,我不会变卦,你这么着急将他们招到麾下,是不信任我吗。”莽应龙似笑非笑的道。

莫库急忙摆手道:“怎么会呢大王,他们远离家乡,在这里又刚刚失败。我怕他们万一彷徨不安,有所变故,才会见一见他们。大王如果想单独雇佣他们,也是可以的。”

莽应龙晃了晃酒杯道:“归到你的麾下也好,省了我的麻烦。对了,莫库将军,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攻打哪里?”

莫库很想让莽应龙去攻打满剌甲的明军,但是莽应龙现在未必有那个胆子。

“大王,现在你占领的土地已经不少,我觉得可以回师攻打一些还没臣服的部族。将这些弱小的势力和土地都合并到一起,到时洞乌的势力就会更加强大。那个时候,大王再击败大明,便可称帝了。”莫库建议道。

“唔,莫库将军,不得不说你与我想到一起了。”莽应龙点点头道:“大明的三宣六慰,如今只有一个孟养司,还没臣服。而孟养司的实力强大,也是我莽氏的世仇。不将孟养司灭掉,我莽应龙睡觉都不香啊。”

莫库笑起来道:“孟养司他们有火器吗?大王可先回师洞乌城,派兵不断骚扰孟养,等将这些新占之地都安定下来,便可以对孟养司动手了。”

莽应龙点点头,对于这个建议欣然采纳。

在阿瑜陀耶城住了有一个月,莽应龙便带着军队与缴获的白象回师。而阿瑜陀耶城,则留下自己的儿子莽应里占据,并看守摩诃查克腊帕克。

夜晚,暹罗公府,一道黑影悄悄的进了府中,被人带到了后面的花园中。

摩诃查克腊帕克,正在这里侍弄花草。

“王上。”那黑影跪倒,对着摩诃查克腊帕克拜倒。

“披耶却克里,国难当头,你不用这样大礼参拜。”摩诃查克腊帕克道:“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请求你去完成。”

披耶却克里急忙抬头道:“王上有所吩咐,披耶却克里一定不会推辞。”

摩诃查克腊帕克叹息道:“板荡识忠臣啊,这个时候,也只有靠你了。我要你去满剌甲,向大明的驻军讲明暹罗情况,请大明的军队出手,帮我们暹罗复国。”

“臣明日便会出城,前往满剌甲,只是臣要王上给个信物才可。否则便是空口话,明军怎么会信。”披耶却克里道。

从怀里取出一张素帛,交到了披耶却克里的手中,摩诃查克腊帕克郑重道:“此为我所写的血书,上面用了我的私印,请你务必送到。”

披耶却克里双手接过,小心收入怀中,“王上放心,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如果明军不答应,我就会坐船去明国京城,请陛下出兵!”

对着披耶却克里深深一躬,摩诃查克腊帕克道:“我暹罗之希望,系于你一身。”

第311章 春风般温暖

虽然莽应龙留下儿子莽应里在阿瑜陀耶城,但是并不限制暹罗公的自由。

这次密会,也并无人得知并上报。

次日一大早,披耶却克里便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之下,出城而去。

二十余日后,大明在满剌甲的驻地,便迎来了披耶却克里一行人。

当地的明军得知此事,便立刻派船将披耶却里一行人送去张元德所在的吕宋岛。

张元德身为海外四岛的负责人,见到了披耶却克里一行,便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他也不敢耽误,便亲自陪着披耶却克里一行人,往京城而来。

朱载坖这天正与内阁等人开了会,谈论海外官员任命之事。

如今东番岛的总督还是胡宗宪,此人有大才,只用于东番一岛,有点屈材了。朱载坖打算将他派往满剌甲,如此就要再定下东番岛的人选。除阶推荐王本固,这让朱载坖总觉得怪怪的。

记得原本的历史之中,王直就是被王本固这个家伙杀掉的。现在王直封爵靖海伯,身份贵重,倒是不怕被王本固杀掉,可朱载坖觉得怪怪的。

虽然内阁极力推荐王本固,但朱载坖还是否决了。王本固这家伙写八股或许可以,但是这治理地方的本事不怎么样,不分轻重一味卖直。万一在东番岛上与当地土人闹翻了,那才是麻烦。

此时朝中大臣们,有点看不上东番岛的小小弹丸之地,而是都盯着海外四岛。这四岛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有一两省之大。虽然蛮荒一点,但那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张居正身为吏部尚书,这时推荐人选便责无旁贷,“陛下,臣以为新科状元丁士美,可为苏门答剌总督。”

吕本直接道“张尚书,丁士美太过年轻,只怕不妥。而且他现如今是翰林官,怎么能外放呢。”

“毛惇元与海瑞,本应也是翰林官,可这两人却愿意外放海参城。筚路蓝缕,一手一脚的建城,如今海参城已经初具规模,各部族正逐渐归化,显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张居正是极有主张的人,他接着道“我觉得,丁士美与林士章,他们也可以外放于海外。”

“他们两人还是年轻了些,如果遇到一些事情,怕是手忙脚乱不好解决。”吕本皱眉道。

张居正一笑,“正是因此,我才推荐他们两人。若是积年的老吏,反倒没了他们这等朝气。而且这等烟瘴之地,不好派上了年纪之人前往。”

这下子吕本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大家都听说过,海外四岛一年三熟是不错,可也一样湿热难当。蛇虫遍地是常态,容易滋生瘟疫那才是最要命的。

见张居正将吕本吓退,朱载坖不由得好笑。

“既然如此,那便派胡宗宪去坐镇满剌甲,任命其为满剌甲总督之职。”朱载坖笑道“另外,从我隆庆朝开始,翰林官必须有地方施政经验,方可入阁。丁士美便派往苏门答剌,任命其为苏门答剌布政使。林士章,便任命其为婆罗洲布政使。王本固为爪哇布政使,张元德暂为吕宋布政使。内阁拟旨吧。”

徐阶看到朱载坖已经有了决定,便不再多说,而是当即拟旨。

朱载坖用了印,派人送往通政司传旨。

大家还没散,便有张元德回京带着暹罗使者前来求见,有紧急情况相报。

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暹罗那里又出了什么事,竟让张元德亲自带了暹罗使者求见陛下。

朱载坖点点头,“宣吧。”

不过片刻,张元德便带着披耶却克里进了大殿。

披耶却克里一看到高高在上的朱载坖,便立时扑通一下跪倒,“外臣披耶却克里,见过大明皇帝陛下!外臣奉我家王上之命,特请陛下发兵,复我暹罗国!”

“什么,暹罗居然被人灭国了?”朱载坖的眉头一挑,记得年前使者们晋见之时,便有暹罗使者控告洞乌。

“陛下明鉴,那洞乌伪王莽应龙狼子野心,已经灭掉了澜沧国、兰纳泰、还有我暹罗国,再进一步,怕是会对大明不利啊!”披耶却克里嘶声道。

徐阶的眉头皱起道“既然暹罗被灭,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披耶却克里急忙道“莽应龙虽然平灭了暹罗,却没将王上杀掉。而是以伪善蒙蔽百姓,故意留下我王性命。因此,外臣受我王之托星夜而逃,到了满剌甲明军之处。”

高拱此时看向朱载坖道“陛下,我大明此时不宜兴兵。张琏之乱刚刚平定,而海外四岛正在移民之中,所费钱粮无数。若是此时发兵洞乌,怕是得不偿失。”

吕本也急忙道“老臣以为高大人说的有道理。但若是明年,四岛一熟之后,我大明兵精粮足,便可发兵。那时再发天兵以讨不臣,便无后顾之忧。”

徐阶不由得点头道“臣以为吕阁老所说稳妥,臣附议。”

张居正也跟着拱手道“臣也附议。”

朱载坖看了一眼惶急的披耶却克里,才道“若是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倒显得我大明怕了洞乌。这样吧,命戚继光提督云南军务,整顿云南兵备。派人去洞乌传旨申斥莽应龙,命其放还诸国王族,使各国复其旧疆。许其半年之期,若不应我大明天朝之命,便等着颈系麻绳于市吧。”

披耶却克里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此事由不得他来作主。听到大明皇帝陛下如此豪言,不由激动莫名。

麻绳系颈于闹市,是对藩王的最大羞辱与惩罚。就是先游街,然后一刀剁了的意思,简直不要太解气。还是大明牛逼,披耶却克里手心都出汗了。

徐阶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陛下如此处置气象宏大,且能彰显国威。

“臣等这便拟旨,交予洞乌使者,命其归国宣旨。”徐阶为首的大臣们,立时躬身领命道。

朱载坖看向披耶却克里,“贵使可安置于鸿胪寺,此时不比往时,由户部比照品级发予俸禄。若无心归国,可由吏部安排官职,为我大明之臣。”

披耶却克里心中感动不已,大明皇帝陛下如春风般温暖啊!

第312章 块垒尽去

披耶却克里有心直接答应,但是那样就显得太过功利。但是机不可失,万一要自己归国,此事就黄了。

“外臣抖胆,请陛下赐我鸿胪寺官职,可与各国使节往来,以助我暹罗复国。”披耶却克里急忙道。

他这便等于答应,做个大明的官员了。

朱载坖笑了笑,对于对方的这个选择,一点也不意外。眼前大明之强,还要强于开国之时。在周边各国的眼中,那是绝对的天朝上国。

“卿有心了,那便赐你鸿胪寺司宾之职吧。”朱载坖笑道:“如此,你便可多接触他国使节。”

披耶却克里行匍匐大礼,五体五体投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载坖抬手道:“卿家平身吧,暹罗道远,若复国并非是一两年可期之事。若有需要,卿家还是要回转暹罗公干的。”

对于朱载坖的这个安排,披耶却克里早有准备,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而朱载坖许给披耶却克里,也是起到了千金市马骨的作用,其他的外国使节看到,心中多少会有点想法。但是朱载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纯粹的面子,而是有着更深的原因。

大明皇帝的旨意,交到了洞乌使节的手中,命他即刻返国,交给莽应龙,并遵照执行。

俞大猷已经回到京城,正要面圣复命。

朱载坖召见俞大猷的同时,又派人请来了兵部尚书杨博,请这两人同到养心殿奏对。

到了这个时候,朱载坖认为,大明的现代军事制度便要逐步的确立起来。因此,他召集两人是有目的的。

朱载坖见到了俞大猷与兵部尚书杨博,便先让俞大猷将平灭张琏之事汇报了一番。

俞大猷讲完平叛之事后,忽然有些犹豫道:“臣还有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有何事尽可讲来,只要是国事,便没什么不能讲的。”朱载坖点点头道。

“臣在浙江整军备武之时,发现卫所虽然已经改制,但是当地文官对于卫所影响仍旧不小。”俞大猷道:“即使不能象以前那样,呼来喝去,但是也并不客气。钱粮都掌握大文官的手中,卫所如有所需,便要低三下四的讨要,十分掣肘。”

杨博在旁边听着,不由得皱眉。他虽然身为兵部尚书,但也一样是个文官,对于俞大猷的话有点听不进去。

“俞将军,经陛下改制,文官对于武官已经客气许多。”杨博不满道:“但是武官若是既掌兵权,又管钱粮,岂不是又成了唐时的节度使。到时文官不能反制,这天下可就要乱起来了。”

俞大猷也不服气,“文官掌管钱粮,屡屡刁难武官。甚至从中卡拿,中饱私囊,这又如何节制?”

杨博道:“自然有陛下的监察司来监督,若是有文官敢在军饷钱粮中下手贪墨,卫所也可向监察司报告。”

“这倒是不用了,陛下也设下了军法司。若有与军队相关的不法,自有军法司来管。”俞大猷道:“监察司专司文官监察,却也管不到武官这里的。”

朱载坖听着两人争辩,却没有说话,他主要是想听听双方的理由。

杨博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俞将军,你觉得武官受到文官掣肘,甚至连作战之时都不方便,这个我也赞同。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武官若是钱粮兵权都握于手中,恐怕一旦有了反心,便会流毒无穷。”

“这个也不是不能商量,总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才可使武官不受掣肘。”俞大猷转向朱载坖道:“陛下,臣并非一己私心,实是在浙江与叛军作战,数次被刁难的怕了。也幸好叛军皆是乌合之众,否则恐坏了大事。”

朱载坖摆摆手道:“两位卿家说的都有些道理,此事其实并不难解。但是在此之前,朕有一事要与你们两人商议。”

“陛下请讲,想必是与军制有关吧?”杨博躬身道。

“我等身为陛下的臣子,自然要听陛下吩咐。”俞大猷也拱手道。

“此事关系重大,朕觉得军制改的还是不够彻底,因此想要成立一个参谋部,专管我大明军队之事。”朱载坖的右手手指轻敲宝座扶手,看着两人道。

杨博愣了一下道:“陛下,这与兵部有什么区别吗?”

俞大猷也是弄不明白,看向朱载坖的目光之中带着疑惑。

朱载坖笑道:“最大的不同,便是此参谋部主官皆为武官。现有兵部并入参谋部,而参谋部便要分析与予判我大明周边各国,与国内叛乱的军事情况。由此,使得朝堂上下都能放眼天下战略布局。若有战事,便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陛下之见实在是圣明!”俞大猷中放光,他简直太赞成了。去年就听陛下提过,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杨博却陷入沉思,在考虑朱坖所说的参谋部的作用。

“陛下,这参谋部的主官,为何皆用武官?”杨博躬身问道。

朱载坖笑道:“杨卿问到了根子上。朕起先觉得,文官带过兵的,也可做这主官。但若深思,便觉得不妥。带过兵的文官,虽然也能参谋。可是此例终是要改的,不是长久之计。带兵的文官并非出身于军伍,对于军中低级兵丁之事并不知情。武官皆自军中而起,对于军中之事自然更加明白。”

“而且,以文驭武,则使得军无战心。长此以往,便如宋时一般,恐无力抵御外侮。我大明初时,太祖、成祖都亲自带出一批能征惯战的武官来。非只是太祖成祖有识人之明,还因为武官并未被太祖成祖视为卑贱之人也。”

这些理由很充分,朱载坖要让大明的军队近代化,便要将参谋部成立起来,使得军人都有了尊严和人格的保障。

杨博点了点头,“臣懂了,陛下果然不同凡想,此为高见。自成祖之后,朝廷上下便对军中颐指气使,而军中战力愈下。依陛下此见,当能扭转军中颓丧之气。”

俞大猷对于朱载坖的感觉,几乎是惊为天人了,“陛下此等见识,我俞大猷远远不如也。之前总觉得掣肘,可是经陛下一说,才明白确如陛下所说。而今,则心中块垒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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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攀比之心

朱载坖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由得暗笑。自己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几百年的见识罢了。

“嗯,既然你们两人不反对,朕便这么定了。”朱载坖笑道:“朕任命俞大猷为总参谋部总参谋长,任命杨博为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俞大猷总揽军中全局,而杨博则主管军中行政之事,你们两人可不要让朕失望。”

杨博这下子成了俞大猷的副手,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并没说话。

“陛下,臣如今只不过一名武官而已,不知参谋部成立之后,如何做到陛下所说的参谋内外战事?”俞大猷还是不擅长这个,也有点不清楚如何着手去做。

朱载坖点头道:“俞卿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但此事也不难,皇家军事学院,今年该有一批学生毕业了吧?将他们送去下面的军中,先从伍长做起。等过个两三年,便可提拔有才干之人。在此之前,可从军中抽调擅战之武官,在参谋部成立按地域划分的各参谋科。命其研判对应地域的用兵形势,以备参考。”

俞大猷恍然,“臣遵旨!”

朱载坖又看向杨博道:“杨卿,莫要以为军中行政之事职责不重而疏忽,若非俞卿有远逐俺答、削平叛军的重大战功,他岂能居于你之上?朕希望你们二人齐心协力,将参谋部支撑起来。”

之所以这么说,朱载坖怕杨博将俞大猷给架空。杨博是进士出身,在官场混了多年,深通权谋之道。而俞大猷则是混迹于战场,斗心眼耍手段根本就不是杨博的对手。如果杨博有心,很轻易的使能将俞大猷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载坖虽然是温言相劝,但是也包含着警告。

杨博心中一凛,急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敢乱来。定会助俞将军,将这参谋部办好。”

俞大猷也看出点什么来,对朱载坖躬身道:“我等必定一心于国事,不敢辜负陛下苦心。”

“还有军中钱粮之事。”朱载坖笑着点头道:“军饷便交由各地的银行核发,卫所可自行去银行领取,支取明细公布于军中。粮则由卫所去所在之地州府粮库,支取当月的粮草。定额发放,知州不得挪用刁难,计入州官外察。如此一来,岂有人再敢克扣刁难。”

俞大猷与杨博两人都松了口气,此事只要陛下发话,便等于板上订钉。

将成立参谋部的这件事解决,六部尚书便少了一位兵尚书。不过朱载坖又没有强迫症,非要凑六位尚书干啥。

若不是因为几场战事,朱载坖还不见得能下定决心成立总参谋部。

此外,朱载坖将王崇古从辽东调回京中。有些事情,朱载坖要交给王崇古去做。

而张元德,也已经得到了朱载坖的旨意,两样赶回京城。

朱载坖又是同时召见两人,这次是海上之事。

张元德与王崇古行礼之后,都看向朱载坖,也不知道这位大明中兴之主,又有何事吩咐。

“元德,四省的百姓迁徙的如何了?”朱载坖先看向了张元德。

不敢怠慢,张元德急忙回道:“启禀陛下,四岛之地,如今已经移民一百二十余万。臣将这些人按每岛三十万人划分,都已经在当地安置,并已经建起官衙。”

朱载坖点点头道:“非常好,元德做事越来越老练,真是不容易。”

“陛下谬赞了,只是费些手脚而已,此乃臣子的本分。”张元德可不敢居功。

“王卿,最近建州女真可有何动静?”朱载坖转向王崇古,随口问道。

王崇古急忙回道:“建州女真倒是很老实,不过他们对于朝鲜怨仇却切齿难忘。臣回京之前,建州女真又是上万人往攻会宁,看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朱载坖摇头失笑,这建州女真倒是挺倔的,上一次攻打会宁,就用了两三年时间。这次又动手,怕是短时间内不会罢手了。

“他们愿意打就打吧,只要不来扰我大明,便不必理会。”朱载坖摆了摆手道:“此次调你回京,便是要让你出海。朕欲任命你为西洋巡海使,节制大明西洋舰队,低外侮而荡海寇。”

王崇古听到朱载坖的话,便点头道:“陛下吩咐,崇古不敢抗命,定不叫陛下失望便是。”

“王卿从未出海,但也不用担心。我大明的宝船如海上巨岛,并无你所相象之苦。”朱载坖笑着安慰道。

此时张元德却有点急了,让王崇古为西洋巡海使,自己呢?

“陛下,臣、臣怎么办?”张元德急得很,不得不问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你忘了朕给你说过的事,此次便是要由你带队去瀛洲,好支援顾承光。”

张元德张口结舌道:“可是臣没有船了啊,西洋舰队的船可不可以分成半?我与王大人各占一半?”

“这个倒是不用,朕在辽东的船场,可是一直都没停工。”朱载坖点点头道:“这些新船,便由你来用。此去瀛洲数万里,你可要稳当些。另外那些叛军及其家眷,便都要由你的船队带去瀛洲。让他们替我大明戍守瀛洲,开垦荒僻之土。”

“陛下仁慈,对待此等乱臣贼子,应该杀了才是。若是他们在瀛洲闹事,怕是朝廷再想制住他们便千难万难了。”张元德跟着道。

朱载坖摆手一笑道:“他们脱离了我大明,在瀛洲便只能死于蛮人或弗朗机人之手,这倒不用担心。”

“陛下命我去瀛洲,可是顾承光他那里来了消息?”张元德追问道。

“他们已经到达瀛洲,并送回了消息。只不过距离太远,这应是数月之前的消息了。”朱载坖点点头道:“顾承光带的舰队,已经抵达瀛洲,并且建立了第一个据点。只是除了留下联络的船只,大部已经沿瀛洲海岸南下。”

张元德不由得有些激动道:“他可是发现了什么没有?瀛洲是不是比爪哇和苏门答剌还要富庶?这小子怎么能比我强。”

朱载坖哈哈笑道:“物产倒还可以,你当初送回来的土豆番薯等作物,皆是瀛洲所产,他还说发现了金矿,倒也不穷。”

原本张元德对于顾承光在辽东带兵建厂,便有些羡慕。后来自己带舰队出海驱逐弗朗机人,便心理平衡了。现如今顾承光远行数万里,扬威海外异域,还发现金矿,这又让张元德兴起了攀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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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老道也想去瀛洲

张元德当然有点不服气,自己可是第一个带领大明舰队纵横海上的。

可是一看到天下诸番识贡图,这张地图上的瀛洲,比他所占下来的四个岛大了许多。怎么用手量,怎么感觉小。张元德就憋了一口气,这次去瀛洲,希望不能让顾承光一个人将弗朗机人都收拾了。

王崇古看出张元德面色不予,便对他道“张世兄,你所立功劳已经足够磊,何必纠结于此。眼下瀛洲远在数万里外,正是要世兄有所担当才是。那个地方比辽东温暖,这便大有可为。”

张元德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眉开眼笑道“陛下,顾承光的舰队可带了战马?”

朱载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便回应道“舰队之中有马船,自然带了数百匹战马。”

“那我也带几百匹战马,最后请陛下再从朵颜部,给我调一千会养马的蒙人。”张元德嘿嘿笑道“顾承光这小子虽然带了马去,可是那边没有会养马的人可不行。看识贡图上,这么大的瀛洲,不能只在沿海,必须要深入内陆才可找到更多宝地。也不知道郑公公他们当年,是如何绘的这图,便必定深入了内陆。我还要带些牛羊前去,若都是平地的话,必定可以放牧。”

“你想的倒是周全。”朱载坖不由得失笑,“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便都带上吧。我这今日便发个手谕,命朵颜部派人随你前往瀛洲。所需的牛羊马匹,也一并办理带去。”

张元德躬身道“谢陛下,不觉得我是胡闹便好。”

朱载坖一摆手道“这如何会是胡闹,朕还想让你带上鸡鸭猪犬,如此六畜齐备,才可兴旺。”

“对对对,正是如此,臣也是这个意思。”张元德高兴的拍手大笑。

王崇古看着眼前的君臣两人,不由得有些无语。陛下毕竟还是有些少年人心性,与这英国公的次子,象极了纨绔。

过了数日,朵颜部影克汗亲自领人进京。他送来了朱载坖要的人与牛羊马匹之物,还多带了几百人。对于大明开海之事,影克也是有所耳闻,知道大明在海外扩地,千里的大岛都有好几个。

如今朵颜部虽然发展的不错,但影克汗终究觉得只是养羊卖毛不算什么大本事。陛下肯善待朵颜部,也应有所回报,并借此机会,让自己的本族之人,也放开眼界。

因此,影克除了送来擅长养殖牛羊马匹的人之外,还送来了数百名朵颜勇士。要让他们随大明的舰队出海,为大明出力。

对于影克的好意,朱载坖当然不会推辞。有这些朵颜部的人在,到时很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朱载坖与影克,一同到了塘沽港,相送王崇古与张元德。承驾的自然少不了英国公张溶,他可是张元德的亲爹。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父也担忧。

在码头上,英国公张溶接着张元德的手道“二小子,爹身后只有一个英国公的位子,这可不是爹不传给你。而是朝廷有规定,传长不传幼。其实爹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小的,恨不得将家财都留给你。可是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你比爹可有出息的多。裕成商号有股份不说,还为陛下拿下了海外四岛之地。这次前往瀛洲,可记得不要轻易犯险。一旦有事,多让手下人出头。”

张元德嘿嘿一笑道“这个爹就不用担心了,我可是舰队的最高长官,陛下任命我为瀛洲副总督之职,可是不低了。”

张溶挑了挑眉道“那瀛洲总督是谁?”

“嘿嘿,就是顾承光这小子。”张元德又有点悻悻的道“陛下最早让他经略辽东,颇有战功,比我先走了一步,就步步占先啊。不过儿子我也不差,从弗朗机人手里夺回海外四岛,也算平手。这次去瀛洲,儿子已经打听过了。听说瀛洲上的人都是黄肤黑眼,与我中华之人无异。所以儿子这回还花重金找了不少秀才,让他们去瀛洲教书。”

“教、教书?”张溶不能置信的看着张元德道“你小时候根本就读不得书,一读书必喊头痛。就你这样子,还让秀才去教别人!”

张元德脸上一红道“爹,你声音小些。儿子这是为了让那些土人为我所用,才想出这个主意。我大明横扫四方,不过是为了使其服教化奉中华尊陛下。陛下没说,可我先做了这一步,岂不是功劳只大不小?”

张溶这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你可好好教书,要让他们知道忠教仁义的儒家至理。如此不但可永固其土,且能发扬圣学,天下的儒家弟子都要感谢于你。你自己也学一点,好歹装装门面。”

干笑了两声,张元德胡乱应下,便道“陛下的御驾到了,爹莫要失仪。”

其实这一次张元德所带的人手之多,比上次顾承光还多。因为顾承光去瀛洲之后,必定已经占了一些据点。而张元德这一次,更多是送人过去。

除了那些被俘的叛军,还有各类工匠、罪囚、灾民,还有儒生与医生。

朱载坖原本已经到了港口,却被一个他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给耽搁了。

这求见的人就是老道孙义正,他自从朱载坖登基之后,便老实的很,但是老道孙义正还是有点不甘心。别人跟着陛下一同起家的人,都个个在外面建功立业,自己却只能当个安稳的道士。虽然日子过的也不错,但实在是有点失面子。

孙义正也看出来了,陛下不养闲人,自己要想有点功业,便要做事。靠道术什么的去唬陛下,那肯定行不通。不如找点自己能干的事情,也好为陛下出力,得个大功出来。

一见到孙义正,朱载坖都不明白这老道找自己干啥。

“孙真人,你跟着朕到了塘沽,是有什么事情吗?”朱载坖问道。

“陛下,老道也想去瀛洲,为陛下出力。”孙义正躬身道。

朱载坖这就有点不明白了,便问道“孙真人说笑,难道是朕给你的待遇不好,还是受了谁的委屈。”

这意思,就等于说孙义正帮不上什么忙,去了瀛洲,怕是还要添乱。

第315章 大雕应是陛下的

可孙义正自己却不这么想,他表情激动面色发红,看上去十分亢奋。

“陛下,老道觉得,我去瀛洲还是有点用处的。”孙义正侃侃而谈道:“老道去了可以建道观,以清静无为而安人心。若是那些当地的土人愿意信老道,老道岂不是功德无量。”

朱载坖眉头一挑,这孙老道很有想法啊。道门向来清静无为,肯主动传道的道士并不多。但现在西方的弗朗机人,都跟着殖民者满世界的乱蹿,到了一地除了抢东西,还给当地人洗脑,这就是文化扩张啊。

如果让孙老道去瀛洲传道,那岂不是给当地人灌输了我中华文化?至少他们那边的什么万物有灵,不如道门传说活灵活现更加系统。

“孙真人,你既然是认真的,那朕可以准你前往。”朱载坖点点头道:“不过,你若传道之时,有些事情不可不注意。”

“陛下尽管吩咐,老道一定谨记在心。”孙老道现在积极的很,看着朱载坖,等他发话。

朱载坖笑道:“孙真人如今也已经是道门真人,朕可再封你为长青道主。只是你这道主可不好当,要负起传道之责。凡是我大明海外所有的土地,你便要有传道于化外之民的责任。道门向来不好主动传道,你这一脉要在海外积极一些才是。”

孙义正大喜,长青道主,这等于是陛下封他为一脉道祖。那是什么概念,那是和正一张道陵、全真王重阳同一地位的。

“老道明白,我这一脉从今日起,便是长青道。”孙义正老道心中激动不已。

“你若有徒弟,便派去海外四岛。若无徒弟,便去瀛洲收几个。”朱载坖点点头道:“要找自律之人,莫要坏了长青道的门风。”

孙义正立时肃穆道:“今得陛下金口亲封,老道要从自身做起了。”

朱载坖对于孙义正老道的态度,很是赞赏。当即便命人拟旨,对孙老道进行封赏,将此事明发邸报,并刊登于大明报上。

说起来,孙义正这两年,也收了不少徒弟。只不过朱载坖登基后,并不宠信道士,孙老道的这些徒弟,也没养成娇纵的习气。也幸好如此,否则他还真怕其中出现一两个不屑之徒,那就坏了大事。

朱载坖到了码头上,他看着港口中众多巨大的船只,不由得感叹。自己这是第几次来送人了,每一次都是一场远行,都是对于大明来说意义重大之事。

王崇古也已经到了码头,与张元德一同迎驾。

朱载坖让两人免礼,叮嘱道:“朕这已是第二次来送元德,希望你能一路平安,早日到达瀛洲,宣扬我大明威严。还是王卿,你也一样,朕对你们都报有厚望。大明未来几百年的兴旺,全在你们能做到哪一步。弗朗机人虽然航海晚于郑公公的时期,可是比我大明探索的更多。他们这些人,做事不择手段,更不学儒学没有信义之说。你们若与弗朗机人打交道,可要多个心眼,该处置之时更要毫不留情。”

张元德还没什么,他本就与弗朗机人打过交道。而王崇古并不一样,听到朱载坖说要毫不留情,不由得心中一颤。但一想到,这些弗朗机人并不读儒学,便明白这些家伙没有什么道德约束。

“臣等必戮力同心,为我大明开拓万世基业!”张元德与王崇古齐声道。

“不错,你们莫要做守成之臣,朕也不算一个守成之君。我们君臣,便要为大明开一个万世基业出来,让全天下都要尊重我大明的声音。”朱载坖哈哈大笑道。

王崇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躬身道:“臣明白了,陛下登基以来的所做所为,都不是守成之君所能为。臣必竭尽全力,以为陛下马前之卒。”

朱载坖笑道:“记得,数年前,朕曾送过李成梁半阙词,如今便将后半阙也想了出来。”

张元德眼中一亮,“陛下说的,可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痭……’这半阙词?”

英国公张溶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暗暗给自己儿子比大拇指。逢迎陛下的功夫,这小子已经得了本国公的真传,简直老怀大慰。

“正是。”朱载坖眼望海上远方,想了想才接道:“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众人皆是一静,陛下竟能在顷刻之间,便做出如此好词。而且此词豪迈雄烈气象万千,若云气排空若沧海桑田,让人不由心旌摇动不能自已。

“好词!陛下此全词,尽显一代雄主之象,必可流芳百世而不坠陛下之文名!好一个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那大雕应是陛下的!”英国公张溶喝道。

这老头最后一句,让朱载坖不由得失笑,“英国公谬赞,不过是为了元德与王卿二人壮行,算不得什么。”

张元德急忙拜倒,“谢陛下隆恩,臣亦必因陛下之词,而名垂于汗青。”

“陛下胸怀如天才深如海,臣实是幸甚。”王崇古也从震撼中缓过来,急忙拜倒道。

朱载坖一手一个,将两搀起,“不必如此,朕不过一人之力罢了,更要朝中众卿出力。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皆赖众臣用命。治国如海上行船,朕只是舵手而已。”

他盗用了老人家的词,顺便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话也拿过来用了。

孙义正在旁听到了朱载坖的词,便知道朱载坖不是普通帝王可比,自己可要做出些成绩来,才好交待。

送张元德、王崇古,还有老道孙义正等人登船,朱载坖才回返。

待他回到京城的宫中,忽然有小黄门来报,说李太医入宫,想要求见陛下。朱载坖便让人将李时珍请了进来。

李时珍见到朱载坖,便要求给他把脉。朱载坖点头允了,伸出手腕。

一边给朱载坖把脉,李时珍一边道:“陛下脉象平稳,显然是听了臣的劝告。但是近些日子,陛下还是要节制一些。”

“为何?”朱载坖一听,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没好利索,不由得关心起来,“可是朕的病情有了反复?”

李时珍笑着摇头道:“不不不,臣是向陛下报喜。前一日皇后曾命臣把脉,竟是喜脉,陛下有后了。”

第316章 透心凉

李时珍这老头,竟然是转弯抹角的向自己报喜。朱载坖大喜之余,也不由得摇头失笑。

“皇后怀孕多久?”朱载坖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臣观脉象,应该是有一月有余了。”李时珍躬身向朱载坖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朱载坖一摆手道:“只是怀孕而已,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李时珍微微一挑眉头道:“以臣的经验来讲,以皇后孕象来看,十有八九是男胎。”

“哦?”朱载坖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便好了。这下子朝中这些大臣们,怕是不会再催朕选秀女充实后宫了。”

“陛下也莫要高兴的太早,臣也只是凭借经验判断,并不能确定。”李时珍急忙道。

若是因此犯下欺君之罪,那就太过得不偿失。

朱载坖笑道:“李神医莫要惊慌,朕岂可因这点小事,就怪罪于你。”

正在这时,李彩凤也从门外进来。显然李时珍进宫求见,是李彩凤安排的。

“陛下,臣妾本想亲自告诉陛下这个喜讯,只是想了想,陛下还是要问过李神医,才请他来的。”李彩凤解释道。

“皇后,朕明白你的心意,你且莫再到处奔走,还是在宫中安心养胎为是。”朱载坖起身,拉住了李彩凤的手。

李时珍一看这架势,自己有成为皇家大火炬的意思,便急忙道:“陛下,皇后娘娘头三个月不可剧烈活动。等过了这三个月胎儿稳固了,便要每天走动以活血脉供养胎儿。陛下请与皇后娘娘叙话,臣告退。”

朱载坖点头,李时珍才退走。

他们夫妻两人有许多话要说,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次日,朱载坖便下旨,将武清伯李伟封为武清侯。

这个封赏代表什么意思,朝臣们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这证明皇家有后,而且是嫡出。

为此,朝中大臣们从李时珍那里打听到,皇后怀孕的切实消息后,便纷纷上贺表恭贺朱载坖。

皇后未生产,而封赏皇后家人,这就代表着极大的荣宠。

但是武清候此时已不再是那个朴素的泥瓦将,不仅娶了几房妾又生了两个儿子,还招了数十名恶奴。家中亭阁楼台曲径廊桥,甚是奢华铺排。

得到朱载坖封赏为武清侯,益发恣意骄纵。没几天,便惹出事情来。

事情起因,便是辽东老将赵国忠进京述职。因为骑着马在街道上经过,从一旁超了武清候车驾。

原本这并不是个多大的事情,京城大道宽阔,武清侯没正事,自然也没摆仪仗。不知者不怪,超也就超了。

只是武清候在马车中看到一员老将,带着三五个随从骑马超车,看上去虽然有点气派,但土里土气十分的不顺眼。

武清候李伟的心中极度不爽,自己可是堂堂国丈大明侯爷,怎么就能让个外来的老土鳖给超了车呢?谁都能超国丈的车,自己这个侯爷还有什么滋味。这也算是大明路怒,反正就是要强出口气。

当即叫人过去,拦下来赵国忠一行人。赵国忠本来是前辽东总兵,还是李成梁的老上司。自李成梁被朱载坖提拔为东北总兵之后,赵国忠又被再次任命为辽东总兵。此次进京,便是向朱载坖汇报建州女真之事。

结果还没到总参谋部报到,就被武清侯给拦住了。

听说马车上的人是武清侯,赵国忠不敢怠慢,急忙下马见礼。

“下官辽东赵国忠,见过武清侯,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海涵。”赵国忠在李伟的马车前抱拳道。

“你这粗人,见了武清侯,都不知礼数吗?”李府管家李松看了一眼李伟阴沉的脸,便大声喝斥道:“抱拳算什么赔礼,还不跪下来,等候我家侯爷发落!”

赵国忠被说的一愣,自己怎么也是总兵之职,在武官之中也是二品大员。以前陛下没改军制之前文贵武贱,那也至少要同品级才有资格让自己跪。如今可不一样,陛下提高了武人的地位,怎么可能随意的跪拜他人。

但是这是陛下的老丈人又是侯爷,赵国忠想了想,还是跪下道:“辽东总兵赵国忠,见过武清侯,向侯爷赔罪,请侯爷见谅!”

“请罪,只是跪下说两句话吗?”武清侯在马车之中,连车都不下不阴不阳的道:“如此容易,还叫什么请罪。你这样不情不愿的,哪里是得罪了我,分明是我得罪了你啊。要不这样吧,我下车给你跪下磕几个头请罪可好?”

赵国忠一听,就知道这是故意刁难。但是他又不好过分得罪对方,这武清侯的背景太大,让他不由得进退两难。

管家李松看到赵国忠犹豫,便呵呵冷笑,对身旁的家丁喝道:“这老东西扭扭捏捏的什么东西,你们去帮帮他。让他给侯爷磕头,直到侯爷说够了才行!”

立时便有几名家丁,上前要去按着赵国忠给李伟磕头。

赵国忠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挺身便站了起来。而他的随从,也都是军中勇士,怎么可能看着自家的总兵被人如此羞辱。立时双方便对立到了一起,互不相让。

如果这时李伟说几句狠话,而后带着人走,便也没事了。可是他却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反而不断喝骂。

“反了你们这些武夫,刚刚吃饱几天,就敢不敬皇亲,分明就是吃饱了撑的!”李伟跷着脚破口大骂,“来人,给我打他们!敢还手就往死里打!”

这下子李府带来的那些家丁便一拥而上,十几人纷纷上前对赵国忠等人拳打脚踢。更有家丁去一旁卖水果的小摊之上,抽了人家的扁担,没头没脸的对赵国忠等人抡了过去。其余家丁有样学样,纷纷找了棍棒等物过来。

开始赵国忠等人还并不还手,只是让这些家丁让开。可是看到对方已经抡起棍棒来,也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李府的家丁与赵国忠的随从相比,如果一对一,那根本就不是对手。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家丁手中又有家伙。很快赵国忠身边的一名随从被一棍敲中额头,软软倒下。

此人随着赵国忠出生入死,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豪门恶奴一棍打的生死不知。赵国忠今年已经六十了,却也气的怒火万丈,当即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便将那个打了自己随从的家丁捅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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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抬头三尺有陛下

那中剑的家丁两眼大睁,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当街杀了武清侯府的家丁。赵国忠抽剑,那家丁便软倒在地气绝。手中的棍棒也当啷一声落地。

只这一剑,立时便让李府的家丁们都慌了神,就连马车里的李伟也被惊吓到。

“杀人啦!”街上来往的人极多,立时便有人尖叫道。

李府家丁们纷纷逃开,不敢再上前挑衅殴打。

李伟则喝骂道:“快、快点走!不要再招惹这杀才!”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害怕。

车夫急忙一抖马缰,将马车驶远。那十多名家丁,看到赵国忠眼中杀气还有手上拎着滴血的佩剑,便已经胆寒。连同伴的尸体也顾不上,撒丫子便跟在马车后面飞奔。

管家李松则一头钻入道旁的胡同之中,两下就没了人影。

看到满街慌乱的人群,赵国忠不由苦笑。本来是进京述职,没想到却因为一点小事杀了人。他收剑入鞘,俯身去看自己被打倒的随从。试了试,虽然人闭着眼,但是还有呼吸。

旁边的另外两名随从却急了,急忙劝道:“总兵大人,骑马出城吧!若是陛下怪罪,咱们就造反!”

赵国忠看看地上家丁的尸体,便摇了摇头道:“算了,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牵连了大家。不过是一个家奴而已,陛下不会因为此事,便将我如何。顶多是免去我的官职,让我回家种地去。”

听到赵国忠如此说,剩余的两名随从也只能点头,希望陛下不会动怒。

只是片刻之间,五城兵马司的人便有数十人手持刀矛火铳到来,将赵国忠等人团团围住。

“将尔等手中的武器放下,否则便要当场丢了性命!”兵马司的都头喝道。

赵国忠解下佩剑,又取出自己的关防印信,一同放于地面。

“老夫为辽东总兵赵国忠,因武清伯指使家奴殴打于我,才怒而杀人。印信在此,尔等尽可查验上报。”赵国忠此时也已经任命了,就等陛下发落。

“人都带走,事情我等会查清楚的!”那都头斥了一声,让手下过去将人都捆了。

京城之中发生如此大事,很快便传开。

说什么的人都有,不到两个时辰,便传到了宫中。

朱载坖虽然将锦衣卫改成了对外情报部,东厂也改成了监督官员的监察司。可是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个西厂,名为皇家情报处,归黄义负责。人并不多,只负责监视京畿之地。

因此朱载坖也知道了此事,甚至连详细经过都已经了解。事情关系到了国丈武清侯,黄义可不敢怠慢。

只是朱载坖看到消息的内容,面上毫无一点表情。黄义知道,这代表陛下动了真怒。天子之怒,怕是不好平息。

“这上面的事情,可都属实?”朱载坖淡然的问道。

黄义心中惴惴道:“回陛下,这都属实,当时便有皇家情报处的人在场目睹,是如实记下的。”

朱载坖点点头,吩咐道:“去给五城兵马司打个招呼,莫要难为赵老将军。但人先别放出来,待明日再说。”

黄义听到朱载坖的话,立时便派人出宫传话。

五城兵马司里,赵国忠和三名随从已经被关入牢房。而武清侯俯的管家李松,却在牢房外发出阵阵冷笑。

“老匹夫,你不就是个总兵官,有什么了不起。”李松不屑道:“别想着靠自己身上的那点功劳,可以逃了你这条命。我家侯爷想要你的命,有得是手段。今天你竖着进来,我保你明天横着出去!别以为自己在辽东如何如何,进了京城,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一个小总兵,在京城里连条狗都不如。高兴了赏你口肉骨头,不高兴了就把你炖了香肉。才托陛下的福吃了几天饱饭,就他奶奶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几,简直就是个笑话!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和老叫化子有什么区别!”

此时赵国忠等人经过一番打斗,又被人给绑到了牢房之中,十分的狼狈。管家李松说他们象叫化子,这外表还真差不多。

赵国忠冷眼看着这李松,沉声道:“老夫乃是朝廷命官,为朝廷出生入死数十年,岂是你这狗奴才能侮辱的,快点滚!若说狗的话,你倒更象一些。”

“哈哈,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葱花,好象谁炝锅都得用你一样。”李松恼羞成怒,嘲讽却看对方转头不理,更是怒气无处发泄,“来人,给这老狗上刑!沾盐水抽鞭子!”

牢房的牢头立时过来,将赵国忠拉出牢房,依着武清侯府的管家的吩咐,脱了赵国忠的上衣,一鞭一鞭抽打起来。

“你敢对朝廷命官用刑!”赵国忠质问牢头。

牢头手中的鞭子不停,“得罪了武清侯,对你用刑也就用了,你能如何。”

说着,手中的鞭子又沾了盐水紧抽数下。

“看来你这把老骨头倒是硬气,有种你就别求饶。”管家李松呵呵冷笑道:“若是叫两声爷爷听,本管家也可让他停下,饶你的皮肉之苦。”

这时跑来了一名狱卒,在牢头耳边说了几句话。

牢头停下手中的鞭子,对李松拱手道:“管家大人,宫中来人吩咐,不可为难赵国忠。”

李松吓了一跳,宫人来人传话,只能是陛下。

“没说放人吗?”李松急忙问道。

“没有,只说不可为难。”牢头摇头道。、

李松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转头又骂了赵国忠几句,便扫兴而去。

没过多久,黄义又将最新的消息放到了朱载坖的面前。甚至连李松还有牢头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还真是胆子大,竟不知抬头三尺有神明。”朱载坖微微摇头道。

黄义此时接口道:“若无陛下盯着,哪里有什么神明。抬头三尺有陛下,这才是真的。”

朱载坖也是无奈,一摆手道:“你莫要将朕抬这么高,朕只是凡间帝王,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内臣孟浪。”黄义急忙道。

“明天,开一次大朝会吧。”朱载坖微微摇头,看向殿外道:“事涉武清侯,你要警告宫中之人,莫要在皇后面前乱传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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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当场泪崩

得到了朱载坖的吩咐,黄义便是心中一凛,陛下这是要收拾武清侯了。

次日一早,太和殿上朱载坖登上丹墀,坐在龙椅之上。

下面的大臣们,谁也不知道朱载坖为何在开大朝会。

虽然有人听说昨日里,辽东总兵赵国忠杀了武清侯府的下人。可是武官向来不受重视,大家谁也没往赵国忠的身上想。

武清侯也被叫了来,他却是心里有点打鼓。当街对辽东总兵挑衅,这种事可大可小,要看如何操作了。

不过武清侯也有准备,反正是自己家的下人被杀,自己才是苦主。而且皇帝也是自家女婿,还能不帮着自己吗。

黄义得了朱载坖的示意,便向前一步挥了挥佛尘道:“诸位大人,可有本上奏?”

武清侯向群臣后面的队伍中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一名七品小官出列。

“臣,兵部给事中方觉安有本上奏!”方觉安不过三十余岁,很是年轻。

朱载坖点了点头,扫了眼武清侯才道:“说,什么事。”

刚刚武清侯的小动作,都在朱载坖的眼中,只是不说破而已。若是武清侯自己不捣腾人说这事,朱载坖也会说起。现在武清侯居然还指使他人,那就省了朱载坖的事。

“哦?什么事,你说吧。”朱载坖手指轻扣龙椅的扶手道。

方觉安躬身道:“陛下,昨日京中发生一件事,简直是骇人听闻!辽东总兵赵国忠,冲撞了武清侯的车驾,还杀了武清侯府护主的家丁!此僚仗着身为辽东总兵,骄横恣意,目无王法。竟敢当街杀人,实在是可恶之极。请陛下将这赵国忠押赴刑部,明证典刑!”

朱载坖眉头挑了挑,便看向刑部尚书郑晓,“郑卿,你如何看的。”

郑晓急忙出列拱手道:“陛下,这赵国忠在辽东骄横也就罢了,毕竟是带兵的将领,性子粗豪野蛮。只是回京之后,首先冲撞了武清侯,再当街杀人,这就犯了我大明的律条。依臣之见,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应仗八十,去其职。”

“别人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朱载坖的目光,看向高拱与张居正等人。

高拱看到朱载坖的目光看过来,便出列道:“臣以为,削职为民便可,仗八十就免了吧。虽然赵国忠当街杀人,但是他在辽东的功劳也不小。当初挡住了打来孙汗攻打广宁,斩虏数十级,可抵今日之罪。”

张居正也跟着道:“臣附议!”

朱载坖看向总参谋部的俞大猷与杨博两人,“赵国忠本应归总参谋部管辖,两位总参谋长,可有什么话说没有?”

“老臣觉得,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俞大猷沉吟道:“不如请郑尚书,会同督察院大理寺,一并审理此案。”

“呵呵,俞大人,你想维护这赵国忠,倒也情有可缘。”方觉安冷笑了一声道:“只是这赵总兵当街杀人,总是无可抵赖吧?想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堂堂总兵,竟在京城当街,杀了一个李府下人。赵国忠此人除了骄狂自大脾气暴戾,我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原因竟然如此做。”

俞大猷虽然带兵打仗有一套,可是对于朝堂上的辩论,实在是差得太远。被对方这么一说,反而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杨博此时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赵国忠身为辽东总兵,并非是如此轻浮浅薄之人。而且在武官之中,也二品大员,在军中素有威望。还是请有司审问清楚的好。”

武清侯李伟这时却说话了,他急忙站出来道:“陛下,赵国忠此人骄狂暴躁,虽然冲撞了臣的车驾,但是臣并不怪他。他身为辽东总兵,有为我大明卫边的重任。我的家丁不过是个下人,岂可与赵将军相比,臣会自行厚恤其家人。老臣以为,对赵将军申斥一番便可,余罪莫论。”

吕本吕阁老这下子怒火一下蹿了起来,他站出来道:“陛下不可!赵国忠如此骄横,怎么可以轻轻放过。武清侯虽然大度,但是国法不是人情,岂能说送便送。老臣以为,还是杖八十去其职的好。如此可震慑官员不法之事,以儆效尤!”

朱载坖笑了起来,只有黄义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这位可不是个好伺候的,黄义看着殿内的这些朝臣,尤其是武清侯。好好的还玩什么欲擒故纵,这下要惹怒陛下了。

“如何议论也是无用,不如将赵国忠带上殿来,当面问清楚的好。”朱载坖摇摇头道。

陛下发了话,谁敢反对?就是武清侯不愿意,也没有用。

不多时,便有两名亲军将赵国忠带上殿来。

赵国忠除了能走之外,被捆的很结实。他一看到坐在上面的朱载坖,便急忙跪倒,一头磕在金砖地面。

“大胆赵国忠,当街冲撞武清侯杀害李府家丁,你可知罪!”方觉安不等赵国忠说话,便急忙喝道:“武清侯乃是皇后娘娘之父,贵不可言。现在陛下也已经知道了你的罪行,你还敢狡辩吗!”

朱载坖斜眼看了这位方觉安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笑,却没说话,而是等着赵国忠自辩。

可赵国忠一个头磕了下去,却是颤声道:“陛下,老臣大胆冲撞了武清侯的车驾,确是老臣不对,还请陛下治罪。只是这都是臣一时冲动所为,与臣的那几名随从无关。他们都是杀过敌的好男儿,还请陛下将他们放了。”

他竟是一口将罪名认了下来,使得朝堂上立时喧哗起来。

黄义是知情之人,急的想跺脚。这赵国忠简直是愚不可及,这罪名怎么可以乱认呢。他急忙去看朱载坖的表情,却发现陛下若有所思。

殿中众臣议论了片刻,却发现朱载坖毫无动静,这才觉得君前失仪,大家都安静下来。

“哈……呵呵。”朱载坖笑着站了起来,从龙椅上走下丹墀,来到了赵国忠的面前,亲手将其扶起,“老将军忠心耿耿为我大明东挡西杀,今日却又被人陷害。武清侯虽是国丈,但朕却是天下之主,岂容亲疏远近左右。老将军为了几个随从的安危,居然也肯认下罪名,真是委屈你了。”

赵国忠看到陛下亲自下来扶自己起身,更在自己最无助之时,说出如此暖心之语。

他嘴唇抖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当场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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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陛下好狠啊

年俞六旬的老将,一辈子戎马生涯,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可偏偏这样的人,却在朱载坖的几句话之间,便哭的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朱载坖亲自解开了赵国忠身上的绑绳,扔在地上。

转身大步走上丹墀,转身大马金刀的坐下。看着群臣,看着哭泣的赵国忠。

殿中除了老将赵国忠的哭声之外,便没有人敢喘一口大气。谁都能看出来,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陛下要收拾人了,倒霉的看来不象是赵国忠。

“老臣无状,让陛下见笑。”赵国忠收住哭声道。

“无妨,谁受了委屈,都会有所宣泄。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朱载坖手指轻扣扶手,对赵国忠道“老将军可将上身的衣衫褪下,让朝堂之人也看看,老将军的功勋。朕为天下之主,今日便替老将军张目。”

朱载坖的话,便是皇命。

赵国忠不能违抗,却边解上衣边道“老臣一介武夫,多少苦头也吃了,陛下不用介怀。”

说话之间,上衣褪下,赵国忠便在大殿之中显出精壮的上身来。老将军是冷兵器时代斩将夺旗出身,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强壮的样子不输小伙。只是在上身的皮肤,几乎都是坑坑洼洼,没一块是完好的。

“黄义,你下去问问老将军,每一条伤疤,都是在哪里受伤留下的。”朱载坖对身旁的黄义道。

“内臣遵命。”黄义肃然应命,怀抱拂尘来到了赵国忠的身前。

在大殿之中,那方觉安已经觉出不安来,慢慢的向群臣的队伍中退去,仿佛如此便能安全一些。

武清侯李伟也极为不安,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满是冷汗。

俞大猷却两眼大睁,盯着赵国忠露出羡慕之色来。这是陛下要为赵国忠夸功,此等殊荣,简直闻所未闻。

朱载坖这么做,也是从后世的评书里学来的。真实历史当中有没有,他可就不清楚了。

“老将军,肩头这一个伤疤大如铜钱,是在哪里留下的?”黄义此时已经在问。

“这个,是当年在大同守城,被一箭射中。”

“胸口这道刀伤长达半尺,又是何时所留的?”

“此为当年玉门关前迎战吐鲁番汗国之兵,与敌将交战,被他劈了一刀。不过那家伙,也被老夫一槊捅死!”

“臂膀上的这一道伤疤呢?”

“时间太久,已不记得了。”

“肋下这里的呢?”

“宣府战俺答大军之时所留。”

“这里呢?”

“已不记得。”

“……”

两人一问一答,许久才停来。

黄义向朱载坖躬身道“陛下,赵老将军身上的共有伤疤七十七条,大半已是不记得在哪里所留。不过,内臣发现老将军背后并无伤疤,显是从未在战场之上逃过。”

朱载坖扫了一眼殿中群臣,便对赵国忠道“老将军穿好上衣吧。这一个个的伤疤,便是老将军为国尽忠的证据。”

“陛下,赵国忠虽有功劳,但他终究是杀了人。”吕本这时站出来道“国法当前,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若是功过相抵,那岂不是有些功劳,便都可犯法不成。”

“吕阁老说的不错。”朱载坖点点头道“至于赵老将军杀了武清侯府家丁之事,其实已经有人调查清楚。沈一贯,你手下的记者,是不是已经写了经过?”

群臣当中走出了大明报主编,新闻审察司的管事沈一贯。

沈一贯拱手道“陛下说的不错,臣的手下记者,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已经全部写了下来。等陛下过目,明日便可刊登于大明报上。”

吕阁的眉头一挑,这件事里显然有蹊跷。

朱载坖点点头,“拿来我看。”

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沈一贯交到了小黄门的手中。

朱载坖早就知道,只不过是走过场罢了。拿到纸片只扫了一眼,便递还小黄门。

“给众卿传看一遍吧。”朱载坖吩咐道“赵老将军,你可将昨日冲突的经过讲出来,与这记者所写的文章一对,便知真假。”

于是赵国忠便将昨日的经过口述出来,而群臣们则传看沈一贯取来的记者目睹经过。

大家发现,赵国忠说的话与记者所记基本相同,都能对得上。

许多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一旁很久没说话的武清侯李伟。

“陛下,莫听这老家伙胡言,就是他杀了我的家丁。”李伟出列争辩,指着赵国忠道“再说回来,此人不过是个丘八出身而已,冲撞了我的车驾,还敢杀人。我那家丁虽然鲁莽,但是忠心护主,也死的可怜啊!”

朱载坖淡淡的道“那武清侯说说,朕该如何处置?”

李伟狠声道“陛下,臣也不求杀了这老家伙,将他革职便是。”

“朕如何做,是不是要听你这个国丈的。”朱载坖微微一笑道。

只是李伟听到了朱载坖的话,却是心中一寒,急忙跪倒,“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

朱载坖淡然道“武清伯可知道,你虽然是勋贵,但是也无权殴打朝廷命官。”

李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臣并没指使他们殴打赵国忠,只是臣的家丁护主心切而已。”

“若无你的允许,他们就赶打朝廷的命官不成?甚至是用可致人死命的棍棒扁担等物?他们哪里来的如此胆子。”朱载坖的声音更是平和。

只是李伟却汗水不住的流,却并不想认命,“他们、他是听了管家的话,臣真没有指使人动手。”

朱载坖笑着点了点头道“你的管家是叫李松是吧?他指使家丁殴打朝廷命官,果然是一帮恶奴。以下犯上,殴打朝廷二品大员,论律该如何?”

高拱这时出列,对朱载坖拱手道“陛下,这等家奴殴打朝廷命官,打的还是二品官的,论律可斩。”

“既然这样,管家李松与那些恶奴便都斩了吧。”朱载坖淡淡的点了点头,“武清侯驭下不严,降为武清伯。武清伯府上下人等,圈禁一年不得出府。”

下面的大臣们一阵胆寒,当今陛下颇有本朝太祖之风。武清伯府的奴才们,说斩就斩了,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武清伯李伟,这个时候惊的脸色苍白,陛下好狠啊!一想到平时用惯的奴才统统被杀,他就觉得自己脖子凉嗖嗖的,又觉得陛下怎么能一点情面也不讲。

第320章 光荣之事

想起讲情面,武清伯李伟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李彩凤。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后之父,当今陛下的老岳丈。

“陛下,臣为皇后之父,怎能不讲半点情面。请陛下开恩,饶了为臣这一遭。”武清伯可不想失了侯爵的封号,还没捂热就丢了,太丢人啊。

朱载坖却给他气的笑了,居然还敢在朝堂之上讲价还价。就凭他做的这些事,影响恶劣的很,降爵圈禁一年已经是最轻处罚。

“武清伯,你身为皇后之父,更应为皇后着想。”朱载坖冷笑道:“不曾想,你却要作威作福败坏皇后的名声。赵老将军身为辽东总兵,身经百战。当年东挡西杀,在京城之下勇拒俺答汗,在广宁城上智斗打来孙汗,立下多少功勋。沙场之上没能丧命,难道还要被你诬陷致死吗?你可曾于国于民,有一丝一毫的功劳。何来的胆色,竟敢辱及大明功臣!你身为国丈,便要守其礼负其责。若无礼无责,便不要做国丈了。”

赵国忠此时虽然已经平静下来,可是被朱载坖的几句话一说,却是胸中热血如潮。两拳紧紧握住,狠不得现在就上战场,替陛下再征战二十年。

“陛下,国丈只是一时糊涂,臣无事。”赵国忠躬身,替武清伯求情道。

“赵老将军,多谢你替我求情。陛下,臣知错了。”武清急忙恭敬道。

此时武清伯心中忐忑,一直在琢磨朱载坖话里‘便不要做国丈’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有了新欢,自己闺女这是要失宠?不能吧,自己闺女刚刚怀上龙种便失宠,要这样的话,陛下也太渣了。

武清伯以己度人,竟开始了胡思乱想。

朱载坖却摆了摆手道:“朕的话已经出口,你是要让朕改口不成?武清伯,实话告诉你,这一次降爵圈禁,也已是法外开恩,莫要不知足。若是再有此类事,朕便将发配海外,你可记住了!”

“臣、臣知道了,臣惶恐!谢陛下恩典!”武清伯急忙跪倒谢恩,不再求情。

朱载坖向黄义示意,黄义急忙招呼数名亲军,将武清伯押回府中圈禁起来。

此时武清伯被押走,殿上的众大臣们也松口气。这国丈替陛下丢人,陛下也是挺心累的。

朱载坖看向下面的众臣,还有老将赵国忠。

“赵老将军受惊了,朕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朱载坖正色道。

“老臣不敢,陛下是君,赵国忠是臣。”赵国忠急忙躬身道:“岂有君向臣陪礼的,折煞老臣了。”

朱载坖扫了一眼朝中的众臣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朕只不过是做份内之事罢了,并没什么。大明若想兴旺强盛,便要朕与诸位臣工各尽其责以利万民。”

“臣等必随陛下尾骥,恪尽职守。”徐阶带领群臣山呼道。

朱载坖看了一眼群臣之中的方觉安,淡然道:“方觉安交于吏部,议处海外之职吧。”

方觉安还以为陛下忘了自己,却没想到,陛下会将自己直接给送出海。

“臣、臣谢陛下隆恩。”方觉安出列,苦涩的道。

“为官莫要钻营,海外虽远,却不见得是清苦之地。”朱载坖教训道:“毛惇元与海瑞两人,在海参州一手一脚,将那等苦寒之地建的甚是繁华,如今南北客商尽皆前往。他们所为,堪为你是楷模。”

方觉安叩首道:“臣知道了,谢陛下叮嘱。臣此去海外,必定开辟局面,以为我大明曾辉。”

朱载坖点点头道:“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下去吧。”

方觉安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但是既然陛下将自己发配到海外,想必也记住了自己这个人。如果自己他日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再回京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朱载坖又看向俞大猷与杨博两人,“参谋部如今初立不久,今年便要招募新兵,而将军中到了年纪之老兵除役,使之归乡安置。军户之制已除,此为新制之重。俞将军与杨大人,你们两位可参详一个章程,给朕递上来。”

“陛下,老臣以为,可将狱中的一些年轻人犯,招入军中,以控海外之岛还有边塞险苦之地。”杨博此时出列建议道。

朱载坖想了想,便摇摇头道:“此议不可。军中之人岂行招募此等作奸犯科之人?这等人手中有了火铳火炮,亦心思不定。还是招募良家子,此等人才是忠勇之辈。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刑部可多设流刑,以此等之人充实边远之地。”

杨博却有点不服,他自认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对于军中的见识不少。

“陛下,囚徒命贱,而良家子家中都有恒产,要在家中从事农耕。”杨博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弄的颠倒了?”

朱载坖笑了笑,才道:“囚徒命贱,是我等认为的,囚徒自己可觉得自己命贱?若是大明之人皆以兵役为贱役,还有谁来保家卫国?自宋以来,我中国便崇文抑武。因此,宋廷空有钱粮无数雄兵百万,却在辽国主少国疑之时也收不回燕云十六州。即使对偏处河西的西夏,亦屡战屡败。何为也,不过是以刺配之军为国执戈,军士位贱沮丧而无战心。难道,我大明要重蹈宋之后尘吗。”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间良家子受苦,有些可惜了。”杨博躬身道。

“有何可惜,保家卫国大明人人皆有此责。”朱载坖今天,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大明武人张目,赵国忠之事,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朱载坖不等杨博再说什么,便又接着道:“莫道崇文便要抑武,朕觉得,崇文而不抑武才是正途。所谓崇文抑武之说,不过是防备武人作乱。然而如今军中火器为主,消耗远超前代。若无供应钱粮弹药,便也乱不起来。身为大明军人,当有大明军人的荣耀与尊严。若整天被人呼来喝去,如贱役囚徒,尔等岂会以命报国?因此,从军必是光荣之事,才可造就忠勇之强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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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请大人孤身进城

众臣听到了朱载坖这一番话,无不陷入沉思。

赵国忠对此最为敏感,脸上已经现出震撼之色。俞大猷也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得恍然大悟。

“陛下,去岁修英烈坛,便是为此吗?”俞大猷出列问道。

朱载坖点点头,他那时就已经与俞大猷透过气,“朕去岁便已经着手如此来做,今岁招募新兵,可明示天下。保家卫国者,百姓子弟之兵也,可光宗耀祖。并可减两成赋税,以惠从军之户。若于军中亡故,当抚恤其家,并配飨英烈坛受用天下万民香火。”

俞大猷与赵国忠两人,最是清楚军中的兵丁都想的什么,两人齐齐跪倒。

“陛下此政,必会使天下将士用命。此等子弟之兵,岂有反叛大明天下之可能。”俞大猷郑重叩头道:“若有军将敢作乱,恐顷刻之间,便缚于陛下面前。”

赵国忠也道:“老臣对于陛下此政,感激不尽。军中将士虽粗鲁不文,然必承陛下之恩惠也。”

朱载坖让两人起身,又问了其余大臣们一些事务,而后便散了朝会。

此次朝会决定了一件大事,使得大明的方向有了不小的改变,这便是崇文而不抑武。

不要小看这只是几个字,但是对于大明一国的改变,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从此大明便会是个尚武之国,天下精英之士,也可坦然于军中发展。从这次朝会以后,大明军人的尊严,便也真的立了起来。

朱载坖留下赵国忠,问了些辽东之事,便当是述职。

因为朱载坖命李成梁、张经、李天宠等人在东北实行改土归流,所以辽东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威胁。

除了建州女真还在与朝鲜大战,便只有一个海西女真还时不时的会抢掠一些汉人百姓,还有建州女真人一些小寨子。

为此,建州女真没少派人到赵国忠这里告状。但海西女真那些人又居于深山,赵国忠若出兵讨伐,又怕后方不稳。

朱载坖倒是知道,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也是世仇,相互仇杀也已经数百年之久。

建州女真与朝鲜打的正如火如荼,朱载坖可不想让海西女真坏了事。

当即便下旨给参谋部,让俞大猷安排东北就近出兵,剿平镇抚海西女真。

俞大猷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便与杨博两人商议,从海参城调兵。

如今的海参城已经是大明在东北的重镇,驻有重兵,可和当初刚刚建城之时大不相同。

海参城在一个月后,便收到了参谋部的命令,命海参城同知王冒,派人进剿海西女真。

王冒在一年多之前,还只是个指挥使。但是随着海参城越来越重要,如今王冒也已经加官指挥同知,下面三卫人马,护卫海参城的安全。

对于海西女真,王冒是有所了解的。海西女真长年居于小兴安岭与外兴安岭,以渔猎为生。叶赫部距离海参城,五百余里。其中常常突袭建州女真的,便是海西叶赫部。

海西女真分别为哈达、乌拉、叶赫、辉发海西四部,王冒这一路上,要经过其余三部的领地,才能到达叶赫部的叶赫山城。

而总参谋部的命令,便是要让王冒领兵,将四部剿抚并用,借此实现改土归流。

李成梁如今正坐镇去病城,在北海子边上盯着蒙元各部。而大明东北的重兵,都在辽东与海参城两地。

王冒只留下一卫人马护卫海参城,便带上两卫共一万一千余人,向着乌拉部的乌拉城而去。

明军一出,女真各部惶恐无比。谁不知道明军强大,连蒙元大军都给打的屁滚尿流。当初也有一些女真人,仗着自己骑射的本事出众,想去海参城抢掠。结果如何,还不是被明军打的死伤过半,剩余的尽数被活捉。

此次王冒的前锋骑兵还没到乌拉城,便有乌拉部的族长,领着族中长者前来纳降。

王冒让人将乌拉部的族长等人带到自己面前,看着眼前的这个皮衣健硕汉子。

“下官吉拉合,见过王大人。”吉拉合看到王冒,立时便躬身行礼道:“听闻大明军队前来,下官便带领族中长者来迎。我乌拉部向来顺从于大明,还请大军到我乌拉城中休息。下官也已经备好酒水粮秣,大军停留其间的一应所用,都由我乌拉部出了。只求大人开恩,莫视我乌拉部为贼寇。”

王冒冷眼打量着乌拉部的族长吉拉合,缓缓道:“叶赫部偷袭建州女真,你可知道。”

“下官知道。”吉拉合急忙点头道。

“你觉得叶赫部所为可对?”王冒继续问道。

吉拉合想了想才道:“建州女真与叶赫部乃是世仇,这一两百年来,都纠缠不清,我们乌拉部可从来不掺和这种事。”

王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建州女真正与朝鲜交战,叶赫部屡次偷袭建州女真。若建州女真败给了朝鲜,叶赫部是报仇还是在帮助朝鲜?”

吉拉合心中一惊,不敢轻易回答,半晌才道:“下官愿出兵,与大人一道前去进剿叶赫部。”

原本他觉得,这是叶赫部与建州女真之间的私仇,但是经王冒一说,就不那么肯定了。

王冒这次来,便是要让这些海西女真听话。如果有不服从之处,便会进剿,并将其部打散。

既然乌拉部肯配合,王冒便没有必要如此去做。等将叶赫部处理之后,才会对其余的部族进行改土归流的安置。

如此,吉拉合带了本族两千人马,与王冒一同又去了哈达部与辉发部。这两部一样,对于大明的军马并无丝毫抵抗之念。并且都与吉拉合一样,派出各自族中精锐,为王冒的仆从军。

当王冒带着人来到叶赫山城下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而手下的人马,也从一万一千人,达到了一万八千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叶赫山城下,便看到山城的大门紧闭,城头上的叶赫兵手中都擎着弓箭严阵以待。

王冒传令大军在城外百丈处停止,而后派出乌拉部的一名老者前去传话,令叶赫部开城。

结果不到片刻,那老者回来,也带回叶赫首领扬吉努的话。

扬吉努的意思是,大军在城外徘徊,为叶赫部安全计,还请大人孤身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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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做官难道不好

王冒只是笑了笑,这些女真人还当自己能与大明谈判吗?什么孤身进城,显然这既是下马威,也是在试探明军的底限。

“让海西三部的人准备,等下他们可先一步进城。”王冒传令道。

当海西三部的人听到了王冒的命令之后,不由得都脸上带有苦色。虽然说的虽然好听,但这明显是让他们三部的人马攻城,他们被当成了炮灰来用啊。

可是海西三部的人马又不敢反抗明军,大家武勇不怕死,但是面对火铳白白送死可不好。

只是王冒并没让他们立时攻城,而是挥手命明军中的炮队出场,将二十余门弗朗机炮架了起来。

这些海西女真人,早就听说明军火炮厉害,绝大多数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明军火炮。

校炮完毕,王冒看了一眼叶赫山城的方向,便传令开火。

轰!

一声剧烈的声浪从第一门火炮上响起,青烟升起。紧接着,每门火炮依次发出巨响与青烟。

大家只看到百丈外的叶赫山城厚重的原木城门,猛的一抖,上面便破出一个大口子。这还不算完,随着炮声依次响起,山城的城墙连遭重击,一块块的石头碎裂掉落。

转眼之间,城门的门洞便完全坍塌下来。城墙之上的叶赫勇士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可能,便被无数的烟尘埋没。

可是王冒并没下令炮击停止,而是直接开始了第二轮炮击。

叶赫山城中的叶赫部战士,本想趁着炮击的间歇冲出城外,与明军死战。可当他们刚刚跑至坍塌的城墙废墟之上,迎接他们的便是第二轮的炮火。

刹那之间,各部之人仿佛看到了地狱在眼前展现。那一个个血肉之躯,突然之间便炸裂成了碎骨血浆!

除了王冒所带来的明军并不意外,其余海西各部的女真都被吓的够呛。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就是屠杀。

叶赫部的人马遭受重创,立时大乱。

王冒看向海西女真三部的人马,这三方的人马立时会意,一轮箭雨射过去,抡着大刀重剑便冲向叶赫部的人马。

此时叶赫部的人已经丧胆,哪里还有战意?只不过是半个时辰,叶赫部的叶赫山城便被全部拿下。

原本近两万人的叶赫部,如今已经一败涂地。为了对抗明军,叶赤部的首领扬吉努特意将部众召集起来,结果可好一点俱损。就是没有死的,也被明军他们抓了活的。

而扬吉努与儿子纳林布禄两人,在第二轮的炮击之中,便被当场轰死。

明军此战,居然连火铳都没机会放几下,都被其余三部给包了。海西女真三部,之前觉得明军很厉害,但是没想到明军竟会如此强大。只是两轮炮击,便让叶赫部灰飞烟灭。经过这番震慑,原本还有点侥幸的心理,现如今再也没了半点的反抗念头。

王冒将俘获的叶赫部人口押走,这些人会被打散,分配到个个移民屯田处。从此之后,东北之地,便不再会有叶赫部一说。

至于其余零散躲避在山中的叶赫部众,数量太少,已经成不了气候。

叶赫部那些浮财,除了粮食农具之类要让叶赫降人带走外。金银王冒留了一半,其余都分与了海西三部。

如此一来,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是王冒却并没走,而是在山城留了下来,命海西三部的首领,也一同留下。

图穷自然匕现,王冒这次除了要收拾叶赫部之外,还有改土归流的任务。他便要借着刚刚立威,让这三部都表态是否听从朝廷的安排。

将乌拉部的首领吉拉合,哈达部的首领莫尔干,辉发部的首领德剌,这三人聚到了一起。

王冒看着这三人,久久不曾说话。

他将三人看得心中都有点打鼓,才叹了口气道:“三位,想必你们已经看出来,朝廷对于海西女真有点不放心。”

吉拉合急忙抱拳,对王冒道:“王大人,我们三部对于朝廷,可是忠心耿耿。此次出兵围剿叶赫部,我等都是出了力的。”

“大人明鉴,我等并无二心,怎么会让朝廷不放心呢。”德剌也小心的道。

“不错,朝廷对我们不放心,还要我等怎么办啊。”莫尔干也陪笑道。

王冒摇摇头,对三人道:“海西女真如今各部之中,并无朝廷的官员管制,向来是由各部首领充任卫所指挥,这是以前。但是陛下这几年来,远逐蒙元,东北之地已是内陆不再是边荒。此地虽然物产丰盛,可惜你们只会渔猎,这日子过的也实在是艰苦。因此,陛下便要在此设置屯镇,委派官员。教授各部农耕,以垦荒屯田。”

吉拉合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是反对的,可是朝廷的大军他们又惹不起。

“王大人,不知道我们这些部族,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辉发部的首领德剌问道。

“你们本为卫指挥使,这个官职还在,而且朝廷还会给你们发放俸禄。”王冒笑道:“但是各部之民政之事,需交由朝廷委派的官员来管。如此,方可便于传授农事。”

哈达部的莫尔干不由得急道:“那我们这官职还有什么用?”

王冒一摆手,让其少安毋躁,“我刚刚说了,你们的官职还在。卫所指挥使当然是掌兵,各部成立部族卫所人数三千,协同朝廷保境安民。以前可是没有俸禄,现在朝廷还给你们发放俸禄,这种好事放在以前可没处找去。”

吉拉合看了看德剌与莫尔干两人,他自己并没有说话。

德剌咬了咬牙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

王冒也并不生气,只是笑道:“好好的做官难道不好,非要做个穷首领?带着部众每日累死累活,也挣不来一顿饱饭。这种日子,各位的部众难道能熬下去吗。”

吉拉合这时才发话道:“不瞒王大人,我们各部自己也会农耕之事,并不用朝廷派官传授。”

“哦?那这样也好,你们确定能让自己的部众过上好日子,朝廷便不会干涉。”王冒也不急。

三位首领刚刚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可王冒接下来的话,便让三人脸色极其难看。

“不过,有一点一定要注意。”王冒淡然道:“朝廷治下极重法度,若是敢带人外出抢掠的话,叶赫部便是他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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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汗国使者

乌拉、辉发、哈达三部,到今天各部人数都不少。

虽然他们各部之中都有部众从事农耕,可是大多数人还是以渔猎为主。就这等低下的社会生产力,想要将部众都养活都够呛,更别说过上好日子。因此,各部之间互相抢掠之事,也是经常发生。

一个是可从他部抢来物资,二来是借此来消耗人口。这在中原人看来不可思议,可是这等生存法则,在塞外苦寒之地,已经实行了数千年之久。

听到了王冒的话,他们三个部族首领便无话可说。

德剌此时也呐呐的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看向另外两人。

莫尔干陪笑道:“王大人,朝廷一向对于我等并不干涉,这次难道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女真也是朝廷子民,岂可例外?”王冒摇头道:“朝廷也不强求,但是你们可不要犯了朝廷法度。这些日子以来,与诸位相处甚是愉快。且莫要再见之时,便是炮火加身。”

吉拉合猛的抱拳躬身,对着王冒道:“我乌拉部,愿意接受朝廷的安置!”

德剌与莫尔干两人吃了一惊,同时看向吉拉合。

“吉拉合,你真的不做部族的首领了?”德剌追问道。

“我已经想清楚了,身为乌拉部的首领,便要替部众生活考虑。”吉拉合若有所思道:“部众许多人家中,连个铁锅都没有。我自问不能象朝廷一样,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若是哪年闹一回白灾,我也不能保证,不带着他们出去抢掠。既然朝廷愿意帮助我等过好生活,那便试试又有何妨,反正也不会更差。”

其实除了这些理由,吉拉合所看到的,便是明军火器犀利难当。若真象王冒所说,在战场上相见的话,只怕是白白送死的份。

而且答应了朝廷的条件,自己还是卫所指挥,还有俸禄发。舍下了部众,但是自己的生活还能提高一些。

女真各部的首领,看上去似乎权力不小,但是实际生活条件并不高。要照顾着手下许多人口,基本上剩不下什么。若是处事不公,还会被族中长者教训为难,享受什么的根本谈不上。

王冒不由得笑了起来,吉拉合松了口,其余两人便好说一些。

“说的不错,你们各部应该都有人进京朝贡过,也听说过一些京城之中的富足。”王冒趁热打铁道:“若是将部众交与朝廷安置,虽然不能过的如同京城中一样富足,但也要比现在好许多。”

德剌与莫尔干两人听到这里,便有些心动。他们各自的部众都有人去过京城朝贡,回来之后便是吹嘘的资本。去一次京城,回来足可吹一辈子的牛。那等满街茶楼酒肆人流滚滚的热闹场景,想一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们长年居于山中,见的更多的便是山中野兽,去个镇子都觉得分外热闹了。

莫尔干犹豫道:“朝廷可不可以派官只管农事,其余的事情不插手?”

王冒哈哈一笑道:“我这么告诉你吧。若是要耕种,就不能在山中居住了,要去平地上才好耕种。你们都要迁往平原,百户为一个村子。每个村子都会派出官员传授农事。你如果自己管的过来,那朝廷不插手也可。”

德剌与莫尔干两人上阵冲锋都不弱,要是让两人耍嘴皮子,可就差了不少。王冒身为武官,也不是多能说的一个人,但是说这两人是足够了。

吉拉合向德剌与莫尔干道:“两位,朝廷待我们女真不薄。当年我们的祖上,从极北之地南迁,便是大明收留我们。如今朝廷看我们日子过的穷困,也是一番好意。”

王冒点点头道:“你们女真有什么宝贝东西,值得朝廷抢夺惦记?将日子过好,才是正经事。”

德剌还是有点不甘心道:“那我们都能从部众那里收税,这个权力还有吗。”

他这种话就是有点讹诈了,渔猎为主的部族基本上没什么剩余物资,族长就是取长补短在部众之中搞平衡的。

既然德剌将此事提出来,王冒也不能不回答,反正朝廷也是要收税。

“若是农事顺利,朝廷派的官员便可将税收了,交于你们一部分,其余的归朝廷所有。”王冒摇头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只怕你们各部几年之内还要朝廷给花银子补贴。”

这是实话,吉拉合、德剌、莫尔干三人不由得都脸上有点发烧。

德剌很爽快的道:“行了,王大人,我听朝廷的。”

莫尔干自己独木难支,也只能点头道:“下官愿听从朝廷安置。”

王冒大笑,挨个拍了拍三人的臂膀道:“既然如此,我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过些日子,朝廷便会派人去各部之中。会给你们准备好土地和农具还有种子,好日子就快到了!”

三位部族首领只得陪笑,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是他们都知道,大明实力之强碾轧他们就太轻松了。而且大明朝廷本就是宗主,服从宗主也没什么可丢人。想的更多的,便是叶赫部被攻下时的震撼,谁也挡不住啊。

来这里之前,王冒便与海瑞、毛惇元两人商议过如何说服海西各部。如果一吐强硬,显然是最差的结果。只怕剿灭这几部,也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但是在海瑞看来,这就象是做生意,朝廷可以入股。一旦让朝廷将各部的行政权力拿走,海西女真各部就走不了回头路,再想反叛,也没了根基。

王冒恩威并施,这一圈巡游下来后,便将海西女真改土归流之事敲定。

他回到海参城之后,便将此事结果告知了毛惇元与海瑞。

得知王冒马到成功,海瑞便亲自带人去了乌拉部。而毛惇元坐镇海参城,调集物资人手,源源不断的去支持海瑞。

王冒则不时的带兵巡游演武,使得各部不敢再有所反复。

文武齐心之下,海西女真的改土归流甚是顺利。

朱载坖看罢海参城的奏报,对于海参城的官员们很是赞许。而且海西女真一去,辽东与海参城之间,便只有一个更强大的建州女真。建州女真与朝鲜还在争夺会宁,先不忙着改土归流,等他们自己累了,便不会再有波澜。

而北海子边上的李成梁,此时却碰到了一件难题,蒙元居然派出使者前来。

大家原本是敌对关系,虽然陛下也对蒙元各部有所封赏,但是互相之间的敌意并没消退多少。突然从极西的地方,跑来几个自称西伯利亚汗国的蒙元人,要求见大明皇帝陛下,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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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管的更宽些

西伯利亚汗国被大明称之为失必尔汗国,前身是金帐汗国一部分。位于哈萨克汗国的西北方,地域十分广大。

但是失必尔汗国的人口并不多,只有二十余万人上下。而且失必尔汗国最繁华的地方,便是乌拉尔山口与鄂毕河之间的地区。

虽然失必尔汗国是蒙元人所建立,但是这里的更接近沙俄,与之打交道也更多一些。

求救的原因也很让李成梁无语,居然是因为许多蒙元的部族,不原在大明的治下,便迁徙到了失必尔汗国的境内。

但是失必尔汗国的力量有限,大家便直接争夺起了统治的权力。

而这个时候乌司藏的教派头人们,也跟着蒙元各部来到了失必尔汗国。失必尔汗国的库楚汗,身为大元后代,天生亲近这些教派头人。

但他却不想其余蒙元各部,在失必尔汗国分散自己的权力。

当库楚汗得知,这些蒙元部族有不少都接受了大明的封赏之后,便派使请大明派人前往约束。

这几名使者见到了李成梁,说明来意之后,李成梁也决定不了。只得派人将他们护送往京城。

朱载坖在宫中见到这几名失必尔汗的使者,也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使者的首领名为阿什莱,他在太和殿见到朱载坖之后,便单膝跪地行礼。

“东方明国大皇帝陛下,失必尔汗国使臣阿什莱,很荣幸能得到陛下的接见。”阿什莱这一路上,早已经看到了大明的富强。

虽然朱载坖觉得大明还差得远,但是在这个时代能有大明如此富有的,也已经极为少见了。

至少这个阿什莱觉得,大明不但富有,而且极其强大。早在去病城,便看到李成梁所带领的军队,上万火铳兵,还有上百门的火炮。

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如此强大的力量出手,失必尔汗国还有什么活路。因此,阿什莱一点也不敢托大,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

朱载坖对阿什莱挥了挥手道:“贵使远来,可有什么事情。”

阿什莱急忙抬头道:“我失必尔汗国虽远在万里之外,然而也听说过陛下与大明的威名。近来有许多同族部族,从大明境内迁至我失必尔汗国,互相征战争夺草场,已经闹得我失必尔汗国动乱不休。”

朱载坖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龙椅的扶手,思考了一下道:“贵使所说之事,朕并不知道。但是既然贵使说起此事,相信你不会骗朕。那些部族有足够的自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朕也并无约束他们的权力。”

“可是陛下,那些部族都是由大明,由陛下所封赏过的。”阿什莱有点急,大明皇帝这是不想管啊,“而且,小臣也知道,他们非常敬畏陛下和大明。相信陛下只要下一道命令,他们便会乖乖的听话。我们失必尔汗国的动乱,便也能够很快平息下来。”

“贵使言重了。”朱载坖不紧不慢的道:“只凭我的一道旨意,是不可能让他们安静下来的。除非他们愿意饿死,否则就不会服从我一道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旨意。简单说就是,他们在大明境外,朕并无管辖权。”

阿什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就这么两句话,这几个月的行程就白费了。

思索了一下,阿什莱才道:“来的时候,我们失必尔的库楚汗也曾叮嘱小臣。可请陛下封赏我家库楚汗,使其为约束失必尔的最高统治之人。”

朱载坖笑了笑,看来失必尔对于大明这边,也是下过些功夫的。知道大明这边封赏周边各国藩王,便也来讨个封赏,好从法理上拥有对境内蒙元各部的管理权。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大明对于这些封赏原本只是安定周边的政策。但如今已经不同,这类封赏代表的已经是大明主权。还想着天高皇帝远,只是名义附庸,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们库楚汗可曾想清楚,一旦接受大明的封赏,失必尔便是我大明藩属之地。”朱载坖也不懵阿什莱,而是给对方讲明。

阿什莱想了想自己在北海子边上的去病城所见,明军之壮盛威武,心中不由一沉。

可是来到大明什么也不做,回失必尔汗国也无法向大汗交代。

“陛下,此事自然是我家大汗深思熟虑过的,恳请陛下加封我家大汗。”阿什莱答的滴水不漏,反正大汗的目的达到就好,以后的事自己就管不着了。

朝堂之上徐阶躬身道:“恭喜陛下,我大明扬威异域又收一藩属国!”

“大明万岁,陛下万岁!”群臣齐声恭祝。

这阵势,却将阿什莱吓了一跳,大明上下如此心齐,竟有这么威风吗?这真是大国气象,不象是库楚汗,只有十几个臣子围在身边。

朱载坖对着下面的群臣摆了摆手,看着阿什莱道:“拟旨,臣加封失必尔汗国库楚,为顺远王。命失必尔境内各部,皆听从顺远王库楚之节制,若有不从者,可由顺远王自行制裁。”

这种封赏只不过是给了库楚一个名义而已,而大明也得到了失必尔汗国为藩属国的名义。表面上看似乎都没什么,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实力。大家现在一拍即合,只是互相扯了一层法理的外衣而已。

朱载坖对于失必尔汗国,暂时并没有什么想法。那地方太过遥远,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朱载坖并不想将手伸那么长。

接下来的时间,朱载坖专注于大明的内政。对于政事的运转,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目前大明朝堂之上,六部已经没有了兵部。而整个朝堂的架构,都有必要进行一场新改动,以适应大明现在的发展。

借着接见使臣的机会,朱载坖待阿什莱退下之后,并没散朝。

“诸卿,如今大明日新月异,朝廷各部颇为不堪驱使,政务遗漏之处渐多。”朱载坖的目光一扫众臣,“大家今日便议一议,如何让朝廷管的更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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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舍不得了

朱载坖说管的更宽些,便是因为大明朝廷的行政管理,其实很是粗疏。

县官就已经是地方的最小行政机构了,村镇一级完全是靠乡绅宗族来管。

而且各行业的发展,也需要行政上的细分管理。

如今大明各地作坊兴起,而且商业也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若是不加强管理,只怕会形成乱象,从而造成极大的浪费。

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大明的朝廷,适应这个高速发展的大明现状。

朱载坖并没想着推出什么君主立宪,那在大明这种儒家国度暂时行不通。只怕一经推出,大明便会乱成一团,最后四分五裂。

没有了儒家大一统的思想存在,便不会存在统一的大明。那种君主立宪的制度,一旦大明敢在这个还没有铁路的年代君主立宪,只怕边远之地便会立时自治。

因此,朱载坖这一次的朝会上所提出的,只是对于大明朝廷架构改良,而不是颠覆性的改变。

高拱第一个响应了朱载坖的话,站出来躬身道“臣以为,如今商事繁盛,朝廷可成立商务部,以专管商事。”

他本就是帝师,如今第一个又出来表态,提出为大家最看不起的商事,成立商务部。

众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陛下所指使的。

看来陛下对于商事,一直都很看重。

虽然有人想反对,但是一想到这两年来商税数目越来越大,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便不再开口反对了。

张居正也站了出来,对朱载坖拱手道“臣觉得高阁老说的很对,而且如今商事繁盛,是因为百工大兴,所产之物多不胜数。因此百工也应有所管理,臣请成立工业部!”

朝堂上的众臣就是瞎子,此时也能看出来,高拱与张居正都是陛下安排好的。这什么商业部与工业部,显然也是陛下提出。

徐阶眼珠一转,便也出列道“陛下,天下四民士农工商。既然高阁老与张尚书提出商业部与工业部,臣便请陛下成立农业部,专为劝农并推广海外新粮种植之事。至于士人吗,还要再斟酌一番。”

吕本不甘人后道“臣认为,士人可归为文化部,以兴文教化。”

朱载坖笑道“文化部可以有,但只可管画师乐师、舞乐戏班书社印坊报纸刊物。士人要多几个部才好,此为我大明之本。”

士人虽然是四民之一,但是朝廷的架构却不是这么简单划分的。朱载坖如此说,也只不过是让朝臣们觉得,陛下是重视读书人的。

听到朱载坖如此看重士人,众大臣刚刚提起的心,忽然又觉得有点小小的满足。看来陛下,还是更加在意天下读书人啊。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朱载坖对于儒学所看重的,只有其中的大一统思想。其余的学问,是打算往里面掺沙子的。格物百科,将来都是会被朱载坖归于儒生。而儒生这两个字,也会被朱载坖模糊为学者的等义词。

与群臣讨论了一番,看到众大臣都各抒己见。朱载坖便笑了起来,看来自己原先担心阻力过大,还是想多了。多成立几个部,这官职也就更多,大家门生故吏,便也有了提拔的空间。所谓党朋,也是要靠相当的人数,才能结成的。

“徐阁老。”朱载坖看到火候差不多,便摆了摆手,“你可与内阁会同诸卿商议,拿出一个章程来与朕看。若有不谐之处,再慢慢修改。此事不必太急,治国架构可缓缓而变,以免生乱反坏了民生。”

徐阶急忙躬身领命,对朱载坖道“臣遵命,陛下勤政爱民之心,可比尧舜,臣等当鞠躬尽瘁。”

散了朝会,朱载坖便回了养心殿批阅奏折。

只还没批了几本折子,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还有女侍从低声劝阻的声音,“皇后,您莫动怒,此事陛下定有难处。且莫因此伤了胎气龙种,若是动了胎气,臣等百死莫赎。”

朱载坖看了一眼黄义,黄义的冷汗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只听这的女官的话,便知道定是有人泄露了武清伯被惩罚之事。当初朱载坖可是交待过,此事不能让人告知皇后的。

“内臣监管不严,请陛下发落。”黄义知道这时辩解无用,只能认了下来。

朱载坖挥挥手,看向殿门。而这时李彩凤也正在女侍从的搀扶之下,刚刚进了养心殿。

起身露出笑脸,朱载坖也很无奈。此时李彩凤可是正怀着孕,如果大闹一场,对谁都没好处。

“皇后,你怎么来了。”朱载坖尴尬道。

“陛下,武清伯嚣张跋扈,此等事怎么可以瞒着我。”李彩凤瞪着朱载坖道“哪怕是民间夫妻,若有家事也不会相瞒,何况我们天家。”

朱载坖笑道“武清伯刚刚封侯,便恣意蛮横。我惩戒于他,也是为了他好。并非是瞒着皇后,而是怕皇后为此心烦,因而动了胎气。过些日子时间一到朕便放开武清伯的圈禁之罚,免得你为此伤心。”

虽然话说的好听,但是朱载坖却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还是要将武清伯圈禁到期才行。

李彩凤微微皱眉道“陛下,武清伯怎么也是我父亲,难道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处理他吗。”

朱载坖指了指殿外,对李彩凤道“武清伯是你父亲不错,但那是私情。于公来说,武清伯还是朝廷封爵,他不应该当街殴打朝廷重将。私下里,朕给他这个岳丈陪礼都可以,但是国法不能废。否则的话,我就枉为大明皇帝。彩凤,我这说希望你能明白,这天下不是我朱家自己的,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当年陈胜吴广揭杆而起,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使天下大乱。我不得不防微杜渐,使长堤免溃于蚁穴。若是你心中还有不平之气,那我便厚赐武清伯万两白争,当作补偿吧。”

原本李彩凤听到朱载坖讲大道理,还有些生气。夫妻之间岂能当成国事来论,但是当朱载坖最后说到,要厚赐武清伯的时候,她才明白了朱载坖的苦心。公私必须分明,不得混为一谈。

女人嘛,本来就不是讲理的生物。只是朱载坖的态度有软有硬,这才让李彩凤的想法有所转变。皇后执掌后宫,那就是紫禁城的大掌柜,内帑的银子帐册都是她要过目的。但是一想到要送给父亲万两白银,不由得又有些肉痛。舍不得了。

第326章 雄心壮志

李彩凤年纪也不大,论起斗心眼,哪里是朱载坖的对手。

而且女大不中留,胳臂肘往外拐是一定的。看到自己的皇帝老公如此为难,甚至不惜掏出万两白银的巨款,李彩凤就不想追究了。

“陛下,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李彩凤的话风一转,也顾不得生气,“父亲犯了朝廷的法纪,理应受罚。给他银子做什么,难道还要鼓励于他不成。我之所以心中不平,便是因为此事为何不向我明言,而是瞒着臣妾。”

“这是朕叮嘱黄义,不得让宫中侍从传闲话的。”朱载坖搂过李彩凤,伸手在她的肚子上轻抚道“你怀了朕的孩子,无论男女皆为龙种。而且你这是第一胎,更要小心谨慎的看护着。对了,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彩凤没好气的白了朱载坖一眼道“你以为我身为皇后,都与娘家不来往的吗?本来今日想去武清伯府看看我爹与弟弟们,可是到了武清伯府却看到府门被亲军把守。进府见到我爹一问,这才知道他被圈禁了。”

朱载坖摇摇头,看了黄义一眼,才点点头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倒害得你担心了。武清伯处事浮躁,身为皇亲却不知自律,先让他安静一阵子吧。若是以后再犯,我定会先告诉皇后,再处罚他。”

“父亲原先也是穷苦出身,如今骤然富贵才会如此。希望他不会再犯,否则我也不会偏向于他。”李彩凤将头靠在朱载坖的肩头道。

“皇后,你真是朕的贤内助,果然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朱载坖此时轻轻送上一记马屁,恰到好处。

黄义终于松了一口气,消息不是从自己这里传出去就好,他很有眼色的退出殿外。

转眼之间,隆庆二年又到了年底之时。

眼看着又要到隆庆三年,时间过的如此之快,而朱载坖却觉得大明还有许多事情都没走上正轨。

内阁已经会同群臣,将朝廷新的架构方案弄了出来。

其中六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教育部、文化部、工业部、农业部、财税部、民政部、司法部、外事部、水利工程部、海外开拓部,总参谋部则改为国防部。部级的下面,则是独立的司。包括监察司、军法司、内外情报司、五城兵马司、市舶司、通政司、礼宾司。共计十一部七司。

地方上的三司则并不变动,仍然是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查使司、都指挥使司。京城的朝堂可以有变动,但是地方上若是变动的大了,则会影响民政的实行。

朱载坖看了内阁的这个章程,其中职权的划分也明确了许多,虽然仍旧有权力重叠之处,但是也是为了互相监督而设。即使有冗官的嫌疑,也要如此改变。以大明如今的财政收入,还是担负得的起的。

“徐阁老,朝堂这里便暂时这样吧。若有变动需要,可再行增减。”朱载坖对于朝堂架构部分表示同意,但是指着地方的三司道“三司可以不动,但是县以下的村镇,必须有亲民官。可以举人、秀才充任,使之有一展所长之处。”

读书人虽然没了免税的特权,但是读书人还占有着知识。与其白白浪费,不如将这些人都利用起来,使得他们去瓦解地方的宗族势力。

而且大明的传统,向来是尊重读书人。即使地方上宗族势力强大,但是对上会耍心眼的读书人,正是棋逢对手。

徐阶人老成精,陛下这么一说,他便明白过来。但是这与他的关系不大,反正他还是阁老,地方上也不会太难为他。

“陛下所言甚是,这章程回去补充之后,老臣再报与陛下。”徐阶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道“陛下,最近情报司那边传来消息,说东瀛战乱已经接近了尾声。其国征夷大将军,对于我大明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

朱载坖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东瀛的情况,而且王直大部分的时间,都

第327章 极机密之事

徐阶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眼界自然不能与朱载坖相比。

朱载坖的规划当中,就是要在这个年代为大明打好一个基础。所谓缓缓图之,那是不可能的。大明朝已经在走下坡路,如果不是经过大刀阔斧的改变,不久便会没落。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经过朱载坖的挽救,这大明终于有了盖世强国的风采。但这还不够,只不过是封建生产力的体现而已,兴衰的落差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如果按gdp来算,这个落差恐怕还比不上后世中国非洲猪瘟的损失。

朱载坖看着徐阶,这老头看来是看出来些什么。

“阁老看破莫说破,朝廷有些事,还是保密的好。”朱载坖叮嘱道。

徐阶心中一颤,立时躬身道:“臣知道了。”

他们在这里议论东瀛,而东洋退海使王直,则就在日本国主织田信长的身边。

此时的织田信长,已经杀掉了足利兄弟,自己既是征夷大将军,也是东瀛国王。

但是织田信长与所有成功人士一样,对于自己的人格魅力过高估计了。他将足利义昭手下的许多旧臣,都收拢到了手下。

如此做虽然是件很大度的事,对于一统东瀛极有好处,但其中的隐患也不会小。

王直就得到了朱载坖的来信,让他想办法除去织田信长身边的一个降臣。此人名叫明智光秀,在织田信长手下屡立战功,曾经平息叛乱,也曾经与织田信长里应外合,击败本愿寺军。

因此明智光秀深得织田信长的信任,但是朱载坖当年玩过鬼子的战国游戏,知道这家伙心念旧主。后来发动了本能寺之变,将织田信长给杀掉了。

本来是最有希望一统东瀛的人,而且眼看成功在即的时候,朱载坖可不希望明智光秀这个变数存在。

所以朱载坖才会给王直下了这份旨意,命他在合适的之时,将明智光秀除去。

此时的东瀛,只有九州岛还没有臣服于织田信长。只要织田信长挥军而上,不出差错便可将九州一战而定。

而织田信长也正在调兵遣将,从各地搜集船只,并将各地的精兵强将都集结起来。

王直作为织田信长的好友,一直在助织田信长努力兼并各个大名,他当然不会缺席。

“五峰先生,你觉得我应该带多少人马前去九州?”织田信长询问王直的意见。

王直久在日本,而他的五峰岛就在九州岛之旁,对于九州上的势力极为熟悉,与那些大名更是经常打交道。

“织田君,我认为你不用带太多人。”王直伸手指了指九州的方向道:“九州有实力的大名不过是三家,他们知道织田君要去攻打九州必定会联合起来。对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派兵去九州,而是派一名说客便可以说服他们。以织田君如今威势,东瀛只有一个九州岛尚未臣服。他们自己的心中也清楚,织田君是绝不会让他们自立的。”

织田信长沉思了片刻,皱眉道:“如今本愿寺四处造谣,将我塑造成了灭佛的第六天魔王。我在东瀛的名声可不太好,岛津、大友与龙造寺家,会被说服吗?”

王直笑了笑,才道:“谁知道呢,试试也没有坏处。这段时间,织田君一样可以调集兵马。只要以火铳兵与骑兵为主力便可,其余的都是仆从兵,负责占领而已。若是不能说服九州的三家大名,我也可以派自己的船队,助织田君过海。若是你还不放心,可以派光秀和我走一趟海路,观察敌情。不过,他只是武将,可当不成说客。”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道:“先生,要雇你的船,怕是不会便宜吧。”

“当然不会便宜,大船每天一两金子,小点的船,每天五两银子。若是有战斗需要开炮,那么一炮就是二两银子。如何。”王直笑道。

“这很合理,而且你还没有算,你的船员如果出现死伤要出多少钱,这非常厚道。”织田笑的更是开心,能占到王直的便宜,可不容易。

王直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既然是我自己的漏掉了没说,那便不给你计算在内了。你自己整军吧,我现在便可带你的人去海上看看。”

织田信长并不怀疑,当即派人传了明智光秀前来,与王直一同出海。另外,还派了自己的家臣森可成,一同前往。

对于织田信长多派了一个人,王直并没表示什么,但只是暗暗的皱了下眉头。

一行人登了船,王直便直接回到了船舱里。

王直的义子毛海峰看到王直有些不豫之色,便上前拱手道:“义父,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陛下命我将明智光秀除去,说这个人是足利义昭的旧臣,对于织田会有不利。”王直能商量的,只有毛海峰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对织田说,让他派明智光秀与我一同前往九州察看敌情。可是织田信长却又派了一个森可成同往,实在是有些碍事。”

毛海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只有明智光秀一人,直接一刀剁了脑袋扔到海里便可。回去见了织田信长,也可向他说是失足落水。但是多了一个森可成,便不好做的这么粗糙了。

“义父,能不能离间他们。”毛海峰沉思道:“若是让森可成对明智光秀有了厌恶之意,便可将明智光秀杀了。回去也有森可成担着,我们就不必操心了。”

王直皱了下眉,忽然一下舒展开了,拍了拍毛海峰的肩头道:“海峰,你的这个办法倒是提醒了我,或许可以一试。”

毛海峰连忙摆手道:“义父言重,我本该替义父分忧,只恨自己无能。”

“好了,你是我义子,何必如此客气。”王直又叮嘱了毛海峰几句,让他去做件事,并将人手都安排好。

王直自己,则到了森可成的舱房,推门而入。

此时森可成很是不适,他虽然生于岛国,但常年于陆地上征战,几乎没怎么坐过船。所以现在已经吐的连苦胆都快出来,却也没见缓解。

将森可成邀到甲板上,王直拍了拍森可成的后背,替他顺气。

“森可君,有一件极为机密之事,不知道可不可以与你说。”王直很是郑重的对森可成道。

原本还在干呕的森可成,心中一动,极机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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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刀锋穿颅

身为织田信长的忠诚家臣,森可成是个非常谨慎之人。

现在听到王直在甲板上对他说的话,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先生,你与我家主公是朋友。按地位来说,也是我的尊上。”森可成看着王直道:“先生有什么话,尽可对我直言。”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就直说了。”王直点点头道:“有什么让你感觉不可思议的,你也不必太过惊讶。”

森可成脸色一肃道:“在下知道,先生请讲。”

王直盯着森可成的两眼道:“明智光秀这个人不可信。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替足利义昭复仇。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是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次森可成是真的听懂了,明智光秀这个人会对主公不利!其中的关系,森可成非常明白。明智光秀本来是足利义昭的家臣,而且足利义昭对明知光秀还是那种知遇的大恩。

而足利义昭却是死在了织田信长的手中,头骨都被织田信长做成了涂有金漆的酒器。

只有一点森可成想不明白,明明王直可以直接对织田信长说这些话。

“为什么告诉我?”森可成反问道。

“因为织田君的大业是这个天下,他必须保持他的宽容与胸怀。”王直笑道:“我就是告诉了他,织田君也不会杀掉明智光秀。毕竟明智光秀立过许多功劳,而明智心向足利义昭之事也没有证据。如果随意的杀掉功臣,那么他还如何让天下臣服于他?”

森可成全身一震,确实是这个道理。如今织天信长的一举一动,都被东瀛所有人瞩目。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了这种擅杀功臣的背信弃义之事,怕是手下的那些将领们,立时就要造反。

正在森可成犹豫之时,毛海峰也从船舱中走出,看到了王直与森可成便走了过来。

“义父,刚刚我与那明智光秀谈了谈,他说要从我们的手买火铳的图纸。如果有大明的工匠就更好,他可以重金聘请。”毛海峰对王直禀报道。

王直看向森可成,“你们这些将领们,都有权自己制造火器了?刚刚明智光秀可是想收买我义子,并招募会造火铳的工匠。”

被王直如此一问,森可成的脸色立时发青。私造武器,这是极为犯忌之事。

“明智光秀是否说过,这都是主公让他做的!”森可成追问道。

毛海峰摊开了两手道:“这倒没有。”

听到毛海峰的回答,森可成心里就是一沉,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确定。

要知道,明智光秀可是被称为织田四天王之一。这四天王就是柴田胜家、羽柴秀吉、明智光秀、泷川一益,明智光秀排在第三位。

如果森可成如此轻易的,便认定明智光秀会造反,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要证据,这些话都是你们说的。”森可成摇摇头道。

王直看向毛海峰道:“如果不能证明,那就算了,与我们的关系不大。”

他越是这样说,森可成的脸色越差,这代表着对方所说的多半是真话。

毛海峰却道:“义父,你与大将军是朋友,我希望可以证明明智光秀是叛逆,以全义父的朋友之义。”

“好吧,你们自己找证据,我只是提醒,但并不想搅和到这种事之中,我们只是商人而已。”王直摇摇头径直走了。

而毛海峰则看着森可成道:“证据我没有,但是我可以配合你。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让明智光秀露出点破绽来?”

森可成此时心中已经半信半疑,沉思片刻才道:“毛君,你可带我去见明智光秀,当场拆穿他便可。”

毛海峰两手一摊道:“这个倒是简单,可是他若是不承认,那我也没有办法。”

“凡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他的表情一定会不同。即使掩饰的再好,也会有慌乱的一瞬间,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毛君,拜托了!”森可成对着胜海峰深深一躬道。

“好吧,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只不过不想将义父陷于不义。若是明智光秀有问题,你自理的干净些。”毛海峰常年随王直在海上,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他只是摇摇头,告诫道。

两人下了船舱,敲响了明智光秀的房门。

明智光秀此时一样也在晕船,但是比森可成之前稍好一些。

门被打开,明智光秀一眼便看到了毛海峰,很是意外。刚刚毛海就找过他,问他愿意不愿意买火铳并从大明聘请高明的工匠。明智光秀被织田信长赐予了一块不算小的封地,也有了这个基础。而他的内心之中,对于织田信长是极反感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明智光秀想来,毛海峰与王直就是商人而已,找自己来只不过是想赚上一笔。

可当他看到毛海峰背后的森可成,明智光秀的脸色就变了。

“明智君,你购买火铳与聘请工匠的事情,毛君已经告诉了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森可成极为冷静,注视着明智光秀的任何一个反应。对于对方的反应也看在眼中,知道毛海峰并没骗他。

明智光秀面色惨白,看着森可成,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是直挺挺的跪下,两手扶地。

“森可君,我确实是做了这些事,但我只是想增加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别的……”他并没有辩解,而是直接跪倒承认。

这让森可成心中微微一松,觉得可以将明智光秀带回去,交给主公处置。

明智光秀低头说着话,却在身体的遮挡之下,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刀肋差,猛然刺向森可成!

毛海峰旁观者清,喝了一声小心,急忙挥手拍向明智光秀的手臂。

就因为毛海峰这一下,便救了森可成的命,只是被刀刺破了胸腹之间的衣服,伤了点皮肉。

明智光秀看到刺杀森可成没有成功,便猛的挥刀切向毛海峰的喉头,现在他最恨的人便是毛海峰。两人商讨之时,他还特意向毛海峰提出保密的,可是转眼就被卖掉。此时明智光秀看向毛海峰的目光之中,几乎喷火!

船舱狭小,毛海峰面对挥来的肋差,只能急退出船舱。

他刚刚退出去,便看到一道寒光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是森可成一刀刺出,直直的捅入明智光秀的额头,竟使刀锋穿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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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我要你帮我复仇

原来,就在毛海峰拍开明智光秀的肋差后退之时,森可成已经反应过来。

森可成久经战阵,警惕极高一见情形不对,便退后抽出长刀。

当毛海峰退出船舱房门,便借着毛海峰身形的掩护,一刀突出正中明智光秀的头颅。

此时明智光秀被长刀穿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直挺挺的倒在地板上。

这家伙死的是真冤,明明是毛海峰在诱惑他,却连个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毛海峰拍了下心口,尤有余悸的道:“这家伙倒是真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幸好我躲避的快,不然的话便是他的刀下之鬼。”

森可成上前踩住了明智光秀尸体的脖子,用力将自己的战刀抽回,顺势在尸体上擦了擦刀身。

“毛君,多亏了你的揭发,否则让他坐大的话,对于主公的损害恐怕就不好说了。”森可成也十分的后怕,“明智光秀是主公手下大将,掌握兵权不说,在战场上还有可能就跟随在主公的身边。若是刺杀主公的话,机会极多。谢谢你。”

毛活峰点点头道:“这没什么,我义父是你家主公的朋友,我帮你们家主公,也是为了我义父。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命人将明智光秀的尸体扔下海,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毛海峰来到了王直的舱房,推门而入。

“义父,我按您所说,事先用火铳与工匠引诱明智光秀果然好用。就在刚才,森可成已经一刀斩杀了明智光秀。”毛海峰禀报道。

“明智光秀在陛下的谋划之中,只是一个小棋子而已。”王直眼皮都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保证织田信长可以一统东瀛。这个人的野心极其巨大,他一定不会满足于只窝在小小的东瀛。我们到时就静等陛下的安排便是,会有一场好戏看。”

毛海峰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点头附和道:“眼下织田信长还没能一统东瀛,只怕还有得忙。”

王直笑道:“只不过剩下九州一地而已,就看织田信长如何下手了。若是不顺利的话,你义父我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五峰岛就在九州之旁,王直的势力也一样不容觑。当然,现在他手下的人都是明军,早就不是原来的私军。

带着森可成去九州附近转了一圈,甚至还上岸去了筑后体察当地的情况。

等他们一行人回转,再次见到信田信长之时,也已经是一个月后。

其间森可成已经将杀掉明智光秀的事情,派人传了回去,信田信长自然知道。

织田信长请王直一行人宴饮,以为几人接风。酒宴过后遣走了森可成等人,只是面对王直一人。

“先生,你用计杀死了明智光秀,真当我不知道吗?”织田信长面色一变,冷冷的看着王直道。

“织田君,此事我本就没打算瞒着你。”王直却并不惊讶,杀明智光秀本就有着漏洞,森可成看不出来,但是织田信长却能看出来,“这也是明智光秀有着取死之道,否则森可成怎么会杀死他?明智光秀毕竟是你手下的四天王之一,岂可轻易斩杀。”

织田信长依旧冷冷的盯着王直,“明知如此,你还设计杀死我手下的大将!这个时候,我攻略九州正是用人之时。明智光秀在我手下屡立战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其他的将士怕是会寒心。你坏了我的军心,便是阻我霸业,今天你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不用走出这个门!”

王直已经看到,就在织田信长背后的屏风上,有着几条淡淡的影子,想必这就是东瀛传说中的忍者刺客。

“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王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是我的朋友,但明智光秀并不是。而且这个人对于足利义昭仍旧怀着感激之心,难免会对你不利。织田君看过三国演义,我也知道你很是喜欢里面的曹操这个人。认为他胸怀广大,招揽了许多敌将,才成为了三国当中最强的霸主。但是有一点,织田君要记住,并不是每个武将都会对你有情有义。关羽的大哥刘备,如果死于曹操之手,曹操还要招揽关羽,结果一定不太好。”

织田信长的脸色有所松动,但还是十分严肃,“先生如此做,真的是为了我好?”

“或者说我是为了利益,也可以。”王直摇头失笑道:“自远渡东瀛以来,还没碰到过如织田君如此慷慨的朋友,自然要盼着你无病无灾。若你出了事情,我怕是就没有了最大的主顾。”

“好吧先生,想必你也看出来,你所做的事情,正是我想做的。明智光秀这个人心念旧主,我是知道的。”织田信长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种重情义又有才能的人,如果能真的收服,那当然最好。只是他对于我始终只是公事公办,因此这个人确实是不能留的。只不过碍于没有借口,我就不能随意斩杀有功之臣。这一次先生用计,让森可成杀了明智光秀,也算是除去了我的一块心病。对于先生如此帮助我,从我在尾张崛起之时就开始,到现在马上就要一统东瀛。期间的经历不过三年,简直快的就象是做梦。每每想起我面对困难之时,或多或少都是在先生的帮助下度过难关。先生之深沉,使我惊惧不已啊。若是我现在杀了先生,替明智光秀报仇,会不会便没有任何后患呢。”

王直的后背已经在流冷汗,可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惧怕之色,“织田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也要复仇。”

织田信长怔了一下,便将身子坐直,对王直道:“愿闻其详。”

“之前数年,大明的倭寇已经平息,想必织田君知道一些吧。其中徐海被诱杀,其余的小股海盗也被剿灭。”王直淡淡的道:“其时,我的亲人都在大明,被人揭发了出来。他们都死了,老少数十口人,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这和你帮助我有什么关系?”织田信长理解王直的心情,但是不理解他的作为。

“当然有关系。”王直看向织田信长,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帮我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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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分头进击

织田信长看着王直,久久不曾说话。

大明国的疆域极其广大,远不是东瀛这么大点的地方可比。而且那里的人口也极多,只怕一省之人,便顶了东瀛全部人口。

要帮王直复仇,这简直就是一件开天辟地一般的壮举。

织田信长只是想了一想,心中的压力就显得有些大。

王直看着织田信长道:“怎么?织田君,你是不是怕了?如果超出你的能力,那就算了吧。反正我虽然帮助了你,却也赚了一些钱。算起来,你也并不亏欠我的。只当我的眼光没看准,将你错看成了一位盖世豪杰。”

听到王直的话,明知道是对方的激将法,可是织田信长还是忍不住站起来道:“先生你确实看错了,我并不是盖世豪杰,而是一代雄主!大明虽大,但是他们承平日久。连对付一些东瀛的流浪武士,都动用了几乎全国之力。若是我手中的数十万强兵压境,他们又拿什么来抵挡?”

怂恿织田信长攻明,是朱载坖交给王直的任务。

朱载坖知道,东瀛一统的结果,必然会导致野心极度膨胀。无论这个一统东瀛的人是谁,都会有种天下无敌的错觉,都会将目光放到大陆上来。与其等着他们来攻,朱载坖觉得不如加速这个过程。

为此,朱载坖甚至一直限制着王直之外的其他商人去东瀛。就是顾承光与张元德出海去瀛洲,也没让他们靠近东瀛。如此一来,东瀛并不知道大明已经日新月异,而且实力强大无比。这样只会有一个结果,那便是东瀛会非常自大。

他可不想等个数十年,才与东瀛一战。即使那时的可以轻松战胜东瀛,也不是朱载坖的目的。

王直很是激动,也站起身道:“织田君真有如此的雄心壮志吗?我没有听错?”

“先生并没听错,我天生适合战斗。若是没了战斗,我的生命便没了意义。”织田信长挥了挥,屏风后几条身影散去,他才接着道:“先生也知道我喜欢看三国,只有投身于争霸大陆的波澜壮阔历史之中,才会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啊。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被人们所记住。”

“织田君,我很高兴能看到你如此光彩照人的一面。”王直赞叹道:“刚才你说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横槊赋诗的曹孟德!”

“是吗?”织田信长哈哈大笑。

数日之后,织田信长以东瀛国王的名义,给九州的岛津家、大友家,还有龙造寺家分别去了信。命这三家服从于自己的安排,否则的话,便会派出大军踏平九州之地。

“尔等皆为东瀛世家,当知时事变迁天下兴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为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也。今我起于尾张,而雄踞本州削平诸藩,用时不过三载矣。豪强俯首万众归心,皆心向于我一人。不知诸君偏居一隅之地,能苟且到何时……”

信的内容都一样,只不过是送给的人不同罢了。

九州三家的家主齐聚,仍旧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岛津家主岛津义久道:“我等虽然实力强了一些,但是织田信长也太过自信。想来九州撒野,也要看看他能不能上岸立足!”

“义久,你的意思是……与织田军一战?”大友宗麟试探道。

龙造寺隆信也道:“义久说的有些道理,我们一家与织田相比,或许弱了一些。但是我们三家结成联军,便可一战。”

岛津义久接着道:“若论兵马的擅战,九州向来为我东瀛最强之军。织田军能称霸本州,但来到九州,便不可能接着称霸了。”

“你们都想出战,可是织田军一定会在我大友家的领地上登陆。到时我大友家被打的稀烂,胜负又有什么好处?”大友宗麟质疑道。

“宗麟,你不要这么说。”岛津义久道:“总要有些牺牲,才会得到胜利。而且若是顺利,便可一战而胜,大友家能受到什么损失?”

“义久说的对,宗麟你有点贪婪。难道还要借着一起对抗外敌的机会,从我们两家这里索要好处吗?”龙造寺隆信也道:“若是如此,只怕给了你好处,反而让我们两家都不再信任你们大友家。战场上的话,一定会起到不好的作用。只怕这一战,不用打便已经输了。”

大友宗麟看到这两位家主都不同意,便也不再坚持,“那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两家的军队,要帮我的军队一起守城。”

岛津义久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今天结盟,那便是盟友。”

龙造寺隆信也点头道:“宗麟你不要多虑,就是击退了织田君,我们也不会对你所属的城有什么企图,尽管放心便是。”

其实大友宗麟刚才摆出提条件的样子,也只是为了让这两位家主作出承诺。只要不趁机侵占自己的地盘,便什么都好说。

九州三位家主达成了一致,便共同给织田信长回信。

信中的口气倒是谦卑,只是内容却是个软钉子,根本就没有正面回应织田信长的要求。

“吾等世居九州之地,所据者皆为世土。织田君身为东瀛国王,自是我等长上。若有所命,尽可遣使而来。吾等久居于世土,故土难离,恐不能从王上征调,难堪驱驰……”

这个表态,就是名义上可以承认织田信长的地位。但是实际上,这三家还是不会听从织田信长的指挥。

织田信长又不傻,看到回信之后便气笑了,让手下的众家臣传看。

泷川一益年纪较大,看到回信之后,便道:“主公,这三家肯定已经结盟。只要我们的军队一登陆,他们便会合力来对付我们,不可不防。”

羽柴秀吉两眼扫完回信,也跟着道:“九州的兵也不是弱者,我们不可轻敌。主公,不如这头一仗,就交给我来战吧!”

柴田胜家则猛的站起道:“猴子,我才是织田军的第一猛将!这场硬仗主公交给我才会更安心!”

羽柴秀吉的外号就叫猴子,与柴田胜家、泷川一益都是织田手下四天王之一。

织田信长一摆手,“你们不用争了,我决定你们三人各带两万兵马,三路分头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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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进退两难

羽柴秀吉眉头一皱,觉得如此分兵有些不妥。

而柴田胜家则不同,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主公,如果我们分兵,而九州上的三家结盟,岂不是会将我军分而击之。”柴田胜四十余岁的年纪,大胡子一抖一抖的,“如果我军首战失利,怕是会影响以后的行动。”

泷川一益也跟着道:“主公,这样是有些冒险。但不知道主公让我们兵分三路,是攻击哪里?”

织田信长笑道:“我自然是有安排的,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的境地。九州与本州最近的地方,便是北九州城。那里的海峡,最狭窄的地方仅有两里。而且九州城还在臣服于我的毛利家手中,这里我并不担心。九州三家必定会将这里当成重中之重,或者派重兵防守,或者干脆直接攻击北九州城。但是,谁说我们必定会从北九州城攻打他们的?”

羽柴秀吉看向织田信长道:“主公,请将我派到最艰苦的战场上!”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指着羽柴秀吉道:“你这只猴子最是精明,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泷川一益与柴田胜家两人,都看向羽柴秀吉。

“我觉得,主公兵分三路,应该都相距不远。”羽柴秀吉思索道:“所以北九州城,还是可以利用的。战场应该就是以北九州城为中心,引诱九州三家来攻。我们的另外两路兵马,便可以从两边夹击。”

柴田胜家恍然,急忙找来北九州的地图,看了一眼便吸了口凉气道:“一战而定九州!”

泷川一益也凑过去,看到那图中的地形,“北九州城必须要在我们的手中。”

织田信长点点头道:“北九州城最是重要,不过这城也修的险要坚固。猴子,这个守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兵马早已调集到位,你今天就动身吧。”

“是,属下明白!”猴子也不等织田信长有别的安排,便转身出去。

织田信长此时便对柴田胜家与泷川一益道:“你们两人,各自带上两万兵马。柴田胜家带人坐船,在猴子到了北九州城之后,从芦屋町上岸,攻击九州三家的背后。泷川一益,你要从北九州城的东边鸟越町上岸,防止敌人逃跑。如果敌人逃上山,你们不用管他们。柴田胜家可直接进攻直方城,而泷川一益则去攻击田川城。”

柴田胜家与泷川一益,两人都面带喜色。他们都是带人从敌人的背后展开攻击,只要九州三家真的攻击了北九州城,这一仗便几乎必胜。而主公也将战局的发展都看清,那些九州军必定胆怯不敌之下,会逃入大字顿山。

他们只要绕山而过,去攻击大字顿山谷中的两城,便可让九州军没有落脚之地。要知道,九州军如果逃的话,便只能是翻山而走。但是织田军却有骑兵,虽然绕路一点,可速度却更快。

两人领命而去,心中却已经是抱着改胜的信念。

正当织田信长调兵遣将之时,九州的联军也已经组成。共计五万大军,齐聚福冈藩。

在福冈藩修整了数日,便一路杀奔二百里外的北九州城。

当九州联军来到北九州城下之时,羽柴秀吉也刚刚到达北九州城。他带来两万人,与城中的五千人合在一起,也有敌军的半数之多。

而且凭借坚城,羽柴秀吉只在兵力上弱势一些。

九州联军连续攻击北九州城数日,只是损兵折将,却也没能将北九州城如何。

此时大友宗麟已经心生退意,便将岛津义久与龙造寺隆信两人聚到了一起。

“两位,北九州城很是坚固,我等在这里损失已经不小。如果还是攻不下来的话,一点意义也没有。”大友宗麟道。

岛津义久正襟跪坐,听到大友宗麟如此说,便明白了,“大友君,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

“不错,在这里消耗不如退去。”大友宗麟道:“我们可以退到远贺川,将北九州的织田君死死看住。无论他们出城攻击哪里,我们都只攻击北九州城,他们便不得不回军。”

龙造寺隆信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只要拿下北九州城,织田军在九州岛上便是无源之水翻不起浪花?”

“是的,拿下北九州城,织田军便是孤军。就是织田信长再派人来,也来不及救他们了。”大友宗麟点点头道。

三人商议定了,便要回师背后数十里外的远贺川。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十数里外的芦屋町有支兵马上岸。

听到这个消息,三人的脸色就变了。这个时候能从他们三方联军背后上岸的,只能是织田军。

但是坏消息还没结束,就在三人刚要商议如何破局之时,又有人来报,说东方十几里的地方也有一支兵马上岸。

这本来已经是最坏的局面,可是那斥候又接着道:“他们有些是骑兵,将近一千人。”

听到这一句,三人已经没有了半点胜利的希望。织田信长的骑兵,那可是曾经在骑兵千年对决之中,战胜了武田信玄的骑兵啊!

两年前,织田信长用自己的蒙古马骑兵,战胜了武田信玄的日本更矮的小马骑兵,已经被传颂成了东瀛的千古骑兵对决。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才是千年对决。

“我们带人撤退吧,只有退到城墙背后,才能挡住骑兵。”岛津义久建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越过大字顿山就是直方城,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再战!”大友宗麟也跟着道。

龙造寺隆信看到两人已经没了战心,只得同意,“也好,要快些才可以。如果他们的骑兵在我军撤退之时杀,撤退就会变成一场大溃败。”

就在两军夹击九州联军之前,九州联军退入了大字顿山,急急向着直方城而去。

可是他们想的还是简单了,就在下山的时候,便看到一队队急驰而过的骑兵直奔直方城而去。只看那旗子上的图案,便认出来是织田军的骑兵。

大友宗麟一下子便如泄了气的河豚,整个人仿佛都没了精神。

“完了、全完了……”大友宗麟如丧考妣道:“明国有句话,风箱里的耗子,进退两难。这句话来形容我们眼下的情况,最是贴切。回到北九州城下,织田军会三面夹击。若是下山去直方城,只怕骑兵一个冲阵,我们便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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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京都落雪

九州三家的联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根本就不敢下山。

织田军的骑兵就在山脚下徘徊,严密影视着三家联军的动向,他们想悄悄的逃到直方城也不可能。而且三家联军的人数,虽然在攻打北九州城的时候损失了一部分,但仍旧保持在四万五千多人。

如果这么多的人顺利逃入直方城,那也是人满为患,只怕他们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在上山之前,三家联军的粮草和辎重就已经丢掉,可以说目前已经陷入了绝境。

岛津义久与龙造寺隆信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想说话。

“我们现在的处境,只能是固守在大字顿山。”大友宗麟看向两人道:“等待各自家族的救兵到来,我们才有可能脱困。”

龙造寺隆信叹了口气道:“我们投降吧,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家族之中是不会有人来救援的,很多人恨不得我们死在这里才好。”

“看来,织田信长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霸主,我们只能认命。”岛津义久也垂头丧气道。

三人的意见统一,立时便派出使者去求见织田军的主将。

在泷川一益与柴田胜家两军的万夹持之下,九州三家联军全部缴械出山。

大友宗麟、岛津义久、龙造寺隆信三人最后也被人押解到了北九州城。

这一战当中,损失最大的便是北九州城里的羽柴秀吉,但是他是守城战,相对于九州三家的联军来说,损失又只能算是轻微。

羽柴秀吉将三家的家主都送往织田信长所在的京都,这三人能否活命,全在于织田信长一念之间。

至于九州岛上的各家各城,在织田军的压迫之下,基本上传檄而定。他们所有的能战之兵,在北九州城下这一战中,全部都被俘获。三家虽然还有人想带领家族反抗,可惜手中却无兵了。

在京都的将军府中,织田信长接见了九州三家的家主。

王直就在织田信长的身边就坐,看着这三家的家主。而九州战事的经过,也已经有人在战报中传回。

对于这三家家主的愚蠢,王直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怎么也号称是五万精锐,结果被人一战而定,连个缓口气的机会都没捞到。

织田信长俯视着三人道:“三位,我曾经派出过使者,让你们重新归附于我的羽翼之下,可你们却拒绝了。现在,兵败北九州城下,你们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岛津义久跪着道:“织田将军,我们既然兵败,便没什么好说的,请将军发落吧!”

他这么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让他求饶他却也舍不下这个脸面。

“将军用兵如神,我龙造寺隆信心服口服,即使是死也不冤了。”龙造寺隆信拜服道。

大友宗麟皱眉,最后才道:“大友家毁于我手,我是家族的罪人,请将军不要对我手软,宗麟只求速死!”

这三人表现都仿佛视死如归,可是王直却并不这么认为。明明这三个家伙都是在捧织田信长的臭脚,却偏偏一个比一个表现的有骨气,堪称无耻。

不过这是织田信长自己的事,王直才不会多嘴。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既得意又张狂,毫不在意别人的脸色。

“你们败了才表示认命和信服,这是不是有点晚了?”织田信长大笑之后,猛的一冷脸色道:“我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取消你们的家族在九州的贵族权力。你们三个人,就在京都做我的人质吧。”

大友宗麟急忙叩头道:“宗麟谢将军不杀之恩,若有朝一日将军肯信任宗麟,宗麟必有一报。”

岛津义久也叩首道:“家族之中若有人不服,义久定会去去书喝斥,将军为天命定鼎之人,岂容反复!”

织田信长点点头,面色稍微缓了缓。

龙造寺隆信看到织田信长脸色,立时紧跟着表态道:“龙造寺愿为织田将军家臣,只恐将军嫌弃。”

“嗯,你们还是先在京都之中长住一阵,安心等待我的安排便是。”织界信长并没有明确的表态,只是挥手让人将这三个家主带下去。

看着三人走远,王直故意道:“织田君为何不将这三位家主杀掉?东瀛战乱如此之久,便是因为这些地方上的大名家族权力过大。否则的话,岂能有近百年的战乱?若是有一天,东瀛只有织田君一个人的声音。那么织田君自立为天皇又有何难,还用他人加封一个征夷大将军吗。”

织田信长看向王直,嘿嘿笑道:“别忘了,我还是明国皇帝封赏的东瀛国王。”

“这个封号一并扔掉。”王直淡然道。

虽然王直的声音不大,可是织田信长却听的胸中血热。

“不错,我织田信长堂堂奇男子,纵横捭阖,岂用他人来封赏。还是先生了解我,知道我的志向远大!”织田信长站起身来,两手张开向天道:“东瀛不过是弹丸之地,根本配不上我的胸怀。先生说的对,我的抱负,只有去大陆之上才能舒展得开。想一想,动辄数十万的军队如同海潮一样的起伏吞没敌人,我的心中就激荡不已。朝鲜于我举手便可平定,至于大明,才是我等争霸的目标。听说那里人口极多物产也丰富,塞外牛羊肥壮,江南美人婷婷。不见识一番,岂可对得起我这一生!”

正在此时,外面的大风吹起,几片雪花从窗外门外飘飘而落,京都落雪。

王直看着织田信长,不由暗暗摇头。如果不是大明有了陛下这等雄主,这位织田信长也算是一代豪杰。可惜了,他虽然豪迈慷慨,却依旧连给陛下提鞋都不配。

“织田君,你去争霸天下,我却只要复仇。”王直的所谓仇恨根本就是假的,但他讲出来却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管你如何,我一定会支持你。直到你成功,或者失败的那一天。”

从这一天起,东瀛虽然一统,但是却并没有停下战争的脚步。织田信长反而开始加紧了对军队的操练。

而在东瀛上下,也已经开始暗中流传着织田将军剑指朝鲜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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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伺机而动

对于织田信长,王直依旧支持。

所谓支持便是全力与东瀛做生意,使得东瀛的金银如同流水一般流向大明。而铁锭这等东瀛需要的东西,也一船船的运过来。

其中的好处,朱载坖早就讲给王直听过。大明得到金银,便可让天下交易活跃,刺激更多的人开办工坊。而东瀛只能制造兵器,而且大多是冷兵器。

织田信长虽然也比较看重火铳,但是日本的火铳威力并不够大,还没有能到完全替代冷兵器的地步。而大明则不同,在朱载坖的主导之下,火铳已经可以定装弹药并且燧发。射速极大的提升,射程也更远,这便决定了火铳的实战能力大大提高。

王直将织田信长一统东瀛的消息传回京城,朱载坖看到之后,便要着手安排军事上的准备。

首先一步,便是将许远、方大伟、李轩三人调往辽东。这三个家伙,虽然远赴西北,却没捞着多少仗打。朱载坖亲手带出来的人,自然要照顾一下。

这次调他们三人到辽东,便是以编练新兵的名义,让这三人在辽东各自训练两万人的兵马。这是朱载坖给他们的机会,如果谁心中对于编练新兵有所懈怠,那么后面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如今大明与以往不同,军户制度已经取消,并且每年都会有一部分兵丁新旧交替。所以朱载坖的这一道命令也并不突兀,最多大家觉得陛下是对自己带出来的将领更关心一点。

朱载坖还将国防部的两位正副部长找了来,这便是俞大猷与杨博。俞大猷为正部长,杨博为副部长。虽然有了国防部,但总参并没取消。而是成了国防部下面,可直接向皇帝陛下负责的一个机构。

不论什么时候,朱载坖都会将军权牢牢抓在手中。身为皇帝军权旁落便是乱源,必定会出现不可测之祸。

年底之前,朱载坖便打算出宫看看。

此时的大明已经焕发出从所未有的活力,各种产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而大明最重要的产业,都攥在朱载坖的手中。一个是西山的工业群,一个便是辽东的造船厂。

朱载坖心中知道朝鲜战事将起,便派人将朝鲜境内的另一间造船厂迁至海参城。免得将来大战一起,这间船厂会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至于建州女真与朝鲜之间的冲突,朱载坖是不打算调停的。他们之间的互相消耗,对于大明来说十分有利。无论是谁占了上风,大明最后出面都有话说。

而且此时的大明边境,并不是那么的平静。

西北之地已无对手,失必尔汗国派使者前来,已经领了大明的封赏。算起来失必儿在名义上已经算是大明的领土,远达乌拉尔山。而且有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镇守西北,朱载坖是非常放心的。

但是西南边垂却有不小的隐患,洞乌国的莽应龙野心勃勃,如今除了安南已经一统中南半岛,正在虎视大明的云南各司。

如今戚继光坐镇昆明,正打算随时面对莽应龙的入侵。

朱载坖却不想留着这个隐患,而是要与俞大猷和杨博两人商议,如何应对洞乌的不臣之心。

“两位卿家,近来孟养司频频传报洞乌莽应龙袭扰,你们可有什么看法?”朱载坖一看到两位手下的重臣,便当面问道。

俞大猷眉头一皱道:“陛下,臣以为这等不臣之藩属,可剿灭之。”

杨博却摇摇头道:“臣觉得,此等山中土人并不知道大明之威。可派人教训一番,令其知道厉害便可。”

朱载坖看着两人道:“你们可知道洞乌国占地几许,有民几许,兵马几许?”

两人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原本的锦衣卫,朕已将其改成对外情报司。若有不明之处,可向他们讨要洞乌国情。”朱载坖对于两人的表现有点失望,关于西南边垂的奏报并不少,然而这两人身为国防部的正副部长,却没有主动的讨要情报。

“朝廷架构初改,臣等并不知情,还望陛下恕罪。”杨博看出朱载坖的面色不豫,急忙解释道。

朱载坖点点头,“你们不知道,那朕就给你们讲一讲。原本洞乌不过是我大明治下的缅甸宣慰司而已。正如你们所知道,只是个土人部族。可在数十年前,便已经对外征战不休。先后吞灭了我大明的底兀拉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大古喇宣慰司。占了如此多的地方,治下人丁不下二百万。前年年关之时,便有暹罗使者控诉洞乌暴戾四掠。而今,暹罗却已经灭国。除了暹罗之外,还有澜沧诸国,也都被洞乌吞并。如今其治下之民,不下千万,实为我大明卧榻旁的虎狼。”

俞大猷与杨博两人再也坐不住,极其不安的在那里扼腕不已。

“陛下,臣觉得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不可留。”俞大猷沉声道:“陛下曾数次喝斥洞乌,并命其退还诸国被占之土。看来,这洞乌对于我大明并无敬畏之心。既然如此,我大明也不用将之视为羽翼卫护之藩属。请陛下下旨,命戚继光即刻准备兵进洞乌,以伐不臣!”

杨博思索了一下,才补充道:“陛下,臣以为虽然要战,但不必速战。可派细作入洞乌之境,先夺其民心士气。可言我大明天兵即将讨伐之,使助其者心丧,而恶其者鼓舞。到时我大明天兵一至,便会里应外合,事半而功倍。”

朱载坖听着两人的话,觉得杨博这家伙的手段还是更无耻一些,不过好用就行。

“还可遣人联络被灭诸国的王族,命其暗中积蓄人力,以待起事接应。”俞大猷不甘人后道。

听到俞大猷的话,朱载坖眼中一亮,这个主意非常好。这些被灭的诸国王族还有相当的号召力,利用好了,也可分散洞乌的力量。而且大明也可借洞乌之手,将这些王族除去。等洞乌将各国所有的王族都灭绝了,大明再出现,便是复仇者与救星。到时再无任何人会掣肘,而大明对于这些土地的治权便名正言顺的到手。

“此事可交与对外情报司去做,但洞乌已并非小国,其军中甚至还有弗朗机人相助,不得小视之。”朱载坖叮嘱道:“而今我大明西南三宣六慰,只有一个孟养司还没被洞乌吞并。可先使戚继光派兵支援,以试洞乌军之虚实,命其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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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兵至孟养司

朱载坖又让外事部的披耶却克里入宫面圣,这家伙是暹罗旧臣,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派上用场。

原有的鸿胪寺已经改为外事部,披耶却克里在这里可要比在暹罗过的舒服多了。在大明皇帝的羽翼之下,那种安全感远不是已经亡国的暹罗可比。而大明京城的繁华与富裕,也让披耶却克里有点乐不思蜀。若不是朱载坖召见,恐怕披耶却克里乐得自在。

一入养心殿,披耶却克里便急忙跪倒,“仁慈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小臣披耶却克里,见过吾皇陛下!”

对于朱载坖对他的妥善安置,披耶却克里十分感激,自然也恭敬无比。

朱载坖笑着道:“好了,披耶却克里,你且免礼。朕有些关于洞乌的事情要问你,不知你能知道多少。”

“能得陛下垂询,是小臣的荣幸。”披耶却克里在大明的日子交游诸官,讲话也文绉绉了许多,“小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次朕召你前来,便是为了暹罗与洞乌之事。”朱载坖看着披耶却克里道:“朕打算让你回阿瑜陀耶城,去给暹罗国王送信。我大明不日便会出兵洞乌,可使暹罗国王联络洞乌所灭诸国王室。里应外合之下,洞乌必定崩溃混乱。而大明的兵马,也能事半功倍。”

披耶却克里听到朱载坖的话,立时大喜。他来到大明虽然待遇不错,可是如果办成了这件大事,回到暹罗就是一人之下的大功臣。而且对于暹罗,披耶却克里的感情更深一些。

“陛下若能出兵暹罗,小臣感激不尽。”披耶却克里连磕数个响头道:“洞乌莽应龙这等狼子野心之辈,终是恶有恶报。有陛下派出的天兵,洞乌必亡!小臣这便回阿瑜陀耶城,禀报我王与诸王传信,伺机起事,以为陛下接应。”

朱载坖点点头道:“你回去告诉诸王,尔等起事莫要热操之过急。朕已命云南大将先助孟养土司,以御洞乌侵扰。到时洞乌必调重兵于孟养司,各地空虚诸王便可起事。彼时洞乌进退不得,取莽应龙之首级岂非轻而易举?”

披耶却克里喜形于色,恨不得手舞足蹈。只是这是在御前,不可失了礼数,否则他早已经跳了起来。

“请陛下放心,小臣这两日便动身南归,定叫这好消息传遍洞乌!”披耶却克里欢欣鼓舞道。

朱载坖笑道:“莽应龙桀骜不驯,朕必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船也已经安排好,就在塘沽。你上了船便可直达满剌甲,用不了一月的时间。”

披耶却克里再拜,“小臣感念陛下恩德,待事了,定回京以侍奉陛下。”

朱载坖只是摆摆手道:“朕为天下共主,岂是施恩图报之人,去吧。”

辞别了朱载坖,披耶却克里当天便坐马车赶往塘沽港。在港口果然有一条大船,是专门给他留的坐船。

扯起风帆,披耶却克里一想到要回到暹罗,便有些近乡情怯之感。王上应该还好吧,这许久才得到了大明陛下的承诺,可不要误了王上的事情。

披耶却克里还在海上飘泊之时,戚继光却已经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命他相助孟养司的思个抵抗洞乌军。

但是有一点,朱载坖令他不得冒然深入洞乌境内。

戚继光得到朱载坖的旨意,便派人去与孟养司的土司思个联系。思个一得到消息,便立时派人带了重金到昆明,请戚继光早日发兵。

昆明的沐国公沐朝弼,正与戚继光议事,见到孟养司送来的金银之后,不由得大为艳羡。

“戚将军,我的国公府还有上万能战之士,不如也派出一些,为戚将军助战。”沐朝弼询问道。

“国公何出此言,我此次出战,昆明也不能没了守军。”戚继光笑道:“若是真有心助战,国公可带人守好昆明便可。对了,这些孟养司送来的金银见者有份,等下便让人给国公送去一半,以赏将士。”

沐朝弼一看戚继光如此上道,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若不是为了手下将士着想,老夫可是不会收的。”

戚继光暗道不收也收了,嘴上却道:“孟养司还受国公节制,送来的金银本就是犒军之用,我岂有独占之理。国公不必与我客气,咱们同殿为官,为同袍于西南边垂,也是有缘了。些许金银算得什么。”

浦朝弼对戚继光很是赞赏,“戚将军很是通情达理,这大军的粮草与后路,我定会给你照顾的妥妥的。戚将军尽管领兵前往,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戚继光干笑两声,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若是没分给沐国公金银,怕是就会有后顾之忧了吧。

此次与洞乌交兵,戚继光已经得到了朱载坖派人送来的洞乌情报。这洞乌人口不下千万,国土足有大明数省之地。

因此,出动的兵力也不会少。戚继光带了五万余人,在孟养的向导带领之下,进入横断山脉。

自从戚继光坐镇昆明,朱载坖便已经为他做了不少准备。张元德在吕宋发现的金鸡纳树,也在云南栽种了许多。大军开拔,军中自然少不得带上一些树皮制成的药剂,以防虐疾。

若是没有这些金鸡纳树,明军这次远征,怕是有些悬。

孟养司便是后世的缅甸帕敢,在明朝之时,此地直到印度洋沿岸,皆为大明领土,各土司都受到大明的封赏与节制。只是嘉靖初年洞乌崛起,才不再受大明的节制。

但是其余仍独立的各土司们,依旧奉大明为主。

此次戚继光带兵翻山越岭,来到孟养司,正赶上莽应龙带兵攻打孟养城。只是孟养土司思个,是个擅长用兵的,半路之上便偷袭了莽应龙,使之没到孟养城便全军大溃。

若非苦于兵力不足,思个定会带兵顺势追击。

戚继光一到孟养城,便与领兵而回的思个正好相遇。

思个接了戚继光等人入城,将众多明军也都安置到城中居住。

宾主落座,思个便对着戚继光拱手道:“戚将军来的正是时候,那莽应龙刚刚与我大战一场,已经被我击溃。将军可休息一日,明日随我等一同去攻打莽应龙的残军。若是顺利的话,这洞乌便可一举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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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两相比较

戚继光听到对方的话,并没忙着答应,而是先要想一想其中的利弊得失。

略一沉思,戚继光才缓缓的道:“思土司,虽然莽应龙兵败,但是并没伤及实力。现在我等冒然进兵,只怕难以建功。”

思个听到戚继光不肯进兵,便有些不悦道:“戚将军,陛下命你前来,便是要剿灭莽应龙这等不臣之奸人。为何你却不肯进兵,这不是将莽应龙放跑了吗。”

对方说话有点不太好听,戚继光便也不再给他好脸色。

面色一沉,戚继光道:“思个土司,我大明兵丁初到此地,还不服水土。而且长途而来尚未休息,便要与敌鏖战是何道理。你可知道,洞乌人口千万之巨,且疆域千里。如此已经不算是小国,岂是数战而能剿灭的?若求速胜,只怕眼下这点人马根本不够。若大明倾国百万之兵前来,或有可能。”

看到戚继光态度强硬,思个心中一颤。这是大明天朝的大将,自己刚才的语气可不太好,若是得罪了此人,只怕以后不好相处。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对方向陛下进言,不再相帮自己,那才是得不偿失。

“戚将军恕罪,在下刚刚心中有些急躁,才会讲出这番话来。”思个急忙拱手道歉道:“将军前来,还请问陛下的旨意如何。”

“陛下对于思个土司的忠心,甚表欣慰。”戚继光也面色缓和道:“此次命我前来,是为了帮助思个土司固守孟养司。若是莽应龙来犯,将之击退便可。且特意叮嘱于我,不可冒进。要让思个土司不受莽应龙之扰,静待其变。”

思个一听是陛下的意思,便对刚刚的不快瞬间释然。戚继光虽然是领兵将领,但是陛下有命,便不得不照做。

但是思个也放了心,“陛下远在京城,居然还能记得我这个小小土司的安危,思个对陛下感激不尽!只是陛下让将军静待其变,不知道指的是何等变化?”

对于对方的提问,戚继光也并不清楚答案,他摇头道:“此事陛下并没对我提起,但是陛下向来谋划深远,非是你我可以揣摩。想必陛下另有安排,只待时机一到,我等便可大举出兵。”

思个听到戚继光这么说,莫名的心中一寒。大明如今的这位陛下,早已经威名远播。普通百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土司头人交游广阔,知道不少事情。

前次去昆明,就曾听沐国公说起,陛下派兵远至瀚海驱逐蒙元到万里之外。在思个这个小小的土司听来,如同神话天书。

且大明这几年的变化,也都被思个看在眼中。昆明城中繁华了许多,出现了不少的新事物。就是那些马帮商队,也比以往多的多。若不是现在孟养有战事,只怕日间商路行人都不会断绝。

这还是道路难行的过,若是道路好走的话,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往。

“真是期待陛下早日下旨,将这莽应龙父子一举屠灭!”思个狠狠的道。

戚继光来到这里,自然要问问今日的战事,“思个土司,今天听闻你大胜一场,不知道可否与本将说一说,也好让我熟悉莽应龙的战法。”

思个提起这个来自然脸上有光,哈哈一笑道:“这是当然,今日一战其实并不复杂。前两是,便有我的细作送回消息,说莽应龙带了数万人马前来。其中不旦有一百象兵,还有五千弗朗机火铳兵……”

戚继光听到有弗朗机火铳兵,便立时引起了注意,“弗朗机火铳兵?”

“对,都是黄头发红头发、绿眼睛,一个个高鼻深目,长的和鬼一样。这些家伙的火铳十分利害,莽应龙攻打澜沧国、兰泰国、暹罗国,据说都是借重了这些弗朗机人的火器。不然的话,他莽应龙有几分本事我清楚的很,根本不可能如此快便打下如此大的疆土。”

“思个土司请接着说战事,得知了消息之后如何了?”戚继光点点头,又接着问道。

“他要攻打我的孟养,必然要走太公城。我事先得了通知,便早早的带兵埋伏在太公城不远山谷林间。”思个说到这里,摇头晃脑道:“我等他前队的象兵过去,便直接带人杀入后队的弗朗机人火铳兵队伍之中!这些弗朗机人,虽然生的高大,但手脚笨拙。他们远远的放火铳还可以,但是近战根本就不是我手下兵丁们的对手。不到片刻,就将弗朗机人给杀散。而后我兜着莽应龙的屁股一阵砍杀,他们的象兵在前队,短时间根本就调不到后队。若不是那条路还有岔路,莽应龙根本就逃不掉。”

戚继光对着思个土司挑了挑大拇指道:“看来思个土司也是懂得用兵之人,这样的话我便心中有底。与思个土司并肩作战,想必如虎添翼。”

思个有了面子,脸都笑的红光焕发,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戚将军能从我说的话里,看到如此多的东西,显然也是神通善战!”

商业互吹之后,戚继光才问道:“那些弗朗机人的火器,思个土司可曾缴获一些?”

“戚将军有用吗?若是有用,我可送于将军。”思个虽然有点肉痛,但是却知道要大方些才好。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一看这弗朗机的火铳,与我明军的火铳两相比较。”戚继光所带的兵,装备的大明火铳可是非常犀利。他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便是为了试验一下,看看弗朗机火铳的击发速度是否够快。

得知戚继光是这个意思,思个更是爽快,立时命人去取两支弗朗机火铳来。

待火铳送到,戚继光取了一支拿起来端详。

弗朗机火铳制作倒也算过得去,只是比起明军现在用的火铳来说,差了不少。明军已经是燧发火铳,而且后装药,击发起来可快到一息一发。而这弗朗机火铳,仍旧是前装弹药火绳点火。就是填装弹药熟练,也至少三息一发。

这等火铳,如果与明军对上的话。在掣电铳下,只怕对方死完了,明军也不会有几个人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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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弗朗机火铳兵出击

朱载坖给戚继光的命令,其实是等候满剌甲的回信再斟酌。

毕竟披耶却克里要传回消息,也不是几天就可以的。而且朱载坖在京城之中,并不会管具体的战事,而是通过让情报司传递消息,让戚继光自行安排战事。

如今情报司是个大部门,除以前的锦衣卫外,还新招了一些亲军中人。对于洞乌的动向,情报司早已经着手搜集,而后会汇总到成国公朱希忠的手上。

因为战事时效的关系,在洞乌的情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要送到戚继光手中,使之尽早掌握。

所以戚继光对于洞乌的情况,还是知道的比思个这个土司要多许多。

朱载坖让戚继光先吸引洞乌军的主力,而后以逸代劳与之对峙。这样一来,便可使洞乌所统治之地亡国的王族们有机可趁。待这些王族起事,洞乌必定要回军平叛。戚继光只要尾随洞乌军,便可使对方首尾难顾忌惮不已。

一旦洞乌军失了方寸,再讨伐起来便容易许多。不过朱载坖还叮嘱过戚继光,不可救援洞乌境内反叛的那些王族。

在朱载坖看来,中南半岛这等肥沃之地,将来便是大明的粮仓。若是不能掌握在手中,那就太可惜了。而且这里的这些小国,往往对于中原王朝阳奉阴违。弱时称臣强时称霸反反复复,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可是对于大明境内的土司部族总有非分之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弗朗机人的触角也已经伸到了这里。朱载坖明白,大航海的开启这是一次各方文明的大碰撞。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只顾关上门过自己的太平日子,等打开门时便会发现群狼环伺。

所以朱载坖要扩张,便是要将这场文明碰撞的主动权操持于自己手中。大明若不思进取,便要在一两百年之后,承担原地踏步后果。

戚继光与思个交谈了一番,两人也商定了一些合作的原则。

交战要以戚继光为主,这一点不能变,思个作战之时必须服从戚继光的命令。

这个便是大明的权威所在,容不得讨价还价。对于思个土司的利益,戚继光也要有保护的义务。有了这个基础,双方之间的合作,便可相安无事。

能得到这个结果,思个也已经喜出往外,天朝王师果然讲道理。

“思个土司,我虽然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大举出兵,但是也不是不能与洞乌交战。”戚继光笑着道。

“哦?戚将军这么说,我有点听不明白。”思个心中更是兴奋起来,明军难道有什么想法不成。

戚继光点点头道:“我的兵马既然已经到了孟养,就必须要让洞乌军见识一番。使他们知道了厉害,便不会再来轻易侵扰孟养司。所以思个土司可领人前去挑衅,但不用恋战,只要占些便宜便撤回即可。”

思个眼中一亮,“戚将军这是让我去诱敌,而后使之冒进,然后天朝大军再给他们一个狠的!”

戚继光笑道:“不错,就是如此。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疼,也知道怕。敢觊觎大明治下之土,岂有没一点后果的。”

“好,此事我记下了,将军可先安排兵马休养熟悉,数日之后,我便会领人出战!”思个搓着两手道。

两人又商议了些粮草转运之事,便各自回去歇息。

数日之后,思个带了万人出发,前往洞乌军控制的太公城。

莽应龙新败,却并没伤了多少实力,只是莫库所带领的弗朗机火铳兵损失的有些大。弗朗机火铳兵被思个偷袭,伤亡了六七百人,连火铳都丢了数百杆,实在是心疼。

整日里莫库都在向莽应龙讨要损失费,一时之间吵闹的不可开交。莽应龙还有许多借重之处,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这才安抚下来莫库等人。

正在莽应龙打算再次整军出发之时,忽然有人来报,思个居然主动来犯。

莽应龙心中憋了一口气,这时便有了发泄的途径。

“来人,请莫库将军,我们一同迎敌!”莽应龙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莫库便领兵到了,他如今身为雇佣兵的首领,还是非常合格的。

“大王,我的兵已经准备好了,这次我要让他们这些野人知道,我们弗朗机火铳兵的厉害!”莫库也是郁闷,前些天那一仗实在窝囊。还没怎样,便被对方打的大乱,损失惨重。弗朗机火铳兵补充困难,要等许久才会凑够人手。

莽应龙点点头,笑道:“莫库将军,城外就是上次偷袭我们的敌人。我想,你一展身手的机会来了。只要将这些敌人击败杀死,大明便不得不管了。”

莫库冷着脸道:“前几日,明国的皇帝又派人前来,警告大王不可随意挑衅。大王难道就不多做一些准备,好迎接与明国的战争。”

“明国的疆域虽然广大,但是这里全是险峻的高山密林。”莽应龙自信的道:“我洞乌的实力是比不上明国,但是他们与我洞乌交战,却非常的不划算。劳民伤财不说,还没有多少利益。若是我打胜了,便向明国请罪,却不退兵。只要态度上谦卑一些,他们也没功夫与我计较。如此多来几回,他们才会下定决心出兵,但是那又如何?我避而不战便是。等他们大军退走,我可再次出击。明军若敢孤军深入,我便会给明军一个狠的,让他们知道我洞乌的厉害。”

莫库琢磨了一下莽应龙的计划,便挑起大拇指佩服的道:“不得不说,大王这个战略很不错。明国与大王交战,一定会得不偿失。如果明国派兵穷追猛打的话,绝对会落入大王的陷井之中。”

莽应龙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雕虫小计而已,算不得什么。我莽应龙征战十几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是明国的那个年轻皇帝可比。我领兵打仗之时,怕是他还在尿裤子。全军出城,先解决了眼前的这只臭虫再说。”

太公城的大门洞开,莽应龙与莫库两人坐在象背之上,后面跟着众多的步兵与火铳兵。

思个看到对方先出城的便是象兵,并没什么破绽。便命人后退,退到不远的密林边缘一带。如此才能在象兵冲击之时,可退入林中趋避。

因为抢了弗朗机人几百杆火铳,思个手下这些日子也被明军训出数百火铳兵。

轰!思个手下的兵丁首先放铳,只是距离太远,对于洞乌军并无半点杀伤。

但是火铳一响,便代表着战事已起。莽应龙看向莫库,匪库挥手命令弗朗机火铳兵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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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全都乱了

四千余名弗朗机火铳兵,摆成了两个方阵大举压上。

这弗朗机方阵摆开,纵行五十人,横排五十人。只是因为上次减员,所以后面的方阵并不完整。

只是这样的火铳兵方阵,也一样不容小觑。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思个还是首次见到。

他看到这些弗朗机人一个个站的笔直,一步步的往他们这一边走来。弗朗机人步伐整齐划一,还有人在方阵之旁打着小鼓,每人的脚步都是落在鼓点之上。

只是远远的看去,便让思个心中发寒。上次偷袭之时,居然将这些的对手杀伤了数百,还真是侥幸。

思个挥手,让自己手下的兵丁们都停下发铳,而是静等对方靠近。

那些弗朗机火铳兵到达一百步左右之时,才在号令之下站立举铳。

看到对方的动作,思个急忙命自己的手下放铳。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许多反应不及的孟养兵,随着对面的火铳击发而倒下。

而且孟养兵并无弗朗机的纪律,放铳之时并不整齐,而是稀稀拉拉毫无震慑感。相比于弗朗机人的火铳兵,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见到自己的手下兵丁如此不争气,思个便知道后面的仗也不用打了,还是退回去再说。

当即便命人全部撤退,反正这次也没打算将莽应龙如何。看对方这个样子,正面打的话自己这一方只有吃亏。

思个带人直接钻入密林,这使得莽应龙也不敢随意追击。万一这是对方的陷井,那就不太好了。

不过莽应龙也不会就此罢休,而是命人准备辎重,就势进攻孟养司。

为了防止思个再派人偷袭,这一下莽应龙小心了许多。只不过百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才到达孟养城下。

只是到了孟养城下之时,莽应龙便看到城头上飘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明字。而旁边的帅旗之上,则绣着戚字。

急忙挥手,莽应龙有点犹豫了。非常明显,孟养城中有明军!

莫库看到城头的大旗,虽然不认识,但也知道是汉字。

“大王,看来明军已经来到孟养城,我们这一次还是放弃吧。”莫库知道明军的厉害。虽然他没安好心,但也不想将自己的命搭进来。

“若不战而退,对于军心士气非常不利。”莽应龙现在已经来到了孟养城下,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退走,“或许这是思个那个家伙的计策,是用来吓阻我军的。不如佯攻一下,试探对方的虚实。莫库将军,你那里不是有火炮吗?我们远远的开两炮,完全可以试探出来。如果真的是明军,那么我们撤退也来得及。”

莫库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一试。军中有弗朗机炮,虽然口径不大,攻城有点费劲,但是试探是足够了。

当即便下令,让军中的炮手们将弗朗机炮拉出来。

孟养城的城头上,戚继光与思个两人并肩而立。

“戚将军请看,这些家伙就是莽应龙的军队。那边那些穿红衣服的,都是弗朗机人,他们火器厉害……”思个在一旁给戚继光介绍着。

戚继光却看到对面的军队分开,有人推出一辆辆的小炮车,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些家伙,竟然还带着火炮!”戚继光急忙拉着思个下了城,并传令明军的炮队,准备还击。

这次来阵养城,戚继光也是带了五十余门火炮的。但横断山脉太过难行,何林巨炮运不过来,也只有那些弗朗机炮可以带过来。

明军炮队的队长不过二十出头,在城上看了一眼弗朗机的炮,便嗤之以鼻道:“这些弗朗机人,弄这么点的小炮能做甚?兄弟们安心填装弹药,等下来个依次射击,把他们的炮队都给毁了!”

这家伙正扯着嗓子喊,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对面弗朗机人已经开了炮。

吓得队长猛的一缩脖子,便看到对方的火炮依次开火,炮弹打在孟养城的城墙上掉落许多碎石。

“呸!吓老子一跳,这破东西也能叫火炮?兄弟们准备,给他们一个狠的!”炮队的队长又叫嚣起来。

下面的兵丁匆忙填装弹药,随着队长一声令下,炮口次第爆发出火光与浓烟!

洞乌军是仰攻,虽然火炮抢先发射,但是对于城头之上并没什么威胁,实心的炮弹都打在了城墙之上。

但是明军火炮在城头上,居高临下的开火,那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随着明军的火炮发射,对面弗朗机炮兵就倒霉。一颗颗炮弹都是实心铁球,被火药烧得通红,以极快的速度砸了过去。这东西的威力可比板砖得大多,砸在人身上不只头破血流,简直是头没血崩!

更有的炮弹落在地面之上,弹跳着对洞乌军产生了二次伤害甚至是三四次伤害。只要身体的任何部位碰到一点,便不要想着还属于自己了。

甚至有一枚烧红的炮弹落到了洞乌军象兵附近,使得莽应龙吓出一身冷汗。

若是象群受伤惊乱肆虐践踏,那他们的损失就大了。不用对方出面攻打,他们就会被大象踩死踩伤无数。

莫库的关注点则不在眼前,而是那些火炮。这可都是他从斯派克手中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若是都毁在这里,可是肉疼的不得了。

只可惜莫库再心痛也没有用,明军的炮火第二轮虽然还没开始,但是没人敢上前去求助弗朗机的炮队。只留着许多伤兵躺在原地,一个个在地面上翻滚哀号。

“快!快去将火炮撤回来!”莫库催促着那些逃跑的炮兵,可是根本没人听他的。没看到对方的火炮更厉害吗,回去想将火炮带走,那就是送死。

而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注意到,象队之中有一头年龄还不算大的公象,正好奇的盯着前方不远的一颗铁球。

这头公象刚刚成年,个头异常高大,只是一个迈步就到了铁球之前,伸出鼻子就去卷动这个炮弹。

虽然炮弹已经不再发红,可是上面的热度依旧有数百度的高温,只一下便将公象的鼻子烫的冒烟。使得贪玩的公象立时高声嗥叫,声音尖促巨大不算,它还一转身便撞进了象队之中。

其余大象受惊,纷纷挤撞散开。许多脾气暴躁的公象发怒,一百多头大象全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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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带上几百斤回去

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居然会在洞乌军之中发生,真是运气极差。

莽应龙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方的败局,竟然是因为一头贪玩的大象导致。

那头大象的鼻子被烫得焦了一层皮,伤势虽然不重,也可是疼的眼泪汪汪,四处践踏不已。

象队之中的其余大象也乱了队形,到处冲撞踩踏,象兵即使用铁钩子极力控制,也无法平息这等巨兽的怒火。只不过数息之间,洞乌军便被大象踩死踩伤了几百人之多。

思个与戚继光回到城头,看到洞乌军自己大乱起来,两人也是有点莫名其妙。明明对方的象兵距离还远,怎么就会开始自相践踏呢。

“戚将军,不如我们出城去杀他一阵!”思个有点坐不住了,眼前的大好局面,若不上前占点便宜可不好。

戚继光点点头道:“思个土司要小心是计,我在这里为你押阵,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会立时派人出城救援。”

思个笑道:“戚将军还请放心,这等小场面不算什么。”

在思个土司下城之前,戚继光又道:“能抓几个活回回来最好。”

“交给我了!”思个头也不回的下了城。

片刻之后,阵养城的城门大开,思个带人当先冲出城外,杀向了洞乌军的队伍。

这个时候的洞乌军已经乱了阵脚,就是那些弗朗机雇佣兵们,也被明军的火炮轰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看到思个领人杀出来,莽应龙极力约束手下的兵丁,命他们上前迎战。

大家一看,上前迎战倒是一个躲避大象的好办法,此时居然突然暴发相当的血性,大步冲向思个。

正在这时,戚继光的炮队又一轮火炮开火,还没等双方正式接战,洞乌军便又遭到了致命打击。

血肉飞贱当中,那些还活着的洞乌军一个个的失魂落魄,可算是被迎头痛击。

思个听到身后炮响,吓得一缩脖子,暗骂明军真够狠的。但看到自己的手下没有半点损伤,便又心中大喜。

孟养军凶狠扑向洞乌军,一阵猛砍猛杀。若不是思个记得要留几个活口,怕是洞乌军的死伤更重。

莽应龙与莫库两人坐在象背上,此时也刚刚将大象安抚好。可是转眼一看战场上的形势,便惊惧莫名。

今日出战之始,便事事不顺。从开炮之时被明军火炮反击便是,而后就是一连串阴差阳错的失误,至使战局已经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莽应龙也是有担当的人,猛的挥手道:“象兵与我断后,其余兵马速退!”

莫库看了莽应龙一眼,心中异常苦涩。今日已经够倒霉,难道还要陪着这个大王逞英雄不成。可是现在的情况之下,他总不能跳下象背独自逃跑,只能硬着头皮指挥自己的雇佣兵们后撤。

至于那些带来的火炮,此时大半已经被明军的火炮击毁。剩下也在明军火炮射程之内,没人敢过去拖走,只能丢弃不要。

洞乌军在思个的监视之下,缓缓退去,等双方拉开距离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全数撤走。

思个回到孟养城下之时,戚继光正在命人收拾弗朗机人丢下的火炮。

“戚将军,这一仗真是解气!莽应龙如此不可一世之人,竟在我孟养司连吃了两次大亏,真正是可发一笑!”思个兴奋不已,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思个土司,让你抓的活口可还在。”戚继光关心是此事。

思个收了笑声道:“在在在,来人!将俘虏带上来,交与戚将军!”

立时便有孟养兵押着数名洞乌军,来到了戚继光的面前。

戚继光手下的明军将这几名俘虏看押起来,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思个土司,不知道我要这些做何用吧。”

思个嘿嘿道:“戚将军是要带回去请功吗?若是如此,等我回头再多抓一些来。”

戚继光摇头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陛下的眼中揉不得沙子。留这几个俘虏,不过是让他们给莽应龙送个信罢了。”

两人指挥着手下将战场打扫干净,便径直回到城中议事。

“戚将军,缴获的那些弗朗机火炮,不知能否给下官留上几门?”思个今天是初见火炮的威力,不由得十分眼馋。

对于弗朗机火炮的威力,说实在话,戚继光是根本看不上眼。相比起明军自己用的火炮来讲,不但笨重的多,而且威力也要小了许多。如果这不是敌方的东西,戚继光还嫌弃这东西累赘呢。

“思个土司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是我明军实打实的战利品。若是交给了土司,那我对手下的兄弟们可不好交待啊。”戚继光也不是迂腐之人,看到思个想要这些落后的火炮,便笑着反问道。

思个早有准备,这火炮的威力是真的让他动心了,当即便慷慨道:“戚将军的话我明白,大明将士全凭这些火炮来领功,怎么能让将士们吃亏。我这里盛产翡翠,戚将军尽可带上几百斤回去。”

戚继光常年在军伍之中,可不知道翡翠是啥玩意,一听论千斤来算,不由得脸色微沉。

“土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戚继光有点恼怒道:“我大明将士可不是好欺骗的!”

思个一看戚继光的样子,便知道对方没听懂自己的话,只得命人去取了一大块打磨出来的翡翠,摆在了戚继光的面前。

“戚将军请看,这便是翡翠。难得的是这是一块祖母绿,色艳彩纯油润不干温和喜人。”思个指着手中那块拳头大的帝王绿道:“这东西是翡翠中的极品,只这么大一块,若是到了通都大邑非万两白银不卖。”

戚继光摇摇头冷眼道:“我们这些当兵的人,要这些琉璃一样的东西做什么,带着还累赘,还不如直接给银子。”

思个看戚继光的样子,是真看不上翡翠,只得无奈道:“戚将军你可让我为难了。许多商人从内地不畏艰险跋山涉水而来,便是为了此物。不如这样,几百斤翡翠给你,我再给你千两黄金如何?”

想了想,戚继光才勉强点头道:“既然土司有此诚心,那我也就收下了。翡翠成色不可差了,不然我和兄弟们也不好交待。你手里这块,我也要了。”

思个干笑一声,心道这些明军不识货。要不是老子这里是产地,实在卖不上价钱,谁肯给你按几百斤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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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瀛洲形势

那么大一块祖母绿,若是放在繁华之地,上万两银子还是少说的。

只不过思个身为翡翠产地的土司,这东西在他的藏品之中也只是中上而已。否则也不会张口就是几百斤,还不是原石,而是剖好的翡翠。

不过那些弗朗机炮能用的还有三十余门,这些付出也是值了。

“戚将军是爽快人,这下子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思个哈哈一笑,又接着道:“对了,留那些俘虏,让他们送什么信?”

戚继光闻听此话笑道:“自然是警告莽应龙。我们经此一次大胜,正可借其心生惊惧之时,严厉以对。命其从吞并诸国退兵,发还大明所赐诸国印久,并使各国王族重归王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不听从陛下的劝告,必将灭其家国焚其宗庙。”

思个笑的也有点不自然,戚继光这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何尝没有警告的意思。不过思个也没有那个反心,眼下洞乌威胁极大,而明军又如此强势。现在和将来,思个都打算做个大明的顺民。

戚继光写了书信,将几个俘虏叫来,命他们送信回去。

过了没几天,莽应龙便在太公城见到了被放回的俘虏,也看到了戚继光写的信。

“明军此次出兵孟养,竟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莽应龙的眉头拧成一个单疙瘩,“莫将军,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对。”

莫库虽然是弗朗机人,但是手中的雇佣兵实力不容小觑,极受莽应龙器重。

只是莫库如今丢了所有的火炮,心情很是低落,这都是钱啊。

听到莽应龙的问话,莫库想了想才道:“还能如何,我们可以送去重礼,先麻痹明军。用拖延下来的时间,调集重兵到此。在对方的期限快到之时,抢先出手。”

莽应龙点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抢先出手,也不太好办。数日之前那一战,明军火炮厉害。只怕正面对战的话,我们不会是明军的对手。”

“大王,这些明军火炮虽然厉害,但是洞乌军也不是没有长处。”莫库除了要从洞乌这里捞钱,主要目的就是给大明捣乱,“到时我们重兵在手,可将相当一部分人分成小股,渗入明军后方,断了他们的辎重。火炮再厉害,也要用火药吧。这密林多雨之地,火药可不好保存。时间一长,他们这些火炮便不太好用。到时我们不急明军会急,若主动来攻,我们就守城不出。进不得也退不得,困也困死明军了。”

“莫库将军真是出的好主意,这样的话,我便放心了。”莽应龙点头道:“我可将太公城中的物资人口也转移到后方大部分。若是明军战力强悍,我便将空城让给他们又如何。一座城不行,便让他两座,直到拖垮他们为止。”

莽应龙征战多年,兵法之上有相当造诣。与莫库商议了一番,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两边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互相算计是一定的。自从在孟养城下之战之后,双方居然显得分外平静。

戚继光给朱载坖写了奏折,讲了一下孟养这边的情况。

朱载坖得到戚继光的汇报之后,便将奏折交予国防部,命其下的总参讨论,并将结果送到自己手中。

如今国防部下的总参全称为总参谋司令部,专管分析周边各地形势与战情。除了俞大猷兼任总参谋长外,还调去了卢镗、汤克宽为副总参谋长。

这一次朱载坖准备将总参司令部运转起来,使诸人正式适应这一角色。

总参还没有讨论结果,朱载坖便接到了顾承光远在万里之外传回的,瀛洲形势的奏折。

顾承光这家伙,带人顺利到达了北瀛洲的西岸。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数百人的据点之后,便沿着瀛洲海岸向南一路行驶。其间倒也简单,陆续发现了数个弗朗机人的据点。

弗朗机人的据点大多也只是初建,人数并不多,连两百人都不到。顾承光所带的明军一到,便将这些弗朗机直接驱逐,来了个鸠占鹊巢。

如果是个大明文官到此,说不得与这些弗朗机人讲些道理,而后占据了道德至高点后再行驱逐。顾承光身为小侯爷,哪里管这些破事。一声令下那些弗朗机殖民者便被驱赶到了荒野之中,除了有条裤子是自己的之外,便什么也没给留。

这些弗朗机人被警告,如果敢于靠近大明城镇所在者,杀无赦。起初还有不信邪的弗朗机人,想跑回去找点吃的,结果直接就被明军火铳打死。其余的弗朗机下,这下子知道报应临头,当初强加给印地安人的事情都被原封报应到自己头上。

相对于明军的人数,弗朗机人人数很少,又手无寸铁,这些家伙只能找当地的印地安人求救。可惜的是,尽管他们显得很可怜,也只是被接受了一部老弱而已。印地安人朴实,但并不傻,知道这些家伙中的成年男子都是两手血腥。

只有一处名为巴拿马城的弗朗机据点,人数上千。

顾承光对于这点人,也依旧不放在眼中。将一些海船上的火炮拖上岸,对着巴拿马城一顿猛轰,刚刚落成了没几年的城墙便轰然倒塌。

这座城属于弗朗机西班牙人,关键是此地是西班牙的重地,也是他们的殖民中心。瀛洲各个据点,都是以巴拿马城为主。

顾承光夺下这里之后,也看中了这座城够大,便直接带了部分明军上岸坐镇巴拿马城。将舰队分成了两支,一直继续向南,一支机动。

他在这里待了多半年,便将西班牙在瀛洲西岸所有的据点统统拔除。

相对于明军的规模,西班牙人的殖民规模实在太小。这许多据点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而已。这还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发展到这么多人数。结果顾承光一到,便将这些西班牙人全数驱赶,使之成为连土著们都不肯收留的野人。

正当顾承光准备带着船队,继续往南绕过南瀛洲的最南端之时,张元德的庞大舰队又前来支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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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发行纸币

顾承光自己的船队就带了两万余人,张元德一来,带来的人更多。

张元德到了北瀛洲,顺着海岸航行到了金山据点。看到自己人,便由金山的一条船领航直奔巴拿马城。

巴拿马城是西班牙人的称呼,而顾承光嫌弃这名字拗口,便直接改成了新中州。

当张元德到达新中州的时候,顾承光正打算带着人绕过南洲的最南端,去攻打弗朗机人在瀛洲东岸的据点。

但是张元德到了,顾承光的计划就要改一改。

两人坐在一间新盖的大厅里,互相瞪着眼,谁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张元德先开了口,“顾兄,瀛洲的情况我也知道了个大概。你不能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兄弟留吧?”

顾承光呵呵一笑,“如果不是等你,我现在已经出发了。结果可好,你还要抢我的功劳咋地。”

“这怎么就是抢功劳呢。”张元德急忙道:“陛下特意派我带舰队前来,就是要支援你的。就怕你带人与弗朗机人大战,后力不继。如今你已经将瀛洲西岸,南北的海岸都夺下,那东岸是不是就该留给兄弟我来夺取?”

“你说的这算什么道理,什么叫应该留给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顾承光嘿嘿一笑,不为所动。

张元德又不能来硬的,只得拱手道:“算我求你了顾兄,你的兵马也已经劳累许久,歇一歇就算是休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东岸的情况并不明了,我先去试探一番如何。若是力有不逮,再由顾兄出手,咱们将弗朗机人彻底赶出瀛洲。”

顾承光这时笑起来,“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的好处总要有一点吧。”

“有,肯定有。”张元德哈哈大笑,喜翻了心,“后面我所攻下的弗朗机据点,但有金银等物,定会给顾兄留一份!”

顾承光自己另有打算,也有意将这个事情让出去,便点点头,“行,你自己说的,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但有一点,你可别给陛下丢脸。那些弗朗机人虽然弱小,但是比当地的土人狡猾。更重要的是,只攻下沿岸据点便可,暂时不要深入内陆。”

张元德不明白,只得虚心求教道:“顾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派人深入内陆。”

“南瀛洲皆为深山密林大河沼泽,多为烟瘴之地。我抓到的一些弗朗机人,曾有人深入过内陆。而他们这些家伙,进入其中之后能完好退出的百不足一。如果只是这些,还算好的。但是有食人的野人出没,也有无数的毒虫猛兽,实在是没必要探寻。等你我将这瀛洲东西沿海两岸占下,这瀛洲还能有人飞进去不成?”顾承光解释道。

“顾兄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在此事上虚耗人力,我明白了。”张元德深以为然,他们虽然是数万人在外,但是这等巨大的地盘,比大明只大不小,还是感觉势单力孤。

“对了,那些瀛洲土著们,陛下说都是我华夏殷商之后,与我等俱是同族。你若与他们打交道,可多多结好。”顾承光早就见过不少的印地安人,对方孔黄肤黑眼,与华夏之人相貌无二,因此对于陛下的话那是十分笃信。

张元德当场就差点蹦起来,“啥?那些土著居然也是我华夏故人?他们……”

顾承光斜眼瞥了张元德一眼,“别看他们并未开化,那是因为瀛洲此地实是富饶。而这些土著之人也并不多,所以才会如此。等教化之后,学会故土的礼仪圣学,便又是一个个的华夏衣冠了。”

“不错,正是此理。”张元德连连点头,心中震撼之余正忙着消化这些信息,“我此次正带来了许多儒生、工匠、医师,甚至有许多人的家眷也都带来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叛乱罪囚,也会陆续送来充实我大明在瀛洲的人口。这后继之事,可由顾兄居中坐镇安排。”

顾承光不由得头疼,自己就不该让张元德,这下可好,还给自己找了麻烦。但是已经答应的话不好收回,只好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张元德又休息了数日,等手下的兵丁都缓过劲来,便重新带着舰队出发。

当张元德走了之后,顾承光才暗暗高兴起来。张元德这小子来抢功劳,早晚还是要喝自己的洗脚水。

他当初夺下巴拿马城之初,便从俘虏口中得知,这里地势狭长。从陆路往东不过百里,就是瀛洲东岸。这个情况在诸番识贡图上也有体现,只是别人都忽略了,至少张元德是忽略了。

张元德更傻的是,还带了许多工匠前来,这让顾承光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他只要带着数千人从陆路去到东岸,在那边就地造船即可。这里遍地都是巨木,材料再好找不过。等张元德带着人杀到东岸之时,这小子见到自己,怕是跟见到鬼也没啥区别吧。

越想顾承光越是得意,到时另一边也建成一座港口城,东西两岸之间只要走一百多里的陆路,便可实现物资运输。其中的意义之大,远不是夺几个据点可比的。

这些事情,顾承光都写在了奏折之上,一并派送回数万里外的京城。

朱载坖看到顾承光如此能干,虽然还没有修运河的想法,但是能利用地峡的优势,也已经相当的不简单了。

随之送来的,还有许多瀛洲弗朗机人手中夺来的金银之物。有金币银币,还有许多弗朗机人抢夺土著人的金银雕像。林林总总,这些东西加到一起,金子足有五万两,而银子更是多到千万两之巨。

对于这许多的金银,朱载坖毫不意外。这些金银是一个大陆积累的一部分,相对来说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便是如何用好这些金银。

不过朱载坖早就有了想法,正好可以交予大明皇家银行,作为准备金。

大明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流通的资金也越来越多。眼下还是银票和银子和铜钱,一起在市面上流通。在朱载坖的计划之中,发行纸币已经到了成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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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勃固起义

大明在朱载坖的手中这几年,已经积累了不少的银子。尤其是重开市舶司之后,白银流水一样的流入大明。

虽然大明现在与弗朗机人有对立,但是双方的贸易仍旧并没停止,甚至是一种上升的趋势。

弗朗机从各个殖民地弄来的真金白银,只是转了个手,便会流入大明。从大明买走丝绸、茶叶、瓷器还有京城细布和呢子。

后世的历史上,本是弗朗机人先搞出来的珍妮纺纱机之类的装置。但朱载坖却从大明工匠那里,了解到了水转大纺车,从而使得大明的纺织业极大兴盛起来。

如今除了传统出口的货物之外,又新添了纺织品。

这造成的后果,影响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已经超越了枪炮。

因为如此多的纺织品流出,使得弗朗机人的纺织市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即使是飘洋过海而来的精美纺织品,也不会比当地生产的纺织品贵多少。当地的纺织品虽然价格稍低,可是相比较起来,大家更愿意购买精美却价格略贵的大明纺织品。

大明市场中所流通的金银数量越多,这些金银的价值也就会变低。

朱载坖这个时候提出发行纸币,便正当其时。

徐文壁得到了朱载坖的指示,便立时召集能工巧匠,制造耐用纸张,并在大明报上登出即将发行纸币的新闻。

大明报上一刊登此事,立时便闹得人心慌慌。

朱载坖对此却并不紧张,这种事本就是在预料之中。只因大明之前发行的纸钞太没信用,所以现在大家听说又要发行纸币,大多数人都显得抵触。不过这不是问题,朱载坖还是坚持。即使群臣都反对,朱载坖也是不会放弃的。

“诸位卿家,发行纸币之事,本就是国之大事。我大明从前虽然也曾用过纸钞,可惜却不知纸钞要有信用。”朱载坖给众大臣们讲解其中的道理,“一两就是一两,即使是纸的,也必须要抵一两现银。纸币是大明银行发行,银行便必须兑现。若是不兑现,便可找司法部下的各地法院打官司。银行虽然也是我大明的,但是银行必须为发行的纸币负责。而且,这不只是银行的责任,也是我大明朝廷的责任。如果纸币上写的一两银子,而却只能在银行换出来八钱银子,那便是银行失了信用,也是大明失了信用。大家应当知道失信于天下的后果,轻者大乱重者则失国。”

“因此,若发行纸币,便须朝廷信用不变。纸币之上是多少,我大明皇家银行便兑现多少。”朱载坖接着道:“此非朕之危言,战国之时商鞅变法,也曾立木为信。朝廷若想不失信于民,其实很简单,便要言而有信。”

此时虽然有大臣想不通,但一想到陛下登基以来所作所为,皆是效果卓著,便也没了反驳的心思。

朱载坖知道让大明天下接受纸币,还要有一个过程。虽然这次纸币发行的声音很大,但是动静并不大。纸币印好第一批之后,先送到宫中,让朱载坖过目。

拿着崭新的大明纸币,朱载坖笑了起来。这上面可是写着一元,并印有可兑银一两的小字。意思就是,这一张纸币到了银行,便可兑换一两银子。用处与银票相似,但是银票并不是用来进行市场流通的,纸币才是。

徐文壁看着朱载坖道:“陛下,此纸币内压有铜箔,且对光一看还有暗影。除了纸质细腻坚实耐用之外,其上的雕版印刷也是极费工夫。共计四版四色,稍有不慎便会印废。若是有人想要伪造,怕是投入的成本没个数万两银子是不成的。”

朱载坖笑着点头道:“不错,此次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这些纸币不用强行给人,只要在各个银行之中备上即可。先推荐给那些常用银票的商人用,只要不是大额的,用起纸币来更方便一些。另外,那些小额的一文二文五文的纸币也要多印一些出来,到时一并流通。”

“臣觉得,还可以让百姓用纸币纳税。”徐文壁建议道:“若是百姓发现,这纸片交给朝廷也能完税,大家便会更快接受。”

朱载坖不由得抚掌赞叹道:“文壁,你这银行管事可是没白当这些年,脑子越来越活。首先我们朝廷承认这纸币的效力,百姓自己也会放心接受。这个办法好,可以实行。”

对于徐文壁,朱载坖不由得高看一眼。谁说古人的思想观念陈旧的,只不过是没有受到相应的启发。

纸币发生了不到三个月,便已经逐渐流通起来。起始大家并不认,但是随着官府收税也可用纸币缴纳,便不再有人对于纸币疑惑。因此,使用轻便纸币的人便也多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隆庆三年的四月,李彩凤怀胎足月,在大明妇产院中生下一个男婴。

朱载坖想都没想,便给这孩子起名为朱翊均。未来的万历皇帝,这还用问吗。

陛下雄才伟略远迈古人,如今有后此为大明举国欢庆的大事。君臣贺表如同雪片一样送入宫中,将黄义给累的几乎断了腰。

朱载坖并没看这些贺表,而是向黄义道:“朕如今后继有人,通知诸番国同贺吧。”

这意思就是给诸番国下通知,你们的陛下有后,上贺表。

他之所以如此做,便是盯住了大明西南的洞乌。本为大明治下的土司,如今却渐渐坐大,甚至灭了几大番国。那地方可是直接面向印度洋,战略地位相当重要,朱载坖可不想丢失这样的一片土地。

而且,在朱载坖的布局之中,中南半岛都是要收归治下的。现在只等着暹罗诸王复辟,洞乌生乱之后,大明的军队便会伺机而动。

此时的洞乌军,已经将很大一部分兵力,都布置在了太公城防备戚继光。而在洞乌治下之地,已经有许多人在流传大明要攻打洞乌的流言。其中将大明形容的极其强大,简直到了明军个个会飞抬手招雷的程度。

而莽应龙连年征战赋税又重,并不如何得民心。因此在民间已经暗流汹涌,许多反对莽应龙之人都冒了头。诸番国的王族还没起事,先有勃固的农民起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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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中南风云起

这个时候,披耶却克里早已经回到了前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的身边。

摩诃查克腊帕克与澜沧国、老挝、兰泰等国的前王族都暗中取得了联络,相约在洞乌生乱之时起事,以策应明军覆灭洞乌。

勃固为洞乌的中心地带,又是粮仓重地。这时农民起义,直接就让洞乌上下一片紧张。

此时阿瑜陀耶城的城主只是莽应龙的一名手下将领,而莽应龙的儿子莽应里,已经带兵前往勃固平乱。

摩诃查克腊帕克看到时机已到,便立时带着自己的死士,杀向了阿瑜陀耶城主府!

没有任何意外,这位临时的城主被摩诃查克腊帕克当场斩杀。洞乌军剩余的兵马大部逃散,少部分投降。

他本来就是暹罗王,此时又亲自将阿瑜陀耶城的城主杀死杀散了洞乌军。覆灭两年之后再次复国,这对于整个暹罗的百姓来说十分振奋。各地的义军崛起,纷纷打出归附王上的旗号。

不过是旬月之间,暹罗便全境光复。

莽应龙带重兵在太公城防守明军,而莽应里则带着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在勃固平叛,一时抽不出兵力来扑灭暹罗王的复辟。

其余各个已经灭国的老挝、澜沧、兰泰等国王族,也要纷纷跟着起事。

只是他们相对于暹罗王室的力量来说,力量有些小了。虽然能得到百姓的帮助,但是还是被当地守军迅速扑灭。

莽应龙得到暹罗复辟,而诸国王族反叛的消息,不由得怒火中烧。

当即传令当地守军,凡是反叛和复辟的王族,一个不留全部斩杀。当初就不该为了收买人心,留下这些王族之人,现在倒成了他们反叛复国的旗号,实在是可恼!

只有一个暹罗成功复国,而其余被洞乌所灭之国,都没能掀起什么浪花。

莽应里一边剿灭起义的农民军,一边给摩诃查克腊帕克去信命其投降。否则,若等洞乌大军缓过手来,必定屠灭暹罗王族。

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才不怕对方,他已经通过披耶却克里,与明军建立了联系,自然底气十足。

不但没有投降,反而还给莽应龙、莽应里去了回信。在信中大肆嘲讽这两父子贪心不足穷兵黩武,以暴戾之手段欺压万民亡无日矣。

莽应里看到这封信,不由得气笑了。自己当阿瑜陀城主之时,这家伙老实和鹌鹑一样,现在复国就抖起来了。

只是现在勃固的起义还没平定,一时抽不出手来。莽应里给父亲莽应里送了信,请求将莫库的火铳兵调到自己这边来,他要尽快将勃固的起义平定下来。

莽应龙接到儿子的信,也差点把鼻子气歪。这大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狠,闹得洞乌大乱。

思量之后,莽应龙便请莫库带兵前往勃固,帮助莽应里平乱,而自己则坐镇太公城。

现在的莽应龙手下,也已经训练出来数千火铳兵。火铳都是从莫库手中买来的,花了许多银子。如今虽然战阵生疏,但是守城还是可以一用的。

莫库得到了莽应龙的命令,其实是巴不得的事。他在这里面对明军,心中也在打鼓。明军的战力他是见识过的,海战根本就是被屠杀,陆战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在太公城这里等死,不如去勃固一边平乱一边观望风色。

哪怕到时明军击败了莽应龙,他也有个逃走的缓冲时间。

莽应里十几天后,便迎来了带着四千雇佣火铳兵的莫库。原本是五千人的,结果在孟养两仗打下来,便损失了近一千人。

得到了弗朗机火铳兵的相助,那些拿着草叉子的农民义军便倒了霉,几乎就是一边倒的杀戮,根本毫无抵抗力。莽应里与莫库的兵马,所伤亡的人员微乎其微。

他们两人不到一个月,便将勃固的起义平定下来。

只是这还不算完,暹罗复国一定要再次剿灭。

“莽应里,我奉你父亲的命令,这次就是来帮助你的。”莫库对莽应里道:“你说攻打暹罗,那咱们就去攻打他们。”

“莫库将军,你虽然是雇佣兵,但是我觉得你如果肯留在洞乌,将来必定比你回国更有前途。”莽应龙笼络道:“留在洞乌,你会得到许多土地、金银、美女,还有比你在国内更大的权力。暹罗我是一定要打下来的,暹罗王族我也不会放过一个!但是这都需要你的帮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库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这是自然,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不用担心我的人会偷懒。”

对于莽应里许诺的话,莫库并不是不动心,而是觉得洞乌一定不会是明军的对手。只要明军愿意,洞乌恐怕很难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现在自己远离明军所在的战场,先捞到足够多的好处再说。最后大赚一笔,回去之后就可以逍遥自在。哪怕回去只作个普通的富翁,也比死在这里强。

而在太公城的莽应龙,这个时候却接到了大明送来的诏书。大明皇室诞下皇长子,召谕各国上贺表。

莽应龙气的吐血,你们都要派兵打我了,还让我上什么鬼的贺表?但是正因如此,莽应龙觉得可能是大明朝廷的试探,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与大明决裂的决心。如果自己不上贺表的话,很可能明军数日后便会攻打这里。

权衡了利弊之后,莽应龙还是捏着鼻子上了一份贺表,恭祝大明皇室添丁进口,并呈上各种珍贵礼物。

戚继光接待了莽应龙的使者,留下礼物和贺表之后,便将使节赶了回去。这让莽应龙几乎气炸,明廷不是向来号称礼仪之邦吗,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傲慢了。贺表上了,礼物也送了,就换来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结果,简直欺人太甚。

此时的安南则是另一番景象,洞乌原本对于安南威胁极大。南方的郑氏与北方的莫氏,两边虽然互相敌视,但是因为洞乌的存在,使得谁都不敢全力出手。

南方郑氏如今是郑检当权,他派人给上海的张元功送去了重礼,请其出面确保与北方莫氏之间的安宁。暗中却调动全部的兵马,集结于占城边境。

郑检的算盘打的很响,莫氏只要不派兵攻打自己,洞乌也被明军所牵制。自己正可腾出手来将占城灭掉,以扩充实力。中南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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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现在不杀你

郑检的野心同样不小,趁着洞乌被明军牵制,而北安南的莫氏也碍于颜面不能攻击自己。他带着两万精锐,直扑向占城。

占城这地方,比安南物产还要丰富,郑检早就已经对这里垂涎许久。如今终于取得了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便再也没半点客气。

两万兵马,对于占城来说已经是倾国之兵。数十年前,占城就被安南攻灭过一次,如今刚刚复国没多少年。而且占城向来对于郑氏称臣,表现很是顺从。他们作梦也没想到,郑检居然会对占城出兵。

对于如此突然的打击,占城上下抵抗了不到一个月,便被完全占领吞并。而占城的王族也全部被杀,一个活口也没能逃出去。

攻下占城之后,郑检很快便发布了安民政策,待占城百姓如自己的子民,更推出了减税的政策。这一系列的政策推出,再加上郑氏本就是宗主,使得占城全境迅速的安定下来。

不得不说,郑检还是有相当的政治手腕,知道三军可以夺帅而匹夫不可夺其志的道理。因此,给予下层百姓利益,而对于占城上层则极为严厉。

他攻下占城不要紧,这使得安南郑氏与莫氏的实力发生了根本转变,郑氏的力量超过了莫氏一大截。

张元功收到郑检的重礼之后,先向朱载坖上了奏折请示。

朱载坖看到奏折上说的,郑检请张元功出面与莫氏说和,便知道这位郑氏当家人的主意了。

而一个张元功,只是英国公世子,这种大事上还没有让莫氏买面子的可能。

朱载坖是大明皇帝陛下,当然是不会亲自做保的。

所以给莫氏做保之人,就成了镇远侯顾寰,也就是顾承光的大伯。虽然只是一位侯爷,但是这位侯爷手握重兵驻扎广西与安南边境。只要顾寰做保,到时有事莫氏就可借助大明的力量。

朱载坖如此做,就是为了麻痹莫氏。对于中南半岛这些国家,朱载坖并不想留。大明如此多的人口,很快就要迎来小冰河时期。到时频繁发生灾害,只怕立刻就是遍地饥民。距离大明最近的,也可称之为粮仓的地域,便是中南半岛。

或许这么做不是很讲道义,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没有任何可指责的。何况这些小国本就是大明藩属,朱载坖不过是进行一次扩大化的改土归流。

郑检攻下占城,却因为与曾向大明求得与莫氏之间的和平,而不能立刻就向莫氏出兵。因此郑检的目光,便放到了西南的真腊。

真腊这个国家之所以没有被洞乌所吞并,便是因为已经向洞乌臣服。所以,这也就成了郑检对真腊出兵的借口。

‘助明以巢不臣’这就是郑检的借口。而真借身为洞乌的属国,自然也是个不臣之国。

现在的郑氏,得到了大明购粮银子,实力已经很强。而吞并了占城之后,实力更是飞涨。相比之下,真腊之前就已经败给过洞乌,实力大损,而国中又无险可守。

双方的实力差距显而易见,郑检自然都看在眼中,这也是他敢于进攻真腊的原因。

郑检用了不到两月,便将真腊拿下,可谓志得意满。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中南半岛上只留下了暹罗、洞乌、与安南的莫氏与郑氏几个势力。

此时洞乌的莽应里,也与莫库一道,将勃固的农民义军全数剿灭。他们只是休整了数日之后,便挥师南下直逼暹罗的阿瑜陀耶城。

暹罗虽然复国,但是这短短的数月根本就没有训练出象样的军队。在莽应里与莫库率领的军队攻击下,没打几仗便溃散了。

最后暹罗王摩诃查克腊帕克还是带兵退守阿瑜陀耶城,而莽应里与莫库则围在城外。形势的发展,竟与上次莽应龙攻打暹罗一模一样。

披耶却克里求见暹罗王,一见面就道:“王上,我还有一个大明的外事部官员身份,不如请让我出城,与莽应里见一面。”

摩诃查克腊帕克急忙摆手道:“这不好,你若出城性命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而且大明与与莽应龙对峙,敌意十足。你虽然有大明官员的身份,只怕也会被对方杀了泄愤,这太危险了。”

“王上,还是让我试一试吧。”披耶却克里自信的道:“大明的怒火,不是小小的洞乌可以阻挡,如果他们真敢对我下手,必定会惹怒大明。即使我被杀,我暹罗也可保全,我王亦可重振暹罗。”

“披耶却克里,你竟有如此忠义,我没有看错你。”摩诃查克腊帕克很感动的道:“只是你见到莽应里又能如何?还能让他们退兵不成。阿瑜陀耶城已经被围,这就是他们口边的肥肉,怎么会松口。”

披耶却克里摇头道:“既然已经如此,不如请让我出城一试,最坏也就是一死,若是能将其劝退,岂不是好。”

看到披耶却克里执意要出城去见莽应里,摩诃查克腊帕里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他的请求。

莽应里与莫库两人,也看着阿瑜陀耶城发愁。上次攻城之时,有莫库的火炮发威,逼得暹罗上下不得不隆。如今可好,所有火炮都损失了孟养,他们只能看着阿瑜陀耶城高大的城墙发呆。若是城中之人铁了心与他们对耗,只怕一年也拿不下阿瑜陀耶城。

就在这时,下面兵丁来报,说是暹罗派出使者,求见莽应里。

将使者请来之后,莽应里发现居然见过,还是上次的那位披耶却克里。

莽里看到披耶却克里,不由嘲讽道:“怎么,上一次派你出城,是为了乞降。难道这一次,你们还要乞降不成。”

“王子殿下,这一次我暹罗不降。”披耶却克里淡然道:“我之所以出城来见王子,便是告诉王子一声。其余国家的王族都被屠戮,我暹罗只有以命相抗了。而我,也已经被任命为大明外事部的官员。我也可以告诉王子你,你们若继续攻打阿瑜陀耶城,大明一定会出兵!”

看到披耶却克里如此骄傲模样,让莽应里心中极不舒服,“你以为这就可以吓阻我吗。我可以告诉你,没用。与明国,我们早晚要战。他们就算是实力比我洞乌强了许多,但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洞乌境内密林山地连绵不绝,明军能占到什么便宜。耗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兵马拖也要拖死。”

披耶却克里点头道:“看来王子的决心已定,还真是令我遗憾。若是各守其界,互不侵扰,也可给洞乌留一条后路。”

莽应里呵呵冷笑,“我现在不杀你,回去告诉摩诃查克腊帕克,十天之内不开城投降,城破之日我必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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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暹罗再灭

莽应里对于大明,早就没了应有的敬畏。

披耶却克里以大明来威胁莽应里,根本就没有半点效果。对于大明来说,洞乌属于叛军,莽应里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看到莽应里极为强硬,披耶却克里心情忽然变的沉重。但是事情已经谈成这个样子,多说也没有益处,只得回到阿瑜陀耶城中。

暹罗王一直在等披耶却克里的消息,看到他回城,便立时召见。

“谈的如何,这莽应里是否会退兵?”摩诃查克腊帕克急忙问道。

披耶却克里看了看左右,却不肯说出来。

摩诃查克腊帕克明白,这是怕周围的人听到,便挥手命众人回避,只留了一个宦官。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摩诃查克腊帕克脸色也不好看,既然让人回避,显然结果并不妙。

“臣万死,与莽应龙相谈,甚至以大明为要挟,对方也不答应退兵。”披耶却克里匍匐在地道。

摩诃查克腊帕克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手上一抖。

“这样说来,我们只能死守阿瑜陀耶城,等待大明来援?”摩诃查克腊帕克颤声道。

披耶却克里点头道:“臣以为,阿瑜陀耶城城墙高大,城内食物充足。只要将军用命,莽应里的洞乌军是攻不进来的。”

摩诃查克腊帕克不由得苦笑道:“洞乌军有火炮,我们难道还能还手不成。”

他们君臣却并不清楚,莫库的火炮都已经在孟养一战之时被明军缴获,现在的洞乌军,只不过是有火铳兵而已。

“围城许久,也没见到洞乌军动用火炮,或许他们还在等我们投降。”披耶却克里思索道。

摩诃查克腊帕克摇摇头道:“我们已经是降了复叛,再投降只怕绝没好果子吃。死了还好,最怕的就是生不如死。”

“那莽应里口出狂言,扬言给我们十日时间,若不投降,破城之时必定屠城。他若敢做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只怕会遭天遣。”披耶却克里安慰道。

却不知,暹罗王身边的那名宦官听到‘屠城’二字之时,手抖了一抖。

摩诃查克腊帕克叹了口气道:“还有十日时间,我们先等等吧。若是这个时候明军出兵,想必莽应里会退兵。”

只是摩诃查克腊帕克不知道的是,戚继光在孟养也在等消息,他等的是暹罗被灭掉的消息。

暹罗等大明的救兵,根本就不可能等到。距离如此之远,就算大明有心救援,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内赶到。

那暹罗王身边的宦官名为差里列,他听到莽应里放出屠城的话,而暹罗王仍不肯降便心生绝望。

虽然差里列是个宦官,但他依旧有自己的家族居住于阿瑜陀耶城。在净身之前他就有了数名子嗣,如果莽应里屠城,怕是他的子嗣都活不下来。

披耶却克里走后,摩诃查克腊帕克便有些心力憔悴,让差里列扶自己去后面休息。

在差里列的扶侍之下,摩诃查克腊帕克在后面的寝宫睡下。

见到暹罗王已经睡熟,差里列心中便翻江倒海。若是自己趁着这个时候,将暹罗王杀掉,是不是便可保全自己的家族?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差里列便有点抑制不住。几次想进到屋中,趁机将摩诃查克腊帕克杀死。只是摩诃查克腊帕克一向对他还不错,这让他有点踌躇不前。

最后还是对于家族的存亡更加重视,差里列抽出腰间的短刀,便走向熟睡中的摩诃查克腊帕克。

暹罗与大明习俗不同,宫中虽然也用宦官,但是宦官内侍可带短兵器,他们也有护卫之责。

手握短刀走到摩诃查克腊帕克的身前,刚刚举起抬起手之时,摩诃查克腊帕克便忽然醒来,正看到他举着短刀的模样。

摩诃查克腊帕克一惊,翻身便要起来,却被差里列一刀插入后背。他想喊人,却被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捂住了嘴。

除了发出呜呜声,摩诃查克腊帕克什么也做不了。

差里列抽出短刀,紧接着在摩诃查克腊帕克的脖子上一抹,鲜血立时喷出一片。不但染红床榻,也染红了墙壁。

将摩诃查克腊帕克翻过身子,丢在床榻上,差里列既惊慌又惭愧。

摩诃查克腊帕克此时已经讲不出话,脖颈上的伤口不停的冒出气泡,两腿一抽一抽。只有两眼看着差里列,眼神中透着迷惑、愤怒、惊惧等情绪。

“王上,你若不死,便要全城的人与你陪葬,你于心何忍?”差里列小声解释,更是为自己打气,“王上一死,可保全城之人性命。我不得不如此做,我没做错!”

没等听完摩诃查克腊帕克便咽了气,只有两眼无神的盯着差里列。

差里列急忙扔掉短刀,捧了一件暹罗王的袍子挡住身上血迹,只当是送去浆洗,匆匆逃走。

过了没有多久有大臣求见,便有内侍来请暹罗王,一进寝宫便看到血泊当中的摩诃查克腊帕克的尸体。此时阿瑜陀耶本就被围,全城之中都人心慌慌,这内侍立时惊叫出声。

宫中一阵大乱,许多城中兵马都围向王宫。

披耶却克里看到城中乱象,也急忙入宫。他一进去便发现这里许多大臣和兵马都在,乱哄哄的也没人管束。

“王上怎么会死……”宫中有人急问道。

披耶却克里根本就没听到后面的话,脑中嗡的一下,几乎当场晕过去。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在与自己谈话,怎么过了没多久就会死去?

可惜披耶却克里没有机会了解,便被数名兵丁上前给摁住捆了起来。

“一定是披耶却克里所害,王上最后接见的,便只有他一人!”有人喝道。

“王上已死,我们这城中之人又如何,难道能抵挡得住莽应里吗。”

“不如我们开城纳降,王上死去,应该没人会有事。”

暹罗这些大臣们商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决定开城向莽应里投降。

“王上身边有个奸侫,一定要杀掉。就是此人蛊惑王上复辟的,可不能留下!”大臣之中有人道。

众人的目光立时就看向了披耶却克里,目光一道比一道冷漠无情。

是日,暹罗王死,奸侫披耶却克里伏诛。暹罗都城阿瑜陀耶城向莽应里投降,暹罗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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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气氛冷硬如铁

暹罗再次被灭亡,这个消息最先传到了安南的郑氏那里。

郑检人老成精,一下子便从中看到了些东西,不由得他动了一些心思。

郑氏刚刚灭掉了真腊,此时实力暴涨,已有了一点强国气象。若是这个时候挥师北上,安南莫氏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能力。只是碍于明军对于双方的说和,成了莫氏最后的保护伞。

连灭占城与真腊,现在使得郑检对于明军也不是那么惧怕,只是也不敢轻易对莫氏用兵。

但是洞乌将暹罗再次灭亡,这中南半岛之上便只有他们两方的实力最强。这时的洞乌,还要面对明军的威胁,自然是顾不上郑氏连灭占城与真腊的事。

郑检觉得,如果自己能与洞乌联手,或许便可将莫氏一举灭掉。而大明正与洞乌对峙,想必应该顾不上安南之变。

他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便有些兴奋。两国联手的形势一旦形成,就是与大明也有对抗自保的实力。唯一的担忧,就是郑氏灭掉了洞乌的属国真腊,不知道洞乌会不会答应。

正在郑检犹豫不决之时,长子郑桧前来奏事。

“有什么事情?”郑检道。

“父亲,有一支真腊叛军,逃入了洞乌境内,不知道咱们是不是派兵追击?”郑桧问道。

郑检想了想,最后才摇摇头道:“不必,洞乌军现在自顾不暇,真腊叛军投奔了他们,也只是被派去对付明军。”

郑桧却有点不放心道:“若是洞乌战胜明军呢?他们战力可是不弱,儿听说,暹罗虽然复国,可是没多久便又被灭了。这还是在与明军对峙的情况下。若无明军牵制,洞乌军的实力更强。”

“儿啊,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可是你的眼光却要放的更高更远一些才是。”郑检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若是大明又灭掉了洞乌,我们安南会如何?”

“当然是多加优抚以示嘉奖……”郑桧的声音越说越小,突然惊恐道:“父亲是说,大明灭掉了洞乌,便会对我安南下手!”

“不错,就是如此。”郑检欣慰道:“你总算还能看明白局势,没白费了爹的苦心。一旦大明将泂乌忘掉,诸国的王族也已经被洞乌杀光,这若大的土地便只有成为大明之领土。到时我安南上下,便会成了大明的眼中钉。而我们安南,便也动弹不得。”

郑桧看了一眼门外,小声道:“父亲,此事先不可乱讲,若有什么定计,可告之于我。”

郑检点点头道:“此地只有你我父子两人,这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大明的这位陛下,雄心盖世啊。只怕在他的眼中,洞乌与安南,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先前诸国王族被洞乌所屠戮,应该也是这位陛下算计的结果。”

“这、这,大明皇帝能算计如此之深?嘉靖朝的时候,大明尚是礼仪之邦,如今怎么会有此等鹰视狼顾之主!”郑桧惊悚道。

“听说这位陛下,是自己上位的,那嘉靖皇帝想必也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吧。”郑检摇摇头叹息道。

关于朱载坖登基的谣言,早就有所流传。这还是从大明境内流传出来,基本上都是那些被损害了利益的士绅官员们所传,竟都传到了安南。

郑桧听了,有些尴尬道:“爹放心,儿子不会象那位一样的。我郑氏如今的强大,可全都是爹的一己之力。大明如此算计,我们不得不防。爹可有什么良策,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底。”

“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郑检自矜的道:“下策,便是乖乖的听大明的话,将来即使安南不在了,我郑家也可封公封侯。中策,闷头练兵聚粮,等待洞乌与明军打出一个结果,我们再伺机而动。上策么,恐怕有些难,但是若成便可立下不世之基业。”

郑桧听的眼中一亮,“父亲莫卖关子,还请讲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郑检笑着点头,目光却很是坚定的道:“上策,就是与洞乌军联手。趁明军与洞乌军交战之时,我们郑氏挥师北上,将莫氏一举拔除一统安南全境!除此之外,还要与洞乌军联手。若是胜了明军,反攻入大明腹地,便可扩地千里。到时与明军划长江而分治天下,岂不是万世之基!”

听到郑检的这番话,郑桧感觉这都是自己从来不敢想象的。若真能如父亲所说击败明军,岂止是划江而治,就是打到大明京城也有可能。

一时之间,父子两人都有些热血沸腾之感,很是兴奋。

“只是洞乌与我们联手,他们怕也不会只占有一隅之地,必定会要求与我们裂土分疆啊。”郑桧不由的有点担心道。

他们却没想过,大明是那么好打败的吗。

“这倒没什么,先让洞乌军与明军战上几场。等他们两边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兵攻打莫氏。等拿下莫氏,我等便可挥师进入大明的广西、广东。到时洞乌也只是缓了一口气而已,却还要先灭了当面的明军,才能攻入明国境内。”郑检目光闪动道。

他们父子两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却不知道,朱载坖早就通知了顾寰注意安南动向。若是郑氏对莫氏动手,便要整军备战。另外还叮嘱过顾寰,明军不要救援莫氏。若有莫氏族人来投奔,可先秘密保护起来。

对于中南半岛的局势,朱载坖早就让参谋部制定了各种相应的应对方案,以确保万无一失。

如今顾承光送回大笔的金银,这让朱载坖也有底气兴兵于南疆。

暹罗再次被灭,便是吹响了明军与洞乌军大战的号角。戚继光挥师进逼太公城,而思个也带着自己的军队,以为辅助。

共计八万余人的雄兵,开拔到了太公城下。而莽应龙,早就严阵以待了。

他的兵马足足拥有二十余万,只城外列队者,就有十万余人。莽应龙其实心中很是忐忑,明军的火器不弱,那可是攻城掠地的利器。他不敢将兵马都放在城中,否则只有挨打的份。不过,他还给明军准备了一份大礼,只求一战而定。

戚继光看到了莽应龙的军队,便命火炮一字排开,对准了对方的军阵。

双方剑拔弩张,没有任何的过场,也没有任何说教,暂时平静的战场上气氛冷硬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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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双管齐下

戚继光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洞乌军,便抬起手来。

炮队的指挥看到戚继光的手势,立时喝道:“各炮调教射程,准备!”

这个时候,戚继光看到在洞乌军的后面,忽然冒起阵阵浓烟。这浓烟还不是一堆,而是一排排的冒了起来,甚是奇怪。显然是洞乌军在搞鬼,只是在军阵后方,还没有显露出来。

戚继光知道不能再耽误,便立时将抬起的手用力一挥。

炮队指挥大喝道:“放!”

数十门火炮,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巨大的火光照的众人脸色通红。

但是戚继光与思个两人发现,对面的洞乌军却并不是很慌乱,而是有序排列成纵队退去,尽量减少了打击面。而这个时候,洞乌军阵后面的情况也暴露出来。

数千头筋肉结实的公水牛,身后被捆上浇了油的稻草,燃着大火从军阵后面冲出!

那架势可比蒙元的铁骑还凶悍,而且这些火牛一出现,便将洞乌自己的队伍也冲散了一些。若不是通道两侧的洞乌军都用巨大盾牌挡着,只怕被冲毁的军阵更多。

戚继光熟读兵书,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是火牛阵啊!这些牛的身上都被绑上泼了油的稻草,一点火立时便吃疼发狂,这个时候除非全部打死,否则根本就停不下来。

明军的火炮发射之后,炮弹打入洞乌军与牛群当中,但是公牛却无多少判断力,已经发狂的公牛,只知道向着前方明军猛烈冲撞。

虽然火炮能对前方的公牛们造成一定伤亡,却根本阻止不了牛群的奔跑。

双方军队不过相距两里,用不了多久,这些公牛就能冲到明军的军阵之中。若是被冲乱了军阵,洞乌军趁机掩杀过来,戚继光所带领的明军就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全军覆没。

“火铳兵准备,放!”这种情况却根本用不着戚继光下令,自有当面的低级军官指挥。

明军的火铳兵上前,整齐排列的横排,一排排的发射火铳。

虽然公牛群不断逼近明军的军阵,可是却也不断的有公牛被射杀倒地。随着牛群的靠近,倒下的公牛也越来越多。明军火铳弹药装填迅速,轮流发射的话射速极快。

这些公牛即使已经冲到了明军阵前五十步远,但是到了这里已经是极限。

啪!啪!啪!

最后一排火铳声响起,剩余的数十头公牛全部倒下。

思个在戚继光身旁,看得惊心动魄,差一点便要扭头逃走。还好,最后明军火铳兵更胜一筹,将对方的火牛阵给破掉。

戚继光挥挥手,对身旁传令官道:“命令全军缓缓前压,火炮开路。告诉大家,这一阵胜了,便有炖牛肉吃。”

传令官立时传下令去,虽然是军阵之上,可是下面的军阵之中不时传来明军轰然大笑,士气瞬间提升了许多。

明军缓慢压向对面的洞乌军,这让洞乌军一时间慌乱不已。

莽应龙精心准备的几个月的火牛阵,也没能挡住了明军前进的脚步,这让他无法可施。而下面的洞乌军更是不堪,那些火牛的威势,他们是亲眼所见。两相比较的话,自认是挡不下来的。因此,在绝大多数的洞乌军心中,明军已经立下不可战胜的形象。

但是两军对阵,这个时候根本不能退却。这等于是两个人狭路相逢,必然要分出一个胜负,才会结束。

莽应龙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数千火铳派到最前方,排成了四个横排的阵势。明军的火铳兵厉害,自己的火铳兵难道还能差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戚继光手下的明军可是操练已久,并且参与过四省平乱的精兵。面对火牛阵,都能丝毫不乱的冷静射击,岂是洞乌军只训练了数月的火铳兵可比。

除了这些,明军的火铳更是朱载坖亲自参与制造的掣电铳,装填发射都要远快于弗朗机人的火绳燃发铳。

这些条件加起来,莽应龙的火铳兵,在明军面前,根本就是送菜。

可是莽应龙却并不这么想,这些火铳兵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只希望自己的火铳兵,能将明军打得大败。

戚继光看到对方的火铳兵,便命令明军停止前进。莽应龙看到明军停止,不由得大喜以为明军怕了你的火铳兵。

却没想到明军一下子散开,再次显露出后面的火炮。

没等莽应龙做出应对,便从各个炮火冒出剧烈的烈火浓烟!

可怜洞乌的这数千火铳兵,绝大多数都是头一次上战场,便被大炮给轰死。剩余的洞乌火铳兵看到同伴血肉飞溅,甚至骨头都崩出去老远,被吓的魂都飞上天了,哪里还能作战。

看着洞乌军中间,被大炮轰开一条条的血肉胡同,思个虽然是明军一方的人,却也吓的全身发颤。这就是天朝之怒啊,堪称天罚!

洞乌军被火炮轰的立时大乱,许多兵丁都开始丢下兵器奔逃。

莽应龙命令军法官弹压,却只能止住部分兵丁。

只是戚继光却并不等人,他命令火炮装填继续发射。第二轮炮火打击,很快便再次来临到了洞乌军的头上。

这一次洞乌军再也坚持不住,伴随炮火一声声的震撼,他们也发了一声喊惊恐逃散。

明军趁势压上,驱赶着洞乌军退过太公城一路疯狂奔逃,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思个这时派上了用场,他领着自己兵丁一路追击洞乌军大肆砍杀。莽应龙与思个两人祖上是世仇,若是能一战将莽应龙杀掉,洞乌便可一战而定。

戚继光却没有一战而定的想法,只是带兵进了太公城,安排城防守备等事。

此次远征洞乌,朱载坖早就有了吩咐,不求速胜,要稳扎稳打。这等蛮荒烟瘴之地,一不小心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朱载坖可不想损折将,还达不到自己的战略目的。

对于中南半岛这么大的地区,朱载坖是要彻底的使其由羁縻转为直辖。首先一点,便是要安抚人心。宁可平定的速度慢一点,也要将这里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为此,朱载坖从全国地方,抽调了许多官员还有读书人。得知戚继光首战告捷之后,便立刻将这些官员还有读书人送到了太公城。

其中领队的官员,便是曾在东北任职的李天宠。

如今李天宠被任命为西南巡抚,专门负责设置划分州县,并教化百姓。朱载坖的意思,便要在中南半岛一文一武,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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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还有一个效果

莽应里再一次灭掉了暹罗,这一次将暹罗王族都杀了个干净。

没有了王族的暹罗,只要洞乌不过度盘剥百姓,便不会有多少隐患问题。

而他与莫库两人,正准备回师太公城,前去支援莽应龙之时。却有下面人禀报,说有一支真腊叛军前来投奔。

此时莽应里才知道,占城与真腊居然被安南莫氏所灭。他第一个想法,便是提兵前往真腊。但冷静下来之后,却放弃了向郑氏报复的计划。

眼下洞乌最大的敌人是大明,而安南郑氏所做所为,却与大明意愿相违背。对于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安南郑氏,便是洞乌天然的盟友。

就在真腊数千叛军前来投奔的时候,莽应里派莫库以弗朗机火铳兵将这支真腊叛军包围,最后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非常时期,莽应里的手段异常残酷。造下如此数千人的杀戮,这让莫库都有些胆寒。

在这之后,莽应里将叛军首领的人头割下,送往安南郑氏。

郑氏得到了真腊叛军的人头,自然也明白了对方与自己这一方结盟的意愿。

为此,郑检特意与莽应里在真腊与暹罗边境见了一面,两人在莫库的见证之下,订立了盟约。

洞乌与明军交战之时,郑氏便要向安南莫氏动武,而后更要出兵攻打大明的广西,以策应洞乌军。

对于这些内容,郑检与莽应里两人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实际如何,却还要看双方的能力。

盟约刚刚订下没过几天,便传来莽应龙太公城大败,退守阿真谷。

郑检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点没有惊惶不说,反而觉得是自己的机会到了。

“吾儿,咱们可以对莫氏动手了!”郑检将儿子郑桧叫来,对他道。

他儿子郑桧却十分谨慎道:“父亲,这个时候莽应龙战败,怕是支持不了许久。我们此时还要吞并莫氏,那大明必然大怒。若是不敌,再想罢手便不可能。”

郑检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道:“咱们有得选吗?若是坐看洞乌被大明所灭,接下来一定会是我郑氏与莫氏。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搏出一线生机。大明南方的强军,都在戚继光之手与洞乌交战。若是将大明击败,必然会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到时饮马长江,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我听父亲的安排,这就去整顿兵马。”郑桧立时下去,将人马都调往与莫氏交界处。

清化城的郑氏强兵云集,一下子便被对面的莫氏所察觉。

此时的莫氏宣宗莫福源,一点也没有福源的病故了,继位的是其子莫敬典。

面对郑氏雄兵压境,莫敬典一面派人给明军送信求援,一面组织莫氏的兵马准备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虽然莫氏的兵马也不弱,且莫敬典此人也颇为知兵。但是奈何郑氏如今的兵力雄厚,而且从洞乌手里也得到了一些火铳。无论是武器还是兵力,莫氏都落在了绝对下风。

不到十日,莫敬典便带着残兵退守升龙。

到了这个时候,莫敬典虽然有不小的挫败感,可还并没有绝望。若是能借助升龙城,而防守住郑氏的进攻,到时明军来援,便可击败郑氏。若是自己向大明卖惨成功,说不定明军还会助自己一统安南。

只是莫氏并没等来大明出兵,而是等来了镇远侯顾寰的书信,上面只有几句安慰话而已。

“本侯已知悉安南郑氏又生是非,当必遣人送书以斥之。命其退兵,而各守疆界。都统使且莫过虑,郑氏得本侯之信,必定不敢再犯疆域。其纵兵所损资财,本侯亦定当向其讨要,以补都统使之偿也……”

这可将莫敬典的鼻子都气的要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一点用也没有。镇远侯没半点出兵的意思,就是当个劝架的和事佬而已。

好在莫敬典也算有几分本事,将一座升龙城守得极为严密,几次打退了郑氏兵马的进攻。

顾寰早已经得到了朱载坖的吩咐,在分出结果之前不得插手安南之事,只要一心做好防守便可。而顾寰自然也知道,陛下如此安排的目的所在。便是要在宣德之后,再一次将安南并入大明版图。

郑氏父子两看到升龙城久攻不下,便派兵绕过升龙城,甚至将太原与谅山两府都夺了下来。如此一来,升龙城便成了一座孤城,莫敬典连出逃都不可能。

莫氏陷入绝境之后不过数日,升龙城的大门便被打开,莫敬典自缚请降。

莫敬典这次是真的绝望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大明为何不出兵。难道大明要看着郑氏坐大,到时只怕难以遏制,大明一定会后悔的!

郑桧带兵入城,并亲自将莫敬身上的绑绳解开,在百姓注目下并肩入城。

只不过两人一同入了宫中不久,便传出莫敬典诈降,在宫中埋伏阴谋刺杀郑桧,反被识破杀死的消息。与此同时,全城贴出安民告示,且派兵全城大索莫氏族人。

到了这个时候,大明情报部的人也将消息送出。不到五天,莫氏已亡的消息就到了镇远侯顾寰的手中。

“依陛下和参谋部的予判,郑氏下一步便是攻明。”顾寰看着广西与安南交界处的地图,自言自语道:“依陛下所言,与郑氏交战,不可操之过急,需慢慢消耗其国力才是。参谋更是说过,要以之练兵?这是打的什么仗,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如此做过。不过,论起消耗来,郑氏怕是根本耗不过我大明。”

朱载坖与参谋部,已经有了几套予判方案。最稳妥的一个方案,便是消耗安南与洞乌的国力。使之横征暴敛,强拉壮丁,从而民怨沸腾。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天朝的王师南下,便完全就是一副解百姓于倒悬的解救者姿态。中南半岛物产丰富,一旦掌握于大明手中,只要免税一年,便可恢复半岛百姓丰衣足食的生活。

而后推行教化派许多读书人在这里做为基层村镇之官,便不会再有豪族兴起,以致绝了中南半岛各地的复叛可能。

所以,朱载坖所策划的第一个战略,便中要让安南与洞乌将中南半岛折腾的天怒人怨。如此,还有一个效果,便是在朝鲜被倭国攻击之时,大明便有不能派兵救援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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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相峙下来

朱载坖明知道东瀛即将对朝鲜出手,在这个时候还要对洞乌用兵。是朱载坖傻吗,当然不是。

洞乌已经不能再等,莽应龙父子两人,对于中南半岛的攻略已经威胁到了大明边境安全。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朱载坖不得不对其出手。而中南半岛对于大明来说是将来的大粮仓,要准备应对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关系到将来的存亡。

相对来说朝鲜的重要程度就要低一些,而且朱载坖也并不想救朝鲜。这个藩属国对大明向来阳奉阴违,甚至在大明立国之初,从大明骗取了不少的国土。与其留着这么一个小国在侧,不如任其灭亡。等大明腾出手来,再重头收拾东瀛之流。

虽然连续征战是治国的大忌,但是朱载坖却知道,大明的军队已经是热兵器为主。热兵器军队对于冷兵器为主的军队,优势大的不是一点点。将来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战力上,大明都不会惧怕东瀛军队。

所以,大明的战略便是要尽量避免两面作战,先将西南平定,再定东北。

郑检的安南军已经一统安南,但是对于顾寰喝斥的书信,也并没有怠慢。而是回了一封言辞卑下肯切的回信,自称安南百姓苦于分裂久矣,亲人不得相聚,父子妻儿各居一方。安南上下军民,久思一统,还望镇远侯怜悯之。

可是实际上,郑检却命儿子郑桧调云粮草,在安南境内大肆捣毁大明。言安南分裂皆为大明操纵之故,数十年征战之苦,皆为大明所赐,在民间制造仇明的气氛。

对于郑氏的所为,只是他们自以为瞒过了大明。可大明在安南的情报部人员,早就将安南的动向传回大明,传到了镇远侯的手上。

顾寰看到面前的情报,不由得感叹,以往大明兴兵,哪曾有过如此详细的情报?不但有民间情绪的分析,还有敌方山川道路、兵力驻扎、粮草屯积的情报,甚至详细到了数量的多寡,战力的强弱。

有这许多情报支持,顾寰自信完全可以一举荡平安南。

只是朱载坖却早有叮嘱,不可与之尽早决战。可一点点的消磨对方的实力,使之民间生怨,而后方可一鼓而下。

于是顾寰回信假意大怒,命郑氏退兵还政于莫氏王族。

郑检又回信道,莫氏已经死亡殆尽,遍访民间而不得。请镇远侯有些耐心,想必不久之后,当有莫氏亲族露面,到时自可还政。

顾寰看到对方的回信,不由得冷笑不已。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曾撕破脸罢了。郑检一个个的软钉子送回来,就是在拖延时间,如此还显得大明霸道无比,似乎在欺凌弱小似的。

既然如此,顾寰便再次送了一封信,并且是派官员大肆宣扬。

“今莫氏既亡,而郑氏又兴。可使郑检暂代安南都统使之职,以待皇命册封,即可为安南正主。”顾寰在信中很是体贴的道:“郑检恪忠恪勤,识大体而顾大局。当知安南百姓流离之苦,宜优抚之。今大战既休,可免税三年,以使百姓休养生息。”

这信不但大张旗鼓的送到了郑检手中,而且这送信的官员一路之上,还四处张扬书信内容,并命从人四下张贴告示。

郑检接到了顾寰的这封信,几乎气的吐血。明明是自己费了老大的气力,将安南一统,如何到了这信中便成了大明的恩赐一般?更可恶的是,让自己给百姓免税三年使民休息。直接让自己没了收入,简直太不要脸了。

可是这等告示又是安南名义上的宗主吩咐下来的,对于百姓来说便是个好消息,他总不能说不许吧?若真不许的话,怕是安南内部的百姓们,会立即生出怨言。

而且郑氏也已经与洞乌结盟,若是不对明军动手,只怕洞乌立刻就能出卖了安南。到时就想装孙子,也不可得。所谓等待大明陛下的册封,更是无稽之谈。到时大明一旦将洞乌灭掉,转过头来就会收拾安南。

本来郑检还想将大明在安南民间搞臭,可是顾寰直接要将他郑氏给捧杀。碰上这种事,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郑检愤怒过后冷静下来,却也觉得顾寰如此做,岂不是正代表着大明广西的空虚?否则对方为天朝上国的重臣,心高气傲,何必给自己好脸色看。

郑检与儿子郑桧两人商讨了一整天,两人都觉得正是如此。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向大明广西发兵!

等顾寰的使者一走,两人便提兵二十万,紧跟在后准备入了明境之后,便分为两路扑向大明的思明与钦州。

只要夺下这两个地方,就会形成犄角之势,广西的南宁便是囊中之物。

他们两人想的挺好,只是顾寰这边早就有了准备。当安南兵刚刚过了边界,便受到严阵以待的明军反击。

一顿火铳的轰击,安南军的前锋两万人便被打的溃不成军,败退回来。

初战受挫,郑检却并不气馁,命郑桧带了八万人沿海边的山脉,去打钦州,而自己则带兵在边界与明军对峙。

“父亲,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冒进?”郑桧很是不确定的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与大明言和是不可能。”郑检沉着脸道:“看来顾寰也不是草包,此贼早就有了准备。咱们只能正面将其击败,才可策应洞乌军!你务必拿下钦州,使明军前后无法相顾。到时回头再攻当面的明军,必如摧枯拉朽!”

听到郑检说的如此自信,郑桧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气。

“父亲兵法大家,我现在就前往钦州,父亲便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郑桧带着八万人马,绕路沿海前往钦州而去。

这次突入明境倒也顺利,只是到了半路之上,便又与一股数千人的明军相遇。

两边这次是遭遇战,准备都有点不足。狭路相逢勇者胜是郑桧所认为的,但是在明军的火铳面前,却不再是这么回事。

虽然安南军攻势很急,兵马也极英勇。可惜的是明军火铳轮流发射,一排排的铅弹射来可破重甲,安南军根本冲不到明军七十步以内便伤亡殆尽。

尽管明军只有五千余人,但却越战越勇,反而逼得安南军不住退却。直至被明军赶出明境,才互相稳定住。

安南军此次准备良久的攻伐,虽来势汹汹,然而两边都不顺利,竟与明军就这么相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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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惨绝人寰

在洞乌的阿真谷,戚继光与莽应龙的洞乌军也同样形成了对峙。

只是莽应龙起始之时,还有些忐忑不安,随着莽应里平定暹罗之后回师来援,他也再次有了些底气。

戚继光并不着急,得到朱载坖叮嘱过的他,在阿真谷城外十几里背靠山口处扎下大营。

阿真谷已经出了山区,这里是一片平原。相对于山区来说,这里虽然空旷且容易展开兵力,但是对于明军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戚继光带兵直扑阿真谷,莽应龙完全可以不正面交锋,让阿真谷这座空城交给戚继光。从而切断明军的后继的粮道,使得明军失去补给。

因此戚继光并没继续攻打莽应龙,而是将俘获的洞乌军当成了使者,一次又一次的派回到阿真谷,劝降莽应龙。

对于大明的劝降,莽应龙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对于大明的不信任。

当然,戚继光对于劝降莽应龙也并不是认真的。如果对方真的敢降,戚继光一定会将莽应龙父子绑到京城去。

双方试探完毕,戚继光便派出两万明军,开始攻打阿真谷城。而另派一万人,绕到阿真谷城的后方,去攻打木连城。

看到明军开始有条不紊的进攻,而且每一步都是稳健扎实,让莽应龙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式。

虽然明军的火铳兵没有带着炮队过来,但是只要城头之上洞乌军露头,便会成为明军所射击的对象。戚继光之所以没派炮队前来轰击城墙,也是怕一下子破了城,被莽应龙逃跑,从而少了消耗对方实力的机会。

朱载坖给戚继光的任务,并不是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而是逼着莽应龙对耗,迫使其在国中横征暴敛,以至最后失去民心。

莫库随着莽应里回到阿真谷,他对于明军的火器印象深刻。明国不愧是发明火药的国度,火器也领先于弗朗机,他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在太公城一战,莽应龙手下的火铳兵,都已经损失的差不多,已经无力抵挡明军。所以莽应龙父子两人,也只有指望莫库来挡住明军的攻势。

“让我的雇佣兵去对抗同样使用火铳的上万明军?”莫库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那只是去送死而已。我们的火铳并不比明军的火铳先进,而人数还要少了许多。正面对敌是非常不明智的,我不会答应。”

莽应龙听到莫库如此说,脸色便立时沉了下来,“莫库将军,你你们是雇佣兵,而且已经收了我的钱。”

莫库耸了下肩头道:“我们是收了钱,但并不代表着可以毫无意义的送死。如果两边实力相当,我们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可是对方这样的实力,又是在平原上作战,我想我手下的这些人,都不会听我的命令。如果大王不信的话,完全可以杀掉我,自己来指挥这些雇佣兵。”

“莫库将军,如果你们不在平原上,是不是可以与这些明军纠缠一阵子?”莽应龙注意到莫库话中的内容。

“如果是在山地和密林之中,火铳的作用就会降低,我们自然可以在更近的距离,用更多的方式来杀伤对手。”莫库点点头道:“但是阿真谷这里是不行的,都是平原。这种地方与高于自己数量的火铳兵对射,一定是我的人先死光。”

莽应龙父子两互相对视了一眼,莽应龙才摆手道:“我并不是让你们的人去送死,既然在山地和密林当中,可以更有效的与明军交战,不如你和你的手下,都绕到他们的后方去作战。如果能将明军的火药库烧掉,并掐断明军的辎重,那就再好不过。”

莫库也是眼中一亮,对于这个提议非常赞成。

竖起大拇指,莫库道:“大王果然就是大王,你是我所见到最聪明的人。这个办法非常好,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到。”

当天夜晚,莫库便带着自己的弗朗机火铳兵出了阿真谷城,进入了东边数十里外的山林之中。

送走了莫库,莽应龙便对儿子莽应里道:“咱们也该走了。”

莽应里吃了一惊,“父亲,莫库刚刚进入山中,我们就撤走吗?如果他回来见不到我们,会怎么办。”

“他如果能回来,是他的运气。如果回不来,也是应该的。”莽应龙看着儿子教训道:“身为上位者,要懂得取舍。这个时候明军已经绕到了我们的后面,阿真谷这里已经成了孤城。再守下去,我们父子只会被困死在此地。我们撤退,也并不是抛弃莫库将军,而是有效拉长明军的补给线,使得莫库将军有更多袭击的机会。现在,你懂了没有。”

听到莽应龙的话,莽应里露出钦佩之色道:“父亲能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之下,还有如此算计,真是让儿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座城也不可留给明军,父亲可先领人撤兵,我带人断后,顺便烧了阿真谷!”

莽应龙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了,他自己也有烧城的意思,只是还没讲出来,儿子便已经想到了。

戚继光在午夜时分,忽然接到禀报,说阿真谷城燃起雄雄大火。他出了营帐一看,果然阿真谷的方向天空都给映红了半边。在十几里的距离上,都能看到猛烈的火焰直冲天际,可想而知这火势之大。

思个土司这时也已得了消息赶到营门外,与戚继光并排看着阿真谷大火。

“这个莽应龙,还真是狠。好好的一座城便这么给烧了。”思个不由咋舌道:“只怕城中的百姓,也会被他给烧死许多。没烧死的,只会成为阻拦你我前进的累赘。”

不愧是老对手,思个一句话,便道出了莽应龙所思所想。果然了解对方的,只有对方的敌人。

戚继光皱眉想了许久,才转身对手下吩咐道:“让后方的粮草辎重前移,让昆明再调集更多的粮草过来。”

得到了戚继光的命令,立时便有文书将之写成公文,用印之后发往昆明。

而戚继光与思个,则带着人到了阿真谷城外。此地之惨象,简直让人不忍目睹。城墙下许多半焦的尸体,显然是城中百姓勉强逃上城墙,而后硬生生的从城上跳下。很多人并不是烧死的,而是最后被摔死的。

活人也有不少,只是一个个不是号哭便是惨叫不已,这景象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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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当场击毙

戚继光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些人可都算是大明子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多少要管一管的。

虽然陛下说过,要逼迫莽应龙搞的天怒人怨,可并不包括大明自己。

“来人,派出军中的医士,看看哪些人还有希望活下来,统一救治尽尽人事。”戚继光摇摇头,虽然知道自己救不下多少人,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阿真谷这座城也就是数万人,在莽应里放火烧城之时,也已经从城门逃散了一批。老幼大部分都已经葬身火海,只有被大火堵的没了出路的,才是从城头跳下的。即使这样,伤者也高达数千人之多。

思看一看戚继光居然要救这些平民,便急忙劝阻道:“戚将军不可,这些平民救了他们并无多大用处。这是莽应龙的计策,为的就是拖慢我军的攻势,才故意做此虐民之事啊。”

“洞乌连年征战,从来不知道体恤百姓。”戚继光摆手道:“但是咱们大明可不能与他一样,大明乃是天朝,陛下为天下共主。万帮万民,皆为陛下之子民。既然莽应龙施虐,我们就更要救人。得民心者顺天意,莽应龙父子必将灭亡。”

思个叹口气道:“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定计,那我也尽些绵薄之力。来人,上前帮着抬抬人。将那些已经死去之人都葬了,免得会闹瘟疫。”

阿真谷这里气候温暖湿热,人一死掉尸体很快便会腐烂,若是不注意的话,真的会闹一场大疫。

“还是土司细心,我居然都没想到这一点。”戚继光也急忙派人,一起去处理尸体。

一直忙到天亮,城中的大火才算是熄灭。原本好好的一座繁华城市,一夜之间便被烧成了灰烬。

当戚继光正与思个安排清理城中废墟之时,南方先派出去攻打木连城的人马有人回来送信。

“禀大帅,昨晚莽应龙的洞乌军连夜退入了木连城。”斥候禀报道:“在丑时曾与我军遭遇而夜战,只是其时天色太黑,未能拦截住洞乌军,致使其退入城中。”

“行了,我知道了。事发突然,我并不怪你们。命前锋人马就地扎营,看守好洞乌军,防备对方夜晚偷袭。”戚继光摇了摇头,吩咐道。

那斥候得令之后,急忙翻身上马跑了。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十多个明军从北边骑马跑过来,其中有数人身上缠着白布,隐隐透出些血迹,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报大帅!我们本来从孟养城运送了一批火药前来,谁知道半路上碰到了弗朗火铳兵。”其中一名军官模样的明军跪地惶急道:“那些弗朗机人埋伏在道旁的密林之中,铳声密集如雨。当时便有数名兄弟被杀,我们这些人在前面,马也够快,这才幸免于难。但是后面的许多孟养司的亲兄弟们,却被弗朗机尽数杀死!”

戚继光目光一冷,看向身后的北方山区密林。

“丢了多少东西?”戚继光问道。

“粮食并不多,更多的是火药。不过,最后关头孟养司的兄弟们见不得逃脱,便将火药点燃,发生了大爆炸。”那明军军官悲声道:“孟养司的兄弟都是因为爆炸,而全数阵亡。想必那些弗朗机人也没能抢到什么东西。”

思个却沉不住气了,大怒道:“这些弗朗机人,真是和鬼一样,竟然跑到了我们的身后去捣乱!戚将军,请让我带人回去,将这些弗朗机人尽数歼灭!”

“他们应该是莽应龙的弗朗机火铳兵,你带人回去,怕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戚继光摆摆手,“反正南边的莽应龙父子,有前锋看着。不如回头将这些弗朗机雇佣兵都灭了再说,就当练练手。”

相对于正面的洞乌军,戚继光认为在自己身后活动的弗朗机人威胁更大。大军出征,粮草后勤最是重要不过。人数越多,后勤安然的重要性便越是敏感。一旦后勤补给出了事,这支军队便会很快崩溃。尤其是热兵器军队,对于后勤辎重就会更加依赖。

“弗朗机人耍小聪明,他们在高山密林之中,怎么有我们孟养人熟悉。”思个不屑的道:“用不了十天,我便能让这些弗朗机人全都死光。”

戚继光心中一动,看向思个道:“我将明军的火铳兵分成百人一队,每一队都由你派出孟养向导。让他们一同入山搜索,想必即便碰到了弗朗机人,也不至于被其歼灭。”

思个笑道:“就依将军。”

五千明军分成了五十个百人队,在孟养司派出的向导带领下,纷纷进入北面的山林之中。他们的活动范围,便是太公城与阿真谷城之间的这片山地。

而此时的莫库,则带着自己手下的雇佣兵们,在一处山谷之中休息。

他们这一行人进山,在天刚蒙蒙亮之时,埋伏了一队明军的辎重队伍。其中粮食并不多,更多的则是火药。最后还被孟养军给引爆,一点东西也落下。

莫库觉得,已经干了这一票,暂时要离开大路远一些。等到天色晚了,再去到大路上埋伏起来便宜占。

可惜的是他没想到,明军会反应如此迅速。当莫库这些人在密林之中刚刚休息不到半天,便有一队明军在向导的带领下,循着痕迹找到了近处。

只是这一队明军并没有莽撞的发起攻击,而是派了几个人去周围寻找其他的队伍前来,大多数人则留下来监视。

虽有五千明军散落在大山之中,但是要聚集起来也不是个容易的事。两个时辰之后,也只不过聚焦起来不到两千人。虽然人数仍旧少于弗朗机人,但是已经够与这些弗朗机人一较高下。

这十几个百人队的队正简短商议了一番,便散开去了各个方向,将莫库所带领的弗朗机人给包围在了山谷之中。

随着第一声火铳响起,弗朗机人便发现,从自己所在的山谷各个方向,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突如其来!

莫库倒是第一时间便躲到了谷中几城石头的夹缝之中,但也只是他自己躲起来而已。其余的弗朗机人,根本就无法面对这种来自各个方向的打击。再加上双方火铳威力的差距,不到半个时辰,这四千余人的队伍便被打的几乎死伤殆尽。

明军的火铳渐渐稀疏,这时便有人大喊,命令弗朗机人放下武器走出来投降。

看到自己手下剩余不到百人,莫库又气又怒。这许多人的抚恤金,自己怎么能赔偿得起?他恼怒不已,不顾后果的闪身出来盲目开了一铳。

这下可好,迎接他的便是一阵密集的弹雨,将这雇佣兵大头子当场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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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简直该死

莫库这家伙,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死的如此窝囊。

明明手里还有四千多火铳兵,却只是埋伏了一队辎重,还没来得及搞第二次破坏,就被明军给灭掉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意外,毕竟莫库并不擅长打游击,而且他也没注意掩盖自己的痕迹。被孟养军的向导给找到了不说,还让明军给包围起来。虽然盟军的人数没他们多,可是明军的火铳威力射程都远超弗朗机人。

自明军开始突袭弗朗机雇佣兵之时起,便又有听到铳声的明军队伍不断靠近。到最后的时候,包围弗朗机人的明军已经足有三千余人。

弗朗机人因为莫库最后开了一铳,面对明军的弹雨又倒下了数十人。这下子可好,四千人现在能完好的,不到三十人。剩下还活着的,更是足有数百伤号。

明军缓缓上前,将弗朗机人全部缴械,交给跟来的一部分孟养军看押。而后明军又一次分散成百人队,往太公城的方向搜索而去。

即使歼灭了四千弗朗机人,明军也不敢保证,这些人就是全部。大军在外征战,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若是有漏网之鱼,使明军的辎重粮草受到重大损失,只怕哭都来不及。

远在数百里外,顾寰也正与郑氏父子的安南军对峙。

对于安南军,顾寰很是慎重。这些安南军虽然在他眼中战力并不怎么样,但毕竟人数要比明军多。整个广西的明军,都被调到了安南边界,也不过是四万余人。而安南那一边,却已经聚集了十余万人。

郑检对于明军是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摆脱不了大明的阴影笼罩,怕的是打不过明军自己败亡。

因此郑检命手下的军队,对于大明各处边境,不停的展开袭扰与进攻。

开始之时,确实给顾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是随着明军几次十几次的将安南军击退,顾寰也有了许多底气。原来火器如此好用,而安南军人多也没多少用处。

在边境之地被袭之初,顾寰责令各县组织村镇壮丁自保,若有安南军越境来犯,便要及时上报军中求援。安南军绝大多数都是冷兵器,唯一的一支火铳兵还在正面的镇南关与顾寰对峙。因此除了镇南关这里,其余袭扰明境的安南军都是冷兵器,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损失。

而明军也派出数十支上百人的队伍,在边境各地支援边民,打退了许多安南军的袭扰。

在这种乱战之中,安南不仅没能占到便宜,甚至还吃了不小的亏。被派出渗透进入明境的安南军,在明军小股火器军队的打击之下,损失极为惨重。这使得郑检不得不改变战术,集中兵力退守边境。

到了这个时候,郑氏父子两人对于明军没了办法,不得不在一起商量对策。

“父亲,明军的战力并不是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郑桧脸色不太好看,对着郑检道:“而且顾寰十分狡猾,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派人攻入明境。因此提前便在境界做了准备,否则我们的兵马不可能攻不进去啊。”

“事已至此,先与明军对峙一阵子吧。若是事不可为,便退兵求和,向大明进顺表请罪。”郑检老奸巨猾,已经在想后路了。

郑桧却并不这么想,“父亲,请罪怕是也不管用。如今的大明与以往的大明有些不同,不再宽容,而是变的更凌厉了许多。”

郑检点点头,表示赞同道:“这话说的不错,明军是与以往不同。可是我们动不了明军,这些日子以来,损兵折将很是不值。若是强攻的话,怕是损失更大徒耗实力。与其这样损耗,还不如拖延时间,再向洞乌求援,使其支援我们一批火铳。虽然不如明军的火铳犀利,但也可减少一些伤亡。”

“父亲说的在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郑桧叹口气道:“可是就怕明军不答应,那岂不是连拖延都做不到。”

“我觉得,眼下以明军的战力,完全可以攻入我安南境内。但顾寰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紧守边界。”郑检看向儿子问道:“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郑桧眼珠转了转,才道:“父亲是说,我们安南这一切都是顾寰自己的算计,而不是大明皇帝的算计?”

郑检点头道:“很有可能啊。当初送给张元功重礼,张元功便是拜托了顾寰制约莫氏。想必在那个时候,顾寰此人便已看出来。他之所以放任我等肆意行事,便是觉得可以从我们的身上捞取功劳。”

“不错,大明向来有制约武将,不得擅启边衅的传统。那顾寰在嘉靖朝的时候,便深得宠信。听说他的儿子与大明现在的皇帝又是好友,难保他不会动心思捞取功劳,好让自己的封爵再上一层。所以,我们与顾寰只是互相利用罢了。”郑检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对路,不由得又得意起来。

“那我们若是上顺表请罪,是务必要将顾寰的厉害大大吹嘘一番了。”郑桧连连点头道。

郑检笑了起来,“正是如此。”

安南一线的边界,在次日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午时便有一队安南的使者,给顾寰军中送了一封信,还有一道请罪顺表。

顾寰看了郑氏送来的书信,又看了顺表,便直接将这一队使者全部都给赶了回去。

并且让这队使者传话回去,‘大明向为安南宗主,待安南上下人等宽宥仁德。然郑氏野心如火,侵掠四方甚急。穷兵黩武致使占城、真腊、莫氏先后失国而殁王族。孰知贪心仍不魇足,妄想攻伐大明。实为细蛇而吞象,自取灭亡之举。今攻明无果,又百般求告,岂知世上有廉耻二字乎?顾某不才,提兵数万于边疆,不日当灭尔等父子奸贼……’

郑氏父子两人听到了顾寰的口信,几乎当场被气的吐血,这顾寰简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国来使所送的顺表,这顾寰居然敢私自拦下,简直该死!

只是没等郑氏两父子另外想出办法应对,顾寰便派了一万火铳兵直逼安南广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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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买卖的是国家

郑氏父子两人当时就吃惊不已,看来顾寰真是胆大包天,居然真的擅启边衅,他竟敢攻入安南境内!

顾寰当然不是擅自行动,这早就得到了朱载坖的指示。

只是由于京城相距广西路远,可由顾寰自行决定如何行动,只是要时时汇报所为即可。这是朱载坖有意的放权给下面的武将,使其放开手脚。

当然,朱载坖也不是完全放权下去,在军中还是有情报部的人存在的。

对于顾寰派兵攻打广源州,郑氏当然不会轻易答应,立时派了三万人马支援广源州。

双方在广源州外一场大战,安南的三万兵马被一万明军击溃。只用了一天时间广源州便落于明军之手。

广源得手之后,顾寰又派了一万明军攻打苏茂州。这次也一样没有例外,将安南军一举驱赶,轻取苏茂州。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明与安南之间的形势骤然一变。顾寰所领的明军,分成了三个方向,左路广源州,中路思明州,右路苏茂州,将郑代父子所在的谅州,给半围在了当中。

郑检与郑桧父子两人看到形势不妙,只能带着十几万人后退到升龙城,以摆脱眼前不利的形势。

顾寰顺势进驻谅州城,并命广源州的一万明军远袭宁远州。

郑检回到升龙城,便急召儿子郑桧议事。

“桧儿,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顾寰?他手下的明军战力甚强,我们怕是无力与之正面决战。”郑检有些丧气道。

“父亲莫要灰心,我觉得这顾寰是想利用我们赚取军功。”郑桧分析道:“与我安南交战,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不敢瞒报。只不过,他定不会说自己在其中的算计。”

郑检听得连连点头,“不错,桧儿你接着说。”

“在大明的皇帝那里,顾寰定是上奏,说我安南野心勃勃。可是我安南却是被他利用,用来赚取军功的。”郑桧愤然不已,却不想想本来就是他们父子两人利令智昏,“我们可从海路派出使者,直接上本于大明皇帝。示之谦卑,赠以厚礼。并诉顾寰擅岂边衅,却倒打我安南一耙。若是大明皇帝看了我们的本章,想必即使不治顾寰的罪,也定会命其退回界外。”

“说的好。安南距大明京城足有数千里之远,顾寰竟接到我等的顺表而不上报,便提兵来犯,定没得到大明皇帝的首肯。只是这私自用兵一条,便让他顾寰不好解释。若是明皇震怒,怕是将他拿回治罪也说不定。”郑检思索道:“只是来回路远,怕是时间上要久一点。”

郑桧道:“父亲不用忧心,这个儿子也已经想到。若是明军来攻升龙城,我们便将这升龙让给他们。北边大山连绵,我们派些人进去,不断的袭扰明军,便可使之不厌其烦疲惫不堪。顾寰想正面决战,而不可得,日久则退兵矣。”

“也只能如此了。”郑检点头道。

父子两人派出使者出海,前往大明京城送信送礼。而郑桧则亲自挑选精兵,派往明军所在的驻地渗透骚扰。

这天朱载坖正在宫中逗弄自己儿子朱翊均,便看到黄义捧着几本奏折前来。

令乳母将朱翊均带到一旁,朱载坖拿起一本折子看了看。

这居然是安南送上来的顺表,其中言辞极其卑微,恳求大明放过他们。隐隐约约,在于顺表之中还提起顾寰阻拦安南顺表,擅自提兵攻入安南等事。

朱载坖将安南的折子扔到一旁,对黄义道:“命人起草诏书,就说安南妄为反复小人,连灭数国而犯我边境。如今竟想构陷我大明股肱,实为无耻之尤。朕即命顾寰征安南,誓不留此忘恩负义之辈!诏书明发,传檄各国。”

诏书明发,传檄各国,便是要让大明属国都知道,敢冒犯宗主国的下场。

当安南郑氏得到大明回信之时,也已经是二十天后。看到朱载坖的诏书内容,郑检的脸都白了。

他倒是想与大明停战,各守各的疆界过日子。可是大明现在不依不饶,根本就不听安南这一套。

想到与洞乌缔结的攻守同盟,郑检便横下一条心,也要与大明死斗到底了。

这些日子以来,安南军虽然挑选了许多精锐,去骚扰明军。可是明军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有许多小队人马与安南军在山林间厮杀。一来二去,虽然战斗的规模都不大,但是次数却绝对不少。

郑氏本以为会占些便宜,却不想这一个多月以来,竟折损了不下万人之多。

不光是郑氏这边损失很大,远在阿真谷与木连城之间,明军也与莽应龙的洞乌军展开了许多次小规模的战斗。洞乌军在与明军的战斗之中,同样损失极大。

在这两个战场之上,由于明军的武器与训练都比安南军和洞乌军强得多。所以明军在这样的小战斗之中,伤亡并不大。

这便是朱载坖的战略战术,要让这两处战场成为榨汁机,将洞乌与安南的实力榨干,并使其陷入疯狂陷入搜刮民财以助战力的境地。

象是朱载坖的这种操作,完全就是依仗自身的武器优势来欺负洞乌和安南。

而这个时候的东瀛,也已经作好了战前准备。大批的作战物资,都是由王直从天津装船,运往对马岛交到织田信长的手中。

一来一往之间,大明也赚到了东瀛无数的金银,从而弥补了西南战事的耗费。

终于到了隆庆三年四月,东瀛大军二十万人,渡海而至朝鲜。

大大小小的船只数千条,密密麻麻的占满了海面。风一起,便亮出无数的东瀛战旗。

织田信长的座舰,为一条最大的战船,长八丈宽三丈,比其余的战船都高大了许多。

“若无先生鼎力相助,我东瀛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筹齐物资。”织田信长踌躇志满的道。

“织田君,我只是个商人,你不用感谢我。”王直却微微摇头道:“因为你的支持,也让我赚了不少钱。咱们之间,说到底,做的还是一笔生意。只是这个生意比较大,买卖的是国家。”

织田信长想了想,意味深长的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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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卿可自御之

王直这样说,根本就是在哄骗织田信长。就是要卖,也只是先卖朝鲜再卖日本,朱载坖才是那个幕后的大买家。

织田信长看着自己所带领的船队,很是得意,“先生,我的这些船队,并不比你的船队弱了吧?”

“这是自然,我不过是一介商人,最终的力量还是不如织田君这样的一国之主。”王直笑着道:“无论是数量还是大小,都比不上织田君的船队。”

嘴上这么说,但是王直却根本就看不起织田信长的这些船。王直现在所用的船,都是一些旧船。若是大明的船队来了,才会让整个东瀛都震颤不已。别说宝船那样巨大的船只,就是一般的大海船,也比织田信长现在的座舰大了许多。而且大明船上的火炮,更是东瀛船上所不具备的,双方根本就没有多少可比性。

东瀛军还没到朝鲜,便已经派出使者先一步渡海去了汉城。

此时的朝鲜国王李峘听到东瀛来使,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意思,便命人宣入宫中接见。

那使者是织田信长的手下大将稻叶一铁,此人有勇有谋,乃是有名的美浓三人众之首。当初刚刚投靠织田信长之时,因为受到猜忌,被织田召于茶室议事,而室外则埋伏着剑客。

稻叶一铁虽然知道室外有剑客埋伏,可是却看着茶室墙壁上的一幅画,吟出了唐代韩退之的诗,‘一封朝奏九重天……雪拥蓝关马不前。’旁边从人不解,稻叶一铁逐句给其解释,并借此表明心迹。这时织田信长才出现,并将剑客也召了进来,与稻叶一铁逞相见,由此对之敬重。

此次织田信长派稻叶一铁出使朝鲜,也是因为稻叶一铁智勇双全之故。

稻叶一铁见到李峘,先恭敬问好,“我家征夷大将军织田信长,派我来向大王问好。”

李峘对于东瀛人并无半点好感,这数十年来,倭寇可没少光顾朝鲜。那些家伙穷报极恶,见什么抢什么。抢不走的就是烧杀毁掉,毫无半点人性。

只是碍于礼节,李峘勉强对稻叶一铁道:“大将军有心了,不知派使者前来,所议何事?”

稻叶一铁跪坐,上身挺的笔直,沉声道:“我家大将军说了,欲从朝鲜借道攻明,建不世之基业。然攻明海路遥远,兼风波无定。以朝鲜登岸,走陆路而直抵大明京城,最为稳妥。只不知大王,可肯借道于我东瀛?”

李峘就是再傻,也已经听出来对方话里的野心。借道是假,意欲吞并朝鲜才是真啊!

他被稻叶一铁的话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稻叶一铁道:“你可知道你的话有多狂妄?别说大明国力雄厚,就是我朝鲜也不是好欺的!”

“大王说的哪里话来,我东瀛最是讲道理。”稻叶一铁不为所动道:“若是朝鲜肯借道于我东瀛,待攻下大明,自然也会与大王一块疆土。中原或者不太可能分与大王,但是辽东还是可以的。”

李峘心中微微一动,可是这只是妄想。眼下边境的建州女真还与朝鲜正在争夺会宁,若大明出手,朝鲜早就完蛋了。

“使者说笑了,你可知道大明的国力之强疆域之广,根本不是你这种井底之蛙可测度的。”李峘深受儒家教育的影响,他看着稻叶一铁道:“东瀛自称大国,国土最长不过千余里,人口不过数百万。而大明东西南北宽广皆为万里,岂是小小东瀛可比?”

稻叶一铁哈哈大笑:“明国虽大,可其兵马懦弱。数年前我东瀛的流浪武士,都曾杀的大明东南沿海哀鸿遍野。若是我家将军的强军出马,大明怕是早已经灭国数次!”

朝鲜也深受倭乱之苦,李峘脸色很差,他对稻叶一铁摇头道:“大将军自己有这把握,何不从海上攻明。我朝鲜这里,若是借道,贵国兵马可将兵器都放下,我朝鲜军自会护送你等到达明境。否则的话,是不会借道。”

“既然如此,看来我只能如实回禀我家将军大人了。”稻叶一铁很是遗憾的道:“原本我家将军与大王,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只是大王却如此的固执,实在是令人惋惜。”

“是很令人惋惜,听说你家将军还是大明所封倭国国王。早知有攻明之雄心,当初何必接此封赏。如今以奴害主,实在是无法向天下人解释。”李峘听到对方威胁自己这位国主,便也不客气的讽刺起来。

稻叶一铁冷笑,狠声道:“大王竟还有心讥刺我家将军,还是先替自己担心吧。请大王猜一猜,是打败一头猛虎容易,还是宰杀一头绵羊更容易。”

李峘知道躲不过,便叹口气道:“你将我朝鲜比成了绵羊,也忒有点小瞧人了。背靠大明,难道我朝鲜还能怕了你们东瀛?”

“大王看来已经做好了选择,那么在下便告退。”稻叶一铁深深的看了李峘一眼道:“愿大王不会后悔。”

其实李峘对于稻叶一铁提出的联手攻明,还是有点动心的。建州女真与朝鲜连年争夺会宁,大明睁眼闭眼,根本就不管。若非他也知道与东瀛结盟,同样是与虎谋皮的话,李峘或许就答应了稻叶一铁的建议。

稻叶一铁刚走,李峘便召集朝中重臣齐聚景福宫议事。

“诸位大人,刚刚孤接见了东瀛使者稻叶一铁。”李峘面对群臣道:“东瀛欲从我朝鲜借道,从而远征攻明。此等痴心妄想之事,孤也已经拒绝。只是东瀛必不死心,或许不久之后,便会来攻打我朝鲜了。”

重臣尹元衡出列道:“大王不必心忧,此事可立即上报于大明,请天兵长驻于我朝鲜,以防东瀛侵袭。另外陛下也可挑选武将,抽调精锐之军,先一步防备沿海之地,尤以与东瀛对马岛最近的庆尚道为重。”

李峘对于尹元衡很是敬重,连连点头,“尹大人所说甚是,眼下只能如此。”

隆庆三年五月,朱载坖便收到了朝鲜使臣所送来的李峘的求救奏章。

对于朝鲜的求救奏章,朱载坖回道:“今大明西南不靖,洞乌、安南两国陈兵数十万,与我明军对峙。已战数月,今无余力。朕虽为天下共主,然终是不能兼顾。东瀛撮尔小国,卿可自御之。待平定西南,必调雄兵数十万往援。此无奈之举,望卿极力护民,使之不受倭人侵害,切记切记。”

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朱载坖很是轻松的便拒绝了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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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陶山书院

朝鲜王李峘还没收到了朱载坖的回信,就先得到庆尚道的消息。

东瀛大举来犯,十万人以上的军队在庆尚道登陆。分兵两路,一路杀向全罗道的罗州牧,一路杀向庆尚道的庆州府。

朝鲜君臣立时就慌了,东瀛人此来兵锋甚锐,许多朝鲜兵马根本就不堪大用,只是稍一接触,便全数溃败。此时倭人的攻势势如破竹,几天之后,便又有消息传来,庆州府被破,罗州牧也被破。

两道的府城都被破,这代表着庆尚道与全罗道,有过半之地已经落入了倭人手中。

李峘急召尹远衡,命其带领十万人马进驻尚州牧,抵抗东瀛的兵马进攻。

尹元衡不敢怠慢,得到了李峘的命令,便立时带着拼凑出来的十万人马出发。

而这个时候,织田信长与王直两人,却在庆尚道一同登山。两人很是轻松随意,一点也没有战争的紧张感。

王直对于织田信长带自己来到礼安县的安东,很是不解,“织田君,你做事雷厉风行。到这里登山游玩,向来不是你的风格,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织田信长大笑,点头道:“果然还是瞒不住,知我者先生啊。”

“可是来寻访隐居名士,请其出山相助?”王直又问道。

“哦,先生连这也能猜出来不成?不错,这里陶山书院,居有一位朝鲜大儒,名为李滉,字退溪,号陶翁。朝鲜上下,能让本将军尊重的,也就这么一位学问大家了。”

王直心中十分不屑,谁不知道你喜欢看三国?最爱看的就是三顾茅庐这一段。

心中是一个想法,嘴上却是另一个说法,“织田君可要三顾而请其出山,而后朝鲜可轻易平定。”

织田信长连连抚掌,“就这么一点盘算,却都被先生看穿了。此人在朝鲜名满天下,门生故吏多有高官重臣。士林之中振臂一呼,纵有犹豫者,也可半数归附于我。”

“朝鲜兵马并不可怕,若是朝鲜能迅速安定下来,想必织田君对于大明用兵之时,可以少了后顾之忧。”王直笑道:“如此,这位陶翁却要想办法请其出山,以助朝鲜安宁。”

他们在这里上山,而另一路攻打下罗州牧的东瀛兵马,是由羽柴秀吉带领。这家伙极受织田信长的信任,足足领了十万人马。拿下全罗道的罗州牧之后,便将目光盯住了全罗右道的全州牧。

尹元衡得知庆尚道的倭军占了庆州府便不再动,而全州牧被倭军左路所威胁之时,立时全军奔赴全州牧。

就在尹元衡刚刚到达全州牧不久,羽柴秀吉便已经领兵到来。

对于朝鲜军,羽柴秀吉极为鄙视,但并不轻视。看到对方已经有了守城的准备,羽柴秀吉并没有冒然攻城,而是派出人马四出,将周围散居的百姓都驱赶了过来。

羽柴秀吉本身虽然不到三十岁,可是他却久经战阵,早就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将这些百姓驱赶到了全州城下,命其上前攻城。

数百人一队,都推着撞车冲向全州城门,而身后则跟着一队队的倭军。

两边会混杂在一起,城上的朝鲜军只要放箭,便会误伤百姓。

尹元衡在城上看到这一幕,虽然心痛无比,却还是命人放箭。

在箭雨的袭击之下,城下倒下了大片朝鲜百姓,哭喊声震天动地。尹元衡虽然亲自下的射箭命令,可是听到这些哭喊声,看到城下死伤遍地挣扎血腥的模样,也一样手脚冰凉。

羽柴秀吉却不为所动,立时又派出另外的数队朝鲜百姓继续上前攻城。

可是这些朝鲜百姓早被眼前的惨状吓坏,谁还敢再次上前?只是不敢上前,也一样是死路一条,立时会有倭军挥刀,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朝鲜百姓再一次前来攻城,却让城上的朝鲜军都惊惧不已。刚刚还有人可以射箭,再来就没有半点动静。

尹元衡看到军心动摇,只得大声疾呼道:“众兵将听着,此为我朝鲜存亡之危机也。倭人残暴不仁,驱我百姓为牛马。然此为生死之战,不是敌死便是我亡,不可有妇人之仁。大家不可手软,若是伤了我朝鲜百姓,日后为他们报仇血恨便是!现在听我的命令,放箭!”

嗖!嗖!嗖!

又是一波箭雨,只是比刚才要稀疏的多。

只是这么一缓的功夫,便被朝鲜百姓带着倭军攻到了城下,连攻城的云梯都已经搭到了城墙之上。

倭军混在朝鲜百姓当中,有弓手已经在向城上的朝鲜军放箭。当场便有数名城头的朝鲜军中箭,从而栽下城去。

“泼滚油!”尹元衡再次命令道。

此时已经出现的伤亡,使得朝鲜军们不再手软,立时一桶桶烧的滚开的热油,被泼下去。

朝鲜百姓与倭军正沿着云梯登城,不想被滚油当头一泼,立刻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摔下城去便一动不动,有着落地之后还在满地翻滚,两手在头脸上一撸,便撸下一片皮肤肉块,端的是吓人!

羽柴秀吉却露出欣赏之色,淡然的道:“再加派一些朝鲜百姓上去,这些全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当第三批百姓送上去的时候,从城头上扔下数十火把,将城下的热油全数点燃,瞬息之间那些百姓都陷入火海之中。扭曲的人影在烈火之中挣扎扭动,甚至有人从火焰之中奔跑出来。带着全身的烈火跑出数十步,而后一头栽倒,从焦黑的身体之上冒出阵阵青烟。

如此惨烈的战况,让城上的朝鲜军根本就承受不住,有人扶着城头哇哇呕吐不止,还有朝鲜军心理已然崩溃,当场从城头跳下的。到了这个时候,朝军已然算是自崩,尹元衡根本就无力节制。

这些朝鲜军不过是各地守军拼凑起来,再加上承平日久,并无多少战力。受到如此残酷的战场压力,再也维持不住了。

羽柴秀吉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朝军真是不堪一击,诸军缓缓压上,从容破城即可。”

尹元衡看到倭军全军压上,黑压压一大片,望不到边际。再看一眼城头朝军,尹元衡知道事不可为,便立时带着亲信从另外的城门退走,一路逃往汉城。

另一边的织田信长与王直,则登上了山腰。此处苍松翠柏中,掩映着其间的白墙黑瓦飞檐斗拱,使人心中陡然一静,倒是个好去处。

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一门楼,上面的牌匾上四个虬劲汉字‘陶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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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大师级的戏子

织田信长与王直两人走了进去,便看到一所干净的庭院。

里面的房屋关着门,却从中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

“这真是世外桃源一样的环境,如果可能,我真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啊。”织田信长感叹道。

“织田君,你身负家族希望与东瀛霸业,岂可偷闲。”王直笑道:“此次前来,这位陶翁也要被你请出山来相助。如此良辰美景,怕是要山空人杳了。”

织田信长哈哈一笑,点头道:“希望是这样吧,只怕此人顽固,我请之不动。”

王直却笑了起来,“李滉此人为理学大家,所谓操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织田君尽管一试便是了。”

“哈哈哈哈,先生总是打机锋,这话说的两可。”织田信长长笑道。

其实王直并不觉得织田信长说服不了李滉,因为朱载坖也曾对王直评价过理学朱子其人。朱载坖曾说,朱子虽为明皇本家,但是其人品行有亏。别管他写了多少理学著作有多少门生,都洗不白品行上的污点。朱熹曾经外出游玩之时看中了两保尼姑,最后硬是将两尼姑给办了,还纳为侍妾。

除了这件事,朱熹还与一位唐大人有隙。为了攀污陷害这位唐大人,朱熹还让一个伎女来指证这位唐大人,但伎女不答应。结果呢,拷打三天三夜,伎女到死只留下一句:我虽是贱命伎女,却不能污了唐大人的名声。

由这两件事,便可看出这位朱子半圣是个什么东西了。对于精研朱子的这位李滉,王直也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好德行,最多不过是装出来的德高望众罢了。

只不过此事不好揭穿,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

织田信长一行人的动静,已经被书院中的人听到。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了几位年轻的读书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陶山书院?”一名年轻士子质问道。

另外一名士子,看到织田信长及其手下的打扮,就是一愣,“倭人?”

一个朝鲜通译急忙从织田信长身后出来,喝斥道:“不得无礼,这位是东瀛征夷大将军,织田信长大人,还不行礼!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对面的两名年轻士子,这个时候面面相觑,由于朝鲜军不堪一击,他们甚至并不知道东瀛已经入侵。

织田信长一摆手,“好了,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只问他们陶翁在哪里,我要见一见。”

通译急忙对着织田哈腰陪笑道:“是。”

“陶翁可在,将军大人此次拜山,就是专门为了要见陶翁的。”通译喝道。

一名年轻人嗤笑道:“陶翁何能高洁之人,怎么会见什么东瀛将军,还是请回吧。”

“你们就这么闯进来,连拜贴都没有,如何能与陶翁相见,有失礼数。”另一名年轻人道。

通译将这几句翻译给了织田信长听,织田信长哈哈一笑,“我此来,就不是讲道理的,何必做那种惺惺扭捏之态?来人,将这些士子都给我绑起来!”

立时在织田信长身后的众武士,冲上前去便将这些朝鲜士子捆了个结实。

王直笑道:“织田君可是要以他们的性命相胁迫那位陶翁?”

织田信长点头道:“我读书并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明国有一句俗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若是与这些读书人磨嘴皮子,我恐怕不是对手。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简单直接一些。”

“将军为一代霸主,自然只需尽展王霸之气即可。”王直赞同道:“若不可助将军霸业,弃之如何。”

噔噔噔!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小书童,对着织田等人行礼:“我家陶翁请将军手下留情。”

织田信长阻止了上前抓人的武士,问道:“你家陶翁肯见本将军了?”

“大将军前来,我这山野之人,如何敢不见。”随着声音传来,从后面的回廊转出一个五六十岁的清矍老者,拱手道:“在下李滉,见过大将军。此处并非讲话之处,还请到后厅看茶。”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对手下们点点头道:“留些人看好这里,其余人随我进去。”

后面的静室的矮桌上,一座红泥小火炉上架着一只精美小铜壶。

李滉伸手一让,便自己先跪坐于主位,又取了两个青瓷杯子,放于对面。

“倒让大将军见笑,滉正于静室品茶,却不知大将军到访,还请大将军恕我怠慢之罪。”李滉笑道。

织田信长与王直对视一眼,两人径直走到李滉的对面盘膝而坐。

王直笑道:“陶翁倒是雅兴不浅,在此与陶翁议事,也是一件佳话。”

“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教我这山野之人?”李滉在一旁的小竹筐内取了两枚干松果,投入炉中。红泥小火炉中的火苗微微一涨,散出些许松果的香味。

织田信长嗅了嗅,微微点头道:“陶翁茶道儒雅,倒要好好品品陶翁之茶。此次前来,本将军是带着二十万兵马前来,欲逐鹿于明国,兴霸业于大陆。”

李滉正取茶的手微微一抖,长长吸了一口气,才道:“将军有此雄心壮志,倒是让人钦佩。只是这天下百姓却要受苦,愿将军常怀仁心,善待这些无辜百姓可好。”

王直微微一笑,这李滉果然是个朱程理学的滑头,开始给自己做铺垫了。

“此次兴兵甚是顺利,庆尚道与全罗道,大半已入我手。此事我若不与陶翁说,怕是陶翁还不知道。”织田信长看向李滉道:“朝鲜王室无德,使民困苦,空据这三千里江山,而不知进取。今日寻访陶翁,便是想请陶翁重新出山,好来替我主持局面。”

李滉微微皱眉,手中却取下已经开了的铜壶,给两人面前的茶杯中沏水。

“不瞒大将军,李滉早已厌倦官场,如今只想在山中教书育人。”李滉回道。

织田信长很是随意的一摆手道:“若是如此,我便将这些陶翁所育的这些人,全部杀了便是。”

“大将军,你、你怎可如此暴戾,行此杀戮之事!”李滉厉声道:“若大将军不修德政,定不能持久!”

“所以,我才来这里请陶翁出山助我。”织田信长道:“陶翁不助我,外面那些士子,立斩。”

王直一直微笑,他早已看出来,这个李滉只不过是做态找借口而已。只是看这位李滉的演技,在京城茶楼都是大师级的戏子。

李滉嘴唇剧烈颤抖,最后才艰难道:“好,请将军罢手,老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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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还是算了吧

李滉这就是半推半就,假装被强迫着答应了下来。

儒家讲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朝鲜就是这一堵危墙。眼看着就要倒了,李滉自然要改换门庭。

何况这还是被织田信长,用自己弟子们的性命相要挟,他便顺水推舟而已,谁也说不了什么。最多只能说他有妇人之仁,为了自己几个弟子的性命,便弃名节于不顾。也说不上是褒是贬,总之算是一块遮羞布。

织田信长看到李滉答应,立时便大笑起来。

他将面前的茶杯举起,对着李滉道:“陶翁莫觉委屈,这三千里的江山,还要陶翁主持大局。”

王直也笑了笑,端起茶杯道:“陶翁可与自己门生弟子去书信,劝他们早日归附。一为保全百姓,使之少受流离之苦。二为保全士林元气,勿使徒然反抗东瀛大军。若朝鲜平稳落于大将军之手,则百姓安居乐业,而士林一样兴旺。天不曾换,地也不曾换,不过是换了李家一姓之人罢了。”

李滉点点头,也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李某本是个性喜闲散之人,却不知这一下山,能为百姓与读书人,做多少事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当然有功。”织田信长将茶水一饮而尽道:“或有一时骂名,却会百世流芳。只要我东瀛与朝鲜不被拆分,陶翁便是大大的功臣。”

“希望如此吧,老臣为尽心尽力,替大将军维持朝鲜局面。”李滉也饮了茶道。

王直微笑着喝了茶,却没说话。

尹元衡兵败,直接逃回了汉城,面见李峘。

“大王,我军集结仓促,多为老弱之兵。在全州一战,虽守城却依然崩溃。”尹元衡顿首哭诉道:“请大王速调北疆能战敢战之兵,南下御敌!”

李峘一听大急道:“这怎么可以,北疆之兵还要抵御女真人,若是抽调过来。女真人岂不是长驱直入,我朝鲜也一样会亡!”

尹元衡抬起头,看着李峘道:“大王不可意气用事,那建州女真所谋者,不过是会宁一城之地。而东瀛的织田信长,所谋者却是我朝鲜一国。此时应与建州女真早早谈判,将会宁城让与尔等。将精兵抽调过来,抵挡东瀛军队才是。哪怕无法击败东瀛兵马,只要拖得大明腾出手来,东瀛也一样不足为惧。”

“舅父,你觉得建州女真会满足于会宁一地之地吗?”李峘也是没了办法,只得反问道。

尹元衡是李峘的舅舅,因此李峘才会在私下里如此称呼。

“这……也总比被东瀛灭国为好吧。”尹元衡叹息道:“至少建州女真有大明可以约束一二,而那东瀛野心奇大,竟对大明也有野心。我朝鲜替大明抵御东瀛兵马,无论如何,大明都不会坐视。”

李峘眉头皱起,心中不断的盘算着两边的利弊得失,最后只得点头道:“舅父说的有些道理,便依人所言。此次依旧有舅父领兵,稳扎稳打且莫再败了。”

尹元衡道:“可令北军直抵汉城驻守,忠清道的百姓都可彻往江原道与京畿道。待东瀛军前来,我们已经坚壁清野,使其不可就地取食。而汉城城高墙厚又有强军,当能一阻东瀛兵锋的锐气。待其兵疲师老,或可有反攻之机也说不定。”

李峘听的眼中一亮,这个办法倒也稳妥,“好,便依此行事。”

很快,尹元衡亲自为使节前往建州女真处,与王杲谈判。

除此之外,还请了辽东总兵赵国忠老将军做保,以保证双方的谈判有效。

三人坐在一起,尹元衡对王杲道:“王指挥,你我两家虽然有此积怨,但是亦非不可解。如今我朝鲜与你们建州女真,互相攻打也已经有数年之久。两边不但都没得到好处,相反还都有不小的损失,实在是得不偿失。不如,你我两家就此打住,对方可互通商路友好往来。”

王杲呵呵一笑,“尹相说的很是轻松,却不知若朝鲜祖宗之地被人强占,会做何感想?此事非是我建州女真挑起,而是你们朝鲜种下的祸根。”

尹元衡尴尬笑道:“那都是百余年前的旧事了,谁也说不清楚。王指挥这么说,却也都是一面之辞。”

“咦,既然你们朝鲜如此强硬,那还谈个什么劲,不如我们接着打过便是,总能争出一个胜败输赢。”王杲冷笑道:“我们建州女真,从来不觉得战场上拿不到,敌人会主动还给我们。若尹相只是来此游玩,王某便不再奉陪了。”

“好吧,当着赵总兵,我也不瞒王指挥。”尹元衡心里一沉,只得道:“如今东瀛已经在我朝鲜南方登陆,据说人马足有二十万之众。这些倭人在我朝鲜境内烧杀掳掠无恶不做,我朝鲜欲调北疆之师南下。”

王杲哈哈大笑,这个消息对他来讲,简直是快人心。建州女真与朝鲜之间,说是世仇也不为过,双方虽然比邻而居,但是上千年来就消停过。因此听到朝鲜倒霉,王杲是真心的笑了。

尹元衡脸色非常不好看,他看向赵国忠老将军道:“赵总兵,那些倭人口口声声说要借道讨伐大明。可我朝鲜上下并没答应,还斥其为狼子野心之辈。我朝鲜虽国小力弱,但也是大明藩篱,为大明挡下了东瀛兵马啊。”

赵国忠点点头,看着王杲道“王指挥,你可提个条件,只要不是过分的,我可替朝鲜答应下来。”

王杲看到赵国忠开了口,便兴趣锐减,“看在赵老将军的面子,我可饶你一回。但是会宁城,一定要归我建州女真所有。”

“尹想,你意下如何?”赵国忠又转向尹元衡道。

“好!”尹元衡假意想了想,在别人快没了耐心之时,才终于吐只道:“会宁可以交与建州女真,但是女真也不可对我朝鲜落井下石。”

王杲摸了摸自己剃得极光溜的额头道:“我们建州女真可最讲信用,从来不会出而反而。你们朝鲜兵马若再了,我女真也可派出人马,与你们朝鲜共抗东瀛大军。”

“王指挥美意心领,若是要计算我朝鲜的江山,还是算了吧。”尹元衡摇头道。

他怎么敢答应,这是前门踞虎,后门进狼,还嫌朝鲜不够不够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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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升龙城破

尹元衡可不敢答应王杲,让建州女真人帮着他们共抗东瀛兵马,只怕最后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杲却不以为意,对尹元衡道:“你们出钱粮,我们出兵马。若是朝鲜不行了,仍可派人来会宁找我。”

这一次尹元衡只是笑了笑,并没再接对方方和话茬。

两人在赵国忠的见证下,商定了会宁城的交接方式之后,便各自返回。

赵国忠将双方之事,写成奏折上报给朱载坖,派人快马送入京城。

得到了赵国忠的汇报,朱载坖便有些盘算。建州女真如今也发展的有些强了,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对外展示的机会,怕是到时对于大明辽东会有些影响。

之前留着建州女真,便是要让其牵制朝鲜。如今建州女真确实将朝鲜消耗的不轻,但是也不能让他们闲下来。若是建州女真拥兵自重,大明对于这个向来比较顺从的部族,也不好强行改土归流。既然王杲有意派兵入朝,与东瀛作战,这倒也是个消耗建州女真实力的办法。

于是,朱载坖写了一纸诏书,责令建州女真伺机入朝。具体时间,可由建州女真首领王杲自行决定。

王杲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心中盘算,这位大明皇帝也不简单。对方如此安排,就是明摆着要消耗我建州女真的实力。可是这对于王杲来说,又非常具有诱惑力。

在王杲的眼中,大明是根本不能招惹的存在。要想让建州女真人壮大发展乃至立国,就必须要打下一块疆土来。大明的东北他连想都不敢想,一边是辽东重镇,一边是海参重镇。若是想要开拓领地,便只有去占领朝鲜。这就是朱载坖的阳谋,爱去不去,大明有这个底气。

这件事情,朱载坖也并没通知朝鲜王李峘,完全没必要。

而大明的西南,此时朱载坖也给戚继光与顾寰、李天宠三人去了旨意。他令他们稳扎稳打,打下一块州府,便要立时安排官员治理。以使百姓尽快恢复生产,减少战争带来的损失。

戚继光与顾寰两人,手中的兵力都差不多。

只是顾寰这一线,相对道路和交通更方便一些。一接到朱载坖的旨意,便立时大举推进,不到十日就已陈兵升龙城下。

郑检带着儿子郑桧登上城头,看着城外三万明军,父子两人忧心忡忡。

“桧儿,明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战力极强。”郑检皱眉道:“此战,怕是我们连升龙城也不好守住。”

郑桧远远的便看到明军的队列,除了整齐排列之外,还有一面旗阵林立似乎遮挡着后面的攻城器具。

“父亲,此战凶险。不如父亲先退回顺化,我在这里守城。”郑桧道:“顾寰手下人马虽然战力强,但是这是我安南境内,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也没什么好怕的。”

“桧儿,你想的太简单了。明军的火器之强,就是弗朗机人也自叹弗如,只怕这升龙城保不住,你不如与我一同退去,将这升龙城让与明军便是。”郑检却不答应,“明军虽强,但毕竟人少。若是引得明军深入,到顺化我们使可拖死他们。”

郑桧却摇了摇头道:“事情不是如此来算的,儿子若与父亲一同退走,则我郑氏在安南的军心民心尽失了。即使不能战胜,我也必须留在这里,与明军一战。”

“桧儿,父亲已经老朽,你若出了三长两短,我在又有何意义。”郑检老脸抽动道:“还是你走我留吧。与明军交战,本就是我犯下的大错,自当由我来承担。”

“岂能让父亲留于险境,这不是陷儿子于不孝?”郑桧急忙道:“我若战死,对于安南军无足轻重。若是父亲有事,则三军立刻崩溃。此事不用再议。我已经派了使者去明军阵中拖延时间,还请父亲速速离去!”

说完,郑桧便跪下,对着郑检重重的叩了三个头。

“桧儿啊,何至于此!”郑检老脸上流下两行浊泪。

“郑氏并非只有我一子,只要父亲还在,我郑氏在安南便稳如泰山。”郑桧坚决道:“请父亲离开,否则我便直接从城头跳下去!”

郑检对于儿子的执着,不得不屈从。但是对于大明的恨意,却前所未有的深刻。

升龙城的南门洞来,一队人马护送着郑检离去。

而这时去与明军阵中,与明军讲和的使者也回了城。

“大公子,明军说讲和可以,但是郑氏一族必需尽数被押解入明国的京城。”那使者战战兢兢的道。

郑桧淡淡应了一声道:“倒是辛苦你了,果然不出所料啊。”

猛的一挥手,又道:“来人,击鼓!”

战鼓一起,便代表着大战将起,也代表着,郑桧拒绝了明军所提出的要求。

顾寰在军阵之中,听到升龙城中的战鼓,便摇了摇头,什么叫负隅顽抗,这就是。

“来人,命令火炮准备。”顾寰吩咐道。

明军阵列中的旗林散开,闪出后面所隐藏的精钢大炮。雪亮的炮管上,一点锈迹都没有,显然时时擦拭保养很好。

炮队军官手中举旗,喝令装填弹药。

城头上的郑桧,也看到明军的火炮,心中一阵惊惧。他倒是不想面对明军火炮,可是他若一走,安南守军绝对会崩溃。明知必死,也只能在这里硬挺着,替父亲争取时间。

随着明军火炮轰鸣,升龙城上升起阵阵的埃尘,很快便看到高耸的城楼坍塌崩坏。

郑检身处城头,根本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崩塌的城楼所掩埋。

城楼一毁城门便也毁掉,等于升龙城破。

不只是郑检,安南守军留在城中的不下十万,在这一轮炮击当中死伤不下千人。虽然伤亡人数相对不多,但是火炮这等声势却极其惊人,安南军立时四散奔逃。

顾寰看到安南军的惊惶模样,便令明军缓缓压上。虽然并不激烈,可是那整齐行进如山如海的杀气,却令安南兵马气为之夺。

虽是大战,却虎头蛇尾。从开战到明军占领升龙城结束,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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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不信明军不可战胜

顾寰拿下了升龙城,并且得知了郑桧已死,而郑检刚刚离去。便立时派出一队人马,去追赶郑检的队伍。可惜没能追上,被郑检逃到了清化。

郑检半路之上,便有快马追上队伍,告之升龙城已经被明军攻破,郑桧与城同亡。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有一番凄凉。因此,郑检对于明军的仇恨,也让他失去了理智。

一到清化城,郑检便出动了半数以上的人马,四处搜罗壮丁驱赶入城。

许多壮丁只给发了棍棒,便被安南军驱使的着,去迎战追击郑检的明军。

一战之下,这些乌乌合之众便被明军打的死伤无数溃不成军。但是郑检却也在清化城,稳住了阵脚。

顾寰在升龙城稍事休息,便将这里一应事物,都交由李天宠所带领的文官队伍管理,自己则令军直扑清化城。

李天宠奉朱载坖之命,为中南巡抚。自然对于中南半岛的官员任命,与战后安定,要尽心尽力。

因为之前两个安南与洞乌的两个战场上,基本上都是对峙的情况,李天宠也没能有所建树。但现在则不一样,顾寰大军一战,便已经拿下升龙城,安南北部已经并入大明版图。

这里向来与大明接壤,百姓对于大明很是亲近。因此李天宠很快便划分了州县,并委派了官员治理。地方上,村镇则由安南本地的读书人为村镇之长,其官员任命与大明无二。

安南这几十年来,多有战乱。郑氏与莫氏互相攻伐,数十年来都不曾安定。因此,安南百姓大都向往稳定平和的生活。

李天宠抓住这一点,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并大肆宣扬大明皇帝陛下免税三年之旨意。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是大明在收买人心。可是这政策是好的,大家还是依旧欣然接受。

即使有一部分人,不甘心归附大明,但是人心思定,却也掀不起浪花,安南北部很快便彻底平定下来。

顾寰带兵来到清化之时,郑检的军队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十万人。

这个数量极为恐怖,几乎同围百里之内的壮丁,都被郑检派人抓到城中。

在郑检看来,火器战阵对决虽然安南吃亏,可是只要人数够多,一样可以阻拦甚至击败明军

可是他也是因为儿子郑桧之死,有些失智,忽略了一个问题。强征来的这些壮丁们,对于他郑氏本就不满,何提给他们卖命?

因为知道城墙对于明军的火炮并无阻拦的作用,所以郑检要在城外与明军决战。双方摆开阵势,安南军向着明军缓缓压上。

顾寰这边却命令明军不动,先是两轮火炮轰击,再是火铳一排排的连续射击。安南军五十万人虽多,却是冲上前多少,就被打死多少。偶尔有一两个冲到明军面前的,也被刺刀捅死。

大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安南军便一举崩溃。许多壮丁都扔了手中的粗劣兵器四散奔逃,转眼便逃散了三十余万人,只剩了数万安南精锐。

看到势不可为,郑检也没与明军继续大战,而是带着剩余的军队一路逃回老窝顺化城。

为了迟滞明军进逼的脚步,郑检一路上实行坚壁清野之策。不但将人口都迁往南方,而且其中的男丁不论老幼,都统统充军。从清化往南,一路尽是号哭着离乡的百姓,不曾断绝。

到了这个时候,郑检也已经完全失去了安南的民心。

演州、河静、广平、广治,这四城都被顾寰轻易夺下,镇远侯顾寰的兵锋直指清化。

而在洞乌战场上,戚继光也没闲着。他五万大军留了一万兵马盯住了木连城的莽应龙父子,自己则带了两万余人马,直扑木连城西南的林汉城。又派一员副将,带了两万人去夺取蒲甘城。

三方成一个犄角,压迫木连城的莽应龙父子,使之几乎变成一座孤城。

在戚继光半包围的压迫下,莽应龙父子感觉到了极度的羞辱,对方根本就没将他们父子当回事。

莽应里对于明军的步步紧逼,心中烦躁无比。有时只想开城与明军决一死战,哪怕死了也比被这样精神折磨强。

相对莽应龙就很冷静,对儿子莽应里道:“如今明军已经成合围之势,我们所在的木连城,只怕已经是汲汲可危。”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弃守木连城?”莽应里急忙问道。

“对,这里的城外地势一马平川。我们不如退去室利差恒罗,关键是这里背靠大山。若是明军火炮攻城,我们便都退入山中,还可坚持的更长久些。”

“室利差恒罗虽然地势不错,可惜并不重要,只是牵制一下明军罢了。”莽应龙微微叹息道:“这里需要派人前去领军,负责牵制明军。我们最重要的,还是洞乌城。室利差恒罗与洞乌两城,互相支援,才有抵御明军的可能。”

莽应里半晌才道:“父亲可回洞乌城主持大局,我领三万人去室利差恒罗牵制明军。”

“此次牵制明军,千万不要与明军力战,甚至室利差恒罗都不重要。若是失利,便退入山中自保。”莽应龙叮嘱道。

“我知道,一城一地之得失不重要。必要之时,我会带人去明军后方。”莽应里心领神会道。

莽应龙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莫库据说已经被明军击毙,你万万要小心。若事不可为,当翻越山岭,向西逃吧。”

听到莽应龙如此说,话中有不祥之意,莽应里不由得心中一紧。

“父亲,我怎么可能抛下父亲一个人逃走。明军虽然厉害,但也并非不可战胜。”莽应里指了指窗外道:“马上便是雨季,明军火器虽然厉害,可是一但被雨水打湿,火铳火炮,便打不响。我们若要与明军交战,完全可以选择阴雨天。我就不信瓢泼大雨之中,明军还能开铳放炮?以我洞乌军的武勇,就是十个明军,也抵不上一个洞乌勇士!”

莽应龙听到这里,便是眼中一亮,“你说的这一点,倒也很是微妙。现在我们木连城外只有一万明军,倒也可以一试。命令全军准备,若是下雨,便开城出击!我就不信明军不可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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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釜底抽薪

莽应龙父子两人所议之事,对于明军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现在明军所用的火铳,虽然比弗朗机人的火铳还要先进许多,但是还没能做到百分之百防水。若是火门的部位被雨水打湿,一样无法正常使用。

莽应龙父子两人,就是因为火铳火炮无法在大雨之中使用,才订下了这个办法。

木连城这里是块接近山区的平原,再加上这季节也已经是雨季。就在他们两父子商议了此事的第三天上午,天空之上便阴云密布。

莽应龙立时召来莽应里,“终究这雨是要下起来了,你速速带上三万人马,在城门外等候。一旦大雨下起,便立时出城攻打明军的营寨!”

对于这场大雨,莽应里也很是期待,“父亲放心,这场大雨之要下来,我定让这些明军尽数葬身于木连城下!”

此战的关系重大,这父子两人都很是渴望一场胜利。否则的话,洞乌上下的士气便会尽丧。若只是士气低落还没什么,怕的是打下的江山分崩离兮。原本就有许多地区还不安稳,时时会有义军出没。再接连吃败仗的话,后方定会不稳。

正当莽应龙想这些事情之时,外面阴沉的天空上劈下一道雪亮的闪电,雷声滚滚,如同惊天战鼓!

在城门处,莽应里则骑在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雨点,随着雷声到来,也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哗啦啦洒落。

“开城门,出战!”莽应里大喝一声道。

“喏!”万军回应,气势极壮。

木连城的大门轰然洞开,三万人马连绵不绝的出了城,杀向十里之外的明军大营。

虽然是大雨天,可是明军也并没松懈,对于木连城的动静也一样非常注意。对方的城门洞开,杀出来大队人马,明军第一时间便已经知道。

对于洞乌军为何雨天出战,明军的将领只是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对于雨天作战,其实明军的训练手册之中就有安排。这一点,对于现今军纪严明的明军来说,是不会忘记的。

寨墙上的明军将士,看到洞乌军杀到营寨前,只是显得紧张了一些。

莽应里领着人马杀到,便是一挥手,命人攻打明军的营寨。对于明军用木桩立起来的寨墙,洞乌军根本就看不在眼里,因为他们还有象兵。只要将绳索套到了木桩上,战象便可轻松的将寨墙拆除。

只是他们的象兵刚刚靠近,便看到寨墙上的明军拉起一根绳子,寨墙上显出一个尺许大的窗口来。

窗口之中,可以看到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洞乌军的方向。

不等洞乌军有所反应,这一排炮口便爆发出惊人的火光与热浪!

轰!轰!轰!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震的洞乌军人仰马翻。而炮弹也在洞乌军中开出一条条一道道的血肉胡同!

有一头战象非常不幸,被炮弹轰中,巨大的身躯被当即打穿,鲜血决堤般的流出十分惊人。其上的象兵,也被倒下的巨象当场压死。

莽应里做梦也没有想到,明军的火炮竟然在雨天也能开火,这根本就不可能!

只是明军的操练手册之中早就写明,火器要注意防水防潮。尤其是在阴雨时节作战期间,营寨之中如何布置和存放火铳,还有安放火炮,都有极详细的规定。

因此,明军的火炮都是在寨墙下用油布搭了篷子放的。而寨墙上则要开窗,以便应对袭营之敌。弹药什么的,也都有其存放的详细办法。

莽应里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明军这种已经基本火器化的军队,最重要的便是对于火器的保管。他领着人,在雨天挑战明军,这等于是自己撞到了炮口之上。

“回城!回城!”莽应里看到明军火炮开火,便知道不妙。现在的情况表明,木连城已经不能再待下去。

对于洞乌军的撤退,明军并没有出城追杀,而是又打了两轮炮火,使其再次增加了数百人的伤亡。

莽应里一回到城中,便去面见父亲莽应龙禀报战况。

当莽应龙看到儿子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战果,“这一次,难道又被明军给打回来了?”

“儿子无能!”莽应里真给抽自己两巴掌,“明军对于火器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他们在营寨的墙上开了窗口,打开窗便可发射炮火,十分的狡猾!”

“我刚才一听到炮声,便知道这次定会无功而返。”莽应龙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只要明军不犯错,我们是没有机会对明军下手了。就依原先所定,我回洞乌城坐镇,你去室利差恒罗城。我洞乌后方地域广大,与明军耗上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问题。”

父子两人商定,便各自领了一队人马,从木连城连夜撤出。

明军将领得知之后,便派人去木连城中查看。证实洞乌军撤走,城外的一万明军,便入驻木连城。

数日后,戚继光在蒲甘城收了洞乌军撤退的消息,不由的扼腕。若是再等些时日,明军便可抄了莽应龙的后路,使之无法退回老窝洞乌城。

安南与洞乌两线,明军基本上算是突飞猛进。虽然偶尔有些纠缠,但是安南与洞乌两军,与明军之间的差距太大,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的可能。

只是虽然明军的进攻还算顺利,但朱载坖却还是觉得不满意。这个速度平常来说算是快的,但是对于朱载坖的要求来说,还是慢了。

若是按眼前的速度,等戚继光与顾寰平定了中南半岛,估计东瀛军都已经从朝鲜攻入了大明境内。

并不是说明军不能派兵去朝鲜,只是眼下中南半岛战事不结束,又与东瀛交战,那样大明的财政压力过大。财政的压力过大,便会影响大明的发展。以眼下的战争强度,朱载坖可以保证不会影响大明的民年,如果再开辟一个战场,怕是就有所影响了。

于是朱载坖便给满剌甲的胡宗宪下了旨,命其派舰队运送数千明军登陆原来暹罗的春武里城,而后再直取阿瑜陀耶城,先将前暹罗地区一举拿下。

如此一来,便断掉了莽应龙的后路,也断了他与明军持久相持的谋划,可谓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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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不做白不做

春武里这个地方,向来是鱼米之乡。此地面朝大海背靠平原,地势一点也不险要。

一旦胡宗宪在春武里登陆,拿下阿瑜陀耶城,洞乌的实力便立时减半。而且此地也是洞乌与安南陆路相连之处,切断这两方的联系,也是十分必要之事。

胡宗宪得到了朱载坖的旨意,便立时派出大明在满剌甲的舰队,送到春武里八千明军。

在这暹罗故地,暹罗王族刚刚被莽应里斩杀殆尽。治下百姓对于洞乌极其反感,虽然明面上并没什么人造反,可是暗中却已积蓄了不少愤怒。

当明军一从春武里登陆,暹罗各地便立时积极响应。

只是数月之前,因为暹罗王起事,民间许多反抗力量也跟着起事,都被洞乌杀的差不多了。所以这一次,响应明军的当地人,便少了许多。

但这没有关系,明军的战力极为强大。春武里这座小城,明军上岸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强势拿下。

留了一千人看守春武里,其余七千明军次日便杀向了阿瑜陀耶城。

春武里这座港口城,便成了明军的后勤基地,源源不断的运送着物资与人员。

朱载坖对于此地很是重视,早就准备好了官员人选,以便随时调派。因此,除了军队物资,更是送来了一批批的官员。使其治理地方,以填补当地的权力真空。

登陆的明军一路来到阿瑜陀耶城下,连一次象样的抵抗都没有碰到。甚至有的当地百姓,给明军送饭送水。

暹罗此地的百姓,有许多都是早在从宋元之时便迁来的汉人,更是认识大明军旗之上的汉字。再加上大明本就是暹罗的宗主国,人心所向已是必然。

在阿瑜陀耶城的洞乌守军,得知明军前来攻城的消息,立时关闭四门严防死守。

虽然莽应龙父子对于大明的威名并不害怕,可是其余人并没莽应龙父子的胆气,对于大明还是十分惧怕。

明军到达阿瑜陀耶城下,摆开了火炮,只是数十炮,便将城门轰塌。使得守城的洞乌军魂飞胆丧,夺门而逃。

阿瑜陀耶一拿下,在暹罗故地便再无一座大城。明军一路往北,又连下罗斛、素可泰、差良三城。除了暹罗一些偏远山区还没有夺回,在平原上的城市基本都已经落入明军手中。

驻扎在暹罗的洞乌军,在明军的威胁之下,纷纷弃守。大家争相翻山越岭,要逃回洞乌家乡。

对于这些家伙,胡宗宪因为兵力不足,因此也并没追击。他要做的,便是将李天宠所派来的官员,都给安置下去。

一月之后,朱载坖的圣旨便送到了暹罗。名为‘告暹罗百姓书’。

“今闻洞乌肆虐,而中南动荡。百姓流离不得安居,虽处富饶之地却有饥馑之忧。暹罗王室屡抗暴政,则惨遭屠戮殆尽。待朕援兵大至,竟再无苗裔。然朕为暹罗宗主,不能翼护暹罗王室与百姓,实为自责之甚。今立暹罗省,为大明直辖。若有再敢犯者,必挫骨而扬灰!”

这份圣旨一经抄发暹罗各地,便使得民心大定。还是陛下深明大义,如今大家也都成了大明治下之民。这是战乱数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之感。百姓不管统制者是谁,谁能带来安宁,谁不折腾人,老百姓就认谁。朱载坖也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才会将暹罗设为直辖省。

与暹罗省的人心鼓舞完全不同,安南南部却是一片慌乱。

真腊这个地方刚刚被安南吞并,人心并不安定,对于安南更是仇恨极大。得知大明已经兵进暹罗,民间立时便发起了此起彼伏起义。同时送往暹罗明军手中的投诚书信,也越来越多。

基本上都是真腊义军,或是真腊大族。义军是请求明军早日发兵,赶走安南人。而那些大族,则是已经看明白了形势,安南是早晚要完蛋。这个时候不抱明军的大腿,将来再抱就晚了。

胡宗宪也挺为难,他这里手中兵力有限,很难调派。但是真腊义军与大族的书信来的又很多,民心可用。

最后觉得不能放弃机会的胡宗宪,硬挤了一千明军出来,杀向了真腊。

这一千明军杀入真腊境内,几乎就是兵不血刃,一路之上纷纷有义军前来归附。一千人最后滚雪球一样滚成了两万余人,从而一举夺下了吴哥城。

安南的郑检此时根本无心南顾,他北面可还面对着顾寰的大军,南边即使乱成了一锅粥却也还远。

但是这段时间顾寰也没闲着,手中的大军南下,连克演州、河静、广平、广治数城。安南军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基本上对于明军并无多少抵抗之力。

对于龟缩在顺化城中的郑检,在顾寰看来,不过是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而已。

但是由于郑检这几月来疯狂的抓丁,顺化城中的安南兵人数,已经达到九十余万近百万人。

对此,顾寰还是比较头疼的。若是不管不顾的就这么攻城,安南人的死伤必定极重。若是不攻吧,顾寰自己又不甘心。而且陛下那里虽然不说,但也希望速胜。

最后顾寰还是决定,不能轻易冒进。安南军虽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毕竟人数在那里。如今深入敌境,若是一个大意,便会出现极大逆转。郑检敢抓九十余万的壮丁,只是每只的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眼下的对耗,对于顾寰来说,还是极为有利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顾寰便不再急,只是派出少数的骑兵,每天围着顺化城转。并且这些明军骑兵,会时不时的往城中射箭。这些箭都是去了箭头的,箭身上绑着一些书信和告示。

其大意便是,告知这些安南兵,大明派兵前来,便是要击败贪心害民的郑氏。若是有人能取来郑氏一人的人头,奖励百两银子。若是能取来郑检老贼的人头,奖励白银千两。

顾寰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效无效,但是能动摇对方军心的事情,不做白不做。等到安南兵们支撑不下去了,自然内部便会出现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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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当知因果

顾寰不知道的是,这些告示送入顺化城中之后,大多被安南将官们收走。

但越是这样,便越是会有人留下一些。安南向来使用汉字,军中能看懂的人也是有的。很短的时间之内,告示的内容便在安南军中传开。

这些安南兵,绝大多数都是被抓丁抓来的。对于郑检的忠诚度并不高,甚至有的人对于郑检还抱着仇视的态度。

就在明军在顺化城外,与安南军对峙的第十三天,顺化城中出了乱子。

起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一名安南兵,在城中吃了一顿霸王餐。这名安南兵吃了霸王餐,被掌柜派人抓了起来,给绑到了店外示众。这家酒楼的东家,还是郑氏朝中的一位大臣。大臣亲自赶到酒楼,还抽了这安南兵一顿鞭子。

本来这名安南兵不占道理,被人抓住示众也就忍了。可是那大臣抽鞭子的时候,被其几名认识的安南兵看到。同袍被打,还是朝臣亲自动的手,立时便有不服的安南兵上前理论。

我等奉命保护你们,你们却如此羞辱我们。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将人绑了示众不算,还要当街鞭打,这个就太过分了。

但那大臣怎么会放下架子听一个小兵的道理,当场便要抓人。这下子捅了大搂子,几名安南兵暴怒之下,将大臣暴揍一顿,酒楼也被打砸。为逃军法处置,回营扇动同袍暴乱。数十万安南军,旦夕之间炸了营。

原本还算安宁的顺化城,立时乱成了一团。暴乱的兵丁四下里杀人放火,强抢妇人财物,根本无法遏制。

郑检得到消息,立刻派自己的精锐前去弹压。若是不管还好,这一弹压便发生了冲突,两边打成了一团。更有许多暴乱的军兵想起了明军的告示,便叫嚣着杀到了郑氏的宫外。

郑检看到大势已去,已经是穷途末路。又想起儿子郑桧惨死,心中绝望之余,在宫中燃起大火以身投之。

他这里死了不要紧,那些安南兵更是肆无忌惮,便将郑氏族人全部杀掉,好去明军那里领赏。

顾寰在顺化城外都是懵的,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安南郑氏就这么彻底亡了。

消息传回到北京城,朱载坖都觉得很是无语。郑氏虽然开始有些野心,但是治国治军都还是有点手段的。可是一旦失势,就落得了如此凄惨下场。

顾寰拿下顺化,便遣散了数量众多的安南军,只挑选了部分精锐作为仆从军。而后再不耽误,直接挥军南下,横扫了占城真腊诸地。

一直到了吴哥城,与胡宗宪部的明军会师,而后更是北上收复老挝军民宣慰使司。

到了这个时候,大明的疆土已经连通了从广西到达满剌甲的陆路。而洞乌虽然之前显得疆土广大,现今却只剩了掸部、勃固与缅甸司。这三处地界与大明相比,不过是一省之地而已。

即使是这样,还被顾寰、胡宗宪、戚继光诸人所领的明军三面包围。

得知自己二十余年打来下的江山丢失大半,莽应龙整个人一下子便没了精气神。他慌乱之余,立时召儿子莽应里撤回洞乌城。

此战再打下去,最后只怕会步了郑氏的后尘。父子两人从一年的踌躇志满,到如今的彷徨无助,其间的心路历程真是难以明状。

父子两人对坐,却都是一脸的憔悴之色。

“父亲,我们如今已经没了与明军再战之力。”莽应里灰颓丧道:“明军实力之强,远超我等的想象。原本只以为明国不会与我洞乌有一决死战之心,却没想到,明国会如此不惜代价。不如,我们派出使者与明军谈判,向其归顺称臣。明国有了面子,或者就不会对我们洞乌穷追猛打。”

“你说的有些道理,若是他们不答应的话,我洞乌再与其死战也不迟。”莽应龙英雄一世,到头来面对大明这等庞大的国家,还是深感无力,“终有一日,我洞乌要与明国再战一场,以雪今日之耻!”

两人商定之后,便派出使者去戚继光的军中。

戚继光接见了洞乌来使,双方相对面谈。

洞乌来使名为乌思莫,向来以能言善辩称道。

面对戚继,乌思莫道:“将军兴兵于我洞乌,实为不义之师。今我王有罢兵之意,还望将军考虑。”

戚继光冷冷的看了乌思莫一眼道:“谁先兴兵,回去问你家大王莽应龙。是不是不义之师,也不是你有资格判定之事。你若无事,便自行回去。来我军中,难道只为了占些口舌便宜?”

乌思莫哈哈一笑,“戚将军误会,我这次来,便是要与戚将军商谈双方罢兵之事。再战下去,对大明,对我洞乌,都不是好事。明军离家鏖战经年,而我洞乌也民生凋蔽,根本是一损俱损之事,得不偿失啊。”

戚继光却微微摇头道:“这倒不是问题,我大明国中繁荣,一个不听话的藩国而已,这场仗还打得起。”

乌思莫哑然,这还谈个啥?大明确实牛叉,但是不谈又不行,这是大王的命令。

“将军莫要带有怨气。”乌思莫道:“我家大王说了,为平息天朝之怒火,愿以现在两军所占之地为界。也就是说,明军所占之地,都属大明领土。除此之外,我家大王还愿向天朝称臣纳贡,愿永为臣属,以示恭顺之意。如何?”

对于这乌思莫所提出的条件,戚继光毫不动心。若是以前,这等谈判必是文官主持,或许会考虑。但是现在是戚继光,他是武将,看得是战局。眼看着洞乌已经丢掉了大半江山,被明军三面包围。这等情形之下,若是撤军不战,那才不甘心。

更何况,是战是和也不是戚继光能说了算的。朱载坖早就给了戚继光旨意,这洞乌是必须要灭掉的。

“洞乌向有不臣之心,原为我大明一处宣慰使司而已,谁准而等自立一国的?数十年坐大,还想倒攻大明其余宣慰使司,实为可恶。如今战局不利,便想要称臣归顺。不过是反叛而已,还想偏安一隅继续自立一国,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戚继光不屑的道:“回去告诉莽应龙,若无当初贪心之因,岂有今日覆灭之果?尔等信佛,当知因果。”

戚继光的话,对于乌思莫来说,不啻于当头棒喝。只是这打击太大,让他一时显得失魂落魄。

第362章 彻头彻尾的奸商

其实戚继光原本是打算假意答应,而后搞一个偷袭,将洞乌城一战而定,这也算是兵不厌诈。

可是转念一想,陛下曾经叮嘱,要将洞乌逼到山穷水尽的境地。直到让这莽应龙父子倒行逆施,人心尽丧才好。干脆就明告诉他们,大明灭掉洞乌的决心。

或许之后的交战会更加艰难一些,但是对于大明将来对于三宣六慰的统治稳固,是很有好处的。

乌思莫听了戚继光的话,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一层,“将军,我洞乌不过是将这混乱之地统一起来,何来因果之说!”

“呵呵。”戚继光淡淡的道:“这是我大明的三宣六慰之地,包括你洞乌都是我大明的一个宣抚司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们有不臣之心,更对周边诸藩鲸吞蚕食,攻杀无度。中南百姓,可都被你们害的苦了。莽应龙有何资格与我大明谈判,不过是一逆臣贼子而已。你回去告诉他好好备战,若是能击败了我大明军队,便没人能再管他。送客!”

当下戚继光的亲军上前,将乌思莫请出军营之外。

乌思莫有些失魂落魄,从明军营中出来,一路上便看到明军军容甚是整齐威武。其中兵丁绝对无一老弱,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而且行动举止呼呼生风,坐卧有度极有章法,显然是纪律严明的精锐之师。

一回到洞乌城,乌思莫便去见莽应龙。

莽应龙父子都在座,乌思莫便将戚继光的话都说了。

对于此次和谈,莽应龙虽然希望谈成,但也知道谈成的可能并不大。因此对于乌思莫并没怪罪,反而好言安慰了几句。

待乌思莫退下之后,父子两人相对发愁。

若是与明军交战,他们洞乌军可不是对手。眼下明军虽然还没有攻打洞乌城,只是因为后面的火炮还没运到。等明军的火炮一运过来,洞乌便一定是守不住的。

就在莽应龙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人来禀报,说是一支弗朗机舰队,停泊到了洞乌的直通港。

直通港面对小西洋,也就是后世的印度洋。

据下面人说,这舰队足有数十条战船。上面有使者下来,说要与莽应龙谈一笔生意。

莽应龙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自己曾经雇佣过莫库,只是那家伙命短死掉。现在又来了一些弗朗机人,怕是莫库的朋友。

“父亲,这些弗朗机人在这个时候,来我们这里做什么生意?”莽应里莫名其妙道。

“想必是莫库的朋友,过来要做生意。”莽应龙思索道:“莫库这家伙,就曾卖与我们火铳,他的朋友找咱们做生意,想必也是做火铳生意。”

莽应里眼中一亮,“父亲,先见一见这位使者?”

“好,将这位使者请过来。”莽应龙点头答应道。

很快,便有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白人走进来,对着莽应龙父子伸手道:“我是莫库的朋友,斯派克。听到他的噩耗,便立即带着一些武器往这边赶,希望还来得及。”

莽应龙知道弗朗机人的握手礼,便与之握了手。至于他口中什么听到噩耗,便往这边赶,怕是应该觉得没了莫库,他便能来赚一笔钱。不过莽应龙父子并不打算深究。对方能送武器过来,便是好的。

来人便是古里总督斯派克,他在古里听到莫库已死,便发现了巨大的商机。莫库死掉,那洞乌的市场就是他的了。出售火铳可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简直是一本万利。

当时斯派克便派人将军械库中所有的火铳都装上船,只留下当地弗朗机守军自己用的。而且斯派克是亲自上船,这么大的生意,他一定要自己跟着。若是对方需要,战船上的火炮也不是不可以出售。

洞乌这个地方出产黄金和宝石,如果能从洞乌搞到一两块巨大的宝石献给国王,自己一定会成为大贵族。

虽然得到消息的时间不算晚,但是明军的攻势也不慢。等斯派克的船队到达直通港的时候,洞乌已经被明军三面合围,形势极其不利。

“好吧斯派克,我听说你是来做生意的,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售给我。”莽应龙请斯派克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这样,通过我的朋友莫库,我知道这里正在发生战争。”斯派克耸了耸肩膀道:“不知道你们需要不需要武器,火铳、大炮,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都可以出售。”

听到对方说可以出售大炮,莽应龙父子两人激动的都差点跳起来。他们面对明军屡战屡败,火铳优势还是次要的,最让他们没有脾气就是大炮这东西。不但巨响让人惊心动魄,就是威力也是摧城拔寨无可抵御。

若是洞乌军也有大炮,明军便不是那么可怕了。

莽应龙对莽应里使了个眼色,自己端坐不动,仿佛并不在意。

而莽应里却问道:“不知道使者所说的火铳是什么价钱,大炮,又是什么价钱?”

“火铳与莫库卖给你们的制式一样,但是质量更好一些,所以这个价格不会便宜。”斯派克哈哈一笑,“因为我这个人做生意非常的诚信,所以不能乱说。一支长火铳,可以保用十年,只卖给你们五十两银子一支。如果是黄金的话,二两黄金一支就可以。”

莽应龙的手一抖,差点就要一巴掌抽到斯派克的脸上。这比抢钱还可恶,斯派克这家伙就是个弗朗机奸商。什么质量要好保用十年,全是胡扯,这是看明白了老子眼下急用才对。

只不过莽应龙并没表现出来,对于斯派克,他还是有求于人。

莽应里却吃惊道:“价格过于昂贵,要比莫库卖给我们的火铳贵了两倍还多!”

“不不不,莫库卖给你们的,都是旧货,我这些都是质量更好的新货。”斯派克竖起一根食指,来回的摆动道:“你们买的多,他也没有给你们打折。我不一样,如果你们能购买一万支以上,我可以给你们打个九折。”

莽应龙父子两人面面相觑,看来这位使者斯派克,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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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明军必败

面对一个如此多推销花样的奸商,莽应龙父子的选择并不多。

莽应里只得再问道:“好吧,火铳我们一会儿再谈。大炮又如何出售,你有多少门,价格是多少?”

斯派克想了想,自己的武装商船上,每条船上有三十二门大炮。可以卖给洞乌一部分,卖一百门大炮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吧?这家伙打的主意,就是从战船上面现拆大炮。

“火炮我有一百门,只是这价格么……”斯派克犹豫,也不知道这洞乌的家底有多厚。

“两万两银子一门,我要一百门!”莽应里先开口道。

斯派克急忙摆手,“大炮的威力巨大,制造非常困难,你说的价钱太低,我没有办法卖给你们。如果能有两万五千两银子一门,我也只是刚刚收回成本。还有三万支火铳,可以打九折算四十五两银子一支。弹药我也是送的,你们非常划算。”

莽应里心中呵呵,真想将这什么斯派克的嘴撕烂。什么刚刚收回成本,睁眼瞎编啊。

莽应龙这个时候,却点点头道:“斯派克,我可以全买下来。不过有一点,我没那么多的银子。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座大银矿,将来挖出来多少,你尽可拿走,也不用交税。”

这回轮到斯派克呲牙了,心中不住的盘算。大银矿这东西是不错,可是这玩意带不走啊。

“大王您说笑了。”斯派克哈哈一笑,“现在洞乌正与明国之间发生战争,万一洞乌战败,那这银矿他们是不会留给一个卖武器给敌人的人的。我的生意很小赔不起,所以,最好还是现金结帐。”

莽应龙与莽应里对视一眼,两都有点无奈。

“斯派克,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还可以用黄金珠宝来结算。”莽应里接着道:“只是数量不够,你的武器我们却又都想买下来。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优惠价,这样我们有了武器战争才有胜利的可能。”

斯派克点点头,眉头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已经给你们打过折了。火铳三万支的话,只不过是一百三十五万两。大炮一百门,是两百五十万两。加起来只有三百八十五万两银子,相信以洞乌如此强大的国力,还是支付得起的。其实,你们这里到处都是寺庙。我看到一路上所有寺庙的塑像上,都是用金箔贴了厚厚一层。如果你们能刮下来,再多的武器你们也能买得起。这真是个富裕的国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莽应龙现在极想派人将这斯派克抓起来砍了,可是这价钱总要谈。寺庙的塑像上刮金子,更是让莽应龙恼火。如果真这么做了,只怕事情的后果也不小。但是为了抵抗明军,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没有大炮,便无法抵抗明军。到时江山和性命都不存在了,自己还要钱干什么。从

对于斯派克的提议,莽应里从来没见过如此没下限的。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其他的以后再说。

于莽应龙父子,在这等逆境之下,不得不答应下来斯派克开出来的价钱。

莽应里带人去洞乌辖下的各大寺庙刮金子,而莽应龙则与斯派克去了直通港。

大量的金银被运送到了直通港,斯派克也命人,将船队上的火铳与大炮都卸到港口,由弗朗机人看管。等金银一送上船,便可交付洞乌。

看着堆积如山的火铳大炮,还有一箱箱的弹药,莽应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有了这些武器,便可与明军决一死战。大明妄想将我洞乌覆灭,没那么容易!

只是莽应里带人去搜刮寺庙金身,这件事却引发了洞乌民间极大的愤怒。此地向来信佛,刮金身取金的行为,被视为大不敬。

即使是有许多百姓阻止,却也无法拦住洞乌军的作为。更有人因为阻拦洞乌军进入寺庙,发生冲突而被杀死的。

还有的寺庙主持不甘佛像金身被刮,举火烧寺投身火海的。

对于洞乌军的作为,明军也得到了一些情报,只是并不清楚洞乌为何要去寺庙刮佛像的金身。

直到有情报显示,洞乌的直通港有弗朗机船队卸下大批火器,明军才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胡宗宪身为了满剌加总督,手中握有大批的战舰。他立即命令辖下的舰队,从满剌甲出发,将弗朗机人的船队给拿下!

只是大明的舰队出发之时,弗朗机的船队还在直通港等待源源不断送来的金银。

虽然洞乌军装备起来一支近五万人的全火器精锐军队,但是民间的怒火也已经被全数点燃。

洞乌形势的发展,出乎了明军的预料。

原本刚刚平息没多久的勃固,又发生了大起义。这一次起义之人更多,达到数十万人。勃固此地向为洞乌的粮仓,赋税很重。上次起义的原因,便是因为压榨的狠了。仇恨还没随着时间而消失,洞乌便又开始刮佛像。于在在新仇旧恨的刺激之下,勃固暴发了这一次大规模的起义。

数日之间,便席卷了整个勃固地区。而莽应龙所在的直通港,则就在勃固的包围之中。

面对如此不利情况,莽应龙狂怒无比。原本就已经不利的局势,变的更加恶劣。这种全面的没落感,使得莽应龙的内心已经扭曲。他带着已经装备起来火器的近五万洞乌精锐,将勃固杀了一个血流成河十室九空。

从起义到被平定,莽应龙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后整个勃固地区,便成了白骨露于野的状态,几乎看不到人烟。

不过,莽应龙也从这场屠杀之中,看到了火器的巨大威力。

他所带领的这支洞乌精锐,也杀红了眼,他们已经从军队转变成了一群野兽。暴戾之气染满全身,即使离开了勃固地区,也会因为小事而杀人。

这个时候,戚继光的后军,也将火炮送到了前线。明军的三面包围之下,终于可以来一场决战。

双方在洞乌城下摆开了战场,各自都有着绝对的自信。

莽应龙看到明军的火炮,命人数了数,只有八十余门,而自己的手中却有百门之多。他们父子两人心中大定,明军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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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骑兵出击

面对明军,莽应龙父子两人已经不再惧怕。

而在城外的戚继光,也发现了洞乌军的不同之处。以前的洞乌军,火器装备的并不多。

可是现在,对方的兵马基本上都已经换装了火铳火炮。

尤其是对方的火炮数量,甚至要比自己手中的火炮还多一些,这让戚继光的眉头皱起。

虽然有情报从洞乌那边传来,说洞乌军已经从弗朗机人手中购买了大批火器。可是戚继光却并不认为,弗朗机人的火器会比大明的火器更好。早在东南抗倭之时,戚继光就见到过东瀛人的火铳和弗朗机人的火铳,威力的确不小,但是对于大明的火铳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但是火器相对于冷兵器,还是先进了许多,这一样会极大的提升洞乌军的战力。这就是说,与洞乌军交战,明军的伤亡会曾加。

若是一不小心,吃亏也有可能。

戚继光并没有因为大明的火器先进,就表现的轻敌,反而计算起了可能出现的明军伤亡。

尤其让戚继光更加警惕的,是对方的火炮数量竟有如此之多。

因为这几个理由,戚继光并没让明军冒然出击,甚至有意的与洞乌军保持了十里左右的距离。

明军的火炮可以打到十二里左右,十里的距离,已经是明军火炮杀伤敌主的极限。

而接下来的作战,便是一场赌博。明军能否一战克敌,便要看对方的弗朗机火炮旅程了。

莽应龙看到明军十分谨慎,就知道对方对于自己的军队装备火器有所忌惮。这让他更加得意,甚至觉得明军也不过如此。只要自己的军队冲过去,明军怕是比那些在勃固起义的义军也不了多少。

看到明军的距离很远,莽应里便要请战,希望可以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挑衅明军。

莽应龙却摆了摆手道:“明军再狡猾,火炮也不如我们的火炮多。这等弗朗机大炮,一炮下去便糜烂数里。明军躲的远,却也不见得能跑出火炮的射程。来人,装填弹药,准备开炮!”

而在明军这边,戚继光与莽应里都想到了一起,也正在下命令让炮队装填弹药。

戚继光对炮队指挥道:“你们的任务,便是打对方的火炮。将这些洞乌军的炮轰成破铜烂铁,才可罢手。”

炮队指挥当然明白火炮的威力,早就盯着对面的火炮看了半天。并且伸手握拳,只挑着一支大拇指,对着洞乌军一方比比划划。他这可不是在夸赞对方有种,而是在用简单的方式测量双方的距离,以方便调教火炮的高低射界。

当调好高低射界,明军的炮队指挥,便下令开火!

轰轰轰!

明军的火炮连连发射,开炮时的巨响远远传开,并从粗大的炮口之中喷出巨大的火柱与浓烟。

就在明军开炮的同时,对面的洞乌军也在莽应龙的要求之下,一百门弗朗机火炮也在同样开火。

戚继光叹了口气,希望对方的火炮对于明军的伤害能小些。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戚继光已经做好了产生巨大伤亡的准备。

隆隆的炮声响彻战场,双方的炮弹在空中交错而过。

只不过明军的炮弹数息之后,便撞进了洞乌军炮手们的人丛之个。原本一名还在抱着一枚圆炮弹,正在搬运的洞乌军,突然之间头颅少了半边,尸体颓然倒地。

而在他的身后,另一个洞乌军,则是上半身突兀爆裂,只剩了腰部以下还在行走了一步后倒下。

这等强烈的视觉冲击,对于洞乌军来说并不是没见过。以前数次与明军交战,便有些老兵不只见过一次。

随着数十枚炮弹砸入洞乌军的炮群之中。除了有许多炮兵被当场打死,更是有弗朗机铜炮被当场击毁。然而这还不算完,也不知道是叼个明军炮手瞄的太准,居然一炮就将红热的炮弹打入了洞乌军的火药堆中。

这下子可好,当即引发了这一堆火药的爆炸。但这场爆炸炸的满天火星四溅乱飞,将更多的火药堆点燃。

戚继光所带领的明军,甚至有片刻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的敌人自爆了?

相对于明军火炮的射程,弗朗机火炮就差得远了。这些炮都是从弗朗机武装商船之上拆下来的,是为了打海战所用,并不适宜用于陆战。虽然弗朗机的这些火炮也开火了,但是其间的差距就非常明显。

打的最远的炮弹,也只是堪堪落到了明军阵前三四里的位置。尽管将明军也吓了一身冷汗,可这弗朗机炮不行就是不行,没能伤了明军一极毫毛。

见到这个场面,戚继光便心中有了底气。原来双方的射程竟差了这么多。

“炮队继续射击,骑兵两侧缓进。”戚继光命令道。

明军的骑兵分成左右两翼,各有两千人,骑着马缓缓的从两侧逼近向洞乌军。

这些明军骑兵,自随着戚继光来到三宣六慰,便没有出战的机会。直到这一次,才是第一次接到作战的命令。

许多的明军骑兵,即使缓行,那压迫感一样并不小。

莽应龙的到自己的炮队发生爆炸,心中便是一处冰凉。明军的强大超出了他的判断。

只是这时再想退入城中,也已经有些晚了。若是敢发下后退的命令,立刻便是一场全军大崩溃。

“对方派出骑兵也没什么,我们的火铳兵也不是吃素的。”莽应龙给莽应里下命令,让火铳兵注意。一旦明军的骑兵靠近,便要集中火力打击。但戚继光这里不会闲着,第二轮的炮发射出去,还是洞乌军那些倒霉的炮队。

此时明军的骑兵也已经快到了洞乌军火铳兵的射程,却突然停了下来。这些骑兵散开,形成一个宽大的正面面对洞乌军。

明军如此奇怪,更是起了许多洞乌军的注意。他们只看到,那些明军骑兵纷纷从马袋之中掏出一支火铳,瞄向还正在观望的洞乌军。

莽应龙此时几乎惊掉了下巴,明军的骑兵们,居然装备了火铳!

明军骑兵所装备的火铳,已经都换成了长火铳,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这些明军骑兵整齐的端起长火铳,同时扣动火铳的扳机。一团巨响和烟雾过后,对面的洞乌军纷纷中弹倒地。

“骑兵出击!”

一名明军骑兵指挥抽刀一扬,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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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上帝保佑

洞乌军没想到,明军的骑兵还有火铳。

莽应龙看到明军的火铳射程也比洞乌军的火铳射程远,简直是不能置信。想起斯派克那个家伙夸夸其谈,说卖给莽应龙的火器都是弗朗机最先进的,这先进个鬼啊!

不过是一百多步的距离,明军的骑兵纷纷收起火铳,抽出战刀策马而至,前后不到五息的时间。

洞乌军原来有象兵,却从来没有过骑兵。因为三宣六慰之地多山多雨,本地马匹都十分矮小,远不如象兵来的威武和战力强大。所以洞乌军,也就没有建立骑兵。

就是象兵,也是因为攻打孟养司之时摆了大乌龙,而被弃置不用。

因而,他们对于如何面对骑兵,并没有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有人想击发手中的火铳,也被前面乱了的自己人所阻,从而丢失了最后的机会。

等明军的骑兵撞入洞乌军的军阵之后,便如入无人之境。往往一名骑兵将刀斜放于马鞍,一路急驰而过,便如收庄稼一般,将数名洞乌军割喉。

尤其是最先冲进军阵的骑兵,都是明军专门挑选的强壮力士,战刀也是特制的大号战刀。一刀挥出,便可将洞乌兵丁拦腰斩为两半。有这些人破阵,后面跟上来的骑兵便省了许多力气,只须追杀溃兵便可。

莽应龙看到自己的军阵被冲乱,大声疾呼道“奋力向前,后退者斩!”

眼下的兵马已经是莽应龙最后的强军,若是这样都被明军打败,那他这洞乌王也就到头了。

戚继光看到骑兵已经冲杀到了洞乌军阵之中,便一挥手,命火铳兵小跑前进。

虽然明军加速,却一直保持着军阵不乱。一个个的方阵,仿佛正方形云彩在地面的投影,滑过缓坡压向洞乌军。

而此时洞乌军的火炮都已经被炸毁,军阵虽然被明军的骑兵冲击,却还在苦苦支撑。

莽应里这时再也沉不住气,“父亲,我带亲兵上前冲杀一阵。若是在明军火铳兵过来之前,还不能将这些骑兵挡住,我们洞乌就完了!”

虽然知道战阵危险,可是莽应龙却怎么也说不出阻拦的话来,最后只说道“你要小心。”

“儿子知道了!”莽应里答应一声,便带着亲兵冲向明军的骑兵。

轰!

莽应里用佩戴的短铳将一名明军骑兵轰下马来,夺过亲兵手中的长矛,便刺向另一名明军的骑兵。

虽然是洞乌王子,可是莽应里从小就跟随莽应龙经历过无数次的大战,很是骁勇。

他健步如飞,手中的长矛左刺右挑,竟然抵抗住了一名明军骑兵砍杀。

因为莽应里的号召,洞乌军居然渐渐的稳住了阵脚。

明军骑兵的指挥看到速度已经提不起来,便招呼一声,带着明军骑兵呼啸而去。

洞乌军虽然暂时稳住,却已经吃了大亏。这个时候对于已经迫近的明军火铳兵,就显得十分慌乱了。

而且许多洞乌军,刚刚因为要与明军骑兵作战,本来的火铳都丢弃于地,而是用的腰刀。此时许多人都在弯腰,去捡被扔在地面上的火铳。

莽应里大吼道“大家不要乱,第一排手中有火铳的听我号令,率先射击!”

虽然莽应里指挥作战很有章法,可是这时军阵还没完全恢复,只是稀稀拉拉的放了几声铳响。

而戚继光所领的明军火铳兵,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步外,却连理都不理。洞乌军仓促之间发铳,根本就没打到人。

明军的火铳兵指挥却抽刀一举,脚下一跺。

后面的明军火铳兵也同时轰的一声站定,就连跺脚也是一模一样。

虽然明军不发一言,可是这一下跺脚,也因为人数众多而显得声势浩大,竟使得洞乌军中许多人都跟着一哆嗦。

“前排,三段发铳!第一排,放!”明军各个方阵的指挥开始发令。

以明军所装备的掣电铳射程,根本就不是洞乌军所能相比的。虽然洞乌军的火铳也能响能冒火光,可惜的是威力不足,就是打到明军身上,也就是个轻伤。

可是明军的掣电铳威力,就不一样了。打到了洞乌军的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而明军的火铳装填速度也快,再加上三段发铳,弹丸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扫向洞乌军。在前排的洞乌军纷纷中弹倒地,好似被收割倒伏的麦子一般。

莽应里大声吼叫,愤怒不甘,却也招来了致命打击。他被明军一铳击中额头左侧,立时半边头骨被掀飞,红白之物溅了身旁亲兵一脸!

那亲兵已经陷入极度恐慌,抱住莽应里的尸体大叫“王子战死了!王子战死了!”

一直关注着儿子的莽应龙,早就看到了儿子倒下,此时听到有人喊王子战死,他心脏好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相似,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大王,此地不可久留,不如我们撤到钦山以西,只要大王还在,便可再打出一片天地!”旁边有大臣急忙劝解。

莽应龙终究不是常人,心智极坚,“好,这里就暂时让与明国,待我东山再起之时,再和他们算帐!”

在亲军的保护之下,莽应龙向西奔逃。剩下的洞乌军,原本就是勉强支持。这时看到大王都跑了,他们更是没了斗志,纷纷向明军跪倒投降。

戚继光派出四千明军骑兵,务必要追击到莽应龙,不便其逃脱。

他自己领着火铳兵打扫战场,收容这些洞乌残兵。

在洞乌的东边,顾寰也已经拿下八百大甸宣慰司,正带着人马直奔洞乌的沿海地区勃固。

而胡宗宪的舰队,也在锡兰国的外海,碰到了正在返航的斯派克的船队。

看到是弗朗机的船队,胡宗宪连问都懒得问,直接将舰队摆开,便拦住了弗朗机人船队的航道。

斯派克身为船队最高指挥官,看到明军的战舰,便吸了一口凉气。正如莫库活着的时候所说,明军的战舰比他们弗朗机最大的战舰还要大上数倍。

“来人,放下小船,问问这些明国人想干什么。他们拦住我们的路,这是海盗才会做的事!”斯派克怒气冲冲的道。

还没等他们放下小船,便看到明国舰队的巨大战舰横过了船身。一侧密密麻麻的炮窗打开,如同巨大的蜂巢。

“上帝保佑!”斯派克惊叫道。

第366章 百姓皆苦

炮窗虽然象蜂巢,但是里面都是炮口,只能飞出炮弹而飞不出蜜蜂。

象这样巨大的战舰,足有十几条,其余小一号的战舰,也有数十条。胡宗宪这一次带出来了一半的舰队,其庞大的数量和巨大的船身,让斯派克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轰!轰!轰!

胡宗宪直接开炮,炮弹落到了海中,激起数十丈高的水柱,极为壮观。但他并不是要将这些弗朗机战船击沉,而是要震慑对方放弃抵抗。所以炮弹大多是落入海中,只有少量的炮弹,击中了对方的战船。

可是这种景象却让弗朗机的舰队全体陷入绝望之中。有的弗朗机战船也横过船身,打开了炮窗准备还击。

但面对明军的钢制火炮,他们无论是在射程还是威力上,都只不过是送菜而已。

胡宗宪在船头上看着弗朗机战船,吩咐道:“敢于反抗的,统统击沉。”

斯派克身为古里总督,虽然也没少见过世面,但是他从来没在欧洲见过如此庞大的舰队。尽管手下的战船有反击的,可是他却命令船上不许开炮。开什么玩笑,在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还敢老虎头上拍苍蝇那就是找死。

明军的战舰纷纷横过船身,对于那两条敢于还击的弗朗机战船开火。一轮炮击都不到,那两条弗朗机战船便被打的千疮百孔,其中一条甚至已经处于解体的状态。而另一条被打成了两段,迅速沉没。

斯派克嗓子发干,心里发寒,他涩声道:“命令全体打出白旗,我们投降。”

而斯派克身旁的手下则松了一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实在是明军的舰队太过雄壮,压迫的他们有点喘不过气来。

看到对方的战船之上纷纷打出白旗,胡宗宪也松了一口气。刚刚还击沉了两条战船,真是可惜。要知道这些船,都在洞乌的直通港运载了大批的金银。如果损失的多了,怕是得不偿失。还好这船队的军官识趣,不然只有将他们全体歼灭了事了。

派出一部分明军,登上了弗朗机人的战船。将那些弗朗机水手和军兵都集中看管起来,彻底控制了对方的战船。胡宗宪还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这些船的货舱。

胡宗宪押着这些弗朗机战船,驶向满剌甲。他心中甚是得意,这一次总算没让弗朗机人得了渔翁之利。弗朗机甚是狡猾,大明打生打死,他们却在这里趁机与洞乌大做生意,甚至连佛像都刮了金身。若是陛下知道,不一定要将这些弗朗机人如何呢。

而在陆地之上,明军也已经进入了战事的收尾。

戚继光与顾寰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横扫整个洞乌地区,而后合兵进入勃固地区。

当明军进入勃固地区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被莽应龙杀的几乎是遍地白骨,很长时间都碰不到一个人。就是远远的有人看到明军,也是转身便逃入密林沼泽之中。

顾寰与戚继光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到过情报司送来的情报,却没想到现实会如此残酷。

“戚将军,莽应龙此贼简直是死有余辜。”顾寰看着路边的腐尸白骨道:“这一路走来,几乎就没见到活人。怕是勃固这一地之民,全都被莽应龙父子给杀光了。”

戚继光点点头,“没杀光,活着的人也都藏了起来不敢现身。若是他们不知道莽应龙已逃,弄不好还会仇视我们明军。得想办法接触一些当地人才好。”

顾寰很是赞同,“戚将军的心思很细,若是能大举宣传一番明军如何击败莽应龙父子,对于我大明在此设置州县很是有利啊。”

明军前行到傍晚之时,前面出现一座较大的村镇。

可能是村子里的人都逃走,所以这里的房屋大半都已倒塌,荒草长的和人一般高。

顾寰与戚继两人,便决定在这荒村扎营休息。

但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兵丁从村子里抓了个老汉出来。

这老汉一脸的绝望之色,却还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

“报告侯爷、将军,这老头在村子里窥探我军。刚才让他出来,居然还要逃跑。”有军兵上前向顾寰与戚继光禀报道。

戚继光让人叫来通译,便问道:“老人家,为何窥探我军?这村子里的人都哪里去了。”

通译将戚继光的话译了过去,那老汉当场大哭。几十岁的人却痛哭流涕,戚继光与顾寰两人也不见怪。

等老汉收了哭声,便对着戚继光和顾寰两人怒声说了些什么,却看到通译的神色很是犹豫。

顾寰便对通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难听话而已,我们看也能看出来。”

通译只得道:“这老汉分不清天朝大军,还以为是莽应龙的军队。说让将军杀了他,他也不想活了。”

“好了,你告诉他,莽应里已经被我们打死,莽应龙现在逃走,但也逃不了多远。从今之后,勃固这里就正式回归大明。”戚继光摇摇头道。

那老汉听到通译传的戚继光的话,两眼有点发直。忽然之间便跪在了戚继光与顾寰两人的面前,砰砰砰的连叩几个响头,哇哇说着什么激动的不能自己。

“这老汉说,他的大儿子和孙子都死在了莽应龙军队手中,大儿媳也忧愤而死。天朝军队前来赶走了莽应龙,就是大恩人。”通译将老汉的话也译了过来。

顾寰笑道:“我天朝本就有庇护天下万民之责,这本就是我等应当做的。尔等从此便会生活于我大明的治下,再无受人凌虐之忧。”

“对了,除了这老汉,这里还有别人吗?告诉这老汉,让大家不用再躲着,大战已经结束,可以回家好好的过日子了。”戚继光说道。

他是要借着这老汉的口,让当地之人知道,是明军剿灭了莽应龙的军队,从而欣然接受大明的统治。

没过几日,原本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勃固地区,便有不少百姓众藏身之地走出来回到家园。

此时不仅是勃固地区,而是以前洞乌所有统治过的地区,都是如此。

朱载坖得到了胡宗宪、顾寰、戚继光、李天宠的联名奏折,中南半岛全境大定。已在按原本的宣慰司划分州县设置官员,并鼓励百姓齐心皆力再建家园。

整个中南半岛一片热火朝天,虽然百姓受累,可心中却有了盼头。一乱一治,百姓皆苦,大抵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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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划分四省

戚继派出了四千骑兵去追杀莽应龙,一直追到了钦山一带。

莽应龙带着自己的亲兵,翻山越岭而逃,以为就能逃过明军骑兵的追杀。可惜明军骑兵得到了戚继光的死命令,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莽应龙。

明军骑兵只留了一千人看守马匹,其余三千多人带着火铳便进了山。

越过了钦山,便是那加山脉。再往西面就是阿洪王国,其国北面与乌司藏隔山相望,也是大明的属国之一,后世称之为阿萨姆。

莽应龙一路西逃,就是想去阿洪王国再打江山。

可惜明军并没放弃,而是紧随其后。在莽应龙将要进入阿洪王国之前,将其堵在了一条山谷之中。

两方苦战了数日,莽应龙的亲兵死伤殆尽,而后莽应龙才以佩刀刺心而亡。

莽应龙此人可算是一代枭雄,曾经建立了一个大国。只是此人自我膨胀的厉害,受到弗朗机人蛊惑招惹了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这才是自取灭亡。

明军将莽应龙的人头割下,用石灰腌了送回洞乌城。

戚继光知道之后,便命人带着莽应龙的头颅传于原洞乌所侵占的各地。

自此,许多曾经支持莽应龙的同族都被震慑。而那些被莽应龙所迫害过的地区,则纷纷表示欢欣鼓舞。大明的国威之盛,也在中南半岛深入人心。

朱载坖请来内阁诸臣,商议对于中南半岛的安置稳定之策。

徐阶没想到,前后用了大约一年时间,大明便将洞乌安南诸国剿灭平定。如今大明的国力,怕是立国之时也远远不如。

“陛下,此地广大蛮荒不易治理。其民野性难驯,恐又复叛。如今设置州县,怕是不能长久。依老臣之见,不如寻访其各国曾经王族,立其为藩属,以为我大明屏障。”徐阶是不想管那种边荒之地的,他又接着道:“且此地战乱方平,民间必是青黄不接。我朝刚息大战,耗费钱粮无数,也没有如许的粮食赈济灾民。且此地多山崎岖难行,就是朝廷有粮食,也难以运送过去啊。”

高拱早就得到了朱载坖的授意,自然要提出反对意见。

“陛下,臣以为徐阁老所说不妥。”高拱指着朱载坖面前的地图道:“此地靠南,一年三熟,何用朝廷粮食接济?而且此地本就是我大明的三宣六慰辖地,如今既已举兵夺回,安有拱手他人之理。徐阁老觉得此地民风不驯,难以安抚,不过是因交趾旧事罢了。当年成祖打下安南设交趾郡,后其复叛事出有因。其时交趾亲民官自以为边荒之地,无人监察其贪渎之事,便大肆搜刮激起民变而至复叛。若陛下派监察司常驻其地,以视官员不法事,必无人敢虐民。民生既兴,复叛何为?除此之外,又有我大明舰队游于海上,何来交通不便之说。”

徐阶没想到,高拱有这许多道理在等着他,不由得老脸发热,“此地虽名为我大明之土,然其地所居多为生番。治之不易,需费大力气才可。若朝廷财政可负担,老臣自无异议。”

这就是给自己找台阶了,显得徐阁老一心为公。

吕本此时也拱手道:“陛下早已派李天宠带所选官员前往,想必对此早有定见。如今中南地区划分州县,并入我大明直辖已是定局。臣以为,可将原有的宣慰司尽数撤去,并免其土司世袭之制。而后划分为四省之地,并置州县即可。”

“此事并不容易。”徐阶此时又道:“若是去其土司世袭,岂不是又要造反?这战乱刚刚平息不到两月,岂可行此如此莽撞之策。”

“徐阁老且莫着急,就是因为大战刚平,明军扬我天朝神威。此时取消土司世袭之制,才不会有所反复。”吕本笑道:“而且,大军镇守于其地,若是这些土司敢造反,反掌之间便可抹平。”

朱载坖点了点头,单手一摆道:“诸卿所言都有些道理。朕派将士远征不臣,便是要为我大明争取未来之安定。安南洞乌既灭,其地又处南方,四时皆暖。若处置得当,不啻于又一个鱼米之乡。只中南一年三季粮,便可保我大明再无饥馑忧。就凭此一条,中南之地便不可弃之。”

“陛下心怀万民,老臣不如也。”徐阶立时轻轻一记马屁送上。

“阁老也是稳重之言,只是过于稳重便难开拓。”朱载坖又看向吕本笑道:“这中南之地,吕阁老说可划为四省,不知是如何划分?”

吕本急忙躬身道:“可分为安南、缅甸、暹罗、满剌甲四省。臣是以已亡诸国为其基本,此诸省皆以地理山河之便利划分,以便于管治。陛下可看中南之图,一观便知。”

朱载坖转头看向一旁摆放的中南地图,依吕本所说,按山脉与河流的走向,可大致划分四省。

“陛下当派监察司进驻四省,以使四省官员廉洁奉公。如此,我大明在中南之地统治便可无忧。”高拱补充道。

徐阶这时也要表现,便拱手道:“其民当行教化之策,使其知书守礼。待圣贤之理深入民心,其地便为永固之土。”

朱载坖点了点头,“你们说的这两条也不错,一个是对官员的监察,一个是对中南百姓的教化。安南为我中国旧地,历来写汉字读汉书与中国无二。可使大儒赴安南讲学,鼓励安南诸学子兴教于暹罗、缅甸、满剌甲三省。若学有所成,当入科举。”

不要认为儒家教化很失败,其实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武力保驾护航。一旦中原王朝武力强盛之后,在某地形成了统治,儒家文化便会一跃成为主流文化。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读了儒家的圣贤书可以做官。做官的好处数不清,但凡有点上进之心,便会去读儒家经典,好来当这个官。

如此一来,我儒家文化便也度了过去,并形成一个循环。

“陛下,前有海外四岛之地,今又有四省新立,朝中又分为十一部七司。如今朝中缺人啊。”徐阶不由的叹道:“缺很多人。”

朱载坖看向几位阁老道:“徐阁老说的不错,朝中官员不够。距前次科举已经两年了,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可再增加录取之人。诸位以为如何。”

“臣等并无异议。”三位阁老同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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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不出兵不行

大明在中南的战事刚刚结束没多久,朝鲜李峘便又送来了求救的奏折。

臣李峘百拜顿首,今倭人侵略甚急。鲸吞虎噬,已占居我朝鲜之土过半。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江源道、京畿道,皆为倭贼所得。我之百姓呼号于倭人之股掌,倍受凌虐煎熬。臣为朝鲜国王,不能救百姓于水火,甚愧之。每于夜深,常自责不能提兵策马于疆场杀贼。屡见离乡之民饥殁于道,则心如刀绞。臣请陛下垂怜我朝鲜百姓之凄苦,挥王师百万而过江东。震慑倭奴宵小,使为齑粉。

朱载坖看到李峘的这份奏折之后,只有不住的冷笑。

朝鲜的形势到了这个份上,李峘还在对自己耍心眼。朝鲜的战局情报司就从来没有断过,朝鲜朝堂有何动向,都会送到自己的案头。不只是朝鲜,就是织田信长那边,也有王直在不断的送来详情。

因此,朱载坖对于朝鲜战事的了解简直洞若观火。

要说起来,这李峘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将在会宁与建州女真对峙朝鲜强军留在身边,未曾与倭人一战。每当织田信长的东路和羽柴秀吉的西路逼近之时,李峘都会引兵后退。

哪里象他奏折之中所说,有半点自责愧疚之意?

在朝鲜战事中,与倭人对战的朝鲜兵,多是没什么战力的当地守军,或是百姓自发组织的义军。李峘这个朝鲜国王逃的很快,根本就没有半点抵抗之心。

这个主意,还是尹元衡给李峘出的。他意在使朝鲜保存实力,而怂恿大明出兵替其卖命。等大明与倭人拼个两败俱伤之时,朝鲜便可带自己的强军出面收拾残局。

如此做的话有两大好处,一个是可以保存一支强兵,不使王权旁落。二是或可趁着大明连场战事的虚弱,从大明的身上夺下辽东甚至东北之地。

当年李峘的祖上,便是趁着大明与蒙元战事正急之时,硬生生的将鸭绿江以东图们江以南的大片领土侵占。

只是尹元衡与李峘并不知道,朱载坖对于他们的算盘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观其所做所为,便已经有了防备。

朱载坖其实早就在算计朝鲜,自然也不在乎朝鲜算计大明。朝鲜此国向来事大,然其朝中上下皆为心胸狭窄之徒,畏威而不怀德。大明虽然屡次退让,但是却被其视为冤大头。甚至对于奉大明为宗主这件事,视为天大的耻辱。并对大明领土,屡屡有蚕食之意。

对于朝鲜,朱载坖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看了李峘的奏折之后,朱载坖给其下了一道旨意。

朕今知悉朝鲜百姓流离困顿,感同身受。知卿愤懑无助,亦心急如焚。然大明西南战事方歇,万里尽为焦土。所居之民过半已为白骨,在世之人丧若游魂,其惨况不啻鬼域。屡兴兵而置流民,大明财政渐枯,实难为无米之炊。卿今事急亦当从权,朕征召女真部为先锋,可先期入朝以御倭乱。为朝鲜百姓,为李氏祖宗基业,卿当莫计前嫌。共抗外侮,自当友之。

李峘与尹元衡两人此时已经退到了平壤城,当他们俩看到朱载坖的旨意之时,不由得目瞪口呆。

两人心中惊叹,大明皇帝真槽蛋!怎么看着这西南战事,比我朝鲜还惨不说。还说什么财政枯竭,这不是暗示要钱吗。这两件揭过不提,派女真入朝作战又是何意,这是要给朝鲜战事掺沙子啊。

李峘与尹元衡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之前倒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可惜的是大明皇帝不上当不说,还反手给他们将了一军。

“舅父,我们现在如何应对?”李峘一时间没了主意,不得不求助于尹元衡道:“陛下旨意中已经讲明,征召女真为先锋。此事应已在做,只怕阻止也晚了。”

尹元衡揪着自己的胡子,十分的牙痛,“实在不行,可派我麾下强军,阻女真入朝!”

李峘不由得苦笑道:“那岂不是说,我们手中还有可战之兵。”

“不错,若阻女真入朝参战,怕是反会招致大明怒火。”尹元衡也是乱了方寸,才会冒然说出此言,他眼珠一转道:“王上,我们可以厚币金银献于大明,以请大明皇帝早日出兵。至于女真人愿意入朝,便由得他们,反正这些倭人总要有人对付。若是倭人能与女真打个两败俱伤,岂不是好。等我朝鲜战乱平息,女真的实力大减,我们便可趁机收回让出去的会宁。”

“舅父的意思是,我们绝不动用手中的这支强兵?”李峘诧异道:“若是女真也非倭军对手,我朝鲜领土岂不是会尽落倭人之手。而我与舅父,也不会再有立锥之地。”

尹元衡抚须而笑道:“这倒不必惊慌,到时我们可退入大明境内。我等身为大明藩属,大明总不会不许我等入境。到时倭军兵临城下,大明不战也要战。”

李峘不由得无言以对,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若是这样,大明与倭军和谈岂不省事,何必非要与之大战。”李峘不得不提醒道。

“倭人狼子野心,他们攻打我朝鲜之初,便是以借道攻明为借口。”尹元衡冷笑道:“到时与大明接壤,我就不信织田信长会不对大明动手。要知道,大明东北之地,如今极为富庶。尤其是长白山后的松嫩平原,沃野千里。若是能夺下来,一年一收,便可便朝鲜与东瀛两国之民饱腹。这等膏腴之地,近在眼前都不取,岂不是个傻子。若我朝鲜有织田信长这等百战强兵,也可提兵入明一试了。”

李峘心中一颤,却摇了摇头道:“大明国大兵强,若无万全把握,还是不要与之用兵的好。我们到时可卑言谦词,请大明赐土于东北暂居,依循女真南迁旧例。待明军与倭军战事平息,便可多占一地。”

尹元衡听得眼中一亮,连连点头道:“王上这个想法不错,以大明之狂傲自大,定不屑于与我朝鲜计较。到时又抹不开面子,当可实现此事。”

他们舅甥俩倒是说的热闹,另一边的建州女真首领王杲,也早已经注意朝鲜战事许久。朱载坖早就给了他诏书,令他自行斟酌入朝作战的时机。

此时朝鲜李氏无能,朝鲜八道已经丢失五道,只剩下平安道、咸镜道、黄海道三道之地。王杲盘算着,自己若是再不出兵,怕是倭人都会打到会宁城下了。因此,建州女真也到了不出兵不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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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绝望深谷

建州女真人少,王杲倾全族壮丁,也只是派了两万人的女真军。

只是这两万女真兵中,有一万是火铳兵,还有一万是骑兵。这些女真兵马悍勇之极,除了配备的火铳之外,还有着极沉重的冷兵器。或是厚背战刀,或是粗大的狼牙棒。虽然身着各式各样的甲胄,可是那种勇不可挡的煞气却扑面而来。

王杲看着手下这些儿郎们,不由得豪情万丈。若不是朝鲜军当初守着会宁城和乌龟一样,死也不出战,这群儿郎们早就将朝鲜军杀的大败。

“今日,我建州女真受皇命征召,即将出兵朝鲜迎战倭人。”王杲目光如鹰扫视着这些手下儿郎道:“此次出兵,不是白出的,我等当为我建州女真牟利。当以恢复祖宗之地为要,倭人打朝鲜兵,咱们不用管他。若是敢对我女真动武,那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杲言简意赅,引得当面的众女真兵哈哈大笑。

“对,管他朝鲜狗王的死活,恢复祖地才是。若是朝鲜狗王被倭军杀了,那整个朝鲜也是我女真之物!”

“没错,就是如此。朝鲜狗王一死,朝鲜便是无主之地,谁占了就是谁的!”

众多女真兵纷纷起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女真与朝鲜算是世仇,数百年的纠葛乱战,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别看朝鲜占了女真祖地,但是女真一旦有了机会,也绝不会放过侵占朝鲜的可能。

王杲笑道:“知道就好,大家伙出发!”

他当先一跃上马,便领着人马上了路。

只是王杲带兵所走路线很奇怪,他并没有直接南下去迎战倭军,而是兵出西南,去了平安道的宁边城外山中隐藏。

此时织田信长所亲领的倭军,已经驻扎到了江原道的岭东城,北上两百里便是咸镜道。而另一边羽柴秀吉所领的倭军,则已经占据了京畿道的汉城,随时都有可能兵临黄海道。

在这种两路大军压境之下,朝鲜兵马如临大敌,根本动弹不得。即使知道女真兵马已经入朝,可是也没有任何一处守军派人前去查探。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死守城池便好。至于女真人马在哪里乱晃都不要紧,反正他们碰到倭军是要互掐的。

就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女真兵马可趁之机,使其顺利藏身于山中。

在山中扎营,对于女真人来说这是家常便饭,并没什么辛苦可言。只是王杲却并不算完,他还派出一队队的骑兵前出,或前出百里,或前出五十里。这些被派出的人马,一是探知军情,一是到朝鲜村庄之中收集粮草。

这些女真骑兵百人一队,呼啸来去如风。

只是织田信长自请出朝鲜大儒李滉出山之后,所占的朝鲜诸道都顺利了不少。其中有许多官员,根本就是李滉的门生,或是老下级。只要稍有动摇,便会被李滉所说服请降。可以说倭军能迅速占据朝鲜五道之地,这位大儒李滉功不可没。

织田信长用人不疑,对于李滉很是重用,甚至封其为朝鲜守护。除了没有兵权之外,民政皆归其管理。

然而,这也正中了李滉的下怀。他正可以护民的名义,以掩盖自己是朝奸的事实。其间,甚至推出了一些减税的利民之策。

只是任李滉再怎么搞民生,也挡不住倭军的横征暴敛。若是远从东瀛往朝鲜输送后勤辎重,根本用不着大明出手,东瀛自己就会乱掉。现在织田信长奉行以战养战之策,不从当地搜刮,便无法再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

倭军会不时的在各地乡村城镇征收重税,若是不缴的话,便会入户强抢,甚至于当街杀人。

李滉虽然也想阻拦,可惜的是织田信长却并不同意。若是不能以战养战,自己又何必带兵渡海而来。

除了准备粮草,织田信长也向朝鲜剩余的三道派出探子。他对于黄海道、平安道、咸镜道的情况掌握,也很是及时。

女真兵马一入朝鲜,织田信长便得到了消息。

但是织田信长却对于女真出兵并不重视,在他看来,那些女真蛮子才不过两万余人,根本不值一提。这点野人一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自己手下百战武士的对手。

他所注意的,是大明是否出兵。而大明的情报,却都是王直所提供给织田信长的,基本上十条消息中,只有一半是真的。

因此,在织田信长的眼中,大明虽然庞大,可是皇帝却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如今穷兵黩武远征西南,还正与西南各土司处于胶着之中,无法抽身援朝。更加上弄的民不聊生,国中更是搞的义军四起。

织田信长看到了王直送来的假情报,更是心花怒放。如此一来,东瀛便可安心攻打朝鲜。待将朝鲜灭国,便可休养数年坐等大明乱起。到时一举杀入中原大地,试问鼎之轻重。

只是他却不知,这都只是大明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已。他甚至不知道,为了照顾东瀛攻朝,朱载坖已经严令去海参州的海上商道不得再过对马海峡,而是绕行虾夷岛。

这个时候东瀛也没什么远洋船只,根本就没有发现大明海船的可能。若是他们见识到大明海上舰队的声势,怕是一点也兴不起攻明的心思。

就在女真出兵不到半月,织田信长便命羽柴秀吉兵进黄海道。

羽柴秀吉早就在等这个命令,一得到织田信长的授权,便领着八万倭军猛扑黄海道的海州城。

海州的朝鲜守军不过三千余人,哪里能是数万倭军的对手。不到一个时辰,海州城便被攻破。上下官佐兵丁,尽数丧命于倭军之手。

羽柴秀吉下令屠城一日以增兵马士气,剩下活着的朝鲜百姓,也都被驱赶到了一起集中看管起来。

对于这些朝鲜百姓的惨状,倭军上下早已经杀人杀的冷血,因此根本就没有一个同情的。任由这些朝鲜百姓凄惨号哭,若是哭叫的烦了,便是一刀刺死。

海州城中百姓,陷入绝望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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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女真兵马

海州城中十几万的百姓,这一战之后活下来的不过两万余人。

羽柴秀吉让手下的军队休息了两天,便命人驱赶着还幸存的这两万余百姓北上黄州。

黄州与海州相距不过两百余里,而黄州之北数十里就是平壤。这黄州就等于是平壤的门户,替平壤遮挡风雨。

镇守黄州的守将,向平壤送去急报,请求大王派来援兵。以黄州现有的这数千守军,根本就不足以抵御倭人军队。

只是消息送到了平壤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根本就没有半点回音。黄州守将苦笑之余,便命人将百姓都驱赶出城,又把黄州四门都封死,静待倭军来攻。

海州城的惨况数日前便已经传到黄州,这黄州守将甚为忠义又惜百姓,才抱了必死之心守城。

当黄州刚刚做完这些事,羽柴秀吉的前锋便已经来到黄州城下。

有从城中出来的探子,将黄州四门已经封死的消息报上来。

羽柴秀吉对此不屑的很,“这些朝鲜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以为封住四门,就攻不破这座小城吗。当初好好的汉城这样的大城都弃城而逃,守这一座小城,又能有什么用。朝鲜的人心,在他们当初丢弃汉城之时,便已经散掉了。孤城自闭,不过是绝望之举罢了”

当时李峘与尹元衡掉来了精兵到汉城,但是得知羽柴秀吉大军逼近,便立时带兵撤往平壤,连一战也不敢战。还美其名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借口找了一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怂’。

从那时起,朝鲜满朝上下的士气便已尽丧。

因此,羽柴秀吉也才会有如此的说法。

羽柴秀吉虽然年轻,但也是个能征贯战之人。自追随织田信长以来倍受重用,如今更是让他独领一军,可见对其的依重。此人看待问题,自有其独到的眼光。

面对这样的一座黄州城,羽柴秀吉甚至都没了多少战意,只是随意挥挥手,命令手下兵将攻城。

此前他们带了两万余海州百姓前来,便是为攻城之用。

这些百姓都被驱赶上前,手中还有长梯。而倭军则混杂于这此百姓其中,以便借朝鲜百姓的掩护,好登上城头。

黄州城上的守将,看到攻城的居然是朝鲜百姓,悲愤交加之余,命令守军放箭。

立时城下的朝鲜百姓惨叫连声死伤一片,这使得守军的士气极为沮丧。守将再下命令之时,竟无一人肯从令放箭。

羽柴秀吉冷眼看着黄州城头守将气急败坏,不由得冷笑不已。无能者,才会有如此卑小虚弱的情绪啊。

就在朝鲜百姓攻到城下之时,那黄州守将从城头上一跃而下,当即便头脑着地惨死当场。

羽柴秀吉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便对身旁之人评价道:“此人颇为忠义,只是能力不足且过于迂腐。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自责而死轻于鸿毛。”

守将一死,黄州城的守军便更是再无半点斗志。羽柴秀吉几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黄州城。黄州海州两城一入东瀛之手,便代表着朝鲜的黄海道也完全陷落,朝鲜如今便只剩下平安道与感镜道两道之地。

到了这个时候,平壤城便在前方数十里。只要一天时间,倭军便可兵临平壤城下。

这一次羽柴秀吉派出了一千骑兵前出,扫荡平壤周围的村镇,以确定平壤城周围并没有什么埋伏。

毕竟朝鲜国王李峘就在平壤,这一战若是打得好了,朝鲜战事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只是倭人一千骑兵前出,却并没能找到任何的朝鲜埋伏迹象,反而让平壤城中的朝鲜君臣惶惶不安。尽管手中有数万常年如女真作战的精锐,可是朝鲜君臣却从未想过与倭军一战。

李峘得到黄州丢失的消息,便立时命人向北撤退,更是命令手中精锐强军护驾而行。

此时李峘只能逃到宁边城,这已经是朝鲜北边最接近辽东的一座城。

其实,按着尹元衡的意思,直接退到大明的辽东便是,大明就是不想管朝鲜的事也不成了。可是李峘却觉得,还是一城一城的退才好,这才能显示出朝鲜君臣的山穷水尽。将所有的城都丢光了,再退入大明境内,才不会受到责难。

若是朱载坖知道朝鲜君臣的想法,只怕气也气的笑了。

羽柴秀吉次日便尽起大兵,直奔平壤城。可是到了平壤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不只是朝鲜君臣逃了,就是平壤的百姓也逃亡过半。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朝鲜君臣竟然如此软弱,这是真·望风而逃啊。自己出兵的速度算得上快,可是快不过朝鲜君臣的脚步。

哭笑不得的羽柴秀吉,立刻派出骑兵阻击朝鲜君臣,务必将其拖住。他自领主力,在后面追赶。

羽柴秀吉也知道,若被朝鲜君臣逃入大明,便有些麻烦。虽然东瀛的目的是为了入侵大明,但是饭也要一口口的吃。先将朝鲜消化掉,到时再大举攻明才会更加顺利。

因此,朝鲜君臣便不能放走,一定要在对方逃入大明之前,将其留下。

羽柴秀吉与朝鲜君臣不知道的是,在宁边城外的山中,还有两万女真人。

王杲手下探子来报,“首领,朝鲜人已经丢了平壤城。他们君臣就和胆小的老鼠一样,正往宁边城这边撤退。”

听到探子的话,王杲微微一撇嘴道:“朝鲜君臣已经丧胆,怕一些倭人小矮子,简直毫无道理。不过这样也好,这江山他们不要,我们建州女真人要。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等我们有了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大明又算什么!来人,我们去迎一迎朝鲜君臣。”

随着王杲的一声令下,一万女真骑兵轰然出动,纷纷扬鞭而去。

朝鲜王李恒正与大军一起向宁边撤退,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便可进入宁安城之时,便看到前方的道路之上扬起大片的尘土。

尹元衡喜道:“王上,这定是宁边的守军前来接驾。”

可是大军前方的朝鲜兵丁却已经摆出了迎敌的战阵来,有人大喊道:“是女真人!建州女真!”

李峘的脸色剧变,全身抖的如同筛糠。尹元衡也面色奇差,却还不敢相信。只是看到那扬尘之中传来阵阵如雷般的马蹄轰鸣,却绝不是朝鲜军能有的气势。转眼之间,便可看到从扬尘中突出数十上百上千骑,皆是皮衣皮帽,果真是女真兵马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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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一场乱战

只看这些女真兵马的气势,朝鲜君臣便知道绝不是好相与的。

李峘还抱着一丝希望道:“舅父,你说这些女真兵马,是不是来帮我们的?”

尹元衡苦笑道:“若是没有碰到王上,或者女真兵马会先与倭军交战。但是他们若是知道王上在这里,只怕会将王上先抓到手上再说。我们朝鲜与女真是世仇,王上落到女真人的手中,必然就是他们的傀儡。”

“不妨,我眼前还有数万朝鲜强军,也不见得怕了女真人。”李峘给自己打气道。

“王上莫要轻敌,如是战局不利,王上可换装翻山而逃。”尹元衡目光在周围扫了扫,接着低声道:“只要王上逃到大明,我们朝鲜便还有复国希望。到时我们只要看着女真与倭军拼个两败俱伤,等大明收拾了残局,便可光复。”

女真兵马从出现到纵马于朝鲜军阵近前,根本就没有减下马速的意思。许多女真人纷纷弯弓搭箭,向着朝鲜军阵射出一轮箭雨。

李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抓住了马车的扶手,“舅父,我、我们逃吧!”

尹元衡看到朝鲜军阵之中,许多中箭的兵丁纷纷倒地,不由得也脸色惨变,“王上可换上兵丁的衣服,我们一同走!”

让亲卫取了几身亲卫的衣衫,李峘与亲近大臣们都换上,从马车之上溜出来,便向着道旁的山林中逃去。

此时女真的骑兵已经冲进了朝鲜军阵,他们手中沉重的战剑往往一剑便可破甲,而更粗大的狼牙棒,更是专门砸向朝鲜兵丁的头颅,直打的血肉飞溅脑浆崩流。女真人一个个骁勇无比,使得朝鲜兵丁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这些已是朝鲜强军,久在会宁与女真交战。可那是守城,只要在城上放放火铳便可。真与女真兵马在野外交战,便没有多少战力了。

王杲带着麾下女真骑兵冲入朝鲜军阵之中,左挡右杀没有一合之敌。他手中宽厚战刀都卷了刃,只杀得朝鲜前军崩溃奔逃,才任由手下冲过自己身边继续追杀朝鲜军。

毕竟这些朝鲜军也算是精锐,前军虽然崩溃,但有中军与后军接应,还是勉强稳住了阵脚。

王杲冷笑,吩咐道:“派人上前,告诉他们,我们女真人是来迎接朝鲜王的。只要他肯接受我们女真的保护,那些倭人我们女真人替他赶走。”

很快对面的朝鲜军便有人回话,说朝鲜王李峘并不在军中,让他们女真人闪开道路。

“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躲着不肯见面,那我们就将李峘从对面揪出来!”王杲撇了撇嘴道:“给我杀!”

女真骑兵得了王杲的命令,便再一次冲向朝鲜军阵。

忽然之间,对面火铳轰鸣,却稀稀拉拉只有数十声响,只有十几个女真人落马,并不能阻止女真骑兵洪流的冲锋。

正在这个时候,朝鲜后军却又是一阵大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支骑兵,也杀入了朝鲜军的后队之中。

被骑兵两面夹击之下,朝鲜军支撑了不过数十息便再也无力抵挡,转眼便四散奔逃。

李峘与尹元衡等亲近大臣们此时也已上了山,远远的望向后方袭击朝鲜军的那支骑兵。都是手持弯长的倭刀,十分好认,这是倭军骑兵!

“快走、快走,幸好我们逃的快!”李峘惊惶道:“若是慢的一步,便被倭军与女真人两面夹击,只怕下场堪忧!”

尹元衡感觉两腿发软,一阵阵的尿意来袭,几乎当场失态。

他们君臣急忙钻入树丛之中,在亲卫们的保护之下往北急逃而去。

王杲看到朝鲜后军混乱枪不可失,便立时命令全军压上。

女真兵马与倭军骑兵不到片刻,便互相看到了对方,两边立时都停了下来任由朝鲜残兵逃走。

只看互相的气势,便知道都不是弱旅。

王杲却不管对方是不是弱旅,只看对方的数量,要比自己手下的人马少了许多。这个时候还能是什么人马,必定是倭军。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杲哼了一声斥道:“停下干什么,接着给我杀!”

女真骑兵纷纷嗥叫一声,便立时策马扬刀冲上前去。

那些倭人骑兵虽然战力不弱,但是那是相对于朝鲜军。碰到了女真骑兵,便没任何优势可言。他们骑的也是蒙古马,可是亏在身材实在矮小,力量也不如女真人。两方初一交战,倭军骑兵便被打的接连后退。

更有倭人骑兵刚刚一刀劈出,便碰到了女真人蛮不讲理的狼牙棒暴击,刀断人倒飞!

两军之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只用了半个时辰,这些倭人骑兵就几乎被全歼。

王杲令人抓了几个活着的倭军骑兵,便领着人退去。

尽管在他看来这些倭军战力并不强悍,却也不想替朝鲜军挡在前面。在他的身后,可还有一座宁边城,就让倭军去攻下来吧。

羽柴秀吉正带着倭军的步兵追赶李峘,出城没多久,便遇到了逃回来的骑兵。

一番盘问之后,羽柴秀吉便陷入沉思当中。听逃回的骑兵所言,前面有一支十分强悍的人马。那些人十分骁勇善战,让自己的骑兵基本上损失殆尽。要说羽柴秀吉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说是明军的骑兵参战了?可是听逃回的骑兵描述,又不象是明军。那些人个个皮衣皮帽力大无穷,甚至能将自己手下骑兵砸的飞落马下,显然这是拥有极强蛮力之人。明军传说之中,可没有如此强大战力。

尤其被羽柴秀吉所重视的,是对方的骑兵数量,那可是上万骑兵。自己所带着这八万人马正面碰到,还并不如何惧怕,若是被其偷袭,恐怕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这些蛮骑的事情,要赶快向主公报信,请主公小心这等强敌!”羽柴秀吉急忙吩咐下去,不敢有半点怠慢。

此时朝鲜王李峘的去向,也不再是羽柴秀吉所关注的重点。一场乱战之后,也无从去去找。他只是放慢了行军的速度,令前军搜索前进。

织田信长得到了羽柴秀吉送来的消息,不由得皱眉。他也不知道这是支蛮横的骑兵是从哪里来的,只能请王直前来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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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真成了待宰羔羊

得到了羽柴秀吉的报信,织田信长便也小心起来。

对于倭军来说,一支万人的骑兵是一支极强大的力量,这与东瀛的国情有关。在东瀛这种岛国,一是没有好的马匹,二是多山。就象是之前被织田信长所败的武田信玄,几百名小矮子骑着矮马,就敢称为一代名将。最后还不是被织田信长骑着蒙古马的骑兵所败。

虽然织田信长也重视骑兵,可是东瀛的蒙古马也都是王直运送过去的。王直当然不可能送过去多好的马,虽然比东瀛自产的矮马好些,但质量和数量都无法与女真骑兵相比。这也是为什么,东瀛的上千骑兵被女真骑兵打的几乎全军覆没的原因。

如今的朝鲜只剩下宁安道与咸镜道,虽然已是最后两道,但是要在这么大的地面上,找到万名骑兵,也是大海捞针一样的举动。只是织田信长却极为谨慎,给羽柴秀吉传令,令其不得冒进。

东瀛现在是客军作战,劳师远征。战事一旦出现反复,便会导致前功尽弃。东瀛一场也输不起。

两路倭军纷纷派出前哨,宁肯减慢了速度,也不想疏忽大意。从这里也能看出倭人的认真与细致,很是精细。

功夫不负苦心人,不过数日,便有哨探传回来女真骑兵的情况。曾有人见到两万左右的女真兵马,从会宁城向南而来。

得知女真兵马之中,还有一万火铳步兵,织田信长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只是一支万人女真骑兵,就已经让织田信长头疼。现在居然还有一万火铳步兵,这样的阵容就不只是彪悍了,而是很强。要知道朝鲜守军的战力与女真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这支女真人马还是步骑结合,就更不一样了。

到了这个时候,织田信长与羽柴秀吉便知道,他们现在主要的敌人已经不是朝鲜军,而是女真兵马。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已经传入了织田信长的耳中,在他看来大陆级的战争所流传下来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东路与西路倭军全力派出哨探搜索,终于在宁边城外,发现了女真人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女真兵马的大营,就驻扎在了距离宁边城不远的位置。

羽柴秀吉亲赴东路军大营,去向织田信长请示。

织田信长在行营之中接见了羽柴秀吉,“猴子,若是我们东瀛军连这支女真军队都打不败,我们也不必再提攻明之事。”

听到织田信长如此说,羽柴秀吉连忙道:“主公,这些女真人虽然藏的深,但我们依然找到了他们。只要知道了他们在哪里,便可定下针对女真人的计谋。大军作战,也不是全靠勇武。只要我东瀛布置得当,还怕他们这些女真蛮子不成。”

“或许吧。”织田信长两眼盯着朝鲜地图道:“女真人也很狡猾,猴子,你还是不要轻敌的好。不过,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有了点主意。你现在的兵锋已经接近到了宁边城,可以派出一部分人前出,以为诱饵。这些人要多带拒马。一旦女真骑兵出现,肯定不会坐视,而是要削弱我军,半灭掉朝鲜残军。所以他们会在宁边城将破未破之时突袭,你一定要小心。”

“主公的意思是……先派出去的我军人马为饵,而后布置后手。只要女真人一露面,便可合围剿灭之!”羽柴秀吉猛的睁眼道。

织田信长点点头,很是嘉许的道:“正是此意。我再让你带走两万人马,凑足十万人,你可有此信心。”

羽柴秀吉大喜,急忙点头道:“主公放心,我定不会让这些女真人逃出生天。只是主公这里少了两万人马,还是要注意安全才是。”

两人定下此计之后,织田信长便给了羽柴秀吉兵符,命其领兵回到西路军中。

三天之后,羽柴秀吉带着新得的两万人马回到平壤。次日便派出三万人马进逼宁边城,且一点也不掩饰,全军鼓噪而行。

这许多倭军,想不被人察觉都不可能。这等事早就被沿途的贩夫走足所知,只是大家都没说破罢了。

王杲自然早早的得到了探子的禀报,当然不会放过。他倒不是放不过倭军,而是更想抢下宁边城。如此,便可与会宁城形成一道防线,将从朝鲜前往建州女真的道路堵死。

并且,以这两城为基础,打下一个牢固的前进基地。

三万先出动的倭军,到了宁边城,便亮出各种攻城的器械开始攻城。

宁边虽称为边,但并无多少人马驻守。加起来衙门的捕快,也不过三千余名守军。这点人马面对十倍于自已的倭军,哪里还有什么守城的决心。只不过一个时辰,倭军便已经有人登上了宁边城墙,眼看着宁边就要陷落。

将兵马隐藏起来的王杲,得到探子的消息之后,便立时派出自己麾下的骑兵,去兜住倭军的后路。

上万的女真铁骑,如同山崩海啸一样,从倭军的后路杀出。

只是倭军早就有所准备,纷纷立起早就准备好的拒马,并派出火铳手立在拒马之后端着火铳射击。

此时宁边城中幸存的朝鲜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眼下的形势,无论是哪一方胜出,这宁边城都是丢定了。朝鲜残军趁着城外打的热闹,便都悄悄地开了北门,而后便是一哄而散。

无论是倭军还是女真兵马,两边都瞧不上朝鲜军。因此,便任由朝鲜军就这么逃走。其实双方互相对峙,谁也不敢乱动,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终究女真人的气势更足一些,王杲拨刀,命令全军突击。

上万女真铁骑如风卷残云一般,向着宁边城下的倭军冲去。

虽然这些倭军有拒马在前方挡着,可是依旧有倭军为万马奔腾的场面所惊惧。

随着倭军在拒马后面发射火铳,女真骑兵们也开始抛射箭矢。

一时之间,双方都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

女真骑兵虽有损失,但是对于这些倭人的拒马并不是很看得上眼。倭人的拒马不知为何,竟比朝鲜拒马还矮了一些。只要控制好马缰,大多女真骑兵都可一跃而过。

如此以来,藏身于拒马之后倭军便倒了霉,被女真骑兵冲入一通砍杀。他们本想诱敌,却真成了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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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江边

尽管倭军的火铳也不弱,只是一开始他们便搞错了一件事。

倭军的拒马是按着他们自己的印象所造,方便携带倒是真的,只是高度不够。再加上女真骑兵悍勇之极,这才造成了眼前的这种结果。

女真人被火铳打的伤亡数百,可是倭军的损失就大了。被女真铁骑撞入军阵,火铳便成了烧火棍。

然而羽柴秀吉并无多少骑兵,虽然有伏兵,但来的还是有点慢。

等他带着其余的人马合围过来之时,宁边城下的倭军几乎被女真骑兵杀光。

王杲见到倭军三面都有伏兵,便一拨马缰率领手下的女真骑兵顺着宁边城墙绕城而走。

倭军的算盘虽然打的响,可是这些火铳兵终究不如马快。阵势和计谋是不错,可惜速度跟不上。就在包围圈形成之前,被王杲带人冲了出去。

羽柴秀吉抑腕不已,如果这一次的战术成功,整个朝鲜便不会再有可与倭军一战之敌。

可不等他感叹女真人跑得快,便又看到女真铁骑又绕了回来,紧贴着西面的倭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击!这个情况超出了羽柴秀吉的预料,根本就没见过突出包围圈的敌人还往回冲的,这是得有多么强悍的兵马才能干的出来?

偏偏王杲就带着麾下的女真骑兵这么干了。

王杲在冲出包围之时,与东面的倭军最为接近,他从中看到了战机。距离虽然近,可是若被骑兵闯入战阵,这些火铳兵便剩不下几分战力。与其白白逃走,不如再杀个回马枪。因为王杲的不走寻常路,也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羽柴秀吉有点气急败坏,原本好好的计划,被搞的一团糟。本打算将女真人马一举重创或全歼,没想到反被人家给打了个时间差,落得个损兵折将的情形。

不过倭军兵力远超女真兵马,倒也不至于崩溃。在羽柴秀吉的极力维持之下,渐渐的便女真骑兵也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正在羽柴秀吉觉得战局可能被扭转之时,东面又传来一阵阵的火铳鸣放声。他转首一看,几乎鼻子气歪。倭军的后面,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股女真的火铳兵,正在轮流对着倭军的后方射击。

幸运的是,女真人所用的火铳威力不如倭军的火铳威力大射程远。羽柴秀吉虽有些焦头烂额,但也勉强将后面的倭军阵势稳住。

计划赶不上变化,好好的一场伏击战,被打成了一场混战不说。倭军从一开始的包围,变成了被女真兵马两面夹击。

好在倭军军纪严厉,也尽能镇压得住军中的慌乱。与女真人两面作战虽不利,可人数却占优。

这个时候,什么计谋战术都不管用,这是一场硬生生的消耗战。

王杲其实没想到倭军会有伏击,之所以在倭军的背后出现女真火铳兵,纯粹是火铳兵速度慢。当女真火铳兵来到战场之时,王杲已经领着骑兵大杀了一场。

若是羽柴秀吉知道,因为女真人马的失误,却阴差阳错的使战局反复,他定会被气的吐血。

女真虽然在战局上看似占优,但人数却少,一进入互相消耗的胶着状态,便有点吃亏。

王杲倒是想撤军而走,可骑兵一走的话,剩余的火铳兵却跑不掉。明明知道这么对耗下去都没好结果,偏偏又不能不战。

女真骑兵们只能在外围奔走疾驰,不时的突前对倭军放一波冷箭。

渐渐的转到了女真火铳兵的一侧,才交替掩护着与倭军拉开了距离。

看着手下的女真人马少了四分之一,大约伤亡了五千余人,王杲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另一边的羽柴秀吉,却更是有种趴了狗的感觉。十万倭军,如今不过剩下了六万余人,这是入朝作战以来,伤亡最最惨重的一次。打成这个样子,回去如何向主公织国信长交待?

羽柴秀吉两眼冒火,这是真的打出了火,让他有点失去冷静。眼看着女真人马想退走,这让羽柴秀吉如何肯放?

“追!”羽柴秀吉怒道:“不能让女真人就这么走掉!”

倭军紧咬住女真人马不放,此时便显出人数的优势,使得女真人马的损失渐多。

王杲命火铳兵退往山林密集之地,而骑兵则不住的从各个方向对倭军突前吊射箭矢,以分其心。近半个时辰之后,女真的火铳兵才退到一处山林之中,转而急急撤退。而王杲则带着骑兵押后,以防倭军继续追击。

此战倭军与女真人之间互有算计,可是哪一方都无法掌握战场的变化莫测。最后以女真人遁入山林为结束,可倭军的损失却远超女真。

羽柴看到战场上大多数的尸体都是倭军的,有种欲哭无泪之感。他这时也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追入山林再战下去,绝讨不了好。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回去向主公织田信长解释。

“我们进宁边城!”羽柴秀吉咬牙切齿道。

没过了三天,织田信长便收到了羽柴秀吉的书信。

他展开一睥,不由得脸色发青。

‘主公,家臣秀吉无能。与女真于宁边一役,损兵三万余。望主公小心女真,此建州部女真尤为狡猾。其计骑兵扰于前,而铳兵藏于后,成包夹之势围攻我军。我军虽处不利,然将军用命,终将女真击退。复又一鼓作气,夺得宁海一城。自入朝大小数十战,未尝有此一败损失之惨也。’

织田信长沉着脸将书信合起,久久讲不出一句话来。这次的损失太大了,足足有三万多人一战而殁。这个伤亡数量对于东瀛有点不可承受,要知道入朝作战的倭军总人数,也不过二十万出头。此一役,便损失了六分之一。

另一边的女真王杲也不轻松,女真向来是一个人当几个人用的。如今因与倭军作战,一次便损失了四分之一还多的人口,怕是回去便要面对族中长者的诘难,这让他颇有无地自容之感。

李峘在亲卫的保护之下,终于带着众大臣来到了鸭绿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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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重臣的cosplay

此时在李峘身边只有几名近臣与不到两百人的亲卫,对于一国之王来说,可算甚是落魄。

“快,派人找船渡江,一入大明境内,便可安全!”李峘急忙吩咐道。

就在这个时候,从鸭绿江上游飘来一只渔船。船上的渔翁年纪不小,身披蓑衣的渔翁看向岸边的李峘等人。

李峘与数名近臣,都穿着亲卫的衣衫,根本看不出半点富贵样子。

“船家,快快停靠过来,渡我等渡江!”尹元衡连连挥手呼叫道。

那渔翁看着岸上诸多人,虽然显得狼狈,可是这些人都提刀带剑,显得不是好惹的。

“你们这些朝鲜兵将,为何要渡江到我大明?”渔翁不敢靠岸,但还是问道。

尹元衡听到渔翁答话,不由得心中一松,有门。

“倭军入寇我朝鲜,如今已经打了过来,我等要去大明求救。”尹元衡回应道:“渔家可送我等过江,一定厚赐船钱。”

渔翁摆了摆手道:“船钱不必多,我有亲人也在朝鲜国内。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们过去,只是我的船小,一次送不了几人,可要慢些,最多一次五六人。”

尹元衡现在哪里还顾身上挑挑捡捡的,连声道:“好好好,你可速来。”

渔翁一靠岸,尹元衡便请李峘与几名侍卫先上了船,自己也跳了上去。

船桨打水,渔船很快便将几人送过江去。来回数十次,才将这朝鲜君臣都送上大明一侧的岸边。

尹元衡命人取出两锭银子送与渔翁,可这老翁只取了一锭便摆手不要驾船自去了。

“我们快走,这里只不过刚刚过江,怕是还不安全。”李峘却看也不看那渔翁一眼,便立时吩咐道。

不过天随人愿,走了不到二里,便看到了一队十余人的大明守军。

“站住!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我大明境内!”为首的一名队正看到突然出现的上百名朝鲜兵将,远远的便紧张喝斥道。

尹元衡上前拱手道:“这位朋友,我等是朝鲜王座前大臣,为了躲避倭军的追杀,才逃入明境。还请朋友向贵军将军通报一声,我们想要求见。”

那队正又看了李峘他们一行人几眼,见他们十分狼狈,这才信了两分。

“这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这些人必须先将手中的兵器交出才可。”队正警惕并不放松,“若是歹人扮成朝鲜兵将,欲对我家将军不利,那岂不是坏事。”

李峘的亲卫统领李金不由得大怒,抬了抬手中刀,对那明军队正道:“你可知道我等是什么身份,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队正可以质疑的!”

明军队正冷冷的看了李金一眼,后退一步,“准备!”

哗啦!

虽然只有十余个明军,但是显然训练有素。十几人一字排开,都将手中的火铳举起,瞄向朝鲜君臣。

尹元衡一看这架势,便立时慌了神,“我朝鲜向来与大明交好,为何如此对我等?”

明军队正道:“交好是交好,但是尔等携带刀剑入境,来意不明,岂可随意放入。现在立刻将刀剑放下,否则必不留情。我数三下,若不从命,便只好放铳击毙了!”

李峘看了一眼李金,对他皱了皱眉,“如今我等已入明境,还不速速丢下刀剑。”

听到李峘的话,李金虽有不甘,可还是命各亲卫将手中的刀剑扔下。他自己也将腰刀扔到一旁,闷头不语。

“朋友,现在总可以了吧。”尹元衡向那明军队正道。

明军队正点点头,“你们现在往后退,将兵器留在原地。”

朝鲜诸人此时也是没有半点脾气,人在屋檐怎能不低头,只得依言退出数十步外。

命人收了兵器,明军队正才道:“你们左转,沿着大路走。莫要有人逃跑,若是被击杀,可怪不了我等。”

将这些朝鲜人一路押回军营,命人看押起来。那明军队正看到自己人占了优势,这才上前盘问。

当得知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朝鲜老兵,居然是朝鲜重臣之后,明军队正便吃了一惊。一位朝鲜重臣打扮成兵丁的模样,逃到大明的境内,显然事情不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队正可以过问的。

幸好尹元衡也带着印信,否则怕是要多费许多口舌。

很快便有有来叫尹元衡出去,明军的将军有请。

李轩早早的得到朱载坖的旨意,命他在鸭绿江边戒备。虽然这段时间没有战事,可是他手中的新兵也训练的有模有样,只要再经几场实战,怕是绝不会比自己早先带出来的老兵差。只是原来的部下都驻扎在了西北,那边地广人稀,还有守土之责。

当听到手下的一队巡逻兵抓到一些朝鲜军兵,其中竟还有一位朝鲜重臣,这让李轩很是兴奋。一位重臣打扮成兵丁的样子,肯定不是喜欢玩cosplay,定有大事发生!

尹元衡见到李轩之时,发现眼前的这位明军将军极为年轻,但是身上的气质却不俗。

“这位小将军,我乃是朝鲜瑞原府院君尹元衡,还请问将军……”尹元衡拱手笑道。

李轩挑了挑眉头,这老头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这架势看着并不是象假的。而且从手下拿来的印信来看,也确实并不象是伪造的。

“院君请坐。”李轩点了点头,才道:“我为大明辽东副将,李轩。朝鲜境内发生了何事,竟让院君逃入我明境之内?若是有事的话,也可告知于我,我向上级请示。”

尹元衡看到李轩并不是将他院君的身份当回事,语气也并很平淡,便道:“这位将军,与我同来明境的人中,还有一位身份比我还高之人,那便是我家大王。”

听到这里,李轩再也坐不住,猛的站起身道:“你是说,你们的朝鲜王到了我大明?”

“正是,我家王上李峘便在人群之中,可请其前来。”尹元衡矜持的笑道。

李轩心中吃惊,今天这是咋了,又是朝鲜重臣又是朝鲜藩王,难道朝鲜已经被倭人灭国?可据情报司情报,倭人还距离鸭绿江一百多里呢。

“你们不在朝鲜,突然打扮成兵丁的模样,来我大明,难道是朝鲜被倭军灭国了吗?”李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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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一阵心慌

李轩的问话,让尹元衡不好接话。

他总不能直接说,是朝鲜国王与大臣临阵脱逃。而且朝鲜至少当时还有两座大城,他们君臣便这么弃国而逃入明境。

踌躇了一番,尹元衡才道:“此事一言难尽,倭人与女真人对我家大王的车驾前后夹击,战乱之中无处可逃,便只得逃入大明境内。这些日子以来,我等东躲西藏,才侥幸避过了两方的追杀。还望将军上报与大明皇帝陛下,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这事李轩也做不了主,只能将李峘与尹元衡等人送往辽东总兵赵国忠处。

而李峘一行人到了赵国忠所在的沈阳,也没等多久,便有专人护送他们君臣,一同去往大明京城。

朱载坖早就得到消息,说朝鲜国王一行从军中逃脱。大明在朝鲜的情报司,也在多方打探。可是没想到的是,情报司还没有探听到朝鲜国王李峘的消息,他们一行人就自己到了大明的辽东。

得知了这个消息,朱载坖又拿起了情报司送来的朝鲜战报。

建州女真与倭军大战,损失了五千余人马。而倭军更差,一点就损失了三四万人之多。

将俞大猷与杨博、汤克宽、卢镗请来,朱载坖就朝鲜战事垂询几人。

现在他们这些老将,都调至国防部及其所辖的参谋部,不时的要接受朱载坖的召见。

“诸卿,你们看,朝鲜的战事已经明朗。”朱载坖指着地图道:“倭军攻朝,可算是势入破竹。朝鲜如今连平安道,也丢了大半。若不是女真人马入朝,只怕朝鲜全境已为倭军占领。不知道大家觉得,我辽东的明军,何时入朝为宜?”

在辽东,朱载坖早就将许远,方大伟、李轩这三个自己的老部下调了过去编练新军。如今一年多过去,新军也可堪一用。驻扎在辽东的人马总数,已经有二十余万人,其中新军占了大半。而作战所需的粮草弹药,也筹备充足,随时都可开战。

俞大猷躬身道:“陛下,我军此时入朝为时尚早,再等一些时日才是。”

朱载坖笑道:“俞卿说说,为何此时入朝不宜。”

“陛下,此时建州女真正与倭军对峙,虽然双方的损失不小,但是显然还不算完。”俞大猷思索道:“若是我大明此时出兵,怕是会引起他们双方的敌意,从而使得他们两边罢手,转而对付我明军。建州女真虽然为我大明的部族,可是那王杲其人桀骜不逊。且建州女真实力较强,久有不臣之心。若是我明军入朝,难免不会与倭军联手啊。”

“俞卿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建州女真也有可能会听从明军的安排,而与明军一同剿灭倭军。”朱载坖微微笑道:“毕竟建州女真是我大明的部族,若是与外人联手,怕是他们内部也会有所分歧。”

杨博这时拱手冬:“陛下,我大明可是刚刚结束西南战事。在建州女真与倭军的眼中,我大明眼下实力空虚。他们与其等大明恢复,还不如挺而走险拼死一搏。若是将我大明击败,便可获得厚利,甚至大片疆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联手。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西南虽然有战事,朝廷却没加税加征,只是靠着市舶银子和商税,便打下中南四省之地。既为大明添加了一块钱粮重地,也没伤了我大明的筋骨。”

其余三名老将看向杨博,这老家伙马屁功夫一流,值得学习啊。

朱载坖看向汤克宽与卢镗两人,“两位卿家,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汤克宽急忙道:“陛下,臣在东南久与倭寇交战,相对于倭寇,倭军的战力应该还要强上一些。情报司所言,倭军如今与我明军相似,同样装备了大量火铳。而女真兵马的战力,看战事结果,应略强于倭军。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也有点道理。这两方都非弱旅,应谨慎对待。”

卢镗点了点头,“老臣也是这个意见,此时并非入朝良机。若是等建州女真与倭军争斗出个高下,陛下再派军入朝,才是上策。”

朱载坖看着朝鲜地图,沉思片刻,指了指朝鲜西南海上的济州岛,“若是此时,我们派船运送两万骑兵到岛上,等派兵入朝之时,再送入朝鲜战场。这样做,是不是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几员老将听到这里,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若干年,但是何曾想过这么大的战略布局?

立时四人一起围了上去,看着济州岛,又看看代表明军舰队的小旗。

杨博吐了一口气道:“陛下高瞻远瞩,非老臣所及。”

“陛下,以我大明舰队的实力,当能截断倭军退回东瀛的退路。”俞大猷道:“陛下在此岛上的落子,简直是神来之笔。若是再送一些火铳兵上岛,战时一同送上朝鲜南端。前后夹击之下,倭军不堪一击!”

“依老臣之见,多送一些火铳兵上岛。”卢镗跟着一指地图道:“大家可看到东瀛的这座对马岛?此地对于倭军定然十分重要。想必倭军的粮草辎重,都在岛上堆积如山。若是在战时,派人占了此岛,倭军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朱载坖笑着点头,他只不过是打开了几员老将的思路。此次最大的收获,不只是对于朝鲜战局的把握,还有参谋部的眼界。

到这个时候,参谋部才能有一个大的战略观。以大明的舰队和军队的实力,登陆作战并不是问题。

问题就是国防部的观念要革新,参谋部的眼界要扩大。

过十几日,李峘与自己的近臣都进了大明京城。他的护卫都被留在辽东,并没跟着一起来。

住进外交部的馆舍,李峘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安全感。

一名大明外交部的官员前来,找到了尹元衡道:“陛下已经定了接见朝鲜藩王的日子,就在明日。你们好好休息,晋见之时莫要失了礼数。”

尹元衡急忙道谢,拉住正要离去的大明官员低声问道:“这位上官,可知大明朝廷上下,对于派兵入朝是如何看待的?”

“你们啊。”这外交部的官员摇了摇头,“朝中诸臣并不支持入朝作战,我大明刚刚结束西南战事,消耗不小,此时入朝岂不是虚耗国力。若是能与倭国和谈,大明决不会出兵。”

听到大明外交官员的话,尹元衡一阵心慌,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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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归咎于大明

大明外交部的官员,早就得到了叮嘱,不得泄露朝堂机密。之所以对尹元衡说这些话,自然是得到了授意的。

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让他们知道大明很难,二是使朝鲜君臣有个心理准备。如此便可免了朝鲜君臣的一些请求,不使大明朝廷上下为难。

送走了大明外交官员,尹元衡回到房中,将自己问到的情况告诉了李峘。

这位朝鲜国王听到尹元衡的话,不由得皱眉。

“大明如今西南战事刚刚结束,消耗确实不小。可是我朝鲜距离大明心腹之地更近,唇亡则齿寒,这个道理大明上下更应该明白。”李峘微微摇头叹气道。

“王上不必着急,想必大明君臣也能想到,只不过是现在正有难处,怕是无力派兵。”尹元衡只得安慰道。

李峘咬了咬牙,对尹元衡道:“此次我们虽然逃的匆忙,可也有些值钱之物。不如献与大明皇帝陛下,以解大明军费之忧。”

尹元衡苦笑道:“王上想当然了,出兵可不是买东西。大军一动,便是金山银海一般的花费。咱们虽然带了一些钱财,但那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既然是这样,那如何才能劝的大明皇帝答应出兵?”李峘疑惑道。

“没有办法,只能是苦苦请求而已。”尹元衡摇摇头道:“以天下藩国注目为理由,若大明不救我朝鲜,其余藩国会做何想?其中得失,便由大明君臣自己考虑吧。”

李峘想了想才道:“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我等苦求还可,若是以诸藩国想要挟,怕是会适得其反。”

尹元衡重重颔首道:“明日见了大明皇帝,先探探口风。这些话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非最后关头,此言能不说便不说罢。”

第二天一早,李峘与尹元衡两人便被外交官员领着,去了紫禁城太和殿。

一入太和殿,便看到大明群臣分列两侧,而朱载坖则高高在上的坐着。

李峘看了尹元衡一眼,便急走了两步,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啊陛下,请替小王作主!”李峘大哭道:“那东瀛凶横霸道,竟派二十余万倭军登陆我朝鲜,连克庆尚道、全罗道、忠清道、京畿道、江源道诸地。小王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力招架,如今只得逃亡于大明,亲来恳求陛下出兵,救我朝鲜。求陛下救我朝鲜百姓于水火,灭倭军于域外!”

朱载坖看着李峘的表演,不由得想笑。只是朝堂是严肃之地,他这个当天子的不好显得轻浮。

“李卿,你的心情朕可以理解,只是大明也刚刚结束西南战事,暂无出兵之力。”朱载坖对着李峘单手虚抬,示意对方起身,又接着道:“若救朝鲜也不是不行,但是要给我大明数月时间。等准备好粮草兵器火药等物,才可再次出兵。”

扑通,这次是尹元衡跪下了,“陛下,若大军暂时不能动,便请先派出一小部明军。至少使得东瀛知道大明的态度,以使其有顾忌之心才好。”

朱载坖微微皱眉道:“你如此说,是质疑我大明吗?”

尹元衡背后立时出了冷汗,他急忙道:“小臣不敢,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出言无状,还望陛下恕罪。”

朱载坖哼了一声道:“大明暂时无法出兵,但是朕也已经给建州女真指挥使王杲去了旨意,命他自行择其入朝参战。据传回的战报,王杲已于日前与倭军接战。自军损伤五千人马,则使得倭军损失三四万人之巨。只此一战,便打出了威风,甚给我大明争气。”

不提王杲还好,一提起王杲可把李峘与尹元衡给气的几乎爆炸。

尹元衡立时一头磕到地板上,“小臣正要向陛下告王杲此人一状!我与我家王上,原本正领军与倭人交战,可是却被建州女真人偷袭,以致大败亏输才不得不逃亡至明境。还请陛下明察,以惩王杲之罪!”

李峘也急忙道:“陛下,那王杲与我朝鲜是世仇。若非王杲偷袭我朝鲜军,至今我等还应在朝鲜与倭军对峙!只怕王杲只是向陛下报功,而没将偷袭我朝鲜军之事上报。此乃是欺君之罪,陛下不可听之任之。若是王杲尾大不掉,怕又是一场兵祸!”

大明的君臣早就对于朝鲜之事有了主意,因此也没哪个大臣再就朝鲜之事多嘴。虽然李峘说的不错,可惜的时众多明臣就那么看着他们朝鲜君臣,并无一人开口,更不要说附和的。

没有得到他人的回应与附和,这让李峘极为尴尬。

尹元衡咚咚咚的连磕数个响头,算是给自家王上解了围。

“陛下,那王杲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尹元衡嘶声道。

朱载坖呵呵一笑道:“他兵不过两万余人,如今还又损失了五千余。你说他狼子野心,可是他却在朝鲜与倭军血战。你们君臣如今却逃到大明,一味的寻求庇护。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虽然话不是很重,但是其中对于朝鲜君臣的指责之意,却也很明显。

尹元衡冷汗更甚,李峘则心中惊慌。

“陛下,非是我们君臣不肯出力,实在是兵将都已经损失殆尽。”李峘急忙接口道:“小王亦欲抗击倭军,可是无兵无将,难有作为啊。”

朱载坖面色一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君臣还是执迷不悟吗?若非尔等君臣无能,又岂会让倭军势如破竹的攻至鸭绿江边不远?倭军刚刚登陆之时,尔等便没有尽以竭力应对,如今却只会求救,却早不知自救。”

李峘被朱载坖训斥,脸上有点挂不住,便躬身道:“陛下,非是小王不知自救。之前便有东瀛使节稻叶一铁,前来游说于我。劝我朝鲜与东瀛合流共同攻明。若非小王对于大明忠心耿耿,怕是早就被其蛊惑。就因为小王并未答应东瀛共同攻明之事,才会受到东瀛急攻。此非我朝鲜之祸,实为替大明挡灾。陛下若是因此责怪于我朝鲜上下,岂不是寒了我朝鲜的人心。”

李峘也是一国之主,心中十分不甘,更是将被东瀛攻击的原因归咎于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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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既有大棒又有甜枣

李峘说出这些话来,立时引得大明朝臣们侧目,脸上都带有愤然之色。

尹元衡心中一沉,那种心慌的不妙感觉愈发强烈。

他立时道:“陛下,我等君臣非是不尽力,而是无从尽力啊。”

朱载坖脸色淡然,只是看着李峘与尹元衡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高拱看到朱载坖的面色冷淡,便知道这个学生已经动了真怒。朝鲜君臣不知自省,反而处处在给自己找理由,一味推脱责任实在是不堪。

“两位,你们李朝统治朝鲜百五十年,李氏为君早已深入人心。”高拱对两人拱了拱手道:“莫说有兵有将之时,不肯尽力应对倭军。就是无兵无将,也当振臂一呼召集朝鲜义军。只要朝鲜还有百姓,便不会少了你们君臣的兵将。可是你们呢,土未尽丧民心还在,便弃土舍民而逃。现在又说什么东瀛使者相约共同攻明,莫非李王你是后悔没答应对方吗。”

李峘这时才想起,这是在大明的朝堂之上,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虽然发泄了不满,可是实在是任性。

“小王不是这个意思……”李峘急忙道。

朱载坖此时摆了摆手,对李峘道:“李峘,你不必说了。我大明太祖曾将朝鲜与东瀛列为不征之国,可惜你们却辜负我大明太祖的美意。尔等皆为我大明藩属,如今却不过是利用大明厚待以谋阴私之权柄。身为藩属,便当有藩属之觉悟,做好大明的藩篱屏障。既有守土之责,也有安民之义。唯有如此,才可为我大明藩属。如今你李氏,弃国土舍黎民,已失藩属之责,已负朝鲜民望,尔等还不知罪吗。”

大明皇帝认为一个藩属国的国王有罪,如此清楚明白的,这是一次。

以往虽然也有,但那都是征讨不臣。如今对这朝鲜君臣,则是追究失职大过,未曾有也。

不过,这种事朱载坖做的也并不算过分。藩属国王上位之时,须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与首肯。否则的话,便名不正言不顺,再激烈一点还会被大明讨罚。这就是上下尊卑之分,从这个层面看,大明是有权处置藩属国王的。

李峘与尹元衡两人如坠冰窖,他们全身上下抖的如同筛糠。

尹元衡连磕十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来,“请陛下开恩,开恩哪!王上只是无心,小臣愿以身死代罪!”

李峘这时也不复之前的任性,慌忙跟着叩头道:“陛下,小王一时急于解救朝鲜百姓,才会口不择言。陛下可降罪于小王,但请陛下发兵朝鲜解民倒悬!”

此时李峘才学的聪明了一些,将自己任性之言解释为替民请援。

朱载坖淡然道:“将尔等关入诏狱,等候发落吧。”

虽然没了锦衣卫,但是诏狱还在,为亲军所掌握。

立时有殿前亲军,上前扒掉了朝鲜君臣的衣冠一同押走。

不管这两人如何呼叫求饶,朱载坖都是不再理会。

殿上的朝臣们,都看向朱载坖,谁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绝情如此果断。一国的藩王,说抓就抓了,但是后面如何处理这些朝鲜君臣,却成了个难题。一个不好的话,朝鲜上下都会成为东瀛的助力,那时大明的辽东就不太乐观了。

徐阶沉吟了一下,出列对着朱载坖躬身道:“陛下息怒,这朝鲜君臣粗鄙也是有的。但是我大明为天朝上邦,不可趁人之危。若囚禁朝鲜君臣,恐周边各个藩属都会惊慌犹疑,从而对我大明离心离德。”

雷礼也出列道:“陛下可略施薄惩,以使朝鲜君臣有敬畏之心便可。他们留着,还可稳定朝鲜人心,使之不会倒向东瀛。”

朱载坖看着两人,微微摇头,“出兵终究是要出兵。但是我观李峘此人,实在是无能。他为朝鲜国王,也只不过尸位素餐的刻薄之人。助他夺回朝鲜,难道他还会对我大明感激?听其方才所言,即使我大明出兵夺回朝鲜,他还会心怨受我大明所累。何况朝鲜在汉时亦为我中国故土,与其交予这等无能无德之人统治,不如收归大明治下。此地之民皆用汉字,其俗皆为汉俗。只要派官前去,便与大明其余各省治下无异。”

大臣们时议论纷纷,陛下雄心极大,趁着这个时候,便一举拿下朝鲜。这件事对于大明并没害处,没谁会反对。

不要以为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迂腐之人,那些是书呆子。凡是能做到高官的,都是猴精。

吕本出列道:“陛下,若是东瀛推出一位朝鲜王族之人为朝鲜国王,与我大明所为相比,岂不是更得人心。”

“此事倒也无碍。”朱载坖微微笑道:“我大明在朝鲜乃是千年宗主,一旨令下,斥责李氏各大罪状,必使李氏失去民心。东瀛在朝鲜所为,多为百姓所恶之事,其若推李氏之人为朝鲜王,便是臭上加臭之举。尔等甘愿为东瀛倭军的傀儡,又有何面目以对朝鲜百姓。”

将李峘等人都关了起来,朱载坖便与国防部的众老将调兵遣将,先将一部分辽东人马调往辽东半岛。

此时的济州岛已被东瀛占领,若是此时便派兵攻占济州岛,会引起东瀛的紧张。这些明军到了辽东半岛,可先适应坐船,以免将来过海之时,会出现不适从而影响战力。

另外,朝廷也已经收到了建州女真王杲所送来的奏折。他要求朝廷支援一部分火铳弹药,好应对倭军。对于建州女真的要求,朝廷的支持力度也有所加大。虽然仍然是老旧的鸟铳,但是至少现在不收钱了。

朱载坖将方大伟所部四万明军派到了建州女真老营左近,其中一万骑兵三万火铳兵,就近监视建州女真。并且给方大伟下了旨意,若王杲领兵撤出朝鲜,便以不尊皇命为由立时剿灭。

对于建州女真,朱载坖是一点也没有好感。若是不肯替大明与倭军交战,那就没了利用价值。不如直接改土归流,使之再也无法成为一支单独的势力。

虽然派了明军前去看守建州女真,但是朱载坖却让人送了许多粮草火铳弹药前去建州女真的老营。这些东西都是给前线女真兵马的,还有一些用度器物,则是给女真部族百姓的。

既有大棒又有甜枣,朱载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建州女真的必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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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用以屯兵

胡宗宪在满剌甲城中,看着从弗朗机人战船上卸下的金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中金子居多,这都是从那些洞乌金佛上面刮下来,又融成的金砖。除此之外,还有成箱的宝石。打开看了一眼,就差点晃花了眼。

倒吸一口凉气,胡宗宪看着一同来的监察司的官员,苦笑了一下道:“全部统计造册打上双封条,我满剌甲的还有监察司的。统统运回塘沽,交付财政部接收。”

胡宗宪不是个清官,但是个有眼色的能臣。他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在将中南四省之地安置官员的时候,同时将监察司也一起派下来,这是重中之重。当年成祖之时打下安南,便是因为官员贪腐,从而使得民怨大起,安南得而复失。如今陛下派遣监察司,便是要将中南四省要彻底收入大明版图。

在这个时候,谁要是触了陛下的霉头,那必须是非死即伤。

至于被胡宗宪抓回来的斯派克等弗朗机人,胡宗宪也没留,一起给送往京城献俘。

斯派克原本还想趁着洞乌与大明交战,大发一笔战争财。可惜的是船队不如大明的舰队利害,被连人带船一起给拿下。如今连回都回不去,只能去大明走一趟。

当朱载坖收到了胡宗宪的消息之后,不由得大喜。大明这两年战事频繁,先是剿灭国内起义,又是扫平洞乌。虽然明军如今经过整顿之后战力极强,但是花费也极大。

现在有了拦截下来的这笔金银财物,立即便可扭转大明有点捉襟见肘的财政。甚至可以将之前向大明皇家银行所贷的款项,一并还清后还有大笔的富余。

如今眼看着便要出兵朝鲜,大明放任东瀛的倭军是不可能的。有了这笔财物,瞬间大明朝廷上下都变的底气十足。

当这些财物被重兵护送入京之时,朱载坖带着诸多的朝臣,一同前往察看这些洞乌搜刮的重宝。

银子堆积如山,金子更是一箱箱的码的十分整齐。还有那些被放在几个箱子中的宝石,一打开便引起君臣一片惊呼。

有大臣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上去摸一摸,立时就被亲军在手上拍了一巴掌。

看完这些东西,朱载坖点了点头,“这些金砖宝石等物,虽然在弗朗机那里只不过折价数百万两银子,但其实际所值早已远远超过。看来,弗朗机人对于洞乌搜刮的十分彻底。不过,如今中南四省也为我大明之地。应从中给中南四省拨付一些款项,以改善民生。着由中南四省的官员,在当地修建学堂与医院,可由财政部支出。”

财政部长高燿立时上前躬身领命,将此事记下。

金银最后全部都交与大明皇家银行接收,而后给财政部开具了文书。

高燿看着最后所剩的几箱宝石,不由得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理。

“陛下,金银等物都甚好作价,但是这些宝石却是无价之物,也不知应如何处理。不若就请陛下带回宫中,以赏赐嫔妃与诰命吧。”高燿也是个灵活之人,转手就做了个现成的人情。

朱载坖听得这些话,便笑了起来。高燿若是不说,他还想不起来这个茬,而且朱载坖对于这些会发光的东西并不执着。

“高卿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这都是将士用命才得来如许财物,朕岂可轻取。”朱载坖摆了摆手,“我从中选一块宝石送予皇后便是,其余的可造册存入皇家银行。每年可使民间富商扑买,以得来之钱补入财政所得。日后再有此类财物,都可依此例,在监察司看顾下由官方扑买处理。”

扑买是宋朝时的说法,也就是后世的拍卖。大明立国以来轻商贱商,如今已转变了这个风向,民间自然也就又有了扑买之制。

朱载坖这一下子,便给财政部长高燿补了一课,原来还能这么换钱的。高燿能当上财政部长,当然是个会算账的。陛下让每年取出一部分扑买,便是怕宝石价值下降,如此也可使财政部多得一些钱财。

高燿急忙点头,“陛下高见,竟连民间扑买之制也知道,倒是老臣浅陋了。”

摆了下手,朱载坖对于这种恭维话并不感冒,他更看重实心任事之人。

“陛下,与些这财物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上千弗朗机人。”俞大猷也是犯难,这些俘虏都在手里也是麻烦。

朱载坖略一思考,便对俞大猷道:“先将这些人交给情报司,从他们那里套些弗朗机的情况出来。等他们交待的差不多,便送到水利工程部服劳役。这些家伙趁我大明与洞乌交战,不但搜刮钱财,还做出资敌之事,理应严惩。”

对于这些所谓的老外,朱载坖是没有心思惯着他们。所谓礼仪之邦,可不是单方面的。朋友来了有好酒不假,但是豺狼来了一定会有火铳。

之前朝廷之中,对于朱载坖出兵中南还颇有微辞。如今看到如此多的财富到手,便立时堵了所有人的嘴。大明不但增加了中南四省三熟之地的大粮仓,还得到如此多的金银宝石。若是都兑换成大明纸币,一两银子一元,至少得有一千余万明元。

有了这些钱,大明朝廷便可有更多的作为。

俞大猷得了朱载坖的指点,便点头应是。

他其实真正盯着的,是这笔钱陛下要如何用,是不是用到明军的身上。

“陛下,朝鲜战事将起。虽然现在辽东也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弹药,可是有备无患啊。”俞大猷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伸手要钱,“如今还要从朵颜与蒙古诸部购买战马,所费也不是个小数目。”

朱载坖看着自己任命的国防部长,无奈道:“还买什么战马,直接从朵颜与蒙古诸部征召一部分骑兵即可,连人带马便都有了。虽然并不省钱,但是他们更善骑战,也可免去不少训练时间。”

“陛下高见,老臣也是糊涂了。”俞大猷可一点不糊涂,朱载坖这么一张口,便等于答应了要钱的事情。

到时战马要买,蒙古骑兵也要招募,这都是要补的窟窿。

朱载坖想了想,便又接着道:“陆上有建州女真在与倭军交战。我大明也不能闲着,可先夺下济州岛,用以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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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有所期待

此时国防部对于人马的调派已经就位,就差一道命令。

方大伟在建州左近,监视建州女真的动向,使其不得不尽力。而李轩则陈兵鸭绿江边,长白山西南。只有一个许远,此时领兵在辽东半岛上待命。

不要看许远不声不向,且没有立过什么功劳。当初朱载坖的第一任亲军统领之职,就是由许远胜任。朱载坖对于许远十分信任,而且几乎等于是朱载坖看着对方成长起来的。在亲军之中,是最快接受朱载坖的新军事思想的,也是学的最快的。

此次渡海作战,朱载坖便指定了许远为将。因为他知道许远心思缜密肯动脑子,该大胆的时候决不犹豫,该细心的时候也不会莽撞。若说此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喜欢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

若非如此,朱载坖也不会如此信任许远,这是一个帅才。

许远年龄上比朱载坖还大了一些,但是做事沉稳有度。一接到国防部的命令,便立时整顿人马,在辽东港外扎营。

辽东海港外的海面之上,各种大小船只已经停满,除了大明自有的舰队还有许多弗朗机船只。

胡宗宪的西洋舰队押送了弗朗机俘虏到塘沽,便被国防部派了过来,连同弗朗机船队,一同派上了用场。

其实完全可以征用民船,但是为了大军的安全,此次尽量使用大明的宝船巨舰。

此次被派来指挥舰队的,是王直的义字毛海峰。他对于倭军的布置最是熟悉,也熟悉海上的勾当,便在朱载坖的建议之下,被王直派了过来。

朱载坖通过对于毛海峰的重用,也变相的告知王直,自己对于对方的信任,王直只有感激。

毛海峰早就对东瀛看不上眼,他当初在王直刚刚献土归来之时,可是在军中学习了一阵子,没见少明军做战。而且他主要是在船上学习,对于海上战列队形、火炮运用、旗语等等也是熟知。后来虽然随王直出海,但也一直有一支旧战船组成的船队指挥,在东洋的大海之上,没有他的敌手。

就因为这样,即使毛海峰是头一次指挥如此大的一支舰队,也并不慌乱。

他在码头上正等着许远,远远的便看到一名年将领被数名亲兵簇拥而来。

许远也看到码头上的毛海峰,两人接近之后,互敬了军礼。

“海军副将,毛海峰。”毛海峰自我介绍道。

“陆军副将,许远。”许远很是稳重的道。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惊叹于对方的年纪之轻。果然是能被陛下看重的,都不会年纪太大啊。

毛海峰率先道:“此次奉国防部的命令,全力配合你部,一同攻打济州岛。如今船只已经就位,不知道许将军何时可以准备好。”

许远微笑道:“大军就在港外,随时都可以。只是有些马匹与辎重,可要让你们费心了。”

“说得哪里话来,大家都是同袍,不必如此见外。”毛海峰面对许远,有种如沐春风之感,便一摆手道:“若是没别的事情,便安排先遣军上船吧。”

虽然辽东港的船只不少,可也一次最多连人带马运送上万人而已。

尤其是济州岛的距离并不算多近,至少两人才能赶到。这先锋军,便是第一批要被送过去的,也是负责消灭东瀛守岛之军的,数千人都是精锐。

许远对身边的亲兵点了点头,那亲兵便立时取出一只黄澄澄的铜号来,送到嘴边吹了几个嘹亮的调子。

毛海峰眉头一挑道:“这军号吹的倒也好听,只可惜船上不能用。海上一望无际,看得到却不见得能听到。”

“不过是寻常事物,你若喜欢,我送你几支军号。”许远笑道。

“那倒不必了,我不会吹,练起来也太闹腾。”毛海峰知道自己没那耐心,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两齐声大笑,相处倒也轻松自如。

这一次的先锋军,许远挑选了八千余人。其中两千为骑兵,五千为火铳兵,还有一千为炮队。如此配置除了弗朗机之外,在大明周边可是一家都没有。

将人马辎重都装了船,许远也亲自登船一同出发。

这是对东瀛第一战,他不跟着可不放心。

只是毛海峰却极为轻松的对许远道:“许兄不用担心,我久在东瀛,对于他们的战法甚为熟悉。与我大明相比,无论是船只还是火铳火炮,他们都远远不及。若是有哪一点强,可能就是东瀛的倭军久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兵丁毅力强悍。只要不是短兵相接,就不会有问题。”

这引起了许远的兴趣,“哦?如此说来,若放在以前,倭军居然也是强军了?”

“许兄你想,当初在我大明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往往数十名倭寇,就追着卫所上千人杀戮。”毛海峰摇了摇头,“那还只是在东瀛战败了的流浪武士,算不得正规的倭军。若是同等的兵器,只怕我明军或要吃亏。”

“以前卫所糜烂,如今我天朝大军也已不同。陛下所著练兵之法,最重纪律,也已推行天下。”许远笑着道:“若是等这些新兵见过几次血,怕是不是弱者。”

毛海峰也笑道:“那是必然,只要我明军敢打敢拼不怕死,凭倭军那些小矬子可翻不起浪。”

两人有说有笑,甚为投缘。许远从毛海峰这里,也了解到不少倭军战事习惯。其中甚至有几个经典战例,也让许远连连点头。虽然东瀛为边荒之地,但是其人好学。对于中原大陆十分向往,各种学问都往回学,倒也已经开化。

“可惜,东瀛若是一统之后,便修好通贡于大明,便不会有事。”许远叹息道:“依陛下的脾气,他们如此咄咄逼人,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虽然看上去东瀛兵势雄强侵掠如火,但他们没有后劲,更没有我大明如此强悍海军。陛下要收拾这些家伙,只要切断尔等的海上补给,便会将二十万倭军困于朝鲜。”

“谁说不是。”毛海峰点头赞同道:“陛下刚刚将中南四省之地收入囊中,现在这东瀛倒想趁火打劫,简直是做梦。”

两人都是副将,所知之事不少。对于将官来说,最怕的就是没有用武之地。如今看到朱载坖这种决不委曲求全的架势,两人都对未来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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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很是意外

在大明军中,到了一参将之上都会有内参通报,这也是朱载坖所亲自指定的。

这些内参通报是由情报部与国防部一同办的,内容除了情报之外,还有对于明军之中的违纪处理。不仅是对内军事情报共享的工具,也是明军内部清廉的一个警告器。

毛海峰常在海外,知道的只有一个大概,而许远则知道的更多。

“这是陛下给东瀛布的一个局。”许远看着毛海峰道:“毛兄久在东瀛,当知道陛下委派靖海伯所作所为。前后数年之间,织田信长便一统东瀛,多赖靖海伯之助。但是这背后,可一直是陛下在支持。”

“这、这……陛下如此做,岂不是资敌。如今东瀛也算兵强马壮,陛下何苦如此。”毛海峰惊悚了,“我虽然与义父同在东瀛,却从来未曾想过,陛下为何让我们如此支持织田信长,其中意义何在。”

许远笑了笑,才对毛海峰解惑道:“陛下如此做,便是为了让东瀛早日一统。而后使得其野心膨胀攻灭朝鲜,以成驱虎吞狼之势。一旦东瀛将朝鲜攻灭,我大明便有了出兵东瀛以伐不臣的借口。若是以前,太祖可是亲许东瀛、朝鲜为不征之国的。”

毛海峰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却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咝的吸了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本就想要灭掉朝鲜与东瀛两国,却碍于太祖亲许两国为不不征之国,才没有直接动手。现在任由东瀛攻伐朝鲜,便是为了冷眼看着他们找死,将把柄送到我大明手中。对方既坏藩属之礼不敬我大明,我大明便也不必再守不征之诺言。”

“不错,正是如此啊。陛下壮志如海,卧榻之旁岂容此等城狐社鼠之辈。若留着他们,或许将来还要拖我大明的后腿。”许远对着大陆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伟略,早已经远布四方八极。长鞭所指之处,便是我等剑履所及之地。”

“若是这样说,我便明白了。”毛海峰若有所思道:“前些年从弗朗机人那里得知了瀛洲化外之地,那时陛下便已经开始布局。想必是不愿与这两小国蝇营狗苟所累,索性任其自寻死路。”

许远笑着点点头,看向海上波涛,“我大明与弗朗机争夺瀛洲,而朝鲜与东瀛与瀛洲更近。到时若这两小国从中谋利作梗,岂不是既碍事也为难。”

想到朱载坖算计之深谋略之远志向之大,两人一时都心中涌动热血,只觉得这大海行船,也只不过是陛下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

舰队行驶了三天之久,才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一片陆地。

毛海峰与许远得到了禀报,一同上了甲板。

指着前方的那片陆地,毛海峰道:“那里便是济州岛,东瀛的倭军也是刚刚占领这里不久,想必也没有多少兵力。”

说是这样说,但是毛海峰也没上过此岛,并不知道实情。

许远远远的看过去,发现岛上有一座高山,周围一马平川。许远并不知道这岛实际上是海底火山喷发而成,但是他知道这等地形并不复杂,那便不是很难夺取。

“此岛长达百里,宽数十里,可不算小。若是全部拿下,不得少于十天。”许远皱了皱眉道。

“我可将你的部下都先送上岛,再留下一些战船守卫岛外海面,免得东瀛战船回去报信。用不了十天,我便可再送近万人过来,不过你们要自己坚持一些时日才可。”毛海峰也在心中算了一下往来时间道。

许远笑了笑道:“等你再来的时候,这济州岛应该已是我等囊中之物。”

毛海峰对着许远挑了挑大拇指道:“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先我先拿下济州港口再说。来人,派战舰围住济州港出口,将倭军的船都给我击沉!”

虽然他们这条帅船上打出旗语,立时从大明舰队之中分出二十条大船,分左右两翼,包抄向了济州港口。

就在明军能看到济州岛时,岛上倭军也一样看到了大明舰队。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这些船是哪里来的。但是当他们看到大明船上龙旗之时,便也晚了。

二十条大海船都在海面上横了过来,午时艳阳高照,无数黑洞洞的炮口却让人心寒。

随着帅舰上的旗语指挥,这些船上的火炮几乎同时冒出浓烟烈火!

海面上的船身被震的横退数丈,而济州港口中也是另一番景象。原本倭军的船只就小,现在被明军战舰火炮轰击。哪怕没能击中,只是炮弹落在船旁激起的浪头也能将船掀翻。

被炮弹击中的倭军战船就更惨,只一下便会被拦腰打成两段,船上的人就不用提,根本没多少逃生的可能,都随着沉船卷起的旋涡葬身鱼腹。

只不过一轮炮击,济州港口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沉船之地。

许远见到济州港的惨象,不由得倒吸冷气,“海军火炮如此之多,这威力简直惊天动地。陆上可摆不开这许多的火炮,火力根本无法如此集中。”

毛海峰哈哈大笑,他是真的得意。要不是开炮费银子,他自己也是恨不得多开几轮炮过过瘾。

“这也不算什么,东瀛战船不堪一击而已。我所见过海上最强的弗朗机人,也没我大明如此坚船利炮。”毛海峰一时之间义气风发道。

许远点点头,“还请毛兄护送我的兄弟们上岸。”

“这是自然。”毛海峰笑道。

明军登岸,岛上的倭军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敢靠近港口阻止。

那许多的大明战舰在旁守着,哪里有倭军施展的余地。只要他们敢靠近攻击明军火铳兵,只怕还没进入火铳的射程,便已经被火炮先轰击到了。

许远将所有的兵马都送上岸,便也与毛海峰告别。

他亲领着火铳兵,将济州港清查了一遍,才率军直接数里外的济州城。

虽然是城,但这里是海岛,济州城墙也只不过两丈来高,看着也不结实。

许远只是一轻炮击,便轻松在济州城墙上撕开了突破口。

明军骑兵也已经上岸休整,此时各分一千骑兵,从左右两侧绕城而过,以防倭军从城后逃走。

骑兵出动便声势更盛,城中的倭军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城中倭军被抓,略微一审便知道了岛上实情。许远发现事情远比想象的顺利,东瀛并无多少兵力驻扎,只留了一千多名倭军而已。但是有一个发现,却让许远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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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答案在书中

这个意外并不是东瀛在济州岛上驻兵之少,因为倭军更注重陆上作战,而朝鲜也没有倭军的海上力量强大,因此才会在岛上只有千余倭军。

从这些被俘的倭军口中得知,东瀛居然在济州岛上养了数千匹战马,这才是许远意外的原因。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济州岛在大元之时,就是为元朝养马之地。春水草丰美,除梁中心有一座汉拿山外,周围都是缓坡。再加上岛上住民也不是很多很是清静,也不怕马匹走失掉。

如此一座长百里的大岛,若是放开了养马,养上十几万匹也不是问题。

东瀛并没多少地方可以养马,又加上宁边路上一战损失了上千骑兵。为了补充骑兵,因此才选了这里,就近将马匹都送到岛上养着。这些马,还是当初王直卖到东瀛的,却不想这一次又都还给了大明。

许远对于这岛上的条件也很喜欢,这里可以养马,便省了许多草料的运输之累。等自己的部下一来,便可有更多的时间休整。

夺下济州城后,许远将八千人留了两千人看守济州城,其余的人马被分了数队,分别去岛上各要害之地查看。若有倭军残余,便可顺手剿灭。

他安排好了其余事物,回到港口与毛海峰见了个面。

“许兄厉害,一战而下济州,可喜可贺。”毛海峰一见许远便笑着拱手道。

“比不得毛兄稳坐战舰,坐看敌军灰飞烟灭,你就不要调笑我了。”许远摆手笑道:“此次抓了一些倭军俘虏,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济州岛上居然是东瀛养马之地。岛上水草丰美,倒可省了许多押运草料之事。”

毛海峰听到这里,便哈哈一笑道:“如此一来,我这里也省了许多事情。不错,那我这就回转辽东,将你的部下们都运送过来。”

两人闲聊几句,许远便下了船目送毛海峰的舰队起锚而去。

走的时候,毛海峰还留了十条大海船。这算是一支分舰队,专门巡弋于济州岛周边海上,以防东瀛水军前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明军已经等于对东瀛开战,朱载坖也不再刻意的掩饰什么。只不过是能不泄露便不泄露,以期在朝鲜战局之上,能给东瀛以突然打击。

此时的会宁城中,王杲正盯着城外的倭军大营。

双方一直在打拉锯战,只是倭军的火铳比鸟铳更加犀利些,而建州女真的骑射也更强悍些。双方虽然各有优势,但建州女真毕竟人数要少的多。

就在羽柴秀吉与织田信长会师之后,建州女真便不得不退回了会宁城。

即使是徒了会宁城,建州女真也给倭军造成了不的损失。东瀛本来是登陆朝鲜二十余万人,如今损失在女真人手中的,就有六万余人。虽然将女真人赶回到了会宁城中,但是织田信长看到自己手中只剩下了十四万人左右,也是十分心疼。

羽柴秀吉见到织田信长的第一件事,便是跪在地上请罪。

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他有不可近推卸的责任。对于羽柴秀吉,织田信长并没有追究,而是命他继续效命立功补过。

虽然心中极为恼怒,可是织田信长也知道此事不能怪羽柴秀吉。女真人马的强悍,在接触不多的几战里,便已经尽显其凌厉。自入朝这数月以来,倭军每战必胜所向披靡,已经有了些骄横之意。如今虽然在女真手中吃了亏,但也并非是坏事

至少在织田信长看来,若是大陆之上都是这等战力,怕是自己要警醒一些。要知道建州女真不过是一个部族而已,便有这些强悍战力。那么更强大的蒙元呢,还有大明呢?只怕都不是简单便可战胜的。

如今有建州女真可以拿来练手,织田信长便也和王杲他们耗上了。这才有了兵进会宁城下,与女真对峙的情况出现。

“主公,我们与女真对峙,虽然人数占有优势,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羽柴秀吉来求见织田信长,一见面就道:“我想向主公请命,带兵去袭扰女真部族在明境内的老营,请主公允准!到时可将女真饶家都带到会宁城下,便可迫使他们出城一战。”

织田信长看向羽柴秀吉,“羽柴君,你认为女真饶首领王杲,会做出如此不冷静的事情吗。”

羽柴秀吉跪坐着挺直上身道:“启禀主公,我觉得王杲身为首领定会冷静,但是他手下的女真军不会冷静。如果王杲敢强行压制部下,女真人便会不攻自破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准了你。”织田信长沉吟了片刻又道:“你此去必须成功将女真老营的老弱们都带回来,否则便白白的招惹了明国。虽然明国刚刚在西南之地结束大战,正在休养生息,可后果依旧难料。我们必需先要将女真人解决,才有可能对付明国。若是你连这件事都办不好,那就自行谢罪吧。”

羽柴秀吉听到织田信长的话,便立时哈依了一声,“我知道,定不负主公所托!”

织田信长叹了口气,“我给你七万兵马,够不够。”

“主公,这可是现在我军的半数了!”羽柴秀吉大惊,织田信长虽然刚才对自己严厉告诫,可是转眼又非常信任的交给自己半数兵马,这让他既吃惊又感动,主公果然非是常人。

“我首先不希望失去你这员大将,其次,也要保证你一定成功。”织田信长缓缓道:“不要让我这个主公做的很累啊。”

羽柴秀吉尽管内心深沉,但听到织田信长这番话,也不由得痛哭出声。

“主公放心等我的好消息!”羽柴秀吉完,便叩首退下。

织田信长看着帐门外的会宁城,喃喃道:“出城野战,若不能将女真全数歼灭,那岂不是我这个主公无能?来人,去请柴田胜家。”

很快柴田胜家便来到了织田信长的帐中,躬身跪坐在一旁请示道:“主公叫我,有什么吩咐。”

此次柴田胜家是作为织田信长这支东路军的副手,但大多数带兵的时候都是他。

“女真骑射很强,我们火铳犀利。”织田信长看向柴田胜家,“你觉得,怎样的环境,我们才有把握取得胜利。”

柴田胜家低头思索,却看到了织田信长手边的一部三国演义,心中不禁一动,“主公喜读三国,答案便在书郑”

第382章 老营城破

织田信长顺着柴田胜家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案几上的三国演义。

“柴田君,你说答案在此书中,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织田信长有些不信,“此书虽然写的波澜壮阔精彩纷呈,可只不过是一部话本而已,怎可当真。”

“主公,我觉得此书虽然只是话本,可是其中许多章节,都对我们深有启发。”柴田胜家恭敬道:“我们还在与各大名征战之时,就没少借鉴三国之中的纵横之术剿抚并用软硬兼施。如今,正可借用三国之中的战法,应对女真蛮子。”

织田信长微微点头,觉得柴田胜家说的也有些道理,便问道:“既然柴田君认为三国演义这部书给了答案,便请说出来供我参考一番吧。”

柴田胜不敢再卖关子,当即哈依一声道:“主公,我近日也在看三国,正看到第十五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虎。其中有一段,主公应该有些印象。‘太史慈走了五十里,人困马乏,芦苇之中,喊声忽起。慈急待走,两下里绊马索齐来,将马绊翻了,生擒太史慈……’”

“这个我确实记得,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们用绊马索,来对付女真人的骑兵不成?”织田信长若有所思的道:“可是女真人的骑兵机动极好,来去如风。绊马索虽然并不麻烦,但却不好使女真人中计……”

“主公,只要我们在固定的地方诱敌,便可布下绊马索,让女真人吃个大亏。”柴田胜家伸手一指脚下,“女真人的骑兵最想来的,还是我们在这里的大营,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织田信长想起,羽柴秀吉已经带兵去抄女真老营,到时会宁城中的女真人想必都会气急败坏。双方必定会交战,那时就是给大破女真兵马的时机了。

“很好,这件事就由你来谋划,若有何难处,可随时告之于我。”织田信长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另一边的羽柴秀吉,带着数万倭军绕过会宁城,跨过图们江进入了大明境内。

虽然说是大明境内,但却是建州女真长期盘踞之地,与朝鲜交界之处并无明军驻守。

他们这一路人马只用了十天不到,便到了建州女真的凤城老营。

其实明军对于倭军的动向,还是有所察觉,但因是在建州女真的地盘上,所以方大伟与李轩两人只是严加防备。若倭军敢进入汉人聚居之地,那就是一场恶战。

对于倭军进入明境的意图,赵国忠与方大伟、李轩两人也碰过头。

最后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地图上建州女真的老营。

“建州女真为我大明治下之民,若任由倭人袭击,怕是于我大明朝廷的声誉不利。”赵国忠老将军想的更多一点。

方大伟却道:“建州女真向来桀傲不逊,这一次陛下命我带兵于凤城西北驻军,便是防着建州女真有异动。若是救了他们,或会坏了陛下的安排。”

其实此时,朱载坖已经给了他们出兵入朝的权限。许远那边已经远渡济州岛,东瀛过上一段时间也会知道大明出兵。卫上这里只不过是让他们在半月之内伺机而动,选择一个最有利的情况出兵即可。

李轩也跟着道:“赵老将军,这一次倭军派兵入我明境,必是要偷袭女真老营。从情报司所传来的战局来看,建州女真还在会宁与倭军对峙。倭军久攻不下,才会出这等策略。我们坐山观虎斗便可,不宜现在插手。”

赵国忠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道:“建州女真未反,亦为我大明子民。若我大明弃之不顾,尔等异日必反。何况,我大明何时曾有过敌入境而不闻不问的?成祖当年曾言:‘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从而立我大明雄健刚烈之国威,今不可轻改。”

对于赵国忠老将所说的这番话,方大伟与李轩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动容之色。

“成祖说过的些话不错,当今陛下却也是中兴雄主,只怕壮怀激烈之心,比之成祖有过之而无不及。”方大伟对老将赵国忠拱了拱手道:“赵老将军所言不差,那便听老将军的。”

“我也并无异议,不过是一些东瀛矮子,怎可敌我大明强军。”李轩也道:“只是我们出兵的时机,却要好好商议一下,莫要白白做了好人,那些建州女真还不领情。”

赵国忠点了点头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咱们不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倒是可以的。”

方大伟与李轩两人听了,心中已经会意,这是要最后关头再出面与倭军一战。

羽柴秀吉带兵赶了近五百里的道路,全是荒无人烟的白山黑水之地。除了还算隐蔽之外,对于行军没有半点好处。

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这一行数万倭军,也已经在先前所擒的女真战俘口中得知,翻过一个山丘便可到达建州女真的老营。

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数里外的山头上,几名明军兵丁正盯着倭军的队伍观看。

当看到羽柴秀吉所领的倭军扎营,便立时分出两人急急而去。这一个小队的明军,便是明军派出来侦察的探子。那两人下了山头,找到各自的战马,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分头而去。

一个前往李轩的营中报信,另一个则去方伟的营中。

他们两人各带着五万余人马,守在女真老营的西北方和正西方,相距只有三十里。

一旦有事的话,他们派出骑兵只用半个时辰,便可到达女真老营。

然而羽柴秀吉却还不知情,他也不敢将倭军的探子派出太远。若是真惹出明军,那就不智了。可惜他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只是他自己不知情罢了。

次日一早,羽柴秀吉便带着七万余倭军将女真老营团团围住,老营之中一个能跑出来报信的都没有。

在羽柴秀吉一声令下之后,倭军火铳轮番开火,将老营城头上的女真留守战士打的千创百孔。而后数千名手持长刀的倭军武士,便带着刚刚扎好的木梯冲向老营并不算高大的城墙。

虽然老营之中的还有一些女真战士,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便死伤殆尽,倭军则如潮水一般涌向女真老营。老营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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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不可逆

建州女真的老营被倭军攻破,羽柴秀吉嘴角露出一得意。

他可是在主公面前拿性命担保,幸好运气还不错,顺利拿下了女真老营。只要再将建州女真的那些老幼妇孺们都送到会宁城下,这建州女真便可从此灭族了。

但当他正要步入建州女真老营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嘹亮的号声。号声节奏分明响彻云宵,甚是激越。

随之而起的,便是一片片整齐的震天杀声,还有数不清的人影从数里之外出现!看那些人的装束,都是一色黑红相间的衣衫手中持着火铳,一座座方阵队列整齐划一,杀气如潮水一样扑面而来!

不用想,羽柴秀吉都知道,在这里能出来如此军容壮盛的军队,便只有明军。

此时倭军是孤军深入,羽柴秀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倭军。这个时候自然不宜恋战,还是先一步退走再说。

他一策马缰,便奔向至女真老营城门处大吼道:“不要活人,只要带着人头便可!能杀多少是多少,速退!”

这个命令不可谓不毒,简直是丧尽天良。可是这是战场,倭军也早已习惯如此作派,自然无人有任何不适。

喊完了命令之后,羽柴秀吉回头望了一眼正保持着方阵前行的明军,便拨马绕城向东北方向而走。

而后便是一队队的倭军,从女真老营之中退出,随着羽柴秀吉的方向跟了下去。

但是这些倭军之中,有不少人的腰间,都挂着滴血的人头。女真人特有的金钱鼠辫子,却成了方便携带捆绑在一起的绳子,其间的惨况让人目不忍睹。

远方的山坡之上,赵国忠与方大伟并肩而立。

“赵老将军,这些家伙真够毒的,连老弱也不放过。”方大伟皱眉道:“从城破到我军出现,不过几息的功夫。倭军冲进城去是能杀谁就杀谁,看到的一个也不放过,实在是残忍至极!”

赵国忠脸色也不好看,“久闻倭寇歹毒的很,我却没有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敢在我大明境山肆意滥杀手无寸铁之人,极其可恶。大伟,等下传令下去,我们也不必留俘虏。这等人面兽心之辈,没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方大伟一下也没等,当即便将传令兵叫了过来,命其传令不贸倭军俘虏。

看着传令兵骑马奔下山坡,方大伟才道:“李轩那边我也让人通知了,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没什么来不及的,倭军既敢深入我大明境内,想要逃回去便不可能。”赵国忠冷笑一声道:“这数万倭军的尸骨,怕是要铺满这数百里的道路。”

想了一想,方大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也不知道这倭军将领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真当我大明无人?几百里走过来,一点动静也没有,竟然不知道怕。”

这也不怪羽柴秀吉,原因在王直那里。以王直在东瀛的威望,和他受朱载坖所托的谋划,他告诉织田信长的消息都是假的且无人能揭穿。在他的口中,大明积蔽深重连年灾荒。刚刚镇压了粤、闽、浙、赣四省起义,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南洞乌又犯大明治下之地。

所以,在织田信长等东瀛统治者看来,大明已经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了。

要知道东瀛也是闭关锁国,并无外来消息的途径。就是往来于海上的商路,也是把持于王直之手。因此,王直所说的话,便成了东瀛外来消息的唯一途径。

羽柴秀吉,也是原为如此,才觉得大明无力巡视女真所居之地,才敢这样带兵冒进。

七万余倭军,要想一下子退走,也不是那么容易。

明军的火铳兵还是追上了一部分倭军,两边对轰之下,倭军火铳射程相对要短,而人数也少。基本上根本无法阻止明军前进,只是稍稍拖延明军步伐而已。三轮火铳齐射,便使这些断后的倭军死伤殆尽。

有了这片刻的功夫,倭军终于脱离了与明军火铳兵的交战。

方大伟命大部人马继续追击,他则带了数千人与赵国忠去了女真老营之中。

此时女真老营里几乎就是地狱,到处都是倒伏在地的无头尸体。路旁、屋门、树下、碾台之上。放眼望去,已经是血流成河的模样。

赵国忠摇头叹息道:“看看还有没有活人,找出来让他们安排后事吧。”

方大伟让手下跟来的兵丁分成小队去找人,很快便从一些偏僻的处所找到了些还活着的人。

原本女真老城居住了三四万人之多,此时还活着的,虽看上去还是黑压压一片,但实际已经不足一万。

“让大家受苦了!”赵国忠老将军须发颤抖道:“我接到军情,便立时带兵来援。兵到城外之时,正是刚刚城破之时。本以为救下了尔等一城之民,却不想这倭军穷凶极恶到这等地步!大家放心,今日这个仇,我赵国忠替你们报定了!我已传下军令,一个倭军俘虏也不留!全部处死给大家的新人偿命!”

方大伟在旁边看傻了,这老头真是会做戏。

经过赵国忠一番感同身受的讲话,还活着女真人中便有几名妇人低声哭泣。而后这声音便越来越大,最后一些女真老者都老泪横流。

“请大将军替我等报仇雪恨!”一名五六岁的女真孩子跑出来,猛的跪倒在赵国忠的面前。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口齿清晰伶俐,很是聪明。

有了这孩子开头,其余的女真人也纷纷跪倒,对着赵国忠用力磕头。

赵国忠下马,将最前面的小孩子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爱新觉罗·奴尔哈赤!我爹爱新觉罗·塔克世我爷爷爱新觉罗·觉昌安,他们两个今日已在城头被倭人杀了。请大将军给我爹我祖报仇!”小奴尔哈赤的脸上,全是愤然之色。

摸了摸奴尔哈赤的小脸,赵国忠叹了口气道:“你祖父我也见过几次,曾把酒相谈甚欢。不成想今日竟成永决,真是令人扼腕!”

方大伟转过身去,仿佛甚为难过,其实是不忍看到这小小孩童执着于仇恨。但他心中却也明白,建州女真改土归流已是定局。江河滚滚日新月异,大势既成便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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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莫要放走一个

老将赵国忠貌似忠厚,其实越是这样,就越有欺骗性。

能做到一方的总兵,也不是只凭着几分血气与勇武便能胜任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女真老营被倭军杀的血流成河,女真人的心中早已被仇恨填满。而他们的首领王杲又不在这里,对于何去何从,剩余的这些女真人都极其彷徨。

最后,赵国忠对着这些女真人扬声道:“这里的事情,我会上报给朝廷。如今老营这里已经不能住了,大家先将亲人安葬,便去沈阳暂住。东北总督张经张大人,定会给大家妥善安置。”

“大将军,我要报仇,杀倭人!”孩童努尔哈赤仰着头看着赵国忠道。

“你的仇今日就能报,他们这些倭人并没有骑兵,跑不出大明。”赵国忠冷笑道:“我大明的骑兵已经追上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传来捷报。”

另一边的李轩,其实早已经带领骑兵拦到了倭军的退路上。

女真老营所在,是一条东北与西南走向的山谷。当倭军前一晚扎营之时,大明的骑兵便在李轩的带领下连夜绕到了山谷的东北出口。

羽柴秀吉领着自己的军队急勿勿的退走,他觉得这一次的行动虽然并不顺利,但也取到了不少女真人的首级。尽管结果不是那么完美,但是也算达成了部分目的。

唯有一点,他没能算计到,那就是倭军的行动一直都在明军的监视之下。

羽柴秀吉一行刚刚走出去不到二十里,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让他心惊肉跳的嘹亮号声。

是明军!该死的号声竟如此恼人!

紧接着,便看到对面两侧的缓坡之上,下来无数的骑兵。大明龙旗飘扬,旗下骑兵盔甲明亮刺眼。虽然这些骑兵并没有奔跑起来,但是那雄壮的气势已经然是迫人眉睫,使得倭军所有人都心情一沉。

羽柴秀吉与他的亲兵将领们都有马,但是他所带领的火铳兵都是步兵,并没有骑兵。

面对明军前有骑兵,后有步兵追兵的局面,羽柴秀吉看了一眼两侧的山峰。逃走固然是可以,但若试都不试便逃走,那等于直接认输。大军逃入荒山,辎重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只怕饿也饿死大半人马。

“列队迎敌!今日能否逃出生天,全在此一举!”羽柴秀吉很快便分析了利害关系,不得不被迫迎战。

只是李轩所带领的骑兵仍旧不紧不慢的向倭军逼近,直到三百步外,才停了下来。

羽柴秀吉看到明军的骑兵居然不在第一时间冲锋,心中大定,对身旁的亲兵与将领笑道:“我若有这许多的骑兵,必然会在对方没有稳住阵脚的时候冲锋。只要冲到火铳兵的阵营之中,这一战便已是胜了。可惜这个明军将领只读兵书未经大战,竟吓了我们一跳。他们有骑兵又如何,先能过了我们火铳兵的弹雨再说。哈哈哈哈!”

说完之后,羽柴秀吉还发出一阵张狂大笑。

李轩与羽柴秀吉的距离虽然远,但也能看到倭军将旗之下的将领们正在大笑,似在嘲讽明军。

“这群傻子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这因为能见祖宗了显得十分高兴吗?”李轩有些疑惑道。

身边的一名参将撇了撇嘴道:“将军管他们做甚,刚刚已经有传令兵过来传令,说是不留俘虏,开炮先轰他们就是。”

李轩摇摇头道:“算了,他们死的如此开心,想必是会瞑目的。来人,将炮车排开。”

羽柴秀吉这边刚刚嘲笑完明军,摆开了军阵等着明军骑兵冲锋。便看到明军的骑兵队伍往两边远远分开,从中间出现了数十辆有着巨大铁轮子的结实马车。

而后这些马车掉头,数名明军弄着一辆,几下子便将马车拉开露出马车上的雪亮的钢炮。

此时的东瀛虽然也有火炮,但是这东西一出现,便被个别的大名珍藏起来极少装备,并称之为‘国崩’。从侧面也说明,东瀛的各小势力之小,只要一炮下去,便可将一国灭亡。

羽柴秀吉看到炮车上的火炮,脸色就变了。亏自己刚才还在笑明军,被火炮打脸,只怕脑袋立时就成了烂西瓜。

“是国崩!大家逃命吧!”喊了这一句,羽柴秀吉便策马向着一旁的山坡上疾驰。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手下军队,明军的火炮一开火,倭军立刻就会溃散,将毫无抵抗之力。

除了羽柴秀吉的亲兵跟上了他,倭军的将领们都懵了,好好的为何大人要逃跑?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他们明白,逃也来不及了。

明军火炮早已装好的弹药,只要架好炮车,便可点火发射。

轰隆隆!

重炮轰鸣,烈火浓烟在明军的阵前冲起,一个个的炮弹依次从炮口之中发射出来,狠狠的砸向倭军的军阵!

因为并不是攻城战,所以炮队所装填的炮弹都是开花弹,还有一部分链弹。

其中链弹,便是球形炮弹是两个半圆的碗形相扣在一起,中空部分连接有铁链。一旦发射出去,便会在空中分开,两片炮弹与中间的铁链便成了绞杀的镰刀一般,对步骑兵一扫就是一片。

而开花弹也不同凡想,在朱载坖的重赏之下也被研究出来落地便炸的大杀器。以往明军也有开花弹,但那是用引信发火的铁疙瘩。现在明军的开花弹却不同,其中封入了用薄铁片与燧石制造的发火装置。平时炮弹摔一下都没事,但若是以极大的力量撞击,就会使得其中的铁片变形,而后才是燧石摩擦发火引燃炮弹中的火药爆炸。

倭军有福了,这是明军新式开花炮弹的首次实战使用。

轰轰轰!在倭军的军阵之中腾起数道火柱,周围数丈之内的倭军立时被炸的飞上半空,其中更是夹杂着残肢血雨,极为骇人!

但是这还不是最血腥的,链弹的两片炮弹在铁链的牵制之下在空中旋转着落入敌丛,顷刻之间便将十几人绞的血肉纷飞。转眼之间,数丈之内全是半身残尸!

只是一转炮击,倭军便崩溃了。除了羽柴秀吉见机的早,躲开明军的炮击,其余的将领都被一发链弹绞成了碎肉。

李轩叹了口气抬手一指道:“停止炮击,骑兵两翼包抄,莫要放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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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明军必不在话下

倭军虽然凶横,但在明军的火炮面前,一轮炮击都没能挺过去就崩溃了。

明军骑兵在李轩的指挥之下,分成了两队,各从一侧向着倭军包抄。

隆隆的铁蹄践踏声,仿佛践踏在倭军的心头一样,使得众多的倭军惶恐不已。

倭军都是步兵,他们根本就没能跑出几步,便被明军的骑兵追近。

大明的骑兵有严格的战法,一旦进入射程之后,必须要先放铳,才可扬刀冲击对方的阵形。

因此倭军奔逃之时,明军骑兵也是如此做的。一阵弹雨过后,便将倭军最后的残余侥幸心思打消掉。

由于之前的炮击将倭军将领都轰死,几万倭军没人指挥,已经成了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当明军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没有了有组织的抵抗能力。

这时,最前一排明军骑兵率先冲向倭军,手中的战刀在马鞍旁斜伸,根本就不停留纠缠。

由于马速极快,正面的倭军会被践踏或撞飞,而在马鞍旁斜伸的战刀便成了人头收割机。即使削不掉倭军的人头,擦上也会在脖子上开条血口。

可这只不过是第一波攻击而已,很快便有了第二排明军骑兵冲击而至,而后便是第三排骑兵、第四排、第五排……

大明的骑兵已经深得骑兵战法的精髓,如同海上的波涛一般,一层推一层,一层叠一层,层层要人命!

自朱载坖收服了朵颜部之后,便得到了不少蒙古骑兵。这还不是明军骑兵有如此战力的原因,而是这些蒙古骑兵与识字的汉人骑兵互相总结之后,便使得当年成吉思汗的‘海子阵’战法重现。

海子阵的最经典战法,就是两翼抱抄,摆如海子波涛,对敌阵层层冲刷突击,使敌军分崩瓦解。且己方的中军不动,若动则须必胜。

只是明军的海子阵与火器结合,中军换成了火炮,使得明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还有一些明军的骑兵并没冲击倭军,而是在外围游走,不时的放铳将逃开的倭军击毙,使得这些倭军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

羽柴秀吉虽然见机的早,但是也没能逃远,便被外围的明军骑兵小队追近。而后几声火铳声过后,羽柴秀吉与其亲兵的马匹便都应声翻倒。

从马背上摔出去之后,羽柴秀吉一头便栽倒在一条小溪旁。也幸好如此,才没被摔死。

可是后面的明军早就得了命令,此战不留俘虏。没等羽柴秀吉回过神来,便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使他颈血喷溅人头飞落。

其余亲兵也没能逃过,不过片刻便被明军斩杀殆尽。

就在明军骑兵正与倭军激战之时,后面的明军火铳兵也已经赶到。远远的便有倭军冲着明军的火铳兵方阵奔跑过来,那是被明军的骑兵吓破了胆,连带脑子都不好使了。

刚刚走进明军火铳的射程之内,便被一轮齐射给打成了浑身冒血的破口袋。

战事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不用再说结果。七万倭军没有一个能逃掉的,就算是活着的,也多半受了重伤不得动弹。

赵国忠与方大伟也已经来到战场,看到眼前的情形,两人谁也没说话。

只是一些死里逃生的女真人也跟了过来,看到战场之上还有活着的倭军。便直接冲了上去,用刀劈、用石头砸,甚至有人用牙咬。建州女真的老人、孩子、妇女,都冲了上去。

明军也并没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女真人解决倭军的伤兵。

方大伟一点也没同情那些倭军,而是看向眼前的这些明军道:“老将军,经过这一战,这些新兵应该都算是沾过血了。再经几战,才可算得上强军啊。”

赵国忠看了看那些倭军的尸体,又看了看明军,“这已经算是强军,若放在数年之前,根本不可想象。陛下如果率领这么一支军队,只要三万人,便可横扫大明所有的边军与卫所兵。也幸好陛下顺利登基,否则的话大明又要来次靖难之役。”

“我觉得陛下不比成祖弱。”方大伟嘿嘿一笑道:“陛下雄才大略之处,甚至还要超出许多。”

“莫要背后议论陛下,此为不敬。”赵国忠瞪了方大伟一眼道:“你是陛下亲军出身,更要谨言慎行。此地入境的倭军全灭,而朝鲜还有倭军。让大家休整几天,我等便出兵入朝吧。”

将战场打扫完,也已经是一日之后。

实在是死的倭军太多,又没有留下干活的俘虏。要处理这些尸体,明军都不能闲着。

另一边会宁城下,织田信长也并没坐等羽柴秀吉回来,而是每日派人去会宁城下骂战挑衅。

现在倭军的大营之中,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天一入夜,大营中的倭军便都转移到了后面的一个山坳中的新大营中。而会宁城上能看到的大营则成了假的,里面晚上便会密布绊马索。

织田信长知道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但是这种办法或许更有效。

另外,他还派人砍伐树林,在会宁城外打造冲车与攻城车。这些东西只要有木头,便也不难。这其实就是摆给城中的女真人看的,给对方以极强的紧迫感。

如果王杲真的在城里当个缩头乌龟,或许织田信长除了强攻便没了任何办法。但是女真跃然兵少,可还没那么弱势。

过了数日之后的一天晚上,会宁城的北门悄悄打开,从中出来了数千骑兵,还有近万的火铳兵。

这次王杲是打算孤注一掷的,所以便将城中所有的兵马都带了出来。

骑兵的战马蹄子上,都包着厚厚的麻布片,使得马蹄落地并无声音。

只是王杲觉得自己做的隐蔽,可是早就被暗中监视的倭军探子发现,并悄悄的退回去报信。

得到报告的织田信长大喜,立刻命柴田胜家带人去埋伏,而他自己则带了一万火铳兵守在假大营的后门摆好鹿砦鹿砦等着。

对于女真的战事,胜败在此一举。而此时女真人马已经中计,这让织田信长信心爆篷。此战若胜强悍善战的建州女真,明军必不在话下,逐鹿中原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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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壮士何所憾

王杲带兵出城,这一次是抱着不成功就退走的打算。

会宁城虽然仍然在建州女真人的手中,若不能击退倭军,便失去了再守下去的意义。

他所带领的女真战士,都是步下牵马而行,后面的火铳兵则提着油桶。

除了工攻破倭军的大营,王杲还还放火烧掉那些攻城的器械。

眼看着到了距离倭军大营不过两三百步的时候,便悄悄下了命令使手下女真战士上马。

猛的一声叱咤!

数十名女真骑兵战士上马大喝前冲,他们手中都带着大指粗细的绳套,刚一接近倭军大营便扬手甩出。

绳套将修建大营围墙的木桩套住,这些女真骑兵便立时策马转身,数十人人马合一共同发力。

吱嗄声中,不到三息的时间倭军的大营围墙便被拽倒,显露出一个大豁口。

女真的骑兵欢呼一声,便纷纷放开马速抽刀在手,向着大营的豁口冲了过去。

王杲冷笑了一下,却看出倭军大营有些不对。那些营中的哨兵,居然连围墙被拽倒也没有动静!

“都回来!”王杲心急大呼,可惜在隆隆的铁蹄践踏声中,根本就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呼叫声。

随着女真骑兵冲入倭军大营,前面的骑兵也已经看出不对。只是再想停下来也不可能,身后还有无数的人正在往大营中拥挤,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来。

随着女真骑兵涌入倭军大营当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不同寻常之处。更有一些女真骑兵纵马前往大营的各个营帐,战刀扬起落下,将帷幕划开。这些营帐之中,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我们中计了!大家退出去!”

有人喊也没有用,此时在女真兵马的外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队队的倭军。

火铳轰鸣声一排排的响起,就连后面的女真火铳兵,也被包围在其中。

王杲懊恼不已,但是这个时候先要稳定下局面再说。

“火铳兵列队还击不要乱,骑兵都跟我来。大家从营中穿过去,从后面绕回来再战!”王杲一马当先,领着女真骑兵往倭军大营的后面冲去。

但是当他刚刚跑出去没有多远,便忽然马失前蹄,整个人都腾空而起摔向前方。

与王杲一样的,还有数十名紧紧跟随的亲兵也同时前扑摔下马去。

他们前方这些人一摔下马,后面的骑兵不及停止,也纷纷撞上摔倒的马匹滚成了一团。

这只是王杲这里,其余各处跟上来的骑兵们,也都有许多人不时的突然连人带马都摔倒在地。一时间呼号惨叫声连串,队伍瞬间大乱。

王杲顾不得身上疼痛,急忙挣扎起身,手一扶地面,便在昏暗中看摸到一条拇指粗的绳索。他急忙伸手一拉,便拉起了一串同样的绳索起来。

他们这些人还当倭军没有防备,谁知道人家早就准备好了陷阱。心中大惊之下,王杲已经顾不得乱成其他,抬头向四周看过去。

“不对,好重的灯油味道!”王杲大惊失色。

可惜他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四周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不少火光,而后便如倦鸟投林一般落在营帐之上。

柴田胜家带着火铳兵将女真人马都围在了假大营的前方,他看到后面的天空上出现了火箭,便笑了起来。

“此战建功,主公或许会在朝鲜也给我一块封地。到时让最疼爱的小儿子来这里袭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柴田胜家心中盘算着。

火箭从空中落下,只是一瞬间便点燃了大营中的营帐,还有地面上泼了油的柴草等物。

王杲与他所带领的骑兵们,顷刻间陷身于火海当中!

女真战士虽然强悍,可是水火无情,这根本不是意志可以抵抗的。许多女真战士乱冲乱撞,最后在雄雄火海之中毫无半点出路,最后惨叫声都越来越小蜷曲着倒下。

一阵阵的焦臭味道与惨叫声,从大营之中随风飘向四周,这使得前面女真的火铳兵阵列也出现了骚动。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骑兵们出事了!

此时王杲也还算幸运,他见机的早,领着数十名亲兵先一步冲出了倭军大营的后营。

回头看向一片火海,王杲的牙齿都作响咬碎。

“果然没让我白等着,看来女真人中不缺乏强悍的勇士啊。”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三面都有数十支火把被点燃,一排排的倭军火铳兵从黑暗中出现。他们都举着火铳,紧盯着王杲与他的亲兵们。

王杲看到,正对着的自己的,是一个身着华丽夸张盔甲的年轻人。对方的盔翅翘的极高,似乎是为了掩饰身量不高的问题。

“你便是织田信长?当真是奸猾无比。”王杲心中虽然绝望,却也没有抱有侥幸心理,反而变的坦然,“我王杲今日中了你们这些倭人的诡计,老子这条命便也交给你们了。费话不用多说,拿去便是。”

织田信长这时拿着柄折扇,对着自己扇了两下,颇有孔明火烧赤壁时的成就感。果然啊,三国演义虽是话本,却也诚不我欺。

“王君,我此次兴兵,并没有与你们女真人做对的念头。”织田信长手中折扇一收,诚恳道:“如果不是你们女真的兵马先对我的军队攻击,咱们是不会闹到今天这一步的。”

王杲嘿嘿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让我归降于你,你可不计前嫌。只要我带着女真一族与你一同攻打大明,将来甚至可能给我封王?这种骗人的鬼话,我劝你还是免了吧。直接杀了老子也别侮辱老子。”

织田信长面色一正道:“我确实是要说这些话,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织田信长志在中原,那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可不会用你女真的鲜血去铺路!你若肯降,我便许你带着女真回会宁祖地。若是明军敢于追究你们建州女真,我也可出面与明军周旋。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听到织田信长的话,王杲不由得微怔。

他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的对着织田信长躬身抱拳道:“若真能如此,我又与织田大人有何矛盾呢?只可惜,我们女真的这些战士们,他们死的太冤了。”

织田信长点头叹息道:“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壮士何所憾。这是我在东瀛起兵之时,所写的一首绯句,如今便送与这些女真战士吧。”

“有生方有死,壮士何所憾?”王杲仔细品味,忽然道:“一了百了,何必有所憾……”

突然之间,王杲身形猛的一动,急扑向前面数十步的织田信长。人还没到,便已经抽出肋下腰刀,甩手掷向织田信长!

这个变化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王杲根本就没有投降的打算。

轰轰轰!

倭军的火铳纷纷开火,将王杲与他的亲兵身上都轰出一个个血洞。

王杲颓然倒下,嘴中喷吐着血沫道:“老子这才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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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退避三舍

织田信长眼看着王杲将腰刀掷向自己,他几乎就没多少反应时间。

幸好织田信长的亲兵够机警,抽刀一挑,便将王杲掷过来的腰刀挑飞。

等织田信长再看王杲之时,对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此人也是个桀骜不逊的人物,难以收服啊。”织田信长摇摇头,很是无趣的道:“我若是被他一刀掷中,我们东瀛的笑话可就大了。壮士何所憾?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怎么也是一代女真首领,给他立个碑,将之厚葬吧。”

手下人收拾了王杲等人的尸体,营中的大火也已经只剩些余火,织田信长带着一万余名火铳兵也包抄了上去。

建州女真人的大势已去,原本还能打得旗鼓相当,却一招之失便满盘皆输。

首领被杀,女真人群龙无首之下又死伤过半,最后终于向倭军请降。此战之惨烈,使得女真原本就不多的战士,最后只剩下了六千余人。

织田信长命人将这些俘虏都集中起来,押往朝鲜南端的岛屿看管。

会宁城虽然被倭军夺了下来,东瀛已经占领了朝鲜最后一块土地,可是织田信长却并无半点欣喜之色。此后便要与庞然大物般的大明交战,前途吉凶难料,实在是让织田信长心中情绪复杂难以名状。

次日天明,织田信长将手下的将领们都召集起来。

“如今朝鲜初定,我们刚刚大战告一段落。”织田信长沉吟道:“手下的将士们也都有些疲惫,短时间内不宜再掀大战。这段时间,我们需要休养生息一些时日,做些准备才可进攻明国兵进中原!”

“主公,这近一年的时间,大家虽然作战勇猛,可是战损也是不小。”柴田胜家此时跪坐一旁沉声道:“尤其是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几次大战损兵折将,使得我军兵力减少许多。以我们眼下的这些兵力,控制朝鲜尚属吃力,若再大战怕是不足用。不如从东瀛诸岛调兵,以巩固我们在朝鲜的统治。待朝鲜平静下来,这些兵力便可一同攻入明国境内,以增战力。”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柴田君说的不错,朝鲜虽然已经全境占领,可是还有一些义军在四处搞破坏。从东瀛诸岛调兵来朝,一可镇压义军练兵,二来也能使得我们在这里实力增强彻底的站稳脚跟。”

柴田胜家也赞同道:“主公所言甚是,但是这段休养的时间,怕是明国也会派人前来问责。我觉得,主公可先与明国虚与委蛇,以拖延一段时间。可以用朝鲜恶意阻断东瀛朝贡明国的理由,将攻朝之责全都推给朝鲜君臣。他们若是查证起来,也要耗费许多时日。等他们明白过来,我们也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便可再战!”

“柴田君想的周全,此事可以这么办。想那明国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周边诸国多有傲慢之态。他们定不会觉得,我东瀛有攻明的胆略。”织田信长冷笑了几声道:“待我大军压境,便要让明国知道什么是势如破竹!来年逐鹿中原之地,这大陆的天下当为有德者居之!”

“主公雄才大略,便是这个有德明主。”柴田胜家当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得到织田信长的欢心,“中原自汉唐以来,积弱数百年。他们这些人已经懦弱惯了,也不配再占据中原这等膏腴之地。当由主公天下布武,开拓万年盛世。”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柴田胜道:“不要光顾着说的高兴,先将事情做到实处。朝鲜三面环海,只一面与明国接壤。因此,我们在鸭绿江一线,要布置重兵。至于朝鲜腹地,倒可以从东瀛诸岛调兵征剿义军平定局势。另外,他们也可筹集粮草,以备将来我们大军征明之用。”

“哈依!”柴田胜家低头应下。

他们在这里倒是无事,可是一连几天,织田信长都没得到羽柴秀吉传来的消息。

虽然羽柴秀吉带了七万多的倭军出战,但是他们几乎每隔一天,便会派出小队回来联络。如今一连数日都没派人回来,而自己派过去的人也没回信,这种情况可就不对了。

织田信长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同样是久经点,对于这一反常之事他并没抱有侥幸心理。而是派出了更多的小队人马,渗透到大明境内探察。

也多亏织田信长小心,才发现竟然有数万明军往会宁这边移动。

将羽柴秀吉叫来,织田信长道:“羽柴秀吉如今带兵深入明国境内,数日之间都没有消息传回。以他的兵力,明军想要完全消灭是不可能的。若是明军与羽柴秀吉交战,也不可能来的如此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避开了明军并被明军阻隔在了那边不能回返。现在数万明军正往我们这边移动,想来是对我们有了极强的置疑之心。”

柴田胜家脸色一变,“主公,我们刚刚休息,兵士们的疲惫还没有消除。此时作战的话或许不会败,但是以明国的人口之多,总不是我们可以消耗得的起的。”

“对啊,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与明军交战。而且能避则避,甚至要表现出对于明国的尊敬之意。”织田信长思索着道:“李峘君臣应该已经逃入明国,想必会告我们东瀛一状。只要我们不与明军开战,便可让明国不明究理。再送上贡物,表示我东瀛的态度,想必明军也不会得寸进尺。”

“主公的判断是对的,我们可派人给大明皇帝送去奏折,告朝鲜阻断我东瀛朝贡。”柴田胜家道:“只要明国上下一段时间弄不明白,便不会轻易出手。”

两人决定,在明军到来之前便退回平壤城,将会宁、咸兴府、宁边三城让给明军。如此,便可充分的显示出东瀛对于明军并无敌意。

辽东总兵赵国忠,与方大伟与李轩两人到达了宁边城。三人聚在一起,有点搞不明白倭军的意思,正在商议下一步如何去做。

“此次我们入朝作战,倭军明知道我们是来驱赶他们的,却自己撤退到了平壤,将朝鲜北边的三城让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难道是良心发现不成。”方大伟笑道。

老将赵国忠摇摇头,“大伟说笑了,我观倭军在女真老营所为,称之为一群兽军也不为过。与其说他们是胆怯退直,不如说他们是在与我们玩退避三舍的故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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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如遭雷击

方大伟与李轩两人都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退避三舍的含意。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李轩便问道:“以老将军所见,这织田信长为何要退避三舍?”

这不只是李轩的疑问,也是方大伟想问的。

两边已经是兵马对垒之态,这时玩什么退避三舍,不是脑子烧坏了又是什么。

“多半是觉得不到与我大撕破脸的时候。”赵国忠沉吟道:“或许,他们只想占下朝鲜,然后向我大明继续称臣。”

“这怎么可能,朝鲜本就是我大明藩国。被东瀛灭掉,我大明身为宗主国,当然要将其驱逐。否则的话,下面藩国都这么乱来,宗主的尊严何在。”方大伟摇头嗤笑道。

李轩略一思索,才道:“想必这是倭军的拖延之计,等他们休养一些时日,兵精粮足了,便会对我大明动武。眼前这个样子,只不过是示弱,使我大明轻敌。”

赵国忠看向李轩,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应该就是如此。不过倭军想的太简单了,他们还当那羽柴秀吉偷入我大明境内没被发现,却不知道数万倭军都已经一役而殁。此时强势已成,我们怎么可能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老将军请发令吧,我们何时前往平壤,巢灭这些倭军。”方大伟盯着地图沉声道。

“我等初入朝鲜境内,对于各地的情况还不明朗。”赵国忠微一盘算,便接着道:“与其直接开启大战,有些不妥。倭军骑兵极少,我们可先派出探马与骑兵小队,深入朝鲜各地搜集军情和骚扰倭军粮草辎重道路。即使不来一场大战,也不能使其休养恢复。我欲以迟滞疲敌为主,令倭军不得安宁。待我们摸清了情况,便可一鼓作气,将倭军全灭于朝。”

李轩与方大伟两人都是副将,自然要以赵国忠这个总兵为主,两人同时抱拳领命。

只是他们三人商议结束没多久,织田信长的奏折与书信便有倭人使节送到了明军的营中。

书信是给赵国忠的,上面言辞谦卑恳切,甚至诉苦说朝鲜断绝了东瀛对于大明的朝贡之路。若不是朝鲜将事情做到了欺人至极的地步,东瀛也不会一怒兴兵。后面更是向赵国忠请求谅解,不要攻打倭军。并言道东瀛为大明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若明军攻之实为以强欺弱。

那奏折上的内容也差不多,都是一些两方交好的言辞。

如果不是赵国忠等人都看过情报部的情报,只怕还真信了织田信长的这番鬼话。

奏折赵国忠是不能拦截的,这东西必须送往京城,但是赵国忠还要再写一本奏折,以免朱载坖被误导。

至于眼前的战事,赵国忠与方大伟李轩商议,还是按着之前已经制定的计划来。

而且赵国忠还给织田信长回了一封信,痛斥对方派兵越境入明。并且明确告之织田信长,明军已经将羽柴秀吉及七万倭军全灭的结果。

织田信长这边,还没有等到赵国忠的回信,便已得到后方的禀报。说明军许多骑兵小队深入朝鲜南方,这些明军碰到倭军,便会展开攻击骚扰。如果碰到粮草运送,更是不肯放过,最好的结果也是一把火烧掉。

对于这些明军的骑兵,织田信长束手无策,只是寄希望于自己的低姿态能有效。

除了这些之外,让织田信长头疼的,则是如果将来攻明,如何对付明军的骑兵战术。眼下这个时候,还可拖延,要趁机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东瀛并不产好马,也组建不起大量的骑兵。

之前与女真最后一战,虽然大破女真骑兵,但是那一把大火,也将大半战马都烧死,再除去一些伤残的战马,最后剩下的也不过一千余匹。这个数量看上去不少,但是实在经不起消耗。而且倭军原有的骑兵都已经伤亡的没剩几个,要再练一支骑兵出来,还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织田信长便想起了王直。王直最近这些日子并没在朝鲜,而是乘船回了大明。据王直自己说,是为了给倭军筹集火药铁锭等物资。若是让王直再想办法,弄几千匹战马回来,那岂不是也可与明军一较高下?

但是他很快就不用再想这个问题,赵国忠的回信已经送到。

看到赵国忠的回信,织田信长大惊失色。他所吃惊的,并不是明军要决心与东瀛开战,而是羽柴秀吉竟然全军覆没!那可是七万兵马,而不是七万头猪。就是七万头猪,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被全歼啊。

织田信长叫来柴田胜家,将赵国忠的回信交给柴田胜家看。

看完之后,柴田胜家也惊的脸色惨白。噩耗传来,实在是如遭雷击。

“主公,羽柴秀吉为我东瀛悍将,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明军全灭!”柴田胜家惊的手都在抖。

“明军大将赵国忠亲笔回信,想来也没有必要骗我们,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织田信长也强压住内心的惊惧,缓缓道:“想必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原因,让羽柴秀吉折戟于明国。这也怨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兵行险着孤军深入明国境内。如今后果,我当承担一半的责任。”

柴田胜家叹息了一声道:“主公也不必自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后悔也没有用。主公的命令也已经传回东瀛诸岛,不日就会又有十五万大军渡海来援。只要我们击败了辽东总兵赵国忠他们,从平壤一直到大明的山海关,明国便再无可战之兵。到时兵锋直指明国京城,关内关外对峙之局可成。”

织田信长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明军的骑兵难以对付。我们用对付女真人的办法,怕是对付不了明国的骑兵。现在这些明国骑兵小队,在我们后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甚至有些明国骑兵与朝鲜义军相勾结,找不到追不上,让人甚是头痛啊。”

“主公,这等事可交由李滉想办法,我们只管应对眼前便可。李滉既然已经归附主公,再回头也不会见容于大明。”柴田胜家想了想,才谨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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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我有办法

李滉虽然被织田信长重用,但并不掌兵。让李滉一个文官去想办法对付明军的骑兵,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织田信长看向柴田胜家,“柴田君,你为何为会推荐李滉来做这件事。我们手中握有兵权,都不太好办。他这个文官,怕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吧。”

柴田胜家低头恭敬道:“主公,人都是被逼迫出来的。李滉既然投效主公,便要显示出足够的价值来。虽然我们没办法对付明军的骑兵,可是李滉是朝鲜人,他对于这块土地的情况最为熟悉。既然他已经投效了我东瀛,那么肯定还有一些投效于我们的人才没被发现,而那些人,应该是以李滉为主的。”

“不错,柴田君你说的很有道理。”织田信长微微点头道:“如果他们这些本土人肯出力,对付明军骑兵确实要比我们方便的多。既然这样,那就让李滉来见我吧。”

“主公,明军如今逼迫我们,怕是大战就在眼前。”柴田胜家迟疑道:“我们难道就死守平壤,不出战吗?”

织田信长不由得皱眉道:“且不说羽柴秀吉所率七万大军之事,眼前明军的骑兵都解决不了,我们如何与之交战。但若只是守城,又太被动,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啊。”

柴田胜家献计道:“主公,明军骑兵虽然厉害,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朝鲜地势乃是多山少平地,在东海之滨的这一侧,平原之地要多一些,我们可以将大军移至山区。借用崎岖的地形,与明军交战。这样的话,他们的骑兵便无法发挥机动的优势,而我们则可将火铳的优势发挥出来。”

“这样一来,我们所占据的朝鲜大城,怕是都要让给明军了。”织田信长有点不甘心的道。

“若不如此,明军骑兵与其步卒相配合,我们的优势便没有了。”柴田胜家道。

织田信长抬头看了看屋外面的天空,闭目思索,半晌才睁眼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柴田君能提出此策,确实如同我的孔明先生一般。虽然看上去城池高大易守难攻,可这城却限制了我们的手脚。若是失去城外的行动力,那城池也只不过是潭死水。传我的命令,全军退往两百里外的新坪郡。那里环山抱水,对于骑兵很是不利。我们要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到达那里。”

柴田胜家对于织田信长的决定,自然是非常赞同,立时哈依一声应下。

有一小队明军骑兵,就在平壤左近沿大同东而游走。若是碰到落单或小伙的倭军武士,那对方的结果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这一路过来,所碰到的倭人并不多,多半都是些倭商与流浪武士。而那些沿途所见的朝鲜百姓,尽管人数上要远多于这些倭商与流浪武士,却竟无人敢有丝毫反抗。

只不过当明军斩杀了这些倭人之后,许多已经麻木不已的百姓,才会发出一两声叫好便蹓之大吉。

他们远远的已经看到平壤的城头,但是却发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平壤城门大开,其中许多倭军列队从城中鱼贯而出。看那样子似乎是要远征,但是行走的方向却并不是明军所在的方向而是相反的。

这明军骑兵小队当即分出来两骑,直接奔向宁边城的方向去向主将报告,而其余的骑兵则远远的跟着倭军,查看对方所行的目的地。

当然,倭军一路上所碰到的明军小队,并不只有一队。只是这些明军的骑兵小队都各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远远的吊着倭军,如同狼群在窥神猎物。

织田信长坐在两轮马车上,随着车身晃动而摇摆。

他也同样看到远处的明军骑兵,却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些明军骑兵很是大胆,欺负倭军没有骑兵,他们几乎都毫不掩饰身形。但这些明军的骑兵也不会进入倭军火铳的射程,就这么跟着,反而让倭军上下士气大沮。

织田信长问身边的随从道:“给李滉的信送出去了吗?”

从人立时行礼道:“回禀主公,已经送出去了。等到了新坪郡,李滉应该已经在等着主公了。”

放下车帘,织田信长道:“希望他有好办法,否则他也不可回头了。”

东瀛大军一路急行,即使是在明军骑兵的监视之下也没有太多的耽搁。

但是到了晚上,一路跟行的明军骑兵便不再安分。

倭军大营外面不时的传来一阵嘹亮号声,或者是马蹄奔腾之声。最可气的是,闹腾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数十支火箭落入倭军大营。

而且不只是一次,从各个方向,都会时不时的落入营中数十支火箭。

于是倭军大营之中也不得安宁,东一丛黑烟西一处火光。到天亮之时,搅得数万倭军都顶上了黑眼圈。

当然明军这么闹,也没有休息。但是明军骑兵之间互相都有分工,还有一部分人专门分出来,继续监视倭军前行。而昨夜的功臣们,则找个草窝子去睡大觉。

这些明军一觉起来,便会顺着同伴留下的印记继续跟过去。

倭军在路上行走了四天,便有三天晚上都没睡好。当他们到了新坪郡之时,明军骑兵的优势也就消失。

看着两侧的山坡和狭窄的谷地,明军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拉开与倭军的距离。

若是跟的太紧,怕是不太好退回谷外。

织田信长被明军的骑兵骚扰了一路,来到新坪郡便心烦意乱。想他身为东瀛征夷大将军,又设计让万世一系的天皇一脉死绝,实际上已经是东瀛的最高统治者。却没想到,会被明军骑兵给搞的焦头烂额。此事想起来,就让他心中憋着口气吐不出来。

新坪郡的矮城之外,李滉已经在恭候了。

看到织田信长的马车,便立时躬身迎了上来,拜倒在马车前,“李滉,前来迎接主公大驾!”

从马车上下来,织田信长冷冷的看了李滉一眼,才道:“李君辛苦,不必如此客气。我此次召你前来,有要事与你商议。”

城中的治所,早已经被李滉布置的焕然一新。织田信长看到李滉很是用心,这才脸色稍缓。

“主公,臣也已经知道了我军所患者,是明军的骑兵。”李滉笑道:“我有办法,可遏制明军骑兵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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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你来则我往

织田信长与柴田胜家两人都没有办法,但是李滉却有办法。

这并不是李滉的能力超群,而是他本为朝鲜官场之人,对于朝鲜上下的情况最是熟悉。

否则李滉也不可能帮助织田信长他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使得朝鲜的局势大致稳定下来。

织田信长与柴田胜家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放松。

“李君可畅所欲言,我洗耳恭听。”织田信长温和道:“行军战阵你不如我,但是施政治理我不如李君啊。”

得到了织田信长的表扬,李滉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呼吸也通畅了许多。

“主公,明军的骑兵渗透,不过是依仗着快速机动。”李滉不屑的笑道:“但是再快速,也是要走道路的。我可让下面的村镇之间在道路上五里设一鹿砦,由当地大户为主设立保甲,派人看守。这些大户人家,若是知情不报,当地郡治便可抄没其家产以赏举报之人。明军骑兵若再想随意的渗透我们的后方,只这些鹿砦,便烦不胜烦。想来去自如,就不那么容易了。而这样做,对于我们的辎重来往,却不会有多少影响。”

听到李滉的话,柴田胜家眼中一亮,当即抚掌道:“此计甚妙!李君竟能想到如此细致的方法,真是不简单啊!”

织田信长也连连点头道:“如此一来,明军至少五里便要下马自己搬开鹿砦,大大的影响了他们速度。待明军一离开,当地保甲便可再将鹿砦拦起。若是当地的兵士可堪一战,说不准还能有所斩获,留下几个明军的人头。此法甚是实用,不愧是半岛第一的博学大儒,真是治世的能臣啊。”

李滉只是笑了笑并没说话,可是心里却并不赞同织田信长的说法。那些保甲也不过是平民百姓,指望他们与明军骑兵发生冲突,想都别想。若是逼得狠了,弄不好这些泥腿子们就先造了反。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而织田信长也回返东瀛,主持增兵朝鲜的大局。

只有柴田胜家被留在新坪郡,带领大军与明军对峙。

此时赵国忠与李轩方大伟他们,也已经带着十二万明军进驻平壤。

当得知倭军退守群山环抱的新坪郡后,方大伟便要求带三万人去朝鲜右岸的高原郡。

从地图上看,高原郡是新坪郡的后路。如果方大伟进驻高原郡,倭军便会被明军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赵国忠对于方大伟的想法表示赞同,而且方大伟是陛下身边出来的,这次入朝定然抱着让他立功的心思。当然这只是赵国忠从关系上的判断,而方大伟与李轩两个年轻将领,在赵国忠看来也是合格的将领。

方大伟与李轩两识文断字,这在大明将领之中就并不多见。不但对于军法条例、行军战阵,都有心得与总结。而且还能提前将后勤辎重等事,安排的妥贴。

不要小看这些事情,如果将领自己能懂得掌握这些事情,那将来前途便不可限量。

方大伟带了三万明军火铳兵,前往高原郡。路上要行军近四百余里,才能到达。

如此大股的明军异动,倭军一方不可能不知道,而方大伟也并没掩饰行踪。

这对于新坪郡的柴田胜家,是一种诱惑。明军行动的只有三万人,而自己手中掌握着七万倭军。若是能将明军这三万人一战歼灭,那对于倭军不利的守势便可逆转。

到时龟缩起来,便只能是明军。

柴田胜家虽然有了这种想法,但是却又怕是明军的陷阱。真的轻易出兵,弄不好会被明军钻了空子,将新坪郡的老窝给掏了。

可是不理会明军的话,一旦让对方对倭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只怕那样的日子也挺难受。

柴田胜家是个果决之人,他很快便决定带同样的三万人,前往明军的必经之路阳德设下埋伏。

战场之事,最重要的便是果断干脆,最忌优柔寡断。哪怕是错误的判断,也要执行下去,否则军心动摇就全完了。

新坪到达阳德,要比明军近的多。因此虽然倭军知道消息要晚,但是他们还是先于明军一日赶到了阳德。

阳德此地的地形为两山夹一谷,两边的山坡之上,都是密林。这种地形不是几里地,而是数十里的道路都是如此。

明军就算是知道倭军在这里的埋伏,也没有有效的办法去对付。

而且阳德的谷地,只有几百步宽,实在是绝地。

当柴田胜家带人来到阳德之时,先一步看了地形。发现此地的地形是绝地之时,简直是心中狂喜。

除非明军到了这里不再前进,否则的话,自己一定会让明军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是全灭。

柴田胜家却没想到过,他能知道明军的动向,明军自然也有探子得知倭军的动向。

方大伟的人马到了平原里的时候,便遇到了回报的探子,得知倭军已经在前面布了埋伏。

平原里与阳德两地,相距不过三十多里地,只要半天就能到达。

方大伟得到情报之后,也是心中庆幸。依探子所说的那种地形,如果被倭军埋伏的话,怕是明军火铳兵训练有素,再加上火铳射程射速都有优势,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既然知道了倭军的打算,方大伟便不想再走阳德这条路了,你来则我往。

他带兵在平原里休息了一晚,便退回到长林,准备绕道光兴里昌介里一线去高原郡。

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远,明军一退倭军的探子便立时将情况传回柴田胜家的手中。原本柴田胜家只是想着埋伏一下明军,并没打算真的成功。可是看到明军如此滑不留手,眼看着就要中计却又退走,这让他十分不甘心。

“追!”柴田胜家皱眉道:“这里是山区,明军没有骑兵助战,我军还怕他们不成?自遇明军以来,我们便没有正面一战过。这一次,一定要打出我们东瀛的威风来!”

为防止明军逃走,柴田胜一得到消息,便带着倭军全军急赶。但是是柴田胜也是不是莽撞之人,他前面也已经派出探子,以防中了明军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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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再也没有质疑

柴田胜家的防备并非没有必要,因为方大伟就是如此做的。

既然倭军敢来埋伏他,他自然也没有对倭军客气的道理。就在光兴里附近,方大伟也设下了埋伏。

只是他的这个陷阱并不是那么隐蔽,而是很轻易就能被发现。

方大伟之所以如此做,一是没有时间让他从容布置,二是倭军也不见得会轻易冒进,三是他想通过与倭军接战,而试探下敌方的战力。

相对于倭军设伏之地阳德,光兴里这里的道路就宽阔许多。哪怕是倭军到了这里,也不见得会被明军给困死。但正因为是这样的地形,方大伟才不担心对方不会一头撞过来。因为倭军觉得不会有太大危险,自然也不怕明军有更多的阴谋。

就在方伟布置好之后不到半日时间,下午太阳还没有西斜,柴田胜家便带着三万倭军到达。

听到探子的回报,柴田胜家甚至还能看到两面山坡上有露出来观望的明军。

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亲随道:“明军埋伏居然如此松松垮垮,他们的战力定然不佳。一想到我们居然被这样的明军所吓阻连让数城,就有些不甘心。传我军令,分为左中右军。今日与明军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

方大伟就在山坡上,而柴田胜家所看到的观望的明军,其实就是方大伟。

他看到倭军居然就这么慨然应战,不由得一笑,“看来倭军是小瞧我们了,大家都提起精神来,就按着平时训练的方法来。可莫要让这些倭人小矮子给看扁了。”

双方的主将下令,立时两军之间的火铳轰鸣之声响成了一片。

倭军在柴田胜的指挥之下,也是一排排的此起彼伏,如同大海波涛一样轮番发射前进。若是看倭军的气势,也是相当的强悍勇敢。

而明军则不然,除了正面堵住山口的明军并不前进之外,两侧山坡上的明军开始缓缓的向山谷之中的倭军压迫。

倭军虽然被明军三面围住,但是谷地宽阔,柴田胜家有足够的辗转余地,就是退走也随时可以。因此柴田胜家并不着急,而是指挥倭军三面反击。

方大伟当然更不着急,他之所以让明军如此压上,便是为了让手下的这些新兵们,多长一些历练。

以明军的火铳射程之远,射速之快,在武器方面其实已经占尽了便宜。只要明军自己不慌乱溃散,基本上就不会失败。大家在兵力上基本相同,方大伟才不会担心出现什么问题。

因此,方大伟将这次交战看成了一次练兵,他还有新的战法,要在这次与倭军接战之时试用。

在他的眼中,明军的优势如此明显,如果还不试一试新战法在实战的效果,那就太亏了。

起初倭军的火铳打的威风凛凛,但是当明军抬起火铳还击之时,倭军的阵列之中,便不时的有人颓然倒下。

柴田胜家看着自己的手下兵丁接连倒下,而对面的明军却不动如如山,甚至连个崴了脚的都没有。只是通过这个对比,柴田胜家便知道明军的火铳更加精良,射程更远。

只是柴田胜家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对于明军主将敢选这里的地形与自己交战非常不屑。这样的将领一定是无能的,对方只不过是占了火铳精良的优势。如果比拼双方的意志,我东瀛军一定远超明军!

不死心的柴田胜家咬了咬牙,下令加速前进攻击,以图拉近双方的距离,使明军进入倭军火铳的射程之内。一旦到了双方都开始拼伤亡的时候,东瀛军定能挺到最后,使明军全数崩溃!

而在明军一方,方大伟也在死死的盯着倭军的脚下,脑中不停的计算对方的步数。

现在倭军虽然已经进入了明军的火铳射程,但是并没有什么准头。明军瞄着敌人的同一个地方,第一次可能击中对方的帽子,第二次可能就击中对方的脚丫子。即使明军的火铳已经算先进,但在准头上仍是很没准的事情。

不过,在方大伟看到倭军已经接近到明军一百五十步的时候,便不能再坐视了。因为这个时候,也已经有明军开始倒下。虽然倭军倒下的人更多,但是在方大伟的眼中,倒下一个明军都是不必要的。

“传我命令,三排密集连射!”方大伟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传令兵立时跑到后面,几息之后一声嘹亮的铜号声有节奏的响起,这代表着明军要三排密集连射。而明军军中的队正们,纷纷喊出新口令,以指挥明军改变战法。

柴田胜家看到明军之中乱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他立时命令手下的倭军加速前进,若是副进到明军面前近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他所希望的明军混乱并没有出现,而是看到明军第一排兵丁下蹲举铳,第二排明军则半跪举火铳,第三排则是站姿端着火铳。

此时前三排明军,在军官的口令之下,同时击发火铳。击发完毕之后,这三排全部蹲下上弹药。而第四第五排则成半跪与站姿开火。这样的效果极为明显,走在最前方的倭军仿佛迎头撞上了一堵墙,突然便倒下近半的兵丁。

当明军第四排第五排开火之后,虽然弹幕在密集度上差了一点,但也比单排放铳要密集一倍,仍旧给倭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明军装填弹药极快。第四五排放铳完毕之后,明军前面三排就已经装填好了弹药。以明军掣电铳的装填速度,就不是倭军能比美的,而方大伟所用的这个新战法,就是利用装填速度,将明军的火力密集度也提升上来,从而使得掣电铳发挥更大的作用。

有着如此好的火铳,如果只是三段击的话,在方大伟看来实在是浪费了掣电铳的优点。

看着倭军成片的倒下,方大伟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成功了。而对面的柴田胜家则面色发白,难怪明军在这种地形大大咧咧的搞埋伏。原来真正的埋伏不是依靠地形,而是依靠对方的火铳优势。

这个时候再打下去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柴田胜家立时命令撤退。若再不退走,怕是要吃更大的亏。

对于羽柴秀吉所部被明军全歼,此时的柴田胜家再也没有质疑。这样强大的火铳兵,若有骑兵配合之下,倭军打不过也跑不掉,只能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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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内附大明

柴田胜家此时带着倭军仓皇而退,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与三千多伤兵。

这一战下来,倭军三万人逃出来两万三千多人,又损失了足有六千余人。

相对来说,柴田胜家的这一仗损失不是那么大。但是从这一战当中,柴田胜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在战阵之上,看到了倭军与明军之间的巨大差距。越是往深里想,就越是胆寒。

此战的规模不能算小,而且地处山谷之中,除了双方火铳兵硬碰硬之外,其他的手段并不多。柴田胜家能明显的感觉到,明军的火铳射程远射速高。而且明军实际上军纪严明号令整齐,精神意志上并不比倭军差。

以他多年战阵的经验,当然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东瀛倾诸岛之力,也没有抵抗明军的能力。说什么攻明,根本就是开玩笑。这件事回去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主公写信汇报。

劝阻主公趁早向大明称臣雌伏,等将来把明军的火铳制造工匠重金聘请到东瀛,再谈与明军交战之事。

方大伟不清楚,只是这一战,便将柴田胜家给打的心生怯意。见到倭军退去,他也没有让麾下的将士追击。而是命人打扫战场,收拢倭军战俘。

对于那些倭军伤号,方大伟是不会救治的。明军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医药,就不会当这个滥好人。

休息了一晚之后,明军三万余人于两天后到达了高原郡。

这里虽然名义上是倭军占领,但只不过是几个朝奸官员在治理罢了。明军一到,连一铳都没放,便将高原郡轻易拿下。

确切的说,是高原郡当地的大户们直接将那几个朝奸砍死,而后开门欢迎明军。

大明在朝鲜的宗主地位深入人心,在朝鲜百姓的眼中,明军就是王师。无论是是非对错,还是人心所向,朝鲜百姓自然而然的只会选则心向明军。

高原郡一入明军之手,高原郡以北的各郡,即使明军还没有到达,也都传檄而定。咸镜道各郡治下,有势力的大户人家纷纷出手,将当地的朝奸官员拿下,送往明军处。

方大伟可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而是将这些人都送往平壤,交给赵国忠去头疼。

朝鲜战局的变动,朱载坖在京城之中也能看到。对于朝鲜的情形他也在心中在盘算,到底如何处理才会对大明有利,才会使人心服口服。

请了三位阁老入宫,朱载坖在养心殿中端坐议事。

朱载坖看着徐阶、吕本、高拱三人,“此次请三位阁老前来,便是要议一议如何处置朝鲜。此地与辽东接壤,渡海即到山东,虽为藩国却直接我大明腹心之地。今东瀛兵叩朝鲜,实为剑指大明。若不能将朝鲜握于我大明手中,实不能让朕安寝啊。”

高拱是朱载坖的老师,他听到朱载坖这样说,便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意图了。

“陛下,臣以为朝鲜既然如此重要,便直接纳入我大明治下便可。”高拱微微一顿,接着道:“今辽东已是重镇,朝鲜君臣又甚是无能。若无东瀛入寇之事,或可留着朝鲜。但是眼下与东瀛交战,要这朝鲜君臣还有何用?所谓藩国即藩篱之说,实在是成了笑话。”

大明之所以能容得下周边小国,便是因为这些小国奉大明为宗主,承诺世代友好,并为大明的屏障以护大明边境的安宁。如果这些事情都没做到,这种藩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徐阶沉吟了片刻,躬身道:“陛下,老臣以为,如此便取消朝鲜李氏对朝鲜的统治,是不是过于草率?若是朝鲜上下臣民闹事,对我远征朝鲜与东瀛作战的将士,恐怕极为不利。若是与东瀛交战迁延日久,只怕耗费钱粮更是无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鲜无能,但我大明不可不仁义。”

吕本此时却谁的观点也没支持,他沉声道:“陛下所虑者,不过是朝鲜君臣无能。以老臣之见,不如派遣我大明能吏前往朝鲜为官,而名义之上,仍以李氏为王。待击退东瀛,则可废李氏之王位,以朝鲜之土内附大明。”

想了想,朱载坖才道:“三位阁老都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朕却不想拖泥带水迁延日久。当断不断,便会自乱阵脚。若此时无东瀛侵朝,或可缓图之。但正因倭军肆虐,我大明才可堂堂正正的入主朝鲜。李氏所做所为,岂止是令朕失望,只要将其君臣弃国弃民而逃之事公诸于朝鲜,怕是立刻就是万民唾骂的下场。而朝鲜百姓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我大明,二是选东瀛。这等情形之下,你们觉得朝鲜百姓会选哪边?”

“自然是选我大明。”高拱笑道:“我大明为天下共主,在朝鲜臣民百姓心中,早已经深孚众望。东瀛残暴嗜杀,朝鲜上下早为其所荼毒甚苦。若我大明驱东瀛后放弃朝鲜,他们也不会再立李氏为主。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老臣觉得,可先派我大明官员入朝,以如今明军所据之地,划分州县而治。”吕本躬身道:“待将东瀛兵马都赶下海,战事平定之时,朝鲜便自然是我大明之土。”

“陛下所说之义,老臣也明白。”徐阶跟着道:“只恐朝鲜民间有人不服我大明之定论,或会煽动闹事,不可不虑。”

朱载坖看了看这三位重臣,“吕阁老所言,甚得我心。朝鲜不管如何,不能无官治理。我明军所占据之地,便要由我大明的官员治理。此事便由吕阁老负责,选拔精干官吏前往,务必任用实心用事之人。”

徐阶看到朱载坖决心已定,便拱手道:“陛下,在洪武年间,曾有朝鲜儒生往南京参与科举且高中。只是委任县官之后,因言语不通而不能任事,后回归于朝鲜。可见朝鲜其时对于我大明并无见外之心,只是碍于言语差异才作罢。陛下也可委任朝鲜读书人为官,其也必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大义。这些读书人若无好处,必然会心有不平而多事。”

到这时,朱载坖才点点头,他对徐阶的说法也是头一次知道。若是这样,大明在朝鲜的统治基础其实早就打好,只要直接委任当地读书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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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国贼

朱载坖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是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朝鲜的儒生可以用,但是短时间内不可大用。若是使其在朝鲜形成了足够的势力,只怕朝鲜局面还会有反复。

“可派我大明的官员过去为主官,让朝鲜读书人担任吏员。待我大明明年会试,朝鲜儒生可一同进京参考。若高中,当可选官任职。”朱载坖沉吟道:“朝鲜也是儒家治世,与我大明并无什么不同。只要用些心思,他们便可很快容入我大明。除了官员之外,还要派些秀才前往朝鲜建立学堂。以传圣学并教授官话,使之为我大明一体。”

“陛下所言大善,我等便依陛下所命行事。”徐阶带头躬身道。

高拱与吕本两人,也同时躬身,“臣等这便联络教育与人事两部,命其选拔任用之人。”

因为前一阵子中南半岛需要大批的官员,朱载坖深感官员人手不够,便又成立了一个人事部专门负责官员选拔任用,使大明行政机关成为十二部七司。

教育部则要选有功名的读书人,使这些读书人担负起一些教育工作。有了这个经历,将来对于他们的功名仕途,也会有加分。

大明如今的架构要比之前的六部更细化一些,这对管理庞大的领土,有着不可忽略的作用。对于地方的权力,朝廷是抓的更加紧,控制也更加强化。

朱载坖又与三位阁老商议了一些朝鲜之事的细节,正打算散去。

徐阶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急忙道:“陛下,我们虽然已经决定将朝鲜并入我大明,可是李峘这个朝鲜王还在,大臣尹元衡等人也在。对于他们,我朝应如何对待?”

“三位阁老,你们觉得如何对待这些朝鲜以前的君臣?”朱载坖并没直接决定,而是看向三位阁老。

高拱道:“依臣之见,将李峘贬为熹国公赐予京城府邸,尹元衡等大臣可到人事部等待选官。只要这些旧臣不再支持李峘,谅他自己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吕本摇了摇头道:“如此不妥,那尹元衡是李峘的舅舅。若将李峘贬为熹国公,尹元衡岂可答应?到时四处奔走,在我大明官衙外闹事,成何体统,朝廷上下的脸面都不好看。”

徐阶看向朱载坖道:“陛下已经将这些人关入诏狱,便让他们在诏狱之中自生自灭吧。若是多事,反而不美。到时朝鲜大局既定,谁还记得有李峘等人?他们弃民失土而逃,只怕朝鲜百姓也不会惦念这些家伙。”

听了阁臣们的话,朱载坖想了想,才道:“李峘等人毕竟身份不同,虽然被朕一怒之下关入诏狱,但也不可如此不明不白。朕为天下共主,自然有权处置这等无能无耻之徒。命沈一贯在朝鲜设大明报分社,将李峘等人所做所为公之于众。并使司法部设法庭,对于李峘等人公开审判,追讨尔等弃民失土之责。定罪之后,可押赴朝鲜平壤,明证典刑。”

三位阁老听到朱载坖的话,都目瞪口呆。

“陛下,这样会不会激起朝鲜民变?”徐阶吓了一跳,这么做有点太过激进,“若激起民变,恐对我大明统治朝鲜不利。”

“陛下三思,这岂不是向天下表明,我大明就是恃强凌弱欲吞并朝鲜?”吕本也道:“这样做的话,对于朝廷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我觉得陛下所说很有道理。”高拱自然要支持自己的学生,“有东瀛人在朝鲜所做所为对比,朝鲜百姓岂可对我大明不欢迎?李峘等人弃国而逃,使得朝鲜生灵涂炭,难道罪不致死?只怕到时朝鲜百姓都会拍手叫好。”

朱载坖总结道:“诸位阁老,我大明做事就要堂堂正正。朝鲜本就是我大明藩属,以前是羁縻以后是直辖,只此而已何来吞并之说。若是让李峘等人死的不明不白,才显得我大明小气。话说回来,放眼天下谁敢指摘我大明的不是?朕可令其一并为我大明之土。”

三阁臣听了朱载坖的话,不由得都心中热血涌动。徐阶虽然上了年纪,可是也是精神一振。

这是三千年未有之盛世,三千年未有之大国,三千年未有之胸襟。

“臣等遵命!”三位阁臣齐声领命道。

朱载坖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命他们退下。

赵国忠等了没几天,便得到了京城送来的邸报。看到邸报的内容,吓得赵国忠几乎跳起来。

陛下竟敢如此做,这岂不是为难了他这员老将?若真出了事,怕是对于明军在朝鲜的战事会有不小的影响。

可是过了两天,沈一贯也带着一些文吏与工匠来到平壤。先成立了大明报分社,便又建起了一间活字印刷坊。

很快便印刷出来十万余份朝鲜报,这只是个暂时的名字。等到大局已定,自然就会改回大明报的原称。

这两万份报纸,很快便被送往明占区各地,还有一部分也送到了倭占区的各地。

相对于大明的百姓,朝鲜百姓消息闭塞。有的人甚至还不知道李峘君臣曾逃到大明,还等着他们带兵救民于水火呢。当这些百姓与读书人看到朝鲜报的内容,大家便愤怒了。此等弃民失土而逃的国君,要他何用?

这等人平时作威作福压榨百姓,以供其一人骄奢淫逸不知魇足。当到了应尽其责之时,便一味逃避毫无廉耻愧疚之心。

此时朝鲜上下已被倭军祸害了个遍,哪里还有世外之地?大家发现真相之后,便是极度的失望与愤怒。

对于舆论的作用,最了解的除了朱载坖,就是沈一贯。他第一次印刷朝鲜报,只不过是讲述一部分李峘的所作所为。当第二期朝鲜报印出来之时,便讲述了李峘的另一些事情。其中并无李峘半点好事,都是犯下的错误与失态贪婪自私之举。事实上,这些事情并非大明给他刻意抹黑,许多事情都是朝鲜旧臣的口供。

京城那边司法部在审讯李峘等人,朝鲜这边便将其口供都登了朝鲜报。每印刷一期,便使得李峘等人名声臭一层。不过五期报纸,就使得李峘等人在朝鲜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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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满满载

原本朝鲜百姓从小,就被灌输了忠于王上的思想。

可越是如此,在得知内情之后,就越是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愤怒感。以前的尊敬、敬畏、诚惶诚恐,统统都消失不见,只有无穷的怒火在燃烧。

一时之间,整个朝鲜无论是倭占区还是明占区,朝鲜百姓们对于李峘都是一种态度,那就是可杀!

随着朝鲜报对于李峘等人的舆论宣传展开,这些家伙的名声在朝鲜算是彻底的臭掉。

而大明京城的审讯也已经结束,并且结案。

李峘与其近臣,皆处绞刑,并发付平壤闹市行刑,以慰朝鲜诸百姓。

这个决定,是朱载坖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是大明在立威,也是给朝鲜百姓看的一个态度,有大明朝廷给朝鲜百姓作主。

当李峘与其近臣被押送到平壤之时,赵国是派了重兵的。两千骑兵加上四千火铳兵,就是碰到两万倭军,也足可一战。就算是人有想将李峘救走,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经过沈一贯的宣传之后,朝鲜再无一个人会救李峘一行人。

反而延途之上,尽是对李峘等人的喝骂之声。若不是护送的明军拦挡着,只怕李峘等人到不了平壤,便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人一送到平壤,不到三天便被押赴平壤闹市,置于提前建好的高台之上。

赵国忠命李轩带兵看守法场,而司法部的官员则负责重刑。

这时平壤闹市之上的百姓人头涌动,大家纷纷前来观看这抛国弃民而逃的李峘是何下场。各种叫骂之声几如沸腾,即使有明军阻拦,也依旧有许多烂菜叶臭鞋底之类的东西飞上行刑高台。

午时三刻还差半刻到,司法官员便走上高台,对着李峘道:“李峘,你背弃朝鲜的祖宗江山与百姓,如今将受绞刑,可还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李峘惊恐万状道:“只求大人莫要行刑,让我给陛下修书一封,陛下定能饶我一命!若李峘不死,对大人必有重谢!”

一旁同样等着行刑的尹元衡看向自己的外甥,不由得摇头道:“你求饶有用吗?大明皇帝对我朝鲜早有野心,你我活着,不过是大明吞并朝鲜的绊脚石。如此求饶,没得替列祖列宗丢人。大丈夫死则死尔,二十年后我等便可再生于世间!到时,我等必乱大明天下!”

司法官看着李峘等人,摇摇头道:“死到临头,这世间之事与尔等再无关系。尔等何不扪心自问,生平所做之事,有几件使朝鲜百姓受益。与尔等富贵相比,可算得上无愧于心吗。”

也不等李峘等人回话,司法官转身离开。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只扔下这一句话。

行刑的明军得到命令,立时抽去李峘等人脚下的木板。李峘等人立时身子落下悬空,脖颈被绞索死死的勒住!

没等窒息,李峘等人的颈骨便被自身的重量扭断,连惨叫也发不出一声。

台下的朝鲜百姓一时之间突然安静,众人看着李峘等人的尸体,只觉得心头莫名复杂。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一个个的都被吊死在这里。他们可曾想过,因为自己的自私抛弃国民而逃,使得多少人白白遭了倭军的祸害!

尤其是李峘将北方的强兵带走,令其保护自身,而置百姓于不顾。若是将这些强兵用于抗衡倭军,只怕还能何住朝鲜半壁河山。就因为李峘君臣的一己之私,使得百万之民惨遭倭军荼毒之苦。

“好!死得好!”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呸了一声,叫好道。

有他带头,立时叫好声一片轰然而起。

那司法官带了仵作上去,验了李峘等人的尸身确认已死,便命人将他们收殓安葬。怎么也曾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这边开始善后,而那些朝鲜百姓则并没散去。李峘死后,他们这些百姓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无所依凭一般。

但是大明对此早就安排,一名随同前来的大明民政官员走上高台,取出一个明黄卷轴。

“朝鲜众百姓接旨!”民政官手举明黄色的卷轴,目光四面扫视,极具威严喝道。

自然有精通朝鲜语的通译跟着译了过去,使朝鲜百姓得知大明民政官所说内容。

台下的百姓听说接旨,立时便炸了锅。这可是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竟然是直接给大家伙的!

朝鲜奉中原王朝为宗主,已经有上千年的时间,对于接受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并无什么抗拒之心。

在传旨的民政官目光之下,朝鲜百姓纷纷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大片。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藩属朝鲜受东瀛侵害荼毒,甚忧朝鲜百姓之危亡。虽欲兴兵讨伐,然西南洞乌尚未底定无暇东顾。遂命朝鲜李峘勉力对峙,遏东瀛倭军之势,以待我天朝雄兵。李峘既得朝鲜百姓供养,又受皇命托付,却拥强兵而遁逃,抛百万之民弃千里之国而走,实为自私无能之极矣!及至李峘逃入明边,朕方知朝鲜百姓竟陷水火之苦而不得脱。甚而李峘引倭军入明境,致使建州女真故营遭难,死伤万余。震怒之余,朕发兵十余万,斩灭羽柴秀吉七万余倭军。至此旌旗东挥甲光向日,步骑洪流长驱于大同江岸。倭军胆丧而逃,无敢正视王师也!”

“今以李峘等人之头颅,告慰朝鲜遇难百姓。朝鲜向为吾中国藩属,百姓亦为吾中国之百姓。朕之臣民,向无忍气吞声之习。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使朝鲜永为天朝直辖之世土,使朝鲜百姓为朕所翼护之民!”

民政官念完这份朱载坖的圣旨,便将目光扫向高台下的朝鲜百姓们。

恰在此时,朝鲜通译也将这份圣旨的内容翻译过去。高台下的朝鲜百姓们都异常震惊,但是却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朝鲜本来就是大明藩属,只是王室无能,被大明皇帝看不惯给绞死了而已。如今大明要新自将朝鲜管起来,这对大家当然是好事。

那通译翻译完之后,悄声问道:“这位大人,陛下真的要将朝鲜并入治下?”

大明的民政官点了点头道:“此事岂可玩笑,自然是真的。”

“好!好啊!自此之后,我等也是天朝之民,岂惧东瀛撮尔小国之侮!”通译激动的道。

似乎为了为证明通译的心情,高台下的朝鲜百姓也突然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满载!满载!满满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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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非是明军抗手

朱载坖收拢朝鲜的方式,在内阁首辅徐阶看来,实在是手法糙切了。

若是施以恩义,而后缓缓图之,则朝鲜局面一定不会生出任何波折。象朱载坖这样直接宣布李峘的罪状,而后讲一通大话,便要将朝鲜收归大明版图,实在是有点儿戏。

但是朱载坖却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

朝鲜正是处于战乱之时,以李峘所为若不及时处置,反而容易使朝鲜一些豪强世家以李峘为口各据一方。而且最重要的是,大明军队不能替朝鲜打白工,朝廷必须从中受益。否则劳民伤财,到底所为何来?

朱载坖这样做,也能让一些不服气的人早些跳出来加以甄别。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若是此时不冒头,等大明平定了倭军之后,再跳出来闹事便名不正言不顺。有着捡便宜的嫌疑,会被朝鲜百姓所鄙视,从而失却民心。

朝鲜处于战乱当中,若有人敢在这时火中取栗,朱载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战时处置方式。

而且,以明军的强势,根本就不惧朝鲜内乱。伸手剁手冒头砍头,这是一定的。而事后,也完全可以给对方扣上一个勾结倭军的朝奸帽子,使其合族都不得翻身。

这也正是朱载坖的高明之处,所谓大巧若拙大音希声,便是如此了。

其中最主要,便是明军实力强悍够控制全局。其他的计谋再好,也要有强大的实力支撑。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是前面是一堵铜墙铁壁,大明也能一路平推下去。

此时的方大伟,已经在高原郡厉兵秣马,准备提兵南下新坪郡。

他自上次与柴田胜家一战,对于自己的新战法还是有些不满意。但他对于倭军的战力,也有了一个直观的估计。倭军连年征战,无论是经验和战力,都不可小窥。

可是倭军也有不如明军的地方,首先是装备的火铳不如明军,其次便是倭军的军纪不如明军严整。虽然战阵之上倭军也一样严厉,可是平时却少有约束,为祸民间之事多有发生。

有了这些考量,方大伟面对倭军作战便更加有把握。

这次方大伟给平壤的赵国忠去了信,表示自己这一路人马要出兵攻打元山。元山为朝鲜东岸的要地,只要明军拿下元山,便可兵出铁原郡威胁到汉城。

至于藏身于新坪郡的柴田胜家,更是处于明军的包围之中。

因此,方大伟这一次出兵十分慎重,远远的便将探子派出去数十里。

尽管高原郡到元山不过是两百里不到,方大伟也用了五日才到元山城下。

对于明军的动向,柴田胜家非常重视。当明军从高原郡出来的第二日,柴田胜家就收到了消息。

为防后路被断,柴田胜家也不得不从新坪郡出动了所有的六万三千人兵力,移防元山城。

若是元山有失,则空守新坪再无意义。

只是从新坪到元山,足有三百里,路途几乎比明军长了一倍。若要抢在明军之前到达,便须出死力气赶路。

幸好明军的速度并不算快,就在柴田胜家赶至元山的当日,明军也来到了元山城外。

看到城头柴田胜家的旗号,方大伟便大笑。

这是方大伟有意所为,自拿下高原郡后,他就每天相着朝鲜地区研究,计划也一步步的在脑子里成型。从高原到元山这一路,方大伟便是有意拖延时间,使得柴田胜家不得不抢在明军之前到达元山。

方大伟这样做,便是为了疲惫敌军。到时攻打元山,好毙其功于一役。

想的虽然好,但是方大伟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兵力只有三万人。而柴田胜家的手中,则有六万余名倭军。双方兵力差了几乎一倍,还是有些危险的。

不过方大伟也并不急,他给赵国忠去的信中,便请其派李轩带领炮队一起协同。

信中给李轩所部指向是新坪郡,不管柴田胜家在不在新坪郡,都是一样的。

若是柴田胜家不在新坪郡,李轩一定会带兵直接追过来。到时与方大伟便能会师一处形成优势兵力,共同与柴田胜家交战。

因为柴田胜家知道明军的战力,便紧守在元山城中,并没有出城与方大伟交战。

等又过了几日,李轩果然带兵来到了元山城外。

这一次李轩过来,麾下是带着炮队的。不象是方大伟前一次,为了方便赶山路,并没有炮队随行。若非如此,上次与柴田胜交战,便可给柴田胜家以更大的打击。

柴田胜家看到城外又有明军来援,他的心中已经打鼓,这说明新坪郡已经丢失。此时他困守于元山城内,如果不早想办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方大伟一见到李轩,便上前在李轩的胸口捶了一拳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把炮队交给我,你再带兵去休息。”

李轩一听到方大伟的话,就想翻白眼,“你这话说的,我麾下的人马都是强军,用不着休息。不就是一座元山城,看我现在就破了他!”

一看李轩不上当,只得笑道:“那咱们一起,也好不被对方趁机逃了。”

“先说好了,这一战的功劳一人一半!”李轩急忙道。

“行行行,依你就是。”方大伟没有炮队,自然也没有破城的底气。

正在柴田胜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在城头看到明军民居然在城外列队,看样子是要攻城。起先他还并不注意,若是守城的话,以倭军的火铳之利,倒也够用。

可正在他要布置防御之时,温哥华看到明军的队列之中推出数十辆大车,上面架着一个个的金属筒。

“国崩!”柴田胜家当然见过,只是东瀛的国崩更小也更轻便。

若与眼前明军所推出的国崩相比,只怕是曾孙子辈的。

看到明军火炮,柴田胜家就知道元山城完了。他急忙让身边传令兵传令,全军撤出城外,即刻南归!

他跑着跑下城头,骑上自己的战马,便向南门狂奔。

就在他刚刚上马不到三息,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沉闷巨响。好似天地都被闷在一面鼓中一样,震得他心头发麻全身发冷。

不过也幸好他通知的快,倭军还留在城头上的人并不多,得到命令的基本全都跑掉。

柴田胜家立马于元山南门之外,看着还在门洞之中拥挤不堪的手下们。

东瀛倭军,非是明军抗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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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无法改变结局

这次如果不是柴田胜家见机的早,倭军的伤亡必定惊人。

虽然如此,柴田胜家也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这一战又败了,这说明明军的强大根本就不是倭军可以抗衡的。双方的实力差距,几乎没有多少可比性。

明军的火炮打在元山的城墙之上,三轮炮击之后,元山的城楼被轰塌粉碎。

大批的明军从城墙豁口处冲入元山城中,却发现城中只有一些倭军的尸体和伤员,其余的倭军早已经从南门逃了个干净。

方大伟与李轩两人入了城,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挠头。

“李轩,你的人马远道而来,都留在城中休整。”方大伟道:“我带着人追上去,他们逃的匆忙,也没有多少辎重。这时候只要紧追不放,就一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李轩看了方大伟一眼,不屑道:“你这是用完了就嫌我碍事了?我大部队可以休整,骑兵可以先追上去迟滞倭军。功劳怎么也有我一半,你承认不承认。”

方大伟张了张嘴,直接痛快点头,“成,谁让我从平壤出来的时候没要骑兵也没要炮队呢,功劳一人一半。”

“你别说的我好象占便宜一样。”李轩摆摆手道:“咱们不能这么争抢,而是要配合。我的大部人马先在城中休养,你带着你的人马先追上去。等我这些兵马休息好了,自然就会赶上去,到时你的人马就可以休息。咱们轮流赶着倭军打,只怕他们跑不了多远就都完蛋了。”

听到李轩的话,方大伟的眼都直了,“我以为我就够坏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坏!不过你的骑兵压力有点大,要拖住倭军不能让他们逃的远了,不然后面你可追不上。”

“两个时辰后,我便会带人追上去。”李轩伸出两根手指,“以两个时辰为准,休息好就追,你的人马也是如此。”

“行,没问题。”方大伟十分痛快道。

两人分工明确,李轩命令自己所部就地休息,而方大伟则放开了速度追赶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这次能逃出来,不过是五万余人。虽然他反应及时,但是也有部分倭军被明军的火炮打死打伤,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互相踩踏的死伤。总共加起来,伤亡数字不下数千人。

但是一想到明军军中还有着火炮国崩这等利器,柴田胜家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若在城我正面对战的话,倭军死伤不会少于半数之多。

正当柴田胜家觉得已经甩开明军之时,便听到后方的铁蹄轰鸣声由远而近。

这是大队骑兵!

柴田胜家吃惊的回望来路,烟尘一片片的腾起,也看不清有多少明军骑兵追来。

若是不管不顾的逃下去,柴田胜家自己有马,还是可以逃脱的。只是他手下的这些倭军,只怕都要完蛋。

“迎敌!传我军令,全军迎敌!不能让明军的骑兵冲入我军阵营!”柴田胜家对传令兵大喝道。

这个时候倭军刚从元山城中逃出来不到一刻,原有的建制都已经被打乱,统属之间根本就互不相干。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勉强结成战阵。

随着明军的骑兵逼近,倭军火铳也开始轰鸣。若不是倭军也算是久经战阵的强军,

但是对于倭军的有组织抵抗,明军骑兵并没有冒然发动攻击,而是在倭军的射程之外,不停的游走寻找空隙。

柴田胜看到明军骑兵如此,就知道坏了。他已经看清,这些追上来的明军骑兵约有两千余人。对于倭军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影响倭军速度还是可以的。

若是倭军在此拖延下去,待明军大至就再也走不了!

“交替掩护撤退,不要被明军骑兵纠缠住!”柴田胜家很是焦急,不停的向着元山方向张望。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在马上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明军大队的出现。

柴田胜家此时已经知道了明军的战术,反而心中有了决断。

他已经决定,不再与明军在此纠缠,必须迅速撤走。否则的话,眼前这五万余人怕是一个也跑不掉。

“命令后军迎敌,前军与中军随我撤退!”柴田胜家命人传令道。

传令兵大惊,抬头看向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长叹道:“你不用看我,此时牺牲后军,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我对不起他们,但是他们留下来是有意义的。为了主公霸业,必然有所损失,传令去吧。”

传令兵急忙躬身而去,却也惶恐无比。

后军得到阻敌的命令,大多人都愤慨不已,可是愤怒也没用。明军骑兵可不管你,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纠缠不放。

随着前军与中军的加速离去,后军军心也已经动摇。不过片刻之后,倭军的后军便有人扔掉火铳,往一侧的山林之中逃去。

有了第一个逃兵,便会出现第二个,而后留下断后的倭军大溃。

他们这些人是被大队抛弃的人,也没谁会主动去追倭军大队。他们一心只想逃避明军的追杀,摆脱这种被人当牲畜一样驱赶的命运。因此,这些倭军都是逃入了两侧的山林之中。而且绝大多数为了逃快一些,都扔掉手中的火铳空手逃遁。

对于这些向两边的山林逃去的倭军,明军骑兵只是上前驱赶追杀了不到十息,便迅速的重新聚拢到一起,继续追向前面柴田胜家的大队。

而后面方大伟,也正好看到前方的这一幕。

他带的都是步行火铳兵,速度当然跟不上骑兵,只得分出一部分人,上前打扫战场。免得这遍地的火铳被人拿走,将来又闹出事情。

柴田胜家带着剩余的三万多倭军没走多远,便发现明军的骑兵又一次追了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便知道全完了。自己完全可以逃走,但是那是巨大的耻辱。即使逃得一命,也会受到主公的严惩,依旧难逃一死。

“不能逃了,再逃我们便会全军覆没。”柴田胜家此时心中无比平静,“即使一死,我们也不能让明军轻松获得胜利。来人,给我取一支火铳来。我要到第一线去,与明军死战!”

周围的亲兵面面相觑,几人急忙拉住柴田胜家。

“大人,不妥啊!”

“大人若是战死,这数万将士只怕败的更快!”

“请大人三思而行!”

柴田胜家苦笑,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一时冲动。但是躲在后面又有何用?无法改变结局,不如到前面求个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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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兵不血刃

对于战事的结局,柴田胜家已经心里有数。

他之所以如此去做,只是为了快点死,以免被明军羞辱。

一场大战,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倭军虽然也算强悍,但面对明军火铳的射程却徒呼奈何。柴田胜家举着火铳,步行到了倭军火铳兵的前排,确实起了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可这样做的结果,却并没好结局。只不过放了一铳,柴田胜家便倒在了明军密集的火铳射击之下。这位织田信长的手下大将,与其他倭军兵丁并无什么不同,没能起到更大作用。

受柴田胜家感染,倭军悲愤莫名死战不退。虽然可称英勇,但也只是白白送死。

明军的掣电铳连珠一般的发射,倭军一排排的倒下,几乎如同割麦子一般。甚至连明军的火铳兵,都开火开的手软。

当倭军死伤超过两万人之时,剩余的倭军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明军给予他们的巨大压力,纷纷扔掉火铳逃跑。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明军骑兵发挥优势之时。两千余骑兵从后面赶了上去,将倭军逃卒一个个的斩杀当场,直杀的血流成河如修罗地狱一般。

剩余的数千名倭军这时已经丧胆,纷纷跪倒在地祈命求饶。

明军从这些跪倒的倭军旁边呼啸而过,才让这些倭军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方大伟命令全军前进,将这些倭军包围起来。

这一战顺利是顺利,只是留下这许多倭军俘虏,却让方大伟有点头疼。全杀了吧,实在是下不去手。留着吧,又对于明军来说是个累赘。

正在方大伟发愁之时,李轩也已经带着休息好的手下们赶到了战场。看到已经被明军杀的遍地伏尸的战场,李轩连呼上当。要知道这些倭军如此不堪同,自己一定不会让所部休整。等一口气将这些倭军都宰了,再休息也不迟啊。

“老方,你吃独食可不好。如此多的倭军,你也不说给我留一些。”李轩找上方大伟,便是一通埋怨。

“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倭军不堪一击的呢?”方大伟洋洋得意道:“别说我没给你留,这还有几千倭军俘虏,都给你了。另外,没有你手下的那些炮队和骑兵,今天这一战也不会这么顺利。战功肯定有你一半,你也不用跟我急眼。”

李轩哼哼了一声道:“你手下的兵马都交战练得差不多了,我手下的兵马还没打过几场呢。你算算,咱们入朝以来打了几仗,你包打了一半还多。”

方大伟一想,还真是如此。倭军虽然气势汹汹,可是一得到明军入朝的消息,便连让了三城。没让明军多等,又将平壤给让了出来。

除了自己先与柴田胜家在光兴里战了一场,便是元山一战了。而且元山一战,李轩也就是开了几炮派出两千骑兵,属于打酱油的。

方大伟不好意思的一笑道:“那这样吧,柴田胜家既然你没能捞到仗打,攻打汉城之战我让你先上,如何?”

李轩盯着方大伟道:“你说的我好象是要和你抢功劳一样,这意思有点不对。我是要让手下的新兵蛋子们多见见血,才能练成强军。”

“行吧,那后面的大战就交给你。”方大伟笑道:“咱们一起去金川郡,然后我带兵回平壤,你去开城郡。倭军若有援军,也定然是由汉城过来。到时你正可拦在倭军的前面,想不打都不行。”

李轩想了想才点头道:“这样可以,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不可反悔。”

方大伟道:“我反什么悔,这些俘虏我就带回平壤,交给赵老将军处理。”

两人商定之后,便一同领兵前往金川郡。

如令朝鲜的倭军,在情报部给出的统计之中,应是二十余万人。可前后几场大战,在他们两人算下来,只消灭了十万倭军。汉城及其以南,应该还有五六万倭军才对。

但是他们并没有计算,建州女真与倭军大战,还消灭了不少人呢。

到了金川郡,方大伟带着自己所部人马,横扫金川以北各郡。凡是稍有抵抗,便会受到明军的无情打击。那些早已经投靠倭军的朝奸们,哪里有能力抵抗明军,根本不堪一击。

在此之前,方大伟与李轩两人便已经联名写了战报,提前派人送回了平壤。

因此,赵国忠也派了几千骑兵前来接应。并护送了一批大明人事部送来的官员,安置于各郡县之中。

李轩屯兵金川郡,等方大伟走了之后,他便开始动了心眼。

感觉方大伟好象又在忽悠自己,他方大伟带兵北返,一路上可以横扫许多郡县,自己在金咱傻等着算怎么回事?不行,等着对方上门可不是自己要办的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得给自己找几场仗打。

撒出几队探子,李轩命他们往南方成扇面形搜索和刺探消息,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回报。

结果送回来的消息,却让李轩有点发愣。南边居然没有什么倭军,只有偶尔碰到几个倭人武士在朝鲜乡下作威作福。这说明什么,说明倭军后方兵力空虚。自柴田胜家败后,他们无力防守。

得到了这个结果,李轩便立即整顿人马,向汉城方向进发。

金川到汉城不到两百里,他只用了三天便兵临汉城之下。

面对旌旗招展的明军,汉城四门大开,而且城头之上连支倭军的旗子都没看到。

李轩就弄不明白了,这城中之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连抵抗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前两天便有倭军的逃卒回到汉城,将柴田胜家挫败的消息也送了回来。

李滉大惊之下,也知道汉城是守不住了。没有倭军给他撑腰,他这个最大的朝奸就只有被人千刀万剐的份。汉城这里守是不可能的,干脆逃去东瀛给织田信长报信,也能有条生路。

因此,李滉早在一天之前就逃走了,那些投靠了倭军的权贵也都逃了,汉城之中只留了一些百姓。

如今得知明军来到汉城,城中百姓便更没了抵抗心思,直接将城门大开,迎接天朝大军入城。

刚刚架起火炮炮车,李轩便看到从城门中走出来一群百姓。

这些汉城百姓披红挂彩箪壶提浆,兴高彩列的前来迎接王师。李轩求一战而不可得,若大汉城竟兵不血刃的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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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援军入朝

从汉城逃走的李滉等人,一路上不敢耽搁直奔釜山。

等他们一到釜山,便可乘船出海,只要一天的时间就可抵达东瀛的对马岛。

当李滉与那些朝奸们刚刚逃至清州,便碰到了东瀛带兵来援的泷川一益。

织田信长回到东瀛之后,就立刻从各个大名的手中抽调兵马,组成援军派往朝鲜。

实际上,先期派往朝鲜的二十万人马中,只有两万是织田信长的本部兵马。这次他回来又一次从大名的手中抽调兵马,这些大名就有些不愿意。

朝鲜战事风起云涌,东瀛倭军打的朝鲜人马一路奔逃,东瀛大名们对此都是十分支持的。但是织田信长所派的本部兵马并不多,这让一些大名显得迟疑。只怕是织田信长用众人的兵马为消耗,而保存自身的实力。

对此,织田信长也不解释,只是告诉这些大名们,朝鲜利益出兵多者多得。而后,他便派了泷川一益带着自己手下的四万倭军渡海入朝。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大名才去掉了疑心,纷纷主动要求派出人马跟随。

就这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瀛竟又凑出来二十万人马。这个数量比织田信长所预估的人数,还要多了五六万之多。加上之前的二十万人马,已经派出足有四十余万人之多。

李滉他们所碰到的泷川一益,只是带了四万余倭军,这是织田信长本部的兵马。

见到泷川一益,李滉便将自己所掌握的消息一一告之,提醒对方小心应对。

当听到柴田胜家居然一战而殁,数万倭军被明军赶兔子一样剿灭,泷川一益便暗暗心惊。

如此强悍的明军,可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主公回到东瀛之时,可没听到主公说明军如此厉害。只是为了谨慎应对,这才又回到东瀛募集兵马征调缓军。

但是现在看来,调集援军再战这一步是走对了。

若非如此,怕是朝鲜再无几名倭军可用。从李滉口中得知明军已经占领了汉城,泷川一益也不敢轻易冒进。他在清州这里停了下来,并向釜山加急送去情报文书。

织田信长亲率十六万大军,再次渡海而来。此时也已经到达釜山,只要略做休整,便可投入战事之中。

对于与明军作战,织田信长极为慎重。为了万无一失,他也带来了数十门被东瀛称为国崩的火炮。有了这些火炮,想必对付明军会轻松许多。

他这里踌躇志满,却没想到立刻就接到了泷川一益送来的情报。

看完信中所说的情况,织田信长大惊失色。既惊于柴田胜家的不堪一击,也心痛失去如此一员大将。

织田信长对于新柴田胜家十分信任,此人的战阵才能不比自己低。而且柴田胜家在经验上更加丰富一些,是织田信长非常倚重的臂助。

悲痛之中,织田信长却又想起了羽柴秀吉,也有消息说是被明军覆军杀将,而如今柴田胜家也是如此。两员大将都是如此,这明军难道就这么厉害?

当初不过是被一些流浪武士在沿海骚扰,便不得不倾举国之力相抗的大明,如今难道有了变化不成?只是王直却告诉自己,大明君臣昏聩,民不聊生烽烟四起。

可是自己两员大将十多万的倭军,竟然就这么连个水花都没激起多少,就全部被明军所灭。这种事交给谁,都是有点悚人听闻的。既然明国如此差劲,为何还如此能打?

想到这里,织田信长为了解开心中疑惑,便派人给王直送信,请其来朝一见。对于王直,织田信长并不曾怀疑过。因为大明没必要派王直专门扶持他织田信长,这对于大明没有任何好处。何况王直还经常鼓动织田信长,请其带兵攻明,这就更不可能是明国能做出来的事,那不是傻吗。

将信件派人送走,而战事也不是耽搁,他直接领着手下的十六万倭军,浩浩荡荡的直奔清州。

王直此时早就打着筹备物资的名义,远离了朝鲜战事。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情报司的通知,明军要入朝作战。此时的王直,也已经到了济州岛,好就近获取东瀛的情报。

许远也在济州岛练兵,何时出兵的话,还要看王直的情报才可自行决定。

岛上的明军足有六万余人,其中骑兵两万,炮队两千人,火铳兵四万人。这些明军在岛上已经修养了近两个月之久,实在是憋的狠了,天天有人向上面求战。就连岛上的兔子,都已经被明军给打的死绝了。

许远也没办法,时机不到绝不能轻易出兵,这也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

所以许远也只能天天去找王直,每天都看最新的情报,以期从中找到一个可以满足出兵的理由来。

但是让许远更焦心的是,他从这些情报之中看到的,都是方大伟与李轩两人的战绩。

方大伟李轩两人在建州老营大破七万倭军,阵斩倭军将领羽柴秀吉。而后连战连捷,方大伟光兴里一战,打死打伤一万余倭军。接着就是元山之战,方大伟李轩两人联手,攻破元山吓退柴田胜家。这还不算完,两人抓住战机,一路尾随疲敌,使得柴田胜家全军覆没。

最近的一份战报,则是李轩兵逼汉城,没放一铳一炮而白捡了一座汉城。

看到这些战报,许远抬头看看窗外的大海,不由的十分惆怅。难道这些倭军就这么不堪一击,竟连让自己入朝一战都不可得吗。

但这一日许远再次来到王直这里,便看到王直正拿着一封信在看。

看到许远过来,王直也松了口气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个消息,应该可以让你出兵了。”

许远天天来王直这里,其实搞得王直压力也很大。如今总算有了好消息,他也终于可以释放一下压力了。

“靖海伯没骗我吧?我可等这一天都等的嘴角长水泡了。”许远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确实上火嘴角长了水泡。

王直哈哈一笑道:“军国大事,我岂能骗你。就是开玩笑,也不能如此开啊。由于最近倭军连败,覆军十四万余人,织田信长给我来信,问我明国近况如何。不过,这还是其次,其中织田信长说,他这次又调集了二十万倭军入朝。”

许远眼中一亮,二十万倭军不是小数目。可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东瀛援军入朝,他便可以出兵于倭军背后。

第399章 草草称王

大军转移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做到的,尤其许远的兵马还在济州这座岛上。

从王直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不只是因为织田信长的这封信,还有情报司从朝鲜和东瀛两边送过来的消息。

他这里做准备,海上的大明舰队也行动了起来,纷纷向着济州岛这边集中船只。

数日之后,济州港的大胆舰队集结,密布海面的船帆几乎延伸到了天边。

如此巨大的舰队,也不可能一次将明军全部都送到朝鲜。

许远看着海图,对于带舰队前来接明军登船的毛海峰道:“我留五千明军,还有二十门火炮。这些人需要你最后送到对马岛,将对马岛一举拿下。”

毛海峰看了看海图,点点头:“这也不远,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派一些舰队之人出力。那里的守军并不多,但是城防近海,船上的火炮便可将其击破。这些日子以来,只管往朝鲜运送辎重弹药了,实在是无聊的很。东瀛虽然也有船队,但是根本就碰不到几条,手痒的很。”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许远大笑道:“如能夺下对马岛,毛兄也可在对马派驻一批战舰。倭军若想要退回东瀛,就属这里最近。”

“此地地理位置重要,肯定是要派舰截断东瀛交通。还是济州岛这里,也是一样。有济州岛与对马岛这两岛为基地,便可彻底的让东瀛本岛无法支援朝鲜的倭军。”毛海峰在地图上敲了敲道:“等收拾了朝鲜的这些倭军,东瀛岛内必定空虚。他们的精锐战兵,基本上都已经被派到朝鲜。陛下若有命反攻,东瀛怕是无力抵抗。”

许远听到毛海峰的话,心里其实已经惦记上了,只不过没有表露情绪。

“一切都要等到先结束朝鲜的战事,陛下为雄主,必定不会养虎为患。”许远扫了一眼,地图上的东瀛诸岛。

两人这里商议好了,舰队便将许远所部的明军大部都送到了朝鲜的南海半岛上。

从济州岛到南海半岛,只要一天即可到达。前后不过三天,便将五万多的明军全部送上岸。

许远首先派出一部分骑兵小队,前往光州方向探路,一边整顿人马先行休息一日。

第二天,便有骑兵小队回报,说光州左近并无什么倭军的兵力。大都是些朝鲜伪军,一看到明军的骑兵便会逃跑。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许远便全军往光州而行。而手中的骑兵小队,则让他们远远的前探,直到碰到倭军再回来禀报。

织田信长此时,已经挥军北上到达了清州,和泷川一益合兵一处。

二十万人马,只从数量上,就已经远超李轩所部的四万余人。

终于等到了织田信长,泷川一益心中松了口气。

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两人的下场,可一直在泷川一益的脑海中盘绕不去。

“主公,我们如今合兵,已达二十万人马,是否要夺回汉城?”泷川一益小心的向织田信长问道。

“从羽柴秀吉与柴田胜的结果来看,明军的战力应当不弱。”织田信长忧心忡忡的道:“我们人马虽然多,但是不可冒进。我命你为前锋,带四万人马进驻水原。”

泷川一益张大了嘴,这是派自己去与明军交手?

“我一定完成主公交给我的任务,不让明军前进一步!”泷川一益沉声道。他心里想的当然不能说,但是忠心也是要表一表的。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道:“我命你为前锋,并不是要让你与明军死战。而是想让你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明军后路补给。并试探与明军交战,才可知道明军战力到底如何。若是不敌,可速回清州。再失一员大将,非我之愿。”

听到织田信长的话,泷川一益很感动,“泷川这条命本来就是主公的,什么时候主公须要,我才会将自已这条命豁出去。”

织田信长点头,“好,记住你所说的话,这条命是我的,不可丢了。”

哈依了一声,泷川一益便出去点兵。

待泷川一益走后,织田信长看着地图,心中不住的盘算。明军不是朝鲜军,织田信长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极为艰苦战事的准备。

泷川一益只是投石问路,织田信长所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有些事情,不是只能靠武力解决的。若是做好了,还可省去东瀛兵马的许多手脚。

“去将李滉请来,我有事要问他。”织田信长命随从去请人,便又回到地图前盯着看。

不多时,李滉便在随从的引领之下走了进来。

织田信长回身,看向李滉道:“这一次李君没有受到惊吓吧?”

李滉急忙回话道:“不敢,李滉没能守住汉城,实在是惭愧至极。丢城失地之责,我愿领其罪。”

他最怕的就是织田信长追究他的责任,但与其躲避不如主动站出来承担。或许如此,才能逃脱责任。

织田信长摆手一笑道:“汉城丢失,并非是李君之过。武人没能抵挡住明军,怎么可以怨到文官的头上?自李君归附我以来,一直尽心尽力,只有功劳。这次请李君过来,我实际是要问下,明国真的将李峘这个国王废弃并且吊死在闹市了吗?”

提起这件事,李滉便有些悲伤,“王上是个谦逊守礼之人,怎料会被明国皇帝安上罪名处死!王上之死,非是有罪,而是因为明国皇帝的野心!他就是要吞并我们朝鲜,才随意将朝鲜王给处死的。”

织田信长听到这里,却也对于大明皇帝朱载坖生出了一些同感。若是自己处在大明皇帝的位置,想必也一定会处死李峘。

“看来,明国皇帝是真的要将朝鲜并入明军。此事若让他做成,我们后面的战事,便不好打了。”织田信长忧虑道:“李君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为我解忧。”

李滉想了想,才道:“随我一同逃至清州的人中,有一个孩子名为李昖。此子为宗室李岹之子,是中宗李怿之孙。李岹为李怿七子,已经死了四年。如今只留下李昖一个可怜的孩子,这孩子今年不过九岁,为老夫最小的学生。若主公欲与明国争夺朝鲜民心,可将李昖此子立为朝鲜国王。”

织田信长不由得抚掌而笑道:“李君果然从来都未让我失望,此事就依你,立李昖为朝鲜国王!相对来说,明国反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若非主公有些胸襟,岂能容他一个孩童上位。”李滉躬身贺道。

没过数日,李昖在织田信长操纵下,于清州上位草草称王。

第400章 你要明白

只是李昖在清州称王,除了清州当地人知道之外,朝鲜其余各地并不清楚。

这年头传递个消息是非常慢的,今年的消息,过了两三年才能传递到百里之外。除非象大明报那样,专门以新闻为生,否则都快不起来。

即使织田信长有意的在倭控区大肆张贴告示,也没有多少朝鲜百姓关心。

朝鲜李氏早就在朝鲜报的宣传之下,将自己的名声搞臭。这可不是称个王就能挽回威信的,根本就没多少人关注。

这个消息很快便由情报部送到了平壤,沈一贯也看到了李昖称王的内容。

看到东瀛居然支持李昖称王,这等新闻自然不会放过。沈一贯立时就给下面人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加急印刷一份朝鲜报出来。在内容上一定要将李昖被操纵这个事情,反复的拿出来做文章。并且要讲明李氏的昏聩无能,已经失去了对朝鲜统治的合法地位。如今大明身为宗主国,将对朝鲜实行直辖。

并且沈一贯还将大明的国策写了详述出来,对于田赋佃租份额都有说明。这是大明给农民的实惠和好处,一定要写出来,这才能争取更多的人心。

在这一方面,沈一贯与朱载坖早就有所准备。对于东瀛拥立新朝鲜国王,一定要在宣传上正面压倒对方。如此才能彰显大明的正当正义,将来也不会被后人所诟病。

织田信长派人拥立李昖之后,便要额外的组织一个朝鲜的小朝廷,这等于是给自己找了麻烦。而且从实际的效果看,民间百姓并不怎么买帐,好处没多少反而成了拖累。

泷川一益到达水原,与汉城相距不过数十里。到了这里,泷川一益便不再前进,而是派出了许多倭军小队人马,从各个方向对汉城同边渗透。

李轩虽然占领了汉城,但是他却并没放松警惕。这些日子以来,赵国忠与方大伟正在安定后方,没来得及派兵支援。因此李轩也没有贪功冒进,万一被钻了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对于倭军来到水原的情报他还是第一时间便掌握在了手中。

当得知泷川一益将倭军小队撒出,李轩就不由得大笑。明军因为要与草原上的游牧部族作战,小队渗透的战法早就有过针对性的训练。倭军这做估,那么自己也只好派出一些明军小队,与对方玩玩。

李轩手中有骑兵,自然少不了骑兵小队,但也派出一部分步下火铳兵小队。这样步骑结合,相信倭军碰到之后,便会受到极大的教训。

于在汉城与水原之间的乡村之中,便经常可见明军与倭军小队发生冲突。

朝鲜百姓们躲在家中不敢露面,可是对于明军与倭军之间的争斗,在感情上还是偏向于明军。其中不乏有向明军报信,甚至给明军送吃喝治伤员的。

再加上明军的装备优势明显,倭军尽管频繁出动,可损失远远大于明军。而且倭军出动的次数越多,他们的伤亡就越大。

泷川一益得知之个情况,但不再派小队出动,再有出动的,则至少百人一队。

到了这个时候,朝鲜百姓们便倒了霉,被倭军百人队祸害的不轻。往往倭军一个百人队,便可屠了朝鲜百姓一个村庄。他们在村子里奸淫掳掠过后,便会将村子里的人都杀光,最后一把火点燃。

从村子里夺来的粮食家畜,就被带回水原,充为军需物资。

不到十日,水原附近的村庄便已经被祸害的十室十空,活下来的百姓则逃往汉城一带。

泷川一益暗自盘算,自己将这些朝鲜流民驱赶向汉城,不知能迟滞明军多久。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倭军与明军小队接战,泷川一益对于明军的战力也已经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双方都是十人的火铳兵小队,相遇之后,往往倭军小队会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而且明军还没进倭军火铳兵的射程,便会开始开火,使得倭军出现伤亡。这说明了明军的火铳要比倭军强大,而且从明军的表现来看,这也是一支强军。

经过这些日子的小队之间的交战,倭军居然损失了不下上千人之多。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明军骑兵的功劳,可也不容小窥。

由此,泷川一益也不敢轻易向明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只能是派百人队出动,烧杀朝鲜百姓的村庄,制造流民。让这些流民逃往明军所占之地,以拖延明军的进攻时间,并给明军制造麻烦。

这样一来,泷川一益也就有了向织田信长请示的时间。

对于给织田信长的件中,泷川一益将明军的战力讲了,并将驱赶流民之策也一并知知织田信长。

看完泷川一益的信,织田信长很久不曾发话。

水原一带,如果只靠着泷川一益怕是挡不住明军,自己不得不带兵北上。

但是织田信长却又将李昖一并带上了路,余中一边行进,一边命人从朝鲜百姓之中选拔兵丁。

他要组成一支朝鲜军,然后让这些人去消耗明军,如此便可稍稍弥补倭军与关军之间的差距。

说是招募朝鲜军,可实际就是抓壮士。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被倭军一律抓捕到一起看守起来。

当织田信长到达水原之时,他所抓来的百姓们,已经足足十万余人之多。

泷川一益出迎织田信长,便看到一群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挤在远处。

“主公,我已经将水原周边的朝鲜百姓都驱赶到了汉城方向。想必现在明军正手忙脚乱,正可趁机攻之。”泷川一益又看向织田信长所带来的这些朝鲜百姓,迟疑道:“主公又带了这许多百姓,不知有何用场?”

织田信长扫了一眼马车外面的众多朝鲜百姓,“他们是朝鲜军,协助我们平灭明军的。”

“朝鲜军?”泷川一益看向那些朝鲜百姓,哪里有半点军人的样子,随即他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主公是要让他们先于我们攻打汉城,好消耗明军的弹药吧。若是如此,明军的火铳和国崩再厉害,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织田信长道:“他们是朝鲜军,可不是百姓,自然要替朝鲜国王李昖卖命。你要明白,这与我们东瀛并无关系。”

第401章 对马岛陷落

泷川一益听到织田信长的话,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点不寒而栗。

这些朝鲜百姓基本上都是全家老小被带了过来,哪里有半点军兵的样子。主公硬将这些人说成朝鲜军,便是要让他们去做战场消耗品罢了。

这种事情,泷川一益虽然也做过,但是也没上过万。这次足有十万百姓,被拉到了这里,只怕结果是极其残酷的杀戮。

“主公,若是明国在朝鲜造下如此之大的杀孽,想必他们就是再强悍,也无法在朝鲜立足了。”泷川一益想到了这里,又对织田信长万分佩服道:“这也正是主公比我等高明之处,非我等所能及也。”

织田信长一直紧绷着的心情,却因衣泷川一益的这个马屁而放松了不少,他哈哈大笑。

“好了,这些朝鲜军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给他们喝些稀粥,让他们早点休息。”织田信长看向北边的远方道:“我们明天就去攻打汉城。”

泷川一益不敢多说,躬身退下。

次日早上,倭军全体出去,驱赶着十万朝鲜百姓,向着汉城进发。

因为这些朝鲜百姓都是步行,速度很慢,一天的时间肯定无法到达汉城。

李轩则因此,提前一步得到了织田信长与泷川一益合兵,并驱赶大批百姓前来的消息。他对此十分头疼,前一阵子被泷川一益赶过来的一些朝鲜百姓刚刚安顿好,此时又来。

而且看这些倭军的样子,是想要躲在百姓们的身后对汉城发起攻击。

到时明军投鼠忌器之下,只怕有失啊。

若是硬起心肠来,不分百姓还是倭军,架炮举铳一通猛轰。固然是可以守住汉城,但是其中所造的杀戮,怕是也会让朝廷震动让朝鲜震怖。不管怎么说,李轩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想来想去,李轩却也有了主意。既然对方用了这种绑架百姓的毒计,那自己难道还不能躲了吗?汉城不现在在不在明军的手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杀伤敌方的有生力量。

无论是攻城还是野战,明军又怕过谁来?倭军哪一方面,都不会是明军的对手。我还就不信了,织田信长能一直带着这许多的百姓不成。

想到了这里,李轩也彻底相通,当下便命人召集兵马准备开拔。

李轩先派出数千明军的骑兵,在倭军过来的路上游弋,以阻其速度。

其余的火铳兵炮队,则由李轩带领着先行东行,对汉城这里并无任何留恋。李轩带人向东,沿汉江一线逆流而上直奔骊州。

既然织田信长用无赖打法,李轩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自己用不着带百姓行军速度就不是倭军能比的。这种情况就和放风筝一样,倭军若想追着李轩所部跑,那些百姓就跟不上。

而且倭军不敢轻易分散,否则在战力上也无法与明军相抗。

如此一来,就给了李轩机会。他带着人马直取骊州,再下利川,这两城是在群山环抱之中。若倭军想要追过来,要么绕远路要么就翻山越岭。想带着那些朝鲜百姓过来,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李轩在汉城的这些时日,并没闲着。他每天的事情,就是研究地图,准备下一阶段的作战。若非如此,织田信长拿百姓做炮灰的这种战法,一定会把他搞的手忙脚乱。

用了两天的时间,明军赶到骊州。这里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倭军所辖,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倭军,李轩轻易就夺城而入。

这里虽然是山区环抱,但是这是一块山中平原,地势平坦农田万顷。李轩已经给北边的赵国忠与方大伟传了信,将织田信长交与了他们解决,自己则在骊州和利川两城将府库搬空,搜集了大批的粮草。而后又率军南下,直取倭军的后路清州。

织田信长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汉城之时,这里已经没了明军。只剩下城中的百姓们,看着卷土重来的倭军瑟瑟发抖。

这就象是攒足了力气挥出一拳,却一拳打空,自己硬是觉得胸闷的很。

但是汉城的象征意义极大,如今织田信长已经将李昖立为朝鲜新王,自然要住进王宫之中,才算是名正言顺。

这些杂事织田信长都由着朝奸们的小朝廷自己决定,而他则与泷川一益坐在了一起。

“泷川君,现在明军去了哪里?我总觉得不是很踏实。”织田信长甚是心忧的道。

“主公,据探子回报说,明军是沿汉江江边逆流而上,看样子应该是去了骊州。”泷川一益盯着地图道:“骊州所在,是朝鲜产粮重地。明军到了这里,便不会有缺乏粮草的可能。而且,我看这里虽然是山中平原,但是交通却也并不闭塞。西出则为水原,南下则到清州。这明军实在是狡猾。”

织田信长看着地图久久不语,半晌才道:“追是追不上,我们若原路返回,还有可能将其堵在清州。此地是后路,不能让明军就这么轻易的占了去。”

“主公,我们才刚刚到达汉城,将军们已经十分疲惫。”泷川一益苦笑道:“若是逼着将士们重新上路,怕是会有许多怨言。”

站起来走了数步,又返回身来,织田信长道:“事不宜迟,此为生死存亡之事。宁可汉城不要,也不能让明军抄了我们的后路。否则辎重断绝,与明军这一战不用打也就输了。传我命令,大军明日必须赶至天安,后天务必抵达清州城!”

泷川一益也明白,织田信长如此应对没有错。只是早知如此,又何必来攻条汉城,难道只为了找明军出口气吗。

此时在朝鲜南边的全罗南道,许远已经带兵拿下光州,城中只有几百倭军,根本不够明军塞牙缝的。

他这里拿下光州城,在海上的大明舰队,也已经到了对马岛的外海。

倭军的战船看到如此多的大明战舰到来,便想逃走。只可惜他们无论是船只的大小,还是战力,都无法与大明战舰相提并论。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大明战舰上的火炮轰成一堆飘浮的碎木头。那些倭军的水兵,也都喂了海里的鱼虾。

毛海峰看向对马岛一侧近岸的对马城,随即下令道:“来人,先炮轰对马城,然后再上岸。”

对马岛外海,从来没有过如此庞大的舰队,更不要提会有如此猛烈的炮火。

半个时辰之后,明军上岸接收了对马城,对马岛陷落。

第402章 清州之战

对马岛陷落,对于倭军来说等于彻底断绝了归途。

大明的海上舰队将对马海峡封锁,来回扫荡了数次之多。能从大明舰队手中逃脱的东瀛战船都没几条,但总算是有报信的。

织田信长带领大军急匆匆的的赶往清州,以防明军前去断了他的后路。却不知道,他的后路之上明军更多。

不但有大明舰队夺下对马岛,还有许远部登陆拿下光州。

当织田信长率领大军到达天安之时,才得到了后方的急报。说在光州有数万明军出现,并且将光州一兴攻克。

织田信长一再确认,才知道这消息居然是真的,他看了看自己案几上的地图,脑海之中急速的分析着利弊得失。在天安东南就是清州,距离相对要近一些,而南边则是大田,距离光州的路途要远了三倍还多。

以眼前的形势,要想不被明军前后夹击,就要打破一路明军才可。而最近的,就是李轩所部。

当即织田信长便命人连夜行军,一定要抢在明军之前回到清州。到时大军堵住山口,李轩所部的明军,就不能轻易的从山中走出来。

若是战术运用得当,甚至可将李轩所部一举消灭。

而身后光州的明军,织田信长却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但是只要解决了眼前的李轩所部,便可转身应对许远所部的明军

紧赶慢赶,织田信长的二十万大军,先头已经到达了清州。在织田信长的严令之下,连城都没进,便直接转向了直通镇川郡的山口以待明军。

随着后继倭军的到来,清州已经被织田信长牢牢掌握,可是他还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李轩带着人马到达骊州之后,除了收集粮草之外,并没有急于赶路。

他所在的这一块山区中的平原易守难攻,若是倭军追击而来,他正可以逸代劳。可是过了数日之后,李轩发现并没有倭军前来,反而最新的情报显示,倭军大部已经缩回到了清州。

而且还有一个消息传来,许远所部的明军已经登陆,并夺下了光州。李轩算了算日子,只怕情报送到自己手中之时,许远已经拿下全罗北道的全州了。

若是自己在这里还耗着,到时清州弄不好都会出现许远的人马。这样的话,自己带兵入朝,岂不是成了打酱油的?至少功劳不是那么大啊。

有了紧迫感,李轩便整军出发,准备出山去攻击清州的倭军大部。

对方拥兵二十万人,李轩并不敢轻敌。他先派出小股的部队前去试探,结果一出山口就发现了倭军埋伏。若非试探的小股部队行动灵活,怕是都无法逃回来报信。

得知倭军在山口外有了埋伏,李轩也并不着急。若是绕路到达清州的话,至少要多用两天的时间,这是李轩所不乐意的。倭军的战力如何,他已经见识过了。明军若是强行突破山口也能做到,但是一定会有些伤亡。

相对于时间来说,一点伤亡也是可以接受的。

李轩派出一部分骑兵和步兵小队前出探路,而后大队人马随行。

两侧的山头并不陡峭,李轩派出的探子也没放过,以防倭军在两侧山头之上设伏。

织田信长对于明军,是抱着极大的戒备之心,而且也作好巨大伤亡的准备。在山口之外,他已经驱赶了上万的朝鲜百姓过来。这是与李轩试探的人马遭遇之后才抓来的,李轩并不知情。

还是那一套,织田信长就是要用明军的犹豫,来换取倭军的胜利。

当李轩的人马从山口出来之里,便直接摆了战阵,因为他已经知道倭军有了准备和埋伏。

但是迎着李轩所部明军而来的,则是上万的朝鲜百姓。在这些朝鲜百姓的身后,则是数万手持长矛与战刀的倭军跟随。

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将这些朝鲜百姓放到近前,明军就非常危险了。

可是如果对于这些朝鲜百姓展开无差别的杀戮,则又让李轩的良心过不去。

战场之是最忌犹豫不决,只在李轩犹豫的同时,那些朝鲜百姓已在倭军的逼迫之下靠近了明军战阵。

李轩咬了咬牙,“传我命令,第一轮与第二轮射击,铳口向天。若是朝鲜百姓害怕,便会伏倒在地,若是继续朝我军战阵靠近,则死得其所。”

得到主将的命令,明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而且这个命令既不是没有人性,也不是一味的心软。

啪!啪!清州之战正式开启。

连续两铳,都从朝鲜百姓们的头顶掠过,吓的大多数朝百姓都爬伏在地。但是还有一些人惊慌失措,或是抱着别的心思,向着明军战阵冲了过来。

但是明军的第三轮射击,火铳已经放平。

在整齐划一的火铳齐射之中,那些想要冲入明军战阵的人都纷纷倒地不起。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朝鲜百姓们大都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而后面的倭军则不行,此时距离明军已经相当近,只有不到五十步远。他们这时退也退不回去,只有冲进明军的阵地才有生路。

这些倭军挥刀一面砍杀伏倒的朝鲜百姓,一边向着明军的阵营猛冲。

朝鲜百姓们在倭军的砍杀之下纷纷起身奔逃,这就让明军原本连续不断的铳声为之一阻。

李轩摆手,命前排的火铳兵上刺刀并后退,露出后面已经架好的炮车。

朝鲜百姓看到明军后退,露出一门门的火炮来。他们并不认得火炮,但是对于明军脸上的表情却看得清楚,那是一种极同情与怜悯。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莫名身上就冒出了寒气。

有人看到炮车上的明军对他们打出手势,两手连晃,分指左右两边,示意这些朝鲜百姓往两侧跑。

即使马上就要踏入明军军阵了,朝鲜百姓也不敢轻易闯入明军军阵之中,明军的火铳兵刺刀如林,一致对着战场方向。朝鲜百姓急忙转向跑向两侧,这样就显露出后面正在砍杀朝鲜百姓的倭军来。

“从中间依次往两边开炮。”李轩摇了摇头。百姓们必然会有伤亡,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少李轩已经努力过,让百姓们的伤亡减小到最少。

轰!轰!轰!

火炮轰鸣,如同九天雷动。炮口喷烟吐火,并且轰出要人命的炮弹。

近战用的葡萄弹一经发射,前方方圆十几丈的空间里,便再无一个完整的人形。链弹一出,更是将数十人绞成了残尸。

第403章 退往报恩郡

李轩之所以敢将这些朝鲜百姓与倭军放的如此近,便是因为他还准备了这些近战的炮弹。

在火炮前方五十步内,基本为之一空。无论是朝鲜百姓,还是手持长矛战刀的倭军,无一幸免。

但是其中朝鲜百姓基本上都逃了,只有几个倒霉蛋和倭军一起,被打的千创百孔倒地不起。

如此惨烈的下场,使得倭军的攻势为之一顿。

李轩趁机命火铳手开火,借机将倭军的攻势压制。只是倭军的距离已经很近,这五十步只要几个呼吸便可到达近前。

但是明军的火铳射速极快,轮番发射根本就没有间隙一般。虽然只有五十步的距离,可是这个距离上仿佛有一面看不到铜墙铁壁,将倭军死死的挡住。

织田信长看到自己专门准备的赶死队,都无法攻到明军军阵之中,心中惊怒无比。惊的是明军如此厉害,怒的是自己手下的兵将没用。

“来人,命令全军压上!”织信长对身旁的传令兵道:“我就不信,我二十万大军竟敌不过数万明军!胜败在此一举,杀!”

随着传令兵将织田信长的命令传下,倭军一队队的冲向明军的军阵。哪怕是前仆后继死不旋踵,也不会后退一步。

相对来说,明军虽然还没出现什么伤亡,但是压力却一下子大了许多倍。

很快对面五十步外的倭军尸体,便已经堆成了一堵长数十丈,高有一人多的尸墙。

李轩一看对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便命令炮队缓缓后撤五十丈,而后才是火铳兵一排排的后撤,将与倭军交战的空间腾了出来。

倭军看到明军有撤退的迹象,便士气更盛,以为明军出现了败象。

结果当他们跨过尸墙追击明军之时,便迎头又挨了一通炮火,被当场收割了上千条的人命。

对于倭军如此不要命的冲锋,远远的走出了李轩的预料。不过,现在明军还能坚持得住。

若是时间长了,李轩只担心明军的弹药不够用,那才是大麻烦。而且面对倭军如此不怕死的猛冲,明军这些没打过几仗的新兵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更让李轩担心的,则是自己派出去的骑兵队伍。那可是足有一万余名骑兵,是从另一条路绕路过去的。这些骑兵走另一条路线,本来就是李轩安排的奇兵。如今要将自己的本部人马从困境中挽救出来,还是要靠这些骑兵才行。

织田信长看到明军退入山谷,与倭军的接触面明显变小,抵抗起来也更加有力,他不由得有些焦急。自己投入的可是二十万兵力,如此多的人马,竟然对这几万明军没有办法。

如今想想自己当初放出的豪言壮语,逐鹿中原横扫天下,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不行,今日一定要让明军崩溃大败不可!

“我今日亲自给将士们击鼓!”织田信长脱去外衣,手持鼓锤,用力的敲起太鼓。

东瀛战场的战鼓与大明不同,都是由一人背着太鼓,后面由另一人敲响。

背鼓的武士被震得几乎站立不住,但这是主公在表达自身的意志,他必须要挺住。

倭军看到主公在替自己击鼓,冲锋的更加疯狂。

即使明军火力极为密集,也无法完全拦住倭军的步伐。

忽然之间,倭军发出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因为有一名倭军居然冲到了明军的军阵里,虽然当即就被明军的刺刀捅死挑开,却也证明明军的军阵并不是冲不进去。

李轩脸色很差,自己怎么就如此倒霉,碰上了如此多不怕死的倭军。

“大家今天要是有一人惧怕退让,我们就会全部死在这里。所以我等不胜则亡,死战不退!”李轩大喝道。

最后在明军军阵中传开,便成了八个字‘不胜则亡,死战不退!’

这呼声一阵阵如同波涛,竟压下了倭军的呼喊声。

织田信长击鼓更急,催的倭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明军。

终于倭军用死人硬生生的堆到了明军的阵前,已经与明军短兵相接。不时的有明军被对方的刀砍中,或是被长矛刺中。但是明军火铳上的刺刀也极锋利,往往会将倭军捅个对穿,甚至会先发射一铳,再刺一刀。

李轩也取了一杆长火铳,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倭军开了一铳,将其打的脸上开了个大洞。而后便挺着火铳上的刺刀,冲到了最前面。

数十名亲兵看到李轩前冲,立时便跟着将其护在当中。

“将军莫要鲁莽!”一名亲兵急道。

“身为主将,如何能不身先士卒!你们别拦着我!”李轩有些恼怒道。

“不可,将军若是出事,全军便会立时大崩!”另一名亲兵也道。

李轩大怒,当即将这名亲兵挥手扒拉开,“你们太小看我了,今日此战有我无敌,可死不可败!”

他虽然没能冲到最前面,与倭军刀对刀的开砍,但是明军也受此影响士气大振。居然硬是用刺刀暂时顶住了倭军的狂攻。

正在明军与倭军短兵相接的胶着之时,忽然传来一阵阵激越嘹亮的铜号声。

“我们的骑兵到了!”李轩大喝道:“大家杀敌,我们的骑兵到了!”

听到李轩的喝声,明军更是发出阵阵欢呼,短兵相接竟还隐隐有了反击之意。

织田信长也听到铜号的声音,急忙左右张望。然后便看到西北方向大片的尘土扬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马蹄4轰鸣声!

“顶住,不能让明军的骑兵冲过来!”织田信长气急败坏的道:“明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谁放过来的!”

可惜他再喊也没有用,这些骑兵就是李轩安排的。因为骑兵马快,所以李轩就没让自己的骑兵走山路,而是从天安方向绕过来的。

明军的骑兵冲进倭军的背后,虽然只有一万骑兵,但是这作用可就太大了。只是一个冲荡,便使得倭军大乱。而后便冲着倭军中军有帅旗的方向冲击过来。

织田信长的亲兵看到明军骑兵冲过来,便急忙道:“主公快走!”

“我不走,快!给我结阵顶住明军的骑兵!”织田信长头发散乱着大喊道。

可惜亲兵不敢让织田信长冒险,立时几个人将织田信长给围了起来,硬是架起来便往后退。更多的倭军,则急忙上前去拦截明军的骑兵。

但是步兵很难拦挡骑兵,更何况明军骑兵的出现与偷袭无异,倭军防线没准备好,便被杀的溃散。至此战局的天平已经倾斜向了明军,再无悬念。

织田信长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急急逃走。甚至连平坦的大路都不敢走,而是走山路退往报恩郡。

第404章 此去东瀛又兴风雨

织田信长一退,二十万倭军便立时散了摊子。

尽管泷川一益极力控制,也无法将如此多的人马安抚下来。明军的骑兵在人群之中践踏挥刀,每一次冲荡而过,都会造一条血胡同出来。

不利己之下,泷川一益只得命人结成厚实的人墙,来阻挡明军骑兵的冲击。

虽然这样对于明军的骑兵有用,但是被倭军堵在山口中的明军火铳兵与炮队却有了喘息之机,并且从山口中渐次而出。

泷川一益看到明军的火炮又被拉了出来,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明军的骑兵,他首先带着人跟随着织田信长退去的方向而走。

此战明军伤亡数百,而倭军伤亡则有半数。能跟着织田信长等人逃走的,大约只剩了十万余人。

若不是倭军的人数远超明军,只怕损失还会更大。

织田信长一路逃至报恩郡,命人严密监视来时的山路。

也就是山路难行,明军的骑兵无法跟踪而至,否则的话这次的麻烦就大了。

到了报因郡,织田信长与泷川一益碰头,两人相顾无言。

泷川一益先开口道:“主公,看来明军不可力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主公先一步退回本州岛,我在这里与明军周旋即可,以报主公知遇之恩。此地名为报恩郡,倒也十分应景。”

织田信长听到泷川一益的话,不由很是悲伤,“想我西渡朝鲜之前踌躇志满,如今四十万大军却葬送了三十万之多。悔不该听信王直之言,以偏僻小国而为巴蛇吞象之举。若是在东瀛好好经营,或许若干年后才可能可能攻明吧。大陆国家不同凡想,竟如此强大。”

“主公,还请快些回东瀛主持大局,此地的战事交与我来即可。”泷川一益拜倒在地板上道。

“好吧。”织田信长知道这个时候也不是矫情之时,“我走之后,你若力不能支,可见机而降。我会与明军相谈,以重金赎买你与众将士归来。”

连织田信长自己,都知道朝鲜战事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他现在只想着逃回东瀛卧薪尝胆,效仿越王勾践修内政治民生,待学会明军的火炮火铳技术,再次卷土重来。

辞别了泷川一益,织田信长带着数百亲兵便向着釜山而去。

许远带着自己所部,已经压下全州城。就在李轩在清州击败织田信长之时,许远的兵马已经占领了全罗道的全境。

而拿下全州之后,许远更是将探子们派到了大田的左近。此地为忠清南道南边的大城,与清州相距并不远。

但是当探子回报之时,许远却被得来的消息所惊。

明军在清州大捷,大田虽然是大城,却已经并无倭军驻守。就连城中的朝奸,也都逃得不见了影子,现在那就是一座空城。

许远自登陆以来就没捞着一场大战,这让他非常恼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倭军的消息,也是撤退到了报恩郡。

看了看地图,许远便决定从大田过城不入,转向深川盯住报恩郡的倭军。

命令一下,大队的明军便全数拔营而起,向着深川全速前进。

许远自己心急,他是带着两万骑兵,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先期赶到深川。而后其余的火铳兵与炮队才陆续到达。

报恩郡的泷川一益得知明军又有一队数万人的人马到来,并将报恩郡的退路堵死,他不由得仰天长叹。

他们这十万倭军,逃是逃不掉的。南北两个方向,都是明军的人马,将他们这些倭军困于山中。若是分散逃走,或许有一部分人可以逃出去。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不成建制的倭军,也只能沦为流寇。

许远心急,对于困境之中的倭军他可没有任何同情心。待手下的兵马一到齐,便发动了对报恩郡的攻击。

此时倭军疲惫不堪,这数日来都没能好好休息倒是其次,最让他们沮丧的是粮草也供不上了。这十万倭军逃的匆忙,能逃出来就不错,哪里还顾得上运送粮草。

虽然这数日之间,将报恩郡的朝鲜百姓家中都搜刮干净,可是粥少人多还是不够。

就在这时许远挥师来攻,泷川一益派人迎敌,他们军心士气都掉到谷底如何能抵挡。不到半个时辰,倭军的队伍便被明军两轮炮火轰散,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

许远命令骑兵在战场外围斩杀倭军,自己则领着火铳兵步步紧逼向报恩郡治。

看到眼前的情形,泷川一益有种穷余末路之感。曾几何时纵横东瀛的强军们,如今竟成了狼奔豕突之态。

泷川一益命人缴械投降,全军跪伏在地任由明军处置。

许远本以为要打一场恶战,却不曾想到,这一战还没怎么打,就抓了近十万名倭军俘虏。

另一边的李轩,在清州一场大战之后,手下的明军损失了数百人。若不是他自己冒进,连为数百人的损失都可避免。而收拢俘虏打扫战场,就用了他数日的时间。

当他得知许远登陆,已经杀向报恩郡之后,便立时带了三万人马前来。可等他赶到之时,许远这边已经打完,并活捉了倭军统帅泷川一益。

许远看到李轩,不由得大笑道:“怎么,你清州一场大胜不满意,还要来报恩郡与我争功不成?”

李轩讪讪一笑道:“怎么会,我只不过怕倭军有漏网之鱼。许大哥这次的功劳可是不小,那泷川一益可是朝鲜战事中唯一活捉的统帅。”

“这怎么什么,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许远摇了摇头道:“据泷川一益说,那织田信长已经先一步逃掉,否则今天的功劳就不是这么点。”

织田信长带人逃到釜山之时,关于明军的消息也在不断的往他手中汇集。明军自海上登陆,占领光州、全州,这些消息都为织田信长所知。

一到釜山,他便立时命人找船出海。

可是又传来对马岛丢失,落于明军之手,这个消息才是让织田信长极为崩溃的。

明军实在是太狠了,这是布了多大的一张网?竟然将整个朝鲜都装了进去。

而济州岛上也正有一条大船扬帆而起,王直立于船头看向北边的朝鲜。想必此时朝鲜战事大局已定,此去东瀛又兴风雨。

第405章 王直的至友

织田信长想要出海,却又担心碰到明军的舰队。若是在海上碰到明军的舰队,他们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有从对马岛乘小船逃过来的倭军,向织田信长描述了明军舰队的强大。那等如同小城郭一样的巨舰,是织田信长所不能想象的。而且据说明军战舰上有很多国崩火炮,一旦接战便会炮火横飞,将敌人的战舰轰成碎渣。

听到这些噩耗,织田信长更加发愁发如何渡海回东瀛了。

但是只耽误了一天,织田信长便有了主意。找了停靠在釜山港中最有经验的船夫,齐集于一条大船之上,所有的亲兵也跟着织田信长上了船。

“今天请大家来,便是随我一同回东瀛。”织田信长看着这些被集中起来的船夫,里面既有朝鲜人也有东瀛人,“白天外海有明军的战舰巡逻,所以我们只能晚上出海。只要大家齐心,想必会平安到达东瀛。”

晚上出海行船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古时候多半在天黑之后,为防触礁会将船只抛锚。

当下就有船夫大声道:“主公如此做十分危险,但是只要晚上有星光,便也不难。”

织田信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晴空万里,只有一两朵白云飘在空中。

“等天黑之后,便知道了。”织田信长道。

天黑之后,天确实是晴的,能隐约看到星光月光。如此一来,海面上就不会太黑,可勉强行船。

织田信长大喜,这才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此便可逃回东瀛,谋划东山再起的办法。

明军虽然封锁了对马海峡,但晚上并不会轻易出动。明军的战舰都十分昂贵,才不会消耗在这等事情上。

织田信长所乘的大船出海之后,便向东而行,他的目的是本州的岛根。岛根相距釜山虽有七百多里,但胜在安全。

他们这条船晚上出海,等天亮之时已经向东行了数十里的距离。这时即使明军的战舰往这边来,也不可能追上他们的这条海船。织田信长与其数百名亲兵,总算是逃出生天。

而另一边的王直,则用不着象织田信长那样偷偷摸摸的回东瀛。王直的五峰岛本就与济州岛相距不远,距离九州岛更近。他回东瀛可称得上顺风顺水,但是并没回五峰岛,而是直接让船只转向,走濑户内海前往大阪。

就在王直与织田信长各自在海上之时,朝鲜全境也都被明军给席卷而下。原本投靠了东瀛的朝鲜新王李昖,还有大朝奸李滉,都被后来支援的方大伟连汉城一起拿下。

许远自生擒了泷川一益一场大战之后,便挥军东南,将朝鲜最后一块土地也置于明军的控制之下。

至此,朝鲜的战事算是正式结束。赵国忠便将许远、方大伟、李轩三人都召集到了汉城,四人写了联名报捷文书,派人送入京城。

这场战事,从倭军入朝算起的话,足足打了一年多。若是从明军入朝算起的话,也就是两个月不到。数场战役,便将倭军的主力消灭殆尽。到现在明军的看押之下,还有十余万的倭军俘虏。

朱载坖没等报捷文书送到京城,就已经先收到了情报部的消息。

他对于朝鲜的安排,仍然是按原先所定。只是将朝鲜划分为北部乐浪省,南部为临屯,两个省。

对于现在朝鲜的明军,朱载坖也没打算让他们回师。而是继续加大粮草辎重的输送,并且给毛海峰下了旨意,命其以对马岛为基地屯积粮草弹药等军需物资。

朱载坖这么安排,当然是要将东瀛打下来。对于一个近居于海上的恶邻,朱载坖是不会继续留着的。而且,对方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这怎么可能。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东瀛可以开始这场战争,但是什么时候结束就要大明说了算。

在朱载坖给群臣们所灌输的内容,便是恶必惩善必扬。虽然东瀛早先被列为不征之国,但是他们自己已经放弃了大明的善意。既然如此,便要收回织田信长对于东瀛的治权。

当朝鲜捷报传来,朱载坖已经着内阁将各部工作都安排妥当。捷报内容明发天下,登上大明报的头版头条。而平壤的朝鲜报,也正式更名为大明报。

为了使朝鲜百姓更加归心,朱载坖命一些戏班子入朝,搞了一个庆祝朝鲜光复回归巡演活动。而文化部的官员们,为此则忙的不可开交。发动秀才们写出一些新的折子戏,都是倭军在朝鲜作威作福迫害百姓的。也有歌颂明军解救百姓,奋勇作战的。还有原来的朝鲜王室,自私自利卖国求荣的。

除此之外,命司法部派人前往汉城审讯李滉能朝奸,以便将其名正典刑。这些家伙勾结倭军,开始或许有委屈求全之意,但后面则是甘心卖命,以求富贵了。只是他们这些家伙钻营没钻好,更是抱错了大腿。

除了这些王室和旧臣们,朱载坖还命乐浪与临屯两省的官员,将两省内的富户都迁往中原安置。这些家伙往往就是当地的豪强,而且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择手段,是不安定的因素。

因此,朱载坖不管他们到底做过什么,统统给他们安上了一个通倭的罪名。没收了这些豪强的土地,并将其迁入中原。如此一来,乐浪、临屯两省的百姓则能分到土地感念大明朝廷,而这些豪强没了土地,也就没了在当地的根基,只能去给中原的gdp做贡献。

除了这些事,还让教育部安排了人去两省办学。两省本就是用的汉字,只要让他们学会讲汉话便可。当这两省的读书人说汉话讲汉字之后,便可以入则华夏了,与中原人再无区分。

朱载坖这一套手法搞下来,可将朝中的大臣们给看得心服口服。如此以来,百姓得了实惠乐浪临屯两省则大定,根本不可能有所反复。

正在大明君臣忙的热火朝天之时,王直的船也到了大阪港。

王直一下了船,便有当地的大名来接。并且已经给王直备好了车,请其直驱京都。

在来之前,王直就已经给一个东瀛的至友写了信,有要事相谈。

他的这位至友,也是东瀛位高权重的大名。此人曾经作为人质,在敌对大名的势力生活过。因此养成了温和冷静极有决断的性格,此人名为德川家康。

第406章 恭喜

王直坐上马车直入京都,被送到了一处松泉相映的宅邸之中。

当他走进院子,德川家康便已经在等候了。

“五峰先生写信说欲来访,家康惶恐莫名,我这里已经备好了最好的茶,还有最好的艺伎,只等先生光临。”德川家康也十分年轻,但是一开口便让人如沐春风,说话很是得体。

王直哈哈一笑,对着德川家康拱了拱手道:“只不过是随兴而来,德川君何必如此隆重。”

两见礼后,但互相把臂入内。

里面早已备好锦敦,各自跪坐。

德川家康命人表演茶道,而后敬茶。接着就是艺伎歌舞,倒也热闹。

王直喝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看向德川家康。

“此次前来,我是想与德川君商议一件大事。”王直的目光看向周围的艺伎茶师等人。

德川家康当然知道王直的意思,便转头对这些伺候之人摆了摆手,命其退下。

周围连个从人都没历了,王直才对德川家康道:“不知道德川君可知道朝鲜战事如何?”

“朝鲜的战事似乎并不顺利,主公两月之前,刚刚又带走二十万兵马西渡。”德川家康不由得神情一肃道:“先生此来,难道是朝鲜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王直神色平静,对着德川家康点点头道:“与聪明人说话,果然是很省事。德川君猜的不错,朝鲜战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很是失败。织田君连败丧师,恐无法回归啊。”

“无法回归!”德川家康吓了一跳,这是极大的惨败,“难道前后四十万人马,都被明军给击败了吗。即使如此,怕也不会一个人也回不来。”

“明军水师强大,如今济州岛、对马岛都已尽在明军水师的手中。”王直淡淡的道:“织田君要想回来,想必很难。而朝鲜的东瀛兵马辎重断绝,又以什么来对抗强大的明军?如今我来见德川君,便是要请你早点做好准备。万一事不可为,须尽早准备退路。”

德川家康心中一沉,看向王直道:“先生所说的退路,是指的什么?”

王直叹了口气道:“我说的退路,当然是保全东瀛的办法。织田君侵朝攻明,其中固然有其自己的远大抱负,也有为我私仇的意思在内。因此织田君之败,我也应当担起一部分责任。但我自己无力对抗明军,只能在中间周旋。在东瀛除了织田君有很高的威望,我看遍各个大名,也只有德川君可继任织田君之大位。”

德川家康心里一颤,虽然自己也向织田信长低头,可是自己却并不是没有野心。如今织田信长远在朝鲜无法归来,明国又如此强大。自己要是趁势而起,有极大的可能成事。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德川家康口中却说着不一样的话,“先年说笑了,我怎么能与主公相比。这东瀛诸岛都是主公统一征服,我可没有那等威望。先生不要试探于我,家康做一富家翁,便于愿足矣。”

王直摇摇头道:“德川君,这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你不必如此谨慎。织田君威望甚高,那是在入朝之前。如今四十万大军无一归返,便会使织田君成为国贼。若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东瀛必会被明国怒火焚烧殆尽。于你个人,或是东瀛百姓,都不是好事。”

“先生此话当真?”德川家康不由微现慌乱,“明国有反攻东瀛之意吗?”

“明国向为万国宗主,雄强于世。若是被东瀛冒犯之后,连反攻都不做,岂不是失了宗主的体面?到时只怕倾国之力来攻,东瀛已经丧师四十万于朝鲜,又凭什么来抵挡明国的兵马?难道还想象三百年前蒙元进攻东瀛一样,靠神风来保佑东瀛子民不成?”

所谓神风的由来,这是一件在历史上极为有名的事件。当年一手建立大元的忽必烈,两次派出人马攻打东瀛。结果碰到了风暴,使得进攻东瀛的元军士气受到严重打击,从而战败。

德川沉默不语,脑中急速的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织田信长如今已经将四十万兵马带到了朝鲜,只要战败必定失势,这是一定的。但是织田信长也是枭雄人物,只要逃回来若肯蛰伏数年之后,未必不会东山再起。

至于明军攻打东瀛,只怕不会再有神风相助。这种事情非常侥幸,怎么可能抱有很大的希望?还是要面对现实才是。

想清了其中的厉害,德川家康才道:“先生打算如何助我。家康不才,愿为东瀛担此责任。”

“若要使东瀛不乱,必须令出一门。”王直盯着德川家康道:“这个时候,德川君不能有妇人之仁。再有数日,便盂兰盆佛诞盛会。德川君可建议织田君留守京都的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两人,要免除宵禁大办一场盛会,邀请各地大名为远征的主公与将士们祈福。而后,可将自己的心腹死士混入城中,一举掌握天下。”

王直的计划早就替德川家康定好了,如今一拿出来,便让德川家康目瞪口呆。

“先生,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德川家康此时心中也没多少底气。

“我会派出数辆花车,车中将会放有火铳和刀剑。”王直盯着德川家康的眼睛道:“我能帮德川君的,只有这些。你若不忍心,我也无话可说。只可惜这些东瀛百姓,又要经历战火磨难。”

德川家康早已心动,王直肯出力他如何能不答应。明知道王直或者有其自己的目的,但是只要自己掌握了大权,又有什么事是不能面对的呢。

“好,一切便依先生之计。”德川家康也回避王直的目光,“我会尽快命人准备,也请先生务不要忘记准备那些火铳刀剑。”

王直点点头,“如此大事,这是自然不会忘了。”

他们两人讲完这些,便都松了一口气,互相端起茶来啜了一口。

德川家康放下茶碗,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这根本不象他原来谨慎的性格。但是王直能理解,对方一直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如今即将手握大权一舒胸臆,有点失态也是可以原谅的。

“恭喜。”王直笑着举了举茶碗。

德川家康笑完,又恢复一贯的冷静之色,欠身道:“若非先生,家康仍在长夜。”

第407章 处境非常不好

事情虽然是如此商定的,但是其中还有漏洞。

王直同时对着德川家康微微躬身道:“德川君,到时请勿伤害这些大名,只要将他们掌控在手中,便可号令东瀛。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等织田君的家臣,若不能收服,便不可再留。”

德川家康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以先生之见,我如何才能将东瀛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废藩置县。”王直早有准备,盯着德川家康道:“唯有将诸多大名的权力架空,方可将东瀛的权力集中于德川君一人之手。这一策略,我本来是为了织田君所准备的,可惜织田君还没来得及实施。朝鲜战事对于织田君拖累不浅,是我误了织田君啊。”

德川家康微微皱眉道:“先生此策非常好,如今东瀛已无天皇。那些各藩的大名们,也没有了可以名义上的效忠对象。我若能趁机将这些参加盛会的大名们掌握于手中,便可废藩置县将他们架空。但是还有两个问题。”

王直挑了下眉头,“德川君心思缜密,不知是哪两个问题,还请明示。”

“若是织田信长逃回东瀛,我如何应对?”德川家康想从王直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王直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与织田君私交甚好,很不希望看到他有不好的结果。如果德川君要对织田君做些什么,请不要告诉我。”

虽然王直回答的非常委婉,但是也等于是默许德川去做对于织田信长不利之事。大家都是权力顶点之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手软,什么时候毫不留情。

德川家康笑了笑,又伸出一根手指道:“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明军若攻东瀛,我要如何才能让东瀛过此难关。”

“主动向大明投诚,并且请大明派兵驻扎东瀛,以示永不背叛。”王直沉声道:“大明面对如此顺从之东瀛,还如何能下得了手?岂不是一拳打在空处。”

德川家康沉默了,他要是真的如此做,岂不是替大明做了嫁衣裳?但是除此之外,东瀛已经无兵可用,又如何面对大明的兵马?思来想去,也只有象王直所说的一样,顺从于大明才可。至少自己可以作为大明在东瀛统治的代理人,而且地位会更加稳固。

“先生一向仇视大明朝廷,如此劝说与我,倒象是为大明着想啊。”德川家康意味深长的道。

王直不以为意道:“如此,才能保存东瀛的实力。否则大明来攻,东瀛便是摧枯拉朽的下场,几十年间都恢复不了元气。若是现在顺从,十几年后或可反戈一击。”

德川家康眼中一亮,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的时候。就是等上十几年,也不过是四十左右,完全等得起。

如此算来,王直所指的这条路,反而真的是最好的一条路。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德川家康是真心感激王直。

王直与德川家康又讲了一些细节,便告辞离开。

德川家康自己在室内徘徊,心中很是不踏实。想了想,便命人去请一个快被大家忘记了的人来。

他要找的人来到德川府邸之时,德川家康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来人也很年轻,只是衣衫褴褛,一看便知道生活很不如意。

“明智秀满,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德川家康看向对方道。

“应该是秀满对德川君还有些用处,所以才能苟活到现在吧。”明智秀满淡淡的道。

德川家康也不掩饰,点点头,“明智君,你说的很对。在所有人都想将你处死,好巴结织田君的时候,是我将你藏在了我的田庄里。为的便是有一天,能让你起到更大的作用。只是我不知道你自己的想法,我是否可以将大任托付给你?”

明智秀满嘿嘿一笑,“自从我的伯父被杀之后,人人都说明智光秀是叛逆,死得好。而我明智家,也遭遇了从所未有的大难。如果不是德川君,可能我早已死了。如今支撑我活下来的,只有对织田信长的仇恨!让我为别的事情去,我会犹豫。如果是让我去刺杀织田信长,我倒是不怕死。”

德川家康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之所以将明智秀满救了下来,为的就是这一天。

“明智君,如今朝鲜战事对我东瀛不利,织田信长很可能已经战败。”德川家康想着措辞,顺便将朝鲜的战局也一并说了,“万一他逃了回来,你可能就有机会报仇了。”

明智秀满眼中一亮,却并没有表现的过于激动,“他有可能逃回来,也就是说,出不见得能回来了吧?”

“是这样。”德川家康点头道:“若是织田君回不来,那明智君便可恢复自由,并且我会任命你为我的家臣,让你再次振兴明智家。如果织田信长回来,那就请明智君尽情的报仇。”

“好的,我说到就会做到,请德川君放心。”明智秀满沉声道:“我非常希望织田信长能回来,如果他死在朝鲜,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虽然明智秀满的声音平静,但是德川家康能从中听出刻骨的恨意。

德川家康劝道:“明智君,不要被仇恨所蒙蔽了双眼。即使报仇我也希望你能够惜身,而不是孤注一掷。我会给你一些人手,都是你们明智家的旧人。你等我的消息就好,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明智秀满对着德川家康拜倒,“德川君,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主公。主公有事的话,一定尽请吩咐!”

“好的明智君,我不会与你客气。”德川很是满足于收服了明智秀满。

明智家在丹波还有很有威望的,而丹波与京都城紧邻。若是明智秀满将来没死的话,德川家康是准备重用他的。

另一边的织田信长等人所乘的船只,已经停靠到了岛根的一个小渔港。

看到陆地上熟悉的景物之后,织田信长如此深沉之人也有些激动。

“我终于回来了,只可惜带走的那些东瀛子弟们,他们都落于明国的铁蹄之下啊。”织田信长感叹道。

一名亲卫对织田信长躬身道:“请主公上岸,我们到了陆地上就安全了。”

织田信长听到亲卫的话,陷入思索当中,半晌才摇摇头,“我们并没有安全,只怕会更危险。”

他一路上只想着回来,但是回来之后,却惊觉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好。

第408章 不惜玉石俱焚

这个时候如果回到京都,只怕无法面对东瀛大名们的质问。

而且此时自己刚刚丧师孤身而归,怕正是一些野心家们窥伺之时,若回京都必有凶险。

想明白了这一点,织田信长便带着人去了岛根的治所,命其官员来见。

其实有大船靠岸,便已经有人去报知了治所,官员得知是织田信长这位东瀛之主,立时小心伺候。

织田信长与亲卫们在治所休整了一日,扬言要立刻回到京都,又让人准备车驾,可谓大张旗鼓。

而实际上,织田信长已经先一步派人去了京都,通知自己的心腹家臣与大将们,命他们带兵回尾张老巢。至于要来的车驾也是空的,雇了一些人手,在两名亲卫的押送下往京都方向而去。

织田信长自己,则带领大部亲卫,直接装扮成了普通商队回尾张。

败战丧师四十万人之多,织田信长知道自己不能再回京都。

经过在岛根的一番宣传,但织田信长回到东瀛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便传回到了京都。

岛根距离尾张不过三百余里,织田信长用了数日便回到了尾张自己的老巢之中。而另一边的京都,则有丹羽长秀与佐久间信盛带领其余的家臣等人,秘密安排回归尾张。

表面上,丹羽长秀与佐久间信盛,则是与德川家康一同主持盂兰盆盛会,并没露出丝毫破绽。

德川家康得到了织田信长回到东瀛的消息,便去京都治所拜见丹羽长秀和佐久间信盛。

这两人都在当值,得知德川家康前来,便一同迎见。

“这次拜见两位,其实是听说主公已经归来。”德川家康面带喜色道:“如此,主公便可与我等,一同共庆盂兰盆盛会!朝鲜战局如何,现在的情况之下倒是其次。首先主公可借此一盛会,将我东瀛的人心都团结起来。若是明国对我东瀛来犯,有主公这个主心骨在,我们这些大名们,也心中有底啊。”

丹羽长秀与佐久间信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有点意思。这位德川家康说的话,也让他们两人心中升起了一些希望。

说实话,这两人对于织田信长命他们撤回尾张的命令,有点不太愿意执行。他们这些人随着织田信长筚路蓝缕征战数年之久,才入主京都。如今却又要缩回尾张,这让大家都不怎么好接受。

现在听到了德川家康的话,似乎朝鲜战事失败,面对明国的压力,东瀛也一样需要一只领头羊来承担和面对。

如果东瀛所有的大名,都如德川家康这般想的话,那主公还可稳坐东瀛之主的宝座。

佐久间信盛微微一笑道:“主公新败,恐怕没有多少好心情。在此次盛会露面,怕是会让他难以接受。”

德川家康摇摇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主公心怀东瀛天下,胸中格局也不会小。此次盂兰盆盛会,各地大名齐聚,正是一次好机会。失败的事情已经过去,但我们更看重的应该是如何补救与将来如何面对明国。若等各个大名都回到自己的驻地,再想聚起来一会,便十分的难了。或许会有人当面质疑主公,但是主公真的将大位让出来,又有谁能承担这个责任?除了主公之外,再无他人有这个魄力与号召之力。”

丹羽长秀不由得点了点头,“德川君说的不错,可是这最终还要等主公回到京都再决定。至少要给主公一些时间,等主公恢复了心中斗志,才可令其面对各个大名。否则的话,只恐不得众大名的支持。”

德川家康笑着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此次过来,给主公准备了一套茶碗,是他最喜欢的明国窑变油滴鱼目碗。这套茶碗釉色清奇,其上密布鱼目状的斑纹,观之若油滴似宝珠。此为至宝世所稀有,还请代我转交主公,以释主公之怀抱。”

说完,德川家康便从腰间取出一个方形小包袱,放在榻榻米上推到了两人的面前。

佐久间信盛和丹羽长秀两人立时对着德川家康微微欠身,以示尊重。能送这等重礼给予主公之人,必定是极为忠心之人。

“德川君的礼物,我们必定会送到主公面前。这些日子德川君也辛苦了,为防有些大名因朝鲜之败闹事,德川君还请多增加自己的护卫才是。”丹羽长秀叮嘱道。

看了丹羽长秀一眼,佐久间信盛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些细节,都落入了德川家康的眼中,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从京都治所出来,德川家康一路上都在沉思。

当回到自己的府邸,德川家康便叫人请来了明智秀满。

“明智君,我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织田信长已经回到了东瀛,但是他现在人在哪里,还不得而知。”德川家康沉吟道:“你要做好准备,随时都有可能会让你出手。”

“主公,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明智秀满肃然道:“不过,我不认为德川家康会来京都。”

德川家康看向明智秀满道:“哦,你这样说,想必有一定的根据,说来听听。”

明智秀满躬身道:“主公,织田信长在朝鲜战败,丧师四十万人,他是决不会公开露面的。以我所见,织田信长是个慷慨豪雄之士。他获此奇耻大辱,定会找个地方休养心情谋划全局。至于正在来京都的那一路车驾,应是故布疑阵。想必主公也一样觉得,织田信长是不会回到京都的。”

德川家康想起丹羽长秀所提醒自己的话,让自己增加护卫,他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赞同。

“明智君,你说织田信长并没有可能回京都,那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德川家康问道。

“主公不用再考我,东瀛并不大,而织田信长所能藏身的地方也只有一个。除了尾张国,便不会再有他处。”明智秀满十分肯定的道。

对于明智秀满的话,德川家康是听进去了。而且他自己也有判断,东瀛大名虽多,但是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一个是值得织田信长信任的。对方除了回到尾张国,就没有地方可以去。

“明智君,我给你五千人马,你可有把握在盂兰盆盛会开始的那一天,赶到尾张国,将织田信长斩杀?”德川家康沉声问道。

明智秀满脸色兴奋的发红,“承蒙主公不弃,秀满当尽力一试。只要织田信长在尾张国,我就不会让他逃了!若是失败,我也会以北条家余孽的身份自裁,决不牵连主公!”

他是认定了织田信长就在尾张国,为此不惜玉石俱焚。

第409章 大般若长光

对于明智秀满的保证,德川家康是相信的。

如果对方想要最后给明智家报仇,若自己失败,也一定不会暴露德川家康。只要德川家康没有被织田信长所识破,就还有被德川家康弄死的可能。这与忠诚无关,而是利益结合。

德川家康对明智秀满道:“明智君,你可谨慎行事,先派人探听到虚实。不要轻易的出手,若出手便行雷霆一击。”

明智秀满点头应下,而后倒退着出了房间转身而去。

从京都到尾张国,距离算不上远,也就是三百里不到。明智秀满将自己所带的人手分成了几支商队,从各个方向绕路进入了尾张国。

正逢盂兰盆节,他们拉的车上装了武器之外,上面都是香烛纸灯纸船之物,看着倒也像模像样。

尾张国那古野城中,织田信长坐在室中,看着城外的旷野心事重重。

如今朝鲜战事大失败,他不得不考虑如何重新将东瀛整合到自己的手中。现在若是露面,便会陷入所有大名的攻讦之中,对于东瀛将来一点好处也没有。

此时的那古野城中,只有他的数百名亲卫,这就是现在手中的全部力量。

但是他故布疑兵,另一路人带着车驾去了京都。这在整个东瀛的人看来,他织田信长就是去了京都。不管京都如何纷乱,他在这里就不会受到打扰,可以从容布局。

首先,织田信长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手中可以掌握的全部力量,都凝成一股绳。自己的家臣和大将们,都要回到自己的身边。在这个回归的过程当中,便可看出谁更忠诚。若是不够忠心,便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而且织田信长如此做,也未尝没有抱着重新开始的念头。当初他能在几年之内就打下整个东瀛,他相信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一样可以再次做到。

不过,他觉得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大名们就会求到自己的面前。因为明国一定不会甘心,他们对于东瀛的敌意,将会给整个东瀛极大压力。这种强大的压力,没几个大名会无动于衷。

若要带领东瀛度过难关,他们必定会找个领头人,或者说天塌下来时所需要的高个子。

至于东瀛的大名们向明国直接认输称臣,织田信长是不相信的。自从三百年前蒙元大军遭遇神风,从而在东瀛惨败,东瀛就不再惧怕大陆强国。

所以,织田信长最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在明国的压力之下,那些大名便会乖乖的听话。

但是织田信长千算万算,都没有算计到,会有人识破他的行藏知道他躲回了尾张国。而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手下,明智光秀的侄子。

那古野城外的集市上,忽然多了不少的商贩,还有一些赶集的人。

马上就是盂兰盆节,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是一样,并不值得引起注意。

明智秀满挑了一担烛,坐在一个鱼摊旁边,也不嫌弃这里的腥味大。

“这天真的好热,鱼老板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明智秀满对着卖鱼的商贩打着招呼。

“你自己出来难道不带水的吗?”鱼贩看了明智秀满一眼,并没有动的意思。

明智秀满笑了笑,“我用一支香换你一碗水,这总可以了吧。”

“两支……不,至少也要四支香才可以。”鱼贩一听有便宜可占,便露出不同的表情道。

“好吧,但你的碗太小可不行。”明智秀满斤斤计较的道。

鱼贩收到了明智秀满的四支香,也打开了话匣子。

明智秀满很容易就从鱼贩的口中得知,最近这些日子那古野城里买的鱼突然增多。以前可能每天只要两担鱼,但是最近突然变成了五担鱼之多。

鱼贩的生意好了,自然就有炫耀的意思,“不瞒你说,我以前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每天卖这么多的鱼。”

“以前?难道每天两担鱼就不是以前了吗。”明智秀满不屑,露出认为鱼贩在吹牛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以前我们主公在那古野居住的时候,可不止五担鱼。”为了证明自己没在吹牛,鱼贩反驳道。

明智秀满从这鱼贩的话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聊了几句便挑着担子走掉。

到了僻静处,便有一名商贩模样的人跟了过来,“大人,我刚才和菜农聊过,他们最近送入那古野城的蔬菜增加了一倍还多。”

得到了另一个方面的核实,日月星辰智秀满基本上可以确认,织田信长回到了那古野城。

因为京都要办盂兰盆节盛会,所以更多的权贵都更愿意去京都。而那古野这里突然增加了供应,便表明有人刻意的藏身于此。除了不知所踪的织田信长,明智秀满不觉得还能有别人。

“让大家晚上在城外的树林里集合,你准备好梯子了吗?”明智秀满道。

“我派了两百个人在树林里,他们正在做。到了晚上,至少也能做出几十架梯子。”商贩模样的家伙回答道。

明智秀满点点头,“那么今晚我们就动手吧,越快越好,他们的准备也就越少。”

哈依!那商贩模样的家伙急匆匆退走,一路上和许多商贩都打了招呼,好象认识许多人似的。但是明智秀满知道,凡是打过招呼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人。就在打招呼的同时,也已经将命令传递了出去。

这次带来的五千人中,有许多都是明智家的旧人,只有三千人是德川家的人手。

天色入夜,织田信长在灯下抄写着敦盛的绯句。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譬如朝露,水中映月……叹息如烟,人间无常,人生五十年。莫非熙熙攘攘,浮生幻梦。’

这首敦盛诗刚刚抄完,织田信长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深觉这首诗就是写给自己的。只是诗文悲壮,其意不祥。

正当他在此感叹之时,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呼敌袭,而后便处处响起喊杀声,还有明灭不定的火光。

织田信长淡然起身,从刀架上取下自己最喜欢的大般若长光刀,大步行出。大般若长光,般若者智慧也,刀名即为大智慧常在光照世间之意。

手中持有大般若长光刀,织田信长便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智慧,来面对一切磨难与困境。

第410章 该换个主人了

明智秀满带着人已经冲入那古野城,先冲进来的死士已经将值夜的哨兵杀死。

但是闹出来的动静,也已经将织田信长的亲卫们惊醒,对方也冲到城中的广场上。

这些亲卫的身后,便是织田信长的住所,被这些亲卫第一时间保护起来。

“保护主公!”

“将叛贼杀光,不能让他们伤害主公!”

听到这些亲卫的话,明智秀满知道,织田信长肯定就在住所之中。

只是明智光秀带过来的人多,手中持有各式各样的武器。

随着一只只的火把被点亮,广场被照的雪亮。紧接着,一波箭雨落入织田信长的亲卫人群中,射倒了近百人之多。

这些亲卫都是久经战阵,自然知道再聚在一起只能成为靶子。他们发了一声喊,大部分冲向周围的敌人,小部分则退入织田信长的住所之中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然而这样除了拖延时间之外,对局面并不能有任何扭转。明智秀满这些时间以来,准备的格外充分。他对着前面一挥手,立时火光喷射轰鸣声大作。

那些冲过来的亲卫们,当场便倒下了一多半人。剩下的那些亲卫,也大都受了伤,被明智秀满带来的人一拥而上当场砍死。

明智秀满指挥之下,很快他的手下便夺取了那古野城的控制,只留了织田信长的住所没能拿下。

那古野城的大门被打开,从外面推起来了数辆马车。马车上面是堆的很高的木箱子,用绳子捆的极为结实。

“把灯油都取下来,小心一点,不要将木箱里面的坛子碰坏!”明智秀满吩咐道。

对于织田信长,他很乐意将对方活捉,并让对方死在自己的刀下。但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明智秀满是不会刻意去活捉对方,而是直接下死手。

明智秀满的手下们,将木箱中的灯油坛子取出来,直接扔进了织田信长住所的院子。坛子摔碎灯油流出,立时极为浓烈的灯油味道散发开来。

此时织田信长的住所已经被围,织田信长就是想逃走也不可能。

织田信长登上院子里的高楼,往下看去。

他身旁有亲卫跟随,手中提着弓箭,“主公,我们冲出去吧!”

“这是不可能了。”织田信长看着那些正往院中扔灯油坛子的死士们,“对方早就有准备,事情发生的既周密又突然。今天他们不要我的性命,是不会罢手。”

“我……”那亲卫还想说什么,却被织田信长摆手打断,并取过了他手中的弓箭。

“今日我自知必死,但是就这么死了,却有些不甘心。”织田信长十分平静,但他却开弓搭箭,瞄准了城外被簇拥的明智秀满,“怎么也要有个人陪我才是!”

织田信长手指一松,箭支应声而发,闪电一般射向明智秀满胸口。

幸好明智秀满的随从还算机警,在紧急之间推了明智秀满一把,却并没完全避开,被箭支射中右胸。

明智光秀在摔倒之前,看到高楼上的织田信长,不由得心中大定,果然是织田信长。

“点火!”被从人扶起托到一边的明智秀满冷笑着吩咐道。

立时有人将手中的火把扔进织田信长住所当中,大火冲天而起,燃烧的热气逼得人不得不远离。

顶着大火的烘烤,织田信长扔下弓箭盘坐于高楼之上。他抽出大般若长光刀,突然回身一刀,便将身边的亲卫头颅斩下。

织田信长退下上半身的浴衣,露出胸腹,倒持大般若长光,“你先我一步而去,我很快会带你们杀出地狱!”

说着就对自己一刀横切入腹,而后再用力向上一拉。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织田信长吟咏敦盛诗句而亡。

随着住所中的大火漫延,织田信长所在的高楼被烧塌,轰然而倒。

明智秀满看着织田信长于高楼切腹,心中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更没有寻常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他竟觉得,莫名的无聊。

带着众多死士连夜退去,只丢下烧成一片废墟的那古野城。

另一边的京都,此时正是百姓抬着神只的塑像出行游街之时,还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家眷在水边放灯。

德川家康与丹羽长秀等人还有众多的大名,正在一同宴饮。

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德川家康嘴上虽然不时的与他人打趣,可是心中却极为冷静。

对着门外的侍卫点了点头,德川家康便接着与找过来的一位大名对饮了一盏清酒。

从门外走进了一队武士,很是整齐的迈步进来,而后分别列于两旁。

除了丹羽长秀等人诧异之外,各个大名倒并没觉得有有什么问题。看这些武士的样子,似乎就是在执行保护众人的任务一般。

“大家都不要动!”随着一声暴喝,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上了一柄太刀。

丹羽长秀冷冷的看着最后走进来的人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对这样做!”

德川家康此时缓缓的站起来,对着丹羽长秀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这种变化让所有的人都非常吃惊,大家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德川家康为什么这样做。

“德川君,主公不在你想要造反吗!”丹羽长秀厉声喝问道。

佐久间信盛此时也愤然道:“德川家康,你将大家都控制起来,真的以为可以控制整个东瀛吗。”

“我问你们,主公回来,为什么不召见大家?”德川家康淡然的面对两人,接着又问道:“难道朝鲜之败,主公也没什么要说的吗?”

佐久间信盛怒道:“这等事情岂是你有资格过问的,等些时候主公自然会给天下一个交待!”

德川家康呵呵冷笑,“交待?难道是偷偷的躲在尾张国,然后让你们调兵回去,再给大家交待吗!你们所做所为,不要以为没人知道。在这里借着办盂兰盆盛会而让众大名们被遮挡了视线,主公则已经去了尾张国!丧师四十万于朝鲜,大多都是各位大名的手下精兵!现在,主公又让你们这样做,倒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德川家康的连续质问,佐久间信盛不由语塞。

在坐的大名们,没有一个是傻子,自然也听出来德川家康话中的意思。那就是织田信长回了尾张国,并且要丹羽长秀等人调兵回去,这是要防备各位大名找他算帐啊!

“不过也没关系,尾张国很快便会传回消息。”德川家康又缓缓的道:“东瀛,该换个主人了。”

第411章 应该有的尊重

听到德川家康的话,不只丹羽长秀和佐久间信盛等织田信长的家臣们脸色剧变。就是那些一同前来的大名们,也十分吃惊。

对方话里的信息太多,织田信长回到尾张国,而德川家康好象还做了对织田信长不利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丹羽长秀高声喝问道。

德川家康很是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面对丹羽长秀的喝问,却偏偏不想告诉他。

“好了,这些日子要委屈大家几天。”德川家康淡淡的道:“织田信长手下的军队,我已经派人控制了起来。大家的安全,我也可以保证。因为朝鲜战事丧师四十万人之败,织田信长不再值得大家信赖。接下来面对明国的报复,才是大家接受考验的时候。”

一提出明国两个字,便如同在所有人的心头压了一座大山。

自从三百年前,东瀛借助神风,将蒙元派来的大军击败,他们对于中原的仰望心理就已经消失。

但是经过这一次朝鲜战事,东瀛的诸位大名们发现,大陆国家的实力不是他们可以揣摩的。四十万久经战阵的强兵,用了不到一年时间,甚至是与明军交战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全军覆没。

东瀛一场上万人的战事,就可载入史册称之为合战。可是与大明交手,在他们看来无敌的四十万兵马却折戟半岛,这是极大的讽刺。

一想到明国有可能派遣数十万大军东渡,这些大名们心中就泛起一阵阵的无力和恐惧。

东瀛如今的可战之兵,加到一起怕是都凑不到十万人,与明国怎么打?用什么和明国打?

“德川君,你若能应对明国的报复,我们大家便奉你为东瀛国王又如何。”小早川隆景首先开口道。

小早川隆景素有威望,在众大名中是很有分量的一个。

另一位重量级的大名宇喜多直家也跟着道:“德川君,如果真的能抵挡住明国的报复,大家一定会奉你为主公。”

德川家康看着这两人,直接摇了摇头道:“你们想的太好了,四十万强军毁于一旦之间,与明国硬抗是毫无希望的。我想大家都明白,想要再借助一次神风取得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早川隆景追问道:“德川君既然不能抵抗明国军队,如今又挺身而出,却是何故。”

德川家康笑了笑才道:“我虽然不能免除明国的报复,却可保证我东瀛平安,难道这还不够吗。”

众人都是有点发懵,这德川家康难道是个憨屁?净在这里睁着眼说什么胡话。

宇喜多直家这里只得道:“德川君,我非常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里许多大名都看着,想必你不会信口胡说。只要你能保证我东瀛平安,大家奉你为主公,也同样心甘情愿。大家说,是不是?”

其余的大名们立时附和成一片,现在性命掌握在德川家康的手中,自然是要赞同的。

德川家康也不自傲,对着众大名们深深鞠了一躬道:“诸位受委曲了,事情的结果,过些日子就会揭晓。我希望大家能在京都耐心等待,同时也给各自家族写信,命家族中也都少安毋躁。”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这位德川家康就是在挟大名以令藩地。但是为了活命,也只能配合德川家康。写封信而已,并不为难。

京都的这场盂兰盆盛会,第二天便草草的收场。城内城外,都被德川家康所戒严。

两天之后,明智秀满带人回到京都,第一件事就去求见德川家康。

“主公,秀满幸不辱命,织田信长已经在那古野城被烧死。”明智秀满沉声道:“在他被大火吞没之前,我与许多人亲眼看到,他自己先行切腹,真是个刚烈的人啊。”

德川家康听到确切的消息,心中的石头这才放下,“明智君,这一次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的机智和严谨,织田信长没这么容易会死。如果他的调兵计划成功,只怕整个东瀛都要为了他的鲁莽而承受不应有的伤害。”

明智秀满立刻躬身道:“秀满不敢居功,若无主公在中间运筹帷幄,岂能有秀满建功之时。更何况秀满的这条命,也是主公赐予的。秀满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这也无法报答主公恩情的万一!”

对于明智秀满的谦虚,德川家康很是满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辛苦了。我说话算话,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家臣。而明智家的故地丹波,也仍旧由你来掌握。”

“多谢主公!”明智光秀激动不已,急忙五体投地的拜倒。

次日,德川家康再一次将众大名们聚到了一起。

这些大名们看到德川家康之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大家的饮食起居都依然优厚,可是自由却都被限制。

“各位,已经从尾张国的那古野城传回了消息。”德川家康目光扫了一眼众大名们,“织田信长确实是回到了那里,但是就在于兰盆节开始的那一天,他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憾,织田信长在大家的眼中是个魔王一样的人物。在与诸大名们的争战之中,从来不留情面。自从成为东瀛国王之后,也对于大名样及其严厉。大家对于织田信长的恐惧,是远大于对他的尊敬的。

此时听到织田信长已死,众人的心中可以说都松了一口气。

小早川隆景看向德川家康道:“德川君,你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现在,请大家奉我为主公。”德川家康肃然道:“我必定会保东瀛的安全。”

宇喜多直家与小早川隆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同时出列,对着德川家康拜倒。

其余的大名看到两位最有威望的大名都如此,他们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同样拜倒到德川家康的面前。

“主公在上,请接受我们的拜见。”小早咱隆景带头恭贺道。

德川家康两手虚抬,“大家都起来吧,在我东瀛危难之际,能得到大家的爱戴也是我的福气。说实话,我们现在根本无法与大明对抗。所以,我决定向大明投诚称臣。并向大明皇帝陛下请封,以大明的骄傲,想必不会再攻打我们东瀛。如此一来,我东瀛上下也就安全了。”

小早川隆景想了想,点点头道:“为了保全东瀛,虽然屈辱一点,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对待强者,这是我们应该有的尊重。”

宇喜多直家也跟着道:“是的,主公可派出使节,请求大明的原谅。”

第412章 放眼更大的天下

德川家康心中一定,自己成为东瀛之主的事情,现在得到了诸多大名的同意,这事情就算是成了。

可是接下来,便是要向明国派遣一位使节,而且必须是要够分量的人。

“好,既然大家都支持我,我也当仁不让,决定承担起这份责任。”德川家康点点头道:“我东瀛要派一位使节出使明国,向大明皇帝陛下请求谅解,并称臣请封。此事并不容易,不知道哪位大名可愿为使节,去明国走一趟?”

他这话问出来,大家便沉默下来。

刚刚与明国罢战,或者说刚刚战败,此时出使明国一定是费力不讨好,会受到责难与羞辱。以往通贡或许是份好差事,但现在出使可不是好事。

德川家康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逡巡不已,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去。

小早川隆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若是无人愿去,那我就替主公走一趟吧。只是织田信长已经被烧死,却拿不了他的首级前去请罪了。”

听到小早川隆景自告奋勇,德川家康也松口气。

“小早川君,你不必忐忑。此去我会给明国皇帝陛下写一封言辞恳切的奏折,请求对方的原谅。除此之外,也会给你足够的权限。”德川家康鼓励道:“只要不攻打我们东瀛,你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

“主公有这个准备,我也就放心了。”小早川隆景躬身道:“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平息明国皇帝的怒火。”

德川家康点头道:“另外,还有万两黄金的厚礼,也请你一同带去吧。”

万两黄金,这个数目相当的大,几乎是现在东瀛国库的一半数目。

此事就这么定下,德川家康请其他大名回去休息,单独留下了小早川隆景。

看着退去的其他大名,小早川隆景知道,德川家康一定还有更加秘密的事情要叮嘱自己。

“小早川君,这次去明国,关系非同小可。我东瀛的安危,都系于你一身。”德川家康肃然道:“此次不论明国皇帝提出任何条件,我们都一定要答应。你不要诧异,因为我们没有与明国讨价还价的权力。以朝鲜战事来看,只要明国愿意,他们完全可以将我们东瀛烧成一片无人的荒岛。”

小早川隆景张开嘴,差点合不上。按对方的说法,这不等于是任由宰割吗。

“主公,此事并非如此吧?”小早川隆景有不同的想法,“明国若要攻打我们东瀛,也要考虑一下付出的代价。而且他们打下我们东瀛,也得不到什么。这里与富庶的大陆相比,并没有什么值得明国所觊觎的。他们若是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德川家康笑了笑道:“但愿如此,明国皇帝登基以来,已经与洞乌大战,如今又在朝鲜与我东瀛一战。这是一位马上皇帝啊,这样的人,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穷兵黩武。”

小早川隆景心中一沉,觉得德川家康说的有些道理,“好吧,我会做最坏的打算,不惜代价与明国和解。”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德川家康道:“只要我们东瀛本土无战事,二十年后,我们便会恢复。忍了这些时间,东瀛才有未来。”

“主公的苦心我理解。”小早川隆景道:“只要主公授与我全权,我便会担起这份责任。”

两人商讨完之后,又谈了一下东瀛的未来,这才散去。

次日一早,小早川隆景,便带上了德川家康的国书,前往大明请降。

王直得到了德川家康的通知,便派船送小早咱隆景一行人前往大明塘沽。

此时在朝鲜,有朱载坖的圣谕,官员们已经将朝鲜的富户往中原迁的差不多。除了分给朝鲜贫民许多土地,还空余了不少的耕地。虽然在朝鲜只发生了一年多的战事,但是倭军对于朝鲜的杀戮实在是重,许多百姓都被整村的屠杀。因此留下来的土地,也就显得多了不少。

对此大明当然不会浪费,从内地又迁了许多无地之民,迁于乐浪与临屯两省之地,使汉人与朝鲜人杂居。

而随着一些大明内地的秀才老师们来到两省办起学堂,还有许多汉地的商贾乘船而来,汉语便要在两省推逐渐广开来。

但是这些只是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大明的兵马已经在釜山集结。

赵国忠、方大伟、许远、李轩,二十余万人马都被集中于釜山城外。

毛海峰所领的大明海上舰队,也在釜山与对马岛之间徘徊。

原本在对马岛上被缴获的粮草火药,也都成了明军准备用来对付东瀛的物资。

只等朱载坖一声令下,大明的军队便会东渡于东瀛,踏平诸岛。

正是在这个时候,小早川隆景乘船前往大明。王直已经先一步送了消息回去,将东瀛的情况做了汇报。

朱载坖看到王直的汇报之时,小早川隆景也已经在塘沽上了岸,正在往京城赶。

将三位阁臣请来,朱载坖将王直送来的情报让三人传看。

“织田信长在东瀛,已经被他手下的大名烧死,此时东瀛的使臣也马上入京请降。三位阁老议一议,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东瀛。”朱载坖沉声道。

高拱最是了解朱载坖,立时拱手道:“陛下,如今东瀛请降,我们便将东瀛也纳入版图便是。这等狼子野心之辈,留着将来也是祸害。自唐时东瀛便有侵朝之战,若非当时大唐出兵白江口一战,尽丧东瀛水师,他们也不会称臣千年。而今再次侵朝,虽然又被击败。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休养恢复之后,会又一次入侵大陆。以臣之浅见,与其年年月月的防备,不如将其归于大明治下。”

这一次徐阶没有反对,他迟疑了一下才道:“高阁老说所不错,但是东瀛与朝鲜不同。老臣以为,应该循序渐进。可先在东瀛派驻大军震慑,而后派遣官佐书吏。命其大名世家迁于中原,废其文字,再由教育部派出教师教授汉语施以教化。数十年后,东瀛即可为我固土。”

话都让这两人说了,吕本吕阁老有些着急,踌躇一番才道:“陛下,这些家伙畏威而不怀德,蜗居于海岛,岂知陛下胸怀壮阔?可在朝鲜与东瀛征发壮丁,命其为海外开拓之仆从。既知我大明广大无边,又因与有其荣而畏服。”

朱载坖嘴角抽搐,这个……还真是可行。不知不觉之间,这些大臣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一些思想,并不是缩于一隅之地坐井观天,而民放眼更大的天下。

第413章 几乎脑溢血

高拱定了调子,徐阶与吕本两位阁老,则将方式定下。

到了这个时候,朱载坖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有了一些滋味。

以前都是自己引导这些大臣,如今他们已经不再用自己事事引导。大臣们开始主动去试着了解世界,不再是关上门过自己天朝上国的小日子。

朱载坖知道,这些大臣还有他们局限性,但是自己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便可。

“如此,就依诸位阁老所言。”朱载坖笑道:“待东瀛使节入京,朕会将与东瀛谈判之权交与诸位,就按今日所言为准,不可让步。”

朱载坖这个不可让步,便是要让三位阁老明白,关键时刻绝无仁恕二字。

此时若大明稍有善念,对方便会百般顺从逃脱大明的制裁。

徐阶表情微微一滞,便问道:“陛下,若是东瀛使节不肯接受我大明所提的条件,难道真的会对东瀛用兵吗?”

朱载坖哈哈大笑,笑声猛的一收道:“当然会,东瀛不过撮尔小国,吾观史却见这小国野心勃勃。弱于唐时便恭顺并效仿唐制,而后富强便要张狂无状。宋太祖赵匡胤曾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我大明也是一样。趁着国力未有之强,也不能容他。而我大明的疆域还没到极限,留着这东瀛实在是碍事的很。若是谈判桌上得不到,朕便会派兵去取。东瀛使节若有任意一个条件敢不肯答应,便让他滚回去吧。”

得到朱载坖的这些话,徐阶等人前所未有的提气。

名义上是去谈判,但陛下明显就是让他们办一件漫天要价不许还钱的事啊。对此,三人毫无压力。这种所谓的谈判,躺着谈都可以。不服就打得他不得不接受。一旦打起来,最后结果甚至比谈判提出来的条件还差一百倍。

小早川隆景到达大明京城之时,看着京城中繁华无比的景象,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冷意。

这等繁华的样子,足以说明大明的强盛与富足。

因此,小早川隆景也做好了接受冷嘲热讽唇枪舌剑的准备。

内容极为恭顺恭敬的国书,已经递交上去,结果小早川隆景连大明皇帝的面都没能见到。

一般递交国书,一定要当面递交,其中代表的是尊重。这次可好,只是一名外交部的小官,便将东瀛的国书拿走了。由此可见,大明对于东瀛是极为不屑的。

小早川隆景还顾不上为此生气,便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当他住进大明驿馆的第三天,便有外交官将他请到了内阁之中。

接见小早川隆景的,便是徐阶、吕本、高拱三位阁老。几人互相介绍之后,便分宾主落座。

小早川隆景对着徐阶,便深深的鞠了一躬,“徐阶老,本人远渡重洋而来,是来递交国书给大明皇帝陛下的。而且,我想当面向皇帝陛下表达我们东瀛的歉意。”

徐阶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不必了,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召见于你。你有什么事情,与我们三位阁老说也是一样。”

小早川隆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心里几乎快憋炸了。

“本人在东瀛便听说,大明向来为礼仪之邦。左传曾言: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德礼不易,无人不怀。”小早川隆景深通汉学,虽然气极却还是引经据典道:“而今吾观大明却未必如此,藩国使节递交国书而不得一见天颜,实在于礼不合。”

高拱也不与他生气,只是淡淡的道:“东瀛若是我大明藩国,何以会违逆大明宗主之意?这实在不敢当。既刀兵相见,便是敌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便是礼遇了,贵使莫要奢求其他。”

这脸打的啪啪响,偏偏又让小早川隆景说不出什么来。

小早川隆景只得转而言他道:“好吧,既然高大人如此说,那我们就谈一谈两国罢兵之事可否?”

吕本点点头,接过去话头,“此事甚为容易,首先贵使要明白,我大明与东瀛谈判的前提,并不是罢兵,而是东瀛投诚于我大明。若非如此,我们大家又有什么好谈的,打过便是了。”

“吕大人说不错,可是我东瀛罪魁祸首织田信长已死。兴兵于朝鲜,并非我东瀛百姓的意思。如今罪首已经伏诛,再战下去又有何意义。”小早川隆景狡辩道。

徐阶摇了摇头,“贵使,若无东瀛百姓提供钱粮,那织田信长打的什么仗?只怕饿也饿死了他。更不要说什么提兵四十万拓地三千里,吞灭朝鲜更欲进攻大明了。既然失败,就莫要再推脱责任。”

“各位大人,我此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万两黄金,这便是我们东瀛给予大明的补偿。”小早川隆景只得道:“难道,这还不够大明的损失吗?并且,我东瀛愿意永世称臣,年年向大明输贡,永无尽时。”

高拱肃然道:“这还不够,若东瀛数十年后恢复力量,再向我大明兴兵又如何?”

小早川隆景道:“高大人,这是数十年后之事,我们论他做甚。东瀛已败民贫物少,即使恢复些许,又如何能与大明如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相比?高大人多虑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贵使,此言用在此时非常合适。”高拱笑了起来。

知道说再多,也不得不向大明服软,小早川隆景只是不愿这么轻易认输罢了。而且若不摆出一点姿态来,又如何能让大明对放宽对东瀛的条件。

小早川隆景点头道:“我东瀛已败,自然不敢请求宽大。只是若百姓受苦民不聊生,恐会生乱,又要大明徒费平乱之帑。两相比较,怕是得不偿失。”

徐阶与高拱、吕本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可让小早川隆景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两本折子被吕本放到了小早隆景的面前,“贵使多虑了,你只要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便可,其余的不同多谈。”

小早川隆景接过这两个本子,打开一看,立时呼吸变的粗重,脸色象是猴腚一般通红如火。

两本折子内容是早就写好的大明所提条件,一式两份。其中便有大明驻军于东瀛各地,并委派官吏收税并开办学堂等条文。这代表着大明根本就不跟他谈,只要让他接受便是,这是极度的羞辱。

小早川隆景气的浑身打哆嗦,几乎脑溢血。

第414章 替东瀛人口做贡献

面对这种极度的轻蔑,小早川隆景脑门突突直跳。

若不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他恐怕自己会跳起来,对明国三位阁老来一次一挑三。

“诸位看来对我东瀛并不了解。”小早川隆景冷冷的道:“我东瀛之民向来尚武,国中武士们口边常说的两个字,便是‘玉碎’。这两字还是从中原传过去的,诸位大人也可理解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徐阶早得了朱载坖的保证,不由淡淡一笑道:“贵使如若不想签字画押,也随你。我大明向为礼仪之邦,不会强迫他人。东瀛四十万兵马于朝鲜玉碎,此事老夫也知道。贵使可回禀德川家康,请其精心备战。我大明天兵,不久便会与其会猎于东瀛诸岛。”

首辅开口十分阴损,玉碎两字当场变成了打脸的证据。什么是会猎?那就征伐!你不签字可以,等着我们派兵收拾你们吧。

小早川隆景这时才清醒过来,猛的打了个冷战。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东瀛挣扎不挣扎,大明有资格这么说,也有能力这么做。在大明的面前,东瀛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诸位难道就真的不考虑后果?”小早川隆景神情一顿,只得如此说道。

高拱无奈道:“贵使莫要浪费时间,只说签与不签?”

小早川隆景最后的努力,也被对方很随意的给忽略掉。他只能咬了咬牙,提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笔,在两份折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画押用印。

吕本点点头,对小早川隆景道:“两份文书你都带回去,给德川家康签名用印,而后可派人送回一本即可。我大明的兵马,一月后便会登陆东瀛,此事不可耽误。你可记下了?”

小早川隆景看着眼前的两份文书,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凉气。从此之后,自己就是东瀛的罪人。

徐阶等人也不管他,派人将小早川隆景送出去,便去向朱载坖复命。

小早川隆景也没再耽搁,回到驿馆收拾一下便带着随从去了塘沽。

大明的谈判态度,足以让他警惕。在他看来,大明对于东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似乎踏平东瀛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而大明越是这样,就越让小早川隆景心中心惊胆战。

他从塘沽上船,用了十几天的时间赶回京都,便直接求见德川家康。

“主公,明国并无与我们谈判的意思。”小早川隆景跪在德川家康的面前沉痛道:“明国的傲慢,出乎我的预料。”

德川家康心里猛的一沉,“怎么,明国还果出兵攻打我们东瀛吗?”

小早川隆景摇摇头道:“并非如此,他们直接写好文书,谈都不谈,便让我在上面签字用印。主公请看。”

这时他才取出两份从大明带来的文书,上面已经有了大明内阁三位阁老的签押,自然做不得假。

德川家康取过来一看,虽然依旧严肃,但是面色好了许多。

“明国欲在我东瀛驻军,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们还要派官收税,这就有些过分了。”德川家康道。

“是我无能。”小早川隆景低着头,将与大明三位阁老想谈的经过说了一遍道:“明国的态度,对我东瀛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而且对我东瀛开战,似乎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一样。我当时没有办法,只得按对方的意思在文书上签押。”

德川家康吸了一口凉气,沉吟半晌才道:“确实是这样啊,他们根本看不起我们。四十万大军战败,东瀛连外强中干都谈不上,又说什么玉碎?只怕明国派几万大军过来,我东瀛便一战而溃了。小早川君,此事形势如此,我并不怪你。”

小早川隆景立时一个头叩在地板上,“我没能从明国争取到任何宽松的条件,实在是对不起主公!”

摇了摇头,德川家康道:“算了,谁让我们不如明国。由他们去吧,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一样会再一次变强。”

“请主公吩咐下去,明军再有十几日,便会登陆我东瀛,此事明国没给任何商讨的余地。”小早川隆景道:“仿佛他们刻意在找我东瀛的毛病,随时都有可能大开杀戒一般。主公可要让各地的大名都小心应对,莫要惹怒明军。”

德川家康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明国如此做法,实在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发怒没有任何作用,对抗只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德川家康道:“此事我会叮嘱大名们,并将他们各自放回。至于他们是不是能忍得住,我就管不了了。或者明军消灭一两个家族,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主公高见,我也考虑了这一点。”小早川隆景附和道:“我可以背上这出卖东瀛的骂名,但是历史会替我洗刷这个污名。”

两人又谈了几句,谈兴都不高。

当晚,德川家康又让人请来了诸位大名宴饮。

席间将大明所做所为都讲给诸大名听,让他们明白局势。

这些大名们都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谁也无法改变眼前的情况。即使将所有的力量合到一起,也不够大明一口的。

在这种极为不利的形势之下,他们终于从心底承认了德川家康的东瀛国王地位。

德川家康也没再为难诸位大名,当场宣布大名可自由行动,即使回去自己的家族藩地,也不会受到限制。

又过了数日,王直前来拜访德川家康。

一见面,王直便对着德川家康道:“恭喜德川君得偿所愿,如今终成东瀛一代霸主。”

德川家康摆摆手,“王君就不要再谈什么霸主不霸主的,不过是互相抱团取暖罢了,那些大名并非真的敬畏于我。而且大明要在东瀛派驻军队,我这东瀛国王,做也的并没什么滋味。”

王直哈哈一笑道:“战乱不起,东瀛二十年后就会恢复,甚至比以前还要强不少。”

“先生的意思是……我东瀛还能有再起之日?”德川家康心中一动道。

“那是自然。”王直点了点头道:“明军虽然入主东瀛,但是他们总不能无端杀戮吧。过得一些时日,明军便会懈怠。再过一些时日,这些明军甚至都会在东瀛娶妻生子。只要有时间,他们将来都会是东瀛之人。”

德川家康微微一怔,便想通了。正如王直所说,这些明军虽然驻扎东瀛,但是只要时间够长,他们便会在东瀛生根。如此,便会替东瀛的人口做贡献。

第415章 大势已去

德川家康打的如意算盘,但是朱载坖君臣也一样打着自己的算盘。

别的不说,只说大明在东瀛驻军一事,东瀛的局面便都在大明的左右之下。

过了不久,大明的舰队遮天蔽日一般的拥进东瀛的各个港口。以前东瀛人或者对于大明并无多少印象,如今看到大明的舰队,只剩下畏服二字。

二十万明军进驻东瀛各藩,将那些藩地中的大名家族给看守起来。

虽然并没有限制这些大名和其家族之人的自由,但是这警告和看守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只京都一城,就有两万明军在许远的带领下入驻。

这些人,就是看守德川家康的。

而德川家康虽然知道,却也只能笑脸相迎。

当明军已经各就其位之后,东瀛便要按着所签文书中的条件,将自己的军队解散。除了各个大名可以留一部分护卫之外,便不能再有私自的武装人员。

朱载坖君臣早就商定了这一招,就是为了将他们的武力解除。

德川家康却也并不着急,他有自己的想法。

东瀛战国刚刚结束不久,国内男丁本来就少,而朝鲜又经一败丧师四十万,男丁就更少了。如今整个东瀛的单身女子,可是多的不得了。如今明军入驻东瀛,却是非常受欢迎的。

一是明军相对富有一些,二是明军个个身材高大,比那些本土的三寸丁可更有男人味,也更吸引东瀛女子。

德川家康或明或暗的,就将一些东瀛女子送到明军营区附近出没。

明军军纪相对于以前的倭军,军纪方面的要求严格。对于兵丁外出,也有条例管理要遵守。

虽然如此,但有些明军还是忍不住睡了东瀛女子。没被抓到的当然没事,如果被抓到,便会被责令与这东瀛女子成亲。

对于明军的这条纪律,德川家康虽然并不理解,但却非常欢迎。

若所以的明军兵丁,都与东瀛女子睡过,这二十万明军的后代岂不是都成了东瀛未来身材高大的兵源?到时只怕整个东瀛人的身高,都会因为有了这二十万明军的影响,而有所改善。

然而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等好事,大明的宫中,朱载坖看着关于东瀛的奏报,与三位阁老正在商讨东瀛的处置问题。

“陛下,差不多了,那些派往东瀛的官吏,也已经动身。”吕本拱手道。

“臣以为,陛下可以给东瀛的驻军下令了。”高拱也躬身道:“此时正是东瀛最弱之时,若是错过反倒要多费力气。”

“老臣也觉得火候到了,陛下可以践行第二步的东瀛处置。”徐阶也跟着道。

朱载坖找扫了三位重臣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东瀛奏报。

“朕也是如此想的。”朱载坖微微一笑道:“那就按计划去做吧,不可给东瀛留有任何的机会。朕不仅要武统,还要文治。如今大明海船远航数万里,且来往频繁。东瀛以其海岛之近,大明实不能容其为异域也。”

徐阶等人急忙躬身领命道:“臣等领旨,必不让陛下失望。”

十日之后,在东瀛驻军的许远、方大伟、李轩三人,便收到了朱载坖的命令。约定他们在同一天,对东瀛的各个大名家族实施抓捕,限期十日内完成。

这天德川家康刚刚睡下,他这两个月来,最常做事情就是替明军做媒。其中经他亲手搓合的姻缘都不下十桩之多,甚至在明军驻军之中,都有了月老之名。

说起这个来,德川家康是真的得意。要知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一点一滴的做起,用不了三四年,京都一地至少会有上千明军娶了东瀛女子。那十年二十年呢,这事情让他想起来都激动。

而明军的驻地,许远则已经升帐,将手下的将领都召集起来。

“各位,陛下有旨意,让我们今晚执行一个计划。”许远看了众人一眼道:“抓捕城中各个大名和贵族世家之人,不得有一人漏网!”

下面的明军将领立时乱了,有人在入驻东瀛这段时间,觉得东瀛人还挺不错,不但恭敬有礼,而且很是温顺。

许远冷冷的看着这些将领,敲了敲桌子道:“是不是有人还想去给他们通风报信?我劝他最好不要这么做。这是处置东瀛计划的第二步,是由陛下与内阁三位阁老亲自制定,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如果谁徇私了,那就只有以通敌的军法处理。各自都警醒一些,如今东瀛顺从,不过是我们兵威强盛。你们都是从朝鲜过来的,那里十室九空的惨状不是没见过。都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么招人待见。”

“这些大名世家便是罪魁祸首,即使不处以极刑,也要处以流刑。既然犯了我大明的天威,祸害了百姓,便要有承担责任的觉悟。更不要认为大明背信弃义对东瀛言而无信,大明朝廷可从来没答应过东瀛,不追究他们进一步的责任!处理掉了这些东瀛的害群之马,这里便也是大明固土。那些娶了东瀛女子的兄弟们,才能保证他们的后人也是我堂堂中华之后!”

许远一通连损带骂,让手下的将领们心服口也服。给他们软语讲道理,只怕闹的更欢。这些军将们,就吃喝骂这一套。

明军的将领这下子安静了,明军营区警戒起来,他们各自分头领取命令行动。

那些与东瀛女子联姻的兵丁们,许进不许出,都暂时看管起来。

德川家康刚刚睡下不久,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还有火铳轰鸣声。他立时起身持刀向外走去,便迎面碰到已经成为自己家臣的明智秀满。

“发生了何事!”德川家康喝问道。

“主公,明军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出动,将许多大名和世家子弟都抓捕起来带去了军营中。”明智秀满有点惊惶道。

德川家康瞳孔收缩,有种大难临头之感,这感觉非常不好。

“他们要做什么,当初我东瀛可是与明国签了文书的。”德川家康声音都有点发颤。

只是他这里说什么也没有用,随着前面传来数声火铳与惨叫声,一队明军冲入德川家康的王宫之中。

“德川家康,还不放下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我等奉陛下之命,追究尔等屠杀朝鲜百姓之罪。不过你等并非主某罪不致死,还可给你们一条生路”带人进来的是许远,他亲自前来。

面对许远,德川家康一下子老了十岁。大势已去啊,自从答应明军驻军于东瀛,事情便已经不可逆转。

第416章 气坏了

面对明军的火铳,与许远冷冷的目光,德川家康用力握紧刀身,可是心中支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当啷!德川家康颓然的扔下手中的刀束手就擒。

许远命人将德川家康绑起来,便带着队伍回了军营之中。

这次明军的行动非常突然,东瀛的这些大名与其家族,并没有几个漏网的。

只不过是有些地方的藩主反抗激烈,被明军当场就给剿灭。绝大多数的大名们,都乖乖的认命被擒。

整个东瀛十日之间,便将所有的大名藩主及其家族子弟家眷集中起来,人数不下万人。

大明的舰队驶于各个港口,除了送来许多大明官员,还有就是将这些大名及其子弟家眷们都接上了船。

在此之后,便立时各地都张贴出来告示,历数这些东瀛大名们的罪状。指出,因大名各自家族之私,陷东瀛于战乱近百年。更有鱼肉乡里盘剥百姓之恶行,驱使百姓为兵丁卖命。朝鲜一战,丧东瀛子弟四十万。多少人家父母盼儿归、妻望夫归、儿女盼父归。又有多少人家,永远都等不来亲人音讯?

大明皇帝陛下为天子,领天下率土之大任,悯东瀛百姓生计之维艰,今欲开圣恩以顾其民。

东瀛被大明分为三省之地,本州岛为左本州省与右本州省,而九州岛与四国岛则合并为双岛省。

除了贴出告示安民,朱载坖更命沈一贯派出干员前往东瀛三省,成立了三个大明报分社。

对于宣传阵地这一块,朱载坖极为重视。这代表了左右舆论的话语权,是决不能放弃的。

没过多久,在东瀛三省便出现了各种以前大名们所做恶事的新闻。更有从大明远道而来的戏班,也有东瀛各省当地的能剧班们,两边一起上演了类似的新戏。

民间对于大名们的风评本来就不怎么正面,再让大明报与这些戏班一引导,更是对于过去形成了批判的风潮。

大明皇帝朱载坖,在东瀛的民间,便成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除了这些,朱载坖还要鼓励商贾前往东瀛各省。并且将一些没收来的大名的土地,分给了当地百姓耕种。这还不算完,又在东瀛安置了一大批退伍的老兵。

这些老兵多半并未成家,东瀛连年征战也缺男人,朱载坖盼他们能在东瀛当地开花结果,孕育出大明人的后代。

其实朱载坖都是多此一举,大明在东瀛当地的驻军,就已经有了不少的例子。而且军中将领们,也已经观察到这一点,互相之间便给大明内地军中的同袍们写信,为军中老部下的婚事牵线。

一来二去,这等大明汉子娶东瀛女子的事情,居然在大明传开。往往会有关于东瀛女子吃苦耐劳逆来顺受的传闻,除了这个,似乎最吸引民间的便是东瀛没有收彩礼的风俗。于是乎大明光棍们蜂涌而至,去东瀛的船票都涨了价钱。

东瀛三省的官员是大明派过去的,因此那些精通汉话的人,便往往能受到青睐而被重用。

一是官方,二是民间,便形成了完整的转化力量。不用多,只要二十年后,东瀛三省便与中原无异。

那些被大明舰队带走的大名们,虽然说免了死罪,但是也没能清闲下来。

这时已经在瀛洲中部建城的顾成光,早早的就给朱载坖写了奏折,瀛洲建设缺人。于是这些大名及其同族,便被大明的舰队送上运输船,直接去了瀛洲的顾承光处。

在瀛洲的新中州旁边,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

顾承光一直在支持着张元德征战的后勤,不时的会派船绕过瀛洲最南端,也就是后世南美洲的最南端。

除了给张元德送去弹药补给之类的物资,还要接收张元德攻打弗朗机人所抓的俘虏。

对这些家伙,顾承光是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的。他们这些能远渡重洋的弗朗机人,多半都是小偷强盗,还有一部分则是抱着发财梦而杀了许多土着的刽子手。

原本对这些家伙,顾承光是打算直接宰了拉倒,落个清静。但是顾承光却从陆路上发现,大明海与大西洋之间只有百余里的陆地阻隔。若是在陆地上开一条运河,大明的舰队再到达瀛洲东岸,便可节省上万里的航程。

当年隋炀帝修了一条大运河,沟通了南北。他顾承光若是修一条勾通两洋的运河,岂不是也名垂史册?

那些弗朗机俘虏都被顾承光给弄去挖沟,一个也没闲着。

但是让朱载坖没想到的时,这些挖沟的弗朗机人之中,也有工匠和学者。为了提高挖沟的效率,竟发明了不少的实用工具。其中就起重的链轮,和比较原始的起重臂。

对此顾承光倒是很重视,都用船送回来几个实物。

朱载坖自己对此非常欢迎,当即便派人送去了格物书院,让那些格物生员去研究。

这只是一些小插曲,关键是顾承光的眼光,让朱载坖非常的吃惊。

要知道后世的巴拿马运河,也是在顾承光所选的位置,而且也是为了便于勾通两洋,才修建的。

朱载坖只了支持顾承光修运河,就刻意加大了对于新中州的移民力度。

只是这个工程实在太大,虽然比京杭大运河短,但是要能通过大明的宝船,就要更宽更深。工程经过计算之后,其工程量之大让朱载坖也为之咂舌。

但朱载坖还是源源不断的给顾承光送去人手,有大明被俘的义军,有洞乌战俘,也有倭军和大名等人。只要是曾与大明作对的势力,朱载坖都会抓起来给送过去。

而这些人手也是越来越多,这么长时间以来,居然有了十几万人之多。

其中因为日以继夜的劳作而死的,也已经达到了上万的数目。

顾承光并不是刻意要虐待这些人,而是因为新中州的条件本来就不怎么好。大明初来乍到,要想供上这许多人的吃喝,都是个问题。有粮食的话,都是先保证明军的供给。若不是这里本来就物产极丰,恐怕修运河死的人会更多。

而在瀛洲大陆的东岸,张元德所率领的舰队一咱横扫。南瀛洲东岸的弗朗机人据点,都被他一路拔除了个干净。船行到瀛洲中部的时候,张元德就不淡定了,因为他的手下居然来报,说岸上有大明的人在活动。

派人上岸一问,再对照识贡图一对比,张元德才知道顾承光竟在派人修运河,这可把他给气坏了。

第417章 问题的关键

以前看地图的时候,张元德还没想这么多,在瀛洲东岸碰到大明的人之后,再看地图就觉得自己笨。

在船舱里来回踱了几步,张元德哼哼着道:“难怪不和我急呢,顾承光这家伙他早就想着修运河。只要运河修成,便立时就是大功一件,而且和京杭大运河一样,会名留史书啊。”

一名下属在旁边看到张元德有点气急败坏,便劝解道:“大人,其实这也没什么。既然他修运河,便与大人的功劳不同了。大人带着舰队横扫瀛洲东岸,将来自然也不会弱于他。而且运河虽然只有一百多里,可是这工程可是不小。当年隋炀帝修成京杭大运河,直闹得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百万人力修了七年才成。大人完全不必为此生气。”

张元德眼睛一亮,拍了拍这个下属的肩头,“不错不错,不愧是跟随过陛下,你们在亲军里还读过不少书啊。”

“陛下当初严格,那时为了吃的好一点,不得不硬得头皮读书。如今想来,陛下目光远大,远非常人能及。”这下属也是出自朱载坖的亲军,如今是舰队中的将领。

“哼哼,既然修运河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就不和老顾争了。我们接着往北面打,把弗朗机人统统赶走。”张元德还是争这一口气,“到时将整个瀛洲都交到陛下手中,功劳也一样不会小了!”

“正是此理。”那名将领赞叹道。

“扬帆起锚吧,我们走。”张元德吩咐道。

大明的舰队此时已经到了后世的加勒比海,再往北就是就是北瀛洲的东岸,也就是后世的美国东海岸。

这个年代,弗朗机人也只是刚刚开始大航海没多久。虽然在瀛洲建立起来一些殖民点,便是人口并不算多。根本不象大明,能派出庞大的舰队一送就是上万人。

弗朗机人出海,有几条大船就了不起了,最多一次也不过送来几百人而已。

此时大明的舰队,无论是武力还是人数,都远不是弗朗机可以比拟的。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张元德便将北瀛洲几个可怜的弗朗机殖民点夺了下来。甚至都没怎么动武,大明庞大的舰队一到,那些弗朗机人就被吓的傻了。

也曾有弗朗机人想与张元德谈判,可惜的是张元德这等世家纨绔才没那个闲功夫,直接将弗朗机人都抓起来送给了正修运河的顾承光。

舰队一直到了极北的冰海,才往回返,在后世的纽约长岛建立了一座城镇。

当初他大哥张元功在长江口建立了上海城,他如今在北瀛洲这块宝地上,也建一座新上海。兄弟俩各建一座上海城,岂不是能名留青史传为佳话?

舰队之中不缺人,建城之事倒也难不住大家。

只是大多都是大明军人,这新上海城更象是一座堡垒。

不过这对于张元德也并不是问题,他派出一支分舰队,前往中瀛洲的东岸去接人。从陆路上走个一百多里,便可到达新中州。将新中州的移民带一批过来,便可将新上海城搞得象模象样。

除了建城之事,张元德还要向朱载坖上本汇报自己此行建城的决定,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朱载坖在大明着重整顿吏治,他最看重的就是监察司的工作。

如今大明的疆域扩大许多,吏治不只要清明,还要有成效,这都需要监察司去监督与评定。过去大明还是有六部之时,对于官员的考评,有京察考评京官,外察考评地方官。

但这所谓的考评如今已经不适用,需要监察司对官员时时考察。监察司并不插手地方与衙门的事物,但是会记录官员施政治理的效果,并且还有调查贪腐的权力。

这些汇总起来的材料之多,就不是朱载坖一个人能看得过来的。就是加上内阁的三位阁老,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为此朱载坖请来三位内阁的阁老,于养心殿中议事。

“三位阁老,如今大明疆域广大,官员更多了许多吏治与施政效果千头万绪。朕一人精力有限,不能躬亲尽为之。而加上几位阁老,也有些力有不逮。朝中应该新增衙门了。”朱载坖开口定了调子。

徐阶对于朱载坖的话很以为然,躬身道:“陛下所言不错,老臣这些日子睡的极晚,起得也很早,只怕为政不勤行差踏错辜负了皇恩。但是这数月以来,却深感精力日渐不济。内阁只有我们三人,恐是不成的了。”

“臣也有如此感觉,陛下可扩大内阁人选,以为治理国事补遗。”吕本也跟着附和道。

高拱想了想,才道:“陛下所说的增加衙门,不知如何增加,所理何等政务?”

朱载坖看了看徐阶与吕本两人,这两位阁老曲解自己的意思,想要增加内阁人数。徐阶怕是想将自己的学生张居正拉入内阁,而吕本就不知道是想拉谁了。但看破不说破,朱载坖身为皇帝,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内阁可再增四人,而这个新的衙门也要建起来。”朱载坖一下子就提出增加四个阁臣,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徐阶愕然,这可是阁臣。在大明以往,算得上位极人臣,怎能如此儿戏。

“陛下,一下子增加四名阁臣,是不是太多了?”徐阶急忙问道。

朱载坖笑了笑道:“不多,朕只怕这还不够啊。我大明如今新定疆土不少,事情也是多不胜数。要处理起来,人少了可是不成。今日请三位阁老前来,便是要你们推举几人入阁,并将这个为阁臣理事的新衙门也建起来。”

一时间徐阶与吕本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沉思之中。

高拱拱手道:“这新衙门,还请陛下赐名。”

第418章 总理大臣

徐阶此问,便等于请朱载坖明确内阁的职权。

以前的内阁只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如今成立国务院,内阁就从一个秘书机构变成了一个实权部门。

虽然大明朝廷上下都以内阁为首,但毕竟并不明确互相之间的统属关系。

朱载坖点了点头,看向三人道:“正是如此。日后的国务院,当以七位内阁成员为主导,而这七位内阁之首,就要称之为总理大臣。徐阁老现在是首辅,过几日便是总理大臣了。”

吕本恍然,点点头,“下官祝徐阁老高升一步,如此便是位极人臣。”

高拱皱了皱眉头道:“陛下,如此这总理大臣之职,岂不是成了以前的相位?”

朱载坖不以为然,“相位可是没有任期,总理大臣只能上任四年,同一人不得连任。每四年一推举,若是同一人,隔一届的话,仍旧可以为总理大臣人选。”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思索陛下话中的意思。

四年为一任期,这等事前所未有。就是前朝,似乎也没有规定过任期一说。

“陛下,这四年任期一过,是不是总理大臣便要致仕啊?”吕本看了徐阶一眼,才问道。

大明朝廷论资排辈,徐阶一走,自然就轮到他这位曾经的次辅。因此吕本很是关心这个问题,是不是能就此将徐阶这老家伙赶走。

朱载坖摇摇头道:“诸位臣工都是经世之才,朝廷岂可轻易令其致仕。高卿为朕之老师,年方四旬正是壮年。若为一届总理大臣,难道也致仕不成?即使不为总理大臣,也只是退到内阁或是各部堂官、督抚等职。四年之后,便可再为总理大臣候选之人。”

高拱心中一动,陛下这是在暗示自己还年轻,或者可能做两届甚至三届总理大臣吗?

但徐阶想的却是,自己今年刚刚六十岁,这一届总理大臣做下来,或者还能再任一届。

只有吕本有点失望,这总理大臣一职负责国务院,其余阁老的作用,怕就成了总理大臣的附属。

“臣等对于陛下此举并无异议,只是还有四名内阁人选,不知陛下可有人选。”徐阶即将升任总理大臣,不好再议,只得将话题转向其他。

“朕本意是让你们推举,既然问到朕,那朕也不推辞了。朕所推举的人选是杨博、张居正、葛守礼、张翰这四人,不知道三位阁老可有意见?”朱载坖垂询道。

听到陛下所挑选的人中有自己的学生张居正,徐阶当然没什么意见,“老臣对于陛下识人之能深有感触,并无异议。”

吕本与高拱原本有点意见,可是徐阶已经说了陛下有识人之能,他们再提异见,岂不是认为陛下识人有误不成?哪怕日后起冲突,眼前也不能扫了陛下的面子。

高拱只得拱手道:“臣也没有异议。”

吕本躬身一礼,“老臣赞同陛下所推举的人选,如此甚好。”

朱载坖点点头,“既然三位阁老已经同意,那就如此吧。不过内阁的人多了,奏章票拟也至少要有三人才可定下。若要反对总理大臣之议,可由任意不少于四人的阁老联名否决。如此,便可杜绝徇私舞弊专权用事。”

票拟是内阁的权力,朱载坖这么说,就又让吕本与高拱微微高兴一点。这说明内阁成员还是有票拟之权与联名否决权,那就是牵制了徐阶的总理大臣之权,形成了监督。

三人都无异议,朱载坖成立国务院的章程便也限时生效。

过了没几天,远从瀛洲送来的奏折,也被送到了朱载坖的案头。

看到张元德所写的奏折,朱载坖不由哑然。

在他看来,若要从弗朗机人手中夺取瀛洲,也就是后世的美洲,肯定要花费一番大力气。可没成想,张元德居然就这么一鼓作气横推了过去。原本弗朗机人在瀛洲沿岸所建的城镇,都成了大明的移民据点。而已经移民的弗朗机人,也都被抓起来送到了新中州,交给了顾承光去修运河。

这种事是他没想到的,竟会如此的顺利。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理所当然。大明如今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这点毫无疑问。不但强大,而且人口也比整个欧洲的人口还多。派出的舰队强大无比,能将事情做到此等地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也不能骄傲,朱载坖从这奏折之中,也看出来张元德对于弗朗机人也有国别之分有些明白。其中就提出弗朗机的西班牙国甚是强大,大明舰队所碰到的弗朗机船只,多半都是西班牙的船只。

朱载坖回想,似乎西班牙这个时候是海上霸主,只是不知道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建立没建立起来。

若是张元德没有准备,碰上了西班牙无敌舰队,怕是会有苦战。弄不好的话,还要吃个大亏。

而且顾承光与张元德两人,已去海外许久,又建立如此功勋,不封赏是不行的。

于是朱载坖命内阁拟旨,“顾承光、张元德领巨舰于洪波,蹈远洋而扬国威。开拓大明疆土,为百姓谋生计,居功而不自傲。朕今遥封顾承光为明海伯,张元德为西洋伯,世袭罔替。并委张元德为北瀛洲总督,顾承光为南瀛洲总督,使有专权开拓事宜。”

除了封赏与任命,朱载坖还给他们两人分别写了信件。

信中叮嘱两人,西班牙为弗朗机大国,不可小视。朕听闻西班牙亦有远洋巨舰百艘,火炮数千,为我大明之外最强之国。莫要掉以轻心,以免给其有所趁之机。宜外海派出巡逻舰队,时时侦其所来,以防受其突袭……

朱载坖另外,又命毛海峰带领大明的本土舰队驻守满剌甲,与胡宗宪配合防止西班牙从印度洋方向偷袭大明。

海上的防线目前对于大明极为重要,只是领域太过广大,十分的不好防守。

但是如今的大明刚刚结束了洞乌与朝鲜战事不到一年,还没有缓过劲来。若是主动出击西班牙,那就是穷兵黩武了。

按朱载坖的意思,大明这两年要养精蓄锐促进发展,一旦有事便可以雷霆压顶之势出击。

另外,还给了朱时泰一支小舰队,命他带着万里洋行的人前往澳洲。

澳洲面积不比大明小多少,其上矿藏丰富,而且比瀛洲更加接近大明本土。这等天赐之地若是不取,必受其咎。

第419章 运河难题

朱时泰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却有点愁眉不展。

他与顾承光与张元德两人性格不同,那两个家伙有冒险精神,而朱时泰身为裕成商号与万里洋行的负责人,可是养尊处优惯了。

如今朱载坖给他下了旨间,朱时泰这家伙有点不情愿。

不过这懒病用不着朱载坖出手治,他爹朱希忠比朱时泰还关心这道旨意。

当天朱时泰刚刚回到家中,便被朱希忠叫到了书房中。

“时泰,陛下给你的旨意,你可收到了。”朱希忠品着茶,淡然的问道。

“收到了,我这好好的万里洋行与裕成商号总掌柜做着,陛下也不知让我出个鬼的海啊。”朱时泰还有点怨言。

朱希忠脸色一沉,骂道:“你这混帐东西,陛下让你出海,这是对你的信任和重用。我家世代都是皇家心腹,若是对于陛下的旨意生出抵触之心,咱家这国公也就到头了。”

朱时泰还不觉悟,呲着牙道:“爹,你不知道海上有多苦。几个月都看不到陆地,狂风巨浪也好,风平浪静也好,全都是水。平时就是想吃点口青菜都不可得,在船上更是连澡都不能洗,这身上都是臭的。我是国公世子,做这等危险之事,岂不是大材小用。”

“你放屁!”朱希忠听了儿子这番歪理,差点将自己的鼻子气歪,“陛下手中有无数的人可以用,为什么要选你这个心腹,又为什么要让你这个商号与洋行的大掌柜出去?想来陛下都有自己的深意在内,你既然不清楚,也不要轻易拒绝。否则的话,有好事也轮不到你小子。咱家祖上跟着成祖打江山,连性命都丢了,这才换来成国公的爵位。让你出个海,在海上也有许多人伺候着你,你还怕苦。若要让祖宗知道,你小子就别想进祖坟。”

朱希忠的这些话可够重,吓得朱时泰全身打了个激灵。

“爹,事情有这么严重吗?”朱时泰眼珠转了转,思索道:“陛下开拓疆土让我这经商之人前往,这是不是有点儿戏。”

“陛下让你去,就说明那里并无多少敌人。以万里洋行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去做。”朱希忠很是笃定。

朱时泰其实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拒绝,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船队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就是万里洋行自己的武装商船。

这一次朱载坖并没有给朱时泰送行,武装商船的数量也不到百条。相比于去瀛洲的舰队,在规模上小了一倍不止。

在随行的人数上,也只有上万人。与顾承光和张元德的舰队所载人数上,也差了一倍有余。

但是朱载坖派朱时泰去澳洲,那里也只有一些土着,并无多么强大的敌人。

这天,朱载坖在宫中理事,就又接到了从新中州送到的信件。

信是顾承光所写,他遇到难题了。

这条新中州运河,所勾通的是大明海与大西洋两个大洋。在顾承光想来,只要将这两个大洋水域勾通便可。

可是实际上,大明海的海水比大西洋要高出来一尺多。

虽然运河主航线还行驶不了大明的宝船,但是小点的海船还是可以进入运河的。

但就是因为大明海的海面要高出大西洋海面,这船进了运河,也不容易安全通过。甚至有些小点的船只,在运河之中因此而倾覆。

顾承光知道朱载坖的格物书院多有百工人才,便写信前来求助。

其实朱载坖虽然建立了格物书院,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里面都教出来一些什么人。

好在这个问题可以请刘来咨询,送什么样的人过去,对方一定心中有数。

刘来得到了陛下的宣召,不敢怠慢很快入宫求见。

当刘来来到朱载坖的书房之时,看到朱载坖这个皇帝,正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东西。

朱载坖当然也看到了对方,便放下手中的笔,“刘卿来的正好,我这里收到了明海伯的一封信,你可看一看。”

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让人交予刘来观看。

刘来掌管着格物书院,对于格物之学已经颇有研究。当他看到顾承光信中所说的问题,便皱起了眉头。

“陛下,这等两洋之水竟不等高之事也是奇闻。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臣也是初次得知。”刘来感叹道。

“刘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使得运河行船不再受这等现象之威胁?”朱载坖顿了下接着道:“如今明海伯只是将运河初步开凿,若等将来拓宽深挖,恐怕这等危害只会变大。”

刘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新中州运河将来还是要拓宽的,若是这样,怕是要麻烦一些了。”

朱载坖前世并不知道后世的太平洋与大西洋之间海水有落差,但他知道巴拿马运河上有船闸。

“刘卿可是要在运河之上修建船闸?”朱载坖问道。

“船闸?”刘平诧异道:“船闸以我大明之力,恐修不出那么大的。但是臣觉得,可以在运河之上修一处大拐弯,并多开一处河道。用以化解水力落差,使之变的平缓许多。”

朱载坖有点不明白了,修个拐弯就行?这岂不是还是一样吗。

“刘卿说的我也不太明白,朕这里有纸笔,你可详细画来。”朱载坖对刘来招手道。

对着朱载坖行了一礼,告声僭越,便在朱载桌案的纸张上画了起来。

刘来的意思,就是在河道上修个比较大的u形弯,并将这个u形弯打通。打通之处,是为了让两边有落差的海水对冲。u形的弯曲部分,自然水流就能缓和不少。

“陛下,这样做虽然有些效果,但是工程量只怕会大不少。”刘来也觉得不好意思,接着道:“至于陛下所说的船闸,或许若干年后,我大明便能修建出来,解决这个运河难题。”

朱载坖想了想,以大明现在的技术手段,怕是真修不出那么大的船闸。因此,这个想法只能暂时放弃掉。

对于刘来所说的在运河上修一个u形航道,倒是更容易实现一些。好在那些修建运河的都是弗朗机人,朱载坖自己也不是个圣母。这些家伙大多不是什么好人,给大明的建设多做些贡献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我便将你所言之事告之于明海伯吧。刘卿可挑选几名格物书院的生员,命其前往新中州,助明海伯修建运河。”朱载坖吩咐道。

第420章 囊中之物

刘来领命而去,回格物书院去挑选人选。

现在大明的科技水平虽然比历史上有所提高,但是基础科学的发展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可能大步的前进。朱载坖所领导下的大明,能做的就是将一些技术运用推广到民生当中,使大明百姓从中受益。

还有一个,就是要让百姓们知道,研究格物学,也是做官的途径。就是不能通过格物学做官,也可生活优渥惠及子孙。

如此以来,格物之学想不兴盛也不可能了。

而且今年又是一大比之年,朱载坖对于科举的掺沙子计划,也在稳步推进之中。上一次隆庆元年的大考,朱载坖就让考生们学了格物学。这一次隆庆四年的大比,朱载坖对于格物学的分量又稍稍加重了一点。

以眼前的大明的主流来说,一下子便将科举年制度改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通过逐渐加码,朱载坖却是可以做到润物细无声。而且以皇帝之尊,只提出一点小小的修改要求,哪个老腐儒活的不耐烦了敢反对?

当朱载坖正在整顿吏治准备京城大比之时,远在去病城的李成梁却碰到了一些麻烦。

他在北海子边上这座城,已经驻扎了近三年,其间手下的兵马都换了一茬。之前听说洞乌叛乱、东瀛进攻朝鲜,李成梁几次给朱载坖上本,请求带兵前去作战,都被朱载坖所拒。

朱载坖安慰李成梁,洞乌朝鲜等地,相对都不算遥远。但是北海边上的支病城,却是大明北望西防的重镇。若是李成梁离开了这里,到时被外来势力乘虚而入,再要夺回可是经费不小的力气。

不过去病城这里也算不错,虽然冬天极冷,但是随着大明移民的增加,也已经可以在粮食上自足。

而且大明的商人也经常往这里跑商,去病城也是一个皮毛集散地和金矿产地,只要吃得了苦,发财的机会也不会少。

虽然西北的失必尔汗国对于去病城这里有些垂涎,但是失必尔汗国刚刚对大明称臣两年多,也知道明军的强大,才没敢动去病城的心思。

而且这几年逃到失必尔汗国的蒙元部族增多,汗国库楚汗的心思也都在整合这些部族的上面。

因此失必尔汗国这两年来,内部的争斗不断,大小冲突时有发生。

但是库楚身为大明所封的顺远王,也在名义上仍旧是失必尔汗国的最高统治者。占有了这个大义名份,库楚汗已经逐渐将境内的部族都整合到了自己的麾下。

原本应该变的平静的局势,却突然之间因为一件事而改变。

那就是乌拉尔山以西的沙俄伊凡雷帝,对失必尔汗国动了心思。

要从源头说起,就不能不从伊凡雷帝的祖父说起。

莫斯科公国自从摆脱金帐汗国的统治之后,便逐渐发展壮大。最初只是莫斯科大公的伊凡三世也就是伊凡雷帝的祖父,统合了周边的几个公国,使得莫斯科公国空前壮大。伊凡三世是位伟大的君主,克里姆林宫就是由他开始建造的。而且他还迎娶了东罗马帝国的末代拜占廷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亚·帕列奥罗格公主。

原本这是一起政治联姻,目的是为了将天主与东正两教统一起来。

然而就是在索菲亚公主的影响之下,莫斯科公国成了拜占廷的延续,而莫斯科大公国之人也以此为荣。从此原本拜占廷帝国的双头鹰成为莫斯科大公国及以后俄罗斯的国徽,并确立了中央集权制。

索菲亚公主是个手段非凡的人,在她的支持下,她与伊凡三世的儿子瓦西里通过努力夺取了政权,被称为瓦西里三世。

这个时候,恢复拜占廷帝国的雄心,便在莫斯科大公国的文化中扎下了根。

瓦西里三世在位期间向各方扩张,使得莫斯科在公国的国土不断扩大,基本上统一了俄罗斯绝大多数的城邦。

只是瓦西里三世英年早逝,在伊凡雷帝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

伊凡雷帝三岁继位,由其母亲叶琳娜·格林斯卡娅垂帘听政,实行太后摄政。

叶琳娜的家族格林斯基家族为金帐汗国权臣马麦之后,血脉之中拥有黄金家族的血液。因此伊凡雷帝的血脉之中,同样有着黄金家族的血液。

因为幼年之时经历过母亲摄政,重臣专权。耳闻目睹了许多宫廷斗争与朝堂斗争,使得伊凡雷帝养成了坚强冷酷残暴的性格。

伊凡雷帝此人颇有建树,在亲政九年之后正式加冕自称沙皇,也正式建立了沙俄帝国。

称帝之后不到十年,便将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吞并,将东方的疆土扩张到了乌拉尔山脉。

也是在他的授权之下,斯特罗加诺夫家族招募了一支哥萨克雇佣兵队伍,向失必尔汗国进攻。

现在李成梁所碰到的事情,就是失必尔汗国的顺远王库楚汗送来的求援信。

哥萨克佣兵的首领名为叶尔马克,整支队伍只的近千人。可是这支哥萨克人马十分英勇善战,而且他们的武器也比失必尔汗国的武器要强得多,清一色的火绳枪与打造精良的恰西克马刀,使得失必尔汗国损失惨重。数次大战之中,失必尔汗国的兵马,都被打的溃败而走。

李成梁看到库楚汗的求援信,却没打算立刻出兵。

受朱载坖的影响,李成梁也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意思。而且这种出兵数千里,去援助藩属国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将领应该答应的事情。

因此李成梁便将库楚汗的求援信与使者,一同送往京城。

这一来一去,时间上可就耗的久了,失必尔汗国还能不能救,李成梁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自家陛下不会吃亏,一定会借着沙俄之手,将这块土地上的势力清理的差不多,最后收拾残局。

当朱载坖看到失必尔的使者之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看了库楚汗的求援信,朱载坖仰天长叹,“朕之子民奈何如此多灾多难,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有怜悯之心。沙俄残暴,无故侵害朕之子民,实在可恶。内阁拟旨,传朕之圣谕,命李成梁派兵五千于乌拉尔山脉一线,驱赶沙俄兵马,救援库楚汗以及朕之失必尔子民。”

朱载坖知道,使者在路上的时间,就够沙俄收拾库楚汗了。即使库楚汗没死,也会元气大伤。此时让李成梁派五千人马前去救援,失必尔汗国已是囊中之物。

第421章 尽量留几个活口

朱载坖不理解的是,沙俄只派出不到一千人的哥萨克人,就能将库楚汗打的大败,甚至连都城都丢了?

若是这样,这些哥萨克人得有多么强大才行啊。

要说他们长的三头六臂法力无边,朱载坖是一点也不信的。哥萨克人无非就是一些异常坚韧强悍的家伙罢了,与之相对的,失必尔汗国的人马必定并无多少斗志。

摊开地图,朱载坖细细的研究失必尔的地形。

在失必尔汗国的土地上,河流众多沼泽众多,也有不少水草丰美之地。但是这些地方行军应该很困难,多数的路程都要靠船只才行。若是冬天的话,这样的地方便可纵马奔驰。只是极北的天气异常寒冷,马上的骑士怕是非常难受。

去病城中,李成梁接到了朱载坖的圣谕,也同样展开失必儿的地图。

他与朱载坖的看法相同,失必尔的地形并不利于骑兵作战。不过李成梁却不打算只派火铳兵前去救援。

召集了三千骑兵与两千火铳兵,全部都配有马匹。

李成梁给这五千人画了一条路线,从唐麓岭的北侧,一直指向了乌拉尔山脉。

这一路都是比较靠南方,相对来说并没有多少沼泽与河流,行军速度会快许多。

对于失必尔的使者,李成梁告诉他,可让库楚汗退往去病城。只要哥萨克人敢追击而至,就可由去病城的兵马对付他们。

失必尔汗国的地域广大,李成梁可不想满世界的去找那不到一千人的兵马。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对方引过来打。至于派出去的五千人马,那就是用来劫断对方后路的。而且这些人一旦到达乌拉尔山东面,便可将失必尔汗国给实际控制起来。

失必尔汗国虽然大,但是人口并不多。即使有不少蒙元部族都进入了失必尔汗国,也一样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加起来不到四十万人罢了。

李成梁给自己派出去的部下下了命令,若是哪个部族不听话,可将其剿灭。

当然,这五千人的辎重补给才是要命的。如果不将这个问题解决,这五千人就是送菜。

但是跟着朱载坖久了,李成梁的脑子也活了,他以打通商路为名,骗了去病城不少的商人跟随。

有了这些商人在,明军队伍的补给便不再是问题。

这是一个共生关系,由明军对商人提供一路上的交易保护,商人则对明军提供补给。除了弹药这类要由明军自己带很多之外,其余的都由商人提供。

而且出以前,李成梁便给这些商人讲了厉害关系。若是觉得不合适,完全可以不去。而且路上若不听从安排,明军有权处置商人。

这样一来,便可免去了一些麻烦。

虽然名为救援,但是这实际上已经成了一个由五千明军保护的巨大商队。

大明的商品有多畅销,商人们是非常清楚的。而去病城这里,恰恰就是商人们屯积货物的一个重要地点,有足够的货物可以往西边贩卖。

李成梁派出这支队伍之前,就已经派出了许多探马往西北方失必尔汗国侦查。

等这五千明军带着商队出发,李成梁也收到了探马的回报。

库楚汗并没有被叶尔马克完全击败,而是边打边退,正在向着去病城而来。

失必尔的疆域很大,几乎有半个大明的面积且道路难行,探马也是数十天才能有一个来回。

库楚汗就是要退到去病城,也要用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李成梁在这个时候,又接到了朱载坖的信件。

朱载坖在信中,叮嘱李成梁莫要轻敌。沙俄的哥萨克人有着自己的传统,是一个十分善战的人群。这些家伙有着自己的作战传统,不容小视。

对于陛下的话,李成梁不敢不听。因此他也对哥萨克人留上了心,并在派出探子的同时,让他们注意哥萨克人的作战方式。

不久之后,李成梁又一次得到了哥萨克人的消息。

这一次库楚汗已经退到了昂可剌河畔,相距去病城不到三千里。

到了这个距离,李成梁每隔两三天便可收到消息。

直到二十天后,库楚汗一行不到两千人马,退入了去病城中。

当看到去病城之时,年近五旬的库楚汗几乎合不上嘴。他惊讶于去病城的高大,还有城中的繁华。

谁也想不到,原本是一片荒凉之地,居然会出现这样一座大城。在他眼中的大城,在李成梁看来要比真正的大城差得多,顶多也就是一个府城的样子罢了。

库楚汗见到李成梁,便深深一躬身,“您就是天可汗麾下的,李成梁大将军吧?”

李成梁对于库楚汗对于陛下与他的称呼,并不觉得奇怪。给陛下上天可汗尊号之事,已经是两年前。若不是这库楚汗说起,李成梁也没想起这个茬来。

“顺远王一路辛苦,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可好好休息。”李成梁淡淡的道:“那些哥萨克人,便交给本将来处理。等我将这些哥萨克人处理掉,顺远王便可回家。”

库楚汗感觉李成梁有些冷淡,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道:“大将军可要小心,这些哥萨克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不但凶狠无比,更是十分狡猾。如果不是被他们离间了我汗国的许多部族,我也不会败退到去病城这里。”

李成梁听到这些话,心里松了口气。这样才对,如此就可说明,为什么一千人不到便可追的失必尔汗国的大汗狂奔数千里。

“顺远王放心,他们不会是我大明的对手。”李成梁点头道:“探子已经回报,这些哥萨克人正乘船顺着昂可拉河逆流而上,向着我去病城而来。最多两天之后,我便可见到他们了。”

库楚汗听到哥萨克人这几个字,便下意识的左顾右盼,已经被吓出了毛病。

“还请大将军早做准备,千万不要轻敌啊。”库楚汗总感觉有点不放心。

李成梁看到对方惊惶也不说破,只是随意的安慰道:“顺远王不必操心战事,去病城中已经派出了五千人马前往乌拉尔山,这里还有几万人马在。如果这叶尔马克不怕死,他尽可带着那些哥萨克人过来。不过,他们若看到去病城,也不知道还敢不敢攻打我军。若是总等着,怕也不是办法。”

“来人,派四千火铳兵,给他们配马。”李成梁又吩咐部下道:“让他们沿昂可剌河往下游搜索,若遇到哥萨克人,便将对方拿下。还有,要尽量留几个活口。”

第422章 探索过的路线

说实在的,李成梁派出去四千明军,可真没小看叶尔马克所带领的这些哥萨克人。

四千明军的战力相当不弱,即使兵力对比也是四比一还多。

人数再多的话,对于后勤什么的便要有压。在荒野之中,与小股兵力交手,人数过多的话反而会因不够灵活吃亏。这些年来,李成梁碰到过各种各样的敌人,并且都战而胜之,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帅材。

叶尔马克五十多岁,高眉深目留着一部大胡子。他头戴高筒皮帽,身穿皮质长袍,长袍的外面还罩了一层链子甲。并且手持火绳枪,腰间挂着锋利的恰西克弯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叶尔马克都是个标准的哥萨克人。

他现在带着的人还有不到七百人,一路上为了追击库楚汗,牺牲了不少的兄弟。

哥萨克之所以在整个俄罗斯地区以及周边的汗国有着如此响亮的名声,是因为哥萨克人的坚韧不拔,还有严格的自我约束力。当然,叶尔马克会在手下不听话的时候,用他们的生命来进行终极约束。

因此,这一路数千俄里近一年的时间以来,原本貌似强大的库楚汗被追到了极东方。这么远的地方,甚至沙俄收购皮毛的商人也从来未曾到达过。

叶尔马克看着清澈的昂可剌河,催促着手下人用力划桨。

他们这六百多人,划着数十条木伐子,沿河追击了已经近两个月。可惜每一次都让库楚汗逃走,没能将对方杀死。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这一路上烧杀抢掠,他们这支哥萨克人的队伍之中已经有了很多的财富。最上乘的皮毛、还有金砂金块,每个人都有份。

但是最大的收获,就是西伯利亚的土地。

叶尔马克回头看了一眼,却根本就看不到尽头。这是一片坐船走数月才能横跨的土地,其上有无数的矿产与密林,更有着纵横交错的河流。但是这都将由他吉尔马克献给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和沙皇陛下,用来清洗和争得沙皇赦免他的罪行。

而且,叶尔马克自己也会拥有无数的财富。

到时他就可以恢复自己的本名,瓦西里·季莫菲耶维奇。而不是‘叶尔马克’,这个带有贬意的称呼。叶尔马克,意为干杂活的人。不过他这个干杂活的人,现在在为斯特罗甘诺夫家族还有沙皇干杂活。

只要将库楚汗这个家伙抓住,把对方的脑袋献给沙皇,西伯利亚汗国上就会有自己的一块封地,沙俄国土就会扩大近两倍以上。这将成为自己永恒的功迹,而且自己将是传奇的哥萨克。

虽然这么长的时间,还有如此长的路途,让叶尔马克身心疲惫。可这却挡不住他的遐想与好心情,直到他看到昂可剌河上飘着的垃圾。

看到河水变的有点浑浊,水面上居然飘着一只靴子,还有乱七八槽的东西,叶尔马克的心里就是一沉。

显然在昂可剌河的上游有一座不小的城市,而且应该比他一路上见到的聚居点都要大得多。以河中垃圾的多少来看,叶尔马克认为,这座上游的城市不会少于十万人的规模。

而自己带队走到能看到河中垃圾,想必这座城市也已经不远。叶尔马克抬起手,让手下所划的木伐都减速,他看向两岸的岸边。

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看到从河的两岸出现的明军。

明军被发现,立即吹响嘹亮的铜号。随之而来,便是掣电铳密集的轰鸣声。

叶尔马克站在最前方的木伐上,其余人都蹲着划动船桨,只有他一个站着的。结果叶尔马克就成了明军瞄准最多的靶子,只是一瞬间,身上就被轰出至少十几个窟窿。

除了叶尔马克本人,这支由数十支木伐所组成的队伍中,也纷纷有人中弹落水。

虽然哥萨克人中有人在木伐上用火绳枪还击,可惜的是他们在河面上开火一点准头都没有,而且他们的火绳枪射速远不如明军的掣电铳。更主要的是,在河面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掩护,只能成为靶子。

只用了不到半盏茶时间,这支数百人的哥萨克队伍便全军覆没。有聪明的早早跳到了河中,可惜明军在游也有人拉上了网。那些逃得一命的家伙,直接就成了明军留下的活口,一个也没能逃走。

四千明军一个都没少,只有其中一人在河滩上崴了脚,这是明军所受最大的伤害。

当李成梁收到回报的时候,手下的四千明军已经回城,并带回来了叶尔马克的尸体。

李成梁请来了库楚汗,让他指认叶尔马克。

库楚汗看到叶尔马克的尸体,沉默了半晌,才重重的点头,“就是这个家伙,我的儿子就是死在他的手中!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

李成梁当即吩咐道:“将此人的头颅砍下,用石灰腌起来,我还有用。”

“大将军,不如将叶尔马克的头颅交给我,我要让失必尔所有的子民,都看到这个强盗的下场!”库楚汗狠狠的道。

“顺远王,不是我不肯给你。”李成梁摇摇头拒绝了对方道:“在这等边远之地,我可不能擅自用兵。一旦有冲突发生,事后必须向大明皇帝,也是你们蒙古的天可汗陛下汇报。”

库楚汗感觉有点可惜,但是这叶尔马克是明军所杀,他也没有理由硬要。

“好吧,我不会让大将军为难。”库楚汗点点头,却又接着道:“我想在去病城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再请大将军派兵护送我回卡什雷克城。”

李成梁对此倒没意见,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要向朱载坖汇报的。到时陛下有了回信,即可便宜行事。

接下来李成梁就是审讯这些哥萨克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方的行进路线。

虽然李成梁已经派了五千明军,从靠南的地域往西方去了,但哥萨克人显然在北边还有一条已经探索过的路线。将对方的这条路线掌握在手中,对于大明来说极为重要。

叶尔马克他们一行人是走的水路,其中有半年的时间因为上冻而不可通行船只。但是这样也让李成梁足够惊喜,能行船就会节省人力,而且运输压力也相对较轻。若是利用的好,大明就能顺着水路,一直摸到乌拉尔山脚,并将这些地域牢牢掌握。

第423章 归来的阿克哈什

朱载坖在收到李成梁的奏折之后,便命人绘制失必尔的地图。

对于李成梁所说,从水路走更顺畅的说法还是深以为然的。失必尔这块土地之上虽然物产丰富,但是自然条件极其恶劣。其上河流沼泽密布,更加上半年的极寒时间,使得失必尔汗国的土地绝大多数还处于蛮荒禁区状态。

再加上这里的广大面积,令人无不视为畏途。

失必尔汗国,也就是沙俄所称的西伯利亚汗国。

朱载坖对于失必尔是志在必得,拿下了这里,北方直到北冰洋都会是大明的领土。而且北方也不会再有威胁,会让大明少了许多外部压力。但是要拿下失必尔汗国,大明就必须与沙俄发生冲突。

在金帐汗国解体之后,许多汗国就曾向沙俄纳税,并向之臣服。失必尔汗国是在库楚汗上位之后,才拒绝向沙俄继续纳税的。对于失必尔汗国,沙俄是不会轻易放手,必然也对大明会产生深深的敌意。

朱载坖倒并不在乎与沙俄交恶,他在乎的是大明的财力能否支持明军进一步的扩张。

之前的两场战争,大明还没缓过气来,而且还欠了银行不少债务。

如果要占领失必尔汗国,并与沙俄冲突,大明还要有更大的投入才可以。

拿起李成梁的奏折,朱载坖又细细的读了一遍。

当他看到哥萨克人只派出了不到一千人,就追杀了库楚汗几千里时,不由得恍然。

是自己想当然了,一上来就认为国战必然是十万数十万人的大战。可是在失必尔那种地方,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只是一个后勤辎重,就会将大规模的军队拖垮。

若是象哥萨克人一样,数百上千的派出明军,这样就足以控制失必尔汗国。

而要与沙俄争夺失必尔,李成梁先期派出的五千明军,已经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如果控制在这个人数的规模,这对大明就要简单的多。虽然一样会有不小的消耗,但李成梁让商队随行的办法,就可以解决军队部分后勤问题。大明只要保证供应足够的弹药武器,就能与沙俄展开争夺。

朱载坖甚至做了长久的打算,他命李成梁派人向西建立据点并招收移民。尤其是水路和陆路的交汇点,更是重中之重。

反正失必尔这里资源极为丰富,皮毛金矿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不要以为大明的百姓都是安分守己之人,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想当年陈胜一句‘将相王侯宁有种乎’便让历代中原王朝承担了多少民间起义?若说中华历代起义是世界起义之最,只怕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朱载坖不是为了让他们去自立为王,而是要让百姓将这些地方实实在在的占下来。即使明军将来在与沙俄的冲突中一时失利,也能很快的补充力量。

如此去做,也等于建立了一个个的后勤基地,使得明军的补给线大幅缩短。

朱载坖给李成梁写了回信,命其鼓励民间商人深入失必尔汗国,并适当的派兵保护。

而支病城中还有管理民政的文官,也收到了民政部的文书。命其配合宁远伯李成梁,优待移民。凡是向去病城以西北方移民的,可免去十年到二十年的赋税。

消息一放出去,大明民间便掀起了一波移民潮。虽然只有数万人,但是对于失必尔这等地区,已经是相当多的人数了。

免税五年到十年,这是极大的惠民之政。之所以有这个区别,主要还是移民距离的原因。距去病城一千里内,免税五年。距去病城两千里之内,则免税二十年。

之所以如此大的优惠政策,还是因为失必尔的土地上长不了多少庄稼,那地方实在太冷。不过,只要有人肯去,朱载坖的计划就算成功。

另外,李成梁会轮流派出百人为一队的巡逻队,去巡视和保护大明百姓的定居点。

很快,便沿着昂可剌河向西北方向建起了一批大明的定居点,并有商队往来于其间。

其实在开拓道路上,商队是有更大利益驱动的。

朱载坖的目光,也是更多的放在了商队的身上。在通往失必尔的交通上,朱载坖找到了一条更好的途径,那就是发源于金山的儿的石河,也就是后世的额尔齐思河。

这条大河水量充沛,足承担水路运输,并且这条河一路向西北流淌,最终与鄂毕河交汇。

只要大明在天山北麓建立起来一座城市,额尔齐思河下游地区,便都会在大明的势力笼罩之下。

恰好天山以北是由吴云生的军队驻扎于这里,他只要移防数百里到斋桑海子边上,并在此建城,便可达到朱载坖的战略目的。

斋桑海子就是额尔齐思河,河水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此地非常适合建城,说这里是鱼米之乡也并不为过。

这些都是长期的准备工作,朱载坖也只是在一步步的落实。

而李成梁派出去的那些骑兵,却与商队到达了乌拉尔山脚下。

他们这一路上没少碰到麻烦,只不过都是因为人太多,所产生的补给问题。

如果是蒙元的部族,看到明军的队伍便会远远的避开。这些蒙元部族,其中许多都是被明军所驱赶过来的。还有一些本地的部族,也打过明军的主意。只可惜这些部族都倒了大霉,被明军击败不说,牛羊也大多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其中随行的商队是最高兴的,虽然一路上没能卖出去多少东西,但是他们收获一样也并不少。甚至还雇佣了一些闲散的牧人,替明军驱赶缴获的牛羊群。

原本的哈萨克汗国,在蒙元各部西迁的冲击之已经解体。因此这片广大的地区,基本上就是一片混乱的状态,没有更大的势力存在。

因此,明军的五千人马在这里就呈现出一种无敌的状态,一路上很顺利的就到达了乌拉尔山脚下不远的托博尔河畔。

早在李成梁派他们出来之时,就给他们安派了向导。这是一个高鼻深目的色目人,叫阿克哈什。

阿克哈什曾经去过失必尔汗国的都城卡什雷克城,他如果不是生意失败为了逃避债务,可不会一路逃到去病城。

这一次阿克哈什回来,等于是扬眉吐气归来。他这一路上可是见识了明军的战力,那比他曾见过的沙俄军队还要强大。即使是哥萨克这种职业雇佣兵,也不会是明军的对手。

第424章 真是该死的

卡什雷克城位于托博尔河与额尔齐思河交汇处,这里的地理位置之好,让明军带队的参将胡月锋极为重视。

西边流过来的是托博尔浦,东边流过来的是额尔齐思河。这两条大河在卡什雷克城北交汇之后,便一直向北流淌而去。

三个方向都是非常宽阔的水面,河水深且平缓,正是水路运输的极佳航路。

如果大明将卡什雷克城夺下来,便可以此为中心,将几个方向都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当明军五千人还有商队来到卡什雷克城外的时候,卡什雷克的城门紧紧关闭起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大明的军队,未知使他们充满了戒心。

阿克哈什对胡月锋道:“将军,这座城市如今应该处于哥萨克的占领之下。我们要想直城,怕是只能用强攻的手段。”

胡月锋看了一眼卡什雷克城的规模,便点点头,“强攻倒也可以,但是我们没必要如此去做。可找当地人给城里的人传话,让他们出城投降。告诉他们库楚汗的宗主,天可汗麾下人马前来接收卡什雷克城。任何强占卡什雷克城的人,都会成为天可汗的敌人。”

胡月锋也是活学活用,自从听说了自家陛下在异族之中竟有着天可汗的尊号之后,便一路上传扬着朱载坖的威名。事实上他这么做,也让一些有心依附强者的部族,对于天可汗产生了极强的敬畏。

在胡月锋的身后,最新的说法,就是天可汗的怒火毁灭了几个不小的部族。而归顺天可汗的部族,则得到了远在东方的丝绸与瓷器、茶叶、布匹。

精美光泽的瓷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还有润滑如少女皮肤般的丝绸,让人爱不释手。醇香的茶叶,煮出来的奶茶让人忘记烦恼。细密平整且柔软贴身的棉布,那是贵族都没有过的享受。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白给的,天可汗的商人用这些东西,换走了他们积压的皮毛,还有肉干与粮食。

胡月锋命人在卡什雷克城外扎营,并派当地人进入城中前去传话。

明军既然扎了营,那些跟过来的大明商人们可也没闲着。在这一路上,这些商人与明军早就已经形成了默契。他们不担在明军的营后也扎下了帐篷,更是在帐篷外面用大车支起了摊位。

这样一个,就在明军的大营后面不远处,形成了一个临时的集市。

大明的商人们手中有个各种金银货币,还有许多来自东方的货物。他们热情而且温暖,公平而且诚信,可以让每一个进入集市的人将兜里的钱都花光。

许许多多来自东方的货物,在集市上堆积如山。每一个半信半疑进入集市的人,过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会放下戒心。

开始只有一些当地人,过了没几天,明军营后的集市就变的人山人海。

卡什雷克城中只有一百多个哥萨克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或许哥萨克人十分勇敢善战,但是他们更擅长掠夺与杀戮。在他们的身后钧只有尸体与大火,从来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样子。

就在他们十分疑惑的时候,一位居住于卡什雷克城外的老者,带着明军的口信来到城门。

“尊敬的哥萨克勇士,城外的军队,自称是库楚汗的宗主天可河所派来的军队。他们让你们退出卡什雷克城,并且不得带走任何财物。否则的话,他们会在攻下卡什雷克之后,将每一个反抗的人杀死。”

哥萨克人们互相看了看,发现这对他们好象没什么威慑力。因为哥萨克人常年四处征战,这种威胁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听到,没啥新鲜的。关键是大家现在还活着,而最近一次说过类似话的一位部族首领的脑袋还在城里挂着。

城中的哥萨克首领名为阿历克赛,他听到老者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好了老家伙,你可以滚回去告诉他们,我会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下做成酒杯。如果他们还想活着,就立刻滚远一点。”阿历克赛不屑道。

老者看了强壮的阿历克赛一眼,便摇了摇头道:“天可汗的军队,与你们以往见过的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脑袋掉了都不会再长出来的。”阿历克赛冷笑道。

卡什雷克的城门打开,老者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

回到明军的军营之中,便被送到了胡月锋的大帐当中。

“老人家,他们怎么说的。”胡月锋让阿克哈什当翻译,问老者道。

“他们拒绝了将军的提议,还要让你们滚远点。”老者当然不会说好话,只是实话实说。

胡月锋点点头,“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出来这座城了。我非常奇怪,这些家伙只有一百多人,为什么敢拒绝我的要求。”

老者躬身回话道:“将军应该没和哥萨克人交过手,他们作战非常勇猛,而且悍不畏死。他们不但装备了重刑火绳枪和弓箭,还有能破甲的巴迪什战斧和恰西克腰刀。不但可以步战,如果有马的话,就会是合格的骑兵。希望将军不要轻敌,这些不尊重老人的家伙,不会总有好运气的。”

胡月锋听得好笑,显然老头子进城之后受了点气。

“阿克哈什,给老人送一匹布,送其回家。看来我们不显示相应的实力,这里的人都不会知道皇帝陛下的威名。”胡月锋冷笑了两声道。

虽然他们这一行五千明军来的匆忙,但是弗朗机炮还是有几门的。要想攻破卡什雷克城并不算难,难得是如何在这里站住脚,替大明统治这里。

至于库楚汗,胡月锋自动给忽略掉了。

阿历克赛在城墙上看到,那来传话的老者进了明军的大营。

过了不久,明军的营中便有几辆车轮巨大的木头车厢被推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一排排的火枪兵。与沙皇的军队不同,这些人显然是黄皮肤,而且他们面孔扁平颧骨也低,与鞑靼人有着明显区别。

然而当明军将载有弗朗机火炮的炮车展开后,阿历克赛的表情就变了。

他当然认识火炮,奥斯曼的军队与沙皇的军队交战之时,也动用了火炮。他当时是沙皇所雇佣的一员,差一点被弹跑的炮弹击中。而他身边的同伴,则成了半具尸体。

“真是该死的,西伯利亚王城都没有一门火炮吗!”阿历克赛气急败坏的骂道。

第425章 没有极限

西伯利亚汗国就是失必尔汗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虽然这里修建了城墙,但失必尔汗国别说火炮了,就是火绳枪都没有一杆。

否则的话,也不会被一百多人的哥萨克人就压制了满城的异族。

当然,卡什雷克城里的人也不过几千人,人口数量并不算多。

在胡月锋的眼里,卡什雷克城比大明境内的县城都不如。用五千明军攻城,已经是相当给面子的事情。

火铳兵与炮队的人在正面攻城,而骑兵则绕到了卡什雷克城与河道港口之间,防止城中的敌人逃走。

看到明军的架势,阿历克赛倒是想投降,只是哥萨克也有着不屈的倔强脾气。自己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打自己的脸。哪怕是明知道不敌,也不能再更改了。否则他就是活下来,将来也不会再被人称之为哥萨克。

胡月锋看了一眼眼前的卡什雷克城,便对炮队挥手道:“开火。”

轰!轰!轰!

不多的几门火炮喷出耀眼的火光,粗大的炮弹轰在卡什雷克的城墙上,砸下许多碎砖块。

虽然卡什雷克城并不大,但是明军的火炮也不多。胡月锋已经做好长时间攻城的打算,但是事实让他的计划落空。

卡什雷克城修建的时候,应该并没怎么用心,而且游牧民族建城也十分马虎。只是在城墙的表面贴了一层砖,里面基本上就是泥土,而且是没有夯实的。

明军的火炮是不多,但是就这样,也不是卡什雷克的城墙可以抵挡的。

到第四轮炮击,被轰击的这一面城墙有数丈长的一段轰然倒塌。城墙倒下的时候,胡月锋都懵了,怎么会如此简单,这让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剩下的战斗也不再用他指挥,明军的火铳兵压上,一个百人方阵列队前出,向着卡什雷克城的豁口前进。

随着他们的前进,火铳也被举了起来不断的发射。

基本上只要有人在城墙豁口露头,就会被明军的火铳击中倒下。

胡月锋对传令兵道:“命令火炮轰击两侧的城墙。”

他这么做,是为了掩护火铳兵方阵,免得在冲入城中之时,受到来自两侧的埋伏。

哥萨克人的头领阿历克赛,在炮击开始的时候已经下了城,否则城墙塌的时候就活不下来。

他领着自己的手下人,退入了城中的街道,倒也没想着在没倒塌的城墙后面埋伏明军。

但是胡月锋指挥炮击将两侧的城墙也轰的塌子,并且两边也各压上了一个百人火铳兵方阵。

卡什雷克城中的房子,都是木质的。基本上就是粗大的圆木破开,然后简单的拼凑在一起建成的。

对于城中作战,胡月锋根本就不擅长,他所做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命人放火。

与对方在街道中作战,这不是手下的明军应该做的。既然已经来到了遍地异族的地方,那就不能心慈手软。适当显示明军的酷烈手段,应该是最好的一种宣告方式。

胡月锋也是出身于朱载坖的亲军,早就被灌输过对内子弟兵对外不可仁。他们路上损失的人不多,但是这一路上的减员都不是在战场,反而是因为一些看上去友善的行为造成的。

五千人看上去不少,但是胡月锋不知道这些人要在此坚持多久。因此对他来说,每一个兵丁都是宝贵的。

大火在卡什雷克城中燃烧,阿历克赛不得不带人从城的另一端退出去。

可是等着他们的,是明军的骑兵。

凡是看到从城中逃出,身带武器的人,就会开火射击。还有高眉深目的色目人,一定是最优先照顾的对象。

明军骑兵驱赶着从城里逃出来的人群,让他们全部都分散开,然后四肢着地匍匐在地面上,而后明军会对这些人挨个审视。

只要有武器,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击毙。这样疏理了一遍之后,就是互相揭发的环节。

反正明军是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可疑的人,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当阿历克赛被人揭发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武器已经没有了。在之前就偷偷的丢掉,现在想做殊死一搏也不可能。

被明军的骑兵围在当中,阿历克赛觉得自己还是投降的好。

卡什雷克城烧了一整天,城中的建筑基本烧了个干净。

那些被明军骑兵围起来的人,都被看管起来,并没有放走。

阿历克赛被带到了胡月锋的面前,接受审讯。

“你们受谁的指挥,来到卡什雷克城,来了多久。”胡月锋淡淡的问道。

上下打量了胡月锋几眼,阿历克赛发现,胡月锋与他以前所见到鞑靼人在气质上有明显的不同。对方看上去似乎是很文明的人,但是身上的杀气却很重。

这种情况他只在沙俄贵族军官身上见过,每一个人的来头都非同小可。

“我们受雇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效忠于沙皇陛下。”阿历克赛十分老实的回答道。

他可不想死,之前是因为有着自己的同伴。但是同伴都已经死掉,这让阿历克赛异常的恐惧。原本他并不是个怕死的人,现在心境已经转变,反而变的极端畏惧死亡。

胡月锋看了看眼前全是弯弯曲曲文字的地图,接着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那个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在什么地方?”

阿历克赛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活命的希望,对方显然对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有些想法。如果自己做的好,或许可以找机会活着回顿河畔的家乡。

“索利卡姆斯克,我们是从那里接到的命令。”阿历克赛急忙道:“他们的家主叫亚科夫,他许诺我们,只要我们能开拓领地,就会得到沙皇的赏赐。过去所犯的罪行,都能得到赦免。”

“这个亚科夫给你们下了什么命令?让你们开拓到哪里?”胡月锋很是平静的问道。

阿历克赛看了一眼地图,才对胡月锋道:“越过乌拉尔山,一直往东。亚科夫让我们一直往东,占领的土地越多就越好。他说,你们最好尽可能的去开拓土地,沙皇会给你们难以想象的财富。”

胡月锋问道:“没有极限?”

“对,亚科夫就是这个意思。”阿历克赛用力点头道。

“好了,现在你给我说一说,这个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是怎么起的家,索利卡姆斯克又有多少兵力。”胡月锋温和的笑道。

第426章长安

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最早是生意人,他们一直从事从越过乌拉尔山的东方收购皮毛、牛羊还有金银的生意。

而且这个家族对更东方,充满了野心。也是因为这个家族从中亚贩来了沙俄急需的,包括战马在内的各种物资,从而使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从此成为了全俄最富有的贵族。

在伊凡雷帝吞并了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之后,便授权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经营东方。不但将卡马河流域的土地交给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免税经营二十年,而且还允许该家族招募流民与武装人员。

阿历克赛与叶尔马克,都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招募的哥萨克武装,是以叶尔马克为首的一批罪犯。

他们在索尔姆斯克集中出发一路向东,首先将沿途的部族都击溃,而后来到了卡什雷克城下。

当然,在失必尔汗国当中,还有部族是亲俄的。就因为这部分亲俄的部族,使库楚汗没能守住卡什雷克城。

叶尔马克在失必尔汗国叛徒的帮助之下,库楚汗几次都没能夺回卡什雷克城,这使得库楚汗的力量大为消减。

至于一路追杀库楚汗,直到去病城的事情,阿历克赛并不知情。别说他了,就是胡月锋都不知道的是,叶尔马克已经被李成梁派人给弄死。而追击库楚汗的哥萨克人,也全部灭亡。

胡月锋要做的,就是占领这卡什雷克城,这座城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

从阿历克赛的口中,胡月锋还得知,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有近两万兵力。而且这个家族的领地之大,简直让人咂舌。

对于这个具备如此势力的家族,胡月锋非常不理解。这种家族的存在会极度威胁皇权,怎么可能被容得下。

不过阿历克赛也看出来胡月锋的疑惑,主动交待道:“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对于沙皇异常忠心,是为数不多的与沙皇关系密切的家族。他们是狂热的沙皇支持者,为了沙皇甚至可以丢弃家族所有的产业。也正是因为这样,沙皇才会对他们格外的信任,并且有如此广阔土地的赏赐。”

胡月锋在地图上算了一下斯特罗甘诺夫家的领地,东西跨度足有两千余里,简直惊人。

只不过这块土地虽然大,但是上面生活的人口并不多。基本上都是荒野一样的地区,很少能看到人烟。即使是这样,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依然对土地有着极强的执着追求。

“他们的兵力都集中还是分散在领地各处?”胡月锋追问道。

“在科里亚日马,大约有五千骑兵,其余的兵力都分散在领地各个城镇当中。这些人也是家族地位高些的佃农,平时还是要干农活的。”阿历克赛老实的交待道。

阿克哈什看着胡月锋,也不知道他问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事情,想要干什么。但是阿克哈什有种不好的预感,胡月锋这家伙要搞事情,而且不会是小事。

胡月锋将一些数字标记在了地图上,转向阿历克赛,“来人,把他拉下去给个痛快。”

立时有明军进来,将阿历克赛拉了出去,很快就是一声惨叫传进来。

阿克哈什两腿发抖,他怎么感觉明军比那些哥萨克人还要凶狠?要知道哥萨克人是由不同族群的罪犯流民和亡命徒组成,他们作战往往都是屠杀诫式的。

虽然眼前的明军并不怎么搞屠杀,但他们这么如此平静机械的将一名俘虏处死,也更加让人胆寒。

胡月锋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就是重建卡什雷克城。另一件事情,就是派人返回去病城,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胡月锋要做的事,就是将大明的威名在周边传播。

如果有必要,他一定会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交手,斩断对方伸向东方的爪子。

卡什雷克被彻底拆毁,胡月锋打算按大明的标准,重新建一座新城。

这座新城的名字,被胡月锋定为新长安。他暂时这么叫的,但是怕被陛下追究僭越之责,也在汇报之中写了此名,请李成梁定夺。

至于原来被大火从城中驱逐出来的那些家伙,除了老幼妇女之外,都成了修建新城的苦力。

只是此时天气已经开始变冷,短时间内胡月锋就无法派人回返去病城。一路上全是冰雪,只怕人还没走到,就已经活活冻死在半路上。

随着天气变化,胡月锋他们与其他部族打交道的时候就越多。

各个部族之间要进行交换,以游猎为生的部族,要到农牧部族那里去换取粮食和生活用具。而明军这里因为有着大批的商人与很多种类的商品,所以也成了一个非常热闹的交易场所。

其中有几个部族,想要联合起来对明军下手,抢夺大明的商人。

可惜的是明军战力太强,将这些部族给打的没半分脾气。不但损兵折将不说,还要向明军交税,并且要服从明军的统治。

胡月锋对于这些前来闹事的部族绝不轻饶,一定会给予极为沉重的打击。不过如果有小部族前来投靠,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他并不是个擅长政事的人才,但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事情还是会做的。

就这么硬生生的靠着明军的强悍实力,胡月锋居然在新长安这里扎下根来。

赶在入冬之前,在简易城墙内建起了一批原木房屋,使得明军有了正式的牺身之地。

朱载坖在京城中正忙着科举之事,他还不知道西边万里之外,自己又有了新的领土。

这一次大考,朱载坖发现应式的生员们都对格物学有了一定基础。这样以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不只是给科举之中掺沙子,而是要形成一种风气,使读书人主动接纳格物学。

当然,朱载坖关心大考还是要为了大明选官。近年来大明的领土急剧扩大,许多地方都没有足够的官员。如果不能将治理地方的人员安排到位,这些新纳入的领土便不能称之为大明领土。

因此,这一回大考,朱载坖特意又增加了录用人数,使之达到了前所未有一千二两人之多。

而且与以往不同,给了每个录用官员的观政时间缩短到一个半月,便会委以实缺。这可是真的缺,而且天南海北都是边荒之地。

为了打消这些新进士的疑虑,朱载坖特意下旨。告诉大家,这只不过是因大明边地缺官,才如此做。只要他们能将所在之地治理好,到时必将按才量用。

说白了,这就等于是一个考验。朱载坖是真有这种想法,他也在摸索殖民经验,并不是靠后世网上看来的那点东西,就能支撑这一个庞大体系的的。

第427章 张元德备战

当然,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进士,都还是给予了相当的官阶,以酬其十年苦读之功。

如果朱载坖真不这么做的话,只怕立时就会使得科举的金字招牌变成铁的。甚至会动摇大明的统治基础,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而在这时候,朱载坖却又接到了来自北瀛洲的奏折。

张远功得到了朱载坖的提醒,便在北瀛洲外海派出了巡逻舰队。没过多久,果然就发现了西班牙人的战船出没。

西班牙也是倒霉,他们有多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从瀛洲回国的商船,却不知道瀛洲出了什么事。无奈之下,只得派出战舰去瀛洲察看情况。

当西班牙的战船碰到大明的战舰之时,双方第一时间便起了冲突。

大明对于西班牙的战船,是属于习惯性的攻击,不会让对方回去报信。而西班牙人甚至都不知道,大明是来自地球另一边的敌人。

只是西班牙战船并不只派出一条,明军的巡逻战舰只击沉了一艘敌船,却让另一艘西班牙战船受伤逃走了。

张元德得到回报之后,便提审了从西班牙战船落水的船员,并从对方口中,得知西班牙已经对瀛洲这里起了疑心。

再加上巡逻战舰回报,有一艘西班牙战船逃走,张元德就开始了备战。

张元德的备战,便是在新上海建立了一所造船厂,开始建造新船。虽然瀛洲这里没有大明本土能造宝船的工匠,但是能从那些弗朗机人中选出造船者来。

而且新上海这里,因为条件相当不错,也已经有了上万户大明百姓居住,建造船厂的人手倒也勉强够用。如果不够,张元德便会去顾承光的新中州去要人。

在新中州那里,这几年接连不断的输送之下,大明百姓也已经有了十几万人。

朱载坖看到张元德的奏折,心里有些担心,但是担心也没有用。从张元德写好不分皂白,再送到大明京城,其中已经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如果再从大明派人派船去增援,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朱载坖也并不是很担心,以张元德手中的舰队来看,并不会比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差多少。那可是数十条宝船,上百条的大海船。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就是这种规模了。

西班牙逃回的战船,将被明军战舰攻击的消息送回到了西班牙本土。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得知之后勃然大怒,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哪个势力敢于捋西班牙的虎须,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召集大臣们一同议事,围绕着西方的这支舰队展开了大讨论。

如今的西班牙舰队,因为本土这里正在地中海与奥斯曼帝国开战,所以没有派往瀛洲。

西班牙君臣收到消息的时候,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还没出动。

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就成了一件非常为难的事。一边是大明的势力攻占瀛洲,一边是奥斯曼帝国来自海上对于西班牙本土的威胁。

腓力二世非常想派出舰队,将明军的势力从瀛洲驱赶走或消灭掉。但是面对本土的威胁,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

大臣们对于明军并没多少印象,只是听说印度古里的斯派克与明军打过交道,但是后来斯派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失踪了。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斯派克这家伙在大明正修路,从一个工地转移到另一个工地,没有尽头。

不过,还是有到过大明的西班牙商人,知道一些大明的情况。

大臣们将这些从商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汇总起来,送到了腓力二世的面前。

腓力二世看到大明的情况,不由得动容。他知道大明是个强大的国度,但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强大。

难怪那些带船出海的开拓者,许多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音讯。他们显然进入了大明的势力范围,惹怒了大明国。

对于那些开拓者是什么德形,没有人比腓力二世更清楚了。那些开拓者贪婪无比,为了掘取财富任何事情都能做出来,他们的灵魂都已经出卖给了魔鬼。这些家伙要想惹怒大明,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只是大明也非常强悍,居然一声不吭,就这么硬生生的将太平洋当成了内海,并且吞下了整个瀛洲。其中许多地点可都是西班牙最先开发,并且已经形成统治的,这是非常不讲道理的事情。

腓力二世不知道的是,这基本上都是顾承光与张元德这两人做的,朱载坖只是让他们一路攻占下去。朱载坖知道西班牙先开拓,这不会被当回事。对方本来就是强盗,只能用强盗法则来对待。如果不是自己下手早,大明旁边的吕宋都会被占。

对于大明的强势,腓力二世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对关于大明的情况做了一些研究之后,便决定派出无敌舰队的一半,前去教训一下大明在瀛洲的明军。

于是,一支有五十多艘战船的舰队起锚,横跨大西洋杀向了新上海附近的海面。

张元德的准备工作做了不少,甚至在新上海建起了数个工坊,在这里生产火铳。这些火铳当然不能跟大明的掣电铳相比,但是也比大多数的火绳枪都要先进的多。至少都有燧发装置,属于燧发火枪。

这个时候的欧洲各国,基本上都是用的火绳枪,还并没出现燧发枪。

有了这个准备,即使西班牙人上岸,张元德也能有源源不断的武器补给。打消耗战的话,张元德完全能耗死对方。

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用力过猛。但也有好处,使得北瀛洲的力量空前强大。

张元德这么做也是冒着风险的,但是他也在奏折当中请了罪,并请朱载坖派人到新上海监军以示自身的清白。

否则他这么又造船又造火铳,距离造反自立也只差了一线。

对于张元德请求派遣监军之事,朱载坖倒没有完全拒绝。如果不派监军的话,张元德怕是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若是想的多了,弄不好还真会造反。

朱载坖对此只是下了一道旨意,任命张元德手下的一名武官为监军。而这名武官的出身,就是朱载坖的亲军。张元德手下所带的将领,大部分都是朱载坖的亲军出身,这是他不知道的。

有这些人在,张元德敢造反的话,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朱载坖没有另派人前去,也表明了对于张元德的信任。

第428章 海上追逐

腓力二世的无敌舰队分舰队十分庞大,即使只是一半的力量,也足以称冠欧洲诸国。

这位出身哈布斯堡家族的国王权势显赫,身兼西班牙与葡萄牙两国国王之职,而且也是欧洲最富有的国王。这等王者的怒火,绝不是可以轻松面对的。

他手下的大臣们,也都觉得腓力二世的敌人就要倒霉了。

这半支无敌舰队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行驶到了北瀛洲的东海岸。

带队的指挥官为圣克鲁斯侯爵,他有着丰富的海占经验,多次击败英国的海上抢劫船队。

这一次奉腓力二世之命,前来北瀛洲消灭大明的舰队。

圣克鲁斯是个谨慎的人,他从来不会鲁莽的与对方交战。往往都是尽可能多的搜集敌方的情报,而后才会做出作战计划。

他的舰队已经看到了北瀛洲的海岸,便找了一处没有人烟的海滩,将小艇放下,派人上岸去与当地的印地安人联系。

对于这些印地安人,西班牙人从来没有重视过,但是这一次完全不同,他们甚至带去了精美贵重的礼品。

只不过舰队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停留,而是将使者送上岸后,便扬帆起航。已经约好时间,过几天便会回到这里,前来将使者接走。

他们所停靠的位置还要往北,距离新上海还有数百里的距离。

因此,西班牙使者要从印地安人的部落打听明军的消息,还要在路上走相当长的时间。

在陆地上如此数百里不算短了,可是海上这几百里的距离,就不算什么。

因为张元德听从朱载坖的吩咐,每天都会派出一条巡逻船,在近海巡视。

而且巡逻船并不是当天回到港口,而是一直往南或往北。这样一来,就等于往北方的巡逻船,每两天就会被派出去一艘。这个程度虽然算不上多密集,但是要想发现西班牙舰队这么庞大的一支海上力量,也并不难。

就在圣克鲁斯还没有退入远海之时,便被大明的巡逻船给发现了踪迹。

大明的船只与西班牙的船只有着明显的区别,互相之间只要远远的刚刚能看清轮廓,就可辨认出来是敌是友。

发现远方密密麻麻的船只,大明的巡逻船立刻掉转船头,向着新上海驾去。

而西班牙舰队也同样发现了正打算回去报信的大明巡逻船,在圣克鲁斯的指挥下,猛追上来。

相对于大明的海船,西班牙的船只也并不差,甚至在灵活性上还要稍强一些。但是这并不是战斗,只是一场追逐战而已。只要大明的船只不是太慢,就不是那么容易被追上的。

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西班牙的舰队才追上了大明的巡逻船。

圣克鲁斯是当然不可能让大明的巡逻船回去报信,那样的话,突袭明军的计划就可能泡汤。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命令舰队死死的咬住了大明的巡逻船。

而且圣克鲁斯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不能保密,也要在第一时间对大明的舰队发起攻击。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当然要将留给明军反应的时间压缩到最小。关键就是,他们的舰队能否在中国巡逻船回港之时也同时到达。

如果能将巡逻船击沉,那是最好的了。不过在海上追击船只就是这样,明明看着对方的船只就在自己舰队前方没多远,但是要想追上还差得很远。

追上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想用舰炮攻击对方,那就要求距离更近才可以。这其中除了舰炮的射程要求之外,还有船只的稳定性与海面的风浪大小这些因素决定的。

因此,虽然看上去西班牙舰队的船只很多,但是对于前面不远的明军巡逻船却毫无办法。他们只看着前方两三里的明军船只在晃荡,却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么近的距离,连大明船只上的人都能看清,这让圣克鲁斯有机会观察明军海船,并从中推断出一些信息。

看到明军船上很是整齐,而且上面的人已经已经在分发火铳,看样子是打算与西班牙来一场恶战。

即使只有两三里的距离,西班牙舰队也是到了傍晚,才勉强算是追上了明军的船只。

让人尴尬的是,战舰上的炮窗都处于船身的两侧。要想对明军的巡逻船展开轰击,就要侧过船身来。可是明军的巡逻船并不等人,当西班牙船只侧过来的时候,明军也已经又拉开了距离。

因而,西班牙战舰要想攻击明军的巡逻船,必须要追个并排而行才行。

对于明军巡逻船的执着,圣克鲁斯很是赞赏。被西班牙的战舰追了整整两天,却一点颓废放弃的意思也没有。看样子不象是在逃命,反而象是在领航一般。

终于有一条西班牙战舰追上去,相距约一里与大明的巡逻船平行。这条西班牙战舰一侧的炮窗依次打开,他们要让明军的船只沉入冰冷的大海。

可是他们却看到,明军巡逻船一侧的炮窗也被打开,露出里面亮银金属色的炮管。

轰!轰!轰!

双方的炮弹几乎是同时出膛,沉重并且红热的炮弹都击中了对方的船身。

但是这个结果却截然不同,明军的船只被炮弹击中,却只是木板断裂凹陷。而西班牙战舰中弹后,碎裂的木板四散飞溅,而且船身上出现了一个周边并不规则的大洞。

圣克鲁斯侯爵看到是这个结果,他不由得紧皱起眉头来。

这么明显的差异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明军巡逻船的用料非常好且厚实,要比西班牙战舰用料结实的多。第二个可能,就是明军战舰上的火炮威力,要远超过西班牙火炮的威力。

在圣克鲁斯侯爵看来,建造船只的用料相差不可能有如此之大,唯一的解释就是火炮威力,明军的火炮要远超过西班牙。

就在圣克鲁斯动念思索的这点时间,大明的巡逻船也已经与追平行的这条西班牙战舰分出了胜负。

西班牙战舰被接连轰中,船身上除了出现几个大洞,还冒出了浓烟。这是烧红的炮弹落入木质船舱之后引发火灾的的征兆,如果不能及时将着火的源头扑灭,结果只是船只被烧毁解体。

“该死的!”圣克鲁斯侯爵愤怒的一拍指挥舰的船舷,“命令他们拉开与明军战舰的距离!”

因为被耽搁了一下,所以西班牙的战舰大部分都追了上来,与明军战舰形成首尾相顾的样子。

第429章 临死也要咬对方一口

巡逻船上的明军显然已经有点绝望,船上的水手将早已经张满的船帆拉了又拉,仿佛这样就能加快船速一样。

圣克鲁斯侯爵冷笑,这些明国的士兵是不可能再逃走了。

“来人,想办法准备登船作战,将明国的战舰俘虏下来。”圣克鲁斯吩咐道:“尽量不要让他们的战舰沉没,我要他们船只上的火炮!”

“好的,侯爵大人!”传令兵答应一声,便跑回去传令。

很快西班牙船只之间灯光不断闪动,圣克鲁斯的全集被传递出去。

在明军的巡逻船后面,两条西班牙战船逐渐分别靠近。

船上已经架起了巨大的弩机,粗大的弩箭只是一个铁锚。这东西一旦被投射到明军的战船上,那就不容易跑掉了。

西班牙人只等着再靠近一点,或许再接近二十尺,就能发射出去钩住明国的战船。

嗡!

一支铁锚被发射出去,猛的砸在大明的船舷上。虽然没能将船钩住,但也让船上的明军吓了一跳。

圣克鲁斯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明国的船只是跑不掉的,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是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突然之间,便有桅杆上的了望哨高喊:“前方发现未知舰队!前方发现未知舰队!”

圣克鲁斯侯爵眉头一皱,顺着了望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因为距离远,视野也相对较小,圣克鲁斯什么也没看到。

但是他知道,了望哨是不敢胡乱报警的,只有在桅杆的那个高度,才有可能看到那些远方的船只。

由于了望哨们有了发现,西班牙舰队不得不重新组织起来,这让明军的巡逻船逃过一劫。

迎面而来的,正是张元德所带领的明军舰队。

这几个月以来,张元德一心准备着迎接与西班牙舰队的作战。除了各种准备之外,也没落下手中的这支舰队的操演。

说实话,他们的这支舰队从大明海绕过南瀛洲的最南端,而后直达北瀛洲的东海岸。最多的一次,也只不过同时碰到七八条武装商船罢了。可以说,明军舰队根本就没有多少大舰队的作战经验。

张元德为了让麾下的人马不至于松懈,便会不定时的拉着舰队出海操演。

这一次出海操演倒也巧了,正碰到了西班牙舰队追逐明军的巡逻船。

得到手下的报告,张元德走上船头,远远的便看到海平面的尽头有许多帆影。帆影很小,如果不注意的话,几乎就看不到。

现在这个时候,能有如此多的船只到来,张元德就知道很可能是西班牙的战舰。

对方派这许多战舰过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不过张元德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他在看到敌踪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最折磨人的还是等待,如今见到敌人打就是了。相信以自己手下明军的战舰与兵丁战力,比这些西班牙舰队只强不弱。

“给各船发令,命令排成纵队,准备迎战!”张元德虽然是纨绔,但他久在海上,早已经对海战熟悉无比。

另一边的圣克鲁斯侯爵,这时也看到了明军的舰队。相较来说,明军的舰队规模要更大一些,而且船只的排水量也更大一。

只是因为双方距离还远,圣克鲁斯侯爵并没有什么感觉。

“我们的对手出现了,士兵们,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传我命令,全体减速,保持匀速前进。炮手各就其位,左舷接敌。”圣克鲁斯侯爵在船头大呼吩咐道。

随着双方的指挥官下令,两支舰队互相迎向对方。

而先前的明军巡逻船,趁机扯足了帆全力向着明军舰队方向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明军的舰队与西班牙舰队靠的已经排演近了,距离上只有不到四里。

在这个距离上,圣克鲁斯侯爵终于看清了明军战舰的大小。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宝船上的时候,嘴渐渐张大有点合不拢。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战舰?简直就是一座海上巨无霸!西班牙无敌舰队最大的战舰,在对方的这种战舰面前,也和一个壮汉面前的幼童一样。

关键是这种巨大的战舰并不只有一艘,而是数十艘。其余上百条的随行战舰,也比西班牙战舰的块头要大了一圈有余。

这样的海战还怎么打,对方的战舰如此巨大,说明战舰上的火炮数量也相对的更多。一旦接战,只怕西班牙战舰就会被对方的炮弹撕成碎片。

可是这个距离已经相当的近,圣克鲁斯侯爵就是想退走,也来不及了。

张元德看到双方的距离已经相当近,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保证火炮的命中率,便命令转向航行。

如此一来,明军的战舰船身便将侧面对着西班牙战舰船头,接着明军战舰便打开了船侧的炮窗。

圣克鲁斯侯爵看到这一幕,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指挥这支强大舰队的明国将军是个菜鸟,双方在三里多远的距离上,只能是瞎打,并没有多少可能命中。而且这个距离上,就是被炮弹击中,也不见得会给战舰造成伤害,更多的可能是被厚厚的船板将炮弹弹开。

对方船身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打开,在圣克鲁斯侯爵的眼中,这个行为就象是个笑话。、

与圣克鲁斯侯爵一样想法的,也有许多西班牙士兵和将领。他们大肆嘲笑明军的愚蠢行为,并且做出各种侮辱性的手势,以示对于明军的轻蔑和嘲弄。

可是明军却依旧我行我素,炮位上的兵丁已经装填好了弹药,随着一声令下,舰炮依次发出怒吼。

西班牙舰队原本还在嘲笑着明军,但是现在天气很好,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最前方领航的西班牙战舰受到重创。

只见那沉重的船身猛的一顿,船身之上便被砸出数个破洞,而且最前方的那根桅杆也骤然倒下。

原本脸上露出笑容的圣克鲁斯侯爵,笑容似乎被极寒冰冻在了脸上。对方的舰炮敢在这个距离上开火,并且给己方战舰造成重创,显然明军的舰炮威力足够。

对方的战舰更大数量更多,对方的舰炮威力更强,圣克鲁斯侯爵知道这一仗没办法打了,如果能逃走都是幸运的。

可是他身为舰队的指挥官,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能逃的。而且双方已经接战,无论胜负都要打下去,就是要败,也必须让明军受到很大的损失。

身为军人,圣克鲁斯侯爵抱着临死也要咬对方一口的想法。

第430章 你值多少

这场海战在张元德的眼中,开始还是紧张刺激的,但是到明军舰炮开火之后,似乎就没那么刺激了。

因为明军的舰炮能给西班牙战舰重创,而西班牙战舰上的舰炮则威力不足,对于明军的战舰并不能造成多少伤害。

张元德看到居然是这个结果,便立时吩咐下去,与西班牙战舰保持目前的距离。

明军的战舰虽然巨大,但是机动性并不差。对着迎面冲过来的西班牙战舰,兜起了圈子。

“转舵!转舵!”圣克鲁斯侯爵不断的大吼,希望这样可以及早与明军的战舰对射好挽回败局。

西班牙战舰与明军的战舰,这时都先后转向,互相之间在海面上由接近转为相距两三里并列行驶。

而这两支舰队之间的,却充斥着浓烟与火光。在他们中间的海面上,不时的被炮弹激起冲天水柱。

这一场极为不公平的战斗,明军的火炮之强,甚至还超出了圣克鲁斯侯爵的判断。

眼看着手下的战舰一条接一条的被击伤击沉,圣克鲁斯侯爵紧绷着脸命令,让剩余的船只向明军的战舰贴近行驶。只要距离足够近,西班牙战舰就能将火炮威力不足的缺点弥补起来。

可是张元德并不傻,他早在以前与西班牙战舰的接触之中,就知道对方的火炮威力不足。如今看到西班牙战舰逼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达成目的。

两支庞大的舰队,在广阔无远的海面上展开了追逐。更奇怪的,则是明显吃亏的一方在追赶强大的一方。

张元德并不是不想与西班牙舰队来一场正面拼杀的海战,而是担心自己舰队受到损伤之后不好补充新船。西班牙的舰队到达北瀛洲的距离,可比大明要近得多。即使拼个惨胜,对于张元德来说也不能算是胜了。

圣克鲁斯发现,西班牙的战舰虽然速度上比明军战舰稍快,但这也不是容易能追上。

“算了,这样打下去,不会有结果。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撤退吧。”圣克鲁斯吩咐道。

他让人传自己的命令,全体转向后退,与明军的战舰脱离接触。

对于圣克鲁斯的这个命令,大家欣然接受。但是张元德也及时发现了西班牙舰队的企图,立时也命大明舰队转向,在后面追击西班牙舰队。

局势陷入你追我赶的情况,双方互相都胶着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就要看谁最有耐心。如果张元德失了耐心,就会将西班牙舰队放走,而圣克鲁斯如果没有了耐心,便会将这次带出的战舰都交待在这里。

最终,圣克鲁斯的一名手下船长出了差错,将整个西班牙舰队送入了深渊。

这位西班牙船长为了逃的快一点,没有顾及其他战舰的航向,与另一只西班牙战舰相撞。

如果不是在战争当中,这点小问题很容易就解决。可这一次是在战争当中,因为这只战舰位置靠前,一下子就挡住了后面的航道,使得其他战舰的速度大减。

这就给明军追上来的机会,使得西班牙舰队只逃走了一两条战舰而已。

就连圣克鲁斯的坐舰,也没有避免被明军俘虏的命运。

圣克鲁斯被带到了张元德的面前,这让他们也互相看清了自己对手的面目。

“阁下,你所带领的舰队,已经侵犯了我们西班牙帝国的领地。整个美洲,几乎都是我们西班牙的领土。”圣克鲁斯侯爵见到张元德之后,恰愤愤而谈。

“你说错了一件事,瀛洲虽大,但是并没有你们西班牙一寸土地。”张元德翘着二郎腿,不屑的笑道:“我是受了我家陛下的旨意,为了解救同是华夏后裔的印地安人而来。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对我们的同族做了些什么?在他们中间传播疾病,抢掠他们的财富。并且不择手段的拘禁、拷打我的同族,并擅自宣布我华夏后裔所生活的土地为你们的领土。这是侵略,我大明是不会轻易作罢。”

圣克鲁斯听到了张元德的话,惊的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美洲大陆上所生活的印地安人,都是野人。可是没想到,这些头插鸟毛身穿兽皮的家伙们,居然有如此强大的一个同族。

“不,你们已经分别生活了几百上千年,早就不能算是同族。”圣克鲁斯急忙摇头道:“你连印地安人的话都不会讲,怎么可能是同族。”

张元德冷笑道:“大明向来疆域广大,即使在本土,相距上千里之地,便会有不同的口音。何况这里已经相距了上几万里,口音变化巨大,又有什么稀奇的。只要我们血脉相连,我们是同族的事实就是谁也不能否定的。不要想着借否定大明与印地安人是同族的事情,来摆脱你们的罪行。这是不可能的,终有一天我们回去你们西班牙本土,拿回被你们夺走的的东西。”

圣克鲁斯知道说不过对方,便不再提此事,而是为自己争取待遇:“我是西班牙舰队指挥官,也是一名侯爵。我想我有权要求有,区别并高于其他将领和士兵的饮食和居住环境。”。

张元德呵呵一笑道:“你不过是一个战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要这要那。”

圣克鲁斯只得对张元德道:“我已经说了,我是一名贵族,而且是一名大贵族。只要明军能平安的将我放走,相信能换取一个相当合适的价钱。”

欧洲贵族之间的战争,就有战败贵族用钱赎回自己的例子,而且有很多。

对于这个说法,张元德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能从中赚些钱,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

“好吧,圣克鲁斯,你如果真的值钱的话,给我说一说,你应该能值多少?”张元德非常有兴趣的问道。

“应该不会太少。”圣克鲁斯迟疑的道。

他感觉好象上了眼前这位明军将领的恶当。

如果给自己的价钱低了,会被对方嫌弃,甚至直接将自己杀死了事。如果开的价钱高了,怕自己家中根本掏不起。

此时的圣克鲁斯,也终于尝到了被人胁迫的滋味。当初他们西班牙人在抢夺印地安人黄金的时候,可是没少对那些印地安酋长们用这一招。

张元德笑道:“那是多少。”

“至少也有一千个西班牙金币那么多。”圣克鲁斯咬了咬牙道。

第431章长安的孤军

一千个西班牙金币对于张元德来说实在是不算多。

而且一个侯爵的身价,当然不只是一千金币这点钱。圣克鲁斯这么提,也是为了和张元德讨价还价。

张元德哈哈一笑,摆摆手,“圣克鲁斯,我是大明国公之子。一个贵族的身价是多少,尤其是掌握一支舰队的实权侯爵,绝不可能只值一千金币。”

“我只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这不是我的私人舰队,而是国王陛下的舰队。”圣克鲁斯耸了一下肩头道:“而且,我是一个比较清廉的贵族,并没有很多钱。”

“这没关系,你没有钱你的国王有钱,让他来替你出这份钱就可以了。”张元德嘿嘿笑道:“你的国王不出钱,你可给我们大明挖运河。你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至少还可以干二十年,这笔债务可以慢慢还。”

圣克鲁斯有些害怕了,万一对方真没有什么贵族精神,给自己安排一个奴隶般的工作那可比死亡还让人绝望。

“不,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国王是不会替我出这笔钱的,我刚刚打了败仗,将无敌舰队的一半损失在这里,他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圣克鲁斯急忙叫道。

张元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是一名贵族,要想在我这里有个体面点的生活,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千金币,与你的身份严重不符。我可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报个价。”

圣克鲁斯这一回老实了许多,看着张元德道:“好吧,那就一万金币,希望我的家人能凑出来这个数目。”

除了圣克鲁斯之外,还有五千多人的水兵被盟军俘虏,这些人中也有一部分是出身贵族。张元德让其中的这些贵族们,都给家人写了信,并且收集到了一起。

西班牙的战舰被俘虏了十几条,张元德从俘虏当中挑选一些受伤的西班牙水兵,给他们驾着一条船回国送信。

至于会不会暴露他这边的实力,相信那些逃回去的船只也应该会汇报的。

张元德算了一下船只前往西班牙往返的时间,如果西班牙国王不死心,最快也要四个月之后才可能再派船只前来。

于是那些西班牙俘虏,除了一些贵族被安排在新上海做些简单的工作外,其余的水兵们都被送到了新中州那边去修运河。

他这边暂时没了事情,便将精力集中到了移民的事情上,并给朱载坖写信讲述了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海战经过。

朱载坖一直在关注着北瀛洲的情况,因为张元德为了备战,已经建起来了不少的作坊。这等于是给新上海这里打下了一个简单的工业基础,对于北瀛洲的建设将来会起到非常大的影响。

因此,朱载坖命顾承光派船,将新中州的一部分移民转移到新上海。

相对来讲,新中州这里地形狭窄,并不利于开垦土地。而新上海这里就不一样了,从新上海往南边,基本上是一马平川。而且土地广阔肥沃,是最佳的耕种地点。

别说几万移民,就是将整个大明的人都移过去,地方也足够大。

只是朱载坖知道,移民这种事情心急不得,现在只能先派人将地方占住。等将来百姓们家中人口多了,自然就会开枝散叶,将瀛洲南北这片大陆牢牢的占据。

隆庆五年不知不觉便到来,朱载坖也收到了李成梁的奏折。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兵马已经挺进到了乌拉尔山脉,并建立了一座新城。李成梁的信中说,他的部下胡月锋将新城命名为新长安,光陛下定夺。

对此朱载坖是非常鼓励的,如果麾下将士能占据更多的土地,自然就有命名权,这是他们荣誉的一部分。

大笔一挥,朱载坖亲自敲定了此事,原来的失必尔汗国都城卡尔雷克城,如今成了大明的新长安城。

而对于库楚汗,朱载坖则邀请他前来京城一会。

库楚汗虽然还是失必尔汗国的大汗,但他基本上已经成了光杆一根。除了还有一个顺远王的封号,对于朱载坖的决定没有半分的影响力。

对于此人,朱载坖的安排非常简单,那就是在京城中赐予府第,发放俸禄养起来。

什么舆论什么道义,没有任何的问题。

大明报上只提了一句,失必尔汗国受沙俄侵攻,顺远王库楚汗不敌,求内附。陛下仁慈,赐府第金币以荣养之。

远在新长安的胡月锋,也在猫了一个冬天之后,重新活动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商队护送回去病城。这些家伙跑的虽然远,但是这一趟赚的盆满钵满。他们运来的货物卖的精光,可是回去的时候马车上的货物更多。

堆积如山的皮毛,和当地特有小玩意儿,要么就是他们沉甸甸的腰带。商人们互相之间见了面,神秘的打个招呼,而后便都捂着腰带走开。显然最贵重的黄金都收在了身上,大家彼此都清楚。

李成梁对于胡月锋这支孤军,也同样放心不下,没等雪开化,便派出三千援军,带着必要物资出发。

虽然冰雪覆盖之下比较难走,但是谁知道新长安那里是什么情况?万一胡月锋势单力孤,被沙俄所趁,那可就等于大明被人重重的打了脸面。

朱载坖还给儿的石河上游的吴云生写了信,命其在当地伐木造船。并且派人向那里运送物资,准备到河冰解冻之后,就顺河而下直达新长安。

只要这条线路顺畅,大明对于失必儿汗国,甚至更西方的土地,都可以控制。

这个时代不止是航海大发现的时代,同时也是陆地大发现的时代,关键在于是否主动。

朱载坖不想做被动的那个,他要让大明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要掌握世界的命运。

做出这些安排,在朝中虽然有大臣反对,但是他们也只是出于劳民伤财的看法,才会反对。谁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土地多地盘大,只是担心能不能控制如此多的土地和人口。

不过朱载坖并不担心,大明如今有这个实力,何况军事占领是为了开拓商路服务的。虽然会发生冲突,甚至战争,但开拓商路所产生的利益,也足够弥补花费。

即使短期内产生不了多少利益,朱载坖也不会放弃。

第432章 真是不一般

朱时泰带着人在海上一路向南,过了吕宋之后,更是看到了海上无数的岛屿。

这些天来,海面上出现岛屿的次数十分频繁。

多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岛屿,少的时候也是两天之中必然会看到一片岛屿。

朱时泰得了朱载坖的旨意,带领了一只相当庞大的舰队,前往澳洲。

当然,朱载坖没告诉他这时澳洲,而是告诉朱时泰,让他所寻找的是方洲。所谓方洲,即是传说中海外仙山中的方丈,与瀛洲相对。

而且这方洲在郑和郑公公的天下诸番识贡图上也有标注,只是没有命名而已。

如今朱载坖给这方洲命了名,便是要让朱时泰带人登陆,前去建立移民据点。

要不是朱载坖对朱时泰解释过,朱时泰还以为这是陛下让他去海外求仙寻找不老仙药。

不过,只要出海就是辛苦,朱时泰这些日子以来,十分想念家中的妻妾。各岛上的女土人倒是随便,可惜一个个都粗陋不堪,让朱时泰下不去手。

朱时泰只是这支舰队的首领,一些具体的事情并不用他来做。

每到一座有人大岛,大明的船只上都会下来人,在岛上建立一处联络点并在图上做出标记。

这些资料回到船上,便会被复制抄写存档,将来都要送回大明。而在岛上这些明军,便会成为戍边将士,三年之后,自有人前来轮换。而且在此期间,也会派出官员管理诸岛。

因为前面有南海四岛,又有中南四省为例,大明对于新建行政体系已经很是熟练。

这些事情都不是朱时泰会管的事情,他只想着早一点找到方洲这个地点,好让他能早点回到家中。

只是寻找这方洲之事若不完成,怕是回去陛下会收拾他,这让他有时显得很是焦躁。

朱时泰这天在船舱中看着挂起来的天下诸番识贡图,不由得头痛。

陛下所说的方洲所在,在图上倒是不小。只是这方洲的注释文字,一路上让朱时泰几乎气的炸了。

郑公公也不知如何想的,在方洲这里写着‘土人肤示黑色,皆不着衣。腰坠骨器,皆有食人之习也。’

可是朱时泰这一路上发现,所有有人的岛屿上,基本都与郑公公的记载相符合。这海上除了有的岛上人太少,不会有什么食人的,大一些的岛上,基本都有食人之习。

不过,看到图中的方洲应是最大的一块,到时绕行一遍也可看出到底是不是了。

大明的船只每过数日,都会派出两条船只回返,将一路上有生病之人,或是一些香料货物等都运送回去。

他们的舰队足够大,不可能将所有的船只都装满才返航。

这也是只有大明能做到的方法,对于一路上所建立的联络点,也同样是个支持。若有哪里出了问题,过不几天就会有船经过,从而支援或救援。

虽然路上要经常上岛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是两个月后,朱时泰还是登上了一座大岛。

这里面积巨大,反正他是看不到头的。并且已经派出船只绕岛航行,以便测量此岛的大小。另外,他还派了一支数百人的明军,深入岛中。

过了两日之后,便有手下的明军回报,有了方洲的消息。

朱时泰对于方洲的消息极为敏感,立时问道:“这里可就是方洲?”

那明军回道:“小公爷,这是咱们带来的土人向导从这里的土人口中问出来的,下属也不清楚,不如让向导来说。”

“那快点叫他过来。”朱时泰急忙挥了挥手道。

不多时,通汉话的土人向导被找到了朱时泰的面前。

“小人多木,见过小公爷。”土人多木向着朱时泰弯腰道。

朱时泰摆摆手道:“你从这里的土人口中,可打听出了方洲所在?这里是不是方洲?”

多木沉吟了一下道:“这倒要让小公爷失望,此地虽然也不小,但还不是方洲。据岛上土人说,方丈大的很。”

朱时泰思索了片刻,才道:“你莫不是骗我?岛上土人如何能知道方洲之事。他们这些人,只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周围两百里之地。”

“小公爷,这等事当然是说不清的。”多木嘿嘿笑道:“小人是因为坐船出海,才知道这天下竟有如此之大。而这些岛上的土人,当然没小人这等见识。不过,许多祖辈们知道的事情,都会成为传说。小人就是从岛上土人口中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极大的大陆。”

沉默了一下,朱时泰盯着多木看,“他们说的,难道不会是我大明?”

多木看到朱时泰脸色不善,急忙解释道:“小公爷,当然不是指的大明。土人传说之中,这岛上有怪物。大陆的湖中有粗大的怪鱼,如同龙蛇一般喜食下湖洗浴之人。而且此大陆多有干旱之地,有很大的草原。上面还有各种奇怪动物,很是不可思议。”

若不是朱时泰见过送到京中的大象、狮子、长颈鹿等动物,只怕会以为这多木在说天书。但是听到多木这样说,朱时泰便信了几分。

“行吧,你可问出来,他们所说的这块陆地在哪个方向吗?”朱时泰面色这才好一些。

“这个……他们说在正午的太阳那边。”多木小心翼翼的道。

朱时泰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再过一些时日,我们便可找到方洲了吗?陛下这趟差事,可真不好干。”

等了近二十日,绕岛而行的明军船只也与朱时泰的大队汇合。

同时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他们的船只疑似在此岛的南方,发现了新的陆地。

这让朱时泰异常振奋,如果说岛上土人的话还让他将信将疑,那么明军的话便让他确信,方洲应该被他们发现了。

用了近十天的时间,朱时泰的舰队才来到了回报所说之地。

南边的这片陆地,与他们所新发现的那座大岛之间,相距不过三百余里。若是天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南边陆地上的山地与海岸。

朱时泰命人全力向方洲前进,海上三百余里,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便到了。

当他在船头看到这片大陆之时,一种沧海桑田之感便涌上心头。难怪顾承光与张元德那两个家伙出海之后都没什么怨言,站在船头看到这片苍凉大陆就在面前,而且还是自己带人找到的,那感觉真是不一般啊。

第433章 难以及时

只看陆地上的景色,朱时泰就能基本确定,这就是陛下让他寻找的方洲。

至少在他们舰队所在的地方看过去,陆地上面树木并不很多。红色的戈壁上有些稀疏的草丛,还长着许多灌木,让人的视野尤为开阔。

朱时泰他们这一路过来,所有的岛屿上都有着茂密的植被,唯独眼前的这片陆地不同,看上去显得荒凉宽广。

“小公爷,我们是上岸还是让舰队绕行?”下属过来向朱时泰请示道。

“上岸……不,我们绕行,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大。”朱时泰还是有点不确定,便吩咐道。

结果这一绕,就足足绕了近两个月之久,朱时泰这才确定,眼前的这块陆地真的是方洲。

出海近半年之久,朱时泰终于将方洲找到,这就可以向陛下交待了。

不过既然来了,不上陆地去看看瞧瞧,未免有点不够尽心。

找了一处不算太过荒凉之地上岸,朱时泰派出几队明军,去陆地深处探索。

这些新的陆地被发现,明军都要将其联络点周围数十里摸清楚情况。

两天之后,朱时泰便看到明军给他带回来的东西。长山羊一样的脑袋上着一对驴耳,上身强壮两爪锋利。习惯两条腿站立,身后还有一根粗大的尾巴支撑着身体。

以朱时泰的眼光,也认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动物。他不由得上前细看,而那些送这怪物来的明军却都变了脸色。

“小公爷,不可!”大家纷纷叫道。

朱时泰一脸的懵,转头看向那些明军道:“有何不可,这东西明显就是个吃草的憨货,我还怕他咬……”

话没说完,朱时泰便整个人向后腾空而起,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好在这里距离海岸很近,地面都是沙土质的,人并没事。

可朱时泰可是这一次出海的主官,又是成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是陛下的亲信。他这么一摔,可是将其余的人都给吓坏了,大家急忙一拥而上,将朱时泰给扶了起来。

看到他捂着肚子,一脸的不忿之色,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这他么的什么东西!”朱时泰气急败坏,想当年四九城里横着走,不想今日被畜牲揍!

“小公爷,这畜牲虽然吃草,但、但是它会踢人啊。”有明军在一旁惶恐道。

朱时泰揉着肚子,对那明军摆摆手道:“你不早说,现在再说也晚了。”

那怪模怪样的动物,还在几个明军兵丁的控制下挣扎,相着朱时泰使劲看。只看这架势,仿佛一个正被拉架的莽汉一般。

有人上前用绳子将那东西捆住,这才道:“这东西既然吃草,为何如此暴躁?脑袋上也没个犄角,比公牛还好斗。”

朱时泰上前给了那怪物当胸一拳,却发现这东西的胸口全是硬实的肉疙瘩,震得自己手疼。

“他奶奶的,这东西天生就是用来打架的吗,吃草还长这么壮实,还会踢人,简直是个功夫高手。”朱时泰甩着手道。

正要再给这东西一下,以报自己的丢丑之仇,却看到在那怪物的肚子打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露出个小脑袋来。

吓得朱时泰立时后退,以为这怪物又要用什么妖法。

等他退远了些,才看清楚,那怪物的肚子上居然长着一只口袋,袋口露出来的是个幼兽的头。

这让朱时泰不由得啧啧称奇,对于这东西非常好奇。

“你们抓住这玩意儿的时候,就带着这幼兽?”朱时泰看向左右道。

立时有参与抓捕的明军向朱时泰解释道:“小公爷,我们可没发现。当时张大个被这东西踹了个腚墩,大伙一齐上去就给按住了,可没搜身。”

“我们也没有给畜牧搜身的习惯,谁知道这东西身上还长个口袋。”几个明军七嘴八舌道。

朱时泰摆摆手笑道:“这东西长的獐头鼠目,身上又长个口袋,就叫袋鼠好了。随行文书,快点记下来,今日成国公世子勇斗那个……袋鼠,并为之赐名。好了,大家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新奇动物,抓上一些,回京献给陛下以搏一笑。”

听说要献给陛下,这些明军便更来了劲,大家呼喝着分头去集合。

不多时,便有四支队伍已经集合起来,要求朱时泰派他们出去收集奇特动物。

朱时泰也没拦着,命他们外出之时除了收集新奇动物之外,还要探查陆地上的情况。是不是有人迹,若有人居住,住在哪里。这一套流程即使不用吩咐,明军也早已经熟练的很。

与此同时,朱时泰也不管这陆地上有人无人,便命人开始修建联络点与简易港口。

如此大的一块陆地,想都不用想他也知道,这里必定会成为大明的一块重要领土。大明的本土虽然也不错,可是与这里相比,这里全是没有开垦过的土地。若是让百姓耕种,怕是足够安置下半个大明的百姓。

确认了方洲之后,朱时泰便第一时间给朱载坖写了奏折。表明幸不辱命,臣于出海半年之时,于万里波涛之外寻得一块巨大陆地。其上有怪兽,獐头鼠目性情暴躁,臣若非智勇双全,恐为所害……

因为是定期派船返航,朱时泰即使人不回京,他的奏折也要送回去的。

得知朱时泰发现方洲之时,朱载坖正在谋划失必尔汗国的处置方略。

将朱时泰的奏折放在了几位阁臣的面前,朱载坖笑道:“我大明自有天助,今又拓土万里。着民政部,准备移民事宜吧。”

新任内阁葛守礼看过了朱时泰的奏折,不由得担心道:“陛下,虽然开疆拓土是好事,但是我大明开拓的疆土也实在太大。纵横皆有数万里之广大,昼夜而行数月,不出大明疆域。欲寻邻国,则寥寥可数。如此,恐非长久之计。”

张翰也是新进的内阁,此时也跟着道:“陛下有气吞万古之雄心,可我大明如此大的疆域,却苦于无法管理。今日陛下下旨,数月之后方可至边地。其地其事随时变化,难以及时也。”

朱载坖对于这一点,其实也挺头痛的。但是这些疆土已经到了手中,可没有白让出去的理由。

第434章 已经察觉

张居正也是新入内阁,他与这两位阁老的看法有所不同。

看到朱载坖陷入沉思,便开口道:“陛下,朝廷虽然开拓疆土甚广,但是实际在新开疆土之上的力量并不强大。但是陛下已经设置官员管理地方,且有诸多舰队于海外巡游。他国若想夺取我大明疆土,却也是痴心妄想。只要数十年后,那些新扩疆土便与我大明本土无异。所虑者,不过是外派之官员野心,或会据域外而自立。此事不难,陛下可分设文武,各谋其事即可。”

其实自唐代节度使军政一把抓之后,宋代便已经开始了文武分治地方。再加上武人地位下降,使得有宋一朝虽弱,但内部极少有武人造反。张居正遍览史书,这些话自然是想清楚才讲的。

但是朱载坖却并不想如此简单的去文武分治,他扫了一眼诸臣道:“诸位阁老,此事朕已经有了一个章程。现在与大家说一说,大家可参详一番。”

徐阶拱手道:“陛下既然已有章程,想必是深思熟虑的。可讲与我等,由我等为陛下拾遗补缺。”

朱载坖点头道:“葛卿说我大明疆土过大,恐不好守。张卿说我大明疆土过广,消息传递时间太长误事。这两点其实都是一个问题,张师傅说到了点子上,就是官制的问题。”

众人精神一振,陛下条理清楚,只一句就将三位阁臣所讲的事情串连到了一起。

既然是讲官制,便与大明国体休戚相关,甚为重要。

杨博亦是新进内阁,自然也要有所表现,便躬身道:“陛下所说的官制,便是要将新拓之土,依我大明本土之制文武分治吗。”

“不错。”朱载坖也不否认,“但与我大明本土的官制,要有所区别。我大明本土,设有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政、法、武,三者都有已是非常完善。不过,其中以布政使司为主,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皆为其所节制。这等官制在我大明本土没有问题,但是到了远在海外的疆域,便成了独立之国,实不可取。因此,朕打算将过远之地,各省官制设为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财税司、文教司、治安司。而其几省的武职则以提督为首,与布政使司互不统属。如此,布政使司掌管地方,而提督则管数省的军力。大家以为如何。”

朱载坖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看向下面的七位阁臣。

此时殿中的诸臣都是一脸沉思,大家正在想着,陛下如此置官的用意。

除了为将地方治理好之外,还有着以防地方尾大不掉之意。

高拱向着朱载坖拱手道:“陛下,若是提督有了反心,难道不能窃据数省之地吗。”

朱载坖笑道:“当然不能,至少是不可轻易做到。布政使司之下,有治安司以靖地方。相对来说,几省的治安司人手加起来,也不比提督手中的兵马要少。若是提督要将这数省之地纳入掌握,可是先要打上几场才行。而布政使司总揽政事、财税,手握钱粮,自然也可牵制提督。”

“陛下,为何新拓之地,还要设这许多官员?朝廷这几年虽然财政提高不少,可是两三场战事下来,大明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若是负担这许多官员的俸禄,恐怕朝廷的债务,还要欠的更多。”吕本躬身奏道。

“吕阁老所言有理。”朱载坖先是鼓励一句,才接着道:“不过,这些新拓之地并无豪强大族,相对也更容易将财税收上来。若是官员少了,怕是会让一些人坐大。而且能收上来财税,自然也不用担心这几个官员的俸禄。以北瀛洲为例,此地沃土万里,比之大明本土还要富庶。只要发展的好,钱财将如流水一般流入朝廷财政部。南瀛洲也是一样,矿藏极丰,最南边还有数千里的草原,放牧牛羊建立毛呢作坊,便也是一本万利。朱时泰所寻到的方洲,其上也有大片沃土和草原,更是有许多矿藏。如今大明所担心的,只是怕用不清,而不是怕没得用。”

徐阶拱手道:“陛下,这些地方自然是好的。可那失必尔及以西之地苦寒无比,道路达万里不说更是崎岖难行。这些也都罢了,却还要与那沙俄起了冲突。这笔帐可有点不值,不如将人撤回来。如此,就是避不过起了战端,也可将辎重运送路线缩短,胜数更大一些啊。”

他所指的失必尔,当然就是后世的西伯利亚之地。

朱载坖脸色一肃,才郑重道:“今日徐卿提起失必尔及以西之地,这是我大明战略要地。其地虽苦寒,但却是大明北方一直以来之威胁。诸卿可想想,数千年来中原所受外族之害,哪一次不是自北而来?若是不将这等苦寒之握于我大明掌中,难道还要等外族在我们北方休养生息之后,再次南下不成?而失必尔及以西之地,也不可失。唯有在西边夺到出海口,我大明的舰队,才可从海路上到达那里。”

指了下一侧墙上的地图,朱载坖点了点黑海与新长安之间,“诸卿可看一看,若是这里打通。岂不是比我们走陆路,要快得的多?”

下面的七名阁臣互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陛下就是属饕餮的,只进不出。不过陛下所讲,也有许多道理。

只要大明的财政不竭,这些花销便也不是问题。无非就是要明军多出力,才能将这个目标实现。

徐阶摇了摇头,“陛下深远计划,老臣不如。既然我明军已是拓土万里,想必这数千里也不是问题。愿陛下宏图霸业早成,开不世江山。”

“愿陛下宏图霸业早成,开不世江山统揽天下!”其余内阁诸臣也跟着道。

朱载坖点点头,这不用说,自己定然不能拉稀麻爪。

此议一成,便由内阁拟旨,交由通政司下发各部与海外。

与此同时,朝廷又有大批的官员外调,去各个大明新拓之地赴任。

朱载坖相信,只要这个新的官制架构建起来,各海外领土归化的速度就会加快。

远在新长安城的胡月锋,这个时候也接到了一个哥萨克送来的消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已经察觉到了东边的问题,正重新派出一队人马,向新长安而来。

第435章 不会漏网

这名哥萨克并不是上次破城的时候抓的,而是从克里米亚汗国游荡到新长安,被胡月锋所雇佣的。

胡月锋不只雇佣了一名哥萨克人,都派到了乌拉尔山以西,去刺探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和沙俄的消息。

此时的沙俄,为了争夺利沃尼亚地区正与瑞典和波兰开战,根本就顾不上东方。也正是因此,才将开拓东方的重任交到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手中。

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族长亚科夫,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叶尔马克的消息。甚至他们派出去,前往卡什雷克的商队也没有消息。

其实那些来到新长安的商队,都被胡月锋给扣了下来。将这些人的财产没收,让他们去修建新长安的城墙。

在新长安这个地方,暂时有大明的商队就够了,别的商队根本就不需要。

也正因为没有来自东方的消息,亚科夫坐不住了。原本他可以派人先去新长安打探消息,但是伊凡雷帝如今正在发动战争,需要大笔的钱财来供养军队。而亚科夫身为东方皮毛税的代征者,当然要拿出足够的财富才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亚科夫不得不召集自己的武装人员,要他们去接应叶尔马克。

胡月锋派出了探子远到几百里外,尤其是各个水道的上游。要想来到新长安,走水路是最方便的。

而且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探知进入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领地的路径。

总是防守不是办法,胡月锋要的是将对方打跑打怕,只有这样才能让新长安更稳妥。

对于亚科夫派出武装人员前来,胡月锋并没有轻敌。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胡月锋不仅是出身于陛下的亲军,还是皇家军事学院的高材生。自进入军队之后,便屡次立功,否则李成梁也不会让单独带着五千人马西进。

他所要做的,就是将这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武装全部歼灭。就是留下活口,也是为了进入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

这一次亚科为了保险起见,足足派了一千多人,甚至还带了五门火炮。

这支私军的首领,名为戈里戈利,也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一个重要骨干。

戈里戈利受到家主的委托,也非常有使命感,他带着人一路上小心的前进。遇到一些部族,便会从部族的人群之中询问失必尔汗国的情况。

胡月锋攻下卡什雷克的事情,在方圆数千里的地域都是大事,被一些小部族的人所敬畏。戈里戈利带人走出乌拉尔山口之后不久,便得到了很不好的消息。

只是戈里戈利并不知道,从东方遥远地方来的这支军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显然东方有一个实力极强的大国,文明程度甚至还要超过沙俄。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轻易攻下卡什雷克城。

心中得到了这个判断,戈里戈利更加小心。他将自己的手下私军分为两队,一队在前方,一队在后方,以保证受到偷袭之后可以互相呼应。

他们坐着上百条船,沿着图拉河顺流而下,除了一些游牧的牧人之外,没有碰到任何人。而这些游牧的牧人,则被他们杀掉,而那些牛羊也成了他们的食物。

一直到了图拉国汇入托博尔河的河口,才发现两岸的人烟变的多了起来。

戈里戈利从来不知道,失必尔汗国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繁华的地区?这个汗国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万人。看河道两边的人,他一天之内可是见到了不下上千人。当然,他们的前后两支队伍是人数最多的。

到了这里,距离新长安已经不过两百余里。

胡月锋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有一支沙俄私军已经进入了托博尔河,正向着新长安而来。

他并不是没想过去迎击对方,但是对方坐船顺流而下,他没必要消耗自己人马的体力。因此,胡月锋便带人在距离新长安十几里,一处比较窄的河道两边做好了准备。

戈里戈利的船队到了这处河面,便发现他们的船只被挡住,根本就无法继续前进。因为这里的河道比较窄,水流相对要急一些,他们的船只都聚到了一起。

看到这种奇怪的情况,戈里戈利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受到袭击了。

他的判断一点也不错,胡月锋早在几个月前就对于有可能发生的冲突做了准备。守着河道,必然会发生水战。但是他并不想放弃明军的优势,所以专门找铁匠打造了拦河的铁锁链。如今用在了戈里戈利这支私军的身上,果然起到了不错的作用。

“上岸,不要在这里挤着,我们上岸!”戈里戈利大叫,“小心那些混蛋的埋伏,他们一定在岸上有埋伏!”

岸边的灌木丛中突然冒出青烟,随之响起的,还有明军的火铳发射声。

铳声十分密集,在船上的私军们纷纷中弹,许多人都掉到了河中,被水冲向下游。锁链可以拦住船只,但是拦不住人。

戈里戈利各种情况都考虑到,却没有考虑到敌人会在河道上用铁链将船只拦下。他们这样进不退只能成为活靶子,非常的尴尬也非常被动。

“大家在船上还击,将敌人打退再靠岸!”戈里戈利急忙叫道。

不用他说,已经私军在船上架起重型火绳枪还击。可惜的是重型火绳枪要用支架支撑,站着发射才可以。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引来明军的集火射击。一个个的重型火绳枪手,被打的纷纷惨叫栽倒落水,根本不能对岸上的明军造成多少威胁。

而在这个时候,数声轰隆巨响,一声接一声的传来!

戈里戈利私军的船只,有数条突然之间变的粉碎!

“他们有火炮!”

“快,快点跳到水里去!”

戈里戈利这时已经无法指挥战斗,他知道自己这一战是败了,至少前面的这一千多人的私军是完了。

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河道两岸站起来的明军,戈里戈利从船尾跳入河水中,奋力的逆水而游。他希望自己这样做,还能先敌人一步见到后队,这样的话,就可以让他们提早上岸,与敌人血战。

可惜的是,人的体力无法战胜自然伟力,戈里戈利即使再用力划水,也依旧被河水冲的向下游而去。

在体力耗尽之前,戈里戈利发现自己的身子顿,在河水中停住。伸手在水里一摸,居然是张渔网,他被网住了。这是什么样的敌人啊,他们不担拦住了船只,甚至连人也都不会漏网。

第436章 该动一动了

戈里戈利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他被明军在下游拦河的渔网给兜住之后,就让明军给拉到了岸上。

全身湿透的戈里戈利累得无法动弹,只能象条鱼一样,趴在岸边喘粗气。

明军从衣着上,也看出来戈里戈利的身份不简单,便有人上前将他两手反绑押走。

胡月锋此时并没有很轻松,他虽然成功的拦截了一部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可是后面的那一千多私兵却因为听到了前边的战斗枪炮声,而及时上了岸。

明军幸好在上游也派了探子,否则还真会被后继的私军打一个措手不及。

当戈里戈利被带到了胡月锋的面前,他就知道碰到了私军的军官。

“你是什么身份,从哪里来,准备要做什么。”胡月锋直接问道。

“我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商队代表,你们伏击了我的商队,这是为什么!”戈里戈利故意装傻道。

胡月锋呵呵一笑,对着戈里戈利点了点头,“看来问不出什么了,押到河边处死吧。”

听到通译翻译过来的话,戈里戈利哑然,这家伙比自己看起来还象是土匪,简直不可理喻。

他急忙道:“不、不,我们是为了收回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

这家伙不吃敬酒吃罚酒,自从西来的一路上,胡月锋见的全是这样的家伙。这种人脑子不见得多聪明,但是都喜欢耍横吹牛。要是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更加的傲慢无礼。如果将他们踩在脚下,反而会对人毕恭毕敬。

西方并没儒家,自然也就很少有什么谦虚一说,往往表现的非常直接。

但是这在大明的人看来,就是无知者无畏的肤浅,而且是很没有礼貌行为。

现在胡月锋用实力让对方有了礼貌,便又问道:“你的身份。”

戈里戈利这次老实回答道:“我是戈里戈利,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人,我的哥哥亚科夫就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家主。”

“这样来说,眼前的这些私军,都是由你负责的?”胡月锋不由得好笑道。

后面还有半数的私军,正在与明军对峙,这里却已经抓到了对方的指挥官。

“名义上是这样的。”戈里戈利垂头丧气道:“不过,我是无法让他们放下武器的,他们并不会为了我而将自己的小命交待在这里。”

胡月锋表示明白,“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的小命一样要交待在这里。来人,展开攻击。”

随着胡月锋一声令下,明军的火炮率先开火。几炮下去,与他们对峙的那一千多私军的队伍就乱了套。

虽然有一部分人用战斧的手柄支撑着重火绳枪,准备对明军开火。可惜的是他们的射程并不如明军,还没等他们开火,明军的弹丸就已经打了过来。

那些抵抗的私兵纷纷倒下,而大多数逃走的,也没什么好下场。因为明军是带着马匹来的的,私兵们两条腿再快,也不如四条腿的快。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明军就完成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将剩余的私兵击毙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被俘。

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这一场打下来,总共活捉了一千余俘虏,剩下的都死了,要么就是逃了。

对于这一战,感觉最不可思议的,就是戈里戈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样的国家会有如此强大的军队。

只是戈里戈利已经成为众多俘虏中的一员,没有机会再问胡月锋。

胡月锋让人将这些俘虏派去挖沟,继续新长安城的工程。

而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这一次进攻,也让胡月锋下定了对这个家族重重回击的决心。

现在的新长安城,实力比他刚刚到来的时候兵力只多不少。

虽然他派了一些人马护送商队回程,但是李成梁又给他派来了三千增援人马。在给胡月锋的信中,李成梁也告诉他,陛下已经准了他命名新长安城之事,这让他大为振奋。

那可是陛下,陛下不但是自己效忠的对象,还是自己在皇家军事学院的山长。

有了陛下的鼓励,胡月锋觉得自己和打了鸡血相似。

而且,自陛下登基以来,提高了武人的地位,更是广开疆土,功业远超秦皇汉武。以前压制羞辱武人的各种旧规矩,都被陛下废除。

对于大明周边各国,什么以德服人,什么以德报怨,什么不计前嫌,统统都成了废话。只要敢犯大明者,无不被陛下挥军而灭。

三年前洞乌、安南犯边,被陛下派兵灭国,尽纳其土以有中南四省。

两年前朝鲜王室无能,便被陛下罢其藩国而设为乐浪临屯两省。

而东瀛不自量力穷兵黩武,自以为可以开拓万里,却不想也被大明罢了藩国,连渣都没剩下。

如今沙俄派兵来攻新长安,这是对于大明的挑衅啊!

话虽如此说,但是胡月锋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西北之地若无战事,他要等多少年才可封侯拜将?难道就这么看着别处烽烟四起如火如火如荼,而他们就在这边窝着喝风不成?

身为大明军人,自然不能混吃等死。如今有外敌屡次犯边,将失必尔汗国打挎,还敢攻击大明的正规军,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月锋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便挥笔给李成梁写了一封请战书。

不过他这请战书,却是先斩后奏的文章。等李成梁接到胡月锋的请战书之时,他只留了三千人守新长安城,而他自己已经带着四千人马西行而去。

李成梁看到胡月锋的请战书的时候,不由得被气的眉头突突直跳。

这小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刚刚手里有了援兵,就自己又带兵往西杀过去了。开不开战,那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他这小子居然不管不顾的就敢擅启边衅!

虽然骂归骂,便是胡月锋还是自己手底下的兵,李成梁只得立刻给朱载坖上书。将沙俄进攻新长安城之事上报,并将胡月锋的请战书附上。

朱载坖对于这件事,倒没有李成梁这么生气。这个胡月锋擅自出兵是不对,但是其地偏远信件往来耗时过长,而事态的变化却不等人,他这么做也是有其原因的。在朱载坖这里,便是新长安城的官制还不建全,因为是新建之边城,所以还没能落实官制。

看着地图,朱载坖看伸手在大明西北方向用手丈量比划了一下,杨洪义与吴云生这两员大将,也该动一动了。

第437章 明军就是弱鸡

朱载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对于大明的财政又有所顾忌。

现在虽然距离大规模的战事结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也刚刚将朝廷的帐还上。可是若发动如此远距离的战事,恐怕会再将将朝廷的财政拖入债务之中。

按理说朝廷有些债务并不是坏事,可现在大明的经济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本土的资本除了裕成商号之外,还没有几个大商家。宗室和勋贵们虽然有钱,但果子不能都让他们摘了,那样容易造成寡头一样的存在会尾大不掉。即使皇室是最大的寡头,这种事也不宜再做。

但是已经被大明攻下的叶尔羌汗国,如今也有了许多大明移民。甚至许多本就是退伍老兵,被就地安置下来。

天山南北两边,都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牛羊长的肥壮不说还盛产瓜果,这等肥沃之地种庄稼也有天山雪水灌溉,实在是宝地。若非如此,当初的叶尔羌汗国,也不会实力强大。

不过这都是过去,现在大明在这里已经建立了牢固的统治。

朱载坖觉得,既然不能再穷兵黩武,那就要在天山南北打好基础。一旦西边有事,天山南北之地,就是重要的一个前进基地。

因此,最重要的就是从西安修一条大道,直通天山脚下的别失八里。

这条路原本是有的,但是那是因为走的人多了而已,道路条件并不怎么样。如今朱载坖的目的,就是要将这条由商队走出来的路,变成了一条宽阔,并且可以跑四轮马车的大道。

如今大明本土各省的道路,经过修整之后已经完全可以通行四轮马车。只有一些特别偏远之地,才没有修建道路。

从中原到西北的这条路并不好修,但是大明这几年大战,也有不少的俘虏。这些俘虏在大明做的最多的就是修路,他们早已经成了熟练工。

朱载坖下旨,将大明本土的俘虏都调集到西北,开始修建这条路。还有一个旨意,就是让招募新兵,前往西北之地戍边。

去那等偏远之地,朝廷自然会给出优厚条件,那就是许以当地五十亩土地,并且免税六年。

等新兵一到,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的手下老兵,便会分批退役就地安置。

如此以来,大明在当地就会有更大的民间力量。

杨洪义驻扎在叶尔羌城,吴云生则屯兵于斋桑海子。杨洪义所面对的,是莫卧尔帝国的方向。吴云生所面对的方向,则是昔班尼汗国。

相对来说,莫卧尔帝国实力更强大一些。但是吴云生还要建立斋桑城,以便于从水路加强大明本土与胡月锋所在新长安的联系。

朱载坖知道,眼下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一步步的将基础打好。若是扩张的速度再加快,恐怕便会因此而生乱,那就得不偿失了。

即使如此,朱载坖也加大了对于去病城的物资支援力度,使得李成梁那里,可以随时西进乌拉尔。

胡月锋不知道,他这边一个决定,会触及了大明的战略决策。

此时的胡月锋,已经领着四千人马到达了图拉河的上游,再向西就是乌拉尔山中部的山口地区。

若按那些带路的哥萨克俘虏的话说,他们已经进入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

只是东方的这些领地虽然广大,但却并没有人烟。就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自己人,也很少到这里来。

胡月锋对于进入这所谓的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还是很小心的。毕竟这是要深入对方的老巢,小心无大错。

他已经在地图上面,标出来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两座重要堡垒。

一个是索利卡姆斯克,一个就是彼尔姆。

据哥萨克交待,沙皇伊凡雷帝十年前就已将卡马河上游赐给了斯圣罗甘诺夫家族,如今所赐给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越来越向东。地域广大到已经超过欧洲任何一个其他国家,这简直是家族荣耀。

胡月锋对此嗤之以鼻,是家族毒药还差不多,他们敢招惹大明,那就离死不远了。他这当然不是胡乱判断的,从那些哥萨克的口中,胡月锋掏出来许多沙俄的情况。他自己是个军官,当然对沙俄的军力非常注意。尤其是对于沙俄的兵力构成与武器装备,都做了深入的了解。

他发现,沙俄在军力上似乎哪个方面都不如大明。但是这些家伙有一点,就是野蛮好战极其崇尚武力,而且非常的顽强,是一个比较强的对手。

只是沙俄的人似乎并不多,如今全国上下,也不如大明一省的人口多。若是大明认真一点,怕是沙俄被灭国也有可能。

四千多明军通过了乌拉尔的山口,胡月锋便带人扑向了索利卡姆斯克。

这里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私兵的聚集地,当初叶尔马克,就是从这里汇聚了八百多名哥萨克出发,从而有了追击库楚汗直到去病城的壮举。

只可惜叶尔马克的尸骨已经凉了,而库楚汗也去了大明京城安居。

如今胡月锋带了四千明军,来到了距离索利卡姆斯克不远的一处缓坡。

索利卡姆斯克是个不算小的城堡,这里常年居住着近五千家族私兵。因为被戈里戈利带走了两千人,如今只有三千余人守卫。

如果不是碰到明军,索利卡姆斯克堡垒可算得上固若金汤。

当然,这些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也非常的有自信。他们看到明军黄皮肤黑眼睛的样子之后,便打开了城门倾巢出动。

在他们看来,大明的军队虽然特别一点,但也应该是某个汗国的军队。可这几年沙俄大展神威,连灭喀山汗国与阿斯特拉罕汗国,已经是雄视四方。如今看到胡月锋所领的明军,便将明军当成了换取钱财的功劳。

看到从城门中冲出来的骑兵,胡月锋立时传令列阵。

双方兵力对比上,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虽然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是骑兵。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这个轻敌的资格。他们以为明军的火器和他们的火绳枪一样,射速并快。而且明军的身上也没有背着弓箭和战斧,这让他们觉得明军就是弱鸡。

可在明军的眼中,这些私兵就是傻子。

随着胡月锋的命令,一排排的火铳兵举起火铳,然后便是浓烟与轰响。

第438章 目标彼尔姆

在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印象中,虽然火枪兵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克制骑兵,但那只限于重型火绳枪兵。

而且重型火绳枪兵,也只能发射最多两次,就要面对骑兵的冲击。

以明军手中的火铳样式,不难看出并非是重型火枪,杀伤力就不会有多大。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经验的认为,明军只要被冲到近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可惜明军让他们失望了,随着一排排的火铳此起彼伏的开火,对面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纷纷栽倒。

最多冲到了明军方阵前方五十步的位置,便再也冲不过去。

这些私军虽然身上都穿着链子甲,可是他们的防护对于明军的火铳来说并没多少作用。明军的掣电铳射速非常快,远不是一般的火绳枪可比。而且威力也要大过这些私军所知道的火绳枪,让他们意想不到。

于是乎,在明军的阵列射击之下,斯待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损失惨重。

胡月锋看着前面数十步人仰马翻的敌人,又看看了对方背后堡垒。

“开炮。”胡月锋吩咐道。

后面的数辆炮车早已经展开,此时得到了胡月锋的命令,立时便喷吐出燃烧的炮火。

炮弹落入对方骑兵的阵营中,一下子就将这次私兵们的冲锋队形开出来几条血肉胡同。

剩余的那些骑兵立时逃回堡垒之中,将堡垒的大门关好。

胡月锋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命令火炮发射速度还要再快一点的好。并且要求炮队的人,将堡垒上面的几门火炮打掉。

索利卡姆斯克这里,除了有私兵之外,他们也有防守的火炮。

如果一开始,那些私兵就在堡垒之中用火炮的死守的话,胡月锋还真没什么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因为这些私兵因为轻视明军,并没有人有去堡垒上开炮的想法。

因此堡垒上的火炮,就成了明军火炮的首要目标。

第二轮炮击没能赶上那些溃逃的私兵,但是轰击堡垒上的火炮却刚刚好。

轰!轰!轰!

一阵阵的炮火之后,不只是堡垒上的火炮被明军火炮击毁,就是堡垒也被轰开。

堡垒中的私兵们打开另一边的城门疯狂出逃,也不知道这些鞑靼人是从哪个汗国过来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对于那些逃走的私兵,胡月锋并没有命人去追。

在索利卡姆斯克,胡月锋可不想让大伙分散。越是与外来的军队接触争斗,他越是能发现明军的火器优势之强。若是遗失了火铳,被对方捡去也仿造出来,那可就不太妙了。

虽然朱载坖并没有将武器当成秘密,要求明军兵将必须保密。但是绝大多数明军都知道,自家的火器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因而也都自觉的维护火铳不遗失。

胡月锋带人进了索利卡姆斯克才发现,由于那些私兵们逃的匆忙,堡垒之中还留下了许多物资。

这对于明军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火药有很多,但是弹丸因为口径不匹配,所以明军用不了。除了这些,就是牛羊猪等家畜,和许多风干的肉类,还有一袋袋的面粉和麦子。更有人在地窖之中,发现了几十木桶的酒。

除了这些,堡垒之中还有一座仓库,里面全是这些家族私兵抢回来的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动物皮毛,最珍贵的黑貂皮,就足足有七十多张。如果算价值的话,只这七十余张黑貂皮,就值数千两黄金。

派出去几个百人队的探子探查周边,胡月锋便让明军休息,又安排人杀猪杀羊犒劳大家。

在索利卡姆斯克休整了数日,胡月锋留了一千人守在这里,就带着剩余的三千明军,向着卡马河下游的彼尔姆而去。

彼尔姆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最重要的城市,是他们家族的聚居之地。

在彼尔姆,有着上万的私兵守卫,而且这里的总人口,也足有六万余人。除了是家族的主城之外,彼尔姆也是沙俄在东方最大的城市。

这些事情,都是胡月锋从哥萨克俘虏口中得知。而他如此执着,要从千里之外奔袭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除了要争个封妻荫子之外,还有着不想输于他人的想法。

那什么叶尔马克,带着不满千人,就敢追击库楚汗远至万里之外去病城。而他胡月锋带着四千明军,难道就不能灭了这所谓的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吗?

叶尔马克之事,他早就从前来支援的明军口中得知。在别人都嘲笑这哥萨克头子不自量力之时,胡月锋却想,若是让对方成功击打了库楚汗,那岂不是如同霍去病一样的英雄人物?

如果做不到的话,自己岂不是还不如那强盗头子叶尔马克?

他们这一行三千余人,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前面派出去探子回报,彼尔姆方向过来了数千私兵。

这些私兵与上次清一色的骑兵不同,有着重型火绳枪兵、骑兵,还有战斧手。最后还有大车拽着十多门火炮。

看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不甘心失去索利卡姆斯克,这是要夺回去。

胡月锋十分理解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想法,他如果碰到这种情况,也一定会这么做。除了夺回家族的堡垒,还有就是要消灭他们这一股闯进他们家族领地的人。

唯有如此,才可能将家族的耻辱洗刷干净,才可更加安全的生活。

可是这些家伙也不想想,他们可没少骚扰别人。胡月锋对这些私兵即使胜了一仗,他依旧没有轻视的意思。对方也就是碰到了明军,如果碰到其他的军队,只怕都不会输。

而且这一次,对方也带着火炮。那东西威力太大,容易让明军出现重大伤亡。胡月锋可不想让自己的部下承担无谓的伤亡,那对于长期作战不利。

不过既然提前发现了对方,胡月锋也就有了从容布置的余地。

他命人在大路上慢行,又派出一千骑兵绕路到对方的后面。这样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私兵与明军作战时无法展开。如果骑兵如能突袭对方的队伍,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带人绕行对方后路的人选,胡月锋决定自己亲自前往。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是在外作战,他身为将领,就必须要鼓舞士气。

第439章 搞清他们是谁

大路上留了两千明军作为幌子,来迷惑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私兵的视线。

胡月锋自己,则带着一千明军骑兵,走了小路直穿私兵的背后。

私兵们也有探子,早就发现大路上的明军,因此这些家伙的速度也减了下来。

就好象双方都在做接战前的试探一样,都没有冒进的打算。

与明军不同的是,这些家族私兵们并没有什么套路,而是很老实的正面迎向明军。这些家伙们,以前都是面对部族的军队,了不起也只是几个汗国的军队。往往双方都是直来直去的战斗,从来没碰到过象明军如此狡猾军队

即使是当然的成吉思汗,也只是在正面战场上摆个海子阵,就相当的了不起了。

如同明军这样抄后路,搞两面夹击的,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

当然,欧洲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战术,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几千人的军队就要搞这种打法,弄的和大战役似的。

就是因为这种大意,使得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兵们又一次吃了大亏。

这些私兵足有五千余人,他们摆开了阵形,正要与两千明军展开大战的时候,胡月锋便带着一千明军骑兵突然从他们背后出现了。

也不用这些家伙再做什么准备,再准备也没有用。前方后方都是明军,虽然明军的数量比这些私兵的人数少,但是从气势上还是从视觉,都明军将私兵们包围了一样。

五千人的队形立时大乱,而且这些私兵也并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这使得他们很快就崩溃败逃。

胡月锋从私兵们的后队一直带人冲杀到对方的炮兵阵地,将炮兵杀跑夺下火炮。而后又反身带人追着溃散的私兵们,一路追了十几里远。

明军在这一战之中,也出现了一些伤亡,但是相对于那些私兵的损失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彼尔姆方向过来的五千私兵,在这一战之中,伤亡了不到三千人。

对于这个结果,胡月锋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有一部私兵已经逃了回去,再攻打彼尔姆就不太合适。

并不是胡月锋不想攻打彼尔姆,而是对方得知明军的战力如此强大,一定会将领地内的私兵向彼尔姆集中。如果是这样的话,再打彼尔姆城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眼下这一战,这些私兵战死了近千人,但还留下了一千多人的伤员。胡月锋带队,将这些受伤的家伙都送回索利卡姆斯克堡垒。

他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仁道主义,而是这些家伙还可以给他修理索利卡姆这所堡垒。当初将这里的城墙城门轰塌了一部分,还没有修理好。

巩固好索利卡姆斯克,这将成为明军西进的一个新据点。

至少有这所堡垒在,彼尔姆的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就动弹不得。

胡月锋判断的不错,在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家主亚科夫得到私兵败退回来的报告后,正在吃饭的他就惊掉了手中的纯银刀叉。

“对方是什么地方来的军队,你们搞清楚了没有!”亚科夫四十多岁,留着一部典型的沙俄大胡子,蓝色眼珠很是深邃,能给予他人极强的压迫感。

私军的头领卡洛夫摇摇头,“阁下,当时是遭遇战,对方直接就开始了进攻,我们的士兵连还击都嫌慢,更不可能与对方对话。这支军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鞑靼人组成,看上去纪律非常好,行动整齐划一,是职业军队。”

亚科夫不由得沉吟道:“职业军队,难道是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或者是昔班尼汗国的军队?但他们都是突厥化的军队,不会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也可能是蒙古人军队,但是那些家伙从哪里来的火枪?他们是一些只知道放牧牛羊还会骑马的野蛮人,根本用不了这些武器。”

卡洛夫耸了下肩头道:“我们只是私兵,其中受过训练的不到五分之一。与其和这支军队莫名其妙的继续打,不如派人过去接触。以对方的战力,我们即使最后战胜了,也得不偿失。”

“你说的对,但是这些家伙已经打下了索利卡姆斯克,这是我们家族的极大损失。”亚科夫咬了咬牙道:“和他们接触谈判都可以,但是他们必须退出我的家族领地。”

卡洛夫道:“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事和他们谈不通的。他们既然已经带着武器甚至还有大炮打了过来,就不会轻易退出。阁下如果以重金请他们离开,这样还不如直接与对方战斗到底。我觉得,我们与他们没有调和的可能。”

亚科夫的眉头紧紧皱到一起,站起来在房间中来回的踱步,“至少我们要弄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更多的军队和强大的后盾。不过,以这支军队的强大战力,和严格的纪律,我觉得很有可能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强大国家。”

“要上报沙皇陛下吗?”卡洛夫询问道。

“暂时没必要,我们要先弄清对方是哪里来的。在此之前,先把所有的私军都召集到彼尔姆吧,以防对方进攻我们。”亚科夫思索着道。

卡洛夫点点头道:“好的阁下,如您所愿。”

亚科夫道:“从你手下挑一个机灵点的人,去索利卡姆斯克一趟,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对方的来历,其他都不重要。”

“好的,我手下有个机灵的小家伙,他叫契尔舍夫,应该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卡洛夫点头道。

契尔舍夫是个倒霉蛋,这家伙上次就是从索利卡姆斯克逃回来的,结果没等休息两天,就再次出发去反击明军。可是他们这一次虽然有五千人的私兵,依然没能对明军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被打的全军溃败伤亡惨重。

当然,契尔舍夫又一次安全的逃回了彼尔姆。

但命运就这么捉摸不定,他在卡洛夫的眼中成了幸运机灵的小家伙,又一次被派往索利卡姆斯克与明军接触。

卡洛夫告诉他,什么条件都可以与对方谈,要谈的象那么回事,但是有一点,就是一定要弄清楚,对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军队。

对于这个任务,契尔舍夫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他虽然是私兵,但也是斯特罗甘诺夫家的佃农,只有接受。

骑着一匹马,身上的衣着很是整齐。契尔舍夫带着两名临时的随从,来到了索利卡姆斯克的堡垒下。

“我代表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前来与你们谈判。”契尔舍夫在堡垒下面喊道。

第440章 天大的玩笑

契尔舍夫话明军是没人能听懂的,不过索利卡姆斯克里面有通译。

明军从堡垒之中出来几个人,将契尔舍夫三个人带了进去。

此时的索利卡姆斯克已经被修复,胡月锋在一张原木桌子后面坐着,拿着一个木头杯子泡着茶。

在胡月锋旁边坐着的是阿克哈什,他随着明军一路杀到了新长安,现在又承着胡月锋杀到了索利卡姆斯克。这一路上,他都是明军的通译。

“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是斯圣罗甘诺夫家族的使者,名为契尔舍夫。”契尔舍夫先做自我介绍,而后接着道:“我代表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前来与将军阁下谈判。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毫无理由的攻击我们家族,这是非常不道德的。”

胡月锋看着这个契尔舍夫,一点上位者的样子都没有,虽然嘴里说着指责的话,但是目光游移似乎随时都想逃跑。

“好了,你不是使者,说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吗。”胡月锋摆摆手,对他道。

契尔舍夫感觉被轻视了,他非常的不舒服,“我就是家族使者,你们到底从哪里来,想要做什么?”

胡月锋对于契尔舍夫的话并没有无视,而是让人给了对方一把椅子。

“契尔舍夫,你先坐下。”胡月锋笑道:“你们家族有身份的人,是不是让你来探听我们的情况?而他们自己不愿意冒这个险,所以就随便找了你来。所以,就算我杀掉你,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契尔舍夫全身一冷,这才意识到对方真的可以没一点顾忌的干掉自己。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但我也确实是家族使者。”契尔舍夫咕哝道。

胡月锋哈哈一笑道:“好,你确实是使者。既然你也问出来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大明国的军队,是失必尔汗国的宗主国。库楚汗是我大明皇帝陛下亲封的顺远王,为我大明的王爵。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雇佣哥萨克人攻击失必汗国,追杀我大明藩王库楚汗,就是对我大明宣战。这次冲突的起因,完全是因为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贪婪引起的。所以,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必须要给我们大明一个交待。”

契尔舍夫缩了缩脖子,他没有听说过那个遥远的国度,但是看对方的样子,还有他们手中的武器,显然那个大明的文明程度比沙俄只高不低。

“不不不,要说引起冲突的,应该是你们大明的库楚汗。是他带兵抢掠我们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才会被我们家族所讨伐。”契尔舍夫争辩道。

“那些都是失必尔汗国的子民,只不过是受到了你们家族的蛊惑。”胡月锋随口道:“而且,你们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已经划入了我大明属国之内,这是不被承认的。”

契尔舍夫立时道:“那都是无主之地。”

胡月锋看着对方道:“不,那都是金帐汗国的土地。当年金帐汗国,也要尊从我们中原王朝的意志。如今我们大明的皇帝陛下,已经被蒙古各部族公推为天可汗。他的权力与意志,自然也要照耀所有的领地。”

听到胡月锋的话,契尔舍夫张口结舌,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听笑话。可是对方腰间的战刀,还有一旁精致的火枪,都证明对方的实力。显然这不是一个笑话,也一点不好笑。

“那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契尔舍夫觉得,还是问点自己能理解的事情为好。

“很简单,退出我大明的土地,并为攻击我大明顺远王库楚汗的事情做出赔偿。”胡月锋盯着契尔舍夫道:“否则的话,我们会自己做到。”

契尔舍夫摇了摇头道:“将军阁下,你说的太笼统了,我们都不知道你们的边界在哪里,如何退出?而且,一百多年来,根本就没有人来管理这片地区,这里又怎么可能是你们大明的呢。”

胡月锋冷笑了一声,“主人暂时离开家,难道房子就成了邻居的?你这个说法很可笑。回去告诉你们的族长,他应该显示出足够的诚意。或者表明自己的态度,是战还是和。”

契尔舍夫点了点头,“好吧将军阁下,你的话我会回去告诉我们的族长。这样说来,你们是不会退兵,也不可能谈判了?”

对于契尔舍夫的问话,胡月锋笑了笑道:“谈是可以谈,但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应该派一个能替家族作主的人来。”

“我明白了。”契尔舍夫点头道。

让人将契尔舍夫送出去,胡月锋便将目光转向地图。

索利卡姆斯克距离彼尔姆将近四百里,契尔舍夫回到彼尔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看到契尔舍夫回到城中,私兵首领卡洛夫很是高兴。

“我的眼光很不错,你果然是个能做大事的小家伙。”卡洛夫看着面前站着的契尔舍夫道:“怎么,你觉得不太高兴吗?”

契尔舍夫有点情绪不高,被卡洛夫看了出来。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族长能够掌握的。”契尔舍夫摇头道。

卡洛夫没再接着问,而是站起身来,领着契尔舍夫去见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族长亚科夫。

亚科夫正在签署一份地契,这是允许一户佃农耕种家族土地三十年的契约,每年七成的收获归家族。

刚刚签了字,亚科夫便看到卡洛夫带着一名土里土气的青年进来。

“卡洛夫,你来找我,看来是索利卡姆斯克那边有消息了。”亚科夫问道。

“是,这个小伙子,就是我派过去的使者。他们并没有杀了他,而是放他回来。”卡洛夫很随意的道:“这说明那些鞑靼人还是可以沟通的,具体情况我还没问,就由族长来问吧。”

亚科夫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有些拘束的契尔舍夫道:“你问出来那些人是哪里来的了吗。”

契尔舍夫两手有点没地方放,很紧张,“问过了,他们说他们是大明国的军队。大明国是失必尔汗国的宗主国,库楚汗是大明国所封的王爵。他们还说,大明国的皇帝陛下,被蒙古各部族推举为天可汗,以往蒙古所占领的土地,都是天可汗的疆域。”

亚科夫听着契尔舍夫的话,嘴巴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半天都合不上。

论起受教育的水平,亚科夫自然是最高的,不是卡洛夫与契尔舍夫这两个不认字的家伙所能比的。因此,他也明白这些话的内容有多震撼,或者说是个天大的玩笑。

第441章 虚与委蛇

要知道,几百年前蒙古可是建立了四大汗国。

这些汗国都是以元帝国为首的,四大汗国的疆域,每一个都有着极为广阔的国土。

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天可汗,自称拥有蒙古曾经所建汗国的主权,那得要多狂妄的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这话当然也不是朱载坖说的,而是胡月锋所说。

朱载坖自己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但也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亚科夫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看向契尔舍夫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蒙古人又一次聚集到了同一面旗帜之下?”

他这么问,当然是最关心的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亚科夫受过良好的教育熟知历史,大陆上几次从东方而来的民族迁徙,他都知道。第一次是匈奴西迁,毁灭了西罗马帝国。第二次是突厥西迁,建立了强大的塞尔柱帝国。第三次就是蒙古人的西侵,几次击败欧洲各国的联军。如果不是蒙古共同的大汗蒙哥死了,很可能欧洲如今还是蒙古人在统治。

虽然这些民族已经演变或消亡,但是他们留下的影响至今还在。别的不说,就是东罗马帝国被突厥民族灭亡,也就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的奥斯曼帝国,也是沙俄的敌人之一。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蒙古人共同的大汗,大明国的皇帝天可汗,这让亚科夫如何不会胆战心惊。

“是的大人,对方的首领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契尔舍夫点头道。

“该死的,这件事我要尽快通知沙皇陛下,他如今正在与瑞典和波兰进行战争,不能再在背后有新的敌人了。”亚科夫来回的踱步道。

卡洛夫耸了下肩头道:“亚科夫大人,通知沙皇陛下很容易。但是我们却要面对这支大明军队,这才是首要的问题。”

亚科夫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问契尔舍夫道:“对了,那对方可提出什么条件,他们提出来什么撤兵的条件没有?”

契尔舍夫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有点荒谬。

“说吧,他们提出来的条件再无理,我也要知道。”亚科夫沉声道。

“他们说……要让大人退出大明的土地,并向库楚汗做出赔偿才行。”契尔舍夫的声音越来越小道。

亚科夫皱眉道:“大明的土地?”

契尔舍夫点头道:“对方所指的,也就是金帐汗国的土地。”

亚科夫气的笑了,“他们不是在做梦吗?整个俄罗斯都曾是金帐汗国的土地,包括现在的克里米亚汗国和其他大小汗国。这个大明国真是有胆子,他们吃得下吗。”

卡洛夫撇了撇嘴,“大人,对方这是要价。如果谈的话,我想还是可以还价的。既然要谈,当然不能按对方说的来办。我想,他们可能只是要赔偿。如果给他们一定的赔偿,或者对方都可以退出索利卡姆斯克。”

“这些大明军队的人非常自大,我觉得他们并不见得是想和我们谈。”亚科夫摇了摇头,“索利卡姆斯克,也决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那里处于卡马河上游,我们所在的彼尔姆处于下游。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会一直处在被动防守的情况下,非常不利。”

“那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与他们开战吗?”卡洛夫为难道:“前两次交战,都是我们的人败了。由此可见,对方的军队战力非常强。如果要击败对方,那就必须要请沙皇陛下派他的精锐近卫军过来才有可能。”

亚科夫看了卡洛夫一眼道:“不错,卡洛夫你和我想到了一起。打是要打,但是要等到沙皇陛下的近卫军到来才可以。在此之前,我们要保持与对方接触,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才行。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才可能拖住对方。”

卡洛夫皱眉道:“要和对方谈多长时间,才能等到沙皇陛下的近卫军?如果时间太长的话,怕是对方会不耐烦。”

“这倒没有关系,大明的人提出的条件,本身就非常苛刻。”亚科夫笑道:“我们在谈判桌上,可以为了保住已有的土地,不停的向对方让步。让他们一直都能看到利益,从而不愿对我们动手。只要他们是贪婪的,就肯定不会动武。就象是三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总要依靠我们打理这片土地,才会有收益。”

听到这里,卡洛夫不由得鼓掌道:“大人真的让我非常佩服,只要等到沙皇陛下的近卫军到来,就是这些明军的末日。什么天可汗,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的沙皇陛下才是最伟大的。”

亚科夫笑道:“现在,我要你派出一百人的队伍护送信使去利沃尼亚。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陛下,并请陛下派出近卫军。你觉得,多长时间才能等到近卫军的到来?”

卡洛夫咂了下嘴道:“这可说不准。派人到达利沃尼亚,至少要二十天左右。而且利沃尼亚还处于战争当中,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保证。关键是陛下正在与瑞典和波兰交战,他怎么可能派出近卫军过来?只怕派也派不了多少人。”

“沙皇陛下会有选择的。”亚科夫看着窗外道:“即使暂时放弃利沃尼亚的利益,陛下也要支援我们。这个刚刚出现的大明国如果是真的,那么威胁就太大了。”

卡洛夫点点头表示承认,“不过我想沙皇陛下是不会放弃利沃尼亚的,他这样暴躁的脾气,更大的可能是哪边都要。”

亚科夫摇了摇头,他也知道伊凡雷帝暴跌易怒。但即使是这样的臭脾气,沙皇陛下也依然是个强大伟大的君主,他会考虑清的。

“没有关系,只要沙皇陛下做出了选择,就说明他不会放弃。”严科夫道:“陛下一直在进取,他哪里也不会放弃,这才是对的。”

他们这里商量的很好,已经想到如何对付胡月锋他们这些明军,那就是拖延时间。

可是胡月锋却并不想拖,他在派人送走契尔舍夫之后,便盯着地图。

虽然斯克罗甘诺夫家族派出使者,表示了愿意谈判的意思,可是胡月锋却没看到对方的诚意。只派了一个猥琐的青年人过来,明摆着是来探听明军的口风。

而且胡月锋也不想与对方谈,那并没多少意义。因此他就借着契尔舍夫的到来虚与委蛇,使对方放松警惕。

契尔舍夫走了没有多久,胡月锋便集中起来三千余人,带够了辎重与所有火炮,再次扑向彼尔姆城。

第442章 豁然大开

近四百里的道路,胡月锋一行人争行军用了三天多便赶到了距离彼尔姆十里外的地方。

这里已经能看到一些农田,都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佃农所开垦。

胡月锋派人去抓了几个佃农回来,问了一下彼尔姆城中的情况,便让所有的人马都抓紧时间休息。

他们长途奔袭,此时已经是人困马乏,如果此时就开始攻打彼尔姆,显然是不合适的。

幸好这一路上走的也非常小心,基本上碰到的人都会被抓起来。敢于反抗的,自然没有留着捣乱的道理。

到了这个时候,胡月锋也不会再多想能不能成功攻下彼尔姆城,而是想的如何来打这一仗。

从佃侬的口中得知,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已经下令将领地的私军都集中到一起,此时城中大概已经有了近八千私军。如果再等上几天的话,私军的数量还会更多,但是不会超过一万三千人。

也就是说,还有近五千人的私军,没有赶到彼尔姆城。

胡月锋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有点犹豫。他并不是觉得彼尔姆有多难打,而是觉得这些没有赶到的私军是个麻烦。

不过当初在皇家军事学院的时候曾经讲过类似的情况,碰到这种情况,可以先围点打援。

当然胡月锋不会傻乎乎的照搬,自己的兵力可没对方多,即使战力强悍也不能这么用。

如果城中的特私军冲出来与明军交战,那岂不是两面受敌?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兵力少的劣势来。

对此胡月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先派人去探查彼尔姆另外通往他处的道路。

探子的回报,让胡月锋松了一口气。彼尔姆虽然算是一座不小的城市,但是地处偏僻,通往外面的道路也只有三条。一条就是他们所在的通往索利卡姆斯克的这一条,还有一条是通往卡马河下游的道路。最后一条,是通向东方的道路,但这条路不可能会有人过来,东方已经都被胡月锋给扫清了。

那么只有一条通向卡马河下游的路,才有可能有私军通过。

胡月锋一旦确定了此事,便带人直接去了卡马河的下游五十里外守着。在这个距离上,就是火炮开火的轰鸣,也传不到彼尔姆那里。

就在他们刚刚到达那里不久,便发现了一支两千余人的私军正奔往彼尔姆。

明军有准备,而这些私军没有准备,双方的战力又有极大的差距。只不过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胡月锋所部,便将这些私军击败。虽然因为时间比较仓促,但是也没让这些私军逃走多少。

又过了两天,胡月锋他们才等到了另外一支近三千人的私军。

对方这支私军是带着火炮的,而且他们也已经见到一些溃兵,得知明军在前面堵路。但他们觉得自己拥有火炮,并没觉得明军会是他们的对手,因此就直直的撞进了明军的埋伏当中。

这下子可好,这支私军的火炮根本就没有用上,便被明军的骑兵从后面冲乱了队形。而后便是明军火铳兵的表演,一排排的弹雨覆盖之下,使得私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用了三天的时间,胡月锋便将剩余的私军都给拿下,打死了近两千人,剩下的全部都被明军俘获。

虽然打了胜仗,但让胡月锋头痛的事情依然存在。他抓了如此多的俘虏,还有许多火炮、马匹和辎重。队伍不见小,反而加大了一倍。原本很快的奔袭速度,便被拖的慢了。

幸好这里距离彼尔姆城也只有五十里,很快就能赶到。

让这些俘虏就地建起了一座营寨,胡月锋派了少数明军看守,自己则带了大部分人马掉头去了彼尔姆。

这一次,不用担心对方再有援军。明军虽然要面对彼尔姆城中的八千私军,但是压力却变小了。

即使如此,胡月锋也依旧没有冒然的冲向彼尔姆城。这里的城墙可不是索利卡姆斯克能比的,相对要强一些。

一直等到了晚上,胡月锋才命人悄悄的将所有火炮,包括抢来的火炮都安置好。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炮火,将彼尔姆城中的人们给惊醒。

亚科夫这两天本来就在担心,是不是明军会攻打彼尔姆城。他前两天就听到佃农的报告,说家中有人失踪,也没有找到。他刚听到此事的时候,并没在意,谁会在乎一个佃农的死活呢。

但事后却越想越不对,似乎有一种被传说中恶龙盯上了的危险感觉。

凌晨的炮声让亚科夫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一定是大明的军队来攻打彼尔姆。

“通知卡洛夫,城中的私军一半出击!一半守在城墙上!”亚科夫衣衫不整的从卧室跑出来,对着惊惶而来的管家和秘书吼道。

此时卡洛夫刚好来到了亚科夫的卧室外,对着亚科夫行礼道:“好的大人,我会守住彼尔姆的。不过看来我们拖延的计划失策了,对方并不想拖延。”

亚科夫这时也定了定神道:“他们不想拖,就说明他们是孤军深入。只要我们能守到沙皇陛下的援军到来,他们就完蛋了!或许都用不了那么久,他们自己就坚持不下去。”

卡洛夫咂了咂嘴,还是没有反驳,但是他知道索利卡姆斯克的粮食物资,可足够上万人用上半年的。

匆匆而去的卡洛夫走了,亚科夫却还是不放心,他听到城外的炮声格外密集。这些大明军队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火炮,他们一路远道而来,能带来这么多火炮吗。

事实证明亚科夫总能猜到问题的关键,只是都有点晚。

就在卡洛夫登上城头的那一刻,便看到迎面一个黑点撞过来。而且这个黑点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覆盖了他的整个视野,最后只听到了手下们的刺耳惊呼,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卡洛夫的一侧不远,契尔舍王作为一个大头兵,正拿着战斧守在城头。卡洛夫被炮弹击中的一瞬间,他全都看在眼中。那飞溅的血花与脑浆,他都有幸沾染了一些。但最让他心里崩溃的,从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如此在眼前崩碎了,象是一块被石头砸中的烂泥。那血和脑浆,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印象使他极其惊恐,以致于丧失了任何斗志。

扔下手中的战斧,契尔舍夫大叫着逃下城头,找了一个墙角蹲下抱着头瑟瑟发抖。

有了契尔舍夫一个,其他的私军也都纷纷从城头逃下。他们在火炮轰击下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此时主帅阵亡,大家的信心在第一时间便彻底崩溃。

随着明军的火炮轰鸣,彼尔姆的大门被连续击中后豁然大开。

第453章 我要踩死他

喀山军队在攻城战中,伤亡了将近一万余人,还没能将城中的沙俄军队如何。

面对这样的情况,赛因布拉特命令全军撤退。

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但是损失也已经很大。如果再皇帝退走,恐怕这一仗会是一个惨败的下场。

不过,冷静下来的赛因布拉特,也并不是单纯的撤走。因为他觉得,沙俄军队不会就这么放过击败自己的机会。

如果沙俄军队会追击过来,他完全可以将计就计,给沙俄军队一个狠的。唯有如此,才能将喀山军队从失败的攻城战阴影中释放出来,才能维持住自己身为大汗的颜面。

到了距莫斯科城十几里远的一片树林之后,便停下了行军,而是将手中的兵力分成了两部分。

这条道路的两边就是树林,赛因布拉特让重型火绳枪兵都藏身于树林当中,而骑兵则在树林外的道路上装做给大部队断后的样子。

莫斯科城内的贵族们,也不想单纯的防守。他们看到喀山军队撤退,便有人立时提出反击的计划。

他们同样很谨慎,并不想让喀山人发现自己的意图。因此,等待喀山军队走出了视线,沙俄军队才派出了近两万骑兵,去截杀喀山军队扩大大战果。

战争从来都布满了阴谋诡计,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这一次胜利的天平倾斜向了喀山汗国,而沙俄一万多名骑兵,一头撞进了喀山汗国所布的口袋之中。

道路两侧的树林之中,不断有重型火绳枪的轰击声。由于喀山兵力较多,枪声也极为密集。

骑在马上的沙俄骑兵一个接一个的翻倒在血泊当中,有的干脆连人带马一同摔倒,再也没能起来。

受到突然袭击,这让沙俄骑兵的速度骤降,而另一边的喀山骑兵,却已经开始提速冲锋。

“冲上去!为了沙皇陛下!乌拉!”沙俄骑兵指挥官十分果决,他知道骑兵队伍不可能掉头,只有与喀山骑兵纠缠到一起,才更加安全。

而且这位沙俄骑兵的指挥官,他也觉得喀山汗国的骑兵并没什么可怕的。

但那些喀山骑兵们并没直接冲到沙俄骑兵的面前,因为之前有许多沙俄骑兵,在奔跑的途中被火绳枪射中而倒下。人与马的尸体,就在道路之上形成了一小段障碍,这让双方的骑兵并不好轻易接触。

可喀山骑兵们无所谓,他们本就是骑射传家。见到这种情况,便收回战刀取下背上的弓箭,立时就是一波箭雨覆盖!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沙俄的骑兵根本就是进退两难。

指挥官急忙命令后队变前队,但是骑兵在这种林间道路上想要掉头就慢了。

而喀山军队的攻击就没有停过,沙俄骑兵即使已经完成了掉头,想要撤退也不可能。

那名沙俄指挥官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随着一支利箭穿过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话封在喉咙里,而他的生命也被瞬间夺走。

由于军中的最高指挥官被杀,沙俄的骑兵就更乱了。许多人不停的催动马匹,可是除了原地打转,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另一边的赛因布拉特,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今天消灭了这一支沙俄骑兵,那对于自己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没了这支骑兵,沙俄在莫斯科的军队便失去了机动力量。如果喀山要在莫斯科城周边做点什么,那真是处于一种绝对没有顾忌的状态。一点都不用担心,沙俄会派出骑兵阻击。

但是前提就是留下眼前的这些沙俄骑兵,赛因布拉特挥手,命令加快攻击的速度。

很快,这些沙俄骑兵便都被喀山军队所消灭。

这些沙俄骑兵的尸体,被喀山汗国的军队拖到了莫斯科城下摆放。一万多人的尸体,摆放开来占用了很大一片土地。而那些莫斯科城头上的贵族们,所受到的冲击更是触目惊心。

在城头俯视下去,入眼密密麻麻几乎都是尸体,这种视觉观感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这些大贵族们被吓坏了,命令城中的沙俄军队严防死守,决不给喀山汗国军队攻入城中的机会。

不过赛因布拉特的目的也不在莫斯科城,他已经想明白了。与其不计伤亡的攻下莫斯科,还不如对莫斯科周边进行大肆破坏。将那些农夫杀死工匠抓走,所有的房屋和农田还有手工作坊都烧毁。这样做虽然会引起沙俄的极度仇恨,但是双方本来就不是友好状态,也不用在乎对方的看法。

如此一来,沙俄的战争能力将会被大大削弱,他们也无法持久的进行战争。

要知道,莫斯科周边可是沙俄的精华所在。这里受到彻底的破坏,基本上等于丧失了六成的生产力。沙俄的武器生产粮食供应,都会供应不上,这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赛因布拉特另外派人,远赴西方的利沃尼亚附近,去监视伊凡四世所在战场的动向。

一旦伊凡雷帝派军队回援,赛因布拉特就会做出相应的对策。

只是伊凡雷帝正与波兰和瑞典几国酣战,根本没有机会抽出兵力回援。如果直接撤兵回来,恐怕那几国联军也不会就这么放沙俄军队回来,必定要纠缠不放。

在这种情况之下,赛因布拉特在莫斯科城的周边,几乎算得上为所欲为。距离莫斯科城两百里的范围之内,根本就看不到一个平民。

大批的工匠被他送到了后方的萨马拉城,那里地处喀山汗国的中部。这些工匠们在萨马拉打造出各种武器,可以很方便的顺着水路运送到喀山汗国各地。

这是祖先成吉思汗所教给他们的,每到一地首先就要将工匠们带走。有了这些工匠,便会得到最好的武器装备。

伊凡雷帝在利沃尼亚也得到了后方的消息,他看到莫斯科城送来的信件之后,整个人愤怒的几乎燃烧起来。

“安德烈!我要带人回援莫斯科!”伊凡雷帝今年不过三十余岁,他头戴毛皮帽子,看向身边的一名沙俄将领,“你要替我守住这里的防线,决不能让瑞典和波兰将你击败!”

“陛下,您打算带多少人回援?”安德烈库尔布斯基,比伊凡雷帝大两岁,是伊凡雷帝的挚友。

安德烈十九岁就参加重臣会议,二十一岁担任伊凡雷帝的侍卫官,二十八岁成为有封地的大贵族,如今是利沃尼亚前线的统帅。从他的这些经历来看,安德烈极受伊凡雷帝的信任。

“我要带走三万人。”伊凡雷帝用手中的权仗敲击着手掌心,咬牙切齿道:“赛因布拉特这只臭虫,我要踩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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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互为猎物

沙俄在利沃尼亚的战线上,总共有十五万的兵力。

伊凡雷帝要带走三万人还有十二万人,只不主动进攻这些兵力倒也够用。

安德烈对于陛下的愤怒非常理解,而且也有荡平后方的必要。

“陛下,您打算如何对付赛因布拉特这个家伙。”安德烈问道。

“当然是宰了他。”伊凡雷帝并没有说自己的计划,他非常多疑。即使安德烈是他从小的玩伴,他也一样很少吐露自己的意图。

安德烈只能耸了下肩,“显然陛下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我祝您好运。”

伊凡雷帝用权杖敲了敲安德烈的胸口道:“你也小心点,我走了。”

大步出了房间,伊凡雷帝做事雷厉风行,他一刻也不想等。

那些护卫与随从们,慌忙跟着伊凡雷帝向外走。伊凡雷帝是个暴躁易怒之人,常常会因为小事杀人,他们可不敢在陛下动怒之时显得漫不经心。

三万沙俄大军东返莫斯科,这让瑞典波兰联军都有些惊异,不过他们认为这更应该是一个机会。沙俄内部出了问题,这件事他们多少有些耳闻。如今伊凡雷帝带兵回去,也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被赛因布拉特安排在利沃尼亚的探子,也得到了伊凡雷帝要返回莫斯科的消息,立时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

当赛因布拉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么长的时间,在他看来足够伊凡雷帝的大军走完一半的路程。

对方有三万人马,而赛因布拉特的手中还有六万多的喀山军队。

将手中的兵力与伊凡雷帝的兵力比较了一下,赛因布拉特觉得不能让对方顺利回到莫斯科。否则沙俄的兵力就会接近五万人,从战力上来看,自己还是弱了一些。

赛因布拉特并不想冒险,因此他决定带着自己手中的六万人,直接去迎击伊凡雷帝。

当然,在莫斯科城外的大营之中,他也留了两千人。这两千人的任务,就是每天忙碌的在大营中进出,显得他的主力还在大营之中。

这样做就是故布疑阵,为了迷惑莫斯科城中的那些贵族,使得他们不敢举妄动。

他带着自己的喀山军队来到勒热夫城外二十里的地区,这里的道路北方是伏尔加河,南边则是一片片的茂密树林。赛因布拉特非常中意这里的地形。

如果能象上次伏击沙俄骑兵一样,来伏击伊凡雷帝,想必结果一定非常美好。

赛因布拉特的想法,就是复制一场胜利,将沙俄的灵魂人物伊凡雷帝打败,杀死那是最好的结果。

勒热夫城的三万沙俄军队,只是在城中休整了一日的时间,便再次上路。

但是这些从前线退下来的军队,并不是后方军队那么容易对付,他们远远的便将探子撒了出去。哪怕是在后方,也并没有减少多少警惕。

如此一来,他们轻易的便发现了六万人规模的喀山军队。

赛因布拉特也并没有气馁,而是直接发起了进攻。怎么说,喀山军队的数量也比对方要多,是这些沙俄军队的一倍。正面作战,同样有着不小的优势。可惜的是,无法偷袭伊凡雷帝,等于让对方逃过一劫。

双方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各自都派出了骑兵,不停的试探与攻击侧翼。

而在正面,则是火绳枪与火炮的天下。无论是谁发起进攻,都会被对方的弹雨击退。现在他们都在等,等着自己的骑兵突破对方的侧翼。一旦对方的阵形大乱,那么就是胶着的战局发生倾斜的时候。

赛因布拉特当战事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便有点沉不住气了。自己手中六万人,难道还打不垮对方的三万沙俄军队?如果不计代价的派人冲锋,即使损失大一些,也应该可以拿下这一场战事的胜利。

要知道,对面可是沙俄的沙皇伊凡雷帝,击败他就能动摇整个沙俄的统治。

只是还没等赛因布拉特下令,他就听到后方传来一片慌乱的喧哗声。

而后那喧哗声越来越大,从队列的后方,不断的有人向前奔跑。

其中一个传令兵,更是直接跑到了赛因布拉特的面前,“汗王,沙俄军队从我们后方出现了。他们现在正攻击我们的后队,有近一万人,全是骑兵!”

听到这个消息,赛因布拉特脑子几乎炸开。自己身后哪里来的沙俄骑兵,对方的骑兵不是都被自己的骑兵阻拦住了吗?

但现在并不是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要如何面对,并将自己的军队从不利局面中摆脱出来。

“传我的命令,全军向伏尔加河的河畔移动,队伍不得混乱。另外再派一部分骑兵去后队,拦下那些沙俄骑兵。谁敢乱了队形,杀无赦!”赛因布拉特也并没太慌张,后方只有一万骑兵。只要应对得当,还是可以拦下来的。

喀山汗国的军队之中,骑兵本来就比沙俄的骑兵多出数千人。得到赛因布拉特的命令之后,便调出了八千多名骑兵支援后方。

而赛因布拉特,则带着大队退到了伏尔加河边的一片u形区域,使得对方并不能肆意的从各个方向进攻喀山军队。

他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就是怕自己的军队会因为慌乱而崩溃。如果全军崩溃,那么自己能不能活着逃走都是个问题,而喀山汗国也必定再一次亡国。

如今虽然喀山军队退到了u形大河转弯处,可是除了队形散乱一些之外,并没有被对方所击溃。

到了这个时候,喀山军队也在对方的夹击之下摆脱并稳定下来。

而赛因布拉特,也看到了偷袭自己后方的旗号。是一面黄底双头鹰的旗帜,伊凡雷帝!

伊凡雷帝并没有和大队一同走,而是带着数百名骑兵先一步回到了莫斯科城。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城中的兵力掌握到了手中,并严阵以待。可是他并没有等到喀山军队攻城。

与其他的贵族不同,伊凡雷帝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动的人,他主动的派出探子,去侦查喀山军队的动向。很快的,他便得到喀山主力离开莫斯科,向西方而去的消息。

以伊凡雷帝的战争经验,一眼就看出来喀山军队到底想干什么。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因此伊焦雷帝也将城中所有的马匹都集中起来,勉强又凑出一支万人的骑兵,悄悄跟了上来。

赛因布拉圣的注意力全有前方,并没注意后方居然也有沙俄军队跟了过来。当他还在为自己的计谋所得意之时,却不知道,他也成了伊凡雷帝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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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形成对峙

在关键的时刻,伊凡雷帝所带领的一万沙俄骑兵,成了战局天平上的重要砝码。

虽然没能将喀山军队打的当场崩溃,可也一样将喀山军队逼到了伏尔加河的拐弯处。

赛因布拉特看到伊凡雷帝的皇家旗帜,便确定了对方的存在。他心里暗暗的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刚才虽然损失了不少人马,但是总兵力上还是占有优势。

骑着马在自己的喀山军中跑了一圈,赛因布拉特所到之处,便大声吼道:“大家不用惊慌,我们的兵力仍旧比沙俄的人多。但是我们已经被逼到了死地,背后就是宽阔的伏尔加河水。如果今天不拼死一战,我们就没有任何的退路!大家和我一起,杀掉伊凡雷帝这个暴君!拼死一战!”

另一边的伊凡雷帝,也同样看出来喀山军队为什么要退守大河拐弯处,他也在向自己的军队喊话。

“我的勇士们,今天喀山汗国的军队刚刚凌虐了我们的都城莫斯科,现在又卑鄙的偷袭我们的军队!”伊凡雷帝声音洪亮道:“不将这些虫子碾死,他们将象阴魂一样,在我们的背后捣乱。我们曾经毁灭掉了喀山汗国,如今我们完全可以再一次毁灭掉他们!”

“乌拉!乌拉!乌拉!”沙俄军队的士兵们同时欢呼,气势很盛。

赛因布拉特哼了一声,向自己的喀山军队道:“我们的喀山汗国刚刚复国,大家难道想再一次成为沙俄的农奴吗?如果不想的话,就跟随我相信我,与我一同冲锋!”

调转马头,赛因布拉特面向沙俄军队的方向,抽出自己的战刀!

“咤!”双腿猛的一磕马腹,冲向对面的敌军。

他的卫队急忙跟上,将赛因布拉特护卫在了中间。

喀山军队原本士气已经有些低落,但是如今已经被逼到了死地,如果不杀出一条血路,基本不可能逃走。这些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伊凡雷帝的杀戮很重,大家都见识过沙俄灭族时的惨状。

原本喀山汗国的人口可比如今多了一半,另一半都是被沙俄所杀掉的。

投降是不可能,那是送死。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何不拼命的去战斗呢?

喀山军队追着赛因布拉特,山呼海啸一般冲了出去。

什么火炮,什么重型火绳枪,现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只有腰间的战刀,还有手中的长矛,才是可用的武器。这个时候的混战,就是一场冷兵器的嗜血盛宴!

沙俄军队虽然战力强悍,但是喀山军队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这个时候的战力,就不能按原来的表现来计算。

互相射了一波箭雨,双方的军队就象是对撞到一起的洪流,溅出无数的血花与残肢。

往往一名沙俄士兵刚刚杀死了一名喀山士兵,就会被后面冲上来的喀山士兵一斧剁去头颅。而这名喀山士兵,也会被对方的一柄大剑捅穿心脏。冷兵器的战场拥挤而残酷,很快双方的士兵的尸体就堆成了一座座的小丘,血水将伏尔加河染红。

这种互拼人命的战斗,是伊凡雷帝在利沃尼亚战场上都没碰到过的,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沙俄军队人数弱点显现出来。双方在基本一换一的情况下,沙俄军队很可能根本不是喀山军队的对手。

“混蛋!混蛋!混蛋!”暴怒又无奈的伊凡雷帝虽然怒火万丈,却又非常理智,“我们撤退,不能让我的勇士们白白的牺牲,他们比这群疯子一样的喀山人更值钱!”

伊凡雷帝相信,只要在合适的时候,沙俄士兵一定会暴发更强大的战力。而不是在这里和傻子一样,与喀山士兵互相面对面的捅刀子。

沙俄士兵们得到有序撤退的命令,他们仍旧保持着严密的队形,可是却缓缓的退开。

而喀山军队的脚步,却步步紧逼,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赛因布拉特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原本带了六万人。现在经过连场血战,只怕损失了足有一半。

“脱离接触,放箭!”赛因布拉特也不是个弱者,他一直在成长。

喀山军队的弓手们,操起弓箭,对着沙俄就是两波箭雨覆盖,让沙俄军队不得不退的更远一些。

至于双方的骑兵,则各自护着各自军队的两翼,也已经不再冲杀。

伊凡雷帝带人又后撤了一段距离,放眼看向自己的军队,他的心在滴血。加上自己从莫斯科带来的一万人,沙俄军队总共四万余人参战,可现在这样子,顶多还有两万人。

“我们回热勒夫城,就让喀山人在野外喝风吧!”伊凡雷帝恨恨的道。

再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伊凡雷帝知道,自己要战胜喀山军队,恐怕还要再从前线上抽调军队。但那是不可能的,面对数国联军,再调回一部分军队的话,前线恐怕会崩溃,那个后果更加糟糕。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的军队保存实力。他已经想好,回到热勒夫就地征兵。等他再带人出城的时候,就不只眼前这两万人。如果喀山军队要与自己斗到底,他们可没地方去征兵。

伊凡雷帝这么做,是被逼的没了其他办法。

赛因布拉特带着自己的军队,缓缓的后撤。虽然今天这一战没沾到什么便宜,但也不算是吃亏。

能与沙皇打了一个平手,还一度占了上风,这对他来说是对自信的一次极大提升。

“传我的命令,原地扎营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莫斯科城外的大营。”赛因布拉特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知道与伊凡雷帝在这里长期对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便果断的决定退走。

次日,赛因布拉特带兵退走。

他一路退回到莫斯科城外的大营,也没再次攻击莫斯科城,而是全体都再次撤退,一直退回到了卡西莫夫城。

虽然赛因布拉特称汗,也是游牧民族的子孙,但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游牧的习气。而且身为卡西莫夫汗,自小就接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对于与沙俄的战斗,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原本夺下的那些沿伏尔加河的城市,都一一放弃,反正也早就被搬的空了。城中的人,不是逃散就是被杀,这样的城市留在手里也没有用。不如让出来,让伊凡雷帝去头痛,还能拉长对方的补给线。而他自己退回到卡西莫夫城,则缩短了己方的补给,并且补充兵力也方便。

他觉得,趁着沙俄无法从利沃尼亚撤军回来的这段时间,应该尽可能的壮大自己手中的力量,与沙俄形成对峙。

第456章 艰难行军

伊凡雷帝在热勒夫征到了一万多名士兵,将自己手中的兵力增加到三万余人。等他回到莫斯科的时候,也发现了赛因布拉特已经退回卡西莫夫城。身为一名合格的统治者,伊凡雷帝看破了对方的打算。

他并不想上这个当,只是派出一支三等人的沙俄军队,将距离卡西莫夫城最近的城市科罗姆纳占领。科罗姆纳将成为进攻喀山的基地,也是进攻的矛头。

除了这个安排之外,伊凡雷帝还发布了一条新的法令。那就征兵,大量的征兵。所有服兵役的沙俄士兵,将来都能分到一块喀山汗国境内的土地。

这条法令在沙俄的平民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许多人都跑到征兵的地点参军。伊凡雷帝在莫斯科的兵力迅速增加,很快就由三万余人增加到了六万人之多。

赛因布拉特时刻都在注意沙俄的动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大为吃惊。

除了也大量的招募军队之外,赛因布拉特又给胡月锋写了信,请明军帮一帮他。

从赛因布拉特的来信中,胡月锋得知了沙俄与喀山汗国之间的情况。

让胡月锋没想到的是,赛因布拉特居然将事情做非常出色。如果给一个稍微有点犹豫的人,就不可能领兵直攻莫斯科城,更不可能主动去截杀伊凡雷帝。

虽然并没成功,但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赛因布拉特能以如此年纪隐忍,又借助明军的力量崛起。显然不是个傻子,是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做出这些事情,也是预料之中的。

胡月锋收到对方的求助信件,并没有急着出兵去帮助对方。

现在赛因布拉特感觉有些危险,但是沙俄此时的情况也不乐观。要知道在利沃尼亚的前线上,沙俄还与几国联军大战不休,国境之内又被赛因布拉特捣了一个稀烂。

相对来说,沙俄的情况更差一些。他们两面受敌,还要兼顾战场上所需的武器粮食,这才是最难的。

但是胡月锋也从这里,看出来沙俄的强悍之处。若是一般的国家,意志力稍弱一些,都会想办法与一方和谈。而沙俄丝毫没有露出和谈的迹象,可见其意志之强、武力之盛。

不过,越是这样的对手,就越是要打击,胡月锋从来不会替敌人惋惜什么。

在给赛因布拉特的回信之中,胡月锋表示,自己不会去卡西莫夫。他要做的,就是趁着沙俄在两线对峙的情况下无暇他顾,而去沙俄的北方大肆破坏。

无论赛因布拉特是怎么想的,胡月锋都认为自己的这个办法,是最有利于明军的。

而且这样做的后果,胡月锋也想的非常明白。沙俄的北方十分广大,足够自己的几千明军来回腾挪闪转。即使沙俄派出大量的军队,也不见得能将明军如何。

真正令伊凡雷帝暴怒之后,承担其怒火的,可能只有距离最近的赛因布拉特。

不过自己已经先诉了他明军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看赛因布拉特会如何应对了。

令来人将自己的信带回去,胡月锋依旧带领了三千人出发。

在北方的荒原上,三千人已经算是很大的队伍。往往一座城镇的人口,还不到三千人。

胡月锋的队伍沿维亚特卡河,直奔维亚特卡城而去。

维亚特卡城,在沙俄东北方是个相当大的城市。城中生活着数万人,是方圆两千里内,人口最多的大城,距离彼尔姆城足有八百里。

而这时的沙俄已经是冬天,大雪飘零厚达一尺道路极其难行。

好在明军最不缺的就是皮毛,每个人都裹在厚厚的裘皮之中行军。若不是明军的旗帜是大红色的金龙旗,远远看过去,与沙俄军队几乎没有两样。

健硕的顿河挽马呼着白气,拉着沉重的雪橇。雪橇上面装载着明军的辎重和火炮,这让明军行军的速度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虽然大雪和极度的寒冷,使得明军非常不便,可是这也让维亚特卡城成为了一座孤城。

这种天气,城中的人更不可能四处乱跑,也不会轻易出门。

如果只有几个人出城的话,天气的原因还好说,若碰到了狼群那就死的连尸骨都不剩。

就因为如此,明军到达维亚特卡城外的时候,这里连半点警惕都没有。

直到明军的火炮响起,维亚特卡城的城头上才出现了守军的身影。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明军的火炮已经轰开了城门,一千手持战刀的骑兵裹着厚厚的裘皮冲入城中。随后就是明军的火铳兵,也坐在马上进入了维亚特卡城。

明军几乎就没有碰到象样的反抗,便顺利的将城内守军完全控制起来。

维亚特卡城中只有数百名守军,明军冲进城的时候,他们连外套还没穿好。等明军到了他们的面前,有的人还在找自己的靴子。

对于维亚特卡城,胡月锋并没有心思占领。现在明军在乌拉尔山以西,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自己手中的七千人,将兵力分薄了并不是好事。尽管看上去占了很大一片土地,但那并没什么作用。

远不如将力量收缩成一个拳头,这样出击的时候才会更加有威力。

城中的那些沙俄士兵,被胡月锋派人押回彼尔姆。城里其他的居民,也被分成了鞑靼人与沙俄人两部分。其中鞑靼人被胡月锋任命为城中的官员和守军,让他们来管理城中的沙俄人。

这与原来的沙俄管理方式正好相反,过去鞑靼人是受压迫的人群,如今他们成为管理者之后,可想而知必然会产生报复心理。

胡月锋的目的,就是要制造沙俄内部的矛盾,进而使其中的一些人从中脱离出来,并紧紧的抱住明军的大腿。

休息了三天,胡月锋便带着三千明军继续上路。他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一千多里外的雅罗斯拉夫尔城。

雅罗斯拉夫尔城,是沙俄莫斯科城联结北方领土的关键城市。如果这座城市丢失,便等于断掉了沙俄与北方的纽带。

在到达雅罗斯拉夫尔城的路上,胡月锋很留心所经过的村镇。这些村镇往往都没有多少人,很多都只是数十上百人而已,远不如大明的村镇人多。

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胡月锋所带的明军,才走完这一千多里的距离。

严冬大雪中行军,实在是太过艰难。明军在战斗之中并没什么伤亡,可是在这一路行军之中,却出现了部分伤亡,甚至大意损失了一些马匹。

第457章 给大明制造一些麻烦

尽管来之前早就有所准备,胡月锋还是觉得这让他十分的心疼。

大军一路走来,他已经尽量的让兵士们注意保暖,可还是有人粗心发生冻伤甚至冻死。

至于失去的马匹,也是因为给马匹住的帐篷被风吹开一角,将马匹冻死。

不过明军还是坚持着来到了雅罗斯拉夫尔城外,并没被一路的严寒所吓倒。

这里与维亚特卡一样,因为严冬的到来而放松了警惕。

胡月锋有了上次的经验,直接命令火炮轰击城门,而后骑兵一拥而入。

雅罗斯拉夫尔城的规模比维亚特大了两倍,在这里的守军虽然也多一样,但是依旧没能掀起多强的抵抗。这里的沙俄守军不如维亚特卡城的守军,胡月锋展现了他为将的严酷一面,命令将这些守军全部处决。

而且明军也不打算在这里停留,雅罗斯拉夫尔城距离莫斯科只有五百多里。万一伊凡雷帝得知雅罗斯拉夫尔被攻破,他一定会带兵前来。

胡月锋知道明军的战力很强,但也没觉得三千明军对沙俄数万人还能占优势。

他一把火将雅罗斯拉夫尔城烧毁,便立刻沿着冻结的伏尔加河向下游去了。

那些雅罗斯拉夫尔城的居民们,从燃烧的城中跑出来绝大多数,但是他们只带了一些衣物与食物。在这种极寒的天气里,失去了家园就注定要经受磨难。

除了去莫斯科,这些居民就不知道去哪里能够更安全了。

胡月锋之所以烧毁雅罗斯拉夫尔城,是因为发现了城中的手工业很发达,城中有许多沙俄的武器制造作坊。这种能维持沙俄战力的地方,胡月锋是不会留下的。

而且那些居民虽然胡月锋没有杀掉,也是为了留给沙俄的伊凡雷帝,让他们去消耗沙俄的物资。

不过,胡月锋已经不再关心身后的雅罗斯拉夫尔城,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伏尔加河下游的下诺夫哥罗德城。此城距离雅罗斯拉夫尔城五百余里,不过因为有了伏尔加河平坦的冰面相连接,好走的许多。

只用了不到十天,胡月锋一行明军便到达了下诺夫哥罗德城。

没人相信会有一支军队,会在酷寒的冬天行军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且接连攻破两座大城。因此,也没有人来到下诺夫哥罗德报信。

而下诺夫哥罗德的沙俄军队,同样的毫无警惕性,被明军再次得手。

对于下诺夫哥罗德,胡月锋并没有大肆破坏,只是将城中的沙俄居民都驱赶出城了事。只留了鞑靼居民在城中,并且派人去通知卡西莫夫城的赛因布拉特。

胡月锋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让赛因布拉特派兵前来接收下诺夫哥罗德城,明军不会停留多久。

甚至等于开春再走,这对于胡月锋是不可能的。那时的天气是暖和了,可是路上就太泥泞。他如今已经在这里过了近一年多,对于这边的情况比较了解。

在下诺夫哥罗德待的久了,恐怕会发生变化。如果遭到沙俄的报复,让明军产生损失,就不值得了。以明军如今的数量,打打偷袭还可以,要么就对付一下小股的沙俄军队。一旦发生数万人的大战,明军就有可能产生较大的损失。

赛因布拉特收到了胡月锋派人送来的信,他看到这封件之后,大喜过望。

喀山城就在下诺夫哥罗德的下游,这对他来说一直是块心病。如果不是在卡西莫夫城与沙俄对峙,他早就挥军去攻打下诺夫哥罗德了。除了拿下下诺夫哥罗德城,明军还将雅罗斯拉夫尔城也完全烧毁,这就是彻底断了沙俄在北方的控制。

在信中,胡月锋也对之后进行了规划。天气转暖之后,希望赛因布拉特继续与沙俄对峙。而胡月锋,则会带着明军去将沙俄的北方各城,尽量攻打下来,令沙俄彻底失去北方领土和人口。

赛因布拉特知道,这种一层层的削弱,对于伊凡雷帝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但只要自己在卡西莫夫城这里,对莫斯科保持足够的压力,伊凡雷帝就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伊凡雷帝对于自己的憎恨,只怕要冲破天际了,这一点赛因布拉特还是有准备的。

自上次自己与伊凡雷帝作战,双方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惹怒了伊凡雷帝,除了对方倾全力来攻,也没有更坏的结果。

胡月锋在天气转暖之前,便回到了彼尔姆城。

虽然这近一年来,胡月锋已经尽力避免明军伤亡,可如今明军的总人数也只有六千余人。

胡月锋已经决定,等暖和了就给李成梁大帅送信,请其再派一部分人手来。

他不知道的是,大明商人用从新长安带回去的黑貂皮做了一件大衣,在京城已经卖出百两黄金的天价。

而带回黑貂皮的那个大明商人,也因此大赚了一笔。虽然跑了这一趟,时间用了近一年之久,可是付出的都得到了回报。这个等事,也成了一件传奇故事,在民间被传颂。

不只是商人,就是有些在家乡混不下去的人,也有了开春去新长安找机会的心思。

大明的百姓们,如今对于海外还有北方,在官方的宣传之下,早就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虽然背井离乡,但是大明百姓们却更向往一些财富的神话。更有大族大姓,让一些支脉远赴海外,或是去北方发展。尽管其中涉及到家族内斗,或是其他心思,反正大明的移民是越来越多。

吴云生被朱载坖封为安远伯,驻扎西北的斋桑泊修城。如今这座斋桑城已经修好,就等着大明的人员物资到来。

只是靖远伯杨洪义却给吴云生送了信,告诉他最近昔班尼汗国正在边境调兵。

据大明在西方的情报司人员回报说,昔班尼汗国的阿卜都拉汗,对于大明颇为忌惮。似乎因为近两年,有许多蒙古部族侵入昔班尼汗国,使得汗国的军队常常要面对不必要的战事。

而且,最近又从昔班尼汗国的西北方,迁来了不少吉尔吉斯人的部族,这让昔班尼汗国有点疲于奔命应接不暇。昔班尼汗国的打听之下,居然又是明军攻打了吉尔吉斯人所造成的。

对于大明的极度不满,使得阿卜都拉汗有意给大明制造一些麻烦。

吴云生当然知道是谁干的,他堂堂安远伯在这里建城,就是为了配合远在乌拉尔山一带的胡月锋。

第458章 气势受阻

阿卜都拉汗对于大明的不满,是一点点的积蓄起来的。

自大明兵马驱赶着蒙元各部西迁之时,便给昔班尼汗国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经常有蒙元部族,跑到昔班尼汗国境内抢掠。

如果不是昔班尼汗国的实力还算强,只怕就要和哈萨克汗国一样,被蒙元部族的侵扰给冲垮了。

如今的哈萨克汗国,已经被蒙元各部所占。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外喀尔喀部、土默特部、察哈儿部。

这三大部族对于大明十分惧怕,如今也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封赏,并向乌司藏的教派头人皈依。虽然大明对他们的节制并不是那么严厉,可是这些以前的蒙元各部,对于大明也以共主而待。

其中外喀尔喀的阿巴岱汗虽然没接受大明的封赏,但也极为尊敬乌司藏的教派头上,变相的归顺于大明。

除了这三大部族,其余的数十上百的小部族也是一样。朱载坖的天可汗可不是自己给自己上的尊号,而是靠着手中的强兵打出来的,没有谁敢不服气。

如果只是如此,阿卜都拉汗还可以忍受。但是让他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刚刚平静了不到两年,昔班尼汗国的西北方,又迁来许多吉尔吉斯部族。这些家伙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也一样的桀骜不驯,给昔班尼汗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幸好阿卜都拉汗是位雄主,对于这些部族又打又拉,将其都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与昔班尼以往的汗王不同,阿卜都拉汗打乱了各个部族之间的界限,将各个部族的人都安排了定居地点。而那些部族头人,都被送到了都城撒马而罕。由此,阿卜都拉汗实现了自己的集权统治,进一步成为一名强权者。

这在以往由部族组成的各个汗国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阿卜都拉汗,在自己所辖的领土之上,设立了不可世袭的地方官员,并且有了常备的军队。

也是因为如此,阿卜都拉不只是权力大张,昔班尼汗国的武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因此,他有了给大明制造麻烦的想法。想让这个庞大的邻国,吃点苦头。如果大明因为控制不了如此庞大的疆域而崩溃,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昔班尼的军队足有控弦十余万人,个个都是骑兵。

现如今足有五万的昔班尼军队,到达了火站河边的浩罕城。从这里出发,他们不管是向东北的斋桑城,还是向东南的叶尔羌,都是相同的距离。

只是从浩罕到达叶尔羌城,要翻越葱岭,路途十分难行。不过他们要是进攻吴云生所管辖的阿里玛图,就很方便了。

也是因为这样,杨洪义一得到了消息,便给吴云生去了信提醒他注意。

可两者之间的路途并不近,当吴云生收到了杨洪义的信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阿里玛图被攻陷的消息。

对于昔班尼汗国的愚蠢,吴云生怒极而笑。自己受陛下之命,建起了斋桑城,却不想被昔班尼汗国在背后给自己的防区捅了一刀。

阿里玛图这里虽然不大,但是对于大明来说也是一个门户。如果被莫班尼汗国占去,斋桑城就没了侧后的掩护,随时会受到昔班尼汗国的侵扰。这对于大明向西北发展的战略,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万一斋桑城失守,那么更远的新长安城就会因为无法支援而脱离大明的控制。

因此,吴云生才会如此生气。自己这里正干活,却突然出来个捣乱的,不揍他个狗娘养的还行?

除了生气,吴云生还有点窍喜之心,他可是拔剑四顾了好久。自将蒙元的各部都打跑打服之后,他这里相当的平静,两三年都没有人敢招惹明军。现在碰到一个胆子比较肥的,这不是送上门的沙包吗?

只留了五千人守卫斋桑城,吴云生给朝廷上了一本奏折,讲明外敌入寇自己要带兵反击的情况。如今大明对于边疆控制渐严,吴云生要用兵,也不能随意。他哪怕是先出兵,也要向朝廷汇报。事后朝廷会评定其得失,由此确定奖惩。

带了三万骑兵一万火铳兵和数十门火炮,吴云生沿天山山麓而行,猛扑向被占的阿里玛图。

吴云生领骑兵先一步出击,而火铳兵辎重和火炮都在后面。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三万骑兵便已经到了阿里玛图城外。此时的阿里玛图城头,已经换成了昔班尼汗国的旗帜。而在城外的木桩上,则钉着一些尸体。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吴云生的脸色就变的铁青。那些尸体身上,穿的都是大明官服,显然是大明派到此地的官员。

“我们就地扎营,晚上派人过去将我大明官员的尸体取回来。”吴云生只是冷淡的吩咐了一声。

明军的大营扎在城外,阿里玛图的那些昔班尼汗国军队将领们,则登上城头观望。

对于大明的军队,他们也是久仰,这一次前来就是挑战的。

看到明军的数量,这几个昔班尼将领的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气。与他们所知道的消息出入不大,这里的明军数量并不多,只有三四万人的样子。

而他们昔班尼的军队,可是足足有五万人之多。对付三四万人的明军,想必不成问题。而且明军远道而来,应该相当疲惫,这正是出战的好时候。

城中的昔班尼主将一声令下,五万昔班尼骑兵从城中冲出来,向明军的大营直扑过来。

对于这些昔班尼骑兵的突袭,吴云生一点也不奇怪。他虽然命令扎营,但是对于对方的突袭早就有了准备。

当即就有一万名明军骑兵冲出来,迎向对方的骑兵。

明军的骑兵就在与昔班尼骑兵相距两百步的时候,突然分成了左右两队绕向对方的两翼。他们都抽出马袋中的火铳,对着昔班尼的骑兵们开火。

由于双方都是相对而行,虽然明军让开正面,可是双方的距离也一样在拉近。当明军骑兵的火铳开火之时,昔班尼的骑兵也到了明军骑兵一百步远近。

只是明军的骑兵已经绕向两翼,这让昔班尼的骑兵们有点无所适从。是直接冲向大营,还是追着这两队明军骑兵猛打?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明军的火铳弹雨就到了,数百昔尼骑兵被当场打死。被打伤的人更多,一片人仰马翻,这使得昔班尼猛攻的气势受阻。

第459章 天马

不但气势受阻,昔班尼骑兵队伍也因此而速度大减,没了刚才一往无前的样子。

而明军则分为两队骑兵,一侧各五千人,与昔班尼的骑兵队伍拉开了距离不断放铳射击。

这下子昔班尼的将领有些懵了,从来没见过骑兵如此战斗的。现在他们是也分为两队人马,去分别追击两队明军,还是继续冲进明军的大营,也产生了一丝犹豫。

而这一丝犹豫,就让昔班尼骑兵的突袭成了笑话。

明军大营之中这时又冲出来一万余骑兵,正面列成一排队伍举铳开火。

昔班尼骑兵的速度本来就大减,再被正面明军火铳射击,更是提不起马速来。有的昔班尼骑兵脑子反应较快,已经取下自己的弓箭,与明军对射。可惜的是,弓箭的射程根本无法与明军的火铳相比。

往往明军的火铳所照顾的,就是那些开弓放箭的家伙,更是使得昔班尼骑兵的反击非常无力。

正面一万明军骑兵,两侧还各有五千明军的骑兵。关键是这些明军的骑兵并不与昔班尼的骑兵短兵相接,而是不断的保持着距离用火铳射击。这在昔班尼的将领看来,简直是卑鄙无耻之极。

可是战场就是这样,一切以胜利为主,哪里有什么卑鄙不卑鄙,胜利都是由胜利者所书写。战死的一方,只能被不断的泼脏水,还无法还嘴。

只是片刻的时间,昔班尼骑兵的人马就一层层的倒下,好象是明军在剥洋葱一般。

“撤退!回城!”昔班尼的将领大声呼喝着。

然而明军的射击更加密集,使得昔班尼骑兵们在掉头的时候,遭受了更大的损失。

当昔班尼的军队逃回城中之后,吴云生才派人去清点对方的损失。

这种大部队作战,尤其是骑兵作战,基本不会留下伤员。一旦落马,就会被敌方或者己方的马匹踩踏成一团肉泥。

吴云生得到手下的报告,这一战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昔班尼的人马已经损失了过万。

听到这个数字,吴云生才觉得自己心中顺畅了一些。

阿里玛图可是自己的防区,此城失陷不说,城中的大明官吏还被对方杀光。自己身为防区的军队主官,责任不可推卸。现在胜一场,才能减轻陛下对自己的处分。

也因此,使得吴云生心中的戾气少了一丝。他不会饶过这些昔班尼军队,居然敢进攻大明,给自己造成如此麻烦,那就别怪自己下狠手。

如果只是夺回阿里玛图城,吴云生心中这一口气咽不下去,他觉得这还不够。

回到自己的大帐之中,展开了地图。

目光不住的在地图之上游移,吴云生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昔班尼境内的浩罕城。

对于阿里玛图城中的这些昔班尼军队,吴云生决定不再与之对耗时间。从刚才一战来看,对方的战力比之明军差了不少。只要不与对方发生肉搏战,留一万明军足够牵城中的这些军队。

而且后方还有一万火铳兵带着火炮和辎重,随时都有可能到来,阿里玛图城中的这些昔班尼军队只能被困于城中。待自己归来之时,就是这些家伙完蛋的日子。

计划好这些,次日吴云生便带了两万明军骑兵直接离营而去。他的目的地,就是浩罕城。来而不往非礼也,大明的军人可没有什么以德报怨之说,那是没实力的说法。如今大明实力强大,当然要以直报直,以眼还眼。

这一次吴云生并没急着赶路,他带领两万大军,在草原上不断的驱赶着昔班尼的牧民。夺去了他们的牲口,将他们的人往昔班尼的大城赶过去。

一路翻越了卡拉库尔山口,就到了安集延城。这里不远,就是汉代的李广利建立贰师城的地点。

吴云生到达安集延城,根本顾不上追忆什么李广利,而是带着人闷头就冲进了安集延城。

安集延城虽然得到了明军进入昔班尼境内的消息,可是他们这里有卡拉库尔山阻挡,觉得明军的骑兵队伍不可能来到这里,只会去攻打草原上的那些城镇。但是吴云生却让他们失望了,带着两万人,硬是冲进了安集延城中。

这里虽然是城,但是并不是大明那种城砖砌成的高大城墙,基本上都是用夯土所建。年深月久被雨水冲刷的一个个的缺口,根本就没多少防御能力。

原本吴云生还打算伐木造投石车的,可如今全都省了。

两万骑兵冲进安集延,这里的守军哪里有半点抵抗力?稍有反抗就被明军的火铳给当场轰成筛子。

安集延城被夺下之后,吴云生原本没打算在这里久留,而是要挥军再扑击浩罕城的。

可是却有部下求见,告诉了吴云生一个消息。

“大帅,我们这次可发了!”那部下一见到吴云生,便满脸喜色道:“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吴云生看了这家伙一眼道:“难道是抄了他们官府的宝贝?多少金银?”

那部下嘿嘿直乐,象个傻子一般摇头道:“不是,不是金银,但是比金银还宝贝。”

吴云生一瞪眼,“少卖关子,别废话直接说!”

“是汗血宝马!千金不易的汗血马!”那部下不敢再隐瞒,激动的道:“下官已经看过,一匹匹的汗血宝马皮毛如同金缎,鸟首龙颈四肢修长。奔跑起来轻盈俊雅速度奇快,简直是天马!”

听到部下的这番形容,吴云生简直喜翻了心。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将汗血宝马献给陛下,必定会让大明天下轰动!

“走,带我去看看!”吴云生让部下带路。

在城中的一块专门的马场之中,吴云生看到了六匹汗血宝马。这六匹汗血马,都是金色皮毛。据抓到的养马人说,汗血马也有其他毛色的,只不过这六匹是专门挑选出来,准备送往布哈拉城献给阿卜都拉大汗的。

吴云生看着六匹汗血宝马,越看越高兴。自己来到了天马的产地,这等金色的天马要献给陛下,自己可以弄一匹其他毛色的当坐骑。再给老杨他们一人搞上几匹,让他们养着。到时候谁敢不替老子说好话?

什么浩罕城,暂时也不打了,吴云生决定回去。等回头将阿里玛图的那些昔班尼军队收拾了,自己再来搜刮一番。

他对于天马,看得比所谓的浩罕城要重要,若是因为战事,使得这几匹金色天马有失,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陛下得到了这几匹金色天马,乘骑出去才能更显陛下天威。

第460章 心塞不已

马场之中,除了这六匹金色天马,还有十几匹其他毛色的汗血宝马。

对于这些别的毛色的汗血马,吴云生也是宝贝的不得了。不管怎么说这可都是汗血宝马,关二爷可还骑的红色汗血马呢。

当下浩罕城也不打了,吴云生带着两万骑兵,护送着这二十余匹汗血宝马回归阿里玛图。

吴云生回到阿里玛图的时候,火铳兵与火炮、辎重都已经到达了阿里玛图城外的大营。

在他离开这里的一段时间,城中的昔班尼军队也冲出来几冲,想去攻打明军后方的亦力巴里城。可惜的是,昔班尼军队战力不如明军。总会被明军凭借火铳射程的游斗,搞的焦头烂额。追不上打不着,还要损兵折将,这让昔班尼吃了几次亏后,干脆就龟缩在阿里玛图城中,不再出来。

昔班尼的将领打定主义,要凭借阿里玛图的城墙与明军耗到底。

但是吴云生回归之后,情势为之一变,他当即命令火炮对阿里玛图城轰击。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火炮攻城,阿里玛图的城墙终被轰开,明军的火铳兵冲进了城墙缺口。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昔班尼将领知道阿里玛图再也守不住,便命令全军撤退。

只是这个时候还想撤,就有点晚了。这些家伙将阿里玛图城中的大明官吏都给杀了,吴云生怎么会让他们逃走?

一场追击战便拉开序幕,明军一路追着昔班尼军队,再临卡拉库尔山。

路上被明军击毙的昔班尼骑兵,数不胜数。至少有一半的昔班尼骑兵,在逃回的路上被明军打死。胜余的两万余昔班尼骑兵,也有不少身上带伤的。

他们这一行逃到安集延,发现这里还是一片混乱,稍一打听就得知明军曾在二十余天之前,将这里攻下。

昔班尼的将领为之胆寒,不敢多停,当即带兵又逃向浩罕城。

浩罕城距离安集延不过三百余里,骑兵只要一天半就可到达。

吴云生再临安集延,便以此城为依托,派人守住卡拉库尔山口。

反正对方也算是逃回老巢,吴云生反倒不急着追。连日来与昔班尼的骑兵鏖战,明军也确实需要休整。而且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忘,那几匹金色天马,一定要送回京城。

与昔班尼大战,这等于是国战,此事也要写个详细的奏折送入京中才是。否则的话,吴云生脑袋上面的罪名可就大了。

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吴云生才带着两万骑兵与一万火铳兵还有炮队,杀向三百里外的浩罕城。

此时的昔班尼阿卜都拉汗,也已经知道自己派兵攻打阿里玛图一役战败。不但如此,还被明军打进了昔班尼汗国境内,并占下了安集延城。

大怒的昔班尼汗,又派了五万人马支援浩罕城,使得浩罕城中的总兵力接近了八万人之多。

而吴云生并没摆开阵势与昔班尼大战,他在浩罕城外数十里的地方,便扎下大营。每天都派出近万明军骑兵,分成百人队,前去骚扰昔班尼的军队。

一万人分成百人队,就是一百支明军骑兵小队,转眼之间浩罕城外似乎到处都有明军骑兵的影子。虽然只是骚扰,可是那种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感觉,却压上了所有昔班尼将领的心头。

尽管知道明军的人少,可是眼前的事情却分外的扎手。昔班尼将领也将自己麾下骑兵分成小队,想与明军缠斗,可是昔班尼骑兵可没有明军那等犀利的火铳。缠斗的结果不言而喻,基本上都是出去的多回来的少。双方还没发生大战,就让昔班尼的八万骑兵减少到了七万。

最后没了办法,昔班尼将领决定与明军正面决战,要凭借众多的人数夺回安集延,将明军赶出卡拉库尔山口。

七万大军出城浩浩荡荡,直接杀向了吴云生所建的大营。

吴云生得到了手下传来的消息,便哈哈大笑。他将手中的兵马都带出营,火铳兵与火炮在中间,骑兵分别护卫住两翼的侧面。

昔班尼大军到来,七万余人全部都是骑兵,奔跑起来铺天盖地声势极为壮阔。

吴云生看着对面如同海潮一般涌来的昔班尼骑兵,便直接命令火炮开火。

随着数十接连响起的轰鸣声,一大批链弹冲出炮膛,如同旋风镰刀一样席卷向昔班尼骑兵的先锋。

只见那此昔班尼骑兵,正在奔跑冲刺之中,便有数十骑被突然拦偠斩断。那一片的骑兵队伍,就瞬间清空一块。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处,而是数十处都在发生。

只一轮炮击下去,就让昔班尼的密集队形出现了两三千人的伤亡。

这个伤亡人数,对于昔班尼大军来说并不算伤筋动骨。可是那些被火炮的链弹所席卷的场景,却让所有的昔班尼骑兵都为之胆寒不已。遍地的血肉残肢,人尸马尸死伤无数,关键是死的极为惨烈无一全尸。

就在这些昔班尼骑兵速度稍降的时间中,明军的火炮便再一次开第二轮的轰击。

大明的钢炮射程,远远超越这个时代世界所有的火炮射程。不管昔班尼的骑兵是冲锋还是不冲锋,都是血肉之躯法抵挡火炮之威。

前一刻还要指挥若定的昔班尼将领,下一刻便被火炮的链弹扫中,立时就少了半边身子。

“散开!散开!大家从各个方向攻击明军,他们挡不住的!”昔班尼军中也有明白人,当场就看出了明军的弱点就是人少,并提出了应变之法。

可是如此多的骑兵,要想散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足够明军用火炮轰击四五轮了。

吴云生也知道,自己光凭火炮想要消灭这些昔班尼骑兵,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样,他要攻下浩罕城。

浩罕城与安集延一东一西,都是处于同一片盆地当中。

只要吴云生将浩罕城夺下,便等于占领了整块盆地。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非常理想的战略要地。

因此几轮炮火过后,吴云生也没管那些被轰散的昔班尼骑兵,而是带着明军骑兵直扑向对方的中军。

昔班尼将领看到明军终于肯与己方打硬仗,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命令全军出击。

可是吴云生带兵征战数年,早就练成了滑不留手的战术。明军忽然左右分开,斜插向昔班尼大军的两边侧翼。这等战术,与在阿里玛图城外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随着吴云生的骑兵向两侧分开之后,明军的火炮再一次轰鸣。

那些参加过阿里玛图之战的昔班尼骑兵将领,顿时感觉心塞不已。

第461章 自豪之气

七万昔班尼的骑兵,被明军火炮再次轰击,可偏偏两侧还有明军的骑兵夹着。

虽然有一部分散乱的骑兵在外围,但是也无力对明军发起有威胁的冲击。至于想要冲到明军火铳兵与炮队的阵营当中,就更是不可能。

明军火铳兵射击密集,那些冲向明军火炮的昔班尼骑兵,最近的也在三十余步的距离被打下马来。

火炮与火铳兵的阵营如同磐石,而其余在昔班尼骑兵主力外围两侧放冷枪的明军骑兵则是磨盘,正一点点的将昔班尼骑兵磨成齑粉。

对于这种单方面挨打吃亏的局面,昔班尼的将领终于抵抗不住这种压力,命令全军撤退。

他们这一次退的非常彻底,干脆连浩罕城都没有回。一路逃出浩罕城后的山谷,将这块巨大的盆地让给了明军。

尽管昔班尼的兵马走的不算慢,可是他们的损失依旧很大。总共八万人马,最后能逃出山谷的,也不到五万人。

拿下了浩罕城之后,吴云生才算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功劳,才能抵消之前自己防范不严的罪责。

不要看他这一连几战,杀敌数万拓地千里。其实除了浩罕城与安集延两城,别处都是荒山荒地,对于大明没有多少价值。至少是当前来说,没有多少价值。衮衮朝中诸公,是看不上这等边荒之地的。就是百姓迁徙,也喜欢挑水草丰美之处。

但是这里也有一点很是引人注目,这盆地之中就是汗血宝马的产地。

只占了这一点,吴云生也算立了些功劳。

安集延与浩罕城中的那些原本的达官显贵,都被吴云生赶走。这些人的财产,统统被没收查封。城中原本的那些昔班尼人,也被吴云生驱赶出浩罕城以西的山谷。

此地的位置险要,如果在这里的昔班尼人起事,那就会给明军造成极大的麻烦。所以吴云生才会如此去做,就是为了不留半点隐患。同时那些昔班尼人,回去之后也会成为昔班尼汗国的负担。

所谓慈不掌兵,大将争杀从来不会有多少怜悯和仁慈,眼中有的只有胜负与战略战术的高低。

即使是这样,吴云生依旧派了一支两千余人的明军骑兵前出西方的撒马尔罕城附近,不断的骚扰昔班尼汗国。

既然敢对大明用兵,就要有被反击的觉悟。

朱载坖在京城之中也已经收到了西疆的奏报,阿里玛图城被昔班尼攻陷,而城中的官吏遇难。大明自朱载坖登基以来,数年都没有过这等消息。如今大明正想好好的发展之时,却有什么昔班尼汗国犯边。

不过朱载坖倒也没有上头,而是派人继续收集来自西疆的消息。

没过多长时间,吴云生的奏折递进京城。吴云生向朱载坖请罪,并且提兵数万已经去了阿里马图城。

朱载坖给杨洪义下了一道旨意,命杨洪义随时关注吴云生所部的动向,免得这小子吃亏。

对于西疆丢城失地之事,国务院的阁老们与国防部的俞大猷都不太高兴。随便跑来一个没什么名声的汗国,竟然就将大明边地的城池攻陷。那岂不是说大明的边地到处都漏风不成?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吴云生是出身于陛下的亲军,是陛下亲信将领。因此大家都给留着面子,没有说什么。若是吴云生自己不争气,到时朱载坖也不好替他说话。

但是没让朱载坖等多长时间,又有最新的消息从西疆传回,除了吴云生的奏折还送回六匹金色皮毛的汗血宝马!

与汗血宝马相比,夺回阿里玛图城的事情反而不那么显眼了。

大明将军吴云生,为陛下夺得六匹金色天马!大明报登在头版头条,引发轰动。

汗血宝马送到京城之时,万人空巷!城中百姓纷纷挤上街道,要一睹汉武帝天马歌中的天马风采。

在大家万众瞩目之下,在大队明军的护卫之下,六匹身材修长匀称的金色汗血宝马,迈着轻盈步伐进入京城。

这六匹马是不是千里马不知道,但是只这个卖相,就让大家觉得不虚此行。

汗血马的金色皮毛如同最上等的绸缎,阳光一照闪闪发光。而且这种马腿长颈长身材高大,与大明最常见的蒙古马一比,简直就是公主和村妮之比。使人一见便会心生爱慕,从而挪不开眼神。

直到汗血宝马送入宫中,大家才恋恋不舍的各自散去。

别说那些平民百姓,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百官们,看到金色汗血马,也一个个的瞪直了眼。

朱载坖站在太和殿前,看着这六匹神骏无比的汗血宝马,不由得露出微笑来。

他高兴的并不是得到这几匹马,而是吴云生这家伙还挺争气。不但夺回了阿里玛图城,又抢回来这些汗血宝马,一下子就将自己的过失掩盖住了。

可以说吴云生送来几匹汗血马,本身并没什么,但是其意义极为重大。纵观华夏历史,也只有雄才大略武功极盛的汉武帝之时,贰师将军李广利夺回了汗血宝马。而后历朝历代虽然有这个心,但是再也没有汗血马的传说。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此等马匹神骏非凡,有天马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徐阶在朱载坖的身旁,不由抚须感叹。

吕本嘿嘿一笑道:“徐阁老所吟诵的是李太白的天马歌,这可有些不妥。李太白怀才不遇因而感叹,但陛下用人因人而用人尽其才。如今我大明天下物阜民丰疆土亿万里,哪里有半点凋零疲蔽之态。”

徐阶心中暗骂,吕本这老家伙总想把自己搞下去,随便一句话都要挑刺。

一旁的张居正笑道:“吕阁老所言差矣,这两句只是夸奖天马神骏之态,倒并无他意。只是这六匹汗血宝马,我劝陛下还是莫要使用。”

朱载坖看向张居正笑道:“张师傅说的有道理,此等汗血宝马,虽然有天马之名,实际上并不能冲锋陷阵。而且此马稀少娇贵,在战场之上也消耗不起。”

张居正谔然,“臣的意思,是请陛下莫要玩物丧志。而且乘马总有一些危险,陛下万金之躯,不可因一时好奇而乘骑之。”

朱载坖哈哈大笑道:“朕却想的是,要用此马培育良马,以供将士们纵横天下。至于朕自己骑不骑,无关紧要。吴云生夺来此马,倒是可以大大的提升民心士气,使我大明百姓人人心怀自豪之气。”

第462章 锁链雏形

这六匹汗血宝马,被朱载送去了西山马场,派人小心照顾繁衍。

而西山马场本来就是赌马之地,自从有了汗血宝马,这里的人气就更加高涨。即使到了马场并不赌马,交几个铜钱也可进去观赏汗血马。这对京城百姓来说,颇有自豪幸福之感。

而朱载自己,仍旧用弗里斯兰马来拉车,与以往一样。

沈一贯在大明报上,为此对朱载通歌功颂德。我大明自开国以来,叭有太祖与当今陛下体恤民力,节俭而不铺张。宵衣旰食忙于国事,严谨自律不事虚荣,此为大明万世基业不衰之根本……

他倒是见缝插针,有了这个机会,不但宣传大明夺得汗血宝马,还顺手大拍朱载的马屁。一举两得之事,做的无比顺溜。

而在万里之外最西北方的索利卡姆斯克,胡月锋又迎来了李成梁所派来的新一批援兵。

此时的天气也已经转暖,又有新的大明商队到达新长安城,更有一些胆子大的,都跑去了里海边的阿斯特拉罕。

也是从这时起,大明对于里海、乌拉尔一带的部族有了更深入的交流和交易。

胡月锋并不关心商人们如何,他只关心李成梁给自己派来的援兵。人在万里之外,放眼数千里内都是胡人,自然对于大明同袍更加期盼。

这一次李成梁给胡月锋派来的,足足有五千明军。与他如今手中的七千明军加到一起,也有了一万两千人之多。

而且李成梁还给胡月锋送了一封信,让他不用着急,等去病城安排好了,还会有援兵陆续到达。

这当然不是李成梁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朱载的意思。

既然大明不想大打出手,那就不断的派兵向西方渗透。今日一镇明日一城,经年累月便也拓地不少。

即便不能扩张多少,也可将原有的地盘巩固下来。

此时的天气虽然转暖,但是索利卡姆斯克北方的天气依旧很冷。但这对于胡月锋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与赛因布拉特的约定还没完成,胡月锋虽然最远打到了雅罗斯拉夫尔,但是赛因布拉特却白白得了一座下诺夫哥罗德城。

尽管胡月锋有意识的在壮大喀山汗国,但也不能无止境的帮助对方。

现在胡月锋手中的兵力,终于上了万,也可以让他做一些事情了。

沙俄北方的阿尔汉格尔,是沙俄最北边的一座城。但是此地与莫斯科之间相距数千里,孤悬于白海之滨。明军只有彼尔姆与索利卡姆斯克两地,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在这里驻扎更多的明军,胡月锋就要占领更多的城镇,如此才可在当地有足够的粮食物资补给。

维亚特卡城,目前也在明军的管理之下。只不过城中的管理者如今都是鞑靼人,他们只是听命于明军罢了。

对维亚特卡城,胡月锋暂时没有其他的计划。他现在就是在扫清北方的沙俄势力,使之完全从北边撤出,使这里成为大明的领地。

这个目标看上去不小,但实际上是胡月锋最容易完成的。虽然他所划下的这片区域广大,但是这里的人口并没有多少。能有二十万人,就已经是极致了,实际可能更少。

而且,这些人口的大多数,还都集中在维亚特卡与阿尔汉格尔两地。

和以前一样,胡月锋留了一部分人守住了彼尔姆与索利卡姆斯克两座城,他自己则带了八千人出发。

从前他外出作战,可都是只能带三千人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去做,只能是打了就跑。如今带兵攻打阿尔汉格尔,他还是要带多一些人。

他们一行人一路向着西北而行,在近一个月后,便到达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兴起之地,维切格达河畔的科里亚日玛。这里还有一些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私军,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八千明军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全部歼灭。

科里亚日玛这座小城,也就顺利的落入明军的手中。

在科里亚日玛休整了三天,胡月锋便留了一千人在这里,带着其余七千明军继续上路。

而科里亚日玛,则成了明军的一个新的据点城镇。

当胡月锋带着七千人马到达阿尔汉格尔之时,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沙俄的局面已经非常险恶。他们这里的地处北方的偏僻之地,虽然也会与莫斯科有公文往来,但只是个自治度相对要高一些的地方城市。因而莫斯科方面,也不会主动向阿尔汉格尔说明沙俄的情况。

所以当明军出现在阿尔汉格尔城外之时,那些城中的沙俄守军才手忙脚乱的去关闭城门。

这里最后的一次战事,都是在十几年前。而原本最精锐的沙俄军队,也都被调去了利沃尼亚的战场。因此阿尔汉格尔城中的守军,都是一些老弱。他们虽然有抵抗的意愿,但是面对强大的明军火炮,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能力。

明军的火炮一字排开,只用了两轮射击,就将阿尔汉格尔的城墙轰塌了一段。

随着火铳兵的前进,敢于阻挡明军的沙俄官守军,都被当场击毙。

阿尔汉格尔城被轻易拿下,这让胡月锋心中大畅。虽然自己打下这片区域面积不小,但是几座人口众多的大城,都在明军的掌握之下。如此一来,与沙俄对峙的战略纵深就大了许多。

如果沙俄结束了在利沃尼亚与几国联军的战事,自己也有与对方周旋的空间。

相信如此广大的区域之中,以自己所带的明军战力,完全可以将沙俄的十万大军慢慢消磨光。

当然,最理想的结果,就是伊凡雷帝带兵去打喀山汗国,打个两败俱伤,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在此之前,胡月锋还是觉得自己没做完美。自己带兵出来两个月,此时的天气还算暖和,时间也足够。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再想出动就要等到冬天或者明年。

胡月锋的目光在地图上不断的逡巡,最后落到了阿尔汉格尔西南的彼德罗扎沃斯克。

此地也是一座很重要的城市,这里被两座大湖所夹持。只从这个位置来看,将这里控制,便可将两湖以北给完全的掌握。

而且这里与阿尔汉格尔城的距离也相对较近,互相接应起来也较方便。

除此之外,从彼德罗扎沃斯克向东南一千余里,便是被胡月锋烧掉了的雅罗斯拉夫尔城。

如此,一条从北方向沙俄压下的锁链,也就有了雏形。l0ns3v3

第463章 第一次合作

这条横亘在北方的锁链一旦形成,就如同当年蒙元对于大明的形势一样,时时刻刻都会威胁到沙俄。

如果沙俄要想攻打下来这些地区,便要冒着极度的严寒,在这等地方攻打明军的城市。

不要以为沙俄人有多耐寒,那只是因为他们在寒冷地区生活的久了。大明的人在寒冷之地住的久了,也一样耐寒。

胡月锋在地图上点了点彼德罗扎沃斯克,此地一定要拿下才好。

照例留了一千人在阿尔汉格尔,胡月锋带着六千人去了彼德罗扎沃斯克。

如果将这座城夺下来,胡月锋便决定要在彼德罗扎沃斯克长期驻军。

不过胡月锋带兵接近了彼德罗扎沃斯克之时,便发现附近分外的荒凉。而到了彼德罗扎沃斯克外十几里时,更看到路边有不少尸骨。其中有一部分尸体的身上还穿着甲胄,显然不是平民。

看这些尸体的样子,死去并不是太久。在胡月锋看来,就从中看到了许多信息。这里不久前刚刚发生了战事,而且这些尸体所穿的甲胄与沙俄人的不同,应该是沙俄的外敌。

胡月锋知道沙俄正与几国联军做战,没想到竟然让自己碰到了。

不过,如果这里有别的军队的话,那自己的计划就应该改一改。对方虽然和自己一样,都是沙俄的敌人,可敌人的敌人不见得都是朋友。如果自己天真的以为,轻易就能和对方结盟,那就是找死。

一旦明军攻下彼德罗扎沃斯克,弄不好还要两面受敌。与其占了城被两面打,还不如放弃此地。

但是与对方避而不见,也不是胡月锋的风格。他派出探子,寻找这些联军的踪迹。

此时的彼德罗扎沃斯克正与瑞典的军队交战,而瑞典军队就在城外西北方十几里的位置。

明军的探子来到瑞典军营外不远,对着营中的人招了招手。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手势显然国际通用。瑞典军营之中,果然有人骑着马向明军的探子靠近。

明军的探子向对方点了点头,便策马转身而去。

瑞典的这名士兵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了上来。

两骑很快就来到了明军的营地,胡月锋也看到了跟着明军探子回来的瑞典骑兵。

让人唤过来那名瑞典骑兵,胡月锋又派出人去各个方向警戒。

如果对方不分清红皂白,就对明军来一场突袭,那结果就不太好了。

叫过来那名瑞典的士兵,胡月锋对通译道:“告诉他,我们是来找沙俄人的麻烦的。沙俄人在去年攻击了我们大明国,我们是来教训沙俄的。”

听到通译的话这名瑞典士兵很是惊异,“你们是哪个汗国?大明汗国吗,我没有听说过这个汗国。”

胡月锋哈哈大笑道:“什么大明汗国,我们是大明帝国。我们的皇帝陛下雄才大略,不但是大明的皇帝,也是所有汗国的天可汗,也就是可汗中的可汗。”

那瑞典士兵这次听明白了,不由得咝咝的吸凉气,这是被吓的。

当初蒙元西侵,打的欧洲各国联军屁滚尿流,如今一提起来还是变颜变色的。别说其他的,就是大半的沙俄人身上都有蒙元和血脉。

“是不是你们又准备西侵了。”这名瑞典士兵急忙追问道。

“我已经和你说的明白,这次是沙俄攻打了我大明的属国。所以,我们陛下要教训沙俄。”胡月锋肃然道:“只是我听说你们联军在这里,正在攻打彼德罗扎沃斯克,所以先和你们打个招呼。”

那瑞典士兵也道:“我们是瑞典军队,正在与彼德罗扎沃斯克的沙俄军队对峙。”

“我看到了一些你们士兵的尸体,还没有收殓,看样子你们的战况并不顺利。”胡月锋道。

“呃……将军阁下,这些事情我不能说。”瑞典士兵急忙道。

胡月锋点点头,也不追问,“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将,我们也将攻打彼德罗扎沃斯克城。但是我们并不想占据这里,希望你们的军队与我们一同配合。”

那瑞典士兵自己可做不了主,只能先回去,再请示上级。

过了没有多久,胡月锋便看到一行十几骑,护送着一名身穿华丽铠甲年轻人来到了明军营前。

“我是约翰王子,瑞典军队的主将。”约翰王子看到胡月锋,便以手抚胸行礼道:“听说你们是大明帝国的军队,将军您打算怎么做。”

“我是明军主将胡月锋。”胡月锋对着约翰王子拱了拱手道:“此次我们前来教训沙俄,并不想占领彼德罗扎沃斯克城。”

约翰王子点点头,追问道:“如果你们能打下来这座城,为什么不占据这里?”

胡月锋哈哈一笑道:“因为我想让贵军占领这里。”

听到胡月锋的话,约翰也并没露出惊喜的表情,而是继续问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虽然听上去,这个约翰王子十分的执拗,可是实际上他很聪明,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胡月锋揉了揉额头道:“因为我们已经打下了沙俄的整个北方,不差这一座城。这座城就算是我送给贵军的礼物,这个理由够了吗。”

约翰王子也开始吸凉气,“你们打下了沙俄的整个北方?你们大明帝国?”

“对,当然是我们大明帝国。沙俄攻打了我们大明帝国的属国失必尔汗国,这次来,我们就是要教训沙俄。”胡月锋笑道。

“天可汗,是你们大明帝国的皇帝?那些鞑靼人,都要听你们皇帝陛下的话,是这样吗。”约翰又问道。

胡月锋接着点头道:“王子说的不错,所有的鞑靼人,都要听我们陛下的话。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大明与当初的蒙元不一样,我们是个非常古老而文明的国度,喜欢以德服人。并不会象过去的蒙元一样,不断的挑起战争。”

他心中却道,敢不听陛下的,也要打得他听。什么以德服人,那是说说,要是不服,肯定打服。

听到胡月锋的这些话,约翰王子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希望是这样,如果你们还要西侵的话,我们欧洲所有国家,就只能组成共同的联军了。”

“不用紧张,我们大明是个讲道理的国家。”胡月锋呲牙一笑道:“这些都是未来的问题,我们还是看眼前。约翰王子,我要攻打彼德罗扎沃斯克。我的军队用火炮将这里轰开,你的军队冲进城,这里就是你们的城。如何?”

大明军队与联军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开始了。

第464章 站稳脚跟

约翰王子回到瑞典的军中,命令全军戒备。

此时明军也来到瑞典军营不远,将炮车展开,露出里面的钢制火炮来。

看到明军的火炮,约翰王子就是觉得非常奇怪。看那火炮银色亮闪闪的外表,让约翰王子异常惊奇。

这种钢制火炮胡月锋也只带来了几门,其余的还是从沙俄手中夺来的青铜火炮。

他与约翰王子已经约定好,明军只管轰开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墙,其余的就交给瑞典军队。

对于明军,瑞典人也并不完全信任。即使上一次从东方来的军队,是在近三百年前,可是他们依旧对东方人十分警惕。

约翰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即使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墙,他也只派一半军队进入城中。留下另一半人,专门用来防备大明帝国的人马。

胡月锋并不在意对方如何的想法,他只是派人开炮而已。命令一下,明军的火炮轰鸣。

那些瑞典人包括约翰王子在内,便有幸看到了明军火炮的威力。

第一炮轰出去,便让秀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头被崩飞了一在片碎砖。当然这只是开始,随着明军火炮的开火,炮弹越来越密集。成片的城砖从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头掉落,仿佛一只无形的巨人手掌,在不停的拍打捶击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墙。

虽然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头也有火炮,并且在还击。可是明军的钢制火炮射程又远又准,基本上开火两次就能轻掉城头的一个炮位,使得城上的沙俄炮兵根本就不敢再开火还击。

半个小时之后,便传来一声巨响,还腾起了大片的尘土。

瑞典军队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已经看到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墙象小孩子在沙滩堆的城堡一样,就那么垮塌下来数丈宽的一个大缺口。

号声被吹响,瑞典士兵们在命令的督促之下,迈开两腿冲向彼德罗扎沃斯克。

胡月锋却没兴趣再看下去,他对着着不远的约翰王子挥了挥手,便命令明军收拾火炮离开。

反正彼德罗扎沃斯克的城墙已经被撕开了口子,能不能拿下来,就是瑞典军队自己的事情了。

看到明军撤走,约翰派了人去送,其实就是监视明军,以免明军有其他的对瑞典军不利的动作。

对于瑞典的警惕和小心,胡月锋并不在意。他现在关心的是,既然将彼德罗扎沃斯克交给了瑞典,那自己也不能空走一趟。

取出地图来,胡月锋就象是进了酒楼点菜一样,手指不住的在一串城镇的上面划过。

最后他的手指点了到沃罗格达城的上面,这里距离阿尔汉格尔与维亚特卡城的距离几乎相同。而且此城的规模也不算小,五百余里外,就是曾被胡月锋所烧毁的雅罗斯拉夫尔。

如果沙俄想要收回北方,就要先在沃罗格达集中兵力。明军占领了这里,沙俄就不得不在沃罗格达与明军大战一场。但是维亚特卡和阿尔汉格尔这两地,却都看住了沃罗格达城。

只要无论沙俄军队是先打阿尔汉格尔,或是先去攻打维亚特卡城,都要防备另一边的大明军队。

对于沃罗格达城的位置,胡月锋非常满意。之前的彼德罗扎沃斯克,交给瑞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明与瑞典目前只是暂时的盟友,胡月锋可不想因为占了彼德罗扎沃斯克,与瑞典为敌不说,还要防着沙俄随时出兵夺城。

与其自己两面受敌,不如将彼德罗扎沃斯克让给瑞典人,由他们与沙俄对峙。这样一来,明军就将相当大的一部分压力分担给了瑞典军队。一时半会儿,沙俄是不会歇斯底里的对明军用兵的。

在莫斯科城中,伊凡雷帝暴跳如雷。他已经看到了最新的战报,在与欧洲几国联军的战事当中,手下将领安德烈虽然挡住了西南诸国的进攻,可是彼德罗扎沃斯克城,却被瑞典夺下。

原本伊凡雷帝,是要夺取对方领土的,没想到却丢失了原本的领土。这种事情非常丢人,也代表着沙俄在与联军的对战之中吃了亏。

他的祖母,可是东罗马帝国的索菲亚公主,而他的母亲却是金帐汗国马麦汗的后裔,也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因此,伊凡雷帝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包括所有蒙古曾占领过的领土,和整个东欧加小亚细亚半岛在内的庞大帝国。他身上有着曾经荣耀过些土地的血液,他自然也有资格去占领并建立这个帝国。

可如今沙俄四面皆敌,这使他的野心仿佛最炽烈的炭火被扔进了冰块,显得一切设想都遥遥无期。

在新建的克里姆林宫中来回踱步,伊凡雷帝想着破局的办法。

正在这里,有宫内的侍从快卡步走来,脸色沉重的双手捧着一张纸。

“又有什么坏消息吗?”伊凡雷帝脸色阴沉的几乎扭曲。

“陛下,沃洛格达失陷,据说是被一支鞑靼军队所攻破。”那侍从急忙躬身,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伊凡雷帝。

伊凡雷帝抓过来一看,便怒极而笑,“我们沙俄什么时候弱成这样了,六千鞑靼人,就能攻破我们一座数万人的大城市,城是城的守军呢,都死了不成!”

那侍从道:“应该是鞑靼人出现的太突然,城中的守军虽然做出了激烈的抵抗,但是他们还是失败了。”

伊凡雷帝并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支鞑靼人,还是那支自称为明军的人吗?”

“是的陛下同,那些无知的家伙,说什么他们的大明皇帝是天可汗,是所有汗国大汗的大汗,是救星一般的存在。”侍从急忙回应道。

“这些混蛋的喀山贼!一定是赛因布拉特那家伙的诡计!是他的军队假扮的,我不相信另外有什么大明军队,这是他的阴谋!我不能让赛因布拉特得逞!”暴怒的伊凡雷帝找到了目标,“所以,我得先去卡西莫夫城,问候一下这个老朋友!”

然而夺下沃洛格达的并不是所谓的鞑靼人,而是胡月锋所带领的明军。

打下沃洛格达之后,胡月锋将所有的沙俄人集中起来修补城墙。而在城中的真正鞑靼人,却从原来的底层一下子成为了城市的管理者。在原有的族群之中挑起对立,明军才能站稳脚跟。

第465章 图马之战

原本沙俄人与城中的鞑靼人之间,就有着不小的矛盾。

历代莫斯科大公为了巩固统治,也为了让鞑靼人彻底消失,不断的通过联姻混血,让鞑靼人后代具有白种人的特征。只是这么一来,原本的沙俄纯白种人,也有黄皮肤的出现。

于是胡月锋就利用这一点,将具有明显黄皮肤的人当成鞑靼人,给予相对较好的对待。

这样一来,即使他不用过多的挑拨,城中的人群自然就产生了对立。

胡月锋对此还是挺满意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在后世居然产生了数百年的深远影响。

给朝廷写奏折,汇报了自己在沙俄的作为。并且还给老上司李成梁写了信,将这边的形势和需要都一一列出。

他这里暂时安定下来,彼德罗扎斯沃斯克的约翰王子却派人给胡月锋送来了一封信。表示要邀请明军,一同出兵去攻打沙俄的诺夫哥罗德城。

此事被胡月锋给拒绝了,又没有好处路途又远,明军来这里可不是给别人卖命的。即使瑞典的约翰王子给的条件再好,明军打完之后,也要有命拿走好处才行。

不过胡月锋也并没生硬的拒绝,而是说明明军的兵力太少,并不适合参加大战。并向对方保证,可以守望相助。彼此在危急的时候,可以互相救援。

这样就不会过于得罪这位瑞典的约翰王子,也能在必要的时候,让对方牵制沙俄的军队。

同时,胡月锋已经攻下沃洛格达城的事情,在莫斯科收到消息的时候喀山汗赛因布拉特也收到了消息。

当赛因布拉特得知,明军已经横扫了沙俄的北方,并且驻军沃洛格达之时,他极为兴奋。

如此一来,沙俄的力量就会被进一步削弱。沙俄所能依仗的地区,就只有莫斯科周围。不过莫斯科周围地区,也正是沙俄的精华地区。虽然在去年的时候被赛因布拉特大闹一场,可恢复的也快。

伊凡雷帝在不方便大军行动的整个冬天,都在打造武器和招募兵马。

如今莫斯科的沙俄军队已经达到了六万人,对这些人伊凡雷帝都是按照近卫军的标准挑选的。他为此已经将克里姆林宫的工程停了,并且变卖了不少历代莫斯科大公的收藏。

伊凡雷帝不只是个暴躁的君王,他也是一个合格的战略家和军事家。对于沙俄目前的形势,他看得比较清楚。沙俄不能退让,否则周围的敌人会象狼群一样扑上来,将沙俄吞噬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只有集中力量,先选一个最弱的敌人,将其打的万劫不复才行。到那时,他就可以腾出手来,一个个的打上去,将这些敌人统统消灭。

当然,伊凡雷帝也已经考虑到,在自己攻打其中一个敌人的时候,会有其他的敌人进攻沙俄。但只要没有丢掉莫斯科,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和谈是不可能和谈的,并不是伊凡雷帝头铁,而是眼前的形势决定,自己的敌人不会轻易和谈。

伊凡雷帝将莫斯科的贵族们都集中起来,对他们晓以厉害,并且要他们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出人出钱都可以。可惜的是,沙俄的这些贵族们并非都和伊凡雷帝一条心,他们各自打的自己的小算盘。

其中有一些大贵族,更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他们的土地有许多都是被伊凡雷帝所收缴,当然不会出力。

对于这些大贵族们的心思,伊凡雷帝也非常明白。他之所以在沙俄建立集权制的制度,就是因为从小便看惯了这些大贵族的作派。他们这些大贵族凭借自己的势力,对于君主阳奉阴违,甚至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在如此的情况之下,沙俄只能是一盘散沙,一旦外敌来袭就会完蛋。

因此,对于那些表现出共同荣辱的贵族们,伊凡雷帝表示了嘉奖。而那些装模作样并没出什么力的家伙,都被伊凡雷帝一道命令给囚禁了起来。

如果自己带兵出征,背后有这些大贵族捣乱甚至是背叛,伊凡雷帝是无法接受的。

安排好了莫斯科城中的事情,伊凡雷帝亲自带着六万大军,杀向了距离莫斯科最近的卡西莫夫城。

在伊凡雷帝的眼中,卡西莫夫城的赛因布拉特,就是自己敌人中最弱的。

别看赛因布拉特将喀山汗国复国,可是这个刚刚复国的喀山汗国根基太浅。官吏制度、后勤制度、武器制造都支持不了一支庞大军队作战。

赛因布拉特自己却不这么看,他这半年来在极力恢复喀山汗国。因为之前曾是沙俄的卡西莫夫汗,所以对于伊凡雷帝的集权统治也很了解。为了将喀山汗国的权力牢牢掌握,他同样在喀山汗国行使的是集权制度。每个城市和地方,他都设立了执政官与军事主官。这也为他巩固汗国统治,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为了与沙俄的对抗,赛因布拉特这半年来,也招募了不少军队。他在卡西莫夫城中,已经集中起来十万人。即使伊凡雷帝不攻打卡西莫夫城,赛因布拉特也会带兵前往莫斯科。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伊凡雷帝主动出手了。

莫斯科的大军一出城,便立时有喀山的探子快马给赛因布拉特送去了消息。

赛因布拉特也不是坐等的性格,他立时派人给沃洛格达的明军送信,一边整军出发。在卡西莫夫城中等待的话,那就太被动了,必须要拒敌于外才行。

主动出击,对于喀山军队的士气,也是一种提升。

双方大军在一个名叫图马的小镇相遇,在平原地区,骑兵是绝对的主力。只要被骑兵冲入军阵之中,就会死伤惨重,因此双方都有不少骑兵。

沙俄一方大约有三万人都是骑兵,而喀山一方,则有五万骑兵。

这场战事毫无取巧之处,互相之间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在地平线上的所有军队。

双方的骑兵,从开始便如同潮水一样奔涌向对方。一次的冲撞与兵器的交击声,汇成一股洪流般的巨响,让人热血沸腾。

但是赛因布拉特却只派出四万骑兵,他知道沙俄的骑兵数量,因此留了一万骑兵作为预备。兵力的优势,在这种没有任何可以取巧的战场上,就体现了出来。

只要适当的时候派出手中的这一万骑兵,相信沙俄军队就会顷刻崩溃。

另一方的伊凡雷帝,则沉着脸命令重火绳枪兵列阵。如今沙俄的战马不足,因此他提高了重火绳枪兵的数量,足有两万人。还有一万人,是轻型火绳枪射击军。

第466章 两败俱伤的结果

在图马镇的这场战事,虽然喀山军队的人数比较多,但是伊凡雷帝的军队却是先进了镇子的。

因此沙俄军队的火绳枪兵与火炮借着镇子房屋与围墙,对于镇外的喀山军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赛因布拉特跟着胡月锋转战过数千里,也算是久经战阵。他看到这种情况之后,便命令自己的火炮队远距离开火。只打围墙房屋这些障碍,不求有多少杀伤。

因为喀山军队的最首要的,就是抵消沙俄军队在镇子里的这个优势。

而在图马镇里的伊凡雷帝,也看出来了赛因布拉特的意图,立时让自己手下的火炮集中,对喀山军队的火炮展开还击。

双方的这场炮战,谁也没有占了上风。

但是喀山的骑兵在镇外,对于沙俄的骑兵却逐渐的展现出了人数的优势。到沙俄骑兵撤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了不到一万人。当然喀山骑兵的损失也不小,基本上是一比一的交换损失。

赛因布拉特对于只回来了两万骑兵很是恼火,但是得知沙俄的损失就有两万骑兵之后,还是觉得没吃亏。但是自己的损失也不小的,这口气他是咽不下的。

看到天色暗了下来,赛因布拉特便命令手下的军队去砍伐树木。他要给沙俄军队一个狠狠的教训,是不会让对方在镇子里安心休息的。

与赛因布拉特想的一样,伊凡雷帝对于白天的作战,也同样的不满意。

这些鞑靼人只不过是自己国土上的一些野人,如今竟敢对于他们的君主,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开战,这让伊凡雷帝非常伤自尊。

他在天黑之后,便立刻将骑兵从镇子后方派了出去。

虽然明知道夜晚让骑兵作战,是极大的冒险,可是伊凡雷帝却不得不如此。喀山军队的数量,几乎比沙俄军队多了一倍。这种人数上的压力,使得伊凡雷帝对于自己这一次战争的胜利有了疑问。

如果双方的军队数量没有这么大的差距,伊凡雷帝当然不会担心。以沙俄军队的战力,还是有着不小的心理优势的。

可是通过白天的交战,他发现这些喀山汗国的鞑靼人,对于火器的使用,也有了相当的掌握。虽然喀山军队的战力还是差了一点,但是喀山军队这种对于火器的使用,才是他最担心的。

以前喀山汗国都是以骑射为荣耀之事,但现在他们不同了。以鞑靼人的悍勇,他们将火器用的熟练之后,对于沙俄就是灾难。

伊凡雷帝身为沙俄之主,对于宫廷史料之中所记载的蒙元还有着深刻印象。当初的莫斯科公国,在蒙元的金帐汗国面前可是受尽了屈辱。即使身上有着金帐汗的血脉,伊凡雷帝也并不以此为荣。

双方都对对方有着极深的仇恨,因此谁也没有闲着,都在想着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赛因布拉特的营地之中,堆积了许多碗口粗的树干,他要用这些东西组成木墙,直堆到图马镇上。这些木头,被绑成了十根一排的木墙,由后面的数名喀山士兵抬着,更多的喀山士兵则躲在后面,缓缓的向图马镇靠近。

直到喀山人距离图马镇很近的时候,沙俄士兵才发现了这些移动的木墙。他们的火绳枪立时开火,可是发现火绳枪对于这些木木墙根本没有丝毫作用。为了粉碎喀山人的进攻,沙俄人的火炮开始开火。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喀山人已经逼近到了图马镇的街道上。虽然喀山人在火炮之下受了一些损失,但是与白天相比,这点损失微乎其微。大批的喀山人冲进图马镇,与沙俄士兵厮杀成了一团。

而伊凡雷帝所派出的沙俄骑兵,也已经绕到了喀山大营的后方,开始了他们的冲锋。

赛因布拉特,正在为自己的巧妙安排而得意,便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颤,这是骑兵集团冲锋时才会有的感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来人,守住我们的大营,这一定是沙俄的骑兵在偷袭我们!”赛因布拉特因为自己偷袭了对方,所以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但是他说的也有点晚,那些沙俄骑兵已经冲进了喀山军队的大营,并且开始放火。很快,喀山大营中也乱成了一团,并且四处都有火光燃烧起来。

赛因布拉特并没有组织人去救火,他将能找到的骑兵都集中到了自己的周围,向着偷袭的沙俄骑兵冲杀过去。

只是喀山汗国大营中的这些骑兵们大多并没准备,许多人刚刚冲出帐篷就被杀死,因此赛因布拉特手中的骑兵也只有数千人。

而另一边的图马镇里也差不多,上演着另一出大戏。伊凡雷帝也没想到,喀山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攻入了图马镇,并且将沙俄的士兵都杀掉了许多。这使得伊凡雷帝不得不领着一部分士兵退出图马镇,这才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伊凡雷帝并没走远,他也不是白白让出来图马镇的,在退出来之前,他命人在火药库外放火。这一次出征,伊凡雷帝带了足有十余万斤火药。这些火药爆炸之后,想必威力不会太小。

在伊凡雷帝和跟随他的沙俄士兵注目之下,图马镇突然之间亮如白昼,紧接便是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钢刀刮面一样的气流。

赛因布拉特正在指挥着自己大营的兵马与沙俄骑兵苦战,忽然之间听到图马镇方向传来的巨响,他惊讶的回头看去,脸色立刻就阴沉到了极点。如此巨大的爆炸之下,自己的喀山士兵没有一个逃出来。

在巨大爆炸之中腾起的数十丈的火焰照耀之下,图马镇周围的地面上,遍地都是倒卧的尸体。

“沙俄人的大营被炸掉了!杀!”赛因布拉特怒吼道。

虽然只是为了迷惑对方,但随着他的这声喊,喀山大营中的士兵们莫名觉得精神振奋,只有少数人才觉得不妙。但是赛因布拉特的这声喊,也使得喀山军队士兵大振,将沙俄骑兵驱赶出了大营。

看满坡狼藉的营地,赛因布拉特心情极为低落,他整顿了所有还能动的喀山人马,直接离开了营地向卡西莫夫城退却。

也是在退向卡西莫夫的路上,喀山军队之中的士兵们,才知道他们派往图马镇的那部分人已经全军覆灭。

清点了身后的喀山军队,赛因布拉特手上十万大军只剩下四万余人,这让他几乎将牙齿咬碎。

而图马镇外的伊凡雷帝,则带着自己的军队冲进了喀山大营,这里已经人去营空,有些地方还冒着火光。

沙俄人的损失同样也不小,六万人现在只有不到三万,这让伊凡雷帝暴怒无比。

可是他又很无奈,自己的军队也已经残了,即使追击喀山军队,也不会有任何便宜。这场遭遇战,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第467章 加强连接

这场战事虎头蛇尾,沙俄与喀山汗国两边都没占到便宜。

相对来说,喀山汗国的损失更大一些。

伊凡雷帝也因为这一战,无法再继续进攻喀山汗国,只能退回莫斯科城。

而赛因布拉特也退回到了卡西莫夫城,闭门紧守。

但是赛因布拉特并不甘心,他与沙俄这一战发生的太快,结果也相当的不理想。虽然已经向沃洛格达的胡月锋送了信,但是因为距离有些远,恐怕明军还没有收到消息。

如果沙俄再次从前线抽调人马,只怕喀山汗国一时之间凑出来的军队,不会是沙俄的对手。

即使明军到来,以明军如此少的人马,也无法给予喀山汗国更大的支持。

赛因布拉特的目光,放到了喀山汗国很近的克里米亚汗国。自己与克里米亚汗道拉特都有共同的祖先,那就是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而且至今都仍旧保留着一些蒙元时期的生活习惯,甚至信仰也相同。

而且自克里米亚立国以来,屡次入侵沙俄达到数十次,双方早就是死仇。

有了这些个缘由,赛因布拉特觉得自己与克里米亚汗国,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于是赛因布拉特便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并派出使者带着一万枚金币的重礼前往克里米亚汗国的都城,克里米亚半岛的巴赫奇萨赖。

克里米亚汗国对于重新崛起的喀山汗国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们知道喀山已经复国,并且知道新的喀山汗国貌似很强大。这位新喀山汗,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便恢复和攻占了喀山、阿斯特拉罕的领土,外加上吉尔吉斯在里海之北的土地。

而且克里米亚也知道,这个新的邻居,正与沙俄激战。他们对于喀山汗国并不了解,因而还处于观望的态度。

当喀山的使者到达巴赫奇萨赖之后,受到了克里米亚一方的热情接待。

克里米亚汗道拉特,看到赛因布拉特热情的信件,还有一万枚金币之后,便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喀山汗国的要求。

道拉特汗通过这一次喀山汗国派出使者并送上礼物,知道了喀山汗国对于克里米亚还是非常友好的。而且在信件之中,也看到了对方刻意结好的意愿。

其实克里米亚汗国早就在等着喀山汗国表达态度,否则的话他们早就出兵沙俄了。目前的沙俄与各方交恶,扩张的野心让所有的周边国家都非常警惕。

但是克里米亚汗国不同,他们是猎人,专门狩猎沙俄人为奴的。要知道他们背后的奥斯曼,对于白奴的需求非常旺盛。而这些白奴,可都是克里米亚汗国从沙俄还有波兰立陶宛抓来的。

这是一门大生意,也是克里米亚汗国最大的收入来源。

如今得到了喀山汗国的邀请,他们当然巴不得出兵。

克里米亚汗国决定出兵五万,并且希望喀山汗国,能将他们境内的沙俄人口,都贩卖到克里米亚汗国。

为此道拉特汗出了一个不算低的价格,希望收购喀山汗国境内的沙俄人。

这个交易道拉特非常有诚意,他给出的价格是壮年人二十金币一个,青少年人十金币一个。当然,这是他给出的收购价,至于老年人,他并没有出价,显然是不愿意收购的。

收到了道拉特汗的回信,赛因布拉特大喜过望。这种好事哪里去找?以前听说过克里米亚汗国入侵沙俄的时候会抢掠人口,原来他们竟然是在贩卖奴隶。

目前喀山汗国境内沙俄人并不少,这些人数量多了的话对于汗国非常不利。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喀山汗国增加一大笔的收入。

整个喀山汗国现在有百万人口,其中沙俄人口足有三十余万。减去一些老弱病残,也至少有近二十万白奴可以贩卖掉。平均就算是十五枚金币一个人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在对待沙俄的态度上,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这个时候,胡月锋也已经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信,得知对方要迎击伊凡雷帝。对于赛因布拉特的邀请,胡月锋并没有多少兴趣。

明军在乌拉而以西只有一万两千多人,却占据了非常大的一块土地。这个时候,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还没到强出头的时候。

胡月锋只是派出了探子,去探听伊凡雷帝与喀山汗国的战况。

当喀山汗国与克里米汗国勾结到一起的时候,胡月锋刚刚收到沙俄与喀山汗国两败俱伤的消息。

很快,胡月锋又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书信。在信中,赛因布拉特提出收购沙俄白奴,每个人十枚金币。

对于这个要求,胡月锋还是答应了的,他将这件事交给了几座城中的鞑靼人去做。这些金币胡月锋会分给明军士兵一部分,作为远征的补贴。其余的都送到李成梁处,请李帅处置。

他并不知道的是,赛因布拉特这家伙如今只是个二道贩子。

不过这没关系,无论是明军所占领的地区,还是喀山汗国地区,那些原本分散的沙俄人,会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很快被贩卖净化掉。

这些都是一些合作方面的事情,但胡月锋还在赛因布拉特的信中感觉到,对方对于明军的态度转变。以前对于明军非常尊敬甚至是依赖,而如今的信件中,则更多的是平等态度。

对这种态度上的转变,胡月锋是不会说什么的,大家本来就是利益的联合体。

不过这也给胡月锋提了个醒,喀山如今羽翼渐丰,也已经不再依赖于明军。看对方这次的来信,对于克里米亚汗国甚是亲近,就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沙俄如今虽然还没被灭亡,但是在周边各国的打击之下,只怕也过的十分艰难。既然这样,胡月锋认为明军就不用再过多的插手其中。

胡月锋给赛因布拉特的回信很是热情,但是他对于喀山的戒心也更重。

将信送走之后,胡月锋便开始给京城上奏折,请朝廷再派援军支援乌拉而以西。

他现在已经有了危机感,在沙俄与周边各国和谈,或是被灭掉之后,一定会有一部分人的目光转向北方的大明。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南边的喀山汗国。

其实,在没有收到胡月锋的奏折之前,朝廷也已经陆续安排了援军。只是路途实在太远,所以人数并不是很多。不过,这些援军还有着其他的任务,就是护送商队。也因此,到来的速度并不快。

朱载坖如此安排的意图,就是要用明军开辟出一条商道。不只是军事,还要加强经济手段的连接。

第468章 委托你们代管

有明军的武力保护,大明商人便可一路通行。

而且这些商人,也会心甘情愿的送上明军开拔的费用。这是一件对于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朱载坖甚至将此形成了制度。

每支商队,会视货物的价值的多少,明军收取一定的护送费。在形成制度之前,这是由李成梁先试过了的,因此大明的商人也没什么反对之人。

就在胡月锋对于大明的援军翘首以盼之时,又有一支明军的援军队伍到了彼尔姆城。

这支援军足有五千余人,并且还有数十名随队的文官。他们也带来了朱载坖,对于胡月锋这支孤军的嘉奖令,并且还有对于胡月锋的封赏。

胡月锋带着数百人赶回到彼尔姆城,前去接受封赏。

朱载坖对于胡月锋的表现,堪称非常满意。虽然因为路途遥远,无法让胡月锋入京晋见,但是朱载坖还是特意派人传旨到了彼尔姆城。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大明参将胡月锋,领我虎贲之士远赴万里,踏冰卧雪不辞辛劳,以拓极西不毛。此为我煌煌大明之骨肱,武臣之楷模也。胡卿忠勇有志,朕亦不吝赏赐。今封胡月锋为西乌拉尔总兵官,以掌乌拉尔以西之兵事。再封爵乌西伯,以示荣耀以彰其功。钦此。”

胡月锋虽然已经有了预感,陛下会给自己一个封赏。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胡月锋却还是禁不住十分激动。

向着东方大礼参拜,胡月锋接过印信和袍带,他有种做梦的感觉。自己还没有娶妻生子,这就已经可以封妻荫子了。如果不是胡月锋家中已经没了双亲,只怕这时父母也都另有封赏。

他出身于陛下亲军,陛下亲军多数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出身,在胡月锋的眼中最最亲近的或许是同袍,但是最最信服和尊敬的,一定是朱载坖。

象胡月锋这种出身之人,在大明军官之中比比皆是,并不稀奇。这也是为什么朱载坖有开国大帝底气所在,手握兵权从来不怕大明内部谁来给自己捣乱。

除了这些事情,还有一些事情都要面对。彼尔姆城,也被改为了乌西城。

此次朝廷还派了文官前来,便是要将胡月锋所攻占的这几座城,都纳入大明的管理之中。乌拉尔山以西的这片区域,暂时被定为乌西布政使司,布政使也是一个年轻人,名为沈方冲。

沈方冲是隆庆元年的二甲进士,与海瑞等人是一年的。这几年来沈方在海外四岛任职,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听说朝廷正在选边远的官吏,他便主动请命来到乌西,虽然苦了些,但也是个机会。

胡月锋与沈方冲见过,两人谈了一会话,胡月锋将这边的情况给沈方冲做了介绍。对于朝廷派来文官,胡月锋并没有什么抵触之感。首先他是跟随陛下出身的武官,并没有象那些旧武官一样,对于文官有种惧怕。其次,他对于打仗更在行一些,对于地方的管理,就差了许多。每每为了处置城中的那些事情,都会有些头疼。

如今有了文官相助,他才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沈方冲得知胡月封让鞑靼人管理城镇,对此不由得十分赞叹。这等制造对立之法,就是积年老吏也不过如此。

他们两人交流,虽然只是一些交流,却也是一场对于乌西的权力划分。使得各自有了自己的职权范围,互相之间也要有一个交接和商讨的方式。

此为边地,沈方冲久在海外四岛,也知道这等交战之地最为重要的便是军队后勤。其余的都可耽误,但是唯有后勤不得误了。

为此,沈方冲一上任,便从那些沙俄俘虏之中,选出其中的工匠来,成立了火药作坊与兵器作坊。

凡是没能进入作坊的沙俄人,都被交给了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换成了金币。

这个时候,克里米亚汗国的五万军队,也已经到达了叶列兹城。

卡西莫夫城的赛因布拉特,也重新集结了六万人的军队。他们加起来达到了十一万人,从两个方向,对莫斯科城形成了很大的威胁。

伊凡雷帝退回到莫斯科之后,便命人送信给西方前线的安德烈,命令他与欧洲数国联军和谈,并派兵回援莫斯科。

安德烈收到了伊凡雷帝的信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当中。伊凡雷帝的这个命令来的太急,此时波兰立陶宛还有瑞典兵势正急,沙俄军队已经处于守势。如果再从前线抽调兵力回援,只怕前线这里就会崩溃。

可是看伊凡雷帝的信件,似乎又非常的紧急,东方的鞑靼人也相当的厉害。否则的话,伊凡雷帝也不会如此催促自己。

为此,安德烈便写了信,派人送给联军一方,要求对方派出一个够分量的人,前来和谈。

很快联军一方便派了人前来,与安德烈谈判。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瑞典的约翰王子。

在安德烈的信中,提到了东方的鞑靼人。安德烈非常敏锐的感觉,所指的可能是自己见过的大明军队。而且上次他自己攻打彼德罗扎沃斯克,也是因为明军的帮助,才能取得胜利。那一次的事件,给联军以非常深刻的印象。否则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因为安德烈的一封信,便会轻易的派人前来和谈。

约翰王子与安德烈两人见面之后,双方坐了下来。

安德烈单刀直入的道:“约翰王子,此次和谈虽然是我方要求的,但是有一点,我希望联军要明白。如果没有我们沙俄的军队在东方支撑,三百年前的黄祸可能会重现。”

约翰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小孩子,他哈哈一笑道:“如果沙俄能支撑的住,那也不是黄祸。我希望安德烈将军能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不用在这里绕很多的弯。现在紧迫的是你们沙俄,并不是我们联合的各国。我方的条件是,从利沃尼亚退兵,并且彼德罗扎沃斯克归于瑞典、普斯科夫归于波兰立陶宛。如果沙俄不答应的话,也不要怪我们继续进攻,直到完成了联军的战略目的。”

对于约翰王子的条件,安德烈并没有完全答应,而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只是一个前线指挥官,并没有得到全权授权。从利沃尼亚退兵可以,但是彼德罗扎沃斯科、普斯科夫两地,我无权让给你们。”

约翰王子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安德烈抬手摆了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无权让给你们,但是可以委托你们代管,这是我能尽到的最大努力。”安德烈沉声道:“要么,就继续开战。”

第469章 耶列兹城外

尽管主动提出和谈的是一方是沙俄,但是态度依旧十分强硬。

约翰王子与安德烈两人又谈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回去向联军的各方汇报。此时他们所谈的事情,只能是一个初步的方向,并不是结果。

安德烈将约翰王子送走,便立时又从前线抽调了两万沙俄军队,去支援莫斯科。

对于联军的进攻,安德烈并不担心。联军各方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否则也不会与沙俄打了这么久。

沙俄就是因为联军之间各自的自私,才能在面对众多敌人的情况下,还进占了利沃尼亚。

安德烈已经决定,自己手中还有十万军队,如果联军哪一方在谈判结束之前敢主动进攻,那自己就会给对方一个狠的。

或许真的被安德烈猜中,联军商议了几天之后,就给了安德烈一个明确的回复。

沙俄必须退出利沃尼亚,这是底线。而普斯科夫由波兰立陶宛占领,彼德罗扎沃斯克则由瑞典占领。一旦沙俄要继续进攻这些地区,几国会再次组成联军予以坚决反击。

双方签下这个协议之后,安德烈将消息快马送回莫斯科,交给伊凡雷帝。他自己则领兵退往诺夫哥罗德城,另又派出五万人马前往莫斯科。

伊凡雷帝收到了安德烈的信之后,牙齿都咬出了血,他知道这是安德烈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之前两年的成果一朝葬送,还搭进去了两块领土,这让他异常的不甘心。

但是碍于克里米亚汗国与喀山汗国联手,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屈辱的选择。

至少瑞典人与波兰立陶宛王国的人不会贩卖沙俄人,而克里米亚汗国这个欧洲最大的白奴贩子,则是会让沙俄覆灭的。

不只是克里米亚汗国,喀山汗国的重新崛起,也让伊凡雷帝忧心忡忡。前后两次与赛因布拉特交战,伊凡雷帝都没占多少上风,而且对方的背后还有远方的大明帝国支持。

伊凡雷帝即使斗志一直非常旺盛,可是眼下的局势让他也非常的担忧。

尤其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远方的大明帝国,对于沙俄也没有半点友好的态度。

对于大明帝国,伊凡雷帝所知不多,但是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度。

太远的事情他想再多也没用,而是将目光聚集在了克里米亚与喀山汗国的联手进攻上面。

这两个汗国都很强大,尤其是克里米亚汗国,背后还有着让欧洲闻之变色的奥斯曼帝国。克里米亚汗国向来以奥斯曼苏丹为主,是忠实的属国。而且他们在沙俄所捕获的白奴,基本上都是出售给了奥斯曼。

一想无数的子民被克里米亚汗国贩卖到奥斯曼,在那些奴隶主的皮鞭之下哀号,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

看到安德烈在来信之中,给自己又派来了总共七万援军,伊凡雷帝便哼了一声。这个安德烈做事,还是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在诺夫哥罗德留着五万援军没有任何的用处。

难道五万沙俄军队,还能抵挡住西方联军的进攻吗?与其在西边白白的闲置,不如让他领兵到达莫斯科,在这里一举将克里米亚汗国与喀山汗国击败。

想好如此做的结果,伊凡雷帝直接给安德烈回信,命令对方带着所有的西线沙俄军队回归莫斯科。而伊凡雷帝自己,则领着原有的三万人,和新到达的七万援军,一共十万大军,去迎击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

至于喀山汗国的军队,就让他们去攻打莫斯科。到时安德烈的五万军队,想必在守城战中也能坚守住。

只要自己先将克里米亚汗国的五万军队击败,再转回头来,就能一口吃掉喀山军队。

即使是最差的可能,克里米亚军队与喀山军队同时对自己所率领的军队进攻,他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到时安德烈再出兵,自己一样可以将这两大汗国击败。

在信中,伊凡雷帝向安德烈讲清楚了其中的几种结果。只要东边战胜两大汗国,哪怕西线的各国联军再次进攻,沙俄军队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安德烈收到伊凡雷帝的信件之时,他没有选择。这位陛下的决定,他虽然并不赞成,但是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太过冒险。

而伊凡雷帝,则带着十万沙俄大军杀向了克里米亚汗国所在的耶列兹城。

耶列兹城背靠索斯纳河,周围都是平原地区,全是农田连树林都没有,并没有任何的险要地形可以凭借。

这也是伊凡雷帝为什么选择先打克里米亚汗国军队的原因,此战的变数最小。

而且若将耶列兹城夺取下来,可以进逼沃罗涅什城,在克里米亚汗国与喀山汗国之间打下一根楔子。

十万人的沙俄军队,上百门火炮,浩浩荡荡的向着耶列兹前进。

而克里米亚人对于沙俄向来有着不小的心理优势,他们数十年前对沙俄的入侵达到了近两百次,掠夺白奴无数。因此对于沙俄人的主动进攻,克里米亚军队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以克里米亚汗国的作风,当然也不会死守着耶列兹城,五万克里米亚军队全部都是骑兵。他们如同漫山遍野的蝗虫一般,出现在耶列兹城外的平原之上。

这些克里米亚骑兵们,并没有去直接冲击沙俄军队的军阵,而是不停的绕着沙俄军队打转。

不停的骚扰和戏弄沙俄军队,这是他们一贯的战术,也是制胜的关键。

可惜这一次领军的是人是伊凡雷帝,只要他自己不乱,手下的将领们就有了主心骨。而伊凡雷帝则命令,克里米亚骑兵如果进入重型火绳枪的射程,就可开火。他们如果逃走,绝对不允许追击。

沙俄军队不动如山,甚至在伊凡雷帝的指挥下,开始在索纳斯河边扎营。

那些克里米亚骑兵们尽管对沙俄军队不停骚扰,但是并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反而是沙俄军队扎下了大营,他们却消耗了许多的马力。

克里米亚将领正打算有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却发现从沙俄的大营之中冲出了三万名骑兵。

这些沙俄骑兵的手中都端着短火绳枪,他们的马还没有冲到克里米亚人的面前,短火绳枪中便打出大篷的铁砂。

几乎是稍一接触,克里米亚人的队伍就发生了混乱,被沙俄骑兵打乱了队形。

剩下的时间几乎是沙俄单方面的收割人命,他们手中的恰西克战刀飞舞盘旋着,带走一颗又一颗的头颅,泼撒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土地。

第470章 围追堵截

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本来就只有沙俄军队的一半,但他们都是骑兵,这一点是占有优势的。

可惜的是克里米亚汗国的将领并不知道体恤马力,因而将本来还不错的局面搞的一团糟。现在面对沙俄骑兵的冲击,克里米亚骑兵们却有些抵抗无力。

他们的马匹已经消耗了相当多的体力,根本就提不起马速来。因此对于沙俄的冲击力,也就减小许多。反而是沙俄一方的骑兵冲的更猛,速度更快,这就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伊凡雷帝对于沙俄骑兵的表现非常满意,趁着这个机会,又派出两万重火绳枪兵,组成了八个方阵平推过去。

这对于克里米亚骑兵来说,是灭顶之灾。

他们面对重型火绳枪,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面对沙俄火绳枪的密集火力,无法从正面冲锋。而且在他们的外围,还有着许多沙俄骑兵不时的发起冲击。

尽管克里米亚骑兵的人数较多,可一样无法面对沙俄的攻击。

随着沙俄重型火绳枪兵的推进,那些克里米亚骑兵们终于抵抗不住压力,全面崩溃四处逃散。

伊凡雷帝看到这些克里米亚骑兵大部分已经逃走,便命令全军进攻耶列兹城。

这一次进攻,耶列兹城因为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很快便打开城门投降。

战事结束之后,伊凡雷帝派人统计。沙俄军队损失了一千多人,而歼灭的克里米亚军队,则达到了上万人之多。

虽然大部分克里米亚骑兵都给逃走了,但是这些克里米亚军队辎重都在耶列兹城中。因此克里米亚如果再想组织起来一支大军,短时间内就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伊凡雷帝才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沙俄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一半。而剩余的一半,则是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

另一边的赛因布拉特也没有闲着,当他听到探子回报,说伊凡雷帝主动带着十万大军去迎击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赛因布拉特看来,伊凡雷帝带着十万人倾巢而出,他身后的莫斯科必定兵力空虚。如果自己在伊凡雷帝与克里米亚军队激战之时,将莫斯科城给夺下,一定会让沙俄军队全面崩溃。

而沙俄这个国家,也会在这一战之后消失。

这是具有决定性的一战,赛因布拉特是不可能放过的。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判断,都在伊凡雷帝的预料之中。

赛因布拉特尽起卡西莫夫新招募的六万大军,向着莫斯科城一路进发。

虽然距离莫斯科还有上百里之时,得到了克里米亚战败的消息,但赛因布拉特依旧没有退兵的意思。

自己的军队已经到了莫斯科城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甘心退却?而且伊凡雷帝就是想回头救援莫斯科,也来不及了。

如果伊凡雷帝带着兵去卡西莫夫,也断不了自己的后路。相对来说,沙俄的后方远比喀山汗国的后方更有价值。双方就是都不管不顾的打滥仗,也无非是看谁的后方更不值钱。

就这一点来说,喀山汗国后方更多的是农田,制造武器的作坊可远不如沙俄后方多。

因此,赛因布拉特也非常笃定,伊凡雷帝不会去攻击自己的后方,而是必定转向莫斯科城,免得这里被喀山打成了废墟。

如果喀山军队能在伊凡雷帝回来之前攻下莫斯科城,那么就可以逸代劳迎战沙俄疲惫的军队,到时胜面可能还会更大。

不得不说赛因布拉特的不透彻,但是他却漏掉了一个因素,那就是安德烈会带兵退回莫斯科。

在他看来,西边的几国联军是不会罢手的,安德烈绝对不敢带兵回来支援莫斯科。

当喀山军队到达了莫斯科城外之时,却发现莫斯科的城头上,有无数的沙俄士兵在守卫。

而且从那杆沙俄近卫军的旗帜上,认出这是沙俄最精锐的军队。

赛因布拉特并不认为这是真的,而认为这有可能是沙俄人搞的诡计,他们只是挂出沙俄近卫军的旗帜,在虚张声势。

虽然他的一声令下,喀山军队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火炮一个劲的开火,试图压制城头的沙俄火炮。但是赛因布拉特的判断这一次是错的,莫斯科城头的火炮很多,密集的反击之下,反而着喀山的火炮摧毁了十几门之多。

而经过数次试探之后,赛因布拉特终于确定莫斯科城中真的有了大量援军,而且非常可能是安德烈的军队。

到了这个时候,赛因布拉特感觉到了不妙。他当机立断,带着军队向东方撤退。

赛因布拉特也非常的狡猾,他并没有退往卡西莫夫城,而是退往东北方向的下诺夫哥罗德城。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伊凡雷帝断了后路,也可避免被沙俄军队攻击。

他猜的一点也不错,伊凡雷帝将克里米亚军队击败并占领了耶利兹城之后,只休整了两天的时间,便带着兵北上。

伊凡雷帝带兵,顺着奥卡河岸直捣卡西莫夫城。大军所到之处,凡是鞑靼人都会被屠杀。伊凡雷帝对于这些黄皮肤的鞑靼人没有一点好印象,甚至是极度厌恶。这些鞑靼人只到来到沙俄人的土地上,就会让沙俄受到极大的伤害。

与其留着这些鞑靼人,不如杀光更省事,这是伊凡雷帝心中的想法,他也是如此去做的。

因此,当沙俄军队攻下卡西莫夫城的时候,他也下达了杀死所有鞑靼人这个命令。

只用了半天时间,卡西莫夫城中没剩下几个居民。因为在赛因布拉特占领卡西莫夫之后,就已经对城中的沙俄居民进行过清洗。如今伊凡雷帝又一次对鞑靼人进行清洗,这使得卡西莫夫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然而伊凡雷帝,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沙俄莫斯科的消息,赛因布拉特已经从莫斯科撤军,并退往东北方向。

这就代表着,伊凡雷帝想要在卡西莫夫附近伏击喀山军队的想法破产。

对于赛因布拉特的狡猾,伊凡雷帝痛恨入骨。如果不能给喀山汗国重创,他们依然会在自己的身后捣乱,那么沙俄丢掉的彼德罗扎沃斯克与普斯科夫两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对于喀山军队,必须围追堵截!

伊凡雷帝看着地图,目光落了奥卡河与伏尔加河汇流之处,下诺夫哥罗德。

第471章 得不偿失

伊凡雷帝的目光放到了下诺夫哥罗德这里,如果赛因布拉特不回卡西莫夫,他一定会去下诺夫哥罗德。

到了下诺夫可罗德,赛因布拉特如果愿意,便可顺伏尔加河而下,回到喀山城。

对于这一点,伊凡雷帝非常清楚。所以他是不会让赛因布拉特回到下诺夫哥罗德的。

因此,伊凡雷帝便带上了自己手中所有的三万骑兵,用最快的速度,去到奥卡河下游的穆罗姆城。

这里虽然也是喀山汗国的城市,但只是一座小城,并没有多少喀山汗国的军事力量。

伊凡雷帝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穆罗姆城。这里的喀山汗国守军,在看到沙俄三万铁骑之时,便已经弃城而逃。

他们在沙俄的统治之下过了七八年,早已经对于沙俄士兵有了认识。这些家伙杀人不眨眼,基本上所到之处就会发生屠杀。城中没有可以抵抗三万人的力量,不跑还等什么。

伊凡雷帝兵不血刃,就占令了穆罗姆城。他派出了探子,去西边探听赛因布拉特大军的消息。

很快就有了喀山军队的消息传回,赛因布拉特已经带着军队接近了穆罗姆,不过看他们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在穆罗姆停留。

对此,伊凡雷帝知道这是赛因布拉特的谨慎。如果自己想要偷袭对方的话,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以赛因布拉特的狡猾,说不定还会给自己设一个圈套。

所以伊凡雷帝便带着三万骑兵,直接拦在了喀山军队的必经之路,等待对方到达。

当知道自己的前方道路被沙俄军队拦截,赛因布拉特便派出自己的骑兵。

喀山骑兵与沙俄骑兵展开了一场血战,在这种平原地带,谁也用不出什么花哨的战术。两方根本就是硬碰硬的对撞,如同两块磕到一起的石头。

伊凡雷帝给自己的士兵训话,告诉他们这些鞑靼人侵占了他们的家园、杀死了他们的亲人,决不能让他们逃走。

沙俄士兵本来已经对克里米亚汗国取得了一场胜利,如今在伊凡雷帝的鼓动之下士气更加旺盛。

“乌拉!乌拉!乌拉!”

三万名沙俄骑兵,在巨大的欢呼声中,提起战马的速度如同海啸一般冲向对面的喀山骑兵。

相对的,喀山骑兵虽然士气不高,但是他们也知道沙俄骑兵挡在自己的生路之上。如果不将这些沙俄骑兵击败,喀山汗国就有可能再次陷入被沙俄统治的噩梦当中。

因此这些喀山骑兵,也算是一支哀兵。在面对迎面扑来的那些沙俄骑兵之时,他们也暴发出了巨大的悲壮力量。

六万铁骑在平原上互相攻杀,鲜血染红了泥土!巨大的呼叫叱咤声响彻天空,战刀互相碰撞之时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鸣音。

伊凡雷帝也没有想到,喀山汗国的骑兵居然会暴发出如此巨大的战力。即便是形势对于喀山军队不利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没有崩溃逃跑,而是咬着牙在与沙俄骑兵混战。

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大批的骑兵一次次向着对方发起冲击,然后掉头再冲击!双方人与马的尸体,几乎在平原之上堆积起了一座山丘。

鲜血浸透了大片的土地,使得地面都显出一种血腥的黑紫色泥泞。

可是这场战斗谁也没有退却,仍旧在坚持。

直到赛因布拉特的火绳枪部队到来,伊凡雷帝才不得不命令吹响收兵的号角,让自己的军队撤下来。

伊凡雷帝带着残余的一万多沙俄骑兵退回穆罗姆城中,闪开了喀山军队的道路。

他的脸上阴沉的可以滴出水,这一战分外艰难,三万骑兵战死了一半。沙俄骑兵们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缓缓的离去。

而赛因布拉特也同样异常的心塞,好好的一场与克里米亚联合

第472章 惨败和羞辱

眼下唯一对于沙俄有利的是,克里米亚汗国与喀山汗国两方,都被打的伤了元气。

在这两个汗国恢复元气之前,沙俄还是有时间收复诺夫哥罗德的。

安德烈知道伊凡雷帝极为愤怒,不论是对联军还是对于两大汗国。但是单单的愤怒无法解决问题,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陛下,我这就带兵去诺夫哥罗德,将库尔兰公国的小丑们驱赶出去!”安德烈在克里姆林宫,伊凡雷帝的办公室中沉声道。

“安德烈,我们要夺回的,不止一个诺夫哥罗德。”伊凡雷帝怒气冲冲的道:“自从与联军在利沃尼亚作战以来,我们失去了整个北方的领土,失去了喀山和阿斯特拉罕,我们失去的太多。”

“陛下的意思是?”安德烈露出询问的眼神道。

伊凡雷帝摩婆着手中的权杖道:“相对于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我们更应该小心的是联军。克里米亚汗国与喀山汗国更喜欢抢掠,而联军更多的是占领土地和移民。因此,对于联军我们应该优先考虑,给予他们重大的打击。虽然他们背信弃义的占领了诺夫哥罗德,但是这只是激起了我更大的怒火。在战略上,他们做的远远不够,甚至是很差。”

安德烈有些不解,“陛下,难道您有什么更大的计划?”

“不错,我的目标不只在诺夫哥罗德。”伊凡雷帝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地图,用权杖的端绕过地图上的诺夫哥罗德,“我觉得,我们如果直接突袭普斯科夫,会有更好的效果。”

安德烈也看向地图,眉头紧皱,“陛下,如果突袭普斯科夫,不就等于和联军重新开战?”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伊凡雷帝冷笑道:“你觉得我们可以不开战就夺回诺夫可罗德,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就是一群野狗,随时会扑上来撕掉我们的一层皮肉。所以,我们要打就打个狠的。”

“普斯科夫后面就是德纳堡和里加两座城,只要我们够突然,波兰立陶宛就来不及反应。”伊凡雷帝接着道:“你可以带兵威胁诺夫哥罗德,使库尔兰公国的军队不敢乱动。我带着军队在他们的后方横扫,而后抵挡波兰立陶宛可能会发生的反击。如此,库尔兰在诺夫哥罗德的军队就成了孤军,他们要么灭亡要么投降,没有别的选择。”

“陛下,那瑞典军队我们如何面对,他们会不会趁机对我们再次发起进攻。”安德烈已经在讨论此次计划的可行性。

“瑞典不用去管他们,他们那些家伙,恨不得我们去与波兰立陶宛决战才好。”伊凡雷帝不屑道:“制造麻烦是一定的,但是瑞典决不会对我们大举进攻。”

安德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陛下是利用了联军之间的龌龊,从而定下了这个计划。只有一点,陛下身为沙皇不适合突入敌后。突袭普斯科夫与德纳堡、里加的任务,请陛下交给我来完成。”

伊凡雷帝这才笑了起来,安德烈还是那个少年时的挚友。

两人商议完毕,便准备行动。第三天之后,莫斯科城中的十三万大军便倾巢而出。

当沙俄大军到达诺夫哥罗德城下之时,城中的库尔兰守军几乎吓死,求援的急报雪片一样的送往各方。

但是联军不知道的是,沙俄大军到达的当天晚上,使有一支六万人的军队连夜出发,奔向普斯科夫。

普斯科夫城中的波兰立陶宛援军刚刚出城不久,便迎面碰到了沙俄的骑兵,被一冲而散。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沙俄的军队会突袭普斯科夫。而这一次遭遇战,则是沙俄的惊喜,这些军队本来是普斯科夫的守军,却在城外被击溃。那么后面再攻打普斯科夫,则会容易许多。]

事实也没超出安德烈的猜测,他的六万军队一到普斯科夫城外,城门便被打开。这本来就是沙俄的城市,里面还居住着相当数量的沙俄人。他们得知沙俄的军队前来,自然便会接应。

安德烈并没休息,而是留下了部分守军后,就直接领着军队奔袭德纳保。

德纳堡也一样,派出了援军去救援诺夫哥罗德,城内并没有多少守军,被安德烈一战而下。最后他领后进攻里加城,也一样没受到多大的阻挠,主达成了目标。

只是安德烈也同样担心,自己所打下的这些城市都没有多少守军。这说明大量的守军已经被派出去支援诺夫哥罗德,伊凡雷帝那里的压力很大。

安德烈带兵回头就杀向了诺夫哥罗德城,他猜测的一点也不错,诺夫哥罗德城下,已经成了一个大战场。

在各方援军的救援之下,伊凡雷帝并没能将诺夫哥罗德如何。

双方的兵力相差不大,互相在诺夫哥罗德外的平原上,已经交战了近十几天。只是互相之间太过了解,谁也没能占了上风。

但是联军后方不断有坏消息传来,这使得联军的信心有点动摇。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丢失,这让他们有些惊慌。有心回去夺回城市,但是眼前伊凡雷帝的军队却不得不顾忌。而且就算是回去,也不见得能夺回城市。

如果在诺夫哥罗德击败伊凡雷帝,或者他们才能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

反而是伊凡雷帝并不着急,甚至是带领着沙俄军队主动后撤了十多里的距离,却也不退走,只是如同恶狼一般的盯着联军的军队。

这种被沙俄军队盯着的感觉,让联军的将领们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猎物,非常的不舒服。

而且他们也知道,如果后方的安德烈大军回师,就会与伊凡雷帝的军队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因此联军急于找伊凡雷帝的大军决战,并且要获胜才行。

对于这些联军的心理,早就处于伊凡雷帝的预料之内。他却不急了,只要联军摆出决战的加热,沙俄军队就会主动退却。两三次之后,便使得整个联军的队伍之中出现了极大的焦躁情绪。

当联军表现出急躁的时候,伊凡雷帝便派出自己的军队,在夜晚对联军的军营展开突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联军尽管战力不俗,可是他们的心态已经极为浮躁。这种浮躁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显得惊慌。如此一来,就导致联军士气低落战力下降。

此役是联军的一场惨败,也是一场极大的羞辱。

第473章 崩溃与毁灭的边缘

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联军被袭击,以至于溃败。

这个结果,使得城内的库尔兰军队更加人心惶惶。他们虽然在城内,但是对于坚守下去也不抱多大的希望。

等天色一亮的时候,库尔兰的军队便从城中撤出,打着护送联军残部返回的借口让出了诺夫哥罗德城。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时,在返回的途中就碰到了回师的安德烈。

而伊凡雷帝就是因为得到了安德烈送来的消息,才在前一晚发动的突袭。

连续的打击,使得库尔兰军队根本就无法招架安德烈手下的沙俄士兵。而且联军与库尔兰军队,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孤军。他们所有撤退要经过的城市,都在沙俄军队的手中。

在这种连续失败,并且心中升起绝望想法的情况下,联军的士兵与库尔兰士兵大批的向沙俄投降。

安德烈与刚刚从后方赶上来的伊凡雷帝,都没想到这一战会如此顺利。

在他们看来,或许在绝境之下这些人会暴发极大的战力死战,可是他们却都投降了。

伊凡雷帝将这些战俘都送往了东方,打散重组后让他们作为守军去守住卡西莫夫和耶利兹两地。

如果克里米亚汗国和喀山汗国再次侵扰沙俄,那这些人就是沙俄的炮灰了。

就在沙俄在西南方向打的联军大败之时,西北方向的瑞典人却占领了沙俄大波罗的海的出海口。

但那对于沙俄来说毫无用处,反正沙俄出海也没什么用,就是真的能派船出海,也会被沿途的国家击沉。

到了这时,沙俄的所控制的地区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还扩大了一部分。当然,与之前吞并了喀山汗国与阿斯特拉罕汗国之后无法相比。但是能在几方的夹击之下,还保持了如此大的疆域,也已经非常难得。

这一战的结果有点惊人,沙俄以很小的损失收回诺夫哥罗德,又将斯拉科夫重新夺回不算,还占了德纳堡与里加两座城。那可是在之前的利沃尼亚之战中都没能夺取的城市,如今却被沙俄夺取到了手中。

沙俄这一战,不仅扩大了控制区域,还将波兰立陶宛王国与瑞典王国在陆地上的联系分隔开来。其战略意义不可谓不大,其结果超出预想。

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得各方都相当震惊。

波兰立陶宛派出使者,与沙俄交涉,要求沙俄交还德纳堡与里加两地。而瑞典也派出使者,要求与沙俄签订一个私下里互不侵犯的秘密协定。

实在是沙俄这一战的表现非常惊艳,将联军各方都吓到。只怕伊凡雷帝会按住一方使劲蛮干,那是谁也受不了的。

而且瑞典的约翰王子和赛因布拉特两方面,都给沃罗格达的胡月锋去了信,希望胡月锋能出兵进一步占领雅罗斯拉夫尔。

雅罗斯拉夫尔城原本是被胡月锋烧毁了的,但是因为这里实在是重要,也是莫斯科在北方的门户。所以伊凡雷帝又命人在旧城的基础上再次重建。虽然重建还没完成,可外城已经建好并且驻军。

在瑞典的约翰王子与赛因布拉特看来,如果胡月锋能将雅罗斯拉夫尔占据,他们就有了一个顶住沙俄压力的盟友。

从地图上看,从雅罗斯拉夫尔城出兵,不但可以通往北方的彼德罗扎沃斯克,也可通往东方的下诺夫哥罗德。

对于约翰王子和赛因布拉特来说,都是非常大的威胁。

胡月锋看到这两边的信件,不由得冷笑。这些家伙脑子未免太聪明了,想让明军给他们当刀子,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己目前并不适合出兵,而是要巩固住当前所占据的沙俄北方和东北方。如果要出兵的话,也要等到关键时刻,否则手中加起来不过一万七千余明军,真打不了几场大战。

对于瑞典的约翰王子与喀山汗赛因布拉特,胡月锋都回信委婉拒绝。并且提出,只要两方受到沙俄的攻击,明军一定会袭击沙俄的后路。

除此之外,胡月锋还送各自送了大明商人带来的一些大明特产作为礼物。表示出与各方展开贸易的意思,而这些礼物就是样品。

当约翰王子与赛因布拉特得知明军并没有出兵的意思,他们都有些担忧,谁也不知道沙俄的战刀会指向哪一方。

而远在克里米亚汗国的道拉特汗,却已经重新整顿了军队,并派出五万人再次逼近了被沙俄占去的耶利兹城。

以克里米亚汗国的强悍,前一次只是因为轻敌,所以才会吃了败仗。

当他们再次重新出现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耶利兹城只坚持了不到三天,便告失守被克里米亚汗国重新夺回到了手中。

这一次克里米亚汗国的将领是阿干别伊,此人善于作战,是克里米亚汗国一位名将。

对于沙俄上一次战胜克里米亚汗国军队的事情,被阿干别伊视为汗国之耻。因此他占领了耶利兹城之后,并没有停顿,而是带领三万骑兵直扑莫斯科。

沙俄对于西方联军的胜利还没能捂热,就得到了耶利兹城失陷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便是波兰立陶宛使者强硬的态度。这位使者认为,即使不用与克里米亚汗国结盟,波兰立陶宛也可趁机夺回德纳堡与里加两地。

不只是波兰立陶宛的使者如此认为,就是沙俄的大臣们,也都这么认为。

伊凡雷帝对此非常不高兴,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形势,怎么就突然被克里米亚汗国所破坏?

他将安德烈派到了德纳堡的前线,以此来表明沙俄一方的强硬态度。

可是他的这番表态,却又被另一个更加坏的消息所打破。阿干别伊带领三万克里米亚骑兵,奇袭莫斯科并获得成功。也就是说,沙俄的都城莫斯科被克里米亚汗国攻打了下来!

这个消息让伊凡雷帝直接吐血,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是什么德性他当然知道,那就是一群奴隶贩子。

伊凡雷帝非常后悔自己没在莫斯科留下足够的兵力,但是后悔也已经晚了。他带了五万沙俄军队转向莫斯科,这个阿干别伊他是一定要杀死的!

而且伊凡雷帝也深感疲惫,沙俄不能再这样陷于两线作战的境地。否则如此象扯锯一样的消耗沙俄实力,会使得沙俄走向崩溃与灭亡的边缘。

第474章 请大汗一力承担

沙俄还在挣扎,而明军这一边却正在积蓄力量。

大明的敌人目前并不明显,只有一个人人喊打的沙俄,受到了明军的重点照顾。而其余的各方势力,多少都有一点接触和半盟友关系。

胡月锋不知道的是,李成梁又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命他带兵去驻守新长安。

对于朱载坖的这道旨意,李成梁看完之后,便对身边的副将道“陛下又有了新计划,我们这一去,怕是要打几仗的。”

朱载坖的意思,就是让李成梁去驱赶如今还在原来哈萨克汗国地面上活动的外喀尔喀的阿巴岱汗。

阿巴岱一直没向大明称臣,那就不能让他留在大明实际控制区域。

打来孙汗与俺答汗两人,也都收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命他们两人带着自己的人马驱逐阿巴岱汗的外喀尔喀部。

对于朱载坖的旨意,他们两人更加不敢违逆。早在两三年前,这两位大汗便已经被明军给打的怕了。

如今蒙元传下来的骑射已经没了太大的作用,面对明军的火铳,只能是送死的份。他们接到旨意之后,便分别派出骑兵在哈萨克大草原上开始攻击外喀尔喀部。

阿巴岱汗所部受到攻击之后,原本还想与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战上一场。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只能选择往更西的方向迁移。

外喀尔喀部如今虽然恢复了不少,通过吞并一些更小的部族,达到了十万人左右。这十万人的部族一动,他们的宿敌土尔扈特也受到了影响。

土尔扈特与外喀尔喀之间一直发生冲突,如今已经被驱赶到了里海北岸一带。

面对向西迁的外喀尔喀部,便只能向着更西边的伏尔加河下游一代迁徒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李成梁也带着五万明军到达了新长安城。从新长安城往南,可以继续监视蒙古各部族,而往西则可支援胡月锋。

只是如今还有一个昔班尼汗国,对于大明并不友好。阿卜都拉汗,对于占据了浩罕与安集延的吴云生非常痛恨。几次派兵前去攻打浩罕,都被明军给打退。

此时朱载坖向西的大战略已经定下,眼看着蒙古各部和李成梁都西移数千里,只有他这里没有多大的动作。吴云生也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命他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将昔班尼汗国剿灭。

大明不会要一个不友好的国度为邻,朱载坖在旨意里是这么说的,但是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陛下扩张的借口罢了。

吴云生领兵三万出浩罕城,直奔六百里外的扎吉克。

明军如今并不缺马,就是火铳兵也有马匹代步。而且明军的炮车,在草原上行军也并没什么困难。因此他们这一次行军之路异常顺利,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扎吉克的城外。

昔班尼汗国的守军,对于明军的到来十分震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明军居然会深入昔班尼做战。

对于明军,扎吉克的昔班尼军队选择了主动出击。这对于马背上的民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们还是对明军的战法并不了解,在明军的火铳与火炮之下,扎吉克的昔班尼军队不到一刻的时间就被打的四散而逃。

脑子不好使的,都逃回扎吉克的城中,而脑子好用的,则直接远远的逃走了。

明军的火炮开始轰击扎吉克城,在城中许多居民的眼中,原本很坚实的夯土城墙被迅速轰塌。明军不可战胜的形象,就此深深的刻印在了扎吉克居民的脑海中。

将扎吉克城夺下,吴云生便派人回去送信,并留人占领此城。

趁着自己出兵的消息还没扩散开来,吴云生要让距离扎吉克两百多里的撒马而罕一战而定。

只是他还是比那此昔班尼的逃兵们慢了一步,被昔班尼五万大军给挡在了撒马尔罕城外的草原上。

这五万大军,基本上就是昔班尼汗国所有的军队了,之前的都被吴云生打残。

面对大股的明军,昔班尼军队虽然人数多,但是明显的并没有多少心理优势,也没多少战力上的优势。

五万昔班尼军队分成两队,从明军的两翼猛扑过来。尽管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是当明军的火铳与火炮一响,这些昔班尼军队便掉头就走。

吴云生对于昔班尼军队的表现,显得十分警惕。明军出来所带的辎重弹药很有限,可没时间陪对方这么玩。如果将弹药都浪费完,到时可就不太妙。

既然眼前的撒马尔罕城打起来不是那么顺利,不如去攻击更远的布哈拉。布哈拉就是昔班尼汗国的都城,是阿卜都拉汗的居所。

于是吴云生直接命令明军向布哈拉前进,对于前来骚扰明军的昔班尼军队,只要进入到百步的距离就打。

以昔班尼军队的骑射,百步的距离是根本就射不到明军的,而明军的火铳在这个距离上不但威力大而且精准也没什么问题。

看到明军根本就不理会,而是直接向布哈拉的方向行军,这让昔班尼的将领十分头痛。

明军随军携带着辎重,可以说走就走。而昔班尼军队却不行,在这数百里的道路之上,想要补充这么多人的补给,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昔班尼的将领,只能派出小股的军队骚扰明军,但这对明军更加无法构成威胁。

就在撒马尔罕的昔班尼军队没追上来之前,明军到达了布哈拉城。

这里的守军数量并不多,只有不超过两万人。与明军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打的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此时的明军几乎部都是热兵器,对于这些还在依靠骑射为主要手段的军队占了极大的优势。

这让正在布哈拉城上观看战况的阿卜都拉汗两腿发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明军会如此强大。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当初就不应该去主动挑衅明军。

可惜后悔也晚了,明军的大军已经到达城下,火炮的炮车架了起来。

阿卜都拉汗倒是想逃,可是他发现自己刚刚回到宫里,就被人给包围了。这些家伙都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臣子,可如今他们都露出不怀好意之色。

“大汗,之前对于大明挑衅都是大汗一个人的主意。布哈拉城的百姓无辜,还请大汗一力承担明军追讨之责。”一位德高望众的大臣,看着阿卜都拉汗道。



第475章 一点心意

阿卜都拉汗说什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的这些大臣们,将他绑了起来送给了明军。

吴云生所率领的明军,只开了一轮火炮,便结束了布哈拉的战事。

布哈拉城门大开,从中走出一队非富即贵之人。

领头的一名老者,看上去就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这些人来到了明军的面前,即使面对明军的火铳,也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老者被人带到了吴云生的马前,以手抚胸行礼道“尊贵的大明将军,请来息您的怒火。我们这些人,对于大明并无什么敌意。之所以会有军队前去攻击大明,都是大汗阿卜都拉的意思。如今,阿卜都拉倒行逆施犯了众怒,我们已经代表城中的百姓,将他绑了起来。如何发落阿卜都拉,还请将军定夺。”

吴云生起先以为这些家伙只是单纯的投降,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昔班尼的汗王,被他手下的大臣们给捆起来直接送到了明军的手中。

想了想,吴云生便哈哈了一笑,“阿卜都拉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只有将军大人有权力处置他。”老者谄笑着道。

吴云生命人前去接收阿卜都拉,并且派兵进入布哈拉的城中。

将布哈拉城控制起来之后,没有多久阿卜都拉就被押到了吴云生的面前。

“你就是阿卜都拉?”吴云生看着面前的阶下囚问道。

“我就是。”阿卜都拉看上去十分狼狈,显然吃了一些苦头。

吴云生点点头,“你怎么也是一国的大汗,如何会被自己的臣下给捆了起来,难道你的手下,就没有一个忠心之人?就你这样没有识人之明,竟然还敢派兵攻打我们大明,岂不是个笑话。”

阿卜都拉的脸色涨红成了猪肝色,“他们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而已,算我眼瞎。如今既然落在你们大明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便!”

看着阿卜都拉一脸的丧气模样,吴云生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

“你难道连一个忠心的臣子都没有吗?”吴云生摇了摇头,“若是你身边有几个忠心之人,也不至于成为阶下之囚。在我攻破城之前,完可以逃走。”

阿卜都拉不知道吴云生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他也只能回答,“这次不过是事发突然,为了抵抗明军攻城,我将卫队都留在了城上协助守城。否则的话,我岂能被这些卑鄙的家伙算计。”

将阿卜都拉押了下去,吴云生又让人将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守军甄别一下,将阿卜都拉的卫队都另外看押起来。

他这里还没有安排完事情,便有人禀报说,那些昔班尼的大臣们求见。

吴云生命人将他们都叫进来,走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位老者。

“这次诸来见我,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吴云生很奇怪,这些家伙不老实的在家待着,又在想什么事。

那老者出列,对着吴云生抚胸为礼道“将军大人到来,才让我们有机会扳倒了阿卜都拉这个暴虐的大汗。将军大人此来,也是解救我昔班尼上下百万民众于水火。但是将军既然来了,我等也不会让将军白来。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大家凑出一份心意,希望将军可以笑纳。”

吴云生挑了挑眉头,看向这老者,笑道“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将军很好收买。随便出一些金银,就可继续安然的过你们的富贵生活?”

听到吴云生的话,这老者和他身后跟来的这些布哈拉的权贵们立时脸上变色。这个明国将军怎么能如此,将事情捅破了,对大家怕是都没什么好处。

可转念一想,人家明军本来就是打过来的。如果不满意了,把他们这些人都抓起来挨个抄家,那也真没脾气。场面一下子就冷了,而这些权贵们的脑门上则是汗水。

“将军大人,不如由老夫先给大人看一眼礼单。若有不满意之处,可再商榷一番”老者擦擦冷汗,赶忙上前递上一张纸。

吴云生将礼单展开,上面已经用汉文写了一串东西。

黄金三千两,珍珠、玛瑙、宝石若干,汗血马三十匹,龙涎香十二两……

这些东西价值惊人的很,其中最让吴云瞳孔收缩的就是汗血马。他上次献上的汗血马,可是结结实实的让他出了把风头。如今又有三十匹到手,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其中的龙涎香却是御用之物,他可是敢收不敢用的。

虽然心里觉得这礼单上的东西很贵重,可他却表面依旧冷淡。

“一国的权贵,竟然就只有这么点东西,真是寒酸可笑啊。”吴云生冷笑道“莫非,你们是想要将本将军当成傻子不成?”

那老者急忙陪笑道“将军大人息怒,这些东西确实寒酸。不过,这也是我们所这些人的半数家产,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吴云生将礼单随手一扔,“既然是心意,就要让本将军满意。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他!”

而后便命人将这些布哈拉的权贵都轰了出去,只留吴云生自己一个人,他要好好的盘算一番。

此次西进,攻下了布哈拉城,按理说这一战也已经可算是灭国。可是单单如此,怕是成果太少,还留了这一群有钱有势的家伙。若朝廷派官前来管理布哈拉,这些家伙估计会不断的捣乱。

若是自己杀了这些家伙,恐怕会在昔班尼汗国引发对于大明的极度厌恶。

如果真的是这样,反而不美。吴云生知道,陛下对于扩张国土有着非常强的喜好。而且陛下更喜欢派遣移民,将这些各地的土地交给无坡的农夫。

但天下大多为有主之地,那就要想办法将这些地主都消灭掉了。

一想起陛下当年讲课,他们这些人在下面听着,都会被陛下所描述的东西和道理所惊骇。

不过,如今领兵征战眼界大开,却是越来越觉得陛下高瞻远瞩,讲的都是至理名言。

要为大明百姓扩出一个大大的疆土,让天下百姓再也没有无地之忧。对于土地的执着,其实不只是陛下一人,每一个大明百姓的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烙印。

很快,吴云生便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眼下还不可行,至少要消灭了从撒马尔罕追过来的军队,才可实行。

次日一早,城中的权贵们再一次求见。这一次的心意可是重了一倍,吴云生笑纳之。这可不是他私人收的,而是交给军中文书登记造册,算是战利品。

两天之后,布哈拉城外一股股的骑兵如同乌云一般汇集,他们都是从撒马尔罕追过来的。看到布哈拉城头的大明军旗,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城。



第476章 无敌舰队雪耻

他们这些昔班尼的军队,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

昔班尼汗王在哪里,他们也并不知道。但是对于这支军队的将领来说,只要击败了明军,他们就是昔班尼的救星。这样的光辉战绩,便能成为将领自立为汗的基础。

可是想法不错,还要有这个能力才行。

全是骑兵的军队,对于攻城并没有多少经验,又碰到了明军这样的战力强悍的军队,那就是他们噩梦。

在第一次攻城战中,昔班尼军队便被明军打的死伤上万人,对于布哈拉的城墙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还没等他们的将领发出第二次进攻的命令,便发现布哈拉城内的明军开始了反击。

正面是五千火铳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从布哈拉另一侧的城门中,则冲出了上万明军骑兵。

一正一侧,两边开始了对于昔班尼军队的绞杀。

火铳轰鸣声中,昔班尼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明军骑兵则在外围,与昔班尼骑兵保持着距离,不断的零星发射火铳。这对于昔班尼军队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他们的弓箭与火铳的射程相比,简直就是玩具。

终于在明军的火铳煎熬之下,昔班尼军队全面败退逃散,再也没有了成建制的抵抗。

吴云生派出骑兵盯着那些领兵的将领们,直到将这些人杀光,才让他们收拢昔班尼投降的士兵们。

这一战,对于明军来说烈度并不大,因为这些昔班尼军队就没有反击的机会。到了战后,吴云生命人清点战俘,居然捉到了一万余人。这些人加起来了破城之时的俘虏,不下三万人。

吴云生并没有再去攻击别的昔班尼城镇,而是将城中的权贵们都如集到了一起,表示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希望他们能将其余各城官员劝降。这种事对于那些权贵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他们自己投降,或者还有些心虚,这个时候就需要尽量扩大同伴数量。

对于昊云生的要求,他们当然是欢迎之致。身为汗国权贵,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做好,将来一样可以把持权力掌控一方。

然而吴云生借口撒马尔罕无人,恐溃兵侵扰,便带着明军大队人马一走了之。

在去撒马尔罕之前,他将阿卜都拉放了出来,并将城中的降兵降将都交由阿卜都拉掌握。

阿卜都拉对于吴云生的用意非常清楚,无非就是想要将他拿来当成刀使。可是他是失去过权力的人,自然更是不会放过掌握权力的机会。即使知道这是被明军所利用,也一样不会拒绝。

当吴云生带兵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布哈拉城中便发生了屠杀。

那些将阿卜都拉绑起来献给明军的大臣权贵们,无一幸免的被杀,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没有几个幸存之人。他们所有的财富,都被阿卜都拉集中了起来。

阿卜都拉也想的很明白,以自己如今的情况,与明军作战没有一丁点的胜算。要么就逃离布哈拉,要么就彻底向明军投诚,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他当然不会逃走,那样的话任何财富和权力都不会与他有交集,反而是彻底倒向明军,才有可能保持一定的地位。

如果他肯帮助明军将整个昔班尼汗国掌握住,那么他就还有利用价值。

没有过多少天,吴云生便带着明军从撒马尔罕赶回了布哈拉城。

得知吴云生回到布哈拉,阿卜都拉亲自带人从城中出迎,并且跪到了吴云生的马前。

“吴将军,请接受我的投诚。我将我的汗国,献于大明帝国,永不背叛。”阿卜都拉双手举着自己的配刀,高高的举过自己的头顶。

吴云生下马接过对方的战刀,哈哈大笑,“非常好,能少造许多杀戮,这也是阿卜都拉你做的一件善事。向我大明皇帝陛下投诚,陛下也定不会亏待了你。”

原本吴云生是想回军将阿卜都拉杀了的,可惜这个家伙异常乖巧,居然主动投诚了。在吴云生看来如此也好,可交给陛下来处置。陛下对付这些家伙最有经验。

吴云生对于朱载坖还算是了解,朱载坖得知吴云生数战活擒阿卜都拉,并使之投诚。如今昔班尼全境,都已经是大明疆土。这个消息不只是让朱载坖非常高兴,就是满朝文武也非常兴奋。

这等扬威西域之武功,唯有汉唐之时雄兵猛将做过。大明立国之时虽然也能做到,但并没有西征。如今大明中兴,作为却远迈汉唐之时。

一纸诏书,朱载坖给阿卜都拉封了一个顺西王,并赐京城府邸,命其回京居住。

而昔班尼汗国,则被大明划为布哈拉省与浩罕省,两个省份。

朱载坖是不会给这些地区留下日后分裂的机会的,他除了派出大明官员前往治理之外,更是坚持移民。

直到当地的汉人占了多数之后,这个政策才会改变。

而在大西洋的亚速尔九群岛上,张元德又在准备物资了。

如今北瀛洲已经完全处于大明朝廷的管制之下,虽然远在万里之外,可朱载坖确立的官制,也已经将这里的权力牢牢掌控。虽然如此,但也仅限于大明移民所居住的东西两个海岸线。内陆地区还多半处于印地安人的掌握之下,而外海则会时不时的出现弗朗机人船只。

张元德之所以准备物资,便是为了对付又一次出现的西班牙人。

虽然北瀛洲的印地安人人数不少,但是那些人与大明交流还算和睦。时间久了,自然会被大明所和统。但是这些坐着海船到处跑的弗朗机人则不同,这些家伙贪婪而没有底限,在张元德看来他们都是毒瘤。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那些海上的弗朗机人看来,张元德简直就是地狱中走出的镰刀死神。

他不停的收割欧洲探险者的性命,那些出海的探险者,只要碰到张元德所掌握的舰队,就不会有好下场。

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在亚得里亚海战胜了奥斯曼帝国,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声威大振,声望之高一时无两。

可是谁也不知道,无敌舰队的一半船只,已经被大明的舰队大西洋上干掉了。

腓力二世将新造出来的战舰,还有俘虏的奥斯曼战舰都编到了无敌舰队之中,他要让无敌舰队雪耻。

第477章 飞到了空中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恢复了数量,而且又建造了新船只。

最重要的是,上次圣克鲁斯侯爵并没有带走无敌舰队最强大的盖伦船。虽然圣克鲁斯侯爵败给了明军,但是对于无敌舰队的损伤是有限的。

舰队司令麦狄纳今年五十岁,他所乘坐的旗舰名为圣马丁号,是整个无敌舰队最大的一条战舰。

圣马丁号全长大约一百码,船身两侧各有二十五门射程两千五百码的火炮。无论大小还是火力,都是欧洲之冠。

在圣马丁号前后,还环绕着六十条长达八十码的大盖伦船。虽然这些盖伦船小了点,但也火力不弱。

另外还有上百条更小些的战舰,在外围警戒,形成一层层的护卫队形。

麦狄纳指挥舰队直奔亚速尔群岛,那里的明军舰队扼住了整个欧洲的海上咽喉。

当腓力二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咬牙切齿。麦狄纳非常清楚的记得,陛下一怒之下砸掉了最珍爱的精美明国瓷瓶。就因为那是明国的东西,所以被陛下砸了泄愤。

不过,想起陛下愤怒的原因,麦狄纳也非常理解。这半年以来,西班牙的海外收入锐减,原本每个月会稳定的收入二十万金币,如今一枚金币也没有。想起来都会心痛,不只是腓力二世,这让整个西班牙的贵族圈子们都有些疯狂。

无敌舰队驶出数百海里,他们便碰到了明国舰队的侦察船只。

张元德的舰队没有一天不小心,远离大明万里之外,甚至距离北瀛洲也远达数千里。如果不小心一点,有了丝毫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大明的侦察船远远的放了出去,在亚速尔岛外围数百海里的距离上,就会不定时的巡逻。

大明的侦察船远远的看到了西班牙的舰队之后,便立时掉头逃走。

并且从明军的侦察船上升起一阵阵的黑烟,烟柱凝聚不散直升上高空。

因为海上传信不便,所以张元德便将烽火狼烟那套手段搬到了海上。只要不是大风大雨的天气,完全可以通过接力的方式,将外敌来袭的消息用最快速度传回亚速尔的大明舰队。

麦狄纳看到明军的侦察船,就知道无法偷袭对方了。

只用了一天时间,明军的舰队也得到了西班牙来袭的消息。

张元德上舰指挥,命令全员起锚升帆,出海迎敌。

几百海里的距离不算远,但是以现在这种风帆战舰的速度,也不是一天就可以碰面的。

张元德所带领的大明舰队,不断的收拢着派出去的侦察舰只。五天之后,便与麦狄纳所率领的无敌舰队相遇。

当麦狄纳看到明军的巨大战舰之后,惊的半天都合不拢嘴。在看到明军的宝船巨舰之前,圣马丁号就是麦狄纳认为的世界最大船只。可是看到了大明的宝船之后,那雄伟如城的身影,却让麦狄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大明宝船比圣马丁号大了足足三分之一,比普通的盖伦战舰要大了一倍。船身两侧密密麻麻的火炮窗口,更是透出森森杀气。

而且大明舰队之中这样的巨舰不只一条,足足有四十余条之多!

“保持与明国战舰的距离,我们的火炮射的远,让他们知道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厉害!”麦狄纳喊话,让传令兵传下去。

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让水兵们把士气鼓舞起来,那么这一战就会堪忧。

麦狄纳认为,船身过大一定会显得笨重。如果凭借西班牙火炮的射程,应该可以战胜明军。

可是当西班牙舰队接近明军到四千码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开火了。

麦狄纳不由得冷笑,西班牙的火炮才能打到两千五百码,明国的火炮想必不会更远。他们现在这个距离开火,简直是自乱阵脚。

可是他却发现,明军舰队的战舰纷纷开火,而西班牙舰队旁的海面上溅起无数数十码高的巨大水柱!

不对,明军的火炮比西班牙的射程更远!麦狄纳明白过来,可是也已经晚了。

这时的西班牙舰队已经出现了损伤,有的战舰之上冒出浓浓的黑烟,有的战舰则被炮弹打折了桅杆速度骤降。

“冲过去!不要停下来!逼近对方再开炮!”麦狄纳急忙命令道。

看着传令兵的背影,麦狄纳焦急的目光再次扫向海面。他发现明军的战舰,也在迅速接近,并没有因为火炮射程更远,而刻意拉开距离。

可是麦狄纳的眉头却皱的更紧,难道自己又失误了吗?对方占有如此巨大的优势,为何还要放弃。

但是明军很快就给了麦狄纳答案,双方的距离越接近,西班牙战舰中弹的机率就越大。刚刚还只有数条战舰被火炮击中,可是刚刚过去不过十几分钟,西班牙战舰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战舰被击中。

就连麦狄纳所在的圣马丁号,也被一枚炮弹击中了船头。

双方的舰队各自组成了战例线,从高空俯视下去,仿佛海面上的两条平行线一般。

张元德极为冷静,与西班牙的战舰并不是第一次交手,对于对方战舰和火炮的性能,他都非常了解。如今的战术,是专门针对西班牙所制定的。

明军的战舰火炮纷纷开火,不断的有西班牙战舰被击中,这时双方刚刚达到了两千五百码的距离。

张元德便看到,刚刚还挨打受气的西班牙战舰纷纷开火,甚至能看到对方炮弹的飞行轨迹。

虽然西班牙战舰开火,可是这个距离是他们的最大射程。不要说命中,就是打到了明军战舰上,也无法给明军的战舰造成多少损伤。

然而明军则不同,距离近了,命中率自然提高。相应的,西班牙战舰的中弹机率也就更大。

麦狄纳看着自己手下的战舰不断中炮,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与实力相当的舰队撕杀,否则不会出现如此惨烈的地面。但现在是单方面被吊打,由此可见双方的实力距离是让人绝望的。

正在麦狄纳犹豫是否命令撤退之时,一枚明军的炮弹命中了圣马丁号的炮舱。红热的实心炮弹正砸在炮舱的火药桶上,当即将木桶砸成粉碎,并点燃了船舱中的火药引发爆炸!

麦狄纳只觉得自己全身一震,周围所有的一切突然之间便解体并被抛飞到了空中。

第478章 直布罗陀

麦狄纳终究没能发出撤湍命令,便随着圣马丁号巨舰的爆炸而死。

其余的西班牙战舰看到旗舰被炸毁,立时乱成了一团。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虽然仍旧在抵抗着明军的攻击,可是他们的反击更加无力。

张元德命令大明的舰队展开,呈扇形对西班牙舰队形成半包围的态势。

如此一来,明军的炮火更加密集,使得西班牙舰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在明军的不断进攻之下,西班牙舰队终于溃散开来。

有的战舰在向后撤,有的还在向前冲。但是他们这么做,并没有统一指挥,只能是便宜了明军的战舰。

不到三个时辰,西班牙舰队就被击沉击伤了一百多条战舰。还能够逃走的,不过是十几条战舰而已。

如果不是色已经黑了下来,恐怕能逃走的不会超过十条战舰。

张元德命令没能逃走的西班牙战舰投降,否则会全部击沉。那些受赡战舰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全部选择了投降。这一战,明军舰队足足缴获了五十多条西班牙盖伦战舰,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胜利。

关键并不是这些战舰的数量,而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摧毁。尽管还有十几条逃走的战舰,可是无敌舰队已经名存实亡。

对于这些西班牙战舰,张元德是瞧不上眼的,连人带船统统被送往北瀛洲。船上的水兵和被救上船的水兵,都成了去修建新中州运河的苦力,而这些盖伦战船,则被送到了北瀛洲去做为运输船。

大明并不缺战舰,缺少的是往来于南北瀛洲与大明本土之间的运输船。

张元德带领舰队回到亚速尔群岛休整了十几,便派出一支二十条大海船组成的舰队前往欧洲一带侦察。

而他自己,则带着另一支五十条战舰组成的舰队南下。张元德早就从那些弗朗机的口中得知,在欧洲的南方还有一座大陆,名为阿非利加洲。而在郑和留下的下诸番识贡图上,也有标识。

只是郑和的地图上将阿非利加洲称之为食人国,对于食人国的南北两地都有标注。称北方簇有巨市城,皆用石建。其形之巨,可与秦王陵比之。,而对于南方的描述,则更简单簇人种肤色如墨漆,齿白唇厚发卷。。

但是让张元德更加感兴趣的,是郑和曾在食人国的陆地上捕获麒麟献于永乐大帝。若是自己将这里也拿下,直接将这若大之地献与陛下,岂不是泼的功劳?

相对于那些欧洲的国,这食人国都不过是些土着而已。

只是张元德的舰队在半途,便发现了一些弗朗机的武装船只,并且将这些船只都给缴获。

经过审讯,张元德才弄明白,这些船只居然是欧洲国英法两国的。这两国的舰队无法与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相比,因此只能来到近一些的阿非利加洲。

不过,其中的英格兰也不算弱,居然正在挑战西班牙的地位。并且招揽海盗,不断的洗劫西班牙商船、运输船。

可是这些弗朗机人讲起这些事来,居然有种波澜壮阔指点江山之感,引得张元德一笑。自己可是将西班牙整支无敌舰队干掉了,那我大明舰队应该如何称呼?

因为新得到的消息,这让张元德暂时收了在食人国沿海设置据点的想法。看来欧洲诸国,也要想办法去除尔等的航海能力方可。

不过,张元德对于食人国这里的沿线,也没打算放弃。他派出十条海船继续南下,沿途可摧毁弗朗机人所建的一切据点。并且要让这支分舰队远远的绕过食人国,再通过满剌甲回到大明本土。

只要这条海上的航路通了,大明对于瀛洲的控制力度就会增强。

派出分舰队之后,张元德便带着其余的船只回到了亚速尔群岛。他回到亚速尔群岛的时候,前去欧洲侦察的船只也已经回港。

至此,张元德对于欧洲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这欧洲虽然地方不算,可是其上有不少国,互相之间打成了一锅粥,与奥斯曼也打成了一锅粥。

这些欧洲国,对于信仰不同的外来势力非常敌视,但是互相之间也同样矛盾重重。若是遇到强大的敌人,他们又会联合起来。这种情况使得张元德感觉到很有趣,便将欧洲的情况写了一封长信,命人送回大明京城。

而张元德自己,则打算再次进攻西班牙。

西班牙此国为欧洲强国,张元德觉得自己可以通过打击西班牙来彰显大明的力量。而且这些欧洲国之间,互相多有世仇存在,只要自己不是抱着灭掉对方的态度,那么这些欧洲国就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大明。

看着地图上的西班牙,张元德的目光放到霖中海与大西洋的海峡上。

簇甚为重要,只要将这里扼守住,便等于断绝了欧洲内外几国联合的可能,而这里的却正是西班牙的领土。

张元德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占领这个叫直布罗陀的地方。

盘算已定,张元德便带着一百余条战舰启航,浩浩荡荡的杀向西班牙的本土。

对于大明舰队非常关注的,除了西班牙还有英格兰。英格兰是西班牙最强劲的海上竞争对手,在大明之前,就在通过海盗暗中消耗西班牙的实力。

因此对于大明,英格兰也早就注意到了。当大明舰队出发之后,便有英格兰的快速帆船向着伦敦急驶而去。

明军舰队虽然也发现了英格兰的快速帆船,但是并没能追上对方。

不过张元德知道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改变计划。他此次前往西班牙,并不是为了灭掉这一国,而是为了占领直布罗陀,并建立据点。

以此为根基,再慢慢展开合纵联横之策,慢慢的让这些欧洲国们互相内耗。

张元德所带领的大明舰队到达直布罗陀之时,发现真是巧了。那些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漏网之鱼,居然全部都停靠在直布罗陀港内。

若从地形上来看,直布罗陀港三面环山中间抱水,还有一边正对着海峡之地。不但是深水良港,还是一处战略要地,难怪西班牙人会将残余的战舰都派到簇。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张元德也看到了这里的优良环境,结果却将无敌舰队仅剩的十几条战舰堵在港口之郑

第479章 大明工业

直布罗陀也有炮台,可惜面对明军射程更远的火炮,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一百条明军巨舰,每条巨舰上数十门火炮,只是半个时辰便将直布罗陀一举夺下。

最后的十余条西班牙战舰也没逃掉,被击沉了六条俘获了九条,从此无敌舰队连渣子都不剩。

张元德一夺下直布罗陀,便命人登陆建设陆地上的防线。那些被俘获的西班牙人,则成了明军建设防线的苦力。

原本直布罗陀就有陆地防线,此地为重要军港,也是西班牙的战略要地,曾经花重金打造过的。只是张元德为的就是对付西班牙的地面进攻,怎么可能不做些改建?否则的话,岂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如果只是在原有基础上改动,明军所要做的工程量也就没那么大,很快便可完成。

张元德亲自带了五千明军在直布罗陀,便命令舰队回亚速尔去再接一些明军前来支援。

身为瀛北侯,张元德亲自留下,手下的明军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直布罗陀丢了!腓力二世得到这一消息之后暴跳如雷,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一想到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都被人家一举消灭,他的愤怒情绪便瞬间冷静下来。

如此强敌,不能让西班牙单独面对,必须要联合其他的国家才行。腓力二世此时已经意识到,大明的强大不是西班牙可以面对的。

为此,腓力二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兵去攻击直布罗陀,而是向法国派出使者。法国的实际掌权人,是凯瑟琳太后。波兰国王与法国国王都是她的儿子,出身于弗罗伦萨的第一家族美第奇家族,曾有两任教皇由这个家族的人担任。

从这上面也可以看出来,这位凯瑟琳太后的出身是多么的显赫。

腓力二世即使是欧洲最强大的西班牙国王,也要通过凯瑟琳太后,才能号召更多的国家对付明军。

过了一个月,明军的舰队又送了五千火铳兵到达直布罗陀,这让张元德在直布罗陀的实力倍增。

而这段时间里他也并没闲着,而是研究了欧洲各国之间的关系与形势。并且制定出一些方略,写成了奏折,差人送往大明京城。

朱载坖在京城里,每天除了处理一些例行政务,便是查看边报。

包括乌西与瀛洲还有布哈拉的情况,都在朱载坖所关心的范围之内。

当他收到张元德的两本奏折之后,不由得看向宫中的那幅世界地图。大明海上舰队居然已经打到那么远了吗?如果乌西能在波罗的海夺取一个出海口,那么大明的势力就真的环绕全球了。

不过朱载坖却明白,此事不必操之过急。虽然大明扩张不慢,但是许多地方都还没有多少移民,根基浅薄。如果挑起高烈度的冲突,便会产生极大的消耗。虽然明军谁也不用怕,可是由此产生的巨大消耗是得不偿失的。

若是命胡月锋夺取波罗的海出海口,那必然要调集明军支援。以如今乌西的明军数量,即使是占领整个乌西也是勉强,再攻占一片疆域怕是守也守不住。

因此,朱载坖便给胡月锋一道旨意,命其紧守疆域。可平衡当地的几方势力,若无挑衅不可轻易出兵。

对于这些远方的将领,朱载坖从来不会下死命令捆住他们的手脚,那样的话简直就是自毁长城。他向来主张提出战略,而战术层面的东西都交由那些将领来完成。

对于张元德所送来的奏折,朱载坖更是重视。无论是大西洋与小西洋、满剌甲航线,还是直布罗陀港的位置,都是极重要的。

一旦大明在欧洲打入一个据点,殖民还在其次,整个欧洲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大航海了。他们没有任何能力与大明在海上竞争还不要紧,而大明的商品会大量流入欧洲,将彻底的将欧洲变为倾销市场。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朱载坖便给镇守满剌甲的胡宗宪一道旨意,命其带领南洋舰队前往印度次大陆的古里,先一步夺取弗朗机人在小西洋的据点。并使其成为大明的跳板。

对于印度,朱载坖并没有占领计划。但如今已经将古里纳入目标之一,那就应该将印度整个包括在内。

而这一方略的执行者,朱载坖便将海上方面交给了胡宗宪。陆地方面,则由戚继光和杨洪义两人伺机而动。

在此之前,朱载坖要给这些边地输送兵源才可。如今大明所控制之地异常广大,所需之兵不下一百五十万。若不是有了如此广大的疆域,也随之有了巨额的收入,只怕大明根本养不起这许多兵。

胡宗宪被安排在满剌加数年,除了上次的中南之战,他出动了一次之外,其余之时只不过是处理政务并无建树。

得到了朱载坖的旨意之后,胡宗宪喜不自胜。身为文官,恐怕自己亦有封侯之望。

陛下战略之大涵盖四方八极,治下能臣猛将无不如臂使指,只怕这世上能与陛下比肩者,唯成吉思汗矣。

朱载坖给臣下们安排了工作执行,他自己当然是处于权力顶层,起到战略指挥和监督的作用。因此,所关注的事情也多一些。

如今格物书院已经毕业两批生员,其中有一部分人走上了仕途,还有一部分人则自行建立作坊创业,最差的也进入了一些作坊成为技术骨干。

但是朱载坖所关注的,却是西山的一所小作坊。此地已经成了大明的高新产业园区,肇始之人便是朱载坖自己。

正是因为如此,这里也是许多格物书院的生员们创业首选之地。

这里新建了一所玻璃厂,不过是三五十人而已。目前只不过是刚刚能烧出一些杂色玻璃,处于刚刚起步。但就是这样,也让朱载坖很是关注。并且朱载坖个人掏了大笔的银子,为其追加投资。

那创建玻璃厂的生员李三学,闻听陛下亲自给他投资,感激的痛哭流涕当即将玻璃厂改名大明皇家玻璃厂。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这么做谁也不能说他错了。

而另一个作坊则更为朱载坖所重视,这是一所制碱的作坊。创建制碱作坊的生员名为陆鸣野,从朱载坖所写的化学一书中,得到了启发。

大明工业已经开始起步,但要迎来飞速发展,还要有一个整体提升的环境才可促进。

第480章 萨非王朝

对于大明的工业,朱载坖没有一下子就提升上去的本事。

身为大明皇帝,他只能尽量的创造一个相应的环境。因此,朱载坖以鼓励格物书院生员的名义,推出了专利法。不管是创业者,还是雇佣者,都有专利权。

而且专利一旦被申请,就会受到朝廷的保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专利法一经推出,立时就有一些商家和经营数代的老作坊向官府申请。对于专利最为敏感的,便是这等人。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活,可都着落在这手艺上。

也是因此,使得一些从来不曾听过的技艺都显露出来。一下子,便让大明的手工业上升了一个台阶。

如今大明的火器生产,也进入了一个效率相对较高的时期。明军装备的火器当中,火铳暂时无法再有所提升,但是火炮却又有所提高。

重型火炮与当被的何林重炮相比,重量上要更轻,使用寿命更长更不易生锈。这新改良的重炮也是何林所制,因而朱载坖便命名其为何林重炮二型。

除了火炮,还有新研发出来的手雷。这东西就是一个生铁铸的铁疙瘩,里面装满了火药。生铁外壳之上有许多纵横的刻痕,以方便手雷爆开有足够多的碎片。

这东西却是朱载坖让匠人造的,方便使用也有不小的杀伤力。

以前朱载坖是不知道如何制造延时引信,所以没有造出来。如今依旧不会做延时引信,却换成了药捻。用的时候直接点燃,再丢出去,倒也一样可用。

朱载坖之前做事有些想当然,却发现自己也进入了误区之中。认为手雷简单,便要造的和后世相同。可后来才想起来,若是真弄出什么延时引信,只怕也是很不保险的那种。到时运输存储都是大问题,一个不好就会出事故,还不如直接用药捻来的简单明白。

正当朱载坖这天批完奏折,田义跑来向朱载坖报喜。

“恭喜陛下!陛下真是好眼光,在那玻璃厂投入大笔的银子,如今怕是要翻倍了!”田义进了御书房,便立时行礼道。

朱载坖扫了田义一眼,“你也长了好几岁,又长年在我身边,多少学的稳重一些。说说,那玻璃长如何了。”

“陛下说的是。”田义嘿嘿一笑道:“内臣刚刚得到消息,玻璃厂已经制出无色的透明玻璃。陛下不是叮嘱内臣吗,若是有了无色透明的玻璃,就让内臣上报于陛下。”

听到了田义的话,朱载坖也是一笑,“这是好事,有了无色透明玻璃,便可造出镜片。以前可都是天然水晶千选万选,才能磨出一副眼镜,也就宫中和达官巨富才有。如今过不了多久,怕是寻常百姓也能有了。”

而且无色透明玻璃还有一个用途,就是制作望远镜。望远镜并不是没有,而是和眼镜一样,都要用天然水晶。如果让军中装备的话,有点不太现实。现在好了,大明军中很快都会有的。

吴云生如今长驻于布哈拉城,数万兵马远在万里之外,从咸海到里海之间都是他的防区。

昔班尼汗国虽然被他刚刚灭了没过多久,有便有情报司向吴云生发出警讯。似乎西南的萨非王朝的塔赫玛斯普一世,对于大明十分不满,有调兵的迹象。

在吴云生看来,大明不去招惹你们,你们就老实待着。敢挑衅的,一律要给予惨痛教训才行。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并没有轻敌,而是带了两万明军,沿阿姆河一带巡边。

如果萨非王朝的军队要进攻明军,就只有渡过阿姆河,才可进入大明的布哈拉省。

只是让吴云生没想到的是,萨非王朝居然派了一名使节前来求见。

这名萨非王朝的使节名为伊斯梅尔,他见到了吴云生之后,便傲然道:“明国将军,你们攻击并侵占了我萨非的属国国土。我王塔赫玛斯一世,要求你们立刻从我萨非属国的领土上撤出,并赔偿我萨非王朝的损失五千两黄金。否则的话,我王一怒,便会提兵十万毁灭掉你们!”

吴云生看着这名傲慢的使节伊斯梅尔,不禁皱眉。

“此地曾经的昔班尼汗国,是你们萨非王朝的属国?”吴云生淡淡的问道。

“不错,他们的老汗王曾经败于我萨非伊斯玛仪一切之后,而后便向我萨非称臣。”伊斯梅尔振振有词的道。

吴云生哦了一声,而后沉声道:“既然如此,昔班尼汗国进攻我大明国,是不是也是你们萨非王朝所指使!”

伊斯梅尔愕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涨红着脸道:“此事我萨非王朝并不知情,显然是昔班尼的阿卜都拉汗擅自所为。我萨非王朝不会为此负责。”

吴云生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萨非王朝也不用对昔班尼的领土负责。昔班尼冒犯我大明,如今已经由阿扑都拉汗将全境献于我皇隆庆陛下,与你们萨非王朝再无关系,你可以回去了。”

伊斯梅尔张了张嘴,却发现实在没什么好争辩的。如果胡搅蛮缠的话,恐怕还会吃个大亏。

送走了萨非王朝的使节,吴云生便沉下脸色来。

对方来者不善,据情报司的消息来看,对方已经在厉兵秣马,一场大战怕是在所难免。如果自己没有准备的话,弄不好还不好抵挡。

找来了萨非王朝的地国,吴云生目光在上面来回的扫过。对方最有可能进攻的,便是卡拉库尔城。

卡拉库尔处于布哈拉东南两百里之外,距阿姆河也不过一百多里。

而萨非王朝在阿姆河边,则有一座大城,名为纳巴德城。从纳巴德出兵横渡阿姆河,用不了两天,就可抵达卡拉库尔城。无论是从后勤还是便捷方面考虑,对方都会选取这里。

有了这个判断,吴云生便带了两万人坐镇卡拉库尔城,布哈拉则留了三万明军守城。其中还有一万骑兵机动,可随时救援。

而在阿姆河边上,则被吴云生派出大量的探子,随时回报敌情。

果然没出吴云生判断,大约有八万萨非军队,从纳巴德渡过阿姆河,向卡拉库尔进发。

吴云生派出五千骑兵,远远的绕开对方的下面,向其侧后迂回。而自己则在卡拉库尔城,等待对方攻城。

第481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双方的兵力比较悬殊,吴云生在卡拉库尔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明军的火器也已经有了新的提高,象吴云生这里就是最先换装的。新式火炮与手雷,都给布哈拉的明军送了一批过来。

新式火炮送了一百门,吴云生留给了布哈拉城五十门,卡拉库尔这里带过来了五十门。至于手雷,则整整带了二十万颗过来。看上去似乎手雷的数量挺多,实际上分到两万人的手中也不过一人十颗。

就在收到萨非王朝进攻的消息第二天,卡拉库尔城外扬起漫天尘土。东南方的地平线上无数的人马涌来,如同漫延的洪水一般。

吴云生在城头上看着这些萨非王朝的军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到了这个时候,明军武器的先进程度已经远超这些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的军队。有时候这种差距,都不是军队数量可以弥补的。而且吴云生自己也带过不少兵马,对于这种军队摆出来的浩大场面,早就见得多了。

“准备炮击。”吴云生甚至都不想等这些萨非军队主动攻城。

传令兵领命而去,五十门新式火炮已经填装好了弹药,就等着一声令下。

萨非王朝的军队停留在三里之外,队伍非常整齐。鲜明的盔甲和旗帜,一排排一列列,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威武不凡。如果在数年之前,明军面对这样的军队,或许无法正面作战。但现在,他们就不应该如此列阵。

吴云生没有半句废话,命令立时开火。人家都摆好了姿势,如果这时自己还不上,那岂不是愧对自身的职业。

原本萨非王朝军队的将领还要派人叫阵,结果还没派出去人喊话,便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从卡拉库尔的城头上,冒起阵阵青烟,在萨非王朝的军阵之中,则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八万人的军队,摆在平原之上,一眼望不到边际。可是被明军火炮的开花弹轰击之后,立时乱的仿佛一窝热锅上的蚂蚁。

萨非军队将领哈基姆立时命令军队散开,躲避明军的炮火。他与奥斯曼帝国作过战,自然知道如何对付火炮的轰击。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遥远的大明国居然也有火炮,看样子比奥斯曼的火炮还要厉害。

哈基姆的命令,使得萨非军队的损失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高了一些。而后军队的阵形散开,便让明军的炮击显得不是那么威力十足。即使是开花炮弹,一炮过去也最多造成两三个人的伤亡。

吴云生看到对方散布开的稀疏军阵,便让火炮停止了轰击。明军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是炮弹有限。如果放开了轰击,只怕用不了多久炮弹就会告罄。

不过吴云生知道,对方并不会善罢甘休。目前明军所要做的,就是严阵以待,等着对方前来攻城。

只有等对方的军队集中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威力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萨非主将哈基姆盯着卡拉库尔城,他知道明军火炮不弱,想必火枪也不会差。

挥手招来两万名盾牌手,哈基姆命令他们攻打卡拉库尔城。

这两万名盾牌手都是精锐,是专门用来攻城的,有敢死队的性质。他们的手中举着盾牌,身上套着轻便的皮甲。这样便于发挥灵活的身手,在枪林弹雨之中进退机变。

三里的距离,两万名盾牌手架着长梯举着盾牌,向着卡拉库尔城猛扑过来。

吴云生传令下去,等对方进入百五十步的距离,火铳兵们再开火。

虽然明军的火铳威力不小,但是对方派出盾牌兵,都是专门用来对付火铳的。

两万人冲锋之时,哈基姆发现明军在城头上静悄悄的,显得十分冷静,这让他的心中有些不安。哈基姆以前对于大明只是听说过,知道那是一个遥远的东方帝国。另外,就只知道大明帝国非常的富庶强盛,并不比奥斯曼帝国弱。

如今与明军初次交手,让他感觉到明军甚至比奥斯曼军队还要强一些。

就在那些盾牌兵们将要到达卡拉库尔城下之时,明军的火铳兵们开火了。

一阵阵清脆的火铳射击声,响彻卡拉库尔的城头。而城下,则是萨非盾牌兵们的惨叫声。

盾牌和皮甲,在百步之外还勉强可以抵挡火铳的射击,但在五十步内,便会被当场射穿毫无悬念。

但在冲到三十步内之后,便会因为城墙的角度问题,进入一个射击的死角之中。这让盾牌兵们又有了喘息之机,甚至连长梯都架起了数十架。

吴云生对此并不担心,这些盾牌兵能攻到城下,甚至架起攻城的长梯,都在预料之中。

对付这种情况,就两种办法,第一个就是点燃手雷扔下城去,将这些盾牌兵们炸个死去活来。第二个办法,就是让火铳兵们后退,在城头上让出一定的空间,待盾牌兵登上城头再开火。

不过吴云生并不喜欢冒险,他当然选第一个方法,扔手雷。

随着明军的手雷扔下城头,城下的那些盾牌兵们算倒了血霉。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明军居然有这种武器。当手雷在盾牌兵的人群中炸开,那些生铁破片四射,穿透盾牌之后又穿透皮甲侵入血肉之中。

有运气太差的,直接就被手雷的破片入脑,当场脑袋开花。

还有更惨的,手雷径直掉到了怀中当场爆炸,整个人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挂牌兵根本就不能有效的攻上城头。即使偶尔有一两人跳上城头,所面对的也是明军一排火铳的关照,当即被打成蜂窝一样倒下城去。

如此情况之下,萨非盾牌兵不等哈基姆的命令,便慌忙的退了回去。

虽然来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可是萨非盾牌兵们的损失却非常大,两万人的盾牌兵,一下子就伤亡了近一万人。

哈基姆远远的看着,当明军扔出手雷之时,让他目瞪口呆。这个大明非常不好对付,弄不好塔赫玛斯一世陛下这次的决断是错误的。陛下认为大明远来,对于这等边远之地的控制很弱,只要强硬一些,便会将昔班尼的领土侵占过来。

可是哈基姆看到明军的战力之后,便对于塔赫玛斯一世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当盾牌兵们退回来,哈基姆便收拢了军队,退出十余里扎营。因为盾牌兵的损失过大,他其实已经萌生了退意,再打下去也不会占到便宜。不如早点回去,向塔赫玛斯一世汇报明军的强悍。

看到萨非军队退走扎营,吴云生冷笑了一下,看看天色便命令全军休息,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482章 过来容易回去难

明军一直睡到了后半夜,在吴云生的命令之下,城内的一万五千明军全体出动,甚至连五十门火炮都拉了出来。

对于萨非军队,吴云生已经看出双方之间的差距。全军出击虽然有点冒险,但是只要明军的军队不动摇,什么都不用怕。

尽管人数上也有很大的差距,可吴云生并不担心这个,武器上的差距足够弥补。

在萨非军队的大营外,虽然也有一些巡逻队,但是他们都是在距离大营很近的地方。

等明军靠近到一百多步的时候,萨非军队的巡逻队才有所警觉。

可是这个时候再警觉已经晚了,明军的火炮瞬间发言,用自己巨大的吼声将整个沉睡中的萨非军队唤醒。

吴云生将火炮分为两队,一队在左侧轰击开火,另一队便从右侧往前推进。而后便是右侧的火炮,在更近的距离开火,使得萨非大营整个都在明军火炮的射程之中。

而明军的火铳兵,也排列成了方阵,借着萨非大营的火光前进射击。

哈基姆身为主将,并不是没想过明军会偷袭。但是萨非军队足足有七八万人,人数是对方的数倍。如果这样的情况下,明军还敢出城偷袭萨非军队,那不就是找死吗。

可是偏偏明军就这么做了,而且一开始就用火炮对萨非大营用火炮轰击,使得大营之中起火到处都在燃烧。

即使是这样,萨非军队也并不是没有喘息的机会。在哈基姆的极力控制之下,萨非军队从大营中不断后退,并结成了松散的战阵。

哈基姆有点气急败坏,明军简直是不合常理。既然他们找死,自己也不用客气。

当下将萨非军队分成了两队,一左一右分别攻击明军的两翼。

对于萨非军队能很快从混乱中摆脱出来,吴云生有点诧异。这说明对方的主将并不是废物,而是有一定的组织能力。这时,吴云生便开始收拢军队,使得军阵变的密集起来,如此才可方便对应对方的反击。

随着对方脚步的逼近,吴云生借着大营中残余的火光,看到萨非军队分成了两队,从两侧向着明军的军阵袭来。

到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了鱼肚白,大家谁也不再是一抹黑。

这对于明军来说,是非常有利于火铳射击的。在对方逼近到一百步之时,明军的火铳便开了火。

一阵阵整齐的火铳射击声,清脆无比,可在哈基姆看来,却是夺命魔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在火铳的射击之下一排排的倒下,那种心中的焦虑如同油煎。

“骑兵!绕到明军的后方去,冲散他们的火铳兵!”哈基姆也看到天色渐亮,这时已经可以出动骑兵。

萨非军队的骑兵足有两万,可是经过刚才的明军偷袭之后,有相当数量的骑兵没有了马匹。因此能出动的,大约也只有一万骑兵。

这一万骑兵如果冲进明军的阵列之中,那也是足够使得明军覆没的力量。

因此,吴云生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这些敌方的骑兵身上。

哈基姆看到明军的注意力被骑兵引走,便再次指挥其余的军队从正面出击,压迫明军的空间。

对于萨非军队的步兵们,吴云生并不为所动,那些家伙根本就无法对明军造成威胁。

就在萨非军队的骑兵绕到了明军身后,准备发起冲击之时,他们听到身后响起阵阵的轰鸣声。这是马匹奔腾之时的踏地之声,而且不只一两匹,至少应该是上万匹马上万骑兵!

明军在布哈拉的骑兵已经到了,就在昨天萨非军队还未攻城之时,他们就从布哈拉城出发。傍晚之时,就到达了卡拉库尔城的后方不远。

吴云生出城偷袭萨非大营之前,给骑兵布置了任务,就是要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出击,让萨非军队吃个大亏。

其中,吴云生也有自己亲自带着明军步兵做饵的算计,使得哈基姆展开肆无忌惮的攻击,从而露出破绽。

现在的局面为之变,明军火铳兵与骑兵之间,成了夹击萨非骑兵的态势。

至于正面紧逼过来的萨非步兵,吴云生则命令火炮全部将炮口转向对方的步兵开火。

五十门火炮依次开火,一只只链弹从炮口中射出,而后如同夺命镰刀一般旋转着展开,在萨非军队的人群之中不断收割人命。每一发链弹所过之处,都会搅出一团团的血肉碎片!

火炮的发射的声音就是信号,明军的骑兵从小跑开始提速,上万马匹的奔跑骤然转换成了落地的雷霆!

那些萨非骑兵们,则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出击。骑兵指挥官却知道轻重,当即领着所有萨非骑兵,迎向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明军骑兵。

在这位指挥官的印象之中,只有骑兵可以对付骑兵,当然要转身迎战。

就在这么稍一犹豫的功夫,便注定了萨非骑兵的命运。明军的骑兵们纷纷从马袋之中抽出火铳来,对着萨非骑兵们开火。

萨非骑兵们的骑射功夫并不弱,只是从来没想到过,居然会有人在马背上使用火铳。

随着明军骑兵的开火,萨非骑兵许多人落马,还有战马直接栽倒影响了整个骑兵队伍的速度。

对于骑兵来说,速度就是生命,速度降下来,那还有什么冲击力可言。

而放完火铳的明军,将火铳往马袋之中一插,反手便抽出战刀来。

双方的骑兵对撞到了一起,立时便响起许多闷响。其中不但有马匹与马匹结实对撞到一起的声音,还有刀剑交击声,与武器入肉的轻微声。

只是明军的铠甲和战刀质量极为过硬,每每一刀刺出便可穿透萨非骑兵的铠甲,而萨非的战刀劈砍在明军的铠甲上,却只留下一道白痕。这种武器上的差距,尤其在战刀互磕之时最为明显。往往萨非骑兵的战刀在格挡明军战刀之时,会被一刀劈断,最差也会劈出一个大豁口。

萨非骑兵的数量急速减少,许多萨非骑兵掉转马头逃跑,明军骑兵简直就是从地狱杀出来军团,太可怕了。

只是他们的后方,还有明军的火铳兵正在开火,便得许多萨非骑兵来不及逃走,便一头栽下马去。

哈基姆知道萨非军队的大势已去,这时再打下去没有任何好处。他命令吹响撤军的号角,全军且战且退。

只是明军却紧紧的咬住不放,吴云生不断的冷笑,过来容易回去难。

而这时,在萨非军队的后方,阿姆河方向又奔来一群打着明军旗帜的骑兵。

第483章 阿洪王国

这五千明军骑兵,是吴云生在之前就派出去的。

在萨非军队攻城之时,便已经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只是因为人数较少,不便于轻易出击。

如今这五千人也是在昨日夜间,接到了吴云生派人送去的命令,让他们清晨出动。

五千骑兵的出现,一下子就断掉了萨非军队退走的后路。

哈基姆所在的中军,进不得也退不得,除了与明军死战之外,他想不出有任何办法。

自己可是带了八万军队前来,而明军满打满算也不到四万人的样子,居然就将自己的军队打成这样。这个结果是哈基姆所不能接受的,使他异常郁闷。

萨非的骑兵已经被彻底找散,大部分骑兵因为有马,跑的很快。但是哈基姆所在的大部队,却没有这么便利的逃跑条件,被明军前后夹击动弹不得。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中午的时候,萨非军队的主力已经被打死打伤了三万余人。剩余的两万人马士气极为低下,在疲惫与饥渴还有被围攻的颓唐情绪下,全部向明军投降。

对于这个结果,吴云生一点也不意外。他派人将包括哈基姆在内的俘虏们,都押送到卡拉库尔城看押。

而明军骑兵,则去追击对方已经逃散了的骑兵。如果没有逃过阿姆河,那就一律消灭。

这次卡拉库尔之战,萨非王朝一次就损失了八万人,只逃回数千人。这个结果对于萨非王朝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也使萨非王朝明白,明军的实力非常强大。

塔赫马斯普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有臣下请示,应该如何应对大明之时,塔赫马斯普才摇了摇头道:“大明帝国极其庞大,只靠我们萨非一国之力,恐怕无法面对。给德里的阿克巴送信,就说我们萨非需要他们莫卧尔的帮助。而且据我所知,莫卧尔的东方,似乎也是大明帝国的领土。如今大明的势力都已经扩张到了莫卧尔的西北方,阿克巴的莫卧尔帝国也很危险了。”

下面的臣属们得到了塔赫马斯普的指示,便有人行动起来。

另外,塔赫马斯普又派了使节前往卡拉库尔城,要求赎回哈基姆与被俘的士兵们。

现在的萨非王朝受到了一场打击,兵力上损失不小。如果再与敌对的奥斯曼发生冲突,恐怕防线就会失守。

对于这些萨非军队的俘虏,吴云生原本就是打着让对方赎回的主意。现在对方主动要求,那正好顺水推舟,收到了大笔的金币。

吴云生是布哈拉与浩罕两省的军事主官,他有权决定这些俘虏的处理方式。只是俘虏的赎买费用,则要造册入帐才行。

如今朱载坖也已经将财务制度纳入行政体系,包括军队当中,都有相关的制度。在朱载坖看来,形成制度,是一个政权政体健康的基础。目前大明帝国,除了朱载坖这个皇帝陛下的权力还不受限制之外,其余的各级官员与勋贵,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限制。

出使莫卧尔的人还是伊斯梅尔,他来到德里,很不适应这里潮湿的气候。

不过这里的异域风情,也让他得到了一定的补偿。

进入德里城之外,伊斯梅尔就无心再看什么异域风情,而是直接求见莫卧尔皇帝阿克巴。

阿克巴非常年轻,甚至比朱载坖还要年轻几岁,如今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虽然比朱载坖年轻,但是阿克巴继承帝位却比朱载坖要早两年。

因为莫卧尔帝国与萨非王朝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原本阿克巴的父亲胡马雍被放逐,就是在塔赫马斯普一世的强力支持之下,带着军队打回德里,重新夺回了帝位。

按关系来讲,阿克巴还要管塔赫马斯普叫伯伯。

虽然阿克巴的父亲胡马雍已经在几年前去世,可是阿克巴依旧念着塔赫马斯普的恩情。听说萨非王朝的使者求见,阿克巴第一时间便命人将伊斯梅尔请进宫中。

“尊敬的阿克巴大帝,我代表萨非王朝的塔赫马斯普陛下,向您问好。”伊斯梅尔恭敬行礼道。

“我很好,我的伯父身体还好吗?”阿克巴也笑着问道。

伊斯梅尔急忙点头道:“陛下的身体还好,就是最近与东北方的大明帝国打了一仗,作战失利。损失了八万人马,这让陛下非常心痛。”

阿克巴身为莫卧尔的皇帝,虽年轻却非常聪明。一听对方的话,便知道了对方大概的来意。

“伊斯梅尔,伯父让你来我这里,是不是要求我出兵帮他击败明军?”阿克巴笑道。

伊斯梅尔摇了摇头道:“阿克巴陛下,来之前我国陛下就曾说过,明国是萨非的敌人,也是莫卧尔的敌人。据说莫卧尔帝国虽大,但是东方也是大明帝国的领土。如今连莫卧尔帝国的北方和西北方,也成了大明帝国的领土,这样的形势非常不好。如果不是萨非还要面对奥斯曼的进攻,抽调不出多少力量,我们一定会全力对付大明帝国。”

阿克巴并不是一无所知之人,对于伊斯梅尔所说的话,他当然都清楚。

“那么,伯父的意思是什么样的,要让我莫卧尔单独对付大明帝国吗?要知道,墙壁倒了屋子里的人就什冷,这可不是莫卧尔单方面的事情。”阿克巴神情有些不悦的道。

虽然父辈那里受到了塔赫马斯普一世的恩情,但是要让莫卧尔单独面对大明帝国,那就有点过分了。

“当然是这样,我们陛下不会让莫卧尔独自面对。”伊斯梅尔道:“我们陛下是希望阿克巴陛下,从其他方向给大明帝国制造一些麻烦。如果能让大明帝国份内部乱起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阿克巴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伯父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这比直接派兵与明军死战,消耗会少,而收益更大。”

伊斯梅尔笑着道:“阿克巴陛下,您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不成。”

“在我莫卧尔的东边,有一个阿洪王国,此国为大明帝国的属国。只是多少未曾朝贡,想必大明帝国对于阿洪王国也早已忘记。”阿克巴笑道:“此阿洪王国之中,有许多臣子,都是非常向往我莫卧尔的。”

伊斯梅尔听到这里,也隐约明白了阿克巴的意思。到时阿洪王国生乱,自然就会波及到附近的大明中南缅甸省。

第484章 万军横扫如卷席

阿洪王国即为后世的阿萨姆地区,明初即为大明属国。

虽然向大明称臣,但因交通不便道路遥远,与大明通贡往来也较少,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不过,近几年坐镇中南四省的戚继光接到了朱载坖的旨意,命他注意西边的动向。

西边与大明缅甸省接壤的,就是阿洪王国。阿洪王国本来游离于大明君臣视线之外,并无多少存在感。自前几年剿灭洞乌之时,才渐渐多了往来。

而且因为大明之强盛,使得阿洪王国上下,对于大明敬畏有加十分恭顺。因此,戚继光也不觉得,这个阿洪王国会对大明不利。

但是陛下有了旨意,戚继光当然不会抗旨。他将五万明军调至缅甸省的海边大城阿恰布,相距阿洪王国边境不过百里距离。

戚继光如今每天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写兵书。戚家世代将门高官,到了戚继光这里,接触的新式火器和战法更加多。尤其是看到了陛下所写的步兵操典之后,更是深受启发。

因此他在中南四省这几年,都在着书立说,将自己这些年来抗倭、战蒙元、剿灭洞乌历次战场经验都总结出来。大明武官能文能武者极为稀少,象戚继光这样,能总结经验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其实,朱载坖所写的步兵操典,其中许多方式都是看过后世的《练兵纪实》。而《练兵纪实》,本来就是戚继光所着,难怪戚继光看到步兵操典之后会分外认同。

对于阿洪王国,戚继光派出不少明军巡逻队,在与阿洪王国接壤之处巡逻。此外,还与情报司密切接触,要求其随时提供阿洪王国的最新情报。

不过,当戚继光看到情报司送来的阿洪王国情报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阿洪王国虽然是大明藩属,可是此国上下权贵尽信湿婆教,不信佛道。因此,阿洪王国上下人等尽管都是傣族人,却与大明很是疏离。相反,与更西边的大国莫卧尔帝国,倒是关系十分亲密。

若是长此以往,阿洪王国必定会脱离大明的宗藩体系,转而投向莫卧尔帝国。到这时,戚继光也有些明白陛下为何要让他注意阿洪王国了。

于是乎,戚继光又从情报司调来了莫卧尔帝国的情报,并且连详细的地图都拿到了手中。

若是阿洪王国无事,那还罢了。若是有事,则必然与莫卧尔帝国有关。身为大明帝国大将,戚继光目光长远做事细心,自然要未雨绸缪,将进军路线以及环境地形都搞清楚。

在戚继光看来,这莫卧尔帝国是旧时天竺之北。整个天竺少山多平原,而且气候炎热。虽然在地形上利于骑兵作战,但是若长途奔袭,则会使战马不堪驱驰。

近日看邸报,胡宗宪领陛下之命,已经驱赶了弗朗机人并占领了天竺古里。戚继光盯着古里的位置,又看了看莫卧尔帝国都城德里,摇了摇头。不过当他看到杨洪义所在的叶尔羌城、古里,与自己所在阿恰布,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三处位置看似相距都有数千里,可是三个地方却已经将莫卧尔帝国包围。若是从这三个地点各出兵三万,莫卧尔帝国神仙难救。

尤其让戚继光感觉危险的,就是叶尔羌的杨洪义所部。虽然叶尔羌处于群山环绕之中,要想从叶尔羌攻打莫卧尔,道路极为难行。可是一旦明军从叶尔羌出兵能翻过群山,便是一马平川直抵德里城下!

对于陛下的安排,戚继光感觉高深莫测,想太多无用,还是听指挥打好仗才是。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戚继光便得到了情报司送来的消息,阿洪王国内乱。大臣弑主,举国转投向莫卧尔帝国,并且派兵严守与大明的边界,还扣下了许多大明商人。

戚继光早已经准备了多时,一得到这个消息,便令五万明军集合。经过戚继光一番动员之后,这五万明军也知道要再次开战。

早就得了朱载坖的旨意,可先行动后汇报。因此戚继光只要写一本奏折上报,便可直接领兵出战。

将阿洪王国已经并入莫卧尔,并且扣押了大明的商人,这就是与大明撕破了脸啊。

对于莫卧尔帝国所为,戚继光不禁摇头。陛下已经挖好了坑,你们这些蠢货居然还真的敢往里面跳。如今我大明的版图,早已经超过前朝的大元。不去招惹别人已经算不错,这莫卧尔居然不知死。

三天之后,戚继光所带领的明军便全体出征。

第一个目标,戚继光就盯上了吉大港。此地靠近大河出海口,又是一处良港,对于明军得到补给非常重要。

而且距离阿恰布不到五百里,十日之内便可到达。

这一次戚继光出兵是水陆并进,除了陆地之上的五万明军,还有胡宗宪派过来的十五条大海船。对于莫卧尔这等没有多少海岸线的国家来说,这十五条大海船足够横扫对方的海上力量。

明军到达吉大港,此时却已经被胡宗宪派来的大海船攻下。

据说这里的军队都并没抵抗,只看到明军的大海船开了几炮,便一哄而散。这对于戚继光来说,简直就是奇闻。莫卧尔也是当世强国,岂能有如此残弱之军。

不过戚继光可没时间想这些,而是提兵北上,骑兵先行开路,步兵炮兵押后而行。

十二天后,再将达卡城轻松攻下。城中的守军虽然做出了抵抗,但是面对明军的火炮,抵抗也是徒劳。

二十日后,戚继光所部再下西隆、高哈蒂两城。至此阿洪王国全增,几乎都已经在明军的控制之下,可算是万军横扫如卷席。

莫卧尔帝国的阿克巴,没想到明军兵锋锐利至此,急忙抽调了五万重型骑兵,前往拉杰沙希威胁明军所控制的达卡城。

对于莫卧尔的兵力兵种,戚继光早就做过功课。因此,他将阿洪全境拿下之后并没冒然渡过贾木纳河进攻。

这条大河可以算做一个天堑,既是阻碍明军进攻的,也是阻碍莫卧尔军队进攻的。

只要莫卧尔不进攻,明军对于阿洪的实际控制,就是既成事实。因此莫卧尔不进攻不行,那脸就丢的太大。

五万莫卧尔重型骑兵,要渡过大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和马都要分开渡河,还要防备明军的突袭。

不过戚继光并没有对其展开突袭,而是摆出阵势来,等着对方完全渡过贾木纳河之后,才下令全体明军展开阵形。

此时为博多河与贾木纳河交汇处,相对地形狭小,在过河之时可防备明军从各方向进攻。可此时摆开阵形之后,却成了骑兵的致命之伤。

第485章 翻越昆仑

戚继光并不是战阵上的君子,也不是非要等待对方准备好了才会进攻。

莫卧尔重骑兵们是分批渡河的,先过河的数千骑兵们,一上岸就立刻摆出进攻阵形。虽然引而不发,却也对明军有了不小的压迫感。

这些重骑兵们都是人和战马的身上覆以铠甲,对于火铳都有着相当强的抵抗力。

即使明军的火铳穿透力不弱,但也只有两次的射击机会,这还是在对方进入五十步的距离之后。射击两次以后对方的骑兵军团就会来到明军面前,展开近距离的战斗。

不言而喻,近战的情况下明军火铳兵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重骑兵的对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且,面对数千重骑兵戚继光也不打算出手。如果将面前的这数千重骑兵歼灭,后面还有四万多重骑兵,随时都会威胁到大明已经占领之地。

与其先歼灭一小部分,不如等对方全部渡过贾木纳河,然后再一战而定。

至于对方的重骑兵的优势,在明军的火铳兵面前还算厉害,但是在明军的火炮面前,就不够看了。

这次戚继光带了百门火炮,就是为了攻城拔寨而来。而且明军的新式火炮在威力不减的情况之下,分量可是轻了许多。这样的好处就是,在行军之时对于各种各样路况的适应性好了许多。以前一些崎岖的山路无法通过,如今却不是问题。在泥泞地面上

戚继光看到对面的莫卧尔重骑兵已经渡过了半数,便命人将第二层鹿砦立起。

鹿砦之间留有缺口,仅可容一人一马通过。戚继光放出两层鹿砦,并不是为了困住对方,而是为了减缓对方重骑兵的冲锋速度。如果让对面的这些重骑兵提起速来,明军有火炮也不会太好用。

当莫卧尔的重骑兵已经全部渡河,并且正在整军待发之时,戚继光才挥了挥手命人推出上面门火炮。

对面的莫卧尔将领,早就看到了明军摆出鹿砦,只不过轻蔑一笑。对于重骑兵鹿砦虽然能起到暂时的阻拦作用,但根本不会给重骑兵造成伤害。到最后,明军一样是要面对莫卧尔重骑兵的追杀。

直到莫卧尔的将领看到,明军推出来上百门火炮,他才脸上变了颜色。

在这种河湾的狭窄地形,面对明军的如此多的火炮,重骑兵再重也得变成咖喱粉!

莫卧尔将领瞳孔收缩,匆忙下令全军冲锋,第一波次的五千重骑兵轰隆隆的动起来,接着是第二波次的五千骑兵、第三波次、第四波次,沉重如山涌动如海,向着明军的方向移动。

尽管莫卧尔重骑兵的声势惊人,但戚继光却不为所动。

他抬起手来,猛的一放,“开火!”

上百门火炮从中心向两侧依次开火,直接就将莫卧尔重骑兵的冲锋锋线轰了个乱七八糟。许多重骑兵正在冲锋,便突然随着炮声人马俱碎!

对于重骑兵杀伤最大的,便是如同死神镰刀一般的链弹。链弹展开足有一丈,拽着两个半圆的沉重铁疙瘩飞旋收割。每一发链弹轰击出去,都会将数名重骑兵绞成碎肉。

只是莫卧尔重骑兵的数量不少,虽然在炮击之下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也依旧不能阻止他们冲锋的势头。

但戚继光对此早就准备,又一道命令发布下去,便见到明军之前的两层鹿砦燃起雄雄大火来。这些鹿砦上早就泼了油,现在一烧起来,便冒起近两丈高的火苗,根本无法靠近。

明军随之后退数丈火墙之后一排排的发射着火铳,并且有一轮轮的火炮轰击着对面的莫卧尔骑兵。

原本在莫卧将领眼中不值一提的鹿砦,如今已经成了天堑般的存在,莫卧尔重骑兵在另一边,只有挨打的份。

虽然有一部分重骑兵十分悍勇,冒着雄雄烈火也要冲过去攻击明军。可是他们只能通过鹿砦之间狭窄的缺口,而那里却正对着火炮的发射口。可想而知,这些家伙除了少部分是被火铳射杀,其余人基本上是看不到全尸的。

贾木纳河,后世为布拉马普特拉河。而博多河,即为天竺人所说的圣河恒河。

在天竺的圣河见证之下,莫卧尔五万重骑兵在河岸之上被明军全灭。除了有极少数重骑兵没有受伤之外,绝大部分战死,只有不到一万名受伤者。

由此可见,这一战的惨烈之处。

而明军除了因为事故有人受伤之外,并没有在战事中受伤的,这简直是个鸿沟一般的差距。

当然,这也是戚继光使用的战术得当,否则面对重骑兵也不见得会毫发无伤。

戚继光在两河汇流之处,将莫卧尔五万重骑兵葬送,这一战便让明军的声威在整个天竺流传开来。

原本还有些躁动阿洪王国地区,彻底的平静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面对大明如此强大的武力,谁敢反抗谁就来,反正自己是不会打头阵的。

战后明军休整了一日,便直接挥军加尔各答。第六天,莫卧尔的加尔各答陷落。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詹谢普尔、兰契、格雅、巴特那,数座城市都被明军一一攻克。戚继光所领的五万明军,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在莫卧尔的疆域之上纵横往来无一合之敌。

莫卧尔的阿克巴大帝得到前方传来的一连串败绩之后,几乎气的当场吐血。此时莫卧尔帝国立国不过数十年,正是帝国鼎盛之时,却没想到,会被大明这个腐朽帝国打的大败亏输。

对此阿克巴是极其不满的,他亲自整顿军队,杀了几个倒霉的后勤将领以振军心。而后带领二十万骑兵,从德里出发前往东边北方邦的勒克瑙。

戚继光却没有急于进兵,他带领明军占领巴特那之后,便开始巩固后方所占领的城市。并从后方沿恒河运送补给弹药,以补充明军这一路上的消耗。

相对于冷兵器军队,已经绝大多数都换成了热兵器的明军,是非常依赖后勤的。因此戚继光并不会穷追猛打,在保证后勤的基础之上,才会发起进攻。

而且戚继光这里的战线已经拉的相当长,目前还可依靠恒河运送补给。但再深入的话,便会对明军极为不利。

就在阿克巴领兵二十万准备迎击戚继光的时候,远在叶尔羌的杨洪义却也同样领着五万明军,开始翻越昆仑。

第486章 连锁反应

杨洪义带着五万明军,从叶尔羌出发,越过昆仑山来到乌司藏的古格地区。

又在古格休整了数日后,再次出发,准备越过喜玛拉雅山脉。

此时在天竺的古里,胡宗宪也已经准备扬帆而起。他手中的舰队共计宝船四十八艘,大海船一百艘,其余运输船只不下一百条。

这支庞大的舰队之上,运载着同样的五万明军。而胡宗宪的目的,则是天竺半岛左侧肯帕德湾的苏拉特城。

明军如果从苏拉特登陆,便可一路挥师北上,威胁到莫卧尔的德里。

只是明军的另外两路人马,都没在莫卧尔皇帝阿克巴的考虑之内,不是他轻视,而是他并不知情。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带领二十万大军去迎击戚继光。

阿克巴领兵二十万,到达勒克瑙之后,便收到了明军按兵不动的消息。

对于明军为什么停下,阿克巴心知肚明。明军这是已经掌握了主动,便不会再长途奔袭。而是用以逸代劳的方式,好迎接后面的战事。

明知道明军是打的这个主意,阿克巴也不能置之不理。丢掉的可都是莫卧尔的土地,他这个当皇帝,当然也是最不能容忍的。

只是阿克巴也不是一个轻敌糊涂的人,他虽然领着二十万人马,却行军极有章法。每天都会有固定的行军距离,从不赶路以至于前后军脱节,没有任何破绽。

而戚继光则每天都会收到阿克巴所带领大军的动向,他除了去城外观察地形之外,就是看地图。

戚继光所在的巴特那城背靠恒河,三面环水。如果明军在这里坚守的话,有恒河运送补给,守上十年都不成问题。只不过如果守城,外面的河道运输线也就不容易掌握在明军的手中。

因此,明军这些时日以来,便是由海上不断的有弹药补给从海上沿恒河运入巴特那城中。

戚继光一点也不担心守不住,他只怕对于二十万大军的围攻,明军的火器不够用。

不过勒克瑙距离巴特那足有六百余里,阿克巴带着那么多的军队,要想快速到达巴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在阿克巴到来之前,戚继光已经运送了足够五万明军用半年的弹药。

就在戚继光已经准备好迎敌之时,二十万莫卧尔人马也到达了巴特那西南四十里的小城比赫达城。

阿克巴一到比赫达,便派出一万轻骑兵向东而去,截断明军的退路。并且沿途组织人手和船只,将恒河的水路也给掐断。

有了这些安排之后,阿克巴才派人去巴特那城查看明军的情况。

但回报却说,明军除了关闭了巴特那城的城门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看上去似乎十分平静。

听到探子如此说,阿克巴感觉十分的闹心。对方想必在城外也有探子,必定知道自己派人截断了他们的后路。而现在所表现出的这份冷静和从容,则说明明军已经做好了在巴特那与莫卧尔帝国展开一场大战的准备。

对于明军的厉害,他是印象非常深刻的。五万重骑兵,被明军一战而没,这对于莫卧尔庞大的军队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是十万轻骑,也不见得会是五万重骑兵的对手啊。

阿克巴决定,亲自去会一会明军,如此才可知道如何下手对付对方。

他带了十万人马来到巴特那城下,远远的看到巴特那城头上明军的红旗,不由得十分气愤。

“来人,把我们的火炮都调过来,将巴特那城上的明军旗帜轰掉!”阿克巴怒道。

下面的将领自然不敢反对,立时派出一队炮手,推着十门铜炮在轻骑的保护之下接近巴特那城。

只是这些人还没接近到一里之内,便听到巴特那城头的火炮轰鸣,明军抢先开炮了。

同样的,明军这一方在城门布置了上百门火炮,就是为了对付莫卧尔的火炮。看到对方推着炮车靠近,戚继光便下令开火。

这一次除了有部分实心弹之外,明军还放出几枚开花弹。

几炮下去,莫卧尔军队所派出的这几门火炮就被炸的翻倒一片,而其余的人员也都死伤大半,只有极少腿快的逃回后方。

阿克巴本来就没打算取得什么战果,他派人过去的用意,就是试探明军。如今看到结果,这让阿克巴紧紧的咬住了牙关。

“来人,将那些逃回来的家伙,一律捆起来。临阵脱逃,军法处置!”阿克巴心中有火,却发泄到了这些倒霉蛋的身上。

戚继光举着望远镜,看到莫卧尔阵前被推出来一队士兵,而且便被当场砍了头。

微微摇头,戚继光也有点皱眉。大家都是领兵出战的,对于对方的用意多少都有所猜测。戚继光看到对方当场将避战之兵斩杀,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而且通过对方派人试探,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个鲁莽的将领。

对于这样的对手,戚继光从来不敢小看。即使明军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也不一定能保证获胜。要知道对方可是有二十万兵力,而且几乎全部都是骑兵。

如果明军失去了巴特那城的依托,与莫卧尔军队展开野战,怕是会结果不怎么好。

阿克巴盯了巴特那城好一阵子,才命令莫卧尔军队在十余里外扎营。

对于明军的如意算盘,阿克巴都看在眼中。无非是想依仗着巴特那城城墙和强悍的火炮,来与莫卧尔军队长期对峙。

莫卧尔军队二十万人马,根本不可能长期在这里与明军对峙。如此一来,即使双方之间不开战,只是互相瞪眼,最后吃不消的也一定是莫卧尔军队。

但是阿克巴并不是没有办法的人,他的祖父一世英雄,父亲也一样是百战领袖。到了他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当晚,阿克巴命令手下数百名兵丁,每人都扛一个火药包,去靠近犌巴特那城。

只要一靠近了巴特那城,将火药包点燃扔到城墙角下,便可将巴特那城墙毁坏,使得明军所依仗的城墙被破坏掉。

在这些扛着火药包的兵丁身后,阿克巴带着数万人的军队押阵。只要城破,他们便会一拥而入,将巴特那城中的明军杀死。

正在行进之间,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清脆的火铳鸣放。紧接着便是一道剧烈的火光轰然炸开,波及范围达到数丈远近!

然而这还没完,一个接一个的剧烈连锁反应式的爆炸声和强烈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平原。

第487章 昌迪加尔

不只有阿克巴想到了晚上借着夜色去炸巴特那的城墙,戚继光也想在晚上去偷袭莫卧尔的大营。

结果双方所选的时间又差不多,就这么碰到了一起。

只是明军与阿克巴所选的那些扛着火药包的勇士们相遇,双方碰面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一火铳打过去,结果刚巧打在一个火药包上,一下子就将火药包给引爆。

由于那些扛着火药包的莫卧尔勇士们并没散开,这下子就热闹了,所有的火药包都受到了波及,全部炸了起来。

数百名莫卧尔勇士全部尸骨无存,而明军由于距离较近,也付出了百十来人伤亡的代价。

阿克巴看到前方的爆炸,立时心中一惊,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知道,如此大的爆炸之下,那些扛着火药包的莫卧尔勇士们肯定完了。

别说阿克巴,就是带着人出城偷袭的戚继光也没料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

等前边的明军传回消息,戚继光才知道,爆炸是对面莫卧尔人的火药包引起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被莫卧尔人得逞,自己想要守住巴特那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不过幸好撞破了对方,明军多加防范也就是了。

阿克巴同样得知,前方碰到了明军。

他立时传下命令,全军冲锋,务必要在城外消灭碰到的这一股明军。如果放过这次机会,莫卧尔人就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明军重创了。只要能消灭一部分明军的有生力量,就会减轻攻城的难度。

不但可以打击明军的士气,还能对明军造成有效杀伤。如此一来,自己身为皇帝亲自出征,也可挽回一些颜面。

阿克巴命令三万人从正面吸引明军,两侧各派出一万名士兵对明军合围。

戚继光得知对面还有数万莫卧尔人马,便没了与对方交战的想法。并不是明军怕了对方,而是明军有巴特那城可守,没有必要在晚上与对方纠缠。

他当即下令全军后撤回城,而兵马则分成了两部分,交替掩护着撤退。

对于明军的退走,阿克巴十分恼怒,这些大明帝国的军队太过狡猾,居然就这么退走了。

“派出我们的象兵,追上去!”阿克巴皱眉发布命令道:“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就造成多大的损失,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的退走。”

明军眼看着就要退回到巴特那城下,戚继光便听到后方不远,传来“嗯昂”的巨吼声。

他在中南四省驻兵数年,当然知道这是大象的叫声。

“对方派了象兵来追我们,让炮队对着后方开一轮炮,莫要让象兵靠近我军!”戚继光也吓了一跳,如果被象兵冲到明军的队伍里,那伤亡可就大了。

战象的体量巨大,一旦冲入明军的队伍当中,哪怕只是随意踩踏,也会让明军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听后方大象的叫声,应该足有数百头战象。这许多战象冲过来,戚继光所带的两万明军一定会全军覆没。

得到了戚继光的命令,立时数十门火炮将炮车就地展开,也不管什么射角不射角的,直接对着后方黑暗处开了一轮炮火。

明军火炮在不影响威力的情况下轻便易携,发射完后,便可在十几息的时间内收起拉走。

这个时候天色很黑,也看不到什么战果,只能听到后方一阵大乱。戚继光也不管,趁此机会带着两万明军退回巴特那城中。

由于明军见机的早,莫卧尔派出两翼合围的人马扑了个空。不但如此,就是正面派出去追击明军的战象,也被明军的火炮打死打伤了十几头。其余的战象受惊,没能伤到明军倒先把莫卧尔自己的军队给踩踏了一番,伤亡了数百人之多。

阿克巴怒火冲天,却对于明军又没办法。他这个时候虽然生气,但也并没有头脑发热派人攻城。夜战变数太多,对于兵力较多的一方,反而不是好的选择。

当即莫卧尔军队,也在阿克巴的带领之下回归大营。

戚继光在城头之上,原本他以为莫卧尔会攻城,没成想对方却退走了。由此可见,对方的领兵之人十分谨慎,在巴特那这里可有得耗了。

阿克巴回到大营之后,还没等休息,便得到后方传来的急报。又有数万明军乘船,由苏拉特登陆,攻占苏拉特城之后又拿下布罗奇城。看对方兵锋所指,其意在于德里。

看到这一条消息之后,阿克巴遍体都是寒意。原本以为明军只是东方这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没想到对方在西南也派了船只和军队。如此一来,莫卧尔两面作战,可就非常不好抵挡。

关键明军战力极强,就是莫卧尔精锐也不见得主抵抗。又是两路夹击,这让阿克巴感觉非常棘手。

眼前的巴特那城,还没能攻下,西南沿海就又冒出数万明军威胁德里。

看着自己帐中的地图,阿克巴必须有所取舍才是。

咬了咬牙,阿克巴决定带十万人撤退。巴特那城外,就留十万人牵制住城内这些明军,使其不得动弹。

次日天色刚刚亮,阿克巴便带着十万人马退走,前往德里西南四百里的斋浦尔,去哪里阻击另一路明军。

相对于巴特那城的明军,胡宗宪所带派出的那些明军,要更具有威胁性。

他这一次所带领的全部都是精锐骑兵,速度上要比来的时候快的多。并且为了应对明军的火炮,特意从德抽调了数十门火炮,先一步运送到了斋浦尔城。

甚至阿克巴在路上的这数日间,都已经想好了应对西南登陆明军的战术。那就是以斋浦尔为一个点坚守,自己则带领十万精锐骑兵,对明军展开不间断的骚扰和侵袭,使得军疲惫不堪,直至最后没消灭。

到那时自己没了后顾之忧,再回过头来,专心对付巴特那这里的明军。

他的想法是不错,可惜的是他只看到这两路明军。而第三路从叶尔羌出兵的杨洪义,却也带兵翻过喜玛拉雅山口,来到了天竺的平原地区。

大家刚刚从高寒的高原上下来,一下子便进入了温暖潮湿的地区,立时便感觉突然又活了过来。

他们这一路人马,虽然并没有任何的斗,可是在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简直比连场大战还要难熬。

杨洪义展开地图一扫,便看到昌迪加尔四字,就是自己前方最近的一座城。

第488章 亚穆纳河边

阿克巴带着十万大军用了十天不到,就狂奔了两千余里到达斋浦尔。

这一路明军也刚刚到达阿杰梅尔,正要进军攻打斋浦尔城。

此次带领明军登陆的,便是李轩。他这两年在乐浪驻军,而许远则是驻军于东瀛岛上。

朱载坖为了在天竺多占一些领地,特意派了李轩协助胡宗宪在古里经营大明的势力。如果不是莫卧尔挑起事端,李轩应该会先将南天竺的诸多大小土王都给收拾一遍。

不过,在李轩看来先打莫卧尔也是一样。莫卧尔虽然强大,但也要看和谁比。他这一路过来,连克七八座城市,对于莫卧尔军队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

莫卧尔虽然也有火器,但是火器质量并不怎么样,威力远远不如明军所用的火器。而军中管理更是政教一体,战事基本全靠一时血勇。虽然狂热,但是很容易就会被利用狂热的弱点而用计坑害。

象莫卧尔这样的军队,李轩认为让他们打一打攻坚战,做炮灰还是非常合格的。可他不知道的是,阿克巴也刚刚在巴特那城下打了一场攻坚战,却没占倒任何便宜。

阿杰梅尔相距斋浦尔不到两百里,这对于明军的行军速度来说,三天才可到达。

李轩刚刚带着明军出发不过半日,就得到了阿克巴领着十万骑兵到达斋浦尔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李轩便毫不犹豫的领兵回转,改变了攻打斋浦尔的计划。

他对于莫卧尔的骑兵有些印象,相比蒙元的骑兵,莫卧尔的骑兵装备要好得多。除了许多骑兵都身覆铁甲之外,有些连战马都有铁甲保护。他虽然不知道莫卧尔的精锐骑兵与重型骑兵分别,但是从装备上却看出来不同。

当然还有不着甲的轻骑兵,不过这此轻骑兵并不是李轩要考虑的。他所顾虑的原因,就是那些铁甲骑兵在平原之上对于明军的冲击力。

虽然明军火铳火炮都威力强大,但是面对快速移动,而且有相当强防御能力的铁甲骑兵还是容易出现错漏。

一旦被这些铁甲骑兵冲到明军的军队当中,那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李轩并不想冒这个险,而是直接带人回到了阿杰梅尔,等着阿克巴来攻。

当阿克巴听到明军走到半途,又折返回到阿杰梅尔城,不由得气歪了鼻子。巴特那的明军是这样,怎么阿杰梅尔的明军也是如此?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既然怕死为什么还要攻打我的莫卧尔帝国!

可是他也不想想,若不是莫卧尔先将大明的属国阿洪王国给吞并了,明军还真不好找借口出兵。

在莫卧尔有一句圣人的话流传,山不来就我,那我应该就山。

阿克巴既然等不来明军,但是他也没有轻易的前往阿杰梅尔城。上次在巴特那已经吃了不小的亏,这让阿克巴对于明军的火器有了深刻印象。如果再打一次攻城战,阿克巴认为十万骑兵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果是打一场野战,那才有可能发挥出莫卧尔骑兵的优势。

因此,阿克巴就在斋浦尔与李轩的明军对峙起来,双方都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挪窝。

李轩每天都派人四处搜集情报,而后接见各处已占领之地的头人们,并且接纳胡宗宪委派来的吏员。

对于阿克巴那一边李轩是爱理不理,反正只要将地盘占下来,就是赚的。

而阿克巴所在意的也并不是地盘的得失,他在等明军出动。只要明军一出动,阿克巴就可以利用骑兵的优势,给明军重创。

只是阿克巴没想到的是,在德里的北方又传来非常不好的消息,又出现了一支明军。他们攻下昌迪加尔和亚穆纳,现在正沿着亚穆纳河直逼德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克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三路明军进击莫卧尔,自己还答应萨非王朝的塔赫马普斯助人一臂之力,却没想到大明帝国早已经在计划莫卧尔的江山了。如果没有庞大的布局长年的经营,如何能够三路大军从三个方向进攻?

此时阿克巴当然可以领兵回到德里,但是他回去又有什么用?最后被明军三面包围德里,然后自己窝囊死吗,这不可能!

不过不甘心的阿克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要在野战之中给予北方来的明军沉重一击!就是自己最终还是要逃亡,也不能被明军所轻看。

十万骑兵在阿克巴的率领之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回到德里。他们休息了一晚,便再次向北迎击杨洪义所部的明军。

杨洪义领军进入莫卧尔之后,便没碰到多少敌人。莫卧尔虽然有零星的军队会来阻拦,却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只能算是骚扰罢了。

对于这种反常的情况,杨洪义却分外的小心。他虽然判断,莫卧军队有可能在其他方向上正与明军作战,可是也不排除对方有陷阱。

为此,杨洪义特意选择了沿河的道路。至少在碰到大股的敌军之时,明军可以背靠亚穆纳河作战。

就在明军行军到了格尔纳尔附近之时,前方的侦骑回报,数十里外有大队的莫卧尔骑兵靠近。而且对方的骑兵多着铁甲,相当的难对付。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杨洪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自己的担心变成现实。面对对方的铁甲骑兵,杨洪义并没慌乱,而是在亚穆河边命令明军结阵。

并且将自己手中的两万骑兵,也派了出去。杨洪义并不是让这两万明军骑兵迎战,而是与火铳兵们拉开距离。

如此安排,便可在火铳背河而战之时,使骑兵牵制对方的骑兵,使其不能放开冲锋。

一旦被明军骑兵在后方给盯上,对方也会出现极大的损失。对于明军骑兵的战术,杨洪义是深有体会。手中握着火铳的骑兵们,跑的快打的远,如同狼群盯上猎物一般,哪怕一时打不死对方,最后也会拖垮对方。

如此安排之下,明军的火铳兵与炮兵们因为移动不快,所以就成了钓鱼的诱饵。只要鱼不能一口吞下诱饵,这鱼只怕至少要被撕下一块肉来。

阿克巴也已经发现了明军的位置,十万铁骑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他看到明军之时,也感觉到明军骑兵们似乎并没与主力在一起,而是远远的缀在两里之外。这等不同寻常之处,使得阿克巴微微犹豫了片刻。

不过他还是很快,便下了进攻的命令。除了留下两万骑兵牵制明军的骑兵外,其余八万人猛扑向杨洪义所带领的明军主力。

第489章 眼见得烟消云散

杨洪义这里,如今有三万明军背靠亚穆纳河结阵。

对于阿克巴的八万骑兵,一进入明军火炮的射程,杨洪义便命令开火。

基本上在莫卧尔骑兵进入视线,就已经进入了明军的火炮射程。

在如此远的距离上,明军有着极大的优势。只是因为没障碍的阻挡,使得明军一旦与对方近战便会吃亏。

对此,杨洪义并没太好的办法,只是让明军尽量射击骑兵的马匹。

相对于马上的人来说,对方的马匹所造成的冲击才是明军最大的威胁。

有火炮的轰击,使得对面的莫卧尔骑兵人仰马翻,无法将冲锋的速度提升上来。等对方进入火铳的射程之后,那就要接受弹雨的洗礼。

即使有明军火炮在,面对八万骑兵也只是有些阻碍,并不能完全的阻挡对方前进。

在数十息后,莫卧尔骑兵便冲到了明军两百步的距离上。

杨洪义咬了咬牙,命令火铳兵全体开火,立时铳声大作硝烟笼罩了明军的军阵。

而那些莫卧尔骑兵们,则如迎面撞上了一墙,不断有马匹中弹翻倒。而马上的骑兵们,则前扑摔到地面之上。有的人当场便摔的一动不动,这算好的。那些刚刚爬起来的人,还没等喘息一下,便立时被后方的骑兵乱马践踏而死。

前排的莫卧尔骑兵和马匹不断被火铳击中倒下,后面的则不断的填补上来。虽然看上去前赴后继十分悍勇,可实际上因为死人死马的阻碍并没能前进多少,反而给了明军更多的射击时间。

莫卧尔骑兵们在明军的军队一百余步的距离上,便陷于停顿不前的境地。

尽管阿克巴一再命令骑兵极力冲锋,这些莫卧尔骑兵们,也只有再冲前二十步,便会死伤殆尽。在距离明军七八十步处,形成了一道死人死马的尸体坎坡。

这时明军火铳兵的压力便减轻许多,再有莫卧尔骑兵露头,根本就无法越过这道坎坡。

在莫卧尔军队的后方,明军的骑兵们却游走于莫卧尔军队的同边。尽管有两万莫卧尔骑兵专门被用来牵制他们,却损失惨重不断的有人在明军骑兵的火铳射击下落马。

表面上看,似乎是莫卧尔骑兵一直在追着明军骑兵跑,可吃大亏的却是莫卧尔这一方。只是来回几次,这牵制明军骑兵的两万莫卧尔骑兵便损失了近半。

在这样无论武器还是人数都不对等的情况下,这剩余一万莫卧尔骑兵们急忙逃回大队之中。

阿克巴原本是想在野战之中,给明军一个教训,并且给自己一场大胜利。可他没想到的是,明军即使不凭借城墙,也是如此难啃。这次突袭明军,不但没能让明军产生什么重大的损失,反而将自己的牙都崩坏了。

看到战场上的情况,阿克巴极度失落。与明军作战,自己没有任何胜算,可是退回德里也只是坐困愁城。再打下去,除了徒劳的增加莫卧尔伤亡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他决定到西边。

退到西边的木尔坦城,还可以就近向萨非王朝的塔赫马斯普求援。

即使无法从萨非王朝借来兵马,也可以与萨非王朝联手对抗明军。

打定了主意之后,阿克巴便带着剩余的几万人马,向西一路退去。而莫卧尔人丢下的死尸与受伤者,则达到了四万之多。原本十万人马,如今也只剩了六万不到。

杨洪义看到对面的莫卧军队撤走,便派人给两万明军的骑兵传令。命令他们分成两队交替前去追击莫卧尔骑兵,不使对方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另一边的李轩,在阿克巴带兵而走的第二天,也得知了阿克巴从斋浦尔撤兵的消息。

因为怕是莫卧尔的诡计,所以李轩也足有两天按兵不动。

正是因此,带兵攻破德里的人,就成了杨洪义。

而他所派出追击莫卧尔军队的那两万明军,则一直追到了木尔坦城,才退了回来。

当李轩来到德里城下之明,看到城头上的大明旗帜,都已经有点懵。竟然有人比他还先一步打破了德里。

看到迎出城外的人是杨洪义,李轩虽然极是高兴,却也无法笑得起来。攻下德里,这应该算是头功。

李轩与杨洪义互相说了路上的经过,李轩对于没能拿到头功才释然。

杨洪义与与五万明军,可都是从叶尔羌翻山越岭而来。而且一出山区便与莫卧尔的十万铁骑打了一场硬仗。相对来说,自己领兵从海上而来虽然也很辛苦,可对于杨洪义能带着数万人在陆路上走过来,并且与十万莫卧尔骑兵大战,那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的兵马合到一起,足足有十万明军。

但是这个时候,并不能及时得到朱载坖和国防部的命令。如果按兵不动的话,怕是会贻误战机,不如对阿克巴穷追猛打将莫卧尔彻底灭掉。

两人商量好了行动方案之后,便各自领着四万人出发,而在德里城中,则留了两万明军守卫以防有人借机起事。

十五天后,在木尔坦城外的的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各有四万明军驻扎于十里之外。

阿巴斯如今对于明军已经心生惧意,得知有八万明军前来,便立时没了一战的勇气。他此时虽然又集齐了一批人马,使得手中的兵力重新达到十万人。可是要讲战力,怕是十万人加一起,也皇帝会是明军四万人的对手。

有了惧怕之意,在没有必胜的信心之下,便是极度自我怀疑。因而阿克巴也没等明军前来攻城,他带着所有能带走的,向着西北边的喀布尔城。

对于阿克巴的不战而退,李轩与杨洪义两人十分意外。

不过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倒也不错。至少眼前可以少省一些力气,无非是将决战延后罢了。

一进了木尔坦城中,他们才知道阿克巴带人去了喀布尔。

对于喀布尔的位置,似乎已经接近了吴云生的辖区。

他们合计了一下,由杨洪义带着五万明军去喀布尔继续追击。而李轩则带着三万明军,去收服那些还没有向明军投诚的城市。

在巴特那的戚继光,此时也已经将阿克巴留下来牵制的十万莫卧尔军队击溃打散,正沿恒河西来。

若大的一个莫卧尔帝国,前后不过数月,便眼见得烟消云散。

第490章 天可汗长鞭

明军三路大军,共计十五万人马,在莫卧尔如同扫把一般扫除了莫卧尔军队。

由此,整个北天竺都已经落入到明军的掌控之中。

阿克巴却退避于喀布尔,这已经是莫卧尔最西边的城市。

他派出使者,前往萨非王朝求助。只是塔赫马斯普此时顾不上阿克巴,他在阿姆河一线,正与吴云生所带领的明军对峙。

如果抽调人马前去支援阿克巴,那么萨非王朝的人马有就点不够用了。要知道萨非王朝虽然也是强国,但是更西方的奥斯曼与萨非王朝的关系并不好。

这样一来,面对杨洪义追击而来的人马,阿克巴只有单独面对。

阿克巴也是被杨洪义给逼急了,既然躲不了那就死战。他并没有躲在城中,而是主动带兵出击,在通往喀布尔的山口设下埋伏。只等明军从山口出来的那个时间,以骑兵的机会和冲击力,给明军重创。

虽然阿克巴的想法不错,可惜杨洪义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尤其是在通过狭窄地形之前,会派出探子探明情况。

当阿克巴在山口外驻扎了几天之后,便被明军的探子发现。

对于莫卧尔军队的驻扎地点,杨洪义确实有些头疼。如果明军就这么从山口出去,定会遭受不小的损失。但长时间的困于山路之上,肯定也不是办法。

不过还是让杨洪义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先将骑兵派出去,不停的骚扰莫卧尔军队。趁着莫卧尔军队忙于应付之时,再让火铳兵与炮兵们出山口列阵。

如此一来,应该可以使得莫卧尔军队措手不及。

随着双方的接近,明军还有数里便要走出山口之时,杨洪义将两万明军骑兵撒了出去。

明军的骑兵出现,相应的莫卧尔骑兵立时出动,迎向了明军骑兵。

只是明军骑兵并不与莫卧尔骑兵正面接战,一出山口便分成两队,从山口外两侧顺着山脚快速离去。

骑兵之间如果互相追逐,那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出结果的。而阿克巴的也没那个时间去与明军的骑兵纠缠,他是要给明军重创,而不是缠战。

阿克巴收拢了莫卧尔骑兵,并拖出来数十门火炮,对准了山口的位置。

莫卧尔帝国当然也有火炮,只是莫卧尔的火炮相对明军的火炮,性能实在乏善可陈。但是用在这样的地形上,明军的火炮却无法在山口之山展开,自然就无力对莫卧尔的火炮反击。

这种情况却让杨洪义挠了头,自己的骑兵也已经派了出去,手中可用的只有火铳兵与炮兵。

看了看山路两旁的情况,山坡都是土坡,坡度不算太陡峭。看到这样的地形之后,杨洪义松了一口气,立刻命令炮兵将炮车拖上缓坡。

明军火炮射程足有十里,而且炮身已经减轻,如此一来想要拖上山坡上便不是那么难。

随着明军火炮响起,莫卧尔的火炮就倒了霉,被一个个的清除掉。

就在莫卧电器炮兵崩溃逃走之时,明军的火铳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出山口。

而在此之前,明军的骑兵也没停止对于莫卧尔军队的骚扰。总是远远的在火铳射程之内,对莫卧尔军队开火,使得莫卧尔军队无可奈何。

阿克巴几乎要疯掉,与明军交战几次,都让他非常难受。这些明军骑兵就象是苍蝇一样不停的骚扰,使莫卧尔军队如同陷入泥潭,有力也用不上。

而明军的火铳兵和炮兵,则象是铁锤和镰刀,不时的给莫卧军队以重击和收割。

当看到明军火铳兵顺利的走出山口,阿克巴就有了非常不妙的感觉。稍一接战,莫卧尔军队便显出颓势。

“撤退,全军撤退!”阿克巴心中窝火,可是对于明军却一点有用的办法也没有。

如果再打下去,等明军的炮兵加入进来,只怕损失会更大。

喀布尔是不可能回去,否则就再也别想出来。明军的火炮实在是可怕,阿克巴相信喀布尔的城墙是挡不住的。

只是当阿克巴带着军队奔向萨非王朝的境内之时,他手中的莫卧尔军队哗变了。

阿克巴当然可以逃往萨非王朝,可是他手下的莫卧尔军队,家可都在莫卧尔境内。如今跟着阿克巴去萨非王朝,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由此,使得莫卧尔军队对于阿克巴的忠诚大减。再加上有几名将领推波助澜,便发生了哗变。

阿克巴对此也并不在意,军队没了还能再招,他将来还会再次回来。

但想的不错,却往往被现实打脸。

莫卧尔军队中有一些将领们,并不想失去在莫卧尔的一切。要想留住自己的家财与美妾,他们就要在明军那里立功才行。

于是阿克巴被手下的将领们杀死,并将他的头颅取下。

杨洪义带着明军进占喀布尔,正要派骑兵去追击阿克巴之时,便得到了莫卧尔军队哗变的消息。

很快,将近十万莫卧尔军队回到了喀布尔城外,并向明军缴械。

随之而来的,还有装在匣子里的阿克巴大帝头颅。杨洪义看到阿克巴的头颅,便立刻寻来见过阿克巴的喀布尔官员,命其指认。

当确认就是阿克巴本人之后,杨洪义便立刻命人用石灰将阿克巴的头颅处理好免得腐坏。如何处置阿克巴的头颅,他还不够级别,要给大明京城去奏折请陛下定夺。

莫卧尔与以往的汗国王国不同,这是一个帝国。从法理上来讲,阿克巴与朱载坖是平级的,理应受到更大的尊重。

若只是汗王、国王之类,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前线将领即可做主处置。

就在莫卧尔境内连番大战之时,布哈拉的吴云生也没闲着。得到陛下的旨意,他要负责牵制萨非王朝的军队,使之动弹不得。

另外,朱载坖还以天可汗的名义,给俺答汗、打来孙汗去了旨意,命他们合力进入萨非王朝境内为明军前驱。

若是以前,大明的疆域还没有如此之大的时候,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人,未必会听从朱载坖的吩咐。可是如今明军兵锋之盛武功之隆,又顶着天可汗的名义,使得两人对于朱载坖已经折服。

能在如此英雄的手下攻杀对手,使得他们与有荣焉,岂不是重现当年成吉思汗威名远播之盛事?虽然这是大明皇帝,可也是他们蒙古的天可汗,我们一样是天可汗手中的长鞭。

第491章 目标两河

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部族,沿里海东岸涌入萨非王朝境内。

他们两人虽然有着身为天可汗长鞭的觉悟,但是更现实的情况,就是他们都不是大明的对手因而惧怕。两大部族如今各自都不少于十万人,已经重新壮大起来,牛羊更是多达上千万头。

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的移动,仿佛牛羊与人流的潮水在漫延,萨非王朝的边城阿什哈巴德一日之间便沦陷。

这让萨非王朝大为震动,他们原本正与明军对峙,而在西方边境还在与奥斯曼对峙。在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两大部族涌入之后,萨非王朝的防御体系就彻底的崩溃了。

吴云生趁机渡过阿姆河首战夺下纳巴德,而后休整不过三天又兵进马雷城。在第十天的时候,萨非王朝的马雷城陷落。

哈基姆自上次被萨非王朝赎回之后,此次又受命领兵八万镇守马什哈德。而吴云生的下一个目标,也正是马什哈德城。

五万明军在吴云生的带领之下,来到马什哈德城下。

这一次哈基姆除了带领三万人在城中死守之外,还派出五万骑兵绕于明军的身后,用以牵制明军。

对于哈基姆这个老对手,吴云生也算熟悉。对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来个一攻一守的打法,想要将五万明军歼灭在此。这在吴云生看来,也不过是徒劳的。

并非是吴云生轻敌,而是当初跟在朱载坖身边之时,就听陛下说过。一旦热兵器的性能提升到了一定程度,所谓的骑射就会成为笑话。

对于这五万萨非骑兵,吴云生派出两万明军骑兵前去拦截,而在城外五里处架起炮车,开始轰击马什哈德城。

五万萨非骑兵,对于明军来说威胁并不大,萨非骑兵并不是莫卧的那种铁甲骑兵,在火铳之下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明军骑兵在拦截的过程当中,便用手中的火铳给予五万萨非骑兵不小的伤亡。

当这些萨非骑兵终于冲过了明军骑兵的封锁,冲向明军的步兵军阵之时,才是覆灭的开始。

他们在距离明军火铳兵方阵还有一百余步之时,便犹如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在明军的火铳射击之下死于非命。

而后方被甩开的明军骑兵,又拥到了后方不远,在马背上用火铳给予萨非骑兵打击。在这样的前后夹击之下,萨非骑兵哪里还有什么还手之力。领兵的将领虽然身先士卒,但是在冲向明军方阵之时死的也最快。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萨非的五万骑兵便死伤了三万余人,而剩下的也逃散一空。

城中的哈基姆没想到,五万骑兵如此轻易被消耗掉,这让他肉疼不已。可是明军的火炮不断轰击马什哈德的城墙,他也顾不上多心疼了,因为城门已经被轰塌,从城中的街道甚至可以看到城外的明军。

哈基姆悲愤莫名,自己明明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用机动力量去牵制明军,而自己镇守坚城消耗对方,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难道明军就是这么强吗?据他自己所知,这根本就是无敌的军队。

虽然心中有了比较,可是哈基姆身为一个还算有些能力的将领,他并没有能洞察历史的目光。只能在这种惊异与不甘心的悲愤当中,用自身最后的余勇,来展示自己的不甘心。

马什哈德陷落,哈基姆战死,城中萨非军队逃散或投降。自此,萨非王朝的东北方向再无足够的军事力量来阻挡明军。

不只是吴云生这里在进攻萨非王朝,喀布尔的杨洪义,也已经进军坎大哈城。

只用了十五天,便拿下了坎大哈这座城。

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各自带着一路明军,一支在萨非南方,一支在萨非北方,不断向西扩展进攻。

虽然萨非王朝也想抵抗,可是他们根本就来不及组织足够强大的力量,便会被明军各个击破。

塔赫马斯普一世得到了明军大举进攻的消息,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若大的萨非王朝,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危险。当初与奥斯曼大战,虽然失去了大不里士城,但也没能象这样毫无抵抗之力。

在马什哈德战死的哈基姆,塔赫马斯普一世对其非常了解,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领。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从明军的手中将其赎回。

原本以为哈基姆能够吸取教训,却没想到他又再一次败在了明军手中。

这个时候,塔赫马斯普一世也已经看出来,明军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这样强大的武力,萨非王朝恐怕是无法抵抗。不过他还是有办法,至少可以将这样的对手,引向另一方的奥斯曼帝国。

萨非王朝虽然疆域不小,但是很多地方都可以弃之不顾。塔赫马斯普一世召集众臣,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大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他们都知道,只有回到萨非王朝起家的地区,才有可能避过明军这个强大的对手。

如果奥斯曼帝国,能与明军交战,那才是他们萨非王朝重新崛起的机会。

因此,塔赫马斯普一世带着十万军队,还有许多权贵家眷一路从加兹温撤退到了西北重镇大不里士,又转向了更北方的第比利斯城。

塔赫马斯普一世的盘算,就是想要将自己手中的力量收缩到高加索山脉附近,让过蒙古部族与明军,将这股强大的力量引向奥斯曼帝国。

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他们带着各自的部族,一路向西而行。发现萨非王朝没多少适合放牧之地,对于部族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蒙古部族向来逐水草而居,哪里有丰美的水草,哪里就有自由的蒙古部族。好在有萨非王朝的人可以给他们做向导,告诉他们适合放牧之地。

这些萨非王朝的人,原本就是治理一方的官员,他们比寻常百姓要有见识的多。他们告诉俺答汗与打来孙汗,西边有一片两河流域,简直就天生适合放牧之地。

这两条大河,一条是底格里斯河,一条是幼发拉底河。在两河之间,有一座千古名城,名为巴格达城。

于是近三十万人数千万牛羊的庞大队伍,向着两河流域进发。还没到达巴格达,就先攻克了另一座千古名城伊斯法罕城。



第492章 赎买升级

伊斯法罕虽然还有一点萨非王朝的守军,可是在三十余万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力。

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互相之间商议了一番。

对于伊斯法罕,他们两人还有一点念想,希望能将这里占下来。

可惜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北方的吴云生所部已经打下德黑兰,正在继续向西进发。而南方的杨洪义所部,正在沿着波斯湾的海岸线向西突飞猛进。

如果他们想占下伊斯法罕,那就处于两路明军的包抄之下。稍有不对就会倒大霉,一点安感都没有。

虽然部族的数量庞大,但是两大部族加到一起的可战之兵,也不过十几万而已。

好在还有两河流域可以期盼,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便继续挥师向西而行。

一个月后,土默特部与察哈儿部就来到巴士拉城外。

俺答汗与打来孙汗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已经到了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之上。

还没看清巴士拉城的样子,两人便看到从城中冲出一队数万人的骑兵,向着两大部族猛冲过来。

对于那些骑兵,连招呼都不打就要直冲两大部族的本阵,这让俺答汗与打来孙汗非常恼怒。

一声令下之后,部族中的十几万骑兵,便迎向了对方。

与那些中亚地区的骑兵不同,蒙古部族的战术并不是骑着马对砍,那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发生的骑兵战法。他们先是用自己最擅长的骑射,对付这些冲过来奥斯曼骑兵。

对方要想攻击到他们,就要先冲过这一层层的箭雨才行。

两支部族骑兵队伍,迎面冲过去之后,便是一波箭雨伺候。射完之后便立即左右分开,并不正面与奥斯曼骑兵交战,而是不停的射箭。

这使得奥斯曼骑兵们十分恼火,不知不觉便去追击这两支已经分开的部族骑兵。

可是面对一层层的箭雨,他们不断的被阻击,怎么可能追得上。

几经消耗之后,奥斯曼骑兵便没了锐气,被众多的部族骑兵给围困在当中,直到部消灭。

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人不由得大笑,这些菜鸟一样的家伙们,居然还要与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比骑兵,简直是自取其辱。

而在他们消灭这些奥斯曼骑兵的那一刻,也注定了巴士拉城的陷落。

巴士拉陷落,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巴格达,这使得奥斯曼帝国产生了警醒。据新的消息所知,这些人并不是波斯的萨非王朝之人,而是黑发黑眼的鞑靼人。而且对方擅长骑射,难道又是曾经的蒙元开始了远征?

可是蒙元早已经解体了数百年,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强军敢远征万里之外。

不过,巴格达的奥斯曼守军很快便见到了土默特与察哈儿部的队伍。无边无际的人海,还有天边浮动如白云一般的牛羊,更多的是漫天的烟尘笼罩了巴格达城。

人潮如海,巴格达城如同怒海浮舟。数日之后,巴格达这只浮舟便被两大部族的怒海所吞没。至此,两河流域尽归土默特与察哈儿两部。

雪片一般的急报,被送往伊斯坦布尔。

奥斯曼的苏莱曼大帝已经是七旬老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并没露出任何表情。

“既然蒙古人再一次出现在两河,那我们先不要急于出手。”苏莱曼大帝缓缓的一摆手,对着自己的臣下们道“这是波斯人的阴谋,我们静观其变,派五万近卫军和炮兵去阿勒颇防备。蒙古人虽然擅长骑射,可是他们并不擅长火器。当年的成吉思汗,可是已经使用了火器的。如今的这些蒙古人,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

下面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并不知道苏莱曼大帝是什么意思。不过在阿勒颇备战还是能明白的,立时下去安排。

萨非境内北方的吴云生,已经带着军队到达了大不里士,这里曾经是萨非王朝的国都,如今已经被抛弃。吴云生轻易便占领了大不里士城,结果就是要面对一个问题,是继续追击萨非王朝的残余力量,还是挥军西进攻打奥斯曼帝国。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明军一路势如破竹这时,京城的朱载坖便已经想到了。明军的战报如同流水一般,几乎每隔几天都会送入京中。而京中的旨意和命令,也同样会不停的由海路送往萨非境内。

杨洪义的队伍也已经到了波斯湾的布什尔港,在这里除了休整之外,还有监视土默特和察哈儿两部的任务。

朱载坖的旨意之中,早将他们会碰到的战略问题给指明。那就是让他们休整一段时间,补充足够的补给和弹药。

虽然明军战力强大战事也顺利,但是这都是建立在明军的强大后勤之上的。胡宗宪所率领的舰队,如今几乎成了运输队,而且毛海峰所部舰队,也一同加入到了运输的队伍之中。

两支庞大的舰队,不断的运送弹药和人员前往天竺与萨非境内。除了要支持杨洪义、吴云生,还有戚继光的那支明军。

北天竺的莫卧尔帝国已经被大明剿灭,可是还有南天竺的许多小邦国需要扫平。戚继光的任务,就是扫平这些南天竺的小邦国和土王领主,使之都归于大明的统治之下。

对于向天竺移民,朱载坖其实是已经做了规划的。早在莫卧尔战事一起之时,便已经有了移民的计划。

许多莫卧尔治下之民,在战争之中向着南天竺移居,这使得北天竺有了许多的空间。并且在北天竺这里,人种上相对更接近于黄种人,环境也并不是那么干旱。如果大明移民一部分人到这里,很快便可控制局面并形成优势。

而且天竺这里历来北方控制南方,将来对于控制整个天竺,也是有利的。

戚继光的大军席卷德干高原,击败了各个邦国的联军,被天竺人称之为大明猛虎。吞噬所有独立的势力,使之部成为了过去。

在隆庆八年的时候,天竺已经部被大明所占据。而朱载坖的新旨意也送到了天竺,命在天竺的大明官吏逐渐废除种姓制度。

这个制度在天竺实行了千年之久,从来没有被废除过。但是那是人种原因,视白种人为高等种姓。如今大明入主天竺,岂能留着这个阻碍自己统治的制度找不自在?

不过朱载坖知道,这个制度不是一时半时便可废除。但也另辟蹊径,实行了种姓升级赎买制。使那些有钱的低种姓出钱升级种姓,如此一来便可将种姓壁垒打破,还可补贴巨大的军费开支,更是减弱与那些高种姓的既得利益群体之间的矛盾。

这个政策,趁着明军兵锋最盛之时,就这么强制推行了下去,无人敢有反抗。



第493章 伊凡的决心

实际上,这条赎买升级政策已经成了大明在天竺的统治基础。

绝大多数印度百姓,都是低种姓的身份。他们世代受到欺压,自然希望自己会变成高种姓。如果一下子便取消种姓制度,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对于这些低种姓的百姓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早在明军与莫卧尔作战之时,朱载坖就已经开始了对于天竺种姓制度的思考。既然不能一下子取消,那就往里面挨沙子。

天竺低种姓的百姓数量,是天竺人口的绝大多数。这些人可以通过赎买升级,给大明官府交定的钱,而转为高一级的种姓。官府收了钱就要办事,为这些升级的百姓建立档案,注明其种姓级别。

在天竺的种姓之中,共为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婆罗门主要是僧侣,刹帝利主要是军政贵族,吠舍主要为商人,首陀罗则是农民工匠个人等平民。

但是在这四大种姓之下,还有一群不被承认的贱民,被称之为不可接触者,名为达利特。甚至低贱到,在种姓制度之中,都不屑于称之为一个种姓。他们只能从事最低贱最肮脏的工作,甚至不能生活在平民的村子里,不在能村子的水井中打水。

针对天竺这种等级森严的种姓制度,朱载坖专门制定了这个赎买与升级制度。

升级的种姓不一样,所要缴纳的钱财数量也有着极大的差异。对于那些达利特贱民来说,只要一个铜板,大明官府便可使之成为记录在案的首陀罗。

其他种姓不承认没有关系,这些达利特人会被大明官府招募为基层的兵马司兵丁,专责治安事。

手中有了这样的权力,自然不会有其他找不自在的种姓人群闹事。敢闹事的话,也用不着大明的兵马出手。这样一来,便使得达利特人为了保障自己的权益,必定会忠诚的站在大明官府的立场上。

对于首陀罗这些人,大明官府只收取一枚一两银元,便可使之升级为记录在案的吠舍种姓。其中的好处自不用说,反正首陀罗人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往上的吠舍种姓也是一样,缴纳十两黄金,便可成为刹帝利。

而刹帝利们,想要赎买升级为婆罗门,就要掏出百两黄金的巨款。

为了显示对于种姓制度的尊重,朱载坖还归定,赎买升级每人只能五年一次。间隔时间不到五年,是不能进行第二次升级的。但是有一点。如果高种姓的人有犯罪行为,违反了大明律法,就会被降低种姓等级。这个降级是按所犯之罪的严重程度来定,但基本上是一降到底,想恢复等级就要重新赎买。

这个政策一经推出,便在天竺掀起轩然大波。其中各地都出现了一定的动乱,但是这等动乱只是天竺各个等级之间的矛盾暴发,对于大明的统治并没任何影响。

随着各地兵马司的建立,大明朝廷很快便将天竺的局势牢牢掌握在手中。并且,受到了除婆罗门之外所有种姓的拥护。

而且大量的金银快速汇聚,统统流入大明朝廷的腰包之中。其中黄金足有五万两之多,白银更是多达上千万两。

天竺百姓好配黄金首饰,民间黄金物品不在少数。有了种姓赎买制度,民间颇有砸锅卖铁也要升级的架势。若不是朱载坖归定,五年之内只可升级一次,怕是大明在天竺收到的财富还要翻两翻才成。

原本囯务院的一群阁老们,对于大明将领又开边衅,而且陛下还支持的态度很是不满。认为大明这是穷兵黩武,于国于民的长治久安殊为不利。却不曾想,陛下一条妙计,便让大明的岁入增加了一大截。

这些增加的收入,除了用于大明的军事开支,还能略有剩余。这等神来之笔,是大明朝臣们前所未见的。除了觉得陛下是天纵之才,且是大明天命之主之外,也引起了大明许多有识之士的思考。

只是他们不知道,朱载坖这套办法,都是从前世业务管理上找来的灵感。

许多大明官员都开始给大明报投稿,分析和剖析陛下在天竺的政策。朱载坖都没想到,他如此一个政策,使得大明上下都开眼看向世界,甚至对于整个社会都有了一个面的审视。

大明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可是远在西北方的沙俄却深陷于困境之中。

伊凡雷帝命令安德烈进驻德纳堡,以面对联军的反击可能。伊凡雷帝自己,则带五万大军杀回莫斯科。

当伊凡雷帝回到莫斯科之时,阿干别伊也已经带着三万克里米亚骑兵撤退。

阿干别伊能攻打下来莫斯科城,只是趁着沙俄主力不在偷袭得手而已,他并没认为自己可以占据莫斯科城。

只是阿干别伊走的时候,将莫斯科大肆劫掠了一番。除了掠走了许多财富,还有十万人口。这些人口对于克里米亚来说,也是非常大的一笔财富。买到奥斯曼帝国,便可大发一笔横财。奥斯曼帝国横亘在东西方之间,强大无比,打得欧洲各国不得不联手抵抗。能消耗如此多的白奴,也就只有奥斯曼帝国这等强大的国度了。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比奥斯曼更加强盛。

伊凡雷帝见到莫斯科的惨象之后,迅速的命令安德烈率军后撤,并主动对联军示好。但是这一次与上次的和谈不同,伊凡雷帝要求各自守着自己之前的疆界,互相不得再交战。

联军一方的波兰立陶宛和瑞典是不想答应的,他们当然要趁着沙俄艰难的时候,从沙俄的身上撕一块肥肉下来。

可殿伊凡雷帝却不是喜欢妥协之人,他明确告诉波兰立陶宛和瑞典两方,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继续死战。他甚至点了波兰立陶宛的名,指出对方也与克里米亚汗国接壤。

如果沙俄与克里米亚汗国联手,相信对方也很有兴趣到波兰立陶宛的境内去搜集白奴。

看到伊凡雷帝的决心,波兰立陶宛一方便没了办法。如果伊凡雷帝真这么做,那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而另一方的瑞典却依旧不肯松口,要求必须保留彼德罗扎沃兹克城,是决不会退走的。

瑞典的位置远在沙俄的西北,根本就不怕对方与克里米亚联手。如果沙俄非要瑞典让出这府城,那么就等着陷入两线作战的泥坛吧,这也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第494章 赛因布拉特的算计

最后和谈的结果,也只是安德烈率领五万沙俄军队驻守诺夫哥罗德,却并没有将里加与德纳堡交还给波兰立陶宛王国。

伊凡雷帝也提出来,如果让沙俄交还里加与德纳堡,则需要瑞典交还沙俄的彼德罗扎沃兹克。

如次一来,这场和谈就谈成了三角债。伊凡雷帝使得波兰立陶宛与瑞典之间产生了裂痕,至少已经不再互相信任。

伊凡雷帝一结束这场和谈,便带着十万大军,兵进耶利兹城。

阿干别伊押着俘获的沙俄人回到耶利兹,就将押送白奴的事情转交给了地方的军队去做,他自己则带着五万人的军队驻守耶利兹城。

随着沙俄一方的异动,阿干别伊主动派人向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送信,希望对方能与自己一起夹击沙俄军队。

赛因布拉特原本在与沙俄的一战之中,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是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休整,又招募起来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

对于阿干别伊的邀请,赛因布拉特欣然接受,十五万大军倾巢出动。

从下诺夫哥罗德出发,第六天便拿下巴甫洛沃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赛因布拉特的大军又再次来了卡西莫夫城外。

经过数次战争的摧残,卡西莫夫城已经显得残破不堪。因此也没能坚持一天,就再次落入赛因布拉特的手中。

三方的军队都已经有了大战的准备,尤其是伊凡雷帝,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掠夺十万莫斯科人口的阿干别伊。尽管已经知道赛因布拉特再次带兵前来,也依然没能让他的意志有丝毫的动摇。

十万沙俄军队到达了图拉,伊凡雷帝便决定休整。因为上一次的教训,使得他不敢再轻易冒进。如果赛因布拉特再人为偷袭莫斯科,那他身为沙皇的颜面便荡然无存。

图拉距离莫斯科不过三百余里,在这里完全可以做好随时回援的准备。

而且伊凡雷帝驻扎在图拉,也可以与阿干别伊和赛因布拉特长期对峙下去。

他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补给,虽然有十万人的军队,可是基本上消耗不大。克里米亚汗国的阿干别伊也是一样,耶利兹背靠克里米亚汗国,随时都可补充。

但是赛因布拉特则不行,他带了足有十五万人前来,而卡西莫夫城也几乎没有多少人口,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长久的驻扎。

赛因布拉特看到阿干别伊与伊凡雷帝这两个家伙,都打着以逸代劳的主意,他却闲不下来,必须要给十五万大军足够的补给才行。

如此一来,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从后方运送补给,第二个就是以战养战。

对于赛因布拉特来说,根本不用想就选择了以战养战。

不过他并没有去主动进攻伊凡雷帝,几次交战之后,他已经知道伊凡雷帝久经战阵。虽然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年轻,可是战场经验非常丰富,临机决断果敢坚决,很不好对付。

可是沙俄毕竟在战略上处于不利的地位,赛因布拉特并不用非要找伊凡雷帝决战。他的目光已经定在了奥卡河上游的大城梁赞,这时的位置非常理想,距离莫斯科只有四百里,距离伊凡雷帝所在的图拉城也只有三百余里。

而阿干别伊所在的耶利兹城,距离图拉也在四百余里左右。

赛因布拉特的十五万大军直扑梁赞,他只是派人向阿干别伊送了信,表明了自己进攻的态度。身为被邀请的一方,他主动摆出了进攻的态势,这让阿干别伊也不能坐视。

否则坐视的话,对于结成同盟联手对敌的信任便会打折扣。

当数日之后,赛因布拉特的十五万军队到达梁赞城下之时,伊凡雷帝刚刚得到赛因布拉特进攻梁赞的消息。

伊凡雷帝知道,这时他不得不出兵了。如果梁赞被赛因布拉特夺下,别的还在其次,城中的沙俄人口可都是会被贩卖掉的。因此,伊凡雷帝对于梁赞城不得不救。

他的十万沙俄军队,留了两万人守图拉城,他只带了八万人向着梁赞进发。

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沙俄军队就赶到了梁赞城外。让伊凡雷帝松了口气的是,赛因布拉特还没能攻下梁赞城。

虽然手中有着数十门火炮,可是赛因布拉特却发现梁赞城墙分外的坚固。与别处的砖城不同,梁赞是用巨石垒起的石城。尽管被火炮轰击了两天,可还是没能将城墙轰塌。

而伊凡雷帝带着军队到来,这让赛因布拉特再也无心攻城。

伊凡雷帝除了派人进入梁赞传递自己的命令,安抚了城中冠军的情绪之外,并没有带人进城。他的目标现在是赛因布拉特,这个家伙将已经吞并了的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又给分裂出去,十分的可恶。

原本沙俄已经强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疆域也广大到了超越欧洲其他国家总和的地步。可惜好景不长,一切都在两年前就那么瓦解了。

如果说阿干别伊是刺入沙俄的一柄锋利匕首,那赛因布拉特就是一根敲在沙俄头上的粗大闷棍。

双方都是老对手,互相之间大战了不止一次,他们都了解对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谁也没有冒然的发起进攻。

赛因布拉特派出小股骑兵,绕往沙俄军队的后方。而伊凡雷帝,则带领军队转移到了梁赞城下驻扎,不给对方留下破绽。

看到这种情况,赛因布拉特就知道无法取巧,不过他的人多倒也不惧。

一挥手,喀山军队向前缓缓压迫,不时的有骑兵绕向沙俄军队的两侧。

伊凡雷帝看了一眼对方的军队人数,不由得皱眉。

“火炮准备,一旦这些鞑靼人进入射程,便自由开火。”伊凡雷帝吩咐道。

同时重型火绳枪兵们,也在火炮的后方架起了支架,随时都可以将手中的重型火绳枪打响。

赛因布拉特如今也非常重视火炮,看到沙俄的军队,便也让人将喀山军队的火炮推出来。

“火炮开火。”赛因布拉特直接命令道:“全军从两侧前进,火枪兵护卫炮兵。”

他不管打不打得到,这个气势是不能输的。

随着喀山军队的火炮打响,这场大战也拉开了帷幕。

赛因布拉特想的非常清楚,自己与伊凡雷帝硬拼一场并没什么,阿干别伊那里还有五万军队。伊凡雷帝虽然厉害,但是也有顾虑。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的决心够坚定,伊凡雷帝稍一犹豫便会惨败。

这就是赛因布拉特的算计。

第495章 三方僵持

伊凡雷帝看到赛因布拉特发起进攻,同样命令手下的士兵们开炮还击。

对于那些从两翼包抄过来的喀山骑兵们,伊凡雷帝自然是派重型火绳枪手们开火打击对方。

虽然重型火绳枪比较笨重,可是威力大射程远。只要被重型火绳枪的弹丸打上,无论是人是马,都会是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而且除了本阵的士兵反击,在梁赞的城头上还有许多沙俄守军正在射箭和发谢火绳枪。

尽管赛因布拉特派出去的人不少,但是伊凡雷帝一方居然抵挡住了。

没能占到上风,这让赛因布拉特有点不满,他命令派出去的骑兵们回撤,不打算再做无谓的牺牲。

伊凡雷帝看到赛因布拉特撤退,并没敢放松,谁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退后了十余里之后,赛因布拉特便带着人马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方向正是卡西莫夫城。

伊凡雷帝派出探子跟着喀山军队,直到跟出了上百里之后才回转。

确定了赛因布拉特是真的回了卡西莫夫,伊凡雷帝的目光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的耶利兹城。

在耶利兹,阿干别伊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信,经过思考之后,他终于带着五万克里米亚军队出发。

克里米亚军队并没有赶去梁赞,而是杀向了相对较近的图拉城。

虽然伊凡雷帝在梁赞休整,可是图拉很快便传来急报,克里米亚军队正在攻击图拉。图拉城中虽然留有两万沙俄军队,但是克里米亚足有五万余人,他们抵抗的非常吃力。

对于阿干别伊,伊凡雷帝更是恨之入骨。既然对方攻打图拉,那就正好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可就在伊凡雷帝离开梁赞之后,几匹快马向着卡西莫夫的方向飞奔。那是赛因布拉特留下的探子,他们一直在盯着伊凡雷帝的消息。

赛因布拉特其实并没有退回卡西莫夫,而是退到了距离梁赞不到两百里的图马镇。并且一直驻扎在图拉,等待着伊凡雷帝的动静。

果然没过几天,伊凡雷帝带兵又杀回图拉。

一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赛因布拉特便重新带着自己的十五万大军扑向梁赞城。

这一次赛因布拉特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在晚上带兵到达了梁赞城外。突然袭击之下,梁赞城原本经历过上次轰击的城墙还没来得及修复,便被喀山军队的火炮轰塌。

十五万大军一拥而入,梁赞城中的守军虽然极力抵抗,但是为时已晚。距离莫斯科城不过两百余里的梁赞城,就是此落于赛因布拉特的手中。

而赛因布拉特攻下梁赞之后,并没有进一步去图拉追击伊凡雷帝。

伊凡雷帝所率领的沙俄军队都是精锐,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块非常难啃的骨头。与其消耗自己的兵力,还不如让阿干别伊去与伊凡雷帝大战一场,最后自己再去收拾残局。

此时在图拉的阿干别伊,也已经与伊凡雷帝所率领的沙俄军队相遇。双方的战事从一开始就十分激烈,骑兵们互相不停的追逐冲杀,火枪兵们则摆开队列互相射击。

火炮也一刻不停的喷吐着炮火,不时的对方的队伍之中开出一条血路。

阿干别伊的军队数量虽然少,但同样也是克里米亚汗国的精锐,甚至战力比沙俄军队还要略强。

对于伊凡雷帝带兵回援图拉城,阿干别伊是有着准备着,他早就派出探子守在梁赞往这边来的路上。因此,克里米亚军队等于是半路拦截沙俄军队。

只是这一战并没有任何一方占了便宜,他们连续两天交战,谁也没能将对方击败。

但是双方的损失都不小,克里米亚伤亡上万人,而沙俄也伤亡了一万多人。

就在克里米亚军队与沙俄军队相持不下的时候,伊凡雷帝得到了梁赞城被赛因布拉特攻陷的消息,这让他有种吐血的感觉。

看上去赛因布拉特似乎退败,可是那家伙就象是一头孤狼,躲在暗处又给了自己狠狠一口。

以眼前的形势,伊凡雷帝是不可能回头再攻打梁赞的,只有先将眼前的阿干别伊击败,才有选择的权力。否则的话赛因布拉特如果追过来,那沙俄就会处于两面夹击之中。

于是乎,伊凡雷帝以极大的决心,命令沙俄全军对阿干别伊的克里米亚军队发起了全军冲锋。

面对伊凡雷帝的疯狂举动,阿干别伊自然不会与之对耗。仓促应战的话只能无谓的牺牲自己的士兵。而且阿干别伊的兵力较少,没有与沙俄互相拼消耗的打算,他直接领兵撤退,让开了伊凡雷帝与图拉城之间的通路。

沙俄军也并没有去追击,这样一来,伊凡雷帝便带着沙俄人马回到了图拉城中。

看样子,双方的局面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赛因布拉特攻陷梁赞城,而克里米亚军队来到了图拉城外。

但实际上,伊凡雷帝这时已经陷入相当大的被动之中,他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似乎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如果不消灭阿干别伊,他就别想带兵去救梁赞。

只是没过多长时间,阿干别伊也得知赛因布拉特攻下梁赞城,这使他精神一振。看来与喀山汗国联手是对的,这位盟友非常狡猾,也非常能干,给沙俄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阿干别伊也不傻,他知道伊凡雷帝这个时候一定会发疯。如果将克里米亚军队当成可以泄愤的对象,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所以就在第二天,伊凡雷帝打算带兵出城,找阿干别伊的麻烦之时。他发现克里米亚军队都不见了,除了还留下一些垃圾之外,根本连一个人都没留下。

伊凡雷帝这个时候,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战略失误。

虽然克里米亚军队从图拉城下消失,可谁也不能保证对方是真的走了。很可能克里米亚军队也会象喀山人一样,悄悄的躲在图拉不远的地方,悄悄的盯着沙俄军队的动向。

这一次还真被伊凡雷帝给猜中了,阿干别伊悄然退兵,就没退出多远。克里米亚军队就躲在一百多里外的乔普落耶,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起进攻。

沙俄与克里米亚、喀山,三方的军队就这么僵持下来,谁也不敢轻易动弹。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赛因布拉特,他的兵力最多,自然也就有更大回旋余地。

第496章 阿干别伊的误判

赛因布拉特只在梁赞休整了一天,便分兵五万去攻打莫斯科城。

这种攻其必救的打法,赛因布拉特用的很熟。如此也算是支持了盟友阿干别伊的战事,对方无法指责他不作为。

而赛因布拉特自己,则率领十万喀山军队坐镇于梁赞城中,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伊凡雷帝的反击。

只不过他知道,伊凡雷帝是不敢轻易离开图拉城的,否则必定会陷入克里米亚与喀山军队的两面夹击之下。

所以,伊凡雷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击溃一方的军队,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对付另一方。

在图拉城的伊凡雷帝得到喀山军队分兵去攻打莫斯科城的时候,他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莫斯科城用不用救其实关系不大,就是再一次陷落到了喀山军队手中也没什么,那里刚刚被克里米亚军队洗劫过,目前很干净。但是这种耻辱,是他这个首位沙皇所不能接受的。

因此,伊凡雷帝的想法与赛因布拉特的判断一致,他就是要先击溃一方面的军队才行。

而这个目标,就是阿干别伊的克里米亚军队。

伊凡雷帝派出无数的探子,远远的散布到了东南方两百里外。在乔普洛耶镇外,沙俄的探子终于发现了克里米亚军队的踪迹。

得到探子传回的消息,伊凡雷帝带着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杀向乔普洛耶镇。

只是沙俄军队一出动,克里米亚的探子便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立时给阿干别伊送了信。

阿干别伊并不想与沙俄正面决战,那对于克里米亚军队来说并没有多少意义。

不过阿干别伊却也没有选择,就在他想撤军的时候,沙俄的先锋四万骑兵已经来到了乔普洛耶。

这时再想撤退,必定会变成一场溃败,阿干别伊如今要做的就只有如何赢得胜利。如果不能获胜,他便会有全军败亡的危险。

五万克里米亚军队对上十万沙俄军队,在周围都是平原的地形上,阿干别伊并没多少把握。

不过这里虽然是平原,树林却相当的多。就在乔普洛耶镇的东北方向上,有着大片大片的松林。如果利用的好,或许克里米亚军队可以扭转不利的局面。

尽管已经有四万沙俄骑兵在不停的骚扰,阿干别伊还是率领克里米亚军队退向松林的方向。

在松林之中,骑兵根本无法作战,只要骑在马背上,就会被那些低矮的松枝扫下来。

穿过这片松林就是乌帕河,阿干别伊便可借助乌帕河来阻击沙俄军队。

果然,随着克里米亚的军队进入松林,沙俄骑兵无法再追击。但是沙俄军队的人也非常的狠,他们直接将整个松林点燃,一场大火雄雄燃烧。十几丈的火焰蹿向半空,浓烟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阿干别伊所带领的克里米亚军队只能在松林中匆忙赶路,以免被这场松林的大火波及。

可是让阿干别伊所后悔不已的事情出现了,在他们穿越松林之时,那些沙俄骑兵却已经顺着松林的边缘,跑到了他们的前方。

就在乌帕河的对岸,四万沙俄骑兵正等着阿干别伊所带领的克里米亚军队。

阿干别伊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他一直在想办法应对沙俄军队,却将克里米亚军队的安全给忽略了,犯下了这等低级错误。

但后悔没有用,只有强行渡过乌帕河突破沙俄骑兵们的阻拦才行。

“骑兵冲锋,火枪兵列阵渡河,弓骑兵掩护!”阿干别伊咬了咬牙,便直接下了命令。

强行渡过乌帕河,克里米亚军队的伤亡不会小。尽管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阿干别伊也只能这样去做。即使损失大一些,也比全军覆没要强得多。

在阿干别伊的指挥下,克里米亚军队发起了冲锋。

乌帕河并不是大河,充其量只有数丈宽半人深,骑兵渡河几乎都湿不了腿。

对面的沙俄骑兵并没直接发起攻击,甚至还后退了数十丈的距离。

可就这一个动作,在阿干别伊的眼中都是一阵阵的难受。

对方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段距离是用来提升马速的。沙俄骑兵们经过这段距离的助跑,他们所产生的冲击力远不是刚刚渡过乌帕河的克里米亚骑兵能面对的。

随着第一批克里米亚骑兵登上对岸,沙俄骑兵纷纷抖动缰绳开始加速。

“沿河岸向两侧分开跑!”阿干别伊冷着脸向对岸下命令道。

虽然命令下得有点晚,可是克里米亚骑兵们还是听从了阿干别伊的指挥,纷纷向两侧逃去。沙俄骑兵们也只能拨转马头,追着这些沿河岸而逃的克里米亚骑兵。如此一来,对面的河岸便空了出来,可方便克里米亚骑兵继续渡河。

看着身后松林中的大火已经逼近到了一里之内,阿干别伊便又命令火炮准备。

随着克里米亚骑兵从各段河岸渡过乌帕河,松林边的火炮终于开始轰鸣。对岸的沙俄骑兵们再也无法阻挡克里米亚军队渡河,但是他们也趁着克里米亚军队的分散,而杀伤了不少人。

此时松林大火已经烧到了距离克里米亚军队只有十几丈远,灼人的热气将阿干别伊的头发都烤的焦了。

“全军丢弃辎重,渡河集结。”阿干别伊面无表情的道。

克里米亚军队虽然都渡过了乌帕河,但是经过沙俄骑兵的阻击,也让他们伤亡了两千余人。

并且因为阿干别伊的判断失误,使得他们丢失了全部辎重和火炮。

将四万八千人的克里米亚军队召集到了一起,阿干别伊吩咐道:“我们眼下很困难,必须去梁赞与喀山军队汇合。只有这样,才可能对付后面的沙俄军队。”

他手下的那些将领没人反对,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过只要赶到梁赞城,他们经过补充之后,还是一支精锐力量。

阿干别伊也相信,赛因布拉特不会拒绝他们的到来。毕竟大家合兵一处,对于沙俄军队的威胁更大。

除此之外,阿干别伊还派人先行给梁赞送信,请赛因布拉特派出援兵接应,以免沙俄骑兵不断的骚扰,使克里米亚军队产生更大的伤亡。

近三百里的路程,克里米亚军队几乎全都处于沙俄骑兵的不断骚扰之下。但好在赛因布拉特派出两万骑兵,与克里米亚骑兵一起,对沙俄骑兵发起了反冲击,这才使得沙俄的骑兵退去。

第497章 扎哈罗沃

克里米亚军队一路上的损失不小,从乔普洛耶到梁赞,五万人只剩了三万九千人。

这对于阿干别伊来说,已经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赛因布拉特见到阿干别伊,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辛苦了,我的兄弟。”赛因布拉特虽然有自己的算计,但是对于阿干别伊还是非常热情的。

“多亏了汗王派人来救援,不然的话我们的损失还会更大。”阿干别伊情绪有些低落。

赛因布拉特点点头道:“到了梁赞这里,我们就安全了。既然你带着克里米亚军队过来,想必伊凡雷帝这个家伙也会跟过来。之前我们可以两面夹击,便现在就是一场硬仗。”

对于形势的分析,赛因布拉特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是隐约带有一点指责。

阿干别伊消沉的赞同道:“汗王您说的对,不过我们的兵力还是比对方多,不是吗。只要再给我的人一些装备,我们也一样还有足够的战力。”

“放心吧我的兄弟,这件事在我接到你的信之后,就已经准备了。”赛因布拉特笑疾:“梁赞这里也是座大城,城中的物资相当多,足够我们用了。如果只是守城的话,我们这么多人守半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们目前总共有大约十四万人,当然是不可能守城的。

“请汗王允许我带着克里米亚骑兵出战,喀山骑兵随时接应我们就好。”阿干别伊咬着牙道:“伊凡雷帝虽然凶狠,可是我也不是吃草的。汗王带人守城,我在外围给伊凡雷帝好看!”

听到阿干别伊的话,赛因布拉特哈哈一笑,“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如果阿干别伊不主动请战,他所带来的克里米亚军队,也别想得到多少补给和装备。

克里米亚还有大约两万五千骑兵,阿干别伊都带出城去,并带了足够十天用的给养。

阿干别伊一出城,就绕向了梁赞西南百里外的扎哈罗沃镇。

扎哈罗沃是沙俄军队到达梁赞的必经之路,如果没有意外,沙俄军队很可能已经追到了扎哈罗沃。

对于沙俄军队,阿干别伊现在非常的愤怒。即使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他也打算立刻带兵出击。

来到扎哈罗沃附近,阿干别伊派出的探子回报,沙俄军队已经在镇上休息。十万沙俄军队不但挤满了镇子,甚至连镇子外面也已经密布他们的帐篷。

阿干别伊冷笑了一声,便带着人去了南边二十里外的一片树林。在这里让全军休息,并简单的吃了几片面包。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便命令除了哨兵之外,所有人都就地睡觉。

对于十万沙俄军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这两万五千名骑兵只有偷袭才有可能成功。

直到凌晨时分,阿干别伊才将所有的骑兵们都叫醒。

二十里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当克里米亚骑兵到达扎哈罗沃的时候,沙俄军营还是一片宁静。

此时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军营之中仅有不多起的早的士兵们正在活动。

“上火箭,冲锋!”阿干别伊的命令一下,两万五千名克里米亚骑兵们便纵马冲了出去。

在马上用火把点燃了火箭,弓骑兵们便将火箭高高的吊射出去。这一刻仿佛千万支流星从天而降,纷纷落向沙俄军营之中。

而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也让沙俄军营一下子乱了起来。

伊凡雷帝所带的这些沙俄军队,都是从西线撤回来的。他们久经战阵,当然知道军营受到了偷袭。虽然有点乱,但是他们并不慌,很快便披上铠甲拿上武器从帐篷中跑出来。

可惜的是沙俄军队毕竟仓促,他们只不过是刚刚跑出帐篷,而克里米亚骑兵们已经拉倒了军营的栅栏冲了进来。

这些克里米亚骑兵们胸口也憋着一口气,他们手中的战刀飞族收割着沙俄士兵的生命,而还有一部分人到处将点燃的火把扔向帐篷。

转眼之间,沙俄军营之中便四处响起喊杀声和惨叫声,而且冒起了滚滚浓烟。

伊凡雷帝住在扎哈罗沃镇子的中心,周围有着近卫军的拱卫。他听到外面的动静,立时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窗子便看到,外面四处都有火头在燃烧,而且喊杀声震耳欲聋。

有人偷袭!

伊凡雷帝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他所重点防卫的方向是东南的梁赞方向,否则阿干别伊也不会顺利得手。

“重型火绳枪兵整队,把敌人引到镇子中来!”伊凡雷帝命令自己的侍从传令,并急忙穿上自己的铠甲取了武器。

阿干别伊也在盯着沙俄军营中的动静,他发现这些沙俄军队虽慌却并不算乱。应对克里米亚骑兵的进攻,已经渐渐的有了章法,显然这些沙俄士兵们都很有经验。

“让我们的人都退出来,去西北方的马厩。”阿干别伊命令道:“烧了他们的马料,将他们的战马都赶走!”

尽管沙俄军队已经让开了去扎哈罗沃镇子的道路,可是阿干别伊却并不敢再冲进去。与其去冒险斩杀伊凡雷帝,他不如做些更有把握做到的事情。自己可是只有两万五千人,冲到对方军营的深处,很容易就会丧失骑兵的速度而受到包围。

随着阿干别伊的命令下达,克里米亚骑兵们如同一阵旋风一般拐到了西北方的马厩。

堆放在一起的草垛被迅速点燃,这都是战马们的草料。很干也很好烧,一旦烧起来也根本来不及扑灭。

而且克里米亚骑兵们做的更绝,他们打开马厩的围栏,驱赶着沙俄的战马奔向北方。

所谓马厩不过是占地广大的木头围栏而已,很简单也很容易破坏,根本就挡不住这些克里米亚的破坏者们。

虽然也有部分沙俄骑兵跳上战马与克里米亚骑兵搏斗,可惜能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上马作战的毕竟是少数。在数量众多的克里米亚骑兵面前,无异于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伊凡雷帝借着越来越亮的天色,看到镇外马厩方向燃起大火,就知道要坏事。

当他带着重型火绳枪兵们来到马厩这里时,只看到一地的狼藉,还有许多人尸和马尸。而马厩之中,已经没有几匹活着的马匹了。

第498章 待机而动的胡月锋

原本伊凡雷帝将克里米亚军队打的半残,还有些得意。可是没得意几天的时间,就被阿干别伊给报复了回来。

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只能狠狠的一刀砍向旁边的破栏杆。

这一刀如此用力,以至于将手臂粗的松木栏杆一刀斩断。

几名沙俄将领看到陛下如此发怒,便急忙相劝,以免伊凡雷帝做出不理智的事。

“陛下,我们的战马只剩余了一小部分,不如我们退回莫斯科城再想办法。”一名将领思索着道。

“没有足够的骑兵,我们如果想要取胜很困难啊。”另一名将领也跟着道。

其他几名将领面面相觑,却没人再说话。有这两人说话就足够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如果说的多了容易被迁怒。

伊凡雷帝的目光在这些将领的身上扫过,半晌才突然哈哈一笑,“我们不能回莫斯科,那样太过软弱。罗斯人是不屈的民族,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要跟这些入侵者们战斗到底!况且,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喀山人和克里米亚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会不断的派出骑兵,在道路上伏击和偷袭我们。到那时,即使我们退回莫斯科,损失也会非常大。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试着去攻打梁赞呢?至少我们攻城的火炮和火药还足够。如果能在梁赞击败喀山人和克里米亚人,就能解救回我在梁赞的沙俄子民。而喀山人和克里米亚人,也必定会损失巨大。”

“陛下,我们经过凌晨的一战,已经损失了几千名士兵,士气受到了打击。”一名将领还想继续劝阻。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伊凡雷帝豁然瞪向这名将领道:“你说呢。”

这名将领吓了一跳,急忙点头道:“陛下说的是,我将为陛下前锋!”

其余的将领也吓了一跳,大家都看到了伊凡雷帝目光中的杀意。如果在这个时候,违背了陛下的意愿,只怕结局会非常悲惨。

好在扎哈罗沃这里距离梁赞不远,快一点的话傍晚就能看到梁赞的城墙。

沙俄军队经过凌晨的那次偷袭,如今还有九万多名士兵,其中骑兵不过是一万出头。剩余的骑兵都没有马,就只能找到一些长矛或者火绳枪拿在手中。

虽然是这样,但是他们依旧听从伊凡雷帝的命令,向着梁赞城进发。

途中阿干别伊曾想过再次突袭,可是发现沙俄军队的警惕极高,他没能再得到机会。

到了傍晚的时候,沙俄军队在梁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扎营。

阿干别伊带人回到梁赞城中,与赛因布拉特见了面,将自己作战的经过与之交流了一番。

得知阿干别伊将沙俄军队的马匹都赶跑,这使赛因布拉特大喜。

“阿干别伊,我的兄弟,你可真能干!”赛因布拉特笑道:“趁着沙俄军队赶了一天路全军疲惫,我决定现在就出击。他们可能到了晚上会警惕性很高,但现在一定不会那么警惕。你觉得呢,我的兄弟。”

听到赛因布拉特的计划,阿干别伊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这位喀山汗王,真的不能小看啊。对方一看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果断出手。别说伊凡雷帝不会想到,就是阿干别伊自己,也没想到赛因布拉特会现在立刻出兵。

可是在赛因布拉特的角度,这个时候出兵是最适合的。沙俄军队远道而来,这一天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休息的机会。而且对方的军队数量,也比喀山军队和克里米亚军队的数量要少。

无论是怎么看,都是喀山与克里米亚这一方占据了更大的优势。战争可以取巧,但是更多的时候还要靠着手中的实力来消耗。如果只想着用巧妙的方式作战,那就会丧失许多机会。

“汗王如此果断,我当然从命。”阿干别伊用力点头,“那么请将所有的骑兵都交给我,包括喀山骑兵。我从他们的大营后方骚扰袭击,汗王带着步兵从正面辗压。我们不打防守,而是将这一战当成野战。”

赛因布拉特就怕对方反对,否则战事上不配合就会出问题,他闻言大喜,“好,就这么办!”

阿干别伊带着五万骑兵出城,从沙俄军队一侧扬长而过,一点也不避讳。

沙俄军队的大营当中,立刻就警醒起来,难道又要搞偷袭,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伊凡雷帝得知之后,陷入沉思,弄不清对方的意图,便命令全军戒备,时刻防着对方偷袭大营。

可是没等多久,便又得到报告,梁赞城门大开,喀山军队从城中出来正向着沙俄大营而来。

“看来,他们是不想让我们休息,迎战吧。”伊凡雷帝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至少这个时候伊凡雷帝有些后悔,早上就不应该轻率的决定。现在对方摆出来的阵势,分明就是要决战。无论是军心、士气、体力,沙俄军队都是处于低谷,此战凶险。

周围的沙俄将领们看向伊凡雷帝,却有战欲言又止的样子。

伊凡雷帝看了他们一眼,才道:“我们士兵的体力不足,这个时候以防守为主,只要抵挡住就好,不用追求什么战绩。”

他这么说,就是希望保存沙俄军队的实力,如果能抵挡住喀山人和克里米亚人的进攻,那么就等于在梁赞城外站稳了脚跟。

在大营中留了两万人,防备阿干别伊绕到背后的骑兵,伊凡雷帝带着七万多人在大营的正面列阵。

赛因布拉特对于沙俄军队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是眼前的机会实在太好。

“火绳枪兵两翼出击,炮兵正面开火!”赛因布拉特经历了多次的大战,对于火炮有着一种执着。

他最早与胡月锋一起,便见证了明军火炮的强大,后来与沙俄几战,更明白了火炮的战略作用。

就是因为这样,喀山军队之中的火炮数量才很多。除了自己带来的一百门火炮,还有染赞城中的数十门火炮。

所以,现在喀山的火炮数量与沙俄军队相比,也占据着很大优势。

如此一来,战事的结果从开始就是注定的。尽管沙俄军队十分英勇,可是在喀山军队优势的火炮数量之下,很快便被打的乱了阵形。而且沙俄军队的火炮,也有半数被击毁。

随着阿干别伊带着骑兵冲击后方大营,而正面的喀山军队两翼冲锋,沙俄军队终于崩溃。

驻扎在沃洛格达的胡月锋,在伊凡雷帝带兵南下的时候便得到消息。他给瑞典的约翰王子写了封信,表示自己会进攻雅罗夫斯拉尔城。莫斯科空虚之际,在诺夫哥罗德的安德烈,一定会带兵回到莫斯科。那时就是瑞典的机会,可以夺取空虚的诺夫哥罗德。

朱载坖早就给过胡月锋旨意,命他可待机而动。

第499章 分外刺眼

就在伊凡雷帝与赛因布拉特与阿干别伊大战之时,胡月锋带着三万明军从沃洛格达出兵,直扑南方四百余里外的雅罗斯拉夫尔城。

自从李成梁驻扎于新长安之后,胡月锋这里就得到了支援。不但有许多物资,也得到了两万新的兵员。

因此胡月锋此时手中所掌握的明军,已经达到了三万七千余人。除了七千余明军守卫乌西各地的城市之外,胡月锋便集中了三万人到沃洛格达。

这一次攻打雅罗斯拉夫尔,就是为了进一步挤压沙俄的空间。

无论是胡月锋自己的判断,还是朱载坖所下的旨意之中,沙俄都是这里最有潜力的一个势力。

因此,胡月锋此次攻打雅罗斯拉夫尔城,就是有意的趁火打劫,甚至是拉上了瑞典的约翰王子一同出手。

雅罗斯拉夫尔城,曾经被胡月锋打下并焚烧过一次。

但那已经是近两年前的事情,如今雅罗斯拉夫尔城虽然还没恢复往日的盛况,但也恢复了大半。如果胡月锋不再一次进攻这里,只怕沙俄缓过气来,也会对胡月锋动手。

自古以来,各个国家与势力之间,便没少为了领土和利益互下黑手。

既然陛下与胡月锋自己,都认为沙俄是当地最有威胁的力量,那么自然要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候,再雪上加霜才好。

三万明军用了七天的时间,便来到了雅罗斯拉夫尔城外。

这些沙俄的城墙,对于明军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只不过用大明的火炮轰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再一次被轰塌。

胡月锋马鞭一指,三万明军端着火铳冲入城,连一场象样的战斗都没发生。

并不是沙俄守军不够英勇,也不是城是的将领指挥失利。实在是对方的武器差距足够大,如同孩童在抵抗大人的进攻,毫无反抗的可能。

轻易的夺下了雅罗斯拉夫尔城,甚至都没能逃走几个居民。

胡月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给赛因布拉特送信。这些居民胡月锋是不会留下的,城市要清空出来,交给大明的移民。若无大明的移民在这里扎根,那么明军也只不过是无根之木,不可能长久。

收到胡月锋信件之时,赛因布拉特也刚刚与阿干别伊打败了伊凡雷帝。十万沙俄军队的溃败,使得喀山与克里米亚的骑兵们一路追杀了十多里远。这绵延十多里的道路和荒野之上,到处都能看到沙俄士兵的尸体。

伊凡雷帝带了两万最精锐的近卫军,一路逃回图拉,这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两年来,几乎就没有喘息的机会。每当沙俄的战事刚刚有所转机,便会有外来的敌人对他们进行一次打击。

除了愤怒之外,伊凡雷帝也在痛定思痛。

他带人回到了莫斯科城,将向赛因布拉特送了一封用辞卑微的信。

“赛因布拉特汗王陛下,我自愿将沙俄降为莫斯科大公国。几战尽败于陛下之手,本人心服口服。如今已无再战之力,愿依金帐汗国旧例,莫斯科大公国愿向汗王陛下臣服。如果汗王陛下还会对莫斯科大公国的百姓有一丝怜悯的话,请汗王宽恕我的罪过。我愿献上我所拥有的所有珍宝,只为博得汗王陛下一笑,请求陛下赐我莫斯科大公的职务,并发予印信……”

这是伊凡雷帝得知雅罗斯拉夫尔也失陷于明军之手后,才最终做下的屈辱决定。

对于未曾某面的明军,伊凡雷帝觉得对方的危险性可能还要大于喀山汗国。当初喀山汗国的崛起,就是得益于明军的相助,才能迅速的得到喀山全境和阿斯特拉罕全境。

听说,那时的明军才不过三千余人,就进行了一场沿伏尔加河的数千里武装大游行。凡是不屈服的城市,都被他们一举攻克,从来没有例外。

甚至连乌拉尔山脉南方,里海北岸的势力,都被这些明军给击溃了。

充分权衡过了利弊之后,伊凡雷帝终于还是艰难的做出决定,向喀山汗国称臣。

对喀山汗国称臣的同时,他命令安德列将诺夫哥罗德的兵力抽调三万人回莫斯科,以加强莫斯科的守卫力量。

赛因布拉特得到胡月锋信件之时,也知道了明军在雅罗斯拉夫尔的胜利。而且胡月锋在信中讲明,雅罗斯拉夫尔城的数万沙俄居民,都可卖给喀山汗国。

看到胡月锋的信,赛因布拉特很是惊喜。没想到明军如此会抓时机,对方竟然在自己胜利之前就对雅罗斯拉夫尔动手。这份眼光这份运气,真是非常了不起。

于是赛因布拉圣又找到了阿干别伊,讲明了自己手中有数万沙俄奴隶,想要卖给克里米亚汗国

阿干别伊正在发愁,虽然最终在梁赞一战战胜了伊凡雷帝,但是自己的的损失也很大。一旦回到克里米亚汗国,会被对手抓住机会所攻讦。现在听到赛因布拉特手中有沙俄白奴,便让阿干别伊心花怒放。

虽然这些白奴并不是自己的战利品,但是转卖到奥斯曼之后,其中的利润也跢让道拉特大汗放过自己。何况之前,自己还抓了十万白奴,这些足够弥补自己的失误所带来的损失。

他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将白奴价格也定了下来。

赛因布拉特立刻派人去了雅罗斯拉夫尔城,将那些沙俄居民都押到了卡西莫夫城。并让阿干别伊带着剩余的兵马去卡西莫夫接人,一路护送回克里米亚汗国。

刚刚送走了阿干别伊不久,赛因布拉特便收到了伊凡雷帝所写的信件。

看到伊凡雷帝向自己称臣,这让赛因布拉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曾几何时,自己不过是对方手中的一条可怜虫、傀儡,根本就没有半点的自主权力。可如今接连数战,使得沙俄损兵折将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没有这么比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更让自己能高兴的了。

而且伊凡雷帝在信中称呼赛因布拉特为汗王陛下,这是一种极为高贵的称呼,一下子就让赛因布拉特全身的血液都升温了几度。其背后所代表的权力与荣耀,足够让每一个野心家都按捺不住心中的野望。

看来,伊凡雷帝与沙俄是真的被打残了从此一蹶不振。赛因布拉特相信,没有几十年,对方是恢复不过来的。如今的莫斯科大公国,也只能守住以莫斯科城为中心的那些地区。

沙俄现在这样子,只怕能集中起来的士兵,在周边也只能比明军多一些。

赛因布拉特一想到明军,便不由得皱眉。

相对于沙俄的战败,明军轻易的攻下雅罗斯拉夫尔,则分外刺眼。

第500章 胜利属于我们

在赛因布拉特看来,明军也是利用了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与沙俄的大战,进而谋求了自己的利益。

因此,在他的想法之中,认为明军是自私的。就象是一个小偷一样,偷走了本该由喀山汗国所得到的那些白奴钱。

只是赛因布拉特还记得明军之前的强悍,转战数千里,连克多少座大城。这让他尽管对于明军不满,可也不敢轻易对明军动手。

至少大家表面上还是盟友关系,他不能首先破坏这个关系。但是赛因布拉特,对于大明也已经有了相当的不满。

另一边,伊凡雷帝虽然自称为莫斯科大公,但是他是不会退让出最后的尊严。

给赛因布拉特的信件之中,伊凡雷帝表示了自己必须是莫斯科大公的意愿,并且是不可替代的。对于这一点,是伊凡雷帝的底线。

赛因布拉特当然不会反对,那样的话还在与伊凡雷帝再大战一场不可。这些沙俄人好勇斗狠,再打一场的话,谁知道是胜是败。总之是得不偿失,非常的不值得。

现在的沙俄,就象是一头困兽,谁如果再进一步,就会受到疯狂的狙击。

谁也没有想到过,原本领土巨大的沙俄,如今被打的只剩了几座城而已。这种落差让所有看在眼中的人,都觉得沙俄已经快完了。

瑞典王子约翰也是其中之一,当他收到胡月锋的信之时,还觉得胡月锋想利用他。可是明军已经顺利夺取了雅罗斯拉夫尔城的消息传来,这让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而且不只这一条好消息,伊凡雷帝也战败了,只领着两万残兵退回了莫斯科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约翰王子认为诺夫哥罗德的安德烈,一定会去增援莫斯科的防守力量。这是一个夺取诺夫哥罗德的机会,不能错过。

约翰王子虽然名为王子,但实际上他的父亲,是由他亲手扶上王位的,所以约翰在瑞典的权威无人能比。只要他认定,瑞典可以夺取诺夫哥罗德,那么剩下就是带多少兵马的事情了。

约翰王子决定带五万人,去攻打诺夫哥罗德。反正他没与沙俄达成任何协议,不算违背信用。

当瑞典的军队来到诺夫哥罗德的时候,才知道安德烈还在,而且城中还有两万人马,并没有全部去增援莫斯科城。

不过这也没什么,约翰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不会撤走所有的诺夫哥罗德守军。

自己手中有五万军队,如果还攻不下两万人守卫的诺夫哥罗德,那才是笑话。

随着一轮轮火炮的轰击,诺夫哥罗德的城墙不断被损坏。

一天之后的下午,在瑞典炮兵又一轮轰击之下,诺夫哥罗德北面的城墙轰然倒塌。

约翰王子精神一振,立刻命令全军出击!

如果守城的一方,城墙被轰塌,基本上士气就会掉落到谷底,破城只是片刻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沙俄已经处于亡国的边缘。

安德烈指挥着自己手中还剩下的一万八千名沙俄士兵,在城墙倒塌处与瑞典军队死战。他甚至调来了其他方向的火炮,对准了倒塌处的豁口,不断的开炮轰击,使得瑞典军队产生源源不断的伤亡。

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瑞典军队不但没能攻入诺夫哥罗德城,反而损失了一万多名士兵。

约翰王子的脸上尤如挂上了一层寒霜,“将我们的军队撤回来,继续用火炮轰击城墙。现在豁口太小,我们不能再让士兵们送死了!”

有了约翰王子的命令,瑞典士兵们都撤了回来。刚才他们经历了象地狱一样的场面,面对沙俄士兵的火炮和火绳枪,他们除了挤向狭小的豁口迎面冲过去,没有任何办法。

在城墙倒塌处,无数的瑞典士兵尸体堆彻在一起,几乎将那里重新堵住。

瑞典军队的火炮轰鸣不绝,甚至有的火炮粗厚的铜炮筒都已经发红,士兵们只能提着水桶往火炮上浇水降温。

城中的安德烈满面黑灰,他带着手下的一万多名沙俄十兵,静静的坐在一起听城外的炮声。

对于诺夫哥罗德能不能守住,谁也不知道结果。

安德烈扫了手下的士兵们一眼,他跳上一处台阶。

“忠勇的沙俄士兵们,情况对于现在的我们非常不利。如今陛下正在严守莫斯科城,沙俄四面都是恶狼一样的敌人。他们是波兰立陶宛、瑞典、喀山汗国、克里米亚汗国,还有大明帝国。他们是如此的贪婪,我们曾经广大无边的领土,如今被他们撕咬的,只剩下了莫斯科与诺夫哥罗德周边。如果我们今天战败,那么沙俄的土地立刻就会再次失去一半!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不能!”

下面的沙俄士兵们,此时已经被安德烈扇动起了情绪,算得上群情激愤。他们纷纷振臂高呼,以显示自己的愤怒。

“不错,我们不能让瑞典小丑夺走诺夫哥罗德。只要我的生命还在,我们就要守住这里!”安德烈同样怒吼道:“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谁也别想占据!”

“谁也别想占据!”

“瑞典小丑敢进来,我一斧子劈了他的脑袋!”

安德烈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要五千名骑兵勇士,和我一起组成敢死队。只是任凭瑞典小丑攻击我们,太被动了,我们要反击!如果我们能冲到他们的队伍里,将约翰王子杀死,那么我们今天就胜利了。两万英勇的沙俄勇士,战胜了不可一世的五万瑞典军队,我们将成为传奇!”

接着下面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表示自己的愿意充当敢死队员。

召集齐了五千名骑兵,安德烈带着他们从诺夫哥罗德南门悄悄出城,绕向瑞典军队的后方。

而城中的一万余名沙俄士兵们,则等待着瑞典军队的再一次冲击。

经过一下午的鏖战,天空布满晚霞。

忽然之间,瑞典军队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伴随着他们欢呼的是,诺夫哥罗德城又有一段城墙倒塌,使得城墙上的豁口宽达数十丈,足够一次通过数百人之多。

“冲进去,这座城就是我们的!”约翰王子高呼道。

然而他刚刚喊完,便转头看向瑞典军队背后的方向,那里如同闷雷一般的马蹄踏地声席卷而来!

精悍雄壮的安德烈,第一个冲向了约翰王子的大旗所在,“胜利属于我们,乌拉!”

第501章 和平的意愿

就在瑞典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安德烈从他们的背后杀了出来。

五千名沙俄骑兵,从傍晚的余辉之中杀出。铠甲上披着晚霞的红光,如同地狱中冲出来的燃烧骑士。

即使面对十倍的瑞典军队,这些沙俄骑兵也一样义无反顾的杀了过去。

就在瑞典军队准备全军攻入诺夫哥罗德的时候,这也是瑞典军队后方最脆弱的时候。沙俄的骑兵们,在安德烈的带领之下,一头撞进了瑞典人的军阵之中。

就在瑞典前方正在猛烈冲击诺夫哥罗德城墙豁口之时,后方却已经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安德烈手持一柄沉重的战斧,在瑞典军阵中不断挥舞。在他身边不停的有断肢和血液在飞溅四射,根本就没有能挡下他一击之人。

瑞典军中虽然也有骑兵,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可能将马身掉转并将马的速度提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沙俄骑兵冲到近前,然后凭借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斩杀。

约翰王子起先也没注意到后方,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诺夫哥罗德城,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冲锋。城墙上被轰出如此宽阔的豁口,沙俄守军是不可能再守住了。

只是他忽然发现身后产生了喧哗声,而且越来越大,甚至是惊呼。

猛的一回头,约翰王子突然发现曾经的老对手安德烈,伊凡雷帝最信任的助手,诺夫哥罗德的最高守卫者,就在自己身后不到五丈的距离。安德烈挥手砍死了一名瑞典士兵,甩了甩斧子上的血迹,对着约翰王子一笑。

“瑞典人败了,胜利属于沙俄,乌拉!”安德烈高呼一声。

随着他的呼喊,从瑞典军队后方军阵中,传来一声声应和声,“乌拉!乌拉!乌拉!”

约翰眼看着瑞典军队的后阵如同被热刀子切开的黄油一般,被安德烈所带领的沙俄骑兵切开,目标直指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自己手下还有几万名士兵,数量远超沙俄士兵人数,可是约翰王子一样也没有丝毫安全感。他猛的一转马头,双脚靴子上的马刺磕在战马的腹部,惊慌的逃向斜前方。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约翰王子率先逃跑,这让瑞典士兵们的士气急剧掉落到了谷底。

原本就不太稳定的军阵,转瞬之间就随着瑞典士兵们内心的动摇而崩溃。虽然他们依旧非有四万多人,可是已经由一群踌躇志满的狼群变成了绵羊,根本就无法抵挡来自沙俄骑兵们的猛烈攻击。

不知是谁慌乱之中将火把掉到了火药桶上,那些摆堆放在一排火炮附近的火药桶,突然发生了剧烈的连串爆炸。

原本已经大乱的瑞典军队,更是瞬间被清空了一块。血雨残肢从天而降,似乎是专门为了衬托沙俄人的残暴与凶狠。

兵败如山倒,瑞典军队象是一座大厦突然化成了散沙,顷刻之间便败的无以附加。

安德烈本想去追杀约翰王子,可是看到瑞典军队崩溃,便让他改变了主意。相对于瑞典军队来说,约翰王子个人的威胁要小得多。如果让这些瑞典军队的士兵们稳定下来,诺夫哥罗德可就完了。

原先那些冲向诺夫哥罗德城豁口的瑞典士兵们,也被城内的沙俄守军强硬的阻击,从而有不小的伤亡。

在沙俄军队的背后夹击之下,这些瑞典士兵们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们纷纷逃走,甚至有的人将武器和铠甲都丢弃到了一旁。

战事结束之后,安德烈命人去清点瑞典人的尸体。发现这一战瑞典足足死掉了两万余名士兵,而伤员也有也数千人。

其余的瑞典士兵虽然逃走了,但是他们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能逃多远都是个问题。

用两万人战胜了瑞典五万军队,这让诺夫哥罗德城中充满了节日气氛。沙俄百姓们出来庆祝,并且许多人自发的帮助守军修补和清理被轰塌的城墙。

消息传到了波兰立陶宛,这让原本想趁火打劫的家伙们息了心思。如今的沙俄被削弱了数倍,已经红了眼。在这个时候再去对沙俄进行逼迫,显然是非常不划算的。一旦被沙俄象疯狗一样咬住,只会被别人捡了便宜。

伊凡雷帝向各方派出使者,一是表明自己保卫剩余领土的血战决心,二是向各方表示愿意和平相处。

对于沙俄,不只是波兰立陶宛抱着这种心思,其余的各方势力的想法都大同小异。

于是乎,原本风雨飘摇的沙俄居然就这么忽然稳定了。

就在胡月锋所在的雅罗斯拉夫尔城,也迎来了这样一位沙俄使者,尼古拉。

尼古拉一见到胡月锋,便上前打算亲吻胡月锋的手背。这是下位者对于上位的尊敬礼节,但是对于大明人来说非常不适应。而且双方属于敌对状态,怎么可能让他随意触碰主将。

当场就有两名明军将士上前,将尼古拉给控制住。

“尊敬的大明将军,你为什么让士兵们如此对待我这个使者。”尼古拉急忙问道。

胡月锋审视着对方道:“你的所为实在冒昧,身为使者,首先要做好你的份内的事情,不要企图做别的。”

“可、可这是我们的礼节。”尼古拉无奈的道。

“现在雅罗斯拉夫尔是我们大明的领土,在我们的领土上,你最好行大明的礼节。”胡月锋淡淡的道。

挥了挥手,让明军放开尼古拉。

尼古拉耸了下肩头道:“好吧,反下我们的沙皇陛下也是这么想的。陛下叮嘱我说,雅罗斯拉夫尔城,就是送给大明的礼物。只希望双方不会再发生冲突。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沙俄的软弱。如果谁要再想侵略沙俄,沙皇陛下就会对他血战到底。”

胡月锋品了品对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道:“我们大明对于沙俄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为了获得自己应得的利益罢了。总不能放在眼前的利益都不去争取,那岂不是傻子。”

尼古拉目瞪口呆,对面这个大明将领还真够不要脸的,这种强盗逻辑居然说的如此顺口。什么没有恶意,什么只是为了获得自己应得利益。没恶意,你打下我们那么多的城市,整个北方和东部都被占领。就这样子,还说是放在眼前的应得的利益,我们沙俄之前可并没说过放弃啊。

但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身为使者,尼古拉并不是来和胡月锋抬杠的,而是要表示和平的意愿。

第502章 以后再还

尼古拉并没与胡月锋争论,只是表示那些被明军所占领的地区,沙俄都承认是大明合法所有。

对于这种说法,胡月锋也没说什么。对方既然已经承认是大明的领土,那当然无可争论。

只不过双方都知道,这是因为沙俄目前暂时被极大的削弱了实力。如果过上一段时间,以沙俄现有的领土和人口来说,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至少沙俄人口密度最大,也最发达的地区,都还依旧没有丢失。

尼古拉传达了伊凡雷帝的和平意愿,并且表示希望和大明互相贸易,以此来加深双方的联系和交流。

对此胡月锋当然不会拒绝,大明的商品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十分抢手的东西。传统的丝绸、茶叶、瓷器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些新的布匹之类的东西,也是欧洲自己无法制造出来的。

刚刚送走尼古拉没有多久,约翰王子便来拜访胡月锋。

约翰王子前些日子在诺夫哥罗德惨败,五万军队被安德烈消灭了近半,回程的路上更是不断因为补给耗尽而死伤。其中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就是因为如此,约翰王子在瑞典国内的威信剧降。所以他急需用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权威。

这次亲自前来拜访胡月锋,便是想与胡月锋联手,再一次对沙俄发起进攻。

对于约翰王子的提议,胡月锋当然婉拒。

“约翰王子,我刚刚送走了沙俄的使者尼古拉没有几天。”胡月锋对坐在自己面前的约翰笑道:“虽然约翰王子的提议让我有点动心,但是眼下前不是很好的机会。沙俄就象是一条被逼进墙角的饿狼,他们不会退让,只会殊死搏斗。我们即使组成强大的联军,也会受到重大的损失。机会没有把握住,那就不会轻易再来。所以,我觉得约翰王子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约翰王子听到胡月锋的话,目光变冷,“胡将军,你说的机会没有把握住,是在指责我的败绩吗?明明知道沙俄几乎陷入绝境,为什么要写信给我,建议我去攻打诺夫哥罗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胡将军故意给我设的陷阱?”

胡月锋面色一沉,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约翰王子,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约翰王子冷哼了一声,“我所带领的军队受到了重大损失,这是现实,而我是接受了你的建议,才会有这一切发生。”

“约翰王子,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接说出来。”胡月锋忽然一笑道:“身为瑞典王国的继承人,我想你不会如此肤浅的纠缠此事。”

“我想要买你们大明制造的火枪。”约翰王子两手比划了一下,“你们大明所制造的火枪,非常精良,射程和射速都远远的超过我们的火绳枪。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大明制造的火炮,我也想买。”

胡月锋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些东西属于武器,也是明军的优势所在。胡月锋知道,就是要卖掣电铳与火炮,也只有大明皇帝陛下能做这个主。如果自己卖给了瑞典人,他们拿过来对付明军,那才是自己的大罪过。

而且,大明能制造出来,对方也可以仿造。到时让这些势力都武器犀利,那大明的优势也就不在了。

摇了摇头,胡月锋非常可惜的道:“不瞒约翰王子,这种事不是我能做主。这些武器要卖给你们瑞典的话,只有我大明皇帝陛下点头,才有可能。如果我私自卖给你们,那我就会被处决。”

约翰看到胡月锋说的认真,他还是想要努力试试,“胡将军,在我们这里,任何东西都可以卖。之所以不卖,无非是价格原因。你可以开个价格,只要我们瑞典能接受,就不成问题。”

胡月锋知道,欧洲这边的人与大明的人不同,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可商量。

“算了,看在约翰王子如此诚心,我可以给我大明皇帝陛下写个奏折,请求陛下售卖给你们武器。”胡月锋摇了摇头,对约翰王子道。

“要多少时间,才会有回信?”约翰很是心急,在他看来应该越快越好。

胡月锋道:“信件一去一回,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从大明生产再将火枪都运过来,那应该在一年左右吧。”

约翰王子张口结舌道:“胡将军,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约翰王子开玩笑,只有等。”胡月锋笑道。

“好吧,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约翰知道,短期内是没有希望弄到明军的火枪了。

另一边的喀山军队占据了梁赞城,伊凡雷帝也承认了喀山军队的合法占领。赛因布拉特在梁赞留了两万人的军队,便带着其余的军队撤回到了喀山城。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了成为喀山汗王的享受感。之前连番征战,让他时刻都将神经绷紧,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醇酒美人了。

回到喀山城中之后,赛因布拉特大宴三天,不但犒赏了手下的将士,还将自己的大臣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在赛因布拉特宿醉醒过来之后,他的财务大臣别尔古手拿着一张纸前来求见。

“别尔古,你有什么事情吗。”赛因布拉特对别尔古点点头道。

“汗王,我们从明军手中接收的那些白奴已经被阿干别伊安全带回克里米亚,这是我们的帐单。”别尔古双手向前一递道。

赛因布拉特笑了笑,便从别尔古手中接过帐单。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我们赚的还不如明军多?”赛因布拉特一脸怒容道:“明明我们加了价格的,怎么还少赚了许多!”

“汗王,事情是这样的。”别尔古连忙解释道:“我们是派人去接收的这批白奴,从雅罗斯拉夫尔城,一直到进入克里米亚边境,这其间白奴们也会有不少的消耗。明军当然没有这些消耗,他们只要坐在城中等着收钱就好,所以才会比我们的利润更高一些。”

赛因布拉特冷冷的扫了一眼帐单,“我们如此辛苦,也只不过是挣了一个辛苦钱。明军只要坐着收钱,都比我们赚得多,这太不公平了。别尔古,钱交给明军了没有?”

别尔古躬身道:“汗王,我们当初给了明军一部分定金,还有二十五万金币没有给明军。”

赛因布拉特笑道:“那就不用给了,如果明军问起,就说我们先借用一阵,以后再还。”

第503章 后面的大招

赛因布拉特对于明军最初的敬畏,如今已经被嫉妒所代替。

因为双方比较早的合作关系,使他认为可以截留明军的财富。只要自己准备好了借口,明军也不会轻易翻脸。

当胡月锋知道此事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正如赛因布拉特所猜测的一样,为了二十五万金币,明军与喀山汗国大战一场是非常不值得的。并不是明军怕麻烦,而是一旦明军与喀山汗国交恶,恐怕沙俄就会趁机死灰复燃。

如今大明在乌西省有三万七千人的军队,胡月锋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看沙俄、喀山、克里米亚、瑞典和波兰立陶宛这些国家,会不会打破平衡。

等到明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而这些国家又将平衡打破,那么就是明军横扫东北欧的时候。

在大西洋与地中海的直布罗陀海峡,张元德也并没闲着。他所带领的大明舰队之强悍,已经被自己的敌人无敌舰队所证实。双方交战的结果,是无敌舰队完败,这让之前曾与西班牙对抗的英格兰非常敌视。

英格兰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认为,如果不是明军出现,他们英格兰的舰队一定能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从而震慑整个欧洲,走上一条大扩张的道路。

可是英格兰的计划被打破了,没等英格兰的舰队出手,明军的舰队就截了胡。而且明军占据了直布罗陀这个重要的港口,一下子就将地中海与大西洋的重要通道给卡住。

对于外来的明军,整个欧洲都是敌视的。只是英格兰搜集到大明的情报之后,伊丽莎白一世大吃一惊。

她从来没想到,大明帝国会如此强悍强大。如今沙俄的北方,都被大明的军队所占领,而大明的舰队又跨海而来。难道东方从来都是如此强大的吗。以前是蒙古人,如今又是大明人。

于是伊丽莎白一世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写信,希望能与对方联手,将明军从直布罗陀赶出去。

在信中伊丽莎白一世也曾暗示,如果可能的话,腓力二世应该请求自己的岳母,法国凯瑟琳王太后一同出手。对待大明,就应该象是对待奥斯曼帝国一样,大家联合起来。

伊丽莎白一世与腓力二世因为利益原因,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伊丽莎白如今却刻意的要与腓力二世缓和关系,希望能帮助西班牙度过难关。

这里面当然有着伊丽莎白的打算,她帮助了西班牙也是帮助了自己。反正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没有了,只要将明军赶走,英格兰就会顺势占领直布罗陀港。

不过腓力二世收到了伊丽莎白的信之后,却也并没拒绝这个提议。因为这个提议对于西班牙也非常有利,而且他可以拉来岳母的军队,不怕英格兰会反水。

总之,西班牙与英格兰各有自己的打算,他们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腓力二世给法国的凯瑟琳王太后去了信,请求其派出一些军队组成联军,共同赶走大明军队。

之前腓力二世也不是并有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他在陆地上的进攻失败了。如今有三方联手,当然胜算就增大了许多。

相对于明军只有常驻港口的三万明军,他们三方聚集到一起的军队达到了十万之多。

而且这只是陆军的联军数量,在海面上,还有英格兰与法国的舰队,加起来也达到了近两百条战舰。

这些战舰的大小是比不上明军的舰队,但是在数量上还是超过了明军舰队的船只数量。联军舰队由英格兰舰队司令霍华德率领,他认为明军的舰队虽然强悍,但是大而不当,如果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就能战胜。

于是就在张元德占领了直布罗陀,打算大搞建设的时候,三国联军就这么出现在了直布罗陀附近。

虽然这几个月来,张元德专门在搞建设。但是他修的就是堡垒和港口炮台,就是为了防备外敌的入侵。

如今陆地上的堡垒和港口炮台,都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已经进入尾声。正是在这个时候,三国联军来了。

当陆地上的联军出现的时候,明军的岗哨便已经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立时将情况报告到了张元德那里。

得到报告之后,张元德第一时间便带着人上了山顶的了望台,看到一队队的士兵正在沿着瓜德亚罗河而来。

张元德皱了下眉头,便对着传令兵道:“命令全军警戒,时刻准备战斗。让炮兵警告射击,如果对方不停止的话,那就继续射击。”

传令兵领命而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明军的火炮便开了火。

一枚粗大的实心铁球,被火药强大的推力推向半空,划过数里的距离,而后精准的落在了那些正沿河前进的队伍前方。

如此沉重的炮弹,一落地就将河岸上一块巨石砸的粉碎。飞溅的碎石甚至打伤了几名士兵,这让联军的士兵们极为紧张。

三国联军受到警告之后,便停下了前进。然而他们却并没有露出友好的表现,而是推出了数门火炮,打算强攻明军所建的堡垒。

对于联军的态度,张元德已经看得明白,他立刻便命令明军的炮兵开火,给这些进攻的家伙一些颜色看看。

明军的火炮射程,远超西班牙等国的火炮,一炮下去最远可打到十里左右。而联军的火炮,并不是钢制的,都是铜制,相对的最远只有四里左右。如此射程怎么能与明军相比,当场就被明军的火炮打了个屁滚尿流。

张元德让炮兵用的开花弹,这种东西落地炸开,方圆两三丈的空间之内便没了活物。一通火炮打击,立时便使得联军的炮兵们死伤惨重。还活着的纷纷向后逃去。

看到对面的那些联军火炮大多完好,张元德又命令一千明军出击,顺手将那数十门联军的火炮夺回来。

联军作战不利,仗还没怎么打,便已经将自己的火炮都给丢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们看到一千明军出击,也曾极力的阻拦。只是火炮不如明军的射程远,就连火枪也一样,不如明军的射程更远精度更高

等这一千明军拽着对方的火炮退回,张元德看到,那些联军还没有退走的意思。这让他不由心中一紧,这些家伙既然轻易不打算退走,那肯定还有后面的大招。

第504章 霍华德的判断

张元德命人将对方的数十门火炮都抢了回来,却发现对面的这些联军还在逗留。

他知道对方不会因为丢了几十门火炮就退走,那么对方又凭借什么,来攻打自己几乎建成要塞一样的直布罗陀呢。

这些联军既然依旧守在那里,看样子可能在晚上会再一次发动攻击。

但是在张元德看来,即使对方在晚上借着夜色,也不可能突破明军的堡垒。他们没有几门火炮的情况下,又攻不破明军的堡垒,那么他们凭什么拿下直布罗陀港?

张元德转身看向港口,远处波涛起伏鳞光闪烁。

莫非这些家伙还有一支舰队不成?可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被打败,甚至最后剩余的十几条战舰,也被明军俘获。如果他们还有舰队的话,那肯定是其他国家的舰队。

有了这个推论,张元德便立刻命人派出快船,去港口外海峡两侧的海面上搜索。

即使知道对方有舰队,也要摸清情况,否则张元德的心底总是不踏实。他这一路走过来,虽然仗着纨绔脾气耍了不少横,可是对于大战从来都很小心。

尤其是在这等远离大明万里之外的地方,若是出了差错只怕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直到今晚时分,对面的联军都没有动静,这愈发的使张元德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而那两条快船,也在天擦黑的时候返回。

但是船上的明军却带回了消息,在海峡之外西边的海面之上,停泊着一支庞大的舰队。对方的战舰比之无敌战舰略小,但是船体狭长,看上去非常灵活。

而且这支舰队的战舰数量不少,足足有近两百余艘战舰。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支舰队,张元德心里多少有些底。根据手下回报的战舰样式,应该是欧洲海上岛国英格兰的战舰。听说英格兰与西班牙之间并不对付。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非常奇怪,他们居然联手要向明军开战,这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张元德并不想搞清英格兰与西班牙之间的关系,他现在所想的只有如何将这支英格兰舰队消灭掉。

在海上是不可能夜战的,即便船上有灯光,也是一样。不然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搁浅,或者一炮打在自己人的船只上。

张元德想了想,还是将明军的舰队派了出去。现在的直布罗陀港口中,只有七十余条战舰,其余的战舰去了北瀛洲拉人拉物资还没回来。

以现在这种情况,张元德可不想被动的让舰队躲在港口中。万一被对方堵住,就算是明军的战舰更强大,也施展不开。

于是明军舰队的七十余条战舰,在港口外排开,占据了好大一片海面。

这样既可起到警戒的作用,也能防备对方的突然袭击。

当天色完全黑下下,张元德便看到海峡之中灯火无数,那都是明军舰船之上发出的。

至于陆地之上,则相距数里的山坳背后,也不时的闪出火光。那里自然是联军扎营之地,却因为在山坳中而不惧炮击。

安排好了警戒哨之后,张元德命令其余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就地休息。他已经认定,联军会在后半夜突击明军的直布罗陀。

果不其然,在寅时初突然直布罗陀外面传来数声火枪发射声,从明军的堡垒之中,立时扔出数支火把。

一支火把的光芒虽然不大,但是几支火把所发光芒所笼罩之处,依旧能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家伙。

张元德第一时间被手下叫醒,借着火把的余光扫了一眼对面,便下了开火的命令。

“开火之时不用急,五息一发或十息一发,只要尔等攻不到堡垒近前便可。”张元德对传令兵道。

而且张元德便支着耳朵听着,明军的火枪声虽不密集,但是却并不间断。毫无规律可循,总是能击中几个想摸到明军堡垒前的联军士兵,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就是证明。

张元德刚刚在这里松了一口气,便听到港口外的海面上,也响起了火炮声。

他转头一看,天际已经泛出一丝白光,隐约也可看到海面上战舰的影子。

看来,那支联军的舰队也要动手了。

随着海面上的炮声响起,陆地上的联军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击。只见无数的人影从山坳背后跳出来,向着明军堡垒快速的奔跑。

甚至,还有数十人推着一辆冲撞车出现。冲撞车上的粗大圆木足有合抱,如果被这东西撞到了堡垒的大门上,也一样可攻破堡垒。

此时张元德都不用发令,自然有炮兵将火炮对准了那台冲撞车。

几炮之后,张元德就看到碎木屑满天飞,而那台冲撞车也已经歪到一边。

但是那些联军士兵们也已经冲的近了,甚至张元德可以看到对方怀中抱着的火药包。

“全力开火!”张元德急忙命令道。

传令兵立时跑到外面去传令,可是也有点晚了。

张元德只听到轰隆一声,左前最突出的一个堡垒,被联军的火药包炸开了一个豁口。

“火炮掩护,让堡垒中的人都撤回来!”张元德急忙再次传令道。

随着他的两道命令,明军的火炮与火枪骤然密集起来。无论是威力还是射速,都不是联军所能相比的。

即使联军偶尔开了一两炮,他们的火炮射程也根本不够。

在明军的强大火力之下,联军很快便被打击的退回山坳后面。

双方交战的时间虽然并不长,可是联军在进攻的道路上,也已经铺满了尸体。放眼看过去,足足有上万具之多。

虽然陆地上的联军退走了,但海面上联军的舰队还在与大明舰队纠缠不休。

联军的战舰舰身狭长,果然是比明军的战舰更灵活一些。但是他们的火炮射程根本无法与明军火炮相比,差了一倍还多,如何能够靠近?

尽管明军战舰略显笨拙,可是一旦抓住机会,便可在对方靠近之前轰中对方的船身。

联军舰队的指挥官霍华德渐渐的没了耐心,他盯着明军战舰道:“我们强行靠近,他们的火炮虽然射程比我们的火炮远,可是大海的风浪面前,他们也没有多少准头。命令全体战舰迂回前进,靠近了再打。”

霍华德是很有经验的海军指挥官,他的判断有一定的道理。

虽然联军舰队不断靠近大明舰队,但是明军的火炮却没有几发能打到对方船身上的。

第505章 还不死心

对于海面上的战斗,张元德远远的站在山顶之上,却干着急没办法。

此时舰队是他的副将王尧,此人一路随着张元德海上奔波,也是朱载坖的亲军出身。要说起海上指挥打仗的本事来,比张元德还要强得多。

不过此时看着海上的情形,却让张元德无法放心。那些联军舰队的战舰,正不断的逼近大明的战舰。如果被对方拉近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那大明的火炮优势可就没有了。

虽然张元德着急,可是他也是有劲使不上,只能替王尧暗自担心。

王尧与张元德正相反,他在自己的巨大宝船之上,看着那些迂回过来的联军战舰表情轻松。

“命令所有战舰准备,对方进入五里之内,便可自由开火。”王尧吩咐道。

传令兵得了王尧的将令,立时便传了下去。

不多时,各舰之上的传令兵都看到了王尧座舰上的旗语。

联军战舰的火炮,射程超不过五里,而王尧之所以选这个距离,也是为了增加明军火炮的命中率。

对方的火炮打到明军战舰之上,几乎已经没了多少劲力。但是明军火炮却不一样,只怕一炮打到联军战舰之上,就能打个大窟窿。

很快联军的战舰到达了五里的距离,明军的战舰两侧,忽然之间伸出许多长长的船桨,在海中一拨,便将船身的侧面转向联军的方向。这些船桨本来就是明军舰队航海,在无风之时所用。平时这些船桨都在船上收着,用的时候才会取出。

到了这个时候,霍华德看到明军战舰轻易的便掉转了船身,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对方的计谋。

只是后悔也晚了,海船巨大,要想掉头转身除非和明军的战舰一样有那许多船桨。否则的话,便要费时费的的转个大圈子。

“开炮!”霍华德硬着头皮吼叫道:“边打边退,我们依旧比他们灵活的多!”

随着联军战舰开火,明军的火炮也同时开始了轰击对方。

大明的战舰上密布炮窗,七十余条战舰同时开火,景象壮观无比。几乎所有的战舰,都被舰上的火炮后座力给推的横移了数丈。

王尧看了一眼对面联军的战舰,便对传令兵道:“命令各舰集火射击最近船只。”

现在联军战舰是呈一种迂回前进队形,并不象明军的战舰摆出了战列队形。因此联军的战舰只能是依次靠近明军的战舰,这样也就给了明军逐个击破的便利。

尽管远一点的联军战舰,也在明军火炮的射程之下,但是近一些的难道不是更好打吗。

有了王尧的命令,第二轮炮击之后,联军舰队最前方的一条战舰被立时被打的船身上千疮百孔。不多时,便有许多水兵慌张跳海,而那船身便慢慢倾斜向一侧。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

因为有更多的联军战舰都被击中,只是没有最前面的一条倒霉罢了。

但是从第三轮炮击开始,联军战舰的沉没数量便开始了翻倍增长。前面两轮炮击中,许多联军的战舰都被击中,只不过还能坚持而已。随着中弱的数量增加,联军战舰的船身便不堪负荷,有的在吱呀声中轰然从中断裂,有的断了桅杆,还有的倾斜进水。

霍华德看到自己所带领的联军舰队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他几乎要气疯了。为什么联军就不能击沉一条明军战舰?明明已经进入联军战舰的火炮射程了!

虽然大明战舰也进入了对方火炮射程之中,但是明军的战舰普遍要比对方的战舰船体巨大。而且船身用料选材,为了适应巨大的船身,都是极为结实的。

再加上不过是刚刚进入对方火炮射程,即使被对方炮弹击中,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顶多在船身上砸出一条裂纹而已。

大明舰队连续六轮炮击之后,联军损失了数十条战舰,那些剩余的联军战舰也刚刚掉了头。霍华德吃了亏,可不准备硬拼,他已经传了命令全体撤退。

可是明军舰队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在王尧的指挥之下,反而不断包抄逼近。

只是这样一来,明军舰队就将直布罗陀港口的入口给让了出来。

霍华德看到明军舰队并没有打算放过联军舰队的意思,继续逃走的话,只怕损失更大。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之下,霍华德只能命令全军死战,希望可以用拼命的架势将明军吓退。

原本联军舰队可以凭借优势数量,在一开始就与大明舰队打个两败俱伤的。可惜因为霍华德的一个判断失误,就让联军舰队进入了极为不利的战况之下。

由于霍华德的犹豫与反复,联军的舰队终于走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虽然也组成了战列线,并且与明军的舰队对轰。

但是联军在先前就已经损失了数十条战舰,现在的火力相对明军舰队更加弱小。即使是摆出了与明军硬拼的姿态,也要没有了之前的实力。

双方在一轮轮的烟火雷鸣之中,不断的有炮弹互想击中对方的船身。

战况非常激烈,即使是王尧的座舰,也被联军的火炮击中。好在宝船用料极为厚实,只是在船身上出现了一个坑。

虽然联军的战舰数量依旧近明军战舰的两倍,可是火炮威力与火炮数量,都不能与明军舰队相比。在如此猛烈的战况之中,再一次被击沉了数十条战舰。

霍华德脸色惨白,硬拼似乎也不能将明军战舰如何。联军舰队最大的一个战果,就是将一条明军战舰的桅杆给打的断掉。这样再拼下去,只怕就是将联军战舰拼光,也顶多再打折一根明军战舰的桅杆而已。

“全军撤退,不计损失的撤退!”霍华德惊慌的下令道。

联军舰队终于凭借更快的船速,从战场上逃离。可是这一战,也让联军舰队损失过半,想要再发起一场势均力敌的海上战事,可就难了。

王尧指挥舰队并没追出很远,万一离开港口远了,会被对方钻了空子。

海上的战事耗时极长,这一战几乎打了一个白昼,到大明舰队重新停泊在港口外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擦黑。

张元德看到舰队无事,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但是他却发现,陆上的敌人却并没撤走。山坳的后面映出火光,显然那些联军的营地已经升起了篝火,对方还不死心。

第506章 逃离杀戮场

张元德判断的不错,这些陆地上的联军并没死心。

虽然对于海上的战事,陆地联军也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只要从陆地上攻占了直布罗陀港,也是一样。

这一次陆地联军改变了策略,而且也没让张元德多等。很快,一排排的厚重木板被竖着举在那些联军士兵的前方,向明军的堡垒前进。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但是对方需要的就是这种条件。联军陆地上有十人马,虽然在之前的战事之中已经伤亡过万,但是他们依旧有着近九万人。

陆军的指挥者是西班牙的阿尔瓦公爵,是西班牙最有权势的两大重臣之一。不过,阿尔瓦公爵也是最受腓力二世所猜忌的人。

正因如此,阿尔瓦公爵发现明军异常强大,而且作为配合作战的海军也失利之后,并没放弃。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将明军从直布罗陀港赶走,那么就要为了死去的士兵们负责。

所以,在这种局面之下,他决定孤注一掷。用联军士兵的人数,来撼动明军的堡垒群。

他这么想也并不是冲动和鲁莽,而是有着充分的计划。让士兵们举着厚重的木板,这样一来对于明军的火枪,就有了很强的防护功能。即使明军的火炮厉害,可是要用多少炮弹,才能将这些举着厚木板的士兵都打死?

只要联军士兵们攻到明军堡垒下面,就可以用火药将堡垒炸开。

借着夜色,再派出有着厚木板防护的联军士兵强攻,以强大的人数优势,阿尔瓦不相信就攻不下直布罗陀港。

而战事的发展,似乎也正按着阿尔瓦的预判发展。明军的火枪对于那些藏身于厚木板之后的联军士兵们,似乎并不能造成多少威胁。即使明军的火炮一刻也不曾停,但是能打死打伤的毕竟是少数。

张元德命令炮兵换上开花弹,他看到在火光之中,被击中的联军士兵瞬间有几个人被炸上天。但是几乎每个联军士兵手中都举着厚厚的木盾,开花弹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为了减少伤亡,阿尔瓦公爵命令士兵们进攻的队列都很稀疏,这也进一步减少了明军的战果。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明军的火炮轰击也就越来越盲目,这是张元德所无法接受的。如果任由战事这么发展下去,那些联军士兵一定会摸到明军的堡垒下。

今天早上就已经被炸毁了一座堡垒,虽然已经收复,但也只是一片废墟。

张元德沉着脸,脑海中紧急的想的对策。忽然,他想起来曾经将对方的火炮抢了数十门回来。

“来人,将那些抢来的火炮都拖到前面,装上碎石给我轰!”张元德冷哼了一声道。

这些西班牙火炮的射程不如明军火炮,但是近距离还是非常好用的。用碎石当作葡萄弹,一样能轰开这些木盾打死后面的联军士兵。不但可以阻止他们炸掉明军的堡垒,也能打消对方与明军展开肉搏战的企图。

突然之间,联军士兵们发现明军的火炮似乎停止了射击,这让他们心中惊疑不定。而后方的阿尔瓦公爵则心中大喜,明军的弹药消耗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天晚上就一定可以收回直布罗陀,将明军赶下大海!

随着阿尔瓦公爵的催促命令,联军士兵们加快了进攻速度。整个战场上,除了这些士兵们前进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明军的堡垒前亮起微弱的火光。

只是这微弱的火光刚刚一闪,便是一声巨响。

已经摸到明军堡垒前不远的那些联军士兵们,首当其冲的便被巨大的冲击波和其中所夹杂的碎石命中。在他们手中所持的厚木盾,就象是纸片一样被轰成碎片。甚至这些木板的碎片也成了杀伤联军士兵的帮凶。

一声炮后,立时就是依次的炮口闪光和巨响,在夜色之中绽放。明军的炮手甚至可以借着炮口闪光清楚的看到,对面不远的联军士兵们脸上惊恐表情。

双方相距已经非常近,几乎不到三丈远。

可是在这个距离上,那些联军士兵们在火炮碎石的轰击之下一下子便被清空了许多。至少在火炮前方十丈之内,再也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联军士兵。

可是这还不算完,明军的远程火炮又一次开火,不断的有炮弹射入联军人群之中。沉重的实心炮弹落地后,就成了一个收割机。不断的收割人命,或者是这些士兵的肢体。

张元德派了许多明军在炮兵的身后,万一让联军的士兵们冲上来,那就要准备肉搏。

不过看目前的情况,似乎张元德的准备好象用不上了。

在明军远和和近程火炮的交替打击之下,那些联军士兵们再也抵受不住战场的惨烈一面,纷纷扔下手中的木盾逃走。

借着炮口火光,张元德看到对方的溃败,不由得扼腕。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有骑兵,那么对方就死定了。

可是一转念,便命令那些准备肉搏的明军士兵们追上去,不能再给对方喘息之机。以对方的士兵数量,即使这一次败了,也可以再次发起进攻。到时将明军上下消耗的极为疲惫的话,那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一万多名明军士兵们冲了出去,紧跟在溃败的联军士兵们身后。他们甚至来不及用火枪射击,而是抽出腰间的战刀,不停的劈砍这些逃跑士兵的后背。

在阿尔瓦公爵还没缓过神的功夫,明军就跟着联军士兵们杀回了联军所在的山坳。

听着一声声的惨叫,和那些微弱光线下的身影和陌生语言叫骂声,阿尔瓦公爵知道明军追了过来。

“全军向前,不得混乱!他们的人不多,只要顶住,这些东方人就死定了!”阿尔瓦公爵怒吼道。

可惜,他的话虽然起了一定的效用,但是明军的一万余名士兵也已经停下来,并组成了军阵。

一声口令响起,循环不断的火枪声便掩盖了其余的杂音,明军进入了三段击的模式。以明军火枪之犀利和射速之快,联军士兵又丢掉了木盾,根本就没有半点抵抗力。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联军士兵们连反击都没有机会,他们只能拼命的逃离这个杀戮场。

第507章 武的不行来文的

十万联军士兵,前后数次进攻都被打退,最后这一次却终于彻底的败了。

在张元德的指挥下,一万余名明军士兵尾随着对方的溃兵而至。一排排的火枪打出去,使得联军人数虽多,却也根本来不及组织。

即使有些下级军官成功的组织起一部分联军士兵,也被前方溃败下来的残兵们给冲的乱了。

张元德看到明军追了上去,便立时命令炮兵们将火炮推到前方。

如果联军一方稳住了阵脚,那么张元德就会用炮兵将对方再次打乱。

当张元德带领着明军的炮兵与数十门火炮赶到的时候,那些联军已经被明军赶回营地之中。

阿尔瓦公爵试图用营地的围墙来阻挡明军,并且这些木制的围墙也已经被点燃。至于是哪一方点燃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军的进攻终于受阻。

“我们要组织反击,把这些东方扁鼻子都赶回去!”阿尔瓦公爵怒吼道:“给我在围墙后列队,准备还击!”

联军已经没有了火炮,最后几门也在刚才的溃败中丢在了外面。这时的阿尔瓦公爵有点歇斯底里,他要用这些联军士兵的生命,来保住自己的权力和财富。

一万多名明军士兵们,在营地外等候着火墙的熄灭。

他们也知道,火墙坍塌之时,就是双方的最后决战时刻。

但是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身后的沉重隆隆声,张元德带着炮兵跟过来了。战场上这段距离并不算远,但是张元德与明军炮兵们走的分外艰难。地面上并不平坦,而且有许多联军的尸体。

不过好在赶到的及时,联军营地的木制围墙依旧在燃烧。

张元德看到这个情况便松了口气,好在明军的士兵并没吃亏。

“火炮准备。”张元德立时吩咐道。

他的命令一下,明军的炮兵便将炮位展开。

在燃烧的围墙之后,阿尔瓦公爵隐约看到明军的身影,却因为火光的闪烁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很快阿尔瓦就不用再担心,因为明军的火炮已经准备好。随着张元德一声令下,火炮怒吼,燃烧的木制围墙瞬间便被轰成了漫天的火雨碎片。

而正在围墙后面列队,准备与明军展开决战的联军士兵们,则倒了大霉。前边的士兵们,只看到火墙突然碎裂铺天盖地的火焰迎面而来,便失去了知觉。后面人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在炮弹的轰击之下,只要擦一点边至少就是个残废。

联军营地的木制围墙被轰碎,而且队伍也彻底乱套。明军立刻又一次进入火机射击模式,践踏着满地的火星整齐前进。

阿尔瓦公爵还算命大,他身边的一名副官被当场打成碎块,而他只是溅了一身血。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这等残酷血腥的场面,还有近距离的死亡威胁,便得阿尔瓦公爵已经丧胆。这个时候什么权力财富,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先活下来。

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阿尔瓦公爵悄悄的后退至战场最后方,才下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但是已经晚了,联军在明军的火炮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阿尔瓦公爵所谓的命令,根本就没有必要再下,这时的联军已经全部崩溃,纷纷向着大后方逃走。

张元德并没让明军追击的太远,天亮之后打扫战场,才得知这一战的胜利有多巨大。联军士兵的尸体一路绵延十余里,大概一数也有四万多具。

另一方的阿尔瓦公爵,却逃回了贝赫尔城。他收拢了一下逃回来的联军残兵,数了数不过三万余人,十万人马被彻底打残,这让他欲哭无泪。

但是胜利的一方,张元德也有苦难言。联军死了太多人,这些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一定会闹瘟疫。明军如果战胜了联军,却倒在了瘟疫面前,那才是一个大笑话。

因为附近多是山地,张元德便命明军将这些联军士兵的尸体统统火化。连烧了三天,才算结束。而在联军的旧营地上,出现了一大片的骨灰,这里从此被附近的西班牙牧羊人称之为骨灰之地。

张元德战后与王尧碰了面,两互相将自己这一方的战况交流了下。

从王尧嘴里,张元德这才知道联军的舰队还有近百条战舰。

这让张元德不由得皱眉,对方这些战舰,从正面交战,肯定不是大明舰队的对手。但是如果对方不择手段,怕是会对一些落单的船只造成极大的威胁。而且听王尧所说,对方的船只速度比大明战舰略快,相对还要灵活一点。如此一来,造成的威胁就会更大。

“王副将,能不能想办法,将这些烦人的联军战舰都消灭掉?”张元德沉思了片刻问道。

“侯爷,这个我可以试试。”王尧略一思索,便接着道:“海上击沉了对方不少的战舰,我们也救了一些落水的联军水兵。到时卑职审一审,应该可以问出来对方的母港所在。”

张元德听到这里,不由得舒展眉头,“如此最好,等我们去瀛洲的分舰队回来,咱们给这些大鼻子包个饺子。”

在海上的联军舰队指挥官,不久也得到了阿尔瓦战败的消息,这让他孤掌难鸣。确切的说,在阿尔瓦公爵的面前,他的失败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海陆两方面的进攻,都被明军打击,这直接就使得联军落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如果解散,他们并不甘心,可是打下去也没有了胜利的可能。阿尔瓦公爵被押回了马德里,准备接受审判,而霍华德也被命令带着联军舰队返回英格兰的朴茨矛斯港。

伊丽莎白一世与腓力二世之间的信任频繁,对于他们两位国王来说,明军的存在是极大的威胁,必须要想出来一个办法,使这个威胁变成最小。可是现在看来,他们的武力解决方案已经失败。

在两位国王的商议之下,武的不行来文的。决定派出使者与占据了直布罗陀的明军勾通,并且将这个商议结果通知了法国的凯瑟琳王太后。

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西班牙的阿尔瓦公爵争取到了这个使者的权力。他想见一见打败自己的对手,并且想通过说服对方,来使自己摆脱被追责的境况。

于是,在战事结束两个月后,阿尔瓦公爵作为使者乘船来到了直布罗陀港。

第508章 不想太麻烦

阿尔瓦公爵现在虽然是待罪之身,但是多亏了阿尔瓦家族在西班牙多年的影响力,这才逃过一死。

他能争取到这个使者的差事,也是因为其他人对于明军有着未知的恐惧。

在西班牙方面看来,明军野蛮噬杀,不但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都抢了,而那些在殖民地的人,也都被明军杀死。

如果张元德知道这些西班牙人的想法,他一定会喊冤。那些殖民地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没事,活着的还好好的在新中州挖运河。虽然苦一点,但是那些家伙对于每天的中式大锅菜还是很期待的。

得知西班牙派来一位公爵与明军一方谈判,张元德便命人将其领到自己的书房。

张元德的书房处于直布罗陀港一侧的半山腰上,是一栋两层小楼。从楼上的窗子里向外看,能看到海峡对面的陆地。

直布罗陀海峡宽不过四十余里,从他这里就能将海峡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阿尔瓦公爵被请进客厅,张元德与之相对而坐。

“尊敬的将军,我是西班牙的阿尔瓦公爵。”阿尔瓦先是自我介绍了下,接着道:“我此次奉我王腓力二世之命,前来与贵军商讨,关于直布罗陀的问题。”

通译将对方的话翻译过来。

张元德很是轻松,看到对方凝重的表情,便笑道:“很高兴见到你,公爵阁下。我是大明帝国的瀛北侯张元德,可全权代表大明帝国的态度。”

阿尔瓦公爵点了点头,首先质问道:“侯爵阁下,既然您能全权代表大明帝国的态度,那最好不过了。我要代表我们西班牙全体臣民,向你们大明帝国表示强烈的抗议!你们为什么无故抢占我们的领土!先是南美洲,后是亚速尔群岛,现在又是直布罗陀港。你们这样做,是非常不道德的,也是不理性的。”

张元德点了点头,却不屑道:“我否认贵方的任何指责,从一开始,争端就不是我们大明帝国挑起的。是你们西班牙与葡萄牙,先掠夺和攻占我大明帝国的属国,这才有了帝国的皇帝陛下派军远征。如果不是你们的贪婪,你们不会遭到如此教训。”

听到张元德的话,阿尔瓦公爵也知道对方说的有点道理,但他不能承认,“那并非是攻占,而是探索和发现。要知道,我们从来都是非常希望与东方互相贸易的。大明帝国的丝绸、茶叶、瓷器,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珍贵的商品,我们开辟海上航路,也是为了与大明帝国贸易。”

“既然你们希望贸易,那为什么要抢掠当地?”张元德反问道:“许多当地的土著人,都死于你们的手中。而我大明帝国的属国,也被你们杀死了国王的家族。你们就是这样贸易的吗?如果我们大明帝国不出兵远征,将来西班牙会不会也象对待那些土著人一样,对待我们大明帝国。”

张元德决不松口,而是直接否定了对方的狡辩。

“不,这不一样。”阿尔瓦摇摇头道:“大明帝国在我们西班牙看来,是文明国家,与那些还在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不一样。在我们西班牙看来,那些土著们都是野兽一样的存在。如果我们的探索队伍不自卫,恐怕会被那些野蛮的土著所伤害,我们是不得已的。”

“公爵阁下,你这些话如果从我嘴里说出来也是一样。我认为你们西班牙也是野蛮人,如果我大明不自卫,是真的会受到伤害。我如果记得不错,似乎两个月前,你们就组成联军攻打过我们的直布罗陀。”

阿尔瓦公爵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什么时候成了明军的直布罗陀?对面的这位侯爵真能扯。

不过阿尔瓦公爵并不是来抬杠的,他想了想才接着道:“侯爵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对于大明帝国并无恶意。以前所发生的不愉快,都是一些误会。我这次前来访问侯爵大人,就是为了与大明帝国解除双方的误会,您觉得呢。”

张元德呵呵一笑道:“误会发生了,就不会轻易解除。两月之前的战争,让我们的人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觉得应该如何赔偿我军?”

听到张元德的话,阿尔瓦公爵张大了嘴,差点就没能合拢。

“侯爵大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阿尔瓦公爵被气的几乎口吃,“首先,直布罗陀是我们西班牙的领土。我们派兵进攻这里,是为了收复失地。而且我们的军队损失更大,几万人战死在这里,难道还要让我们赔偿吗?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这都不是我们应该负责的。”

“公爵阁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张元德冷笑,“两月前的战事,我们大明并非进攻的一方。是你们,主动攻击的我们明军。此次战事的经过,我已经写信汇报了我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相信陛下会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如果公爵阁下不是来赔偿我们的,那恐怕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尔瓦公爵目瞪口呆,对方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想法,这得是多么自信和强大才会有这种混不吝的态度啊?

想了想,阿尔瓦公爵还是觉得要努力一番,否则回去也不好交差。

“侯爵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阿尔瓦摆了摆手道:“对于贵军的损失,我们西班牙可以付出一定的补偿,但这也是有条件的。”

“赔偿就是赔偿,还有什么条件?”张元德撇了撇嘴问道。

阿尔瓦公爵点头道:“侯爵大人,您也知道直布罗陀是我们的领土,而且这里是贵军在几个月前就夺取下来的。我希望补偿贵军之后,贵军可以将直布罗陀交还给我们西班牙。”

张元德直接就摇头道:“这不可能,这里是我们辛苦打下来的,花了许多军费。你们就算是赔偿,也只是赔偿了两月前的损失,再往前的损失,你们还没有赔偿。”

如果手里有支长剑,阿尔瓦公爵一定会当场从张元德的嘴里插进去,将他钉在墙壁上。这简直太气人了,明明被对方强占了领土,还要被索要赔偿。如此奇耻大辱之事,是西班牙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侯爵大人,我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你却一再的提出条件。”阿尔瓦面色肃然道:“请你告诉我,贵方是否根本就不想和谈。”

张元德摆了摆手,微笑看着对方,“直布罗陀交还给你们,你们也保不住,我们依旧可以随时夺取过来。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太麻烦。”

第509章 目标英格兰

这话非常明白了,张元德根本就没有和对方和谈的意思。

阿尔瓦公爵目瞪口呆,觉得眼前的这位东方侯爵既傲慢无礼,又十分欠揍。可是这里是明军的地盘,他一点也不敢乱动。

最后只阿尔瓦公爵只能站起身来,严肃的对张元德道:“不要以为大明帝国十分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正义终将得到伸张!”

张元德也不生气,对方之前在瀛洲所做的事情和正义一点边都不沾,现在说这些话,也不过就是个场面话。

不过张元德连场面话也不愿意让对方顺心,他淡然一笑道:“所以,我们来了。”

送走一脸铁青的阿尔瓦公爵,张元德皱了皱眉头。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那支回北瀛洲的分舰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如果在此之前,西班牙这三国再有什么异动,恐怕会有些难受。

直布罗陀此地虽然险要,但是明军四面皆敌。这两个月来三万多人吃喝用度,补给已经不多了。如果说向西班牙购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弹药也有些不足,这关系到明军是否还能保住直布罗陀的问题。

张元德所派出的分舰队,就是去瀛洲接运补给和人员的。等这支分舰队回到直布罗陀港,明军在此的实力会提升一个台阶。

不过张元德也没久等,数日之后,便有人来报,说分舰队已经返回。

推开书房的窗户,张元德便看到远方的海面上一片遮天蔽日的帆影,船上红旗招展是大明军旗。

分舰队回归,这一下子便让张元德有了底气。这一支分舰队回来,运送了两万明军过来,还带着无数补给弹药。这些都是直布罗陀的明军所急需的,也使得直布罗陀变的更加稳固。

而张元德的另一个计划,也得以有了足够施展的力量。

带队回来的分舰队指挥名为杜辉,很是年轻。杜辉与王尧一样,也是从塘沽就跟着舰队一直打过来的。运送回来人员与补给之后,杜辉与王尧都聚集在了张元德的书房当中。

“杜辉,北瀛洲那边如何了?”张元德看向杜辉问道。

“侯爷放心,北瀛洲那里很是平稳。陛下所派的官员都已经就位,移民也都组成了许多村镇。”杜辉笑道:“听说有不少儒生去当地土著部族游学教化。此等人多是风流人物,有的被当地土著所仰慕,给当场招了女婿也是有的。”

说起此事来,就不得不说朱载坖的那套印地安殷商遗民论。这个说法与当地印地安人的传说,其中竟有共通之处。印地安人也有故老相传的传说,有的说是踏冰而来,有的是剩船途经浮天之岛而来。都隐隐约约的说明,大明人与印地安人之间有着关系。

再加上双方都是黄肤黑眼黑发,与那些白肤蓝眼的人有着极大的分别,这更使得印地安的几大部族都相信大明的殷商遗民说。因此,大明的移民在瀛洲各地,与当地的印地安人关系大体还算融洽。

而且那些印地安人,对于大明的儒生这些会琴棋书画的家伙非常尊敬,地位等同于部族之中的大巫。而且他们也乐于,跟随大明儒生学习汉字之类的知识。如此一来,朱载坖在瀛洲推行汉化的过程,也已经展开。

听着挺有意思,可张元德也只是笑了笑,自己要避嫌啊,不然也不会跑到直布罗陀这里。还是这里的敌人厉害些,才能显得出自己忠心耿耿。

“好,既然北瀛洲暂时没什么可操心的,那么我们就要把上次各国攻击我们的事情好好算下账。”张元德指了指桌上的地图道:“上一次与王尧交战的联军舰队,如今残余的船只都停靠在小小岛国英格兰的一处海港之中,此港名为朴茨矛斯。你们两人看看,如何来打这一仗。”

王尧与杜辉两人看向地图上的朴茨矛斯,只不过是一个小圈而已。不过有上次抓到的英格兰水兵俘虏,也已经画出朴茨矛斯详图。

此港入口水道不过五十余丈,里面的水面倒还算宽阔。

但是看到朴茨矛斯港的详图之后,王尧与杜辉两人都显得有点犹豫。

“如何,是不是不太好攻打。”张元德扫了两人一眼。

王尧点点头道:“不瞒侯爷,此港水道狭窄,我军的舰队不好通过。只要敌军在水道两侧的陆地上设有炮台,我军舰队便会成为靶子。如此狭窄的水道,对于敌方火炮的射程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除此之外,他们的战舰若有警觉,在港内形成一个扇形。到时我军的舰队,怕是过去一条便会被击沉一条。”

杜辉表示赞同,“不瞒侯爷,这等港口实在是易守难攻。如果我们攻打此地的话,胜负还在两说之间。”

张元德听到两人的话,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怕行不通。以明军舰队的强大,想要强攻如此港口,也要三思而行。朴茨矛斯港的炮台,与守在港口中的联军船只相比,威胁并不算什么。

以明军战舰上的火炮射程,足以先一步干掉水道两侧的炮台。但是那样一来,便会惊动港内的联军战舰。明军战舰再冲杀进去的话,怕是只能一两条战舰面对联军数十条战舰的火力。

来回在房间之中踱了几步,张元德却想起来当年在京城之时,听讲话本的说三国中的一段。

那话本有一段叫做火烧赤壁,讲的就是曹操曹孟德被诸葛亮火烧连营。

“能不能将联军的战舰一把火烧了?”张元德看着两人道:“若是能在对方的港口之中放一把火,到时即使联军的战舰没有烧起来,他们也要逃出港口来躲着。”

王尧闻言不由眼中一亮,“侯爷此计不错,只是如何在这朴茨矛斯港中放火,却是个问题。”

杜辉是个行动派,他接口道:“我们多带小船和引火之物,到时一试便知。若是不成也没什么,反正这所谓联军舰队也不是我军的对手。”

“那好,此事便交由你们两人来一同完成。”张元德点点头道:“在这里留下五十条战舰,其余的你们带走去攻打朴茨矛斯。若是不成不要强求,全身而退也不为败。”

得了张元德的吩咐,两人带着上百条战舰,浩浩荡荡的出了海,目标英格兰。

第510章 全凭将军做主

张元德送走了王尧与杜辉两人,立时便将整个直布罗陀的警戒提升。

如果这时有一支大舰队来进攻的话,直布罗陀会比较吃力。

不过张元德也是有备无患的布置罢了,此时只怕欧洲也不会再有一支舰队,能比明军港内的五十条战舰更厉害。

王尧与杜辉两人,带领着上百条战舰驶出直布罗陀。一路上能看到的船只,基本上都被击沉或者控制起来,拖在舰队的后方。

只有这样,才不会将明军舰队的消息透露出去。

从直布罗陀到达英格兰,这段距离绝不算短。明军的舰队用了十余天,才在一个傍晚到达了朴茨矛斯的外海数十里处。

王尧命令全体抛锚停船,此时如果再向朴茨矛斯靠近,便会被对方发现。

而且他特意派出一些快船在周围巡逻,免得碰到一些回归的渔船泄露出明军舰队到来的消息。

这一切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能让明军的这一次突袭成功。否则对方有了准备,只怕明军的舰队就不再有机会了。

巡逻的快船一直到天色全黑,总共拿下了十几条渔船。这些渔船上的渔夫们都吓得傻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战舰。而且这些战舰的主人,都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方人。他们也只是在一些水手的酒馆中听说过,东方人是黄皮肤黑头发,很是野蛮。如今见到之后,却发规这些东方人十分强大凶狠,但不一定野蛮。

到了天色黑下来,王尧与杜辉两人才松了口气。命令大明舰队全体出动,借着朦胧的月色,缓慢的驶向数十里外的朴茨矛斯港。

用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大明舰队才到达朴茨矛斯港外五里之处。这时王尧命令全体再次停船,并从各舰之上派出数人驾着小舟进入朴茨矛斯港。小舟之上装满了引火的燃油等物,只要靠近了联军的战舰,明军就会放火。

本来王尧是想着亲自带着人坐小舟去港口内的,但是杜辉却不答应。

“上次直布罗陀大战,功劳可都被王兄给得了。这一次还是让我去吧,免得王兄专美于前。”杜辉笑着道。

王尧看到杜辉的表情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叮嘱道:“此去不是在战舰之上作战,杜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事关生死,并非是玩笑。”

“我知道。”杜辉早已经想清楚,他若不冒这险,还如何带兵立功,“我们到时回来还是件麻烦事,到时我会先带人夺下敌方的炮台,王兄就看好戏吧。”

两人在海上这些日子,早就将如何攻打朴茨矛斯港的商量了几个方案。但是真打起来,局面变化往往出人意料。

“杜兄保重。”王尧道。

杜辉点头而去,让人将小舟放下海面,并且每人都配发了腰刀和短火枪。

在月色之下,除了数里外黑沉沉的陆地,那些明军的小舟划至十几丈外,便看不见了。

杜辉所在的小舟当先而行,领着上百只小舟悄悄的经过朴茨矛斯港水道。他们通过了数里长的水道,才看到在港内停泊着的上百条联军战舰。此时他们都乘坐的小舟,仰头看向夜色中黑压压的巨大战舰,极有压迫感。

看到这许多战舰挤在一起,杜辉不由得乐了,简直是天助我也。其实联军也没办法,港口空间有限,上百条战舰停泊在港口中,显得很是拥挤。

本来霍华德是想要解散联军舰队的,但是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并不同意。她认为有必要将海上的强大力量掌握在手中,哪怕打不过明军的舰队,也好过没有多少抵抗力。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眼下的样子。

在杜辉的指挥下,明军所乘的小舟在港口中散开,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

很快便传来油罐破碎声,那是明军将小舟上的油罐扔上了联军战舰。与此同时,联军的战舰上也冒起了火光。

联军战舰都是结实的橡木,虽然被浇上火油并且燃烧,但是一时半会也烧不透。只是那些船帆就不行了,一沾火焰便剧烈的燃烧起来,很快船上的桅杆便烧成了一支大火炬。

随着港口中战舰起火,杜辉听到港口码头上一阵嘈杂和喧哗。那些联军的水兵们不停叫嚷,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有人的从战舰之上放下木桶汲取海水灭火,可是若大的一条战舰,几桶水又顶什么用。

而且港口这里风也不小,几处火头一起,那些还没被明军所光顾的战舰,便也沾了火星很快起火。

霍华德前两天刚刚知道阿尔瓦公爵谈判失败,正琢磨着是不是会有战事再度发生,并且研究了新的战术,想到运用到明军的身上。可是没等他的所谓战术成型,便从睡梦中被惊醒。

推开自己卧室的窗户一看,霍华德便大惊失色。

“我命令,所有没有起火的战舰出港!”霍华德急忙下令道。

很快霍华德的命令便被执行,有近三十条战舰,小心的从起火战舰的空隙之中驶出,向着港外面去。

杜辉与明军士兵们将战舰点燃之时,虽然也有战舰上的联军水兵们看到明军,但更身处火海之中,他们也顾不上与明军纠缠。

如此一来,便使得杜辉他们脱身变的异常容易。

只不过杜辉并不能再走水道出港,他指挥着明军的小舟都去到了朴茨矛斯港炮台下方的陆地上岸,而后领着大家伙杀上了炮台。

炮台上的士兵正看港内着火的船只,正是因为灯下下黑的原因,被杜辉他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顺利的夺下炮台之后,杜辉本打算直接领人乘小舟退走。可是却看到有一部分联军战舰正要通过港口水道,从燃烧的火海之中脱身。

自己守着炮台,如果还让对方就这么轻松的逃出港口外,那可会让王尧看笑话。

“大家伙看到没有,那些联军的战舰就在我们的炮口下面,不能让他们逃了。”杜辉指着水道方向,对手下们道。

“我们都看到了,将军尽管下令,咱们不能让他轻易跑掉就是。”下面的明军士兵应道。

杜辉哈哈一笑,“那简单,大家有这许多火炮,装弹开火。不要恋战,每门炮打三炮咱们就撤。”

跟过来的数百明军哄笑道:“全凭将军做主。”

就在联军战舰刚刚到达港口水道之时,便看到自家炮台上火光连闪,而后战舰舰身巨震。

第511章 对于大明的友谊

朴茨矛斯港口水道有两三里长,最狭窄处不过百丈。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炮台上所发射的炮火,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可能。不过片刻之间,就又被击沉了数条战舰。

联军战舰之上虽然有不少水兵,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在自己家的炮台上冲着自己的战舰开火。当场这一顿炮火,就将联军舰队给打懵了。

随着朴茨矛斯港口中大火燃起,远在数里外的明军舰队也看到港内火光冲天。

王尧双唇紧闭,对于杜辉他们一行很是担心。

直到听到炮台上的火炮发射,那些联军的战舰也开始了还击,王尧才松了口气。这说明杜辉等人还在折腾,总比静悄悄的让人感觉安心。

两边打的有声有色,总体上来说,港口炮台还是有一定地形优势的。至少在陆地上炮台的防护性更好一些,而且陆地稳定,并不象水面上有风浪。因此杜辉这一边,几乎是每炮必定击中联军的战舰。

而联军战舰的反击就没什么准头了,基本上都轰在了炮台厚达近丈的外壁上。

三轮火炮打完,杜辉便招呼着手下的明军撤退。

若是时间耽误久了,码头那边必定会派人前来攻打炮台。

不出杜辉所料,就在杜辉领着人刚刚上了小舟之时,便有一队数百人的联军士兵冲进了炮台之中。

原来是霍华德看到炮台居然和联军战舰对轰起来,立时便想到是明军在捣乱,当即派了守卫港口的士兵们前来围剿明军。可惜杜辉见机的早,先一步带着人退上了小舟。

此时大明舰队,在王尧的带领之下,缓缓接近港口水道,并且呈扇形散开。

那些联军战舰看到炮台不再开火,便急忙将战舰驶出港口之外。

联军战舰上的水兵们,大多的注意力都在港口的大火上,极少有人注意到港口外的情况。何况有着洪内的大火映衬,港外海面上看着更显黑暗。

只有总有少数人会观察外面的海况,但也只能提前知道自身的不幸结局。

一名联军水兵在战舰的船头看着海面,突然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隐约现出一座庞大如城的战舰剪影。当他能用肉眼看到明军战舰的影子之时,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数十丈的的距离。

这水兵张开口,仿佛想要喊一声敌袭,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从明军的战舰之上,不过是十息之间,便喷吐出数十道火舌。

联军的水兵当即便被明军战舰上的火炮轰的粉身碎骨,而他所在的战舰,也立时呈现出千疮百孔之态,随即在一阵牙酸的吱呀声中解体。联军战舰之上的水兵们,大多都被船只沉没的旋涡卷入深水,少数浮在海面上拼命挣扎。

当然,这并不是一条联军战舰的命运,而是所有逃出港口的联军战舰的结局。

在明军早有准备的埋伏之下,联军战舰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

而杜辉等人,则划着小舟悄悄从港口水道潜出。他们在这个时候是最不安全的时候,炮台和联军战舰,都能对于这几百名乘坐小舟的明军以毁灭打击。

如果没有人注意,他们还可以顺利撤出港口外。如果被联军的炮台盯上,那就危险了。

只是这时明军的战舰已经开了火,霍华德派到炮台上的联军士兵们,为了支援己方的战舰,正在不断的向着明军战舰还击。

若不是这样,杜辉他们这几百人,根本就不够炮台一顿轰的。

明军的舰队实在是太过强大,对于现在的联军几乎是无解的存在。

一百余条明军战舰,围猎三十余条惊惶失措的联军战舰,几乎是不到半个时辰便使之全部沉没在港口外。

随着港口炮台的反击,明军为了接应杜辉等人,也与炮台展开了互相轰击。

明军火炮将炮台轰的碎石乱飞,而炮台中的联军火炮射程不够,却也打不到明军战舰。

当王尧得知杜辉一行已经安全退出港口,便接了人带领大明舰队离去。只留下一座还在燃烧的港口,让霍华德欲哭无泪。

到了这个时候,在整个欧洲已经没了能对大明舰队有威胁的海上力量。虽然各国还有零碎的战舰存在,但是数量上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赶上来了。

当腓力二世得知联军舰队全灭之时,他并没有面如土色,反而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

“伊丽莎白一世的计划完全落空,她想着独霸海上贸易,抢占海外殖民地,完全就是做梦。”腓力二世嘿嘿一笑,对着面前的众多西班牙贵族道:“我们不是大明帝国舰队的对手,他们英格兰也不行。”

对于伊丽莎白一世的想法,腓力二世看的很清楚。积极组织联军对抗明军,也有英格兰一份力量。如今西班牙的情况不太好,海外殖民地丢失一空,就连直布罗陀也被明军强占。另外葡萄牙蠢蠢欲动,正打算借着西班牙的衰落独立。

即使西班牙已经自顾不暇,可也不妨碍腓力二世对英格兰和联军舰队的幸灾乐祸。欧洲各国王室就是如此,这些家族之间的矛盾和信仰,直接决定了各国之间的关系和战争与和平。

等腓力二世笑完之后,大臣菲德尔躬身道:“陛下,大明帝国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他们虽然占领了直布罗陀,但是也是一个我们与之接触的机会。目前我们是无法与大明帝国对抗的,不如先和他们结交。等我们从大明帝国那里搞到火炮和火枪技术,再和他们交恶也不迟。”

另一位大臣赫姆斯点头赞同道:“菲德尔说的很对,大明帝国至少在目前是不能力敌的。我们西班牙没有必要替其他国家冒这个风险,只要结好对方就可以。如果可能的话,东边的奥斯曼帝国,应该是大明帝国的一个好对手。如果大明帝国能将奥斯曼帝国击败,想必大明帝国自身也会出问题。”

“不错,赫姆斯的意见非常好。”菲德尔挑起眉头道:“到时我们再反攻直布罗陀,想必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腓力二世听到两位大臣的意见,思索着点点头,“那么,就让阿尔法公爵再去一次直布罗陀,与那位东方侯爵谈判。直布罗陀可以一枚金币的价格租借给明军十年,以示我们西班牙对于大明帝国的友谊。”

第512章 非常坦诚

然而在伦敦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这一次的损失,其中最大的就是英格兰的战舰。整个联军舰队之中,只有不多的十多条战舰是法国的,其余都是英格兰战舰。

明军舰队的这一次突袭,使得英格兰对于海洋的野心一下子就被打碎。

只是英格兰的战舰全部被击沉击毁,伊丽莎白一世就是想要报复明军,也无从下手。

况且欧洲目前最强大的西班牙都被击败,这让她放眼整个欧洲,似乎都没有了能与明军在海上相抗衡的力量。

无法报复明军,这让伊丽莎白极为愤怒和憋屈,她非常的不甘心。

“来人,将我的信送到法国,交给凯瑟琳王太后。”伊丽莎白一世还是写了一封信,送给法国的实际掌权人。

法国的凯瑟琳王太后,两个儿子都是国王,她本人的出身也极为高贵。这便注定了,她在整个欧洲的地位与权势。在欧洲所有的权贵之中,能与她在地位上相比的,就只有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马克西米连二世,和那个野蛮沙俄的伊凡雷帝。

不过听说伊凡雷帝的日子很不好过,被克里米亚汗国和喀山汗国那些异教徒打的几乎亡国。如果不是凯瑟琳让自己的儿子波兰立陶宛国王亨利三世手下留情,只怕沙俄如今已经灭亡。

如今神圣罗马帝国的日子也不怎么样,正与东方的奥斯曼帝国对抗,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

在凯瑟琳王太后接到伊丽莎白的信件之后,对于大明帝国的态度并不明确。虽然法国的损失也不小,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相比于西班牙和英格兰两国,法国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她觉得法国与英格兰的关系并不好,更没必要被对方所利用。但是凯瑟琳王太后也不是吃素的,她给伊丽莎白一世回了一封同仇敌忾的信,并向对方提出赔偿。

作为被动参与联军的一方,凯瑟琳王太后有必要索赔。

可惜的是伊丽莎白一世也不傻,尽管凯瑟琳王太后在信中显得很愤怒,但是索赔就显得不地道了。这明显是想从英格兰的身上拿回损失,然后袖手旁观啊。

作为英格兰权力最高者,伊丽莎白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回信对方,目前英格兰只有在击败明军之后才能开通海路,才能有足够的财富来赔偿法国。

然而凯瑟琳王太后也很随意,既然英格兰没有对于责任的表示,那么法国对其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支持。

两方陷于扯皮当中,女人都是不肯吃亏的动物。

这个时候,阿尔瓦公爵再一次受腓力二世的召见,命其再次前往直布罗陀。

当阿尔瓦公爵听到腓力二世的要求,脸都皱成了一个干桔子。上一次去直布罗陀,就被那个东方大明帝国的侯爵给羞辱了一番,这次再去自己这个公爵还有脸面吗。

不过他也知道,这正是腓力二世所愿意看到的。越是这样,就越能将阿尔瓦公爵的威信打落在地。

从腓力二世给大明帝国的条件来看,只要与大明帝国达成协议,最后的骂名都会落在阿尔瓦公爵这个大号的替罪羊头上。

无法拒绝,阿尔瓦公爵只能苦着脸将这个差事接下来。

张元德得知王尧杜辉两人将联军舰队全灭之后,便给大明京城的朱载坖去了奏折。在张元德看来,这世上文明最兴盛之地,无过于大明者,其次即为欧洲诸小国。

因此,张元德请朱载坖再委派一批援军,并且最好在欧洲之地打下一块相当大的殖民地才好。

其中张元德附了一张草图,将这块最佳殖民地选在了英伦海岛之地。

奏折送上去之后,大明的海上舰队也没闲着,由杜辉带领着七十余条战舰进入地中海探索。

就在这个时候,阿尔瓦公爵又一次到达了直布罗陀。

张元德在自己书房接见了阿尔瓦公爵,对于他的到来很是好奇。

“公爵阁下,我们上一次不是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你又会来到这里呢。”张元德好奇的问道。

阿尔瓦公爵的脸色通红,胡子直颤,却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侯爵大人,你们大明帝国的实力非常强大,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阿尔瓦想了想,只得道:“从英格兰传来消息,你们的舰队将联军舰队的所有战舰全部烧毁和击沉,这让联军无以为继。既然不能战争,那就只有迎来和平。我这一次来,是带着我国国王对于大明帝国的友谊而来。”

张元德哈哈一笑,“既然阁下是带着友谊而来,那我想知道这份友谊是如何体现的。”

阿尔瓦道:“我国国王陛下说了,只要大明放弃对于我西班牙的战争,那么直布罗陀这里便可以一枚金币十年的价格租借给大明帝国。不知道大人以为,这份友谊的分量够不够。”

张元德摆了摆手道:“公爵阁下说的不对,直布罗陀是我们的将士辛苦攻打下来的,怎么可能租借。我们打下来,自然就是我们的领土,这与你们之前在海外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这点公爵大人是无法否认的吧。”

“大人,这毕竟是在我们的本土。”阿尔瓦非常无奈的道。

“这样吧。”张元德也懒得与对方矫情,有话直说道:“直布罗陀由西班牙王国用一枚金币转交给我大明帝国,双方签下协议永不反悔。如果这一点都不能答应,这说明西班牙对于大明的友谊还不够深,也没有足够的诚意,你看怎么样?”

阿尔瓦脸都绿了,不过他来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曾追问过腓力二世,但这是底线。

“侯爵大人,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但是您觉得如此不平等的协议,我们会遵守多久?”阿尔瓦公爵苦口婆心道:“即使是签了这份协议,我们双方也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张元德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不错,公爵阁下非常坦诚。但是这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大明帝国一直保持着足够强大的实力,这份协议就是不可撕毁的。”

阿尔瓦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侯爵大人坚持,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有一个条件,请侯爵大人考虑。我们西班牙失去了强大的舰队,便会直面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威胁。如果我们受到奥斯曼帝国的海上攻击,请侯爵大人看在这份协议上,对我们西班牙伸出援手。”

第513章 他们意欲何为

西班牙与奥斯曼之间的勒班托之战,是西班牙与教庭和威尼斯组成的联合舰队取得的胜利。

但是如今的西班牙已经被明军将整个无敌舰队给消灭掉,至少短时间内再也拿不出象样的海上力量。如果这时奥斯曼帝国有意进攻西班牙本土,那么西班牙还是有点危险的。

在西班牙看来,大明虽然与奥斯曼一样,也是异教徒,但是大明并没有与他们之间的信仰矛盾。但是奥斯曼不一样,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当然,这种担心其实是不必要的,阿尔瓦公爵提出如此条件,也是为了祸水东引。

听到了阿尔瓦公爵的话,张元德不以为意。

奥斯曼帝国十分强大,这是在西班牙的角度看的。但是与大明相比,还未可知。至少在张元德看来,这个所谓的奥斯曼帝国不可能与大明相提并论。

“公爵阁下可以放心这一点。”张元德略一思索,便笑道:“奥斯曼帝国威胁不到西班牙,如果西班牙寻求大明帝国的保护,这一点完全可以写进大明帝国与西班牙的协议条约当中,你看怎么样?”

阿尔瓦一听大喜,这位大明的侯爵莫非是这个傻子,这种承诺也敢接?要知道奥斯曼帝国是整个欧洲的噩梦,即使大明帝国同样强大,也会与奥斯曼碰撞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很好,侯爵大人非常大度,我们就这么定下来吧。”阿尔瓦公爵认为自己一方的诡计得逞。

可是他却不知道,张元德也在给他们下套。既然寻求了大明的保护,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双方签署协议之中规定,明军有保护西班牙的义务,但是西班牙也有向明军开放水陆交通的义务。不要小看这一条,这其中就涉及到了主权。

直到看到张元德列出来的这一条之时,阿尔瓦才回过味来。

“侯爵大人,我们西班牙向大明军队开放交通,这一点是不是有些过了?”阿尔瓦皱眉道。

“怎么会,如果西班牙不向我们大明军队开放水陆交通,我们又如何派兵去保护西班牙免受奥斯曼的侵害?”张元德呵呵一笑,“总不能让我们的军队飞过去吧。如果你们不想寻求大明军队的保护,这一条取消也无所谓。只是到时奥斯曼人入侵西班牙,我们大明军队是不会管的。想必他们也不会轻易的进攻我大明军队,他们不会平白惹一个强大敌人的。”

张元德冷冷的看着阿尔瓦公爵,心中却想着,是不是要与奥斯曼方面联络一下,让对方派兵从海上入侵西班牙?先给西班牙一个教训才是。有大明给奥斯曼担保,想来这种提议奥斯曼会非常心动。

就算是奥斯曼官方不答应,张元德也会去招募一批奥斯曼的盗匪扮成奥斯曼军队搞一搞。

看着张元德不善的目光,阿尔瓦公爵只能苦笑。腓力二世陛下想的什么馊主意,祸水东引不成,怕是要先引狼入室了。

“侯爵大人,明军需要在我国许可的情况下,才能派兵进入我国。”阿尔瓦想要再挣扎一番。

张元德大度一笑道:“这样的话,公爵大人不觉得效率太低吗?算了,既然西班牙没有这个诚意,那不如取消保护这一条,只将直布罗陀与西班牙的边界划分出来就好。西班牙如此不放心我们大明帝国,那就奥斯曼留给你们自己解决。”

人就是这样,张元德一摆出要甩包袱的架势,反而让阿尔瓦公爵下了决心。

“好吧,我签这个字。”阿尔瓦公爵很是决然的,用鹅毛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这份协议共四份,西班牙文和中文各两份,很是严谨。

将阿尔瓦公爵送走,张元德拿着协议文书哈哈大笑。有这东西在手,明军能欺负死西班牙人。原本只是割让一个直布罗陀,现在可好,整个西班牙都可供明军随意出入。

当然,张元德的意思并非是只从西班牙过路而已。有了借口,就是派明军在西班牙重要地点驻军也不是不可以。大明是讲道理的,完全是按着双方的协议来办事。

在地中海上,大明分舰队在杜辉的率领之下,也航行了二十几日。

随着明军舰队所遇到的船只样式越来越多,杜辉也发现这海中海的周边小国林立。但其中最大的一个国家便是奥斯曼帝国,疆域十分广大。整个地中海居然有近半的海岸都是奥斯曼帝国的。

军中有些博览群书的文吏也曾对杜辉说过,奥斯曼帝国乃是突厥之后。早九百多年前,便被大唐给赶到了这边讨生活,如今看样子还混的不错。

杜辉这一次航行,并没有刻意的去竖敌。奥斯曼帝国的舰队,在勒班托之战中,也已经被打残,自然也不会轻易找明军舰队的麻烦。

因此大明舰队的地中海之行,仿佛是一次武力游行,使得许多地中海国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明的舰队上。

甚至有些国家派出了使者,登上大明舰队的船只,请求杜辉的接见。

大家对于这支新出现在地中海的海上力量,当然都要小心结纳。除了试探结纳之外,还要摸清这支新出现的舰队是从何而来。

杜辉面对这些使者们的试探和打听,一点也不避讳。大明如今已经在欧洲直布罗陀有了落脚点,自然要彰显自身的存在。

因此,这些来使很快便知道了大明舰队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

那些小国还好,尤其是独个威尼斯和教皇国对于大明舰队显得很是热情。他们国内对于马可波罗游记,都是耳熟能详,对于大明所在的土地也有着一种向往。因而对于大明舰队,就显得热情一些。

但是这也同样引起了奥斯曼的注意,苏莱曼大帝得到地中海出现了大明舰队,他拖着病体急召重臣鲁斯坦帕夏议事。帕夏是个高官的敬语,相当于宰相、总督级别的高官。

鲁斯坦帕夏来到宫中,面见苏莱曼大帝。

右手抚胸的鲁斯坦看到苏莱曼的眉头紧急,便询问道:“至高的苏丹,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忧心。”

苏莱曼看了鲁斯坦一眼,闷声道:“地中海出现了一支新的强大舰队,据说是大明帝国的舰队,你知道吗。”

“臣已经知道此事。”鲁斯坦看着苏莱曼苍老面容,“苏丹是因为他们出现在我们帝国的东西两侧,而为之担忧吧。”

苏莱曼沉声道:“不错,大明帝国的军队已经占领我们东边的大不里士城,而西边的地中海上,也有了他们庞大的舰队,他们意欲何为。”

第514章 不得不防

鲁斯坦对于苏丹这一问,也感觉心中猛然一顿。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大明帝国的舰队出现在地中海,那代表着对方的势力已经到达奥斯曼帝国的西面。

更有一个可能,就是大明帝国与欧洲那些国家已经结盟。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都不是好事。

“苏丹,这代表大明帝国十分强大,正处于扩张时期。”鲁斯坦沉吟道:“以老臣之见,帝国要早做准备了。我们奥斯曼也在苏丹的治理之下,扩张了许多领土。如今整个地中海岸,有一半都是我奥斯曼所有。恐怕不久的将来,我们奥斯曼与大明帝国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

苏莱曼点点头,“正是因为如此,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应对。”

鲁斯坦皱眉沉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近两年来,克里米亚贩卖而来的白奴数量突然大增。”鲁斯坦组织着语言道:“与克里米亚汗国合作的,则是喀山汗国。老臣听说,大明帝国与喀山汗国之间存在着一些合作关系,因此才会在沙俄那里掠夺了许多白奴。我们只要派一名使者去喀山汗国,支持他们在乌拉尔的扩张,便可使之与大明帝国产生矛盾。”

苏莱曼扫了鲁斯坦一眼,“大明帝国还真是无处不在,居然连北方也有他们的势力。我们为什么要支持如此远的喀山汗国,你是如何想的。”

鲁斯坦呵呵一笑,“对于大不里士的明军还有地中海上的舰队,老臣觉得我们并不需要直接与之交战。大明帝国的实力强大,但是他们的本土却很远。虽然我们与之交战,也可以获得胜利。但是与其我们亲自出手,不如让那些小国与大明帝国互相消耗。当大明的势力败退之后,就是我们奥斯曼摘取果实的时候了。”

点点头,苏莱曼赞许的道:“鲁斯坦,你想的很周到。那么出使喀山汗国的人选,就由你来确定吧。我们可以提供火炮和火绳枪给喀山汗国,但是作为条件,他们必须归附我们。”

“是的苏丹,我会送来好消息。”鲁斯坦躬身告退。

看着鲁斯坦的身影退走,苏莱曼看向一张地图。在地图上,天竺已经全部都是属于大明的领土,那片广阔的土地让人触目惊心。

杜辉带着舰队回到直布罗陀,还带着一些使者,他们都是地中海小国的使者,准备与大明这个在地中海新出现的势力结好。

对于这些使者的出现,张元德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也有办法。

张元德先是询问这些使者,是否愿意去大明,而后派船将其中愿意前往大明本土的人送走。

对于远在海外的张元德,朱载坖已收到他的奏折。

当看到大明舰队突袭朴茨矛斯港,全灭联军舰队之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简直是个笑话,曾经在后世海上称霸数百年的大英,居然被大明的一支舰队给打的没有半占脾气。而且张元德的奏折上还列出一个计划,就是在欧洲建立一个大明的殖民地,目标就选在了英伦三岛。

虽然说是三岛,但实际上包括了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以及周围的许多小岛。

对于张元德的这个计划,朱载坖是非常赞成的。英伦三岛孤悬海外,如果将这里建成大明的殖民地,那么大明便可随时插手欧洲事物。即使不插手,也可以监督和控制局面。

衡量得失之后,朱载坖便如召集国务院的阁老,还有国防部的俞大猷前来。

面对陛下的召见,国务院的一大臣六阁老不敢耽误,很快便到了养心殿中。俞大猷也到的不晚,进殿便看到众人正传看一本奏折。

“俞老将军来的正好,你可看看这一份瀛北侯张元德的奏折。”朱载坖招呼道。

俞大猷急忙向朱载坖行礼,“老臣见过陛下。”

他接过张翰递来的奏折,只扫了几眼,便神情凝重起来。

等到俞大猷看完,就拱手道:“陛下,瀛北侯的建议是好,但是这远征数万里,也不知道价不值得。不说人力,只说其间的用度消耗,便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我大明如今广开疆土,已经超越前朝的元太祖。再这样穷兵黩武下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况且军中士兵们,偶尔会有厌战之言,只怕会让我大明出师不利。”

朱载坖的眉头一挑,他所担心的是俞大猷所说军中厌战之言。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会引起军中哗变。但是朱载坖觉得,派兵远征英伦,也是同样重要不能放弃。

略一思考,朱载坖便笑道:“俞老将军,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为何?还不是将士用命,在外广开疆土。若无如此广阔之疆土,大明百姓如何能有如此多的土地耕种?既然军中有人厌战,那便准其解甲归田。凡是参与万里外远征的士兵,都可奖励百亩土地,朝廷从来不强迫之。”

俞大猷哑口无言,所谓厌战之说,也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辞。实在是想劝说陛下,希望见好就收,免得一旦遇到挫败,会出现一些事情。

“陛下决定,老臣自然是支持的。”俞大猷接着道:“老臣是武将,未思胜先虑败。如今大明虽大,但是往来交通十分不便。从乌西发一奏折,快马急递也要数月。若是赶上冬日,怕是半年也不止。如今朝廷派数万大军万里远征,若是胜了还好,但是若败了,只怕会引发大乱。这等广大之地,转眼分崩离兮啊。”

俞大猷说的恳切,让徐阶等人也十分动容,一时间养心殿中的诸臣都陷于沉思。

朱载坖看了看这些家伙,不由摇了摇头道:“你们啊,想的太多。却不知道,我大明靠的是什么才有如此疆域。若无朕的皇庄日以继夜制造枪炮钢铁,哪里来的大明如此广大领土。若无这广大领土,又何来如许多的钱粮制造枪炮?朕为何要执意派兵远征,张元德奏折之上也说了。论天下文明之地,首为我大明,其次便是欧洲诸小国。朕如此做,便是为了防患与未然。若非如此,等其坐大岂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莫要以其国小,而不正视。想我中华自先秦之时,亦曾为春秋战国之时诸小国,转眼一统即为强秦矣。欧洲诸国,不得不防。”

第515章 伟大的事件

手下大臣们并不愿意派兵远征,这是他们看到大明如今富有四海强盛无比,因而看不上欧洲那些小国。

另外也觉得,大明治下的疆土广大无边,没必要再派兵跑那么远和人打生打死的。输了的话损失巨大,赢了也没有多少利益。

怎么算这笔账,似乎都不划算。

但是朱载坖却知道,欧洲如果不加限制,还是有机会追上大明的发展速度。一旦对方为了争夺殖民地,与大明在世界各地开战,大明如今广阔的疆土,怕是要失去相当多一部分。

徐阶身为总理大臣,看到陛下圣意已决,便出来打圆场。

“陛下所说确有道理。”徐阶习惯性的和稀泥道:“俞将军便不要再有异议,如今大明陈兵天下,岂容再有非王之率土?那所谓英伦三岛,不过是早晚而已。既然陛下想要现在就拿下,那我等做臣子的,便用心于王事即可。”

朱载坖一听不由大乐,这徐阶居然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是我的。

忽然朱载坖扫了徐阶一眼,心道这老头子坏得很,如今似乎在揣摩朕的心思啊。

不过他也没有计较,只要徐阶不做对大明不利之事,便也由他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有徐阶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决定,他自然乐得省心。

俞大猷还想要说什么,却见高拱也站了出来,“俞将军,莫要以偏盖全,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而乱了陛下在天下的布局。”

国务院的阁老们纷纷出面,能说俞大猷。

俞大猷几次想张口,都被这些国务院的阁臣们给堵了回去,憋得他有点脸红。

“几位阁老,可否让我说一句?”俞大猷终于找了个空隙开言道。

几位阁臣目光转向朱域坖,看到朱载坖点点头,便不再阻拦。

俞大猷长出一口气道:“其实诸位阁老也不用拦着我,我想说的并非是阻止陛下出兵,而是派谁前往英伦三岛。如此远征,必须精锐重将才可,人选还要由陛下钦定。”

朱载坖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这些阁臣们拦着俞大猷,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显然也有回护之意。万一俞大猷惹的陛下动怒,那可不是玩的。

而且这些文官这么做,可不是因为俞大猷德高望重,而是为了保住这个相对单纯些的武将之首。说白了,保俞大猷,便是因为他容易被压制。如果陛下将俞大猷换成一个更年轻精明的,文官们怕是日子不好过。

朱载坖听到俞大猷提起人选问题,他自然早就有所准备。

“朕所属意者,为方大伟。”朱载坖淡淡的道:“此子于朝鲜东瀛数战,皆有战功。而且人也年轻,适应领兵远征。”

说起方大伟来,俞大猷恍然大悟道:“方大伟是陛下亲自带出来的兵,如今让他带兵远征,倒也合情合理。”

人选决定了,剩下的便是操兵员与后勤之类的,自然都国防部起草计划。

这一次朱载坖决定让方大伟带五万明军新兵,由毛海峰所带的舰队送至顾承光所在的新中州。到了那里,再由顾承光派舰队护送至直布罗陀。大具体如何攻打英伦三岛,那就交给张元德等人来操心吧。

等这些大臣们都走了,朱载坖才经看向一旁伺候的田义。

“田义,去查一下那西洋教士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他们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朱载坖微微沉吟了下,接着道:“另外查查他们知道多少我大明机密,若是没有,便可让他们两人进宫来见我。”

田义躬身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便转了回来。

“陛下,那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除了传教,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事。他们这两年也招来了几个西洋人,除了布道之外,其他时间都在译书。”田义对于朱载坖禀报道。

朱载坖想了想又问道:“这沙勿略传教可有信徒?信徒都是些什么人。”

田义不由得笑了起来道:“陛下,这沙忽略传教就是个笑话。他在皇庄周围传教,但是大家没人信他。这民间百姓最信的,还是关二爷和玉皇大帝。不过沙勿略也是个有办法的,他多与村中老妇老汉结交,凡是跟着他念一段经文,便送一人一个鸡蛋。如此一来,倒也有了数百个老年的信徒。”

“这些信徒之中,可有我们皇庄中的大匠?”朱载坖最怕的,就是大明的技术外传。

“陛下放心,那些大匠周围内臣都派了专人盯着,若有事必定早已经知晓。”田义肯定的道。

朱载坖这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便请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进宫,朕有事托付于他们两人。”

“是,内臣这就去安排。”田义应道。

次日一早,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便来到紫禁城,在小太监的引领之下进了养心殿。

稍稍等了片刻,朱载坖的身影出现。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立时上前,向着朱载坖行了大礼。

朱载坖摆手道:“二位免礼,请你们前来,朕有事相托。”

沙勿略很是惊奇,抬头问道:“陛下为天下至尊,是我所见过的拥有至高权力者。不知道陛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来做。”

“如今,我大明的舰队已经航行到了地中海。”朱载坖看着沙勿略道:“那里距离你们的家乡不远,而且朕也给教廷写了信,希望你们两人能作为朕的信使。”

身为教士,沙勿略当然知道这背后所代表的意思。这是一件伟大的事件,东方至高权力者,要与西方至高权力者产生联系了。这种事情只有三百多年前发生过,那一次的信使名叫马可波罗。

沙勿略还看过马可波罗游记,也是受了那本游记的影响,才会来到东方的。

不只是沙勿略,阿尔卡佐瓦也激动的发抖。如果他们两个教士做成这件事,等他们死后一定会被封圣。

“陛下,您有意与教皇国联系,我们身为神仆,自然有义务完成您的意愿。”沙勿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给我一条船,还有护卫人员,我们会如期将信送到。”

朱载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船只和人员,你们等几天从塘沽上船即可。信我已经写好,到时请你们亲手呈上。”

他看了田义一眼,田义急忙双手捧着一口木匣,送到了沙勿略两人的面前。

第516章 这种好事很难找

木匣用火漆封着口,显然只有送到收信人的手中,才能打开。

沙勿略恭敬的双手接下木匣,态度郑重无比。这代表着此行的神圣,容不得半点亵渎。

过了数日,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到达了塘沽港。

他们两人站在港口的码头上,看着眼前几乎延伸到天边的帆影目瞪口呆。上百条巨型战舰飘浮于海面之上,

大明国居然有如此庞大的舰队,这是他们两人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在他们原来的印象当中,大明并不是喜欢航海的国度。至少在刚刚来到大明之时,大明还有着片板不许下海的禁令。

可如今看到港口,那些两侧有着数十个炮窗的巨大战舰,他们两人感觉到全身发冷。

而且大明不只是这些战舰,还有一队队的青年人正扛着火枪在登船。这些穿着整齐的青年士兵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饱满,虽然并没人乱说话,但是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也让人不安。

“大明的陛下这是干什么,让我们去教皇国送信,也不必如此多人吧。”阿尔卡佐瓦疑惑的道。

“当然不是为了护送我们来的,他们应该另有任务。”沙勿略显得忧心忡忡道:“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这么多的士兵,所代表的是战争与征服。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雄心勃勃,他的权势远超欧洲任何一位君主。”

阿尔卡佐瓦有点懂了,“你是说,这位大明皇帝陛下对欧洲有了野心?”

“希望不是这样吧。”沙勿略摇头道。

他们上了明军的战舰,这支庞大的舰队破开海上的风浪扬帆远航。

远在伏尔加河畔的喀山城中,赛因布拉特迎来一位贵客,这位客人就是奥斯曼的帕夏鲁坦斯。

原本鲁斯坦是打算派别人前来的,但是他看出来苏莱曼大帝的忧心,便亲自作为使者前来喀山汗国。

一见到赛因布拉特,鲁斯坦便抚胸为礼,“尊贵的汗王,您是如此的年轻。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惊讶,如此年轻的君主,居然就打下了如此广大的疆域,您的风采真是让人无比佩服。”

“谢谢您的夸赞,来自奥斯曼的鲁斯坦帕夏。”赛因布拉特脸上笑开了花,“您的到来,也让整个喀山城都有了光彩。”

两人寒喧了几句,便分宾主落座。

“帕夏,不知道您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吗?”赛因布拉特露出询问之色道。

鲁斯坦笑了笑,点点头道:“是这样,我们奥斯曼帝国最近与欧洲的那些国家交战,情况并不乐观。而且在勒班托海战当中,损失了相当多的战舰。而在陆地上,神圣罗马帝国与波兰立陶宛王国,对于我们也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赛因布拉特挑了挑眉头道:“所以……帕夏就来到了喀山城?”

“不错,我对于周边的国家都有了解。”鲁斯坦不屑的道:“除了喀山汗国之外,没有一个国家有资格成为我们奥斯曼帝国的盟友。”

赛因布拉特有点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便笑着道:“克里米亚汗国也很强大,就在几个月前,阿干别伊还曾经攻下了沙俄的莫斯科城。据我所知,克里米亚汗国与奥斯曼的关系并不简单吧。”

鲁斯坦哈哈大笑道:“汗王看来还不太清楚我们奥斯曼与克里米亚汗国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是从属关系。也就是说,克里米亚汗国是我们奥斯曼帝国的仆从国。我国的苏莱曼大帝幼年时,也曾经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卡法城任城主一职。”

虽然表情上面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赛因布拉特的心是对于奥斯曼的强大有了一点认知。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并不弱小,阿干别伊如果不是战术失误的话,也不会吃了沙俄的亏。

就如克里米亚之强,居然也只是奥斯曼帝国的仆从国,那奥斯曼的强大也可见一斑。

赛因布拉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有个问题。帕夏既然认为我们喀山汗国有资格作为奥斯曼帝国的盟友,那么希望我们如何去做。”

听到对方这么问,鲁斯坦就知道,赛因布拉特显然是不想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这也正常,能成为一国的君主,谁也不会一见面就轻信对方。信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否则交浅言深就太过幼稚了。

但是鲁斯坦是有备而来,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怀疑。

“汗王,说实话我们奥斯曼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鲁坦斯哈哈一笑道:“如果你想要做什么,那就尽量让自身强大起来吧。喀山汗国越强大,对于我们奥斯曼帝国来说结果就越好。有一个强大的喀山汗国虎视欧洲,神圣罗马帝国和波兰立陶宛王国就不得不分散一部分精力来,这样的话,我们奥斯曼帝国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赛因布拉特松了口气,对方这种想法他能理解,无非就是找个足够强大的盟友分散敌国的注意力。

“怎么,帕夏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我的喀山汗国还不够强大吗?”赛因布拉特有点不服气,对方虽然没这么说,但是话里却透露出这个意思。

鲁斯坦笑着点头道:“喀山虽然强大,但是还不够。虽然喀山汗国如今还包括了曾经的阿斯特拉罕汗国领土,但是对于我们奥斯曼的敌人来说,还是弱了些。不过这没有关系,我们奥斯曼可以给喀山提供一些火炮和火枪的帮助,使你们的力量更加强大。只要汗王有足够的雄心,我们奥斯曼全力支持喀山的扩张。”

听到对方的这些话,赛因布拉特笑了笑,“帕夏,我的喀山汗国已经足够大。曾经不可一世的沙俄,如今也已经被我们彻底的打残打废。伊凡雷雷帝更是成了整个北欧的笑话。您如果想要加强我们的军备水平,这点我同意。但是想让我们扩张,显然是带着利用喀山的目的。”

赛因布拉特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索性就直接讲了出来。

鲁斯坦心中微微一沉,却笑着摆手道:“这只是为了让喀山展现力量,要强大到足够让那些欧洲国家重视的地步。要知道,他们虽然国土并不比喀山的领土更大,但是他们这些自傲的欧洲人向来视各个汗国为野蛮人。所以,喀山是有必要展示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的。比如一次漂亮的远征突袭,可以和克里米亚汗国一同向波兰立陶宛王国出击,顺便还能抓些白奴,挣一些金子。”

赛因布拉特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他从事过白奴贸易,当然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利润。而且奥斯曼还主动支援火枪和火炮,这种好事很难找。

第517章 阿克托比

对于鲁斯坦是不是有着其他目的,赛因布拉特还是猜不透,但是这不妨碍他接受对方的好意。

反正,如何去做是不会受对方控制的。

“帕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赛因布拉特笑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收到来自奥斯曼的支援。”

鲁斯坦闻一笑,“一百门最新式的火炮,还有一万支火绳枪,一百车弹药。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存放在克里米亚与喀山边境坦波夫城。汗王随时可以派人前去接收,不会有人阻拦。这是我们奥斯曼帝国的诚意,不附带任何条件,喀山什么都不用做,也是一样的。”

赛因布拉特大喜,“奥斯曼帝国真是非常大方,我现对于一方雄主苏莱曼大帝是非常敬仰和折服,这等行事方式,岂能是普通君主能做出来的。请向苏莱曼大帝带去我的问候,我们喀山汗国不会白白接受大帝的好处。定会不负大帝的期望,尽量成为更强的国家。”

鲁斯坦很有礼貌的笑着道:“这是我们的友谊,也是我奥斯曼帝国应该做的,毕竟我们的信仰相同,先天就应该站在一起。”

赛因布拉特对于鲁斯坦的说法非常认同,两人相视,不由得哈哈大笑。

很快,便有一队喀山人前往坦波夫城,将奥斯曼帝国存放在那里的武器接收过来。

送走了奥斯曼帝国的鲁斯坦帕夏,赛因布拉特查看着车队拉回来的那些奥斯曼武器。

鲁斯坦帕夏并没有骗他,这些武器都是最新式的。看上去不但制造精良,而且上面保养武器的油脂都还没有擦去。

奥斯曼的火绳枪相对于大明的鸟铳还是更先进些的,相对于欧洲火绳枪,也处于同一个水平上。火炮也是如此,比喀山汗国的老旧火炮射程要远些,也轻便一些。

经过试用之后,这让赛因布拉特产生了一种野心膨胀感。这纯属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了强大的武器,便有了相应的野心。

如今周边的势力之中,让赛因布拉特最看不过眼的当然是明军,趁着喀山与沙俄交战白白占有了大片领土。只是明军实力强劲,对于喀山汗国也有恩。

如果去攻打沙俄,这也并不是个好的选择。首先沙俄并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伊凡雷帝已经向喀山汗国称臣,而且有言在先,若战必是死战。一旦招惹了沙俄,不管是输是赢,似乎都不符合喀山汗国的利益。

另一个选择,就是如同鲁斯坦帕夏所说,与克里米亚汗国合作,经由克里米亚汗国境内去攻打波兰立陶宛王国。但是这条路是要经过克里米亚汗国的领土,这让赛因布拉特也不放心。一但被切断后路,那喀山汗国便极为危险。为了一点利益,将整个喀山汗国的安危都放在一边,自然是不可取的。

不过,赛因布拉特还有一个方向可以选,那就是曾经的乌兹别克汗国。这里的乌兹别克汗国已经被蒙古人西迁的部族给打散,根本就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如果有,也只是一些蒙古游牧部族。

这样的对手相当的弱小,而且对于喀山汗国来说也很合适。而且这片地区足够广阔,乌拉尔山南至里海、咸海之间的三角地区,都是水草丰美之地。

赛因布拉特觉得,这里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正好可以将其纳入喀山汗国的版图。如果成功,那么喀山汗国的实力便会立刻再上一个台阶。

鲁斯坦帕夏并没有回到伊斯坦布尔,而是留在了克里米亚半岛的卡法城。他在这里的用意,就是想着就近观察喀山汗国会有什么样的选择。

之所以会无条件的送给喀山汗国武器,就是因为鲁斯坦帕夏明白,实力增长会推动野心。

鲁斯坦也不怕赛因布拉特会反噬,因为对方的这些武器都是由奥斯曼所提供,他们会感受到奥斯曼足够强大的自信。如果对方真的敢于对奥斯曼和克里米亚汗国出手,那奥斯曼也不介意帮助克里米亚汗国消灭掉喀山汗国。

不过,这种事极大概率不会发生,鲁斯坦还是有点把握的。

一个月后,鲁斯坦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赛因布拉特带领着八万人马,沿伏尔加河顺流而下,到达了萨马拉城。又由陆路到达了奥伦堡城。随后喀山大军真扑向阿克托比。

然而如今占据了阿克托比的,正是蒙古喀尔喀部的阿巴岱汗。他在大明屡次吃亏,被一路驱赶到了这片大草原。其间虽然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是与原来相比,喀尔喀部不但没有变的弱小,反而在吞并了许多部族之后变的更加强大。如今的喀尔喀部部众,又一次达到了近二十万人。

赛因布拉特的目标,就是这片地区最大的部族,也就是喀尔喀部。

当阿巴岱汗听说有西方汗国的军队前来攻打喀尔喀部,便带领了五万骑兵前去迎敌。

以往在大明手中吃的亏,这几年在别的部族身上找了回来。阿巴岱多少又恢复了一些豪雄之气,对于这些西方的汗国有点瞧不起。在他看来,这些西方汗国的家伙们都是杂种,眉眼之间哪里还有半点长生天子孙的样子。

他们居然敢对来自祖地的根本部族动手,简直就是大不敬。

为了给赛因布拉特一个教训,阿巴岱汗亲自带着五万骑兵绕过了赛因布拉特的八万大军,去了乌拉尔河边的奥伦保。

就在赛因布拉特还没有到达阿克托比城的时候,阿巴岱汗便一举打下了奥伦堡城,掐断了喀山汗国军队的后路。

而赛因布拉特来到阿克托比时,看到的则是一座空城。这里的原住民早就不知所踪,而后来移居在这里的喀尔喀人,也已经在阿巴岱汗出兵之时,去了更东边的草原上。

对于喀尔喀的部众来说,他们更喜欢草原,而不是城市。因此抛弃一座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惜的。

虽然轻易的就占据了阿克托比这座空城,可是城消息很快就从奥伦堡传来。阿巴岱汗偷袭了他们的后路,这让他们喀山军队显得非常被动。

赛因布拉特没想到,对付这等只知道在草原上游牧的部族,自己还会吃这个亏,这使得他非常愤怒。

但是赛因布拉特却也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派出军中的三万骑兵,向东搜索喀尔喀部的老营所在,而自己却在阿克托比按兵不动。

第518章 喀山必胜

阿克托比城被简单的修缮起来,对于骑兵们来说攻打这里就要费一些事。

赛因布拉特并没有去管奥伦堡城,而是在阿克托比城等着阿巴岱汗来攻打。

这一次虽然赛因布拉特非常笃定,阿巴岱汗肯定不能放弃他老营的那些老弱部众。如果阿巴岱汗真的那么做,只怕喀尔喀部立时就成了散沙。

对于赛因布拉特的动向,阿巴岱汗很快就有了消息。得知对方正在搜索喀尔喀老营,这让阿巴岱汗坐不住了。

他放弃了奥伦堡,带着喀尔喀骑兵立即回师阿克托比。

但是到了阿克托比城下,阿巴岱也没有攻打这里。他知道喀尔喀骑兵们攻城战并不占优,阿克托比城中驻扎了大量的喀山军队,与没有多少兵力的奥伦堡城完全不同。

而且阿巴岱汗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老营所在。

只是派了一名信使进入阿克托比,向赛因布拉特送了一封信。

赛因布拉特得到了阿巴岱汗的信,便让手下的吏员念给自己听。

那吏员战战兢兢念道:“赛因布拉特小儿,本王所部喀尔喀为蒙古祖地之高贵部族,本王亦为成吉思汗之直系子孙。你乃混血之杂种人尔,何敢带兵来犯。今扰我喀尔喀部之安宁,他日必灭尔之喀山汗国。草原上馋嘴的孤狼,总是最先死于牧人之手的那一头。待本王解决尔之骑兵,再来取你贱命……”

赛因布拉特的脸上肌肉抽动,自己居然被骂成了杂种,这让他极为愤怒。

但是赛因布拉特也知道,这是阿巴岱汗的激将法,目的就是激自己出城与之决战。

“呵呵,这位阿巴岱也不是个蠢货,他想让我们出城,那我就成全他。”赛因布拉特知道,在火器面前阿巴岱的骑兵就没有多大的优势,因而也并不惧战。

阿巴岱汗并没有在城外等候,而是直接带着人马向着东边老营的方向去了。

喀尔喀部的老营,就在阿克托比东北方向约两百里外的一条河谷中。十余万部众还有无数的牛羊,都在河谷东岸分布。

在阿巴岱汗回到老营之前,喀山骑兵也刚刚发现喀尔喀部的老营。

只是时间有点晚,喀尔喀的五万骑兵也已经回援。

因此,就在河谷的西岸,喀尔喀的骑兵与喀山骑兵发生了一场大战。

一队队的喀尔喀骑兵冲向喀山骑兵,手中的战刀和箭矢映射着刺目的寒光。而喀山骑兵们则并不着急,而是端起马袋中的火绳枪,等着对面的喀尔喀人冲进射程之内。

接下来的场面尤为震撼,喀尔喀的骑兵刚刚冲进火枪的射程之中。对面的喀山骑兵们便立时开火射击,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喀尔喀骑兵轰下马来。

喀尔喀骑兵的队形立时大乱,前面翻倒的人与马,将后面的马匹绊倒。马上的骑兵们就惨了,有许多人当场栽倒在地,便再也起不来。

就是能起来的,也被后面的马匹践踏而死。

但是喀尔喀骑兵之中,也将一波箭雨射向天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在天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便带着极大的惯性斜斜的扎向下面的喀山骑兵。

此时喀山骑兵也是刚刚催马,刚刚好进入箭雨的射程之中。

这下子可好,喀山骑兵也立时人仰马翻,也同样乱了起来。

喀山骑兵的火枪并不如大明火枪射程远,他们这么做虽然也能在对方发箭之前便击中敌人,但是也只是前排数百人而已。再加上喀山骑兵对于在马上使用火枪并不熟悉,这使得他们并没出现那种单方面吊打对方的结果。

反而因为催马冲锋,进入了对方箭雨的射程。

双方第一个回合的结果算是平局,剩余的就要看骑战水平了。

互相之间虽然都乱,可是马匹的奔跑却并没有停,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对撞到了一起。

轰然之中,双方骑兵的最前面许多人马都撞的飞起来,可见对撞之力巨大。有的骑兵人在空中还没落地,便从口鼻之中狂喷鲜血,显然在这一撞进之中已经内脏受伤。

别说是人,就是许多马匹也是喷吐血沫,而后踉跄倒地。

但是双方更多的人马则顾不上这些伤亡之事,而是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斩杀对面的敌人。

骑兵战事打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看谁的人多了。喀山骑兵只有三万人,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三万人就只剩了一万余人。而喀尔喀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损失了一万多骑兵,只有不到四万。

喀山汗国的骑兵将领见势不妙,便立时带着剩余的骑兵退走。

阿巴岱汗冷冷的看着对方的骑兵跑掉,却没有派人去追。这些喀山骑兵的强悍,并不是那些小部族骑兵能比的。而且除了这些骑兵,喀山汗国还有五万余人的步兵。

在这个时候,阿巴岱可不想分散兵力。

“告诉大伙,让我们部族的老弱再往东退一退,而我们的勇士们,则要在这里休息。”阿巴岱对手下的将领们道:“我要把这里作为战场,让喀山汗国的杂种们受到教训!”

而赛因布拉特此时,正领着五万人马往河谷地区赶过来,他在半路上碰到了败退回来的骑兵。

听到手下的骑兵将领讲述经过,赛因布拉特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是只宽慰了骑兵将领两句,便继续带着人马上路。

但是到了第二天,在喀山军队的周围,便出现了许多喀尔喀的游骑。这些家伙不时的对着喀山军队射出几支冷箭,结喀山军队制造麻烦。

可惜的是开始还能让喀山军队吃点亏,数次之后,这些喀尔喀的游骑就成了了喀山军队的靶子。

他们的弓箭射程,比起喀山军队中的火枪要差一些,比起重型火绳枪,就差的更多。

往往那些喀尔喀游骑刚刚进入重型火绳枪的射程,便会被喀山军队的瞄准射击。

以重型火绳枪的射程,根本就不会给喀尔喀骑兵开弓放箭的机会。

在距离河谷十里的地方,喀山军队扎下了大营。

赛因布拉特并不急,他早已经派人去看过周围的地形,很是平坦。不管如何,只要喀尔喀不逃走,喀山必胜。

第519章 接受天可汗的封赏

相对于赛因布拉特的自信,阿巴岱汗则显得有点心虚。

他明白对方的兵力优势不小,而且对方的火绳枪也不好对付。

在前日的一战之中,自己又损失了一万余人的兵力,如今再对上喀山汗国如此多的人马,就有点力不从心。

不过阿巴岱是不会随便撤退的,他身为喀尔喀部的大汗,如果轻易就下了撤退的命令,便会使得手下的部众不服。如今的喀尔喀虽然看上去貌似不弱,但是实际上被从原来的祖地驱赶到这里,他们已经有了一种浮萍般的飘泊感。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因为阿巴岱汗曾主动攻击明军。

现在阿巴岱如果再一次轻易撤退,那么手下部众很可能便会分裂成若干小部族各自谋生。

在之前,喀尔喀之下便有许多小部族曾经提出,让阿巴岱接受大明皇帝的封赏。土默特的俺答汗与察哈儿部的打来孙汗,都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封赏,如今可只有阿巴岱依旧没有接受。

为了自己的威信也为了不受屈辱,阿巴岱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撤退的。

他带人来到了喀山军营的远处,盯着那一片连绵的营帐。

“我们今晚四面偷袭喀山军队,同时放火。”阿巴岱汗冷声道:“我就不信,他们这些喀山军队敢晚上出来与我们决战。”

听到了阿巴岱的话,他手下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赞同。

当晚午夜的时候,天空中挂着斜斜的下弦月,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能见度也不高。

喀山守夜的哨兵正打着瞌睡,便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颤。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最熟悉不过,这是骑兵奔驰的声音!

“敌袭!”哨兵暴喝一声,整个喀山军营之中立时便嘈杂了起来。

然而这时的喀尔喀骑兵,已经从四面靠近了喀山军营。他们手中亮起火把,不住的点燃火箭射入喀山军营之中。

但是随着这些喀尔喀骑兵接近喀山军营,他们之中有许多骑兵突然之间便摔倒在地。

“铁蒺藜!地上有铁蒺藜!”喀尔喀骑兵惊呼。

阿巴岱汗在后面听到前方的呼声,便吩咐道:“吊射火箭,不得让喀山人逃出军营!”

随着他的命令传下去,喀尔喀的骑兵们则在喀山军营外不住的游走和射出火箭。

只是赛因布拉特对于喀尔喀部可能的偷袭,已经有了予见,在营外密布铁蒺藜就是证明。

赛因布拉特起身,在大帐之中不断的发出命令。首先就是命人在营寨上使用重型火绳枪反击,其次命人组成专门的队伍,手手持盾牌在营中防火。一旦哪里有火头烧起,便要最快时间用沙土扑灭。

相比于阿巴岱汗,赛因布拉特所接受的教育更多一些。因此赛因布拉特做事也更显得条理分明,很快就将军营之中的火势扑灭。

而面对喀山的重型火绳枪反击,喀尔喀部却吃了大亏。

虽然重型火绳枪的准头不佳,但是大家夜战都是瞎猫乱碰死耗子,没什么好说的,端平了开火就是。

喀山军营四面,如今都是流弹四射的情况,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就极其危险。

那些喀尔喀骑兵没想到,喀山人的重型火绳枪居然威力极大。那些靠近对方军营射箭的骑兵们,还没等进入弓箭射程便会被击中。那如同大枣一样的弹丸,打到人身上就是一个海碗大的窟窿。如果打在脑袋上,脑袋就会和烂西瓜一样炸开。

阿巴岱汗正在与手下的将领说话,突然之间他的坐骑四腿一软便扑到在地。

急忙打滚滚到了一旁,免去了被马匹压到身上,阿巴岱怒道:“真是倒……”

嗤!

又是一发流弹飞来,正中了阿巴岱的脸颊。

在他身旁的将领,眼睁睁的看到阿巴岱的颧骨破碎,眼部以下被打得的稀烂。在阿巴岱汗倒下的同时,眼眶里的眼珠也掉了出来。

“大汗受伤了!”这名将领不顾脸上被溅到的血水,一把扶住了阿巴岱汗。

听到大汗受伤,喀尔喀部的骑兵们便乱了起来,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去攻打喀山军营。

喀山军营之内,赛因布拉特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那些奔腾的马蹄声居然远去了。

下面有将领进帐报告消息道:“汗王,刚才营外有人惊呼,他们的大汗受伤。现在喀尔喀人的骑兵已经撤走,想必应该是真的。”

“让大家提高警惕,是不是真的,明天就知道了。”赛因布拉特也算久经战阵,此时非常冷静。

第二天天一亮,喀山军营之中便飞驰而出数队骑兵。他们顺着地面上的痕迹,去寻找喀尔喀部的所在。

然而直到中午的时候,这些喀山骑兵才跑回营中报信。

“禀汗王!喀尔喀的大汗阿巴岱昨夜中弹重伤不治已经身亡。如今喀尔喀的各小部族已经纷纷逃向西北方,我们是否追击?”下面的将领进帐报之道。

赛因布拉特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哈哈大笑,“追,当然要追。这些喀尔喀人也是我的子民,他们也是非常好的战士。如果让他们归附我们喀山汗国,我们的实力就会更强一些。”

有了赛因布拉特的命令,数万军马大军行动起来,顺着喀尔喀人逃走的路线追了下去。

喀山骑兵虽然只有一万余人,但是此时的士气也已大增。他们不断的追上前去,对喀尔喀部众拦截和袭杀,便得喀尔喀部不断流血。许多人都掉队,无法跟上大队的迁徙。要么就是与大队分散开,半途便转了向。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人投降于喀山军队。

但是喀尔喀大部人马,仍旧向着西北的奥尔斯克退去。

在败退的人流之中,一辆巨大的马车上盘坐着一位老妇人。此人就是阿巴岱汗的彻臣哈屯,与她同车的除了儿子额列克台吉,还有乌司藏的一位大师索伦加措。

彻臣哈屯就是阿巴岱汗的妻子,大汗之妻被称之为哈屯。而额列克则为阿巴岱汗的继承人,这点是整个喀尔喀部都承认的。

原本阿巴岱去世,额列克便可立即继承汗位,但是彻臣哈屯听从乌司藏大师索伦加措的话,让额列克暂时等等。

他们带着喀尔喀的余部,向奥尔斯克的明军所辖之处转移。

“额列克,你只有接受大明皇帝陛下天可汗的封赏,才能完整的继承喀尔喀部,才能替你父汗报仇。”彻臣哈屯对着身旁外表精悍的额列克道。

第520章 莫要自误

自从朱载坖命乌司藏诸教派头人到蒙古各部之后,这些各个部族的蒙古人便都信奉了这些教派。

原本大元的国师就是巴思八,早就已经有了影响力。无论是大师们还是信众,天然都会有种亲近感。

但是乌司藏的教派头人们,更感激的是他们的护教法王、当今天可汗、大明皇帝陛下朱载坖。如果不是朱载坖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信众。

因此索伦加措在喀尔喀部,便极力鼓吹朱载坖的仁慈与功德。

除了阿巴岱汗心中有抵触,虽然尊敬索伦加措,但是并不买账之外,其余的信众对于索伦加措的话,都信了几分。

如今与喀山军队作战,阿巴岱汗中了流弹而死。索伦加措便借着这个机会,向彻臣哈屯进言,请其带着汗位继承人去向明军投诚。到时再向陛下请封,自然而然便可毫无波折的得到喀尔喀汗位。

若不这么做,眼下被人追杀的惶惶不可终日,整个部族分崩离兮就是下场。

彻臣哈屯与额列克,都将这一路上的困苦看在眼中,自然对于索伦加措就更是信服。

当他们一行近十万人到达奥尔斯克之时,将这里的一千余明军给惊的合不拢嘴。

奥尔斯克城中,大多都是一些各部在此定居之人。虽然族别众多,但是倒也融洽。自从明军在一年多前将这里占领之后,因为有了大明的货物,这里反而更加繁荣。

说起来,奥尔斯克还是新长安之下的一个辖区,现在这里的兵马归李成梁节制。而且因为朱载坖的策略,奥尔斯克城中的管理者,是大明派过来的汉官。

所以要论起来,奥尔斯克就是大明实打实的领土。

城中官员原本还有些紧张,但是得知喀尔喀部是来向大明投诚的,这才松了口气。

文官自然想办法安置这些喀尔喀的部众,而武官则须做好防备。一是防备对方有诈,二是要将喀尔喀部的实力进行摸底。

但是彻臣哈屯带着额列克与索伦加措亲自入城,面见大明在城中的官员。

双方见面之后,彻臣哈屯除了表明投诚之意外,更向大明官员提出了要求保护的意思。

对于彻臣哈屯的要求,明军游击张通道:“哈屯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们这里只有一千兵马。如果想要保护十万喀尔喀部众,怕是力有不逮。”

“将军,此事并非为难之事。大明的威名远播,只要将军派人出面,告诉对方已经将我等喀尔喀部置于大明保护之下,便可使之不敢妄动。”彻臣哈屯道。

张通却没有轻易答应,而是看向一旁的额列克道:“只是口头上的话,对方未必会轻易撤兵。你们喀尔喀还有多少骑兵,都要归于我的指挥之下。如果不放心,可以让额列克与我一同去。”

彻臣哈屯听到这话,便有点犹豫了。

索伦加措却对着彻臣哈屯点点头道:“哈屯,张通将军所说的在理。哪怕是与喀山谈判,也要壮一壮声势才好谈。”

听到这些话,彻臣哈屯看向额列克道:“额列克,你是如何选择的。”

额列克扬声道:“将军的要求并不过分。哈屯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此去只是谈判,哪怕起了冲突,也不会很激烈。”

张通看了额列克一眼,这家伙也有些胆色。

奥克斯克的知府名为王连华,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还是隆庆七年的进士。

王连华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喀尔喀的部众将老营往西北的山脚下迁徙吧,我会将此事写成奏章上报。张游击,武事上就拜托你了。”

张通点点头,“事不宜迟,与其等着对方到来,不如我们迎上去。我记得喀山汗国的复辟,似乎还是乌西侯助了对方一臂之力。如果谈得好,很快便可无事。”

额列克的眉头一跳,他懂汉话,自然明白张通话里的意思。喀山汗国复辟,那就是本来已经灭亡后又死灰复燃的。居然是大明的一位侯爷给了对方助力,就能让喀山变得如此强大?

喀尔喀部原来的领地,与喀山汗国接壤,自然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小国。

带领着喀尔喀残余的一万多骑兵,还有数百骑马的明军火枪兵,张通与额列克迎向已经追踪而来的喀山军队。

出了奥尔斯克不远,就是乌拉尔河的上游支流。

张通等人来到河边之时,便看到对面的喀山军队,正在准备渡河。

当即派出一名明军信使,向对面送去口信,告诉对方这里已经是大明境内。

明军士兵到了对岸,被喀山士兵带到了赛因布拉特的面前。

“汗王,过了河就是我大明的领土,还请汗王的大军止步。”明军信使见到赛因布拉特,便拱手为礼道。

赛因布拉特皱眉道:“我的军队是追踪喀尔喀部而来,为什么喀尔喀部能进入大明的领土?”

明军信使笑道:“此事倒要告知于汗王,喀尔喀部被汗王击败,他们如今走投无路,便只能向大明投诚。因此请汗王看在大明与喀山汗国的关系上,饶了喀尔喀部这一次。”

赛因布拉特不由得冷笑,这让他非常的不高兴。明明自己跋涉千里,耗费无数攻打的喀尔喀,居然又被大明给捡了便宜。这种事轮到谁,谁也不会高兴。对于赛因布拉特来说,如果就此离去的话,岂不是异常屈辱。

“话不能这么讲,我大举兴兵攻打喀尔喀部,就是为了解决我喀山汗国东部之威胁。”赛因布拉特摇了摇头道:“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日后岂不是我喀山汗国的后患。我们喀山汗国与大明之间颇为交好,为了两国之友谊,大明也不应该收留我喀山之敌。”

明军信使笑了起来,“汗王言重,喀尔喀部并没有向汗王主动出兵。据我所知,是汗王率领大军先突入了喀尔喀部领地。先占阿克托比,又杀阿巴岱汗。论起来,喀尔喀部似乎还有些无辜。”

“你想要说什么。”赛因布拉特不耐烦道:“现在将喀尔喀部交出来,我便撤军。如果你们不顾念两国交好,非要一意孤行,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明军信使叹了一口气道:“汗王真是霸道,此事事关我大明威严,话已至此就更加不可能了。既然汗王执迷不悟,那在下告退。希望汗王只是说说,莫要自误。”

第521章 后悔了

看着明军的信使走掉,赛因布拉特也没有阻拦。

对于明军的强大,赛因布拉特的印象极深。当初胡月锋数千明军,便可沿着伏尔加河顺流横扫,这让他当时惊为天人。

可一想到喀山周围边界多半皆为大明的领土,这等环境就让赛因布拉特莫名的焦躁。他身为一汗国之主,自然会感受到大明对于喀山的威胁巨大。

甚至刚刚明军信使的一句莫要自误,也让赛因布拉特肝火旺盛。一个小小的明军信使,居然敢对喀山汗王说什么莫要延误,这等教训言语,实在是大伤了赛因布拉特的脸面。

再一抬头,明军信使也已经走的远了,可是赛因布拉特的火却无处发作。

一想到鲁斯坦帕夏所做的保证,只要喀山是扩张,对方就会支持,这让他心中多了不少的底气。大明有多庞大他不清楚,但是奥斯曼帝国距离较近,他是知道的。

基本上半个地中海的海岸,都是奥斯曼帝国的。而且奥斯曼的苏莱曼大帝,仅凭奥斯曼一国之力就能对抗整个欧洲,足以证明奥斯曼帝国的强大。

而且,克里米亚这等并不弱小的汗国,都只是奥斯曼的仆从国。并且克里米亚汗面还打到了沙俄的都城莫斯科,这也能说明许多问题。

赛因布拉特不住的盘算,如今自己在这里的处境十分尴尬。要么就与明军发生冲突,要么就灰溜溜的退走,实在是进退两难。

大明是威胁,这在赛因布拉特与胡海锋打交道的时候就知道。如今双方有了矛盾,赛因布拉特觉得自己必须要有选择了。

一想到自己从来都没见过明军有上万的兵力,赛因布拉特恍然。这说明明军与喀山接壤之地都是偏远之地,对方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如果与明军发生冲突,或许大明都不愿意与他计较。因为一次远征的花费之巨大,恐怕还得不偿失。

赛因布拉特这时也下定了决心,进兵!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背靠着奥斯曼帝国,足够与大明掰一掰腕子了。

随即赛因布拉特下令,全军准备渡过前面的河流,向大明军队与喀尔喀骑兵发起进攻。

对于喀山军队的异动,张通都看在眼中,他立时也命人做好准备。并且让喀尔喀骑兵守好大明军队的两翼,以防对方从侧翼突袭。

张通除了带着明军火枪兵居于阵中之外,还有十余门火炮随时待命。

本来他们这一千余明军是负责监视西迁的蒙古部族的,如今却成了喀尔喀部的主心骨。

看到对面的喀山军队发动,张通便立时命令火枪向天开火警告。

可惜的是喀山军队根本不为所动,甚至有人推出火炮隔河瞄向明军一方的阵营。

对于喀山军队的所为,张能知道不能善了,便立时命令明军的炮兵抢先开火。

明军的火炮用的开花弹,一炮过去,便将喀山火炮附近的炮兵轰的七零八落。接连十几炮,便将河对岸清出来一大块地面。在对面翻倒的火炮旁边,全是喀山士兵的残肢和血肉。

但是张通命令明军的火炮继续开火,对方的兵力不是他们这边可以相比的。手下的这些喀尔喀骑兵,短时间内也不能顺畅指挥,张通只能先用明军的火炮,将自己这一方的声势搞上去。

随着明军火炮发威,喀山一方的火炮由于射程不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即使开了几炮,也根本就打不到明军的阵前。

在这种情况下,喀山军队渡河的计划就成了泡影,这让赛因布拉特恼羞成怒。

他刚刚下了决心,要与明军发生冲突,却没想到连对方这点人都对付不了。还没有渡河,喀山军队就被明军十几门火炮所阻。

“来人,将大军分成两部,另一部去上游渡河!”赛因布拉特让人传令下去。

喀山军队分为两部,一部向着上游而去,另一部则去了下游。

他们这么分兵,便让明军一方不好选择应对。自己这一方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对此张通并没有为此分兵。

他带着人直接退回了奥尔斯克,并派人向新长安的李成梁传信,告之喀山汗国大军压境。

其实奥尔斯克相距新长安啃有三千里之远,这个时候向李成梁报信已经晚了。但是这是必要的程序,否则奥尔斯克的明军若出个闪失,总不能连是谁干的也没人知道吧。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张通带人回到奥尔斯克城中,便将城门紧闭。

王连华询问张能情况之后,便立时出面安抚城内百姓,同时兵马司也有人出面戒严街道。尽管大明在这里的官员不多,却将奥尔斯克治理的井井有条。

就在明军与喀尔喀人刚刚进入奥尔斯克不久,大股的喀山汗国军队便出现在了城外。

张通看着城下的数万喀山军队,不由得暗呼侥幸。若不是之前将喀山军队的的火炮轰的得不多了,怕是想要守住奥尔斯克十分困难。

事情到了这个境地,再说什么没有用。赛因布拉特更是不废话,直接命令手下的士兵攻城。

数百架简易云梯被抬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刚制成不久。

喀山军队的号声响起,无数的喀山士兵们抬着云梯向奥尔斯克冲了过来。

在张通的指挥之下,明军火枪火炮同时开火。与明军一同守城的喀尔喀士兵,也急忙弯弓搭箭,协助明军守城。

好在喀山军队没了火炮,攻打奥尔斯克的势头再一次被明军一方压制。

赛因布拉特在城外的一个高坡上,看着自己手下的军队进攻奥尔斯克受挫,这让他十分难堪。

“全军撤退,去阿克托比。”赛因布拉吩咐特命令道。

赛因布拉特已经感觉出不妙,大明军队并不多,可他们依旧没能攻上城关。城上更多的是喀尔喀人的弓手,明军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如果在这里继续消耗下去,对于喀山军队并没有什么好处。

在退走之前,赛因布拉特命人向城头射进去了一侍信。

赛因布拉特在信中道:“本汗王东来,实为解除东方蒙古各部对于我喀山汗国的威胁。与大明的军队冲突,实在并非本汗王的本意……今次与大明军队的冲突,尽数为喀尔喀小人所挑唆……”

其实这是赛因布拉特后悔了,他通过冲突,发现明军的战力很强,这才有了再度修好之意。为了掩盖自己欺软怕硬的事实,便将喀尔喀人说成了两面讨好中间挑拨的卑鄙小人。

第522章 直至伏尔加河畔

赛因布拉特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极大的破坏了喀山汗国与大明之间的关系。

张通看到赛因布拉特的信件,却只是派人送往新长安,并且附上了自己的意见。

明军既然已经将喀尔喀部收留,而喀尔喀部也愿意接受大明的封赏,这说明大明与喀山之间必有一战。就算大明不出兵,喀尔喀部一旦恢复之后,必然会对喀山展开报复。

张通给李成梁的信中,并没直说,但是也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半月之后,李成梁先后收到张通的救援信,还有后继的书信。

对于喀山汗国的行为,李成梁很是看不起。这位赛因布拉特汗王犹豫不决,显然不是个果断之人。对于大明已经动了手,难道想说算了就算了吗?

如今的大明可不是以前,即使是息事宁人,也要表现出对于大明的足够尊重。攻打了大明的城市,而且没有任何补偿便想象没事人一样,这怎么可能。

李成梁当即给乌西的胡月锋去了信,将喀山汗国曾攻打大明城市之事通报,并且给京城去了奏章。

但是京城路远,一去一回,传来消息只怕最快都要半年之后了。

不过朱载坖早就定了相应的规矩,以李成梁之武官级别,有权决定是战是和。若是与对方交战,交战的理由必须足够充分。

李成梁在给京城的奏章之中也已经写明,既以交恶便无须虚与委蛇。今有喀尔喀部彻臣哈屯带阿巴岱汗之子额列克,求内附获封。喀尔喀部十余万人遽待安置,其散落余部尚在阿克托比东南,须收拢于我大明旗下,不使为敌所用。

做完这些事情,李成梁便将自己手下的兵马从新长安带了出来。除了两千明军留守新长安之外,李成梁所带的兵马足有五万之数。

他对于喀山汗国,此次是要必胜才行。已经上了奏章,决意出兵教训喀山汗国,若是打输了,那就可是要负责的。一个不好,甚至有丢失失必尔地区的可能。

五万明军之中,其中两万为骑兵,两万八千为火枪兵,还有两千炮兵。

由于中途遥远,直到一个月后,李成梁的大军才到达奥尔斯克。

此时张通带着喀尔喀骑兵,一直在与喀山汗国的兵马对峙。他在接到赛因布拉特的信之后,便派出喀尔喀骑兵,前往阿克托比附近探究。摆出一副只要喀山军队退走,明军就会带着喀尔喀人回归的架势。

赛因布拉特得知喀尔喀骑兵时时觊觎阿克托比,便也不能放心退回喀山城,只得暂时与明军一方隐隐的对抗,保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可惜赛因布拉特这么做,就是一错再错。若他尽起大军,不惜代价的攻下奥尔斯克,也算他做事果决。只这一耽搁,便等来了李成梁的五万明军。

得知赛因布拉特还在阿克托比,李成梁休整了一天,便带着五万明军直接扑向阿克托比。

与李成梁一同出兵的,还有阿巴岱汗之子额列克所带领的两万喀尔喀骑兵,共计七万大军。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喀山汗国的军队人数,在兵力上再无半点劣势。

面对大批明军到来,赛因布拉特是极为震撼的。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多的明军,只觉得全身打冷战。当年三千明军便可攻城破寨,这数万明军面前,他决不敢与之对敌。

因此在刚刚接到大量明军到来的消息之后,赛因布拉特便不战而走,将阿克托比这座城留给了明军。

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卡法城中,鲁斯坦帕夏已经得到了喀山汗国攻打奥尔斯克的消息。对于赛因布拉特的选择,他是非常高兴的。尽管奥斯曼帝国并没有让喀山汗国去找大明帝国的麻烦,可喀山却也与大明发生了冲突。

这都在鲁斯坦的预料之中,只要喀山汗国的实力膨胀,便会大概率与大明交恶,在他看来这是必然。

于是奥斯曼对于喀山汗国支援的第二批火器,也已经到了转运的路上。

正当鲁斯坦帕夏在等新消息的时候,恰好就传来了赛因布拉特正率军撤兵回程的消息。

对于赛因布拉特为何回程,鲁斯坦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汇报。

很快鲁斯坦便得知,大明的李成梁出兵了,赛因布拉特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这让鲁斯坦十分好笑,这位喀山汗国的汗王怎么会如此的没有胆气。喀山汗国的军队即使没有明军精锐,战上一场又能如何。

不过鲁斯坦还是很善解人意,他立刻给赛因布拉特写了信件,派人快马送到了赛因布拉特手中。

在信中鲁斯坦特意说明,奥斯曼又有一批火器弹药正在送往喀山汗国。并且提到,不管喀山汗国的敌人之话,奥斯曼帝国都会支持喀山汗国,在盟友需要的时候,甚至直接出兵也不是不行。

收到鲁斯坦信的时候,赛因布拉特已经带着兵马到达了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城。

看到信中的内容,赛因布拉特大喜。对方的意思几乎就是明着告诉他,会不计成本的支持他与大明交战。即使隐约之间赛因布拉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没了选择。

李成梁所部,并没有因为喀山军队的退走便放弃了追赶。而是一直跟着喀山军队,双方只差两三天的路程。

就是因为明军跟的很紧,赛因布拉特都没敢带兵走奥伦堡的陆路,而是来到萨莱城,打算从这里走水路甩掉明军。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计划,现在赛因布拉特则是想着,如何将李成梁所部击败。

在李成梁所部的明军,距离萨莱城还有数十里的时候,其间路过一个大盐湖。

就是在盐湖岸边的一条河谷中冲出两万喀山骑兵,他们冲入正行进间的明军队尾,极力挥刀砍杀!

李成梁立时命令全军停止行进排列战阵,而明军的骑兵,也从两侧向着队尾方向疾驰支援。

被喀山汗国的骑兵偷袭,并不是李成梁大意,而是一路上探查的事情都交给了喀尔喀部的骑兵。因为喀尔喀部已经西迁到这里近两年,相对更熟悉一些。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上面出了纰漏。

但明军的队尾,却正是喀尔喀部的两万骑兵押后,这真是自己苦果自己吞。

好在明军救援及时,火枪齐射之下使喀山骑兵丢下数百具尸体退走。只是喀尔喀骑兵的损失更大,这让额列克非常着恼。

李成梁派出明军骑兵前出探路,直至伏尔加河畔。

第523章 杀气盈野

明军到达伏尔加河畔,对岸就是金帐汗国曾经的都城萨莱。

此时赛因布拉特正率军在萨莱城中严阵以待,更是派人去接收奥斯曼所支援的大批火器。

喀山军队原本已经损失了近两万人,此时一回到喀山的城市之中,赛因布拉特立即派人从伏尔加河上游抽调了三万多兵马,将手上大军凑了十万之众。

鲁斯坦答应交给喀山的火器和弹药,正沿着顿河源源不断的送往萨莱城中。

随着得到了装备越多,赛因布拉特的底气就越足。他认为奥斯曼是不弱于大明的强国,有奥斯曼帝国的支持,自己就可以从大明的身上撕扯下一大块肥肉来。等到自己的喀山汗国真正强大起来,也就可以摆脱大明的威胁。到时再回过头来对付奥斯曼,岂不是也能成为一个帝国?

赛因布拉特想的不错,但是眼前还是要先过了李成梁所带的五万明军这一关。

到了伏尔加河边,李成梁看着波涛滚滚的大河,还有对岸的萨莱城。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以面前的情况,就是想要顺利渡河都有困难,就更不要提还要攻打对面的萨莱城。

命人取来地图,李成梁将萨莱城周围的情况研究了一番。

伏尔加河绵延数千里,最后汇入里海。这让李成梁的目光看到了伏尔加河入海口的阿斯特拉罕,这里倒也是座大城。

李成梁命人在河畔扎营,并派人给额列克传信,让其来见。

明军的大营扎好,额列克来到了李成梁的帐中求见。

“额列克,我们前方就是伏尔加河。你的杀父仇人现在就在河对岸的萨莱城中,但是我们并没有办法顺利渡河。”李成梁对额列克道。

额列克立时就睁大两眼道:“大帅,我们已经追了喀山军队上千里,不就能这么半途而废吧。”

他以为李成梁有了退兵的打算,因此有些着急。

李成梁摆手道:“我并没有退兵的意思,而是有了新的想法。”

“大帅有何想法可尽管说出来,我一定全力服从!”额列克昂然道。

“是这样,我们与其在这里强行渡河,必然会受到喀山军队的迎头痛击。”李成梁指了指帐外道:“因此,我决定让你带着喀尔喀的人马在这座大营里与喀山军队对峙。而我会带着明军去伏尔加河下游的阿斯特拉罕,夺取阿斯特拉罕之后,再从那里北上萨莱城!”

额列克的眉头一挑,有些不满的道:“大帅,难道我们喀尔喀的勇士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吗。”

李成梁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你们的任务也很重要,而且非常关键。首先,你要带着人在这里的河面上修建一座浮桥,其次还要防备对方过河偷袭。你要替我看好后路,免得被对方绕到我们的身后。”

听到了李成梁的安排,额列克这才脸上好看了一些,刚刚还觉得明军瞧不起他,现在才知道李成梁的用意。

将事情安排妥了,李成梁当天夜晚,便悄悄的带着大队的明军全部南下。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五万明军才从大营之中完全撤走,这里只剩下了两万多的喀尔喀部骑兵镇守。

从第二天起,萨莱城的赛因布拉特便能看到,伏尔加河对岸有人在修浮桥。每天都有许多人在河岸边来来往往十分热闹,浮桥的进度虽然不快,但也正在逐渐变长。

对于明军一方修建浮桥之事,他根本就没看在眼中。数万大军渡河作战,修一座浮桥有什么用。在赛因布拉特看来,哪怕这浮桥修建起来,也抵不上几发炮弹轰的。

若是等着明军的浮桥修起来,并且允许对方一半的人渡河,再将浮桥轰断,便可将这一半过河的明军消灭掉。而另一半的明军,就只能在河对岸干着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李成梁带着五万明军用了八天行军六百里,兵锋直指到了阿斯特拉罕。

虽然阿斯特拉罕的兵力也不算少,但是只有一万守军。面对五万明军的进攻,阿斯特拉罕的守军根本不敢出城与之对战。

可是这样一来,这些龟缩在阿斯特拉罕城内的守军,便成了瓮中之鳖。

明军火炮十分犀利,而且李成梁军中的火炮数量,可比当年胡月锋所带的火炮要多许多。

在数十上百门的明军重炮轰击之下,阿斯特拉罕不到一个时辰,便被轰塌了城墙。

这等情况之下,城中的喀山守军胆气尽丧,没用明军进城清剿,他们就全部的向明军投诚。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李成梁派人进城,将喀山官员全部都关了起来。并且将城中的黄皮肤的鞑靼人,都提拔成了官吏和治安官员。而那些原来的守军军官,全部都派李成梁遣散,并任命了鞑靼军官。

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不管这里能不能治理的好,为了确立大明的统治,这些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李成梁远道而来,若不是打下了阿斯特拉罕,他军中的补给怕是都支撑不了多少天了。

补充了足够两月的粮食补给之后,李成梁率军从大河西岸的陆路直扑萨莱城。

当赛因布拉特得知明军已经渡过伏尔加河,并且攻下阿斯特拉罕之时,明军的大军队伍距离萨莱城已经不到两百里。

这个消息对于赛因布拉特来说,真不是一个好消息。明军不是在对岸正修浮桥,却又突然出现在下游地区?转念一想,赛因布拉特便知道自己上了当。而且这个上当的过程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

赛因布拉特派出去三万骑兵,在半路之上对李成梁所部不断的展开偷袭。

但是李成梁所部也有两万骑兵,应对起喀山骑兵来简直是如同逗弄小孩子。在喀山骑兵还没能靠近的时候,便是一顿火枪的射击,而后跟随着逃跑的喀山骑兵们不断追杀。

只要喀山骑兵们一停下来,便会被明军骑兵的火枪所轰击。这使得喀山骑兵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倒是想回身作战,但是手中无论弓箭还炎火绳枪,都不如明军的火枪射程更远。

双方即使没有正面近距离接战,喀山骑兵的损失也极其不小,两天下来便损失了数千人之多。直到这些喀山骑兵们,都被明军的骑兵赶回了萨莱城,明军骑兵才算罢休。

而李成梁也带着大队明军,来到萨莱城下。

赛因布拉特深知明军战法,因此不敢守城,而是带兵出城迎战明军。

双方加到一起足有十余万人之多,这许多人在伏尔加河冲积平原上展开,要分个生死。

赛因布拉特看向明军,对方的军阵之中肃穆无声红旗如林,虽安静却杀气盈野。

第524章 将其抹去

明军的左右各有一万骑兵守着侧翼,正面是火枪兵方阵,方阵最前方则是火炮。

赛因布拉特看着对面明军的阵列,便对后方一挥手。喀山军队的正面的重型火绳枪手散开,从后面推出了一百多门火炮。

喀山军队的火器,都是刚刚从奥斯曼帝国的手中接手的。威力赛因布拉特也早就试过,十分强劲。

李成梁望着对面的喀山军队,对方与明军相距不过七八里,已经进入了明军的火炮射程之中。

对此李成梁想了想,便没有给喀山军队继续接近的机会,而全命令炮兵开火。

明军的新型钢制火炮,比原先轻了不少,因此操作起来也更加快捷。

李成梁的命令一下,明军的上百门火炮便依次开火。炮口的硝烟立时弥漫开来,使得明军的军阵如同隐入云层当中。

在喀山军队一方看来,明军距离如此远便开炮,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他们的嘲弄之色刚刚在脸上展现出来,便显得有些凝固。明军火炮射出来的炮弹,在这个距离上是能看得到飞行过程的。他们只看到一个个的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从远方的一个黑点,在极短时间内变大。

不等喀山军队做出任何反应,一枚枚的开花弹便落入了喀山军队的军阵之中。炮弹落地滚了两滚,撞碎几个人或是马匹,而后便轰然炸开一朵火焰光芒!

开花弹的威力都是经过皇庄试验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一旦炸开便可清空两丈内的所有活物。

明军的炮兵知道,对于己方威胁最大的,便是对方的火炮。因此明军火炮最先照顾的,也是喀山军队的炮兵。一轮炮击过后,喀山军队的炮兵们死伤惨重。活着的人也急忙远离火炮,免得被波及。

赛因布拉特幸好人在喀山军队的后方,看到明军的火炮如此厉害,他不由得大急。

立时命令五万喀山骑兵从两翼出击,一定要击垮明军的军阵。

自从得到奥斯曼的支援之后,赛因布拉特的自信从来没有如此膨胀过,可是刚刚才几天,就被明军一下子将他的心情给打入谷底。

此时派出所有的骑兵,就是为了凭借远超对方的骑兵数量来碾轧明军,好扳回一局。

可是李成梁怎么会让赛因布拉特得逞,一看到对方的数万骑兵从两翼抄了过来,便立时命令两侧护卫的明军骑兵出击。

虽然明军的骑兵人数要少许多,但是明军的骑兵却并不胆怯。迎着喀山骑兵便冲了出去,并且从马袋之中取出火枪来远远的射击。

喀山骑兵虽然也有火绳枪,但是他们的射程根本无法与明军的火枪相比。还没冲到跟前,便被轰得一片人仰马翻。

虽然喀山骑兵也有举着火绳枪开火的,但是他们这点射程根本就不能伤害到明军的骑兵。

喀山骑兵因为射程上吃了亏,前面栽倒的人与马严重影响了后方骑兵的速度,这下子连骑兵的速度优势也丢失殆尽。当明军的骑兵冲到喀山骑兵的面前之时,这些喀山骑兵们连马速都没能提起来。

明军的骑兵冲入对方的人群之中,立时挥刀大杀。在明军的精良的战刀劈砍之下,即使对方身着铠甲,也往往不能抵挡几刀。

只是明军骑兵并不恋战,从喀山骑兵的队伍当中一冲而过。虽然明军也有一些损失,但是并不算大。

如此一来,这些喀山骑兵们前方不远,就是明军的火枪兵方阵。

就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火枪兵方阵开始轮流齐射。密集的铅弹如同暴雨一般,横扫向这些喀山骑兵们。

喀山骑兵经过与明军骑兵的碰撞之后,相距明军火枪兵方阵已经较近。而此时他们的马速已经一降再降,在明军火枪的弹雨之下,就再也没有了前进一步的机会。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已经冲到外围的明军骑兵们也没闲着,冲出一段距离之后便纷纷掉转马头,开始举起火枪射击。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喀山骑兵们,转眼间就成了老母猪钻夹道进退两难之势。

幸好明军的人数不如喀山军队人多,否则几轮弹雨下去,这些喀山骑兵便会死伤殆尽。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喀山骑兵们还是有一些人逃回了喀山军队的本阵。只是一进一退之间,喀山骑兵的损失几乎过半。

赛因布拉特见机很早,知道再派人去冲击明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正面的话,连对方的火炮这一关都过不去,而骑兵又被对方打了惨不忍睹,这还怎么打?他当机立断,命令全军缓缓后撤。

李成梁并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所以也没有轻易的派人追击。

只是看到喀山军队退出数里之后,便列队绕城而过,连萨莱城都没有进,居然就那么走了。

这一幕将李成梁都给气笑,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打仗之人,这让他有种一拳打空之感。

“骑兵追击,迟滞喀山军队的速度,其余的人成战斗队形追击。”李成梁下令,命全军追了上去。

喀山军队在赛因布拉特的带领之下越走越快,当明军的骑兵追上来的时候,终于使得喀山军队意识到了这是败退。

随着赛因布拉特只带着大队骑兵快速逃走,那些喀山军队中没匹的士兵们立时便如散沙一般溃散。

明军的骑兵追了一阵子,但是赛因布拉特与喀山骑兵们实在是跑得太快,居然被对方给逃了。于是明军骑兵们除了派出几队探子,大部只得回转收拢喀山军队溃散的残兵,并向李成梁汇报。

对于后方士兵们的生死,赛因布拉特早已经顾不上,他现在只是想着,如何再与明军修复关系。奥斯曼帝国虽然强大,但是明军的战力竟如此之强,还不是目前的喀山汗国所能抵抗。

赛因布拉特一时想着低声下气去求胡月锋,一时又想着重金赔偿明军,甚至还想着干脆就归附大明做个附庸。

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时的胡月锋已经收到了李成梁兵出新长安时写的信。得知赛因布拉特居然敢对大明出手,这使得胡月锋极为生气。当想到赛因布拉特还拖欠着白奴欠款二十五万金币之时,生气就变成了怒不可遏。

自己当初扶植出来一个白眼狼,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因此,胡月锋决定要配合李成梁,将喀山汗国从版图之中直接将其抹去。

第525章 李成梁的顾虑

胡月锋自从攻下雅罗斯拉夫尔城之后,便一直在这里驻扎着三万明军。

如果胡月锋去攻打喀山汗国,从伏尔加河上游的雅罗斯拉夫尔城直扑下游的下诺夫哥罗德是最方便的。但是还有一个敌人,是胡月锋不得不防的,那就是沙俄。

无论是雅罗夫斯拉夫尔,还是下诺夫哥罗德,相距沙俄的莫斯科城都不是很远。

一个不小心,被沙俄从后面袭击一下,即使不会伤筋动骨,也会显得十分丢人。

因此胡月锋出发之时,只带了两万明军,在雅罗斯拉夫尔留了一万明军守城。

两万明军别看数量并不多,但是胡月锋却带了足有七十余门明军自用火炮。

这个火力比起李成梁所带的火炮数量,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伏尔加河上游出发,明军的辎重都是由船只运送,部分人员则骑兵走陆路。如此一来,明军的行军速度就要快了许多,六百多里用了不到十天便赶到了下诺夫哥罗德的城下。

此时的下诺夫哥罗德城,对于明军的兵临城下恐惧不已。此时城中的守军虽然知道,汗王已经对明军动了手,但是真的面对之时,却毫无准备。

而且下诺夫哥罗德城中的守军虽然近期有所增加,但也不过一万余人。

面对两万明军,这些下诺夫哥罗德的守军只能死守,希望借助坚城将明军挡在城外。

可惜这一招对于明军来说早就不顶用,而且死守坚城只有挨打的份。以明军的火炮之利,下诺夫哥罗德的喀山守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胡月锋令人将数十门火炮排开,对着下诺夫哥罗德就是一阵猛轰。

下诺夫哥罗德这里,建在奥卡河与伏尔加河的夹角之处,就地形来说应该是利于防守。但是面对明军的火炮,城中的喀山守军尽管也有火炮,却苦于射程不足,只能被明军的火炮压着打。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下诺夫哥罗德的城墙便被轰开了一个口子。

胡月锋并不想让手下的明军有所伤亡,于是命令火炮继续延伸射击。

原本还想抵抗明军的喀山守军,在明军的火炮延伸射击之下,出现了极大的伤亡。那些喀山权贵见势不妙,纷纷从喀山城的另一座城门走水路出逃。

等到明军入城之时,下诺夫哥罗德城中几乎就没有几个喀山守军了。

胡月锋入城之后不由得感慨,当初这座城还是自己送给赛因布拉特的。当时赛因布拉特大喜过望,毫不推辞的便将这座城收下。虽然是胡月锋有意扶植赛因布拉特的势力,但是他也知道,对这等并无丝毫感恩之人,早晚要和对方一战。

只是没想到,这一战会来的如此之快。

下诺夫哥罗德也是要地,从这里顺流而来,便是喀山城。当初胡月锋扶植赛因布拉特之时,便有意沿伏尔加河一路大战助其复国。而明军只要控制了更北方,一旦有事便可顺流而下横扫喀山汗国。如今喀山首先向明军动了手,这就使得当初胡月锋的谋划得以早日实现。

赛因布拉特败于李成梁之手,他带着骑兵们一路不曾停歇,将军明远远的甩在后方。

虽然跑的快,但是让赛因布拉特失魂落魄的是,他没想到如此强大的喀山军队,甚至与强悍的沙俄军队都能争锋的喀山军队,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败到了明军的手中。

难道奥斯曼送给自己的,都是落后的火器?或者说,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早就有所勾结。送给自己火器什么的,都是一个圈套。就是为了让自己产生膨胀情绪,而后自寻死路?

这种失败,甚至让赛因布拉特的怀疑对象转移到了奥斯曼帝国一方。

李成梁对于赛因布拉特的想法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这个时候虽然将赛因布拉特击败,但是这里毕竟是喀山汗国的土地。明军经过激战之后,弹药辎重都要有所补充。

于是李成梁决定,暂时在萨莱城休整数日。

恰好此时额列克也带人修好了浮桥,两万喀尔喀骑兵也从伏尔加河对岸过了河。

对于没能赶上参战,额列克表示不满,于是李成梁便让他带喀尔喀骑兵出击,去追赶赛因布拉特。

李成梁知道蒙古骑兵的破坏力,这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以战养战。他们对于长途追击敌人最是熟练不过,尤其是在赛因布拉特也没了多少火器的情况下,更不会吃什么亏。

额列克摩拳擦掌的带人走了,他的父亲阿巴岱汗,可是死于赛因布拉特之手,杀父之仇岂可不报!

李成梁虽然在萨莱城休整,但是对于周边的情况都要进行摸底。而且他从一些喀山汗国的俘虏口中得知,喀山汗国的火器居然是奥斯曼帝国赠送支援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萨莱城的书房之中,李成梁盯着面前的地图看了半晌,表情十分犹豫。

到目前为止,李成梁所部的战事还是比较顺利的。但是萨莱城这里,相距克里米亚汗国的边界顿河,不过是百里之遥。如果是骑兵赶路的话,甚至半天就能从克里米亚汗国赶到萨莱城下。

李成梁知道克里米亚汗国是奥斯曼帝国的仆从国,因而觉得萨莱城这里并不安全。

并不是他怕对方出兵攻打萨莱,李成梁怕的是自己所带的明军成为一支孤军,被敌人们数面包围。明军如今虽然战力很强,但是极为依靠后勤补给。

如果陷于包围之中,一旦消耗完了手中的弹药,明军的战力便会大幅降低。

想清楚了这一点,李成梁三日之后便带着所有的明军,全体沿着伏尔加河向上游进发。

其实李成梁的担心一点都不过分,就在他在萨莱击败赛因布拉特的消息传到卡法之时,鲁斯坦帕夏便摔了他最喜欢的一只银酒壶。

鲁斯坦帕夏没想到,拿着奥斯曼最好的火器,喀山军队居然还败给了明军。这使得奥斯曼的支援,统统都打了水飘。

这还没什么,最让鲁斯坦帕夏生气的是,赛因布拉特并没有抵抗到最后便逃离战场。在鲁斯坦帕夏看来,这是喀山汗国的耻辱,也是对于奥斯曼帝国的背叛。

鲁斯坦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便动身去见克里米亚汗王道拉特。

喀山汗国既然不行,那么就让克里米亚汗国出手。鲁斯坦就不信,明军面对两个汗国的前后夹击,可以从容面对。然而他不知道,这也正是李成梁的顾虑。

第526章 帕夏的话我会考虑

赛因布拉特用了二十天的时间,一口气带着残兵逃到了萨马拉。

到了这里,与身后的明军有了足够的距离,这才让赛因布拉特感觉到安心一些。

可惜他刚刚进入萨马拉城,便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胡月锋带兵攻下了下诺夫哥罗德城,如今正在向喀山城行军。

这个消息对于赛因布拉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震的傻在当场。

原本自己的喀山汗国,看上去还算强大,谁知道在明军的打击之下,竟然如此的脆弱不堪。

赛因布拉特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急忙给胡月锋写了信,派人送走。除此之外,还给李成梁也写了信。

给胡月锋信中的内容无非是向明军赠以厚币求饶,希望胡月锋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而给李成梁的信,则许诺重金美女,并向大明称臣,还拉出来胡月锋的关系,请求李成梁止戈不攻。至于明军所占领的土地,就都划归大明所有。

虽然在信中是如此写的,但是赛因布拉特却也并不想干等着。

此时的喀山汗国已经到了最紧迫的时候,赛因布拉特已经彻底的抛弃了面子。他还派人给沙俄的伊凡雷帝送了信,并约定将梁赞城和卡西莫夫城、下诺夫哥罗德城这些地方,都归还给沙俄。

但是对于沙俄的条件,就是与沙俄结盟。

这个条件对于喀山汗国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赛因布拉特自己,都不清楚喀山汗国还能存在几天。如果沙俄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么就可以让沙俄来牵制明军,到时喀山汗国便有了向明军讲和的条件。

而下诺夫哥罗德城,本来就已经被胡月锋攻下,已经是明军所有。沙俄要想收回,也必定会与明军有所冲突。不管怎么样,赛因布拉特都是在运用合纵联横之术,为喀山汗国寻找生存的空间。

除此之外,赛因布拉特更是传令喀山汗国四方,将汗国所有的军队都向萨马拉集中。

这样也摆出了一个不抵抗的姿态,以期在明军的面前显示自己的诚意。然而实际上,赛因布拉特却是为了增强自己麾下的兵力。与其将兵力分散在各地,还不如拧成一股绳,更来得稳当。

喀山汗国的军队源源不断的从各地向着萨马拉集中,赛因布拉特为此也调运了整个喀山汗国的物资。即使明军占领了喀山的一些地区,也会发现没有多少物资可用,这就相当于坚壁清野。

在赛因布拉特的一连串命令之下,整个喀山汗还控制的地区,便全部都动了起来。

李成梁在距离萨马拉城还有八百里的时候,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信。

只是听通译将赛因布拉特的信念了一遍,李成梁便冷笑了起来。

“告诉信信使,喀山汗国与大明之间的争端不是我们大明首先挑起来的。赛因布拉特既然已经向大明出了手,那么如何平息大明的怒火,就是我大明说了算。”李成梁又接着道:“至于赛因布拉特与胡月锋之间的交情,更能证明赛因布拉特的背信弃义。单方面的接受胡月锋的无数帮助,何敢恩将仇报。如此无耻之徒如此厚颜之汗国,留之岂不为害。”

李成梁几句话,将信使说的汗流浃背不敢争辩,只有急忙快马赶回萨马拉报信。

另一边的胡月锋,也已经兵临喀山城下。

只是到了喀山城这里,胡月锋便得到下面探子的报告。喀山城居然已经没有了喀山军队在防守,城中只有几名官员和百姓。

几名喀山城的官员被带到了胡月锋的面前,等待询问。

看着这几个所谓的官员,缩头缩脑的样子,显然是临时被提拔起来的。至于城中的权贵们,怕是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喀山城这里,为什么没有了喀山守军,他们都逃去了哪里?”胡月锋问道。

这几名官员之中最年长的一个老头,急忙徐道:“回大人,汗王说大明于我们喀山汗国有恩。当初喀山汗国复国,这些城市都是胡大人一路攻打下来的,如果胡大人要拿回去,就让大家不要抵抗。”

老头身穿长袍,留着山羊胡子,谄媚的看着胡月锋,等待胡月锋继续问话。

胡月锋哈哈一笑,“看来你们汗王,在另一边的明军手中吃了大亏,居然学乖了。既然他敢让城,难道我还不敢取了?来人,派出探子探明周围两百里的情况来报。先派一部分人进城,占据各处要地以防埋伏。”

当着老头的面,胡月锋做出安排。他虽然对于喀山汗国有点瞧不上,但也不想吃了大意的亏。

万一喀山汗国的这些家伙有什么阴谋,岂不是让他丢了个大人。

官员老头忽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急忙从怀中取了一封信道:“胡大人,这是我们汗王送给大人的信。刚才一时心急,差些将此事给忘记了。”

胡月锋听着通译念完赛因布拉特的信,不由得冷笑连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胡月锋微微摇头,“事情已经做下,赛因布拉特便要一力承担责任才是。这时讨饶,凭白的让我看不起他。你们这官也不用做了,从此喀山城为我大明之土。你们可以将我的话带回去,传给赛因布拉特。我与他既然是战场上认识的,那便战场上见面吧。”

听到了胡月锋的话,老头脸上的谄媚笑容一僵,却又不敢反驳什么。他们知道事不可违,便急匆匆的回到喀山城中,找了马匹去送信。

在克里米亚汗国,鲁斯坦也见到了克里米亚汗国的汗王道拉特。

“汗王,如今喀山汗国正是最艰难的时刻。”鲁斯坦帕夏一见面,行了礼之后,便直接抛出话题。

道拉特年纪并不算大,对于这位奥斯曼的鲁斯坦帕夏很是尊敬。

“帕夏,您这么急着来见我,是需要我的帮助吗?”道拉特问道。

鲁斯坦帕夏点了点头,坐在一旁内侍取来的厚锦垫上,“汗王猜的不错,我这次来就是请汗王帮助喀山汗国。喀山与克里米亚是兄弟一样的汗国,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如今他们遇到了困难,克里米亚汗国应该伸出援手。”

这些话都是借口,鲁斯坦总不能说为了消耗明军的力量,才要克里米亚汗国出手的。

道拉特点点头:“这个当然,帕夏的话我会考虑。”

第527章 消灭这些明军

鲁斯坦前来求见道拉特,可不是为了听这一句话。

他看到道拉特的犹豫,便知道对方还在考虑事情的利益得失。

“汗王是不是觉得,平白帮助喀山汗国是费力不讨好呢?”鲁斯坦笑了笑,又接着道:“其实,这对于克里米亚汗国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只有好处。如果克里米亚汗国帮助喀山汗国赶走大明的军队,那么汗王觉得,喀山汗国会如何感谢克里米亚汗国?”

道拉特来了兴趣,他笑问道:“帕夏觉得,赛因布拉特会如何感谢我呢。”

鲁斯坦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道:“即使将明军从喀山汗国的土地上赶走,喀山汗国也已经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汗王可以向喀山讨要顿河以东以南的土地作为出兵的代价。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有拒绝的实力吗?而且我们奥斯曼帝国,还可以支持汗王一大批火绳枪和火炮。克里米亚汗国,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是很重要的辅助力量,帝国是不会让你们白白出力的。”

说实话,鲁斯坦给出来的利益足够大,这让道拉特不由得异常动心。只不过鲁斯坦是慷他人之慨,送出去的是喀山汗国的土地,奥斯曼帝国只不过付出一些武器罢了。

道拉特想了想,便对鲁斯坦点点头道:“帕夏说的很有道理,不得不说我非常动心。既然是这样,那么如果喀山汗国将来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希望奥斯曼帝国还是站在克里米亚汗国这一边,支持我们。”

“这是自然,我用我的名誉担保。”鲁斯坦笑了起来,“而且,帝国也是决不允许克里米亚吃亏的。”

道拉特得到了鲁斯坦的保证,也跟着笑了,“那么我会派阿干别伊为将,带领十万克里米亚勇士去攻击明军,这样的阵容,想必帕夏能满意了吧。”

“非常满意,汗王果然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子孙。”鲁斯坦鼓掌道:“我还带来了一些礼物,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经过道拉特的允许,宫殿外面进来两个抬着木箱的白奴。

这两名白奴肌肉虬结十分强壮,可是抬着木箱却显得异常吃力。

在宫殿的中央,两名白奴将木箱放在地毯上,一声闷响便让人感觉这木箱非常沉重。

鲁斯坦来到木箱的前面,随手打开木箱,便从箱子里闪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整箱金币,不用数也知道,足有上万枚之多。

鲁斯坦从木箱之中取出一柄弯刀,交给了宫殿中的内侍,“汗王,这里的金币虽然高达万枚,但是都不及这一柄弯刀的价值更高。”

内侍将弯刀转送到了道拉特的手中,道拉特轻轻一抽,便将弯刀拿在手中。

弯刀的刀柄和刀鞘都不是什么珍贵的材质,但是刀一抽出刀鞘,便让道拉特为之惊叹。

刀身上有着灿烂细腻的黑白云纹,刀刃如同从天然的圆弧所截取出来的一样流畅,握在手中仿佛掌握着一片云霞。

“这柄大马士革钢刀,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一柄吧?”道拉特爱不释手的在刀身上抚摸道。

鲁斯坦点点头道:“汗王猜的不错,这柄刀就是伟大的撒拉丁所用过的配刀之一。他当年对抗十字军,与英格兰的狮心王相见之时,便是佩带的这柄弯刀。”

道拉特的表情极为精彩,摩婆着刀身,他神情有些激动道:“如果真是这样,我要试刀。据传说,当年撒拉丁在两军阵前,当着数万人的面,挥刀斩断了在空中飘舞的纱巾。如果这真的是那一柄刀,那么就应该做到。”

“现在这柄刀已经是汗王的,当然可以试一试。”鲁斯坦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

道拉特命人取来一方纱巾,将之投掷于空中。他手中弯刀不等纱巾落地,便从飘舞的纱巾中间缓缓一挥而过。

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一样,那方纱巾继续飘落,在快到落地之时,才分成两块分别飘落于地。

道拉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目光再也无法离开手中的弯刀,“好,真是太好了!大马士革钢刀的传说,就是从这柄刀而起。鲁斯坦帕夏,如此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会舍得送给我。”

鲁斯坦摆了摆手笑道:“再锋利,也不过是一柄刀而已。汗王有着万里国土,百万子民与军队,难道还不如这一柄刀吗。这柄刀,还是当初苏莱曼大帝送给我的。为此,我为帝国付出了数十年的辛苦。”

“帕夏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立刻就会安排下去。”道拉特哈哈一笑,命人将弯刀和金币都收了起来。

鲁斯坦从克里米亚宫廷之中出来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又是煽动又是收买,克里米亚汗国总算是答应出兵,这下子明军可有得受。以明军孤军深入作战的态势,他们即使击败了喀山汗国的军队,只怕也无力应对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

如果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不行,奥斯曼帝国是一定不会坐视的。

在鲁斯坦走后,道拉特立时又命人将那柄弯刀取来把玩不已。

“去请阿干别伊来,我有事找他。”道拉特吩咐内侍道。

阿干别伊很快便来到了宫廷之中,对道拉特躬身抚胸道:“汗王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道拉特看向阿干别伊,“喀山汗国现在,正被明军所攻击。赛因布拉特在萨莱城下战败,如今已经带兵逃往喀山北方。出于我们克里米亚与喀山汗国的关系,我决定派你去救援喀山汗国,你觉得如何。”

“这个……从私人方面来说,喀山汗王赛因布拉特曾经在梁赞救过我们的军队,我们应该出面帮助喀山汗国。”阿干别伊道:“但是我记得,明军与喀山汗国之间关系还不错,双方曾经有过至少数万白奴的交易。而且明军的实力有多强,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

道拉特哈哈一笑,“他们能有多强也没用,眼下明军没有任何的盟友,他们就是再强,也会被慢慢的消耗光的。出兵之事是奥斯曼帝国支持的,而且我们赶走明军之后,还可将顿河以南以东都划入克里米亚汗国,为什么不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当然可以出兵。”阿干别伊点头道:“臣定会消灭这些明军。”

第528章 只不过是困兽

奥斯曼答应的火器弹药等物,通过黑海上来往的船只,很快便运到了克里米亚汗国。

阿干别伊也集齐了十万人的军队,带上运送来的物资便乘船从亚速海到达顿河河口,然后逆河而上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到达顿河大拐弯处上岸。

十万克里米亚军队,在顿河大拐弯处上岸,这里距离萨莱城相当的近,不过一百余里而已。

他们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赶到了萨莱城下。

阿干别伊来到萨莱城下,眯着眼睛看着萨莱城城墙,他发现这里似乎并没有兵力驻扎的样子。除了城门大开之外,城头上偶尔会有一两个百姓模样的人走过,而且也没有任何的旗帜在飘扬。

当即命人进城去,查看萨莱城中的情况。

很快便有手下来报,说萨莱城内并没有任何明军留下的迹象。据城中百姓说,明军早在一个多月之前,便已经离开了萨莱城,沿河向北方去了。

阿干别伊带着克里米亚军队进城,先修整了一天,顺便从百姓的口中查问明军的人数和火炮数量。

虽然阿干别伊上次与伊凡雷帝交手失策,但是他依旧是个合格的将领,也依旧深受汗王道拉特的信任。

也正因为这样,阿干别伊做事也格外细心,不想再重复前一次的失误。

等他将明军的大致情况摸清,已经是两天之后。

留了一千守军驻扎于萨莱城,阿干别伊正式将这里纳入克里米亚的版图。他也从百姓口中得知,阿斯特拉罕那里的明军也被召回,便向阿斯特拉罕也派了人手。

这些事情安排完,阿干别伊给汗王道拉特写了信,汇报萨莱和阿斯特拉罕的情况之后,便带领全军向着北方追过去。

阿干别伊刚刚出发,却不知道明军在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里,已经赶到了喀山汗国的萨马拉城外。

但是在萨马拉城周围,赛因布拉特调集了整个汗国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万人的军队,将萨马拉城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兵营。

李成梁所部加上喀尔喀的两万骑兵,与对方相比兵力差了几乎两倍之多。

不过李成梁并没动手,而是在等。

此时已经有一支明军的骑兵小队前来送信,说他们是胡月锋所部,此时胡月锋已经连夺喀山城与加里波利两城。胡月锋正带着一万明军,从加里波利往萨马拉城这里赶路,数日之内便可到来。

在奥卡河与伏尔加河流域,局势已经滑向不可知的境地。

除了明军、喀山军队、克里米亚军队,还有一支七万人的军队从莫斯科城出发。

这支沙俄军队的将领就是伊凡雷帝本人,他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书信,便看到了沙俄再次雄起的希望。

对方无条件的让出梁赞城和卡西莫夫城,还有下诺夫哥罗德城,这让伊凡雷帝喜出往外。

但伊凡雷帝从小就久处宫廷,最擅长的便是勾心斗角,他嗅到了对方的阴谋味道。

虽然对于这种人天而降的好事不想放过,可伊凡雷帝仍旧非常小心的派出了各路的探子。

在他已经收回了梁赞与卡西莫夫城的时候,便得到了从下诺夫哥罗德城送回来的消息。下诺夫哥罗德城,已经被明军占领。不只如此,就连喀山城也一并被明军给占领了。

听到这个消息,伊凡雷帝目瞪口呆。虽然没有和明军正面战场上打过交道,但是对方的强悍让他印象深刻。

难怪赛因布拉特会将下诺夫哥罗德城也让给自己,那不是让自己替他们招惹强敌吗。

其实伊凡雷帝还是有些犹豫的,如果自己带着七万沙俄军队拿下下诺夫哥罗德城,岂不是将明军的后路给掐断?那些明军只能退往北方,而自己甚至可以顺势去收回雅罗斯拉夫尔城。

这个计划非常具有诱惑力,便伊凡雷帝还是忍住了。他相信明军能打的喀山汗国连都城都不要,绝不是一般的不好惹。如果没能攻下下诺夫哥罗德城,只怕自己也会损兵折将。

在沙俄的元气还没有恢复之前,尽量不发生大战,那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除了下诺夫哥罗德城,伊凡雷帝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被喀山所占领的拉诺瓦扎城。

七万沙俄大军到达拉诺瓦扎城,结果当然是一费一兵一卒,便夺得了拉诺瓦扎城的控制权。

占领了拉诺瓦扎城之后,伊凡雷帝便在这里驻足不前,但也没有退兵。

他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明军与喀山战况,知道明军正与喀山汗国所有的兵力在萨马拉城外对峙。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这使得伊凡雷帝抱有极大的乐观态度。不管这两方面是谁战败,他都可以从中得到好处。

当李成梁等到胡月锋的时候,从伏尔加河的上游驶来无数的船只。

胡月锋虽然只带了一万明军前来,但是他知道李成梁的补给困难,便也顺手组织了相应的物资弹药粮草,用船只一同运了过来。

通报之后,胡月锋大步进了李成梁的帅帐,“大帅,我可见到您了!”

一进大帐,胡月锋便急忙躬身行礼。军中最重资历,虽然胡月锋功如今比李成梁还要高些并且封侯,但是见了李成梁这个老上司,还是要恭敬行礼。否则的话,将来都不好带兵,回了朝廷也会被同袍指脊梁骨。

更何况李成梁是陛下早先在潜邸之时便认识的,如今又立下大功,无论将来的勋爵还是信重程度,都在自己之上。

李成梁也没谦让,看到是胡月锋进来,便上前给了对方当胸一拳。

“你小子越闹越大,当初给了你五千人西来。你可好,拓地数千里,弄得大家都要辛苦不少。”李成梁哈哈大笑道。

虽然话中带着抱怨,可是更多的却是得意之色。胡月锋可是从他手下混出来的将领,如今能有这等成就,他李成梁自然脸上有光。

“大帅说笑,如果不是大帅提拔,我怎么可能有今天。”胡月锋吃水不忘挖井人,立时马屁送上。

李成梁摆手道:“你小子也别说这些虚的,是你自己立下的功劳,都是你应得的。眼下这个仗怎么打,你可有眉目。”

胡月锋指了指大帐中的地图道:“大帅,这里的地形非常明白。萨马拉城虽然有二十余万喀山汗国的兵力,可是这城是建在伏尔加河与萨马拉河的夹角之中。兵力虽多,但是施展不开也白搭。我们只要占据了萨马拉的东北方向,他们的兵力便不好调动。硬攻的话,可能我军会有损伤。如果我们选择断其补给,这二十万喀山军队,就只不过是困兽。”

第529章 只有借你人头了

李成梁对于胡月锋的计划不置可否,他沉思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依胡月锋的计划,固然喀山汗国这二十万军队的补给什么的都不好供应,那么明军的补给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月锋,喀山汗国难受,可是我们也不轻松。”李成梁微微皱眉道:“时间一长,恐怕还会生出变数来。”

胡月锋听到了李成梁的话,想了想感觉确实是这样。

“不错,是我想的少了。”胡月锋也点头承认道:“乌西这边势力复杂,喀山汗国一倒,只怕周边的克里米亚汗国与沙俄都会伸手点便宜。我们如果不能快一点解决喀山汗国,只能是替他人做嫁衣。既然这样,我以为仍旧可以将喀山军队困于两河夹角之间。我们可派出游骑,在两河的对岸巡逻,下游则用铁链横过河面封锁,使喀山军队没有逃走的可能。我军可正面攻打喀山军队,不必一战而定,只要每天轮流炮击,使其无法反击,数日之间应该便可使之崩溃投降。”

李成梁挑了下眉头笑道:“这个办法不错,我军的火炮最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只是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火枪兵与鹿砦都要准备好。”

胡月锋笑道:“大帅放心,我这一路沿河而下,除了攻下几座城,还搜刮了不少物资。无论是弹药还是粮草,都不必担心,鹿砦更是简单。”

两人计划已定,第二天李成梁便带兵进逼萨马拉城外二十里。

李成梁所部,除了自己所带来的一百余门火炮之外,还有胡月锋带过来的七十余门火炮,加到一起的话,已经近两百门火炮。

有这些火炮在,明军的火力对于喀山军队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

而胡月锋,则带着自己所部的近万明军,在两河对岸巡逻,另外还要带领工匠打造横河而过的铁链。

军中就备有工匠与铁料,平时都是修备战具之用,现在有了主将的命令,不敢怠慢立时便跟着去了下游打造铁链。

李成梁命人将火炮排开,间隔摆了鹿砦,而鹿砦之后则是一队队的火枪兵戒备。

一旦喀山军队想要凭借着兵力优势,对明军展开冲锋,这些鹿砦就是他们的一道天堑。

“开火,三轮炮击。”李成梁已经得到了炮兵的报告,眼下明军火炮与喀山军营的距离,已小于火炮的射程。

随着明军的火炮依次开火,不过是片刻之间,便有近两百枚炮弹被砸入喀山军营之中。

喀山军营里立时便升起浓烟烈火,离着老远都能听到对面军营之中传出的哀号与惨叫之声。

对面喀山军营中,喀山军队将领看到明军进逼,正在整队准备迎敌,却没想到明军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便会开炮。在这些喀山人的眼中,平常火炮不过是二三里而已。却没想到明军火炮在七八里外,便可将炮弹轰入喀山军营之中。

也正是因为没有准备,而且正在整队,喀山军队在第一轮炮击之下,便足足产生了上千人的伤亡。

只是明军并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三轮炮击一刻也没停歇的轰了过去,便将对面的喀山军营给打成了一片焦土。

足有二十万人的喀山军营,在最前方的一大块被明军轰平,这对于喀山军队来说无比的耻辱。

当即便有喀山将领带着两三万名骑兵,从一侧向着明军的阵营冲杀过来。

便是李成梁根本不为所动,对于喀山军队可能的应对方式,明军早已经有所准备。

就在那些喀山骑兵刚刚冲到距离明军还有四里左右远近之时,明军的火炮便再一次开火,对着这些喀山骑兵迎头痛击。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那些喀山骑兵在炮弹落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命运。

甚至有的骑兵被连人带马,都炸的当空飞起一丈多高,而后落地才变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不过,明军火炮掉转炮口困难,对于喀山骑兵们也只有这一轮炮击的机会。

虽然炮击使得对方伤亡了一部分骑兵,但是那些喀山骑兵还是冲到了明军阵前一里的距离上。

李成梁当即吩咐火枪兵开火,这个远近对于明军的火枪来说足够。

到了这个时候,喀山骑兵们才体会到什么是枪林弹雨。他们就好象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整个骑兵队伍都为之一顿。最远的也只不过冲到了明军阵前十余丈处,便被明军火枪射中倒地身死。

喀山的骑兵将领看到无法接近明军阵营,便立时吹号命令骑兵回撤,但为时已晚。两三万人的骑兵队伍,逃回去的已经少了近半数,有的则只剩下马匹,而人却留在了沙场之上。

在萨马拉城头上,赛因布拉特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火炮肆虐,却毫无办法反击。

他看到自己手下的骑兵死伤惨重,这使得他的眼球上都有了血丝。

这并不是赛因布拉特心疼手下士兵,而是愁的。原本十分繁荣强大的喀山汗国,前后不过数月,就成了眼前这个样子。赛因布拉特不但发愁,而且心中有着极大的恐惧。

如果战事按眼前这样子发展下去,自己的败亡只怕用不了几天。

就算是自己不肯向明军投降,自己手下的将领们难道甘心陪着自己送死吗。

“来人,去将财务大臣别尔古叫来。”赛因布拉特对随从人员说道。

不过片刻,别尔古就来到了赛因布拉特的面前,“汗王,您找我有什么事。”

赛因布拉特笑了笑,“别尔古,你背着我做了许多事情,当我不知道吗。”

别尔古目瞪口呆,“我、我对汗王忠心耿耿,我做过什么事?”

“你还敢装傻!”赛因布拉特在城头上,当着手下众多将士训斥别尔古道:“你上次擅自扣留明军的二十五万金币,使得明军记恨我们喀山汗国!以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抵赖不成!”

听到了赛因布拉特的话,城头上一些不知情的喀山将领们恍然大悟。原来喀山汗国搞成这样,都是别尔古这个奸臣干的。

而那些知情之人,听到了赛因布拉特的话,都身上一抖深深的低下头去。

别尔古大惊,“汗王……我……”

可惜赛因布拉特根本不给别尔古争辩的机会,抽出腰刀,一刀便砍下了别尔古的头颅。

“派几个人,将别尔古的头颅和二十五万金币送给明军。如果明军不肯原谅我喀山汗国,不肯退兵,只怕我们君臣投降也是一死。受这奸臣之累,也只有一拼到底了。”赛因布拉特道:“去吧。”

赛因布拉特在心中默默的道,别尔古,为了凝聚军心,只有借你人头了。

第530章 无头苍蝇

李成梁这边打退了喀山骑兵的冲锋之后,便让炮兵停了炮火休息。

他看到对面的喀山军队已经整体后撤,营地也随之向后转移了两三里的样子。

看来对方是知道明军的火炮无法对抗,就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躲避。这让李成梁摇头失笑,你往后躲避,难道我们就不能向前推进吗。

正在李成梁琢磨着让明军的炮兵们往前推进多少之时,便看到从对面的喀山营地中,出来一队喀山士兵。

这些喀山士兵们打着白旗,并没有带着武器,反而是驾驭着几辆装着大箱子的马车。

李成梁命一队明军骑兵上前盘问,结果对方将马车交给了明军,便全部返回。

明军骑兵们打开木箱察看一番,便带着车辆回到明军一侧。

“禀大帅,对方送来一封信一个人头,还有二十五万金币,共为二十五箱。现已押回,请大帅定夺。”那骑兵小队的队长来到李成梁面前,汇报道。

李成梁命通译将信念给自己听,结果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喀山与明军交恶,完全是下面的人作祟,先是贪了明军卖白奴的二十五万金币,后又擅自进攻明军。反正赛因布拉特是一点责任都没有,而且是完全无辜和被蒙蔽的。如今已经识破并杀掉了作祟的奸侫小人,现在则向明军做出赔偿,请明军撤兵而去。

这些话简直和开玩笑一样,李成梁只是冷笑,不知道对方做这等没用的事是想干什么。

他却不知道,赛因布拉特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真正的目的便是将他手下的喀山将领们完全绑在战车之上。

如果明军撤军走了,自然喀山汗国就解除了危机。如果明军并不撤军,这就代表着明军并没有原谅喀山汗国上下。那么喀山汗国的那些将领们,就只能与明军死战。

正好这个时候,胡月锋安排好了诸事,刚刚回到这里。李成梁将赛因布拉特的信交给了胡月锋,让他看一看。

胡月锋看了信,不由得笑道“之前是有此事,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才如此痛快的赔偿,岂不是儿戏?我们兵临城下,喀山已经到了灭国的边缘,岂是一两句话便可退兵的。我们就算是撤兵了,陛下那里也没办法交代。”

李成梁点点头道“这位赛因布拉特汗王,能成为一国之主,不应该是如此幼稚之人,想必是有着其他用意。我们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不用管他。”

两人按着原来的计划,每天都派炮兵炮轰对面的喀山军营。

连着数天过去,城外的喀山军营已经被明军的火炮几乎轰掉了一半之多。

萨马拉城内,连街道上都挤满了喀山士兵。更有骄白悍将,甚至将城中的百姓赶上街头,而自己占据了民居。

赛因布拉特年纪并不到四十,可是这几天来,脑袋上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之多。

虽然手下将领并无人逃走和反叛,但是眼看着大家越来越沉默,一种绝望的气息在整个萨马拉和喀山军中弥漫。

若再没有办法击退明军,喀山汗国就真的成为历史了。

当初刚刚复国之时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啊。赛因布拉特这个时候,只能是想一想过去,以自己也曾风光无限来安慰现在的自己。

然而赛因布拉特却没想到,在他发愁的时候,李成梁与胡月锋两人也在发愁。

刚刚有最新的军情传来,在伏尔加河下游巡逻的探子发现,一支十万人左右的克里米亚军队出现。对方正延着伏尔加河,往萨马拉而来,如今距离萨马拉城,还有百里左右。

“他们显然是来救援喀山汗国的。”胡月锋听到消息,直接开口道“大帅,当初克里米亚汗国便与喀山汗国一起,同沙俄做战。他们两个汗国,是有着交情的。想必在与大帅作战之时,赛因布拉特就派人给克里米亚汗国送了信。”

胡月锋的判断虽然接近,但是还是有出入。赛因布拉特可没向克里米亚汗国求援,而是向鲁斯坦帕夏求援。

不过,结果都差不多,还是等来了援兵。

李成梁盯着地图,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兵力不足,如果分兵的话,还是有点不保险。”

胡月锋露出询问之色道“大帅的意思是,我们暂时撤军?”

“撤军?”李成梁笑了笑道“这个建议不错,但是我们要让这些克里米亚军队知道点厉害。他们气势成盛,但是远道而来,想必已经人马俱乏。我们在撤走之前,先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煞煞对方的威风。反正萨马拉这里的喀山军队,已经被打的没了脾气,也不知道援军之事。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便不用担心被他们前后夹击。”

胡月锋笑道“既然这样,大帅请将所有的骑兵都交给我来带领,今晚我就带人出发,想必在天亮之前,便可赶到克里米亚人的大营。不管突袭成与不成,都是一击而走。大帅觉得,我这样干,可不可行。”

李成梁哈哈一笑道“你这么做更稳妥一些,那就辛苦一趟了。我带着人在这里装个样子,明天便会撤回波尔加利。”

“我全部都是骑兵,只怕我比大帅回去的还早些。”胡月锋也笑了起来。

阿干别伊带着十万大军,还差百里左右就到达萨马拉城。到了这里,阿干别伊有意放慢了速度。他知道自己远道而来,不能让军队急于赶路而导致疲惫,否则对作战不利。

因此,克里米亚军队这一天早早的就扎营休息,并没有急着赶路。

但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全军大部都已经睡得最熟之时,便忽然在营中起火。

紧接着就是无数的马蹄踏地之声,如同天上雷鸣一般滚滚而来。

无数的惨叫声和喊杀声,从营中四面响起,让阿干别伊心头发紧。

他从帐中冲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大营到处都是火头,士兵们到处奔跑,根本就和无头苍蝇一样。



第531章 很有可能

胡月锋这一次带了有三万骑兵前来,其中两万是额列克所带领的喀尔喀骑兵。

他们按计划,在凌晨之时赶到了克里米亚的军营附近。稍事休息之后,便展开了对于克里米亚大营的突袭。

克里米亚军队远道而来,又没有多少准备。

就是主将阿干别伊自己也是一样,觉得目前克里米亚还是安全的,没想到明军会搞突然袭击。

几个因素加到一起,便导致了克里米亚军队吃了大亏。

虽然明军攻破了克里米亚军营,但是毕竟对方是十万军队。即使放火制造不小的混乱,也没能将克里米亚军队彻底击溃。

当然,也是阿干别伊反应及时指挥得当。

他被惊醒之后,便立时命令全军不得乱跑原地抵抗。起火之处,则周围相近之人就近灭火不得混乱。

几道命令一下,胡月锋便发现这些克里米亚人的抵抗有了秩序。他招呼了额列克一声,便带着明军的队伍从克里米亚军营之中冲了出去。

虽然突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明军给克里米亚军队造成的损失很大。

只不过是一进一出,就让克里米亚军队付出了近两万人的伤亡。而且这只是人员上的,另外物资的损失,也足够让阿干别伊心疼不已了。

胡月锋与额列克两人带兵冲出对方的兵营,便绕了一个大圈往北返回。

额列克有点意尤未尽,在奔驰的马背上不由得对胡月锋道“胡将军,这些克里米亚军队明显没有多少准备。若是我们能多在营中冲杀一阵,他们的损失会更大。就是将他们完全击溃,也应该不是问题。”

胡月锋摇了摇头,对额列克道“你以为我不想击溃克里米亚军队?只不过咱们来的急,对方营中分布也不清楚,准备并不充分。如今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已经占了不小的便宜。在对方营中,我们的马匹跑不起来,对方人数又多。时间稍长,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也是,若是有李将军的那些火炮,今天克里米亚军队就完了。管他什么分布,一通火炮轰下去,都能轰个稀巴烂。”额列克这些日子,在萨马拉城外看到明军炮轰喀山军营,对于火炮的印象极深。

“火炮笨重,可不能象咱们骑马这么快就能运过来的。”胡月锋不由得笑道“否则的话,今天便可克里米亚军队彻底击败。”

胡月锋与额列克带人退走,却丢下身后克里米亚一片冒青烟的军营。

阿干别伊看着营中一片的狼藉,不由得怒火万丈。这些明军简直是太狡猾,钻了克里米亚军队远道而来的空子。而且对方也不问问,便直接对克里米亚军队展开突袭。想起来被人偷袭,阿干别伊还是感觉十分委屈,还没来得及表露出敌意,就挨了明军一顿打。

将损失统计清,阿干别伊这次小心的派出数十个巡逻队,在周边三十里不间断的巡逻。大营也被清理干净,便命全军继续休息。

论起来,阿干别伊也是一个比较合格的将军。他并没有在气急败坏之下,命令全军追击,而是继续让大家休息。从这一点来看,便可看出来他做事十分有条理,并不会冲动用事。

若是阿干别伊热血上头,只怕克里米亚军队还要再吃大亏。

同时,阿干别伊给赛因布拉特写了信,命人先一步去萨马拉联络喀山汗国接应。

李成梁早上起来,命人继续开炮轰击对方的兵营,使喀山军队不敢有所异动。

这几天来,喀山军队就和每天遭受家暴的受气小媳妇一样,天天被明军摁着暴打。如今已经习惯,若是明军的火炮不开,这才会让他们奇怪。

三轮炮火过后,李成梁便命令全军准备撤退。

这一次明军并没有将营盘拆除,只是带走了辎重物资。远远的看过去,似乎明军还在的样子。

就在李成梁带领明军撤走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小队人来到了萨马拉附近。他们看到明军的营盘之后,吓了一跳,但是细看之下才发现,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支小队,便是奉阿干别伊之命,前来给赛因布拉特送信的。

他们通过了明军空荡荡的营盘,才能到达萨马拉城下的喀山兵营。

当他们报出自己的名号,喀山军队便立时沸腾起来。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人们,骤然之间感觉到自己已经有救了。

欢呼声一直传到了萨马拉城内,使得不知情的人也被感染,瞬间全城都是一片欢腾。

赛因布拉特派人问明情况,便立刻召见阿干别伊的信使。

展开阿干别伊送来的信,赛因布拉特的脸上有点呆滞。对方信中提到被偷袭,要暂缓到达时间。

损失大不大没说,但是援兵前来的喜悦,却大打了一个折扣。

赛因布拉特将信使叫来,问了一下路上的情况,有没有遇到明军。

当他听说明军已经撤走,只留下一座空营之后,赛因布拉特才彻底的放心下来。

这说明明军也知道克里米亚援军到了,为了免于腹背受敌,这才选择了撤退。

送走了信使,赛因布拉特立时派人整顿全军。这段时间里,每天被明军给欺负惨了,搞得喀山军队都没了斗志。甚至军纪散漫,没少在萨马拉城中做坏事。

但现在不一样,克里米亚援军前来,喀山军队也要振作起来,准备转入反攻。

数日之后,李成梁所部明军来到尔加利城,看到了城头之上明军的大旗。

胡月锋得报,与额列克迎出城外,将李成梁接了进去。

李成梁稍事休息,便与胡月锋研究后面如何应对克里米亚与喀山联军。两人面对着墙壁上的地图,分析喀山与克里米亚联军会如何去做。

胡月锋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点了点拉诺瓦扎城道“有沙俄在,只怕大家都不好动手。拉诺瓦扎已经送来最新的消息,伊凡雷帝刚刚攻下此城不久。拉诺瓦扎、波尔加利、萨马拉城三地之间,是一大片平原。既无险要可守,也无地利可用。这样的情况之下,谁也不好先动手,只怕要对峙相当一段时间了。”

李成梁盯着拉诺瓦扎城看了一眼,便转向了伏尔加河以东,“或许,喀山与克里米亚军队,会派一部分军队北上。”

“很有可能!”胡月锋也恍然点头道。



第532章 一个都不能留

对于喀山军队和克里米亚军队的判断,李成梁与胡月锋做了几种假设。

但是经过分析发现,对峙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似乎为了证实两人的决断,克里米亚军队到达萨马拉城数日之后,与喀山军队都按兵不动。

此时的赛因布拉特与阿干别伊,也已经得知伊凡雷帝攻下了拉诺瓦扎。如果他们两大汗国的联军去攻打明军,无论胜败,都会被沙俄捡了便宜。

而且他们对于明军,也已经产生了一丝惧怕心理,并不认为两大汗国能战胜明军。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萨马拉观望,期待沙俄与明军之间产生一些矛盾。

要说什么也不做,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两大汗国,倒是派出了许多的探子,去波尔加利和拉诺瓦扎一带。

相对于阿干别伊的不慌不忙,赛因布拉特可坐不住了。

阿干别伊的数万人马与喀山军队,整天吃喝的可都是喀山汗国的老底。如今喀山汗国的领土,能受到赛因布拉特控制的,也就只有萨马拉一座城。等到物资消耗一空,喀山军队就会一哄而散,汗国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因此,赛因布拉特便要派人去收复萨莱城和阿斯特拉罕城。

只不过阿干别伊阻止了赛因布拉特,并对他道“汗王,我们克里米亚出兵,是有代价的。所以,萨莱城和阿斯特拉罕城,希望汗王能划归我们克里米亚汗国。”

嘴里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实际上非常强硬,并没有询问赛因布拉特意见的意思,更象是一个通知。

赛因布拉特听到阿干别伊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阿干别伊,我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老朋友。如果请克里米亚出兵的代价,是让出来萨莱城与阿斯特拉罕城,只怕我无法答应。”

阿干别伊看着赛因布拉特道“汗王,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为什么不答应呢。”

“因为,我喀山汗国的领土已经不多。”赛因布拉特也没发脾气,而是耐心道“北方都已经被明军所占领,若是南方也都交给了克里米亚汗国,那么我们喀山汗国只有萨马拉这一座城吗?”

“汗王不用着急,我这不是带着十万大军过来,就是为了替汗王分忧的。”阿干别伊笑道。

赛因布拉特看着阿干别伊的样子,觉得这家伙比明军还可恶。这十万克里米亚军队是来分忧的,还是过来吃白食的?再这么下去,不用明军来攻,喀山汗国便会被吃垮。

“好吧,阿干别伊,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兵攻打波尔加利最合适?”赛因布拉特问道。

阿干别伊摇了摇头道“汗王太着急了,这个时候攻打明军,只能是给伊凡雷帝机会。眼下按兵不动,是最好的。”

赛因布拉特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两人不欢而散。

等到阿干别伊走后,赛因布拉特便挥手招来内侍。

“你带着我的手令,去见军中的诸将,命令他们按我手令上的命令做事。”赛因布拉特冷冷的盯着这名内侍道。

内侍对着赛因布拉特躬身行礼道“汗王放心,我必定将手令送到。”

挥了挥手,赛因布拉特便打发内侍快去。

当晚,赛因布拉特请阿干别伊宴饮,席间有歌舞助兴,显得分外热闹。

但是过了没多久,正在喝酒的诸人便听到外面不断的有炮声响起,声音就在城外并不远。

阿干别伊一跳而起,大惊道“汗王,这、这难道是明军攻过来了!可是我派着巡逻骑兵,不可能他们到了城外,还不知道!”

赛因布拉特也皱眉道“我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来人。”

从左右立时闪出数名强壮的带甲武士,等待赛因布拉特的命令。

“把他抓起来。”赛因布拉特一指阿干别伊,冷冷的道。

哗啦!

数名强壮的武士一拥而上,便将手无寸铁的阿干别伊摁倒在地。

阿干别伊表情立时变的极其精彩,“赛因布拉特,你疯了吗!杀了我,就是对我们克里米亚汗国宣战!你们喀山汗国一定会亡国!”

只是赛因布拉特的脸上却突然一笑,极为嘲讽的道“你们克里米亚汗国,可是来帮我的,为何还要占我国土。既然派兵来援,却还按兵不动。也不知道你们是来帮我,还是来亡我喀山汗国的。”

“赛因布拉特,你会后悔的,现在放了我还不晚。”阿干别伊道“眼下形势如此,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否则的话,对喀山汗国没有半点好处。”

赛因布拉特哈哈笑道“现在你说什么也没用,我的军队已经动手,今晚就会将你带来的克里米亚军队全部灭掉。我已经彻底想通了,相对于明军的强大,你们克里米亚汗国可不怎么样。就让伊凡雷帝与明军对峙吧,我会带着我的军队,夺回萨莱城和阿斯特拉罕。”

阿干别伊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赛因布拉特为什么会如此疯狂,但是对方的判断确实有点道理。要是自己的话,可能也不愿与明军作战吧。

如果没有向赛因布拉特提出,要求占有萨莱城与阿斯特拉罕城,对方也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可惜阿干别伊的想法也只是如果了,并不是现实。

赛因布拉特披上内侍送过来的铠甲,对那几名带甲武士道“此人留着无用,杀了吧。”

阿干别伊还想说话,却被旁边的武士一把摘掉了下巴,只能发出‘啊啊’之声。

另一名武士提起手中的弯刀,一刀斩落,便将阿干别伊头颅砍下。

看着阿干别伊脑袋落地,脸上的表情还凝固着惊恐愤怒种种情绪,赛因布拉特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在萨马拉城外,十几万喀山军队已经将克里米亚军队分割包围起来,喊杀声从未有如此响亮过。

“传我的命令,这些克里米亚军队一个都不能留!”赛因布拉特在城头上吩咐道。

赛因布拉特的命令,被下面的喀山军队执行的非常彻底。他们虽然打不过明军,但是被压抑的狠了,总算找到了发泄的途径,那就是屠杀友军。

由于赛因布拉特提前布置得当,再加上克里米亚军队毫无防备,除了派出去的探子,居然真的一个克里米亚士兵都没能逃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在周围都布置了巡逻队,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以保证内讧之事不提前泄露。



第533章 有所依仗

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内讧的消息,被赛因布拉特严密封锁。

就是外面的克里米亚巡逻队和探子,在返回之后也没能再逃出去。

克里米亚的十万军队,就象是被从世上抹却一样,再也没有了半点消息。

李成梁与胡月锋两人,并没有在波尔加利干等着。经过商议之后,胡月锋带了自己部下的一万明军,返回了下诺夫哥罗德城。

在下诺夫哥罗德城,胡月锋方便就近监视伊凡雷帝,以防对方有所异动。

而李成梁则继续留在波尔加利城,监视喀山与克里米亚的动向。

但是让李成梁非常奇怪的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之中,萨马拉城方向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李成梁打算派出小股队伍试探之时,喀山军队十余万人全体南下,沿着伏尔加河向着萨莱城而去。

李成梁所派去了的小股明军发现,萨马拉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他们占领。

得到消息的李成梁非常奇怪,不明白喀山军队与克里米亚军队在搞什么鬼。

但是最新传回的消息,却让李成梁感觉到不寒而栗,喀山军队将克里米亚军队十万人全部杀掉了!

在萨马拉城外,有一座巨大的坟茔,里面全是克里米亚士兵们被焚化的尸骨。

这是要有多狠的手段,才能做下这么冷血之事,李成梁都不敢想象。

不过,这也说明,赛因布拉特对于明军的惧怕,使得他做事已经完全不择手段。

既然喀山汗国已经远远的跑开,那如今距离最近,而且对于明军最有威胁的就是拉诺瓦扎的沙俄军队了。

李成梁给下诺夫哥罗德的胡月锋传信,告之自己要三万明军前往拉诺瓦扎城,驱赶沙俄军队。

没理由明军与喀山汗国交战,而被沙俄占了便宜,总要让对方有个交代才对。

胡月锋看到了李成梁的信之后,对于赛因布拉特所做所为也非常惊讶,此人真能狠得下心。当看到李成梁所议出兵拉诺瓦扎之时,不由得又哈哈大笑起来。自己是这位老上司带出来的兵,两人的想法还都是近似。既然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已经跑掉,那目标就可以放在沙俄身上。

看了看地图,胡月锋便在卡西莫夫城与梁赞城这两处点了点。这两处都在拉诺瓦扎的身后,自己若是带兵将这两处随便一处占下,就掐断了伊凡雷帝的后路。

虽然沙俄的兵力足有七万,但想与明军硬拼,根本就是找死。

只是伊凡雷帝也机警的很,当赛因布拉特带着喀山汗国的军队大举南下之时,伊凡雷帝便感觉到了不对。

而波尔加利城的李成梁一出兵,便立时有沙俄的探子向伊凡雷帝报信。

几经权衡之后,伊凡雷帝觉得还是保存实力最好,不能与明军冲突。在之前明军与喀山汗国的交战之中,伊凡雷帝便知道,明军极其不好惹。

不过伊凡雷帝也不能白白撤退,他派人在拉诺瓦扎大举搜刮,将城中的人口和物资全都带走,只给明军留下一座空城。

因此,当李成梁带着三万明军到达拉诺瓦扎城之里,这里除了空空的一座城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对于沙俄所为,李成梁并不意外,但是对方这么做,却也成功的激起了李成梁的怒气。

伊凡雷帝在卡西莫夫城也是这么做的,现还的沙俄人口缺口不小,物资也少,因此他才会这么做。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还有相应的物资,再给沙俄一段时间,他们依旧可以再次变的强大起来。

李成梁到达卡西莫夫城之时,胡月锋也已经带兵赶到。

两人看着卡西莫夫这座空城,不由得都皱起眉头。

李成梁命人展开地图,用手一指梁赞城道“现在沙俄的兵马已经退到了梁赞城,但是他们所驱赶的百姓和物资,都送往了莫斯科城。月锋,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打。”

胡月锋看了看地图,不由得笑道“大帅,我看咱们给伊凡雷帝去一封信,便可拿下梁赞城,完全可以不用打的。”

“那些百姓和物资,就这么便宜了沙俄吗?”李成梁问道。

“当然不会。”胡月锋笑起来,“大帅与我都不擅长政务,若是经过数场大战,将莫斯科也拿下。这二三十万的无家百姓,可不好安置。不如先让伊凡雷帝安置好了,我们再动手。”

李成梁点了点头,要说安置百姓的事情,真的会让人头疼,还是打仗更简单一些。

“那么,给伊凡雷帝的迪封信,就由你来写吧。”李成梁道“他若是不听劝的话,咱们也无须跟他客气。”

胡月锋笑道“这是自然。”

数日之后,在梁赞的伊凡雷帝便收到了明军的信。

信中斥责沙俄军队趁明军攻打喀山汗国之机,出兵占领梁赞、卡西莫夫等城。而且更是驱赶数城百姓而归,搜刮物资无数。这些城市、百姓和物资,本应是击败了喀山汗国的大明军队所有。今命沙俄军队退出梁赞城,否则明军便会直取莫斯科。

刚刚开始看信之时,伊凡雷帝还有着决一死战的念头。但看到书信的后面,似乎明军只让他交出梁赞城,并没要求交出百姓和物资。那么,这封信就是明军为了挽回面子而写,并不是真的要抢回百姓和物资。

如果明军是为了面子,事情就好解决了。伊凡雷帝派人给明军送了一封异常谦卑的信,自称不过是捡取明军残羹冷饭,梁赞城数日之后,明军便可进驻。

这一次伊凡雷帝也学乖了,并没再搜刮梁赞城,而是痛快的退兵回了莫斯科。

李成梁与胡月锋两人来到梁赞城中,便在城中布防,以戒备伊凡雷帝在城中有所布置。好在伊凡雷帝前后占领梁赞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也没想到过会再次交给明军,因此城中并无暗道之类的布置。

站在城头上,李成梁看着莫斯科的方向,对胡月锋道“你给伊凡雷帝写的信中,故意漏掉了要其归还百姓物资。怕是下回动手,就是以此为借口了吧。”

“大帅说的不错,不过那伊凡雷帝也能看明白。此人若非被我大明的军队所牵制,只怕势力之雄厚会让周边诸国发抖。”胡月锋产“对方既然心知肚这一仗免不了,或许也有所依仗,只不知道是什么。”

李成梁笑道“或者是你想的多了,他只不过是怕与我们交战,徒损实力。”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胡月锋也笑道。



第534章 东家看得很远

不管两人如何想的,如今沙俄都是白捡了大便宜。增加了许多人口,就是增加了许多兵源。

而且搜刮来的物资,也使得沙俄的军备提升了很大一截。

至于如何安排这些迁来的百姓,对于沙俄来说再简单不过。尽管如今国土已经缩小了许多,但是这里因为气候寒冷,因而一样是地广人稀。只要烧掉一片片的松林,便会是肥沃的土地。

那些百姓,都被沙俄安置在了诺夫哥罗德、莫斯科,和斯摩棱斯克之间。

其中的工匠们,则被伊凡雷帝挑出来,送往莫斯科城中的一处秘密作坊中。

在这里的一所房间中,摆着几支新式火枪。如果胡月锋与李成梁在这里的话,便能认出来,正是明军装备的制式火枪,也就是掣电铳。

伊凡雷帝带着自己手下的心腹将领,观看着这几支火枪。

哗啦!

伊凡雷帝拉开火枪的后镗,“你们看到了没有,这种火枪是从后面装填弹药的,难道射速会比普通的火枪要高得多。而且,他们的弹头也是尖长形的,这样可以打的更远。大明的军队如此厉害,就是因为他们用了这种射速更快,射程更远的火枪。如果我们的士兵,也用上同样的火枪,大家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打败周边的势力?”

“波兰立陶宛王国不成问题,瑞典也不是问题。”一名将领斟酌着道“只是占领我们土地最多的,还是大明军队。而且,对于我们沙俄威胁最大,也依旧是明军。”

“你说的不错,只是我们还没有那个实力,必须要先将自己的实力壮大起来,才能再回头对付他们。”伊凡雷帝点头道“在此之前,我们要重新壮大自己,将我们的士兵重新武装起来。”

几个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伊凡雷帝又带着几名将领去后面的作坊里看看,那里的工匠们正在组装火枪。还有许多枪管摆放在一旁,正等着被装到枪托上。

“这些大明人真是聪明,他们将火石装到了发火装置上,这样就不会有火绳熄灭的事情发生。”伊凡雷帝看着一名工匠给枪机装上一片火石,不由的感叹道。

一名将领笑道“他们聪明也没什么,至少这样重要的东西,明人也一样卖给了我们。”

“这些商人,不管是大明的商人,还是我们沙俄的商人,都是一样的喜爱金币。”伊凡雷帝说起此事来,就非常的得意,“我只是向那个贪婪的家伙提了一句,他就给我搞来了明军的火枪,一万金币一支,可真便宜。”

然而在伊凡雷帝口中的那个大明商人,此时正在瑞典军队占据的彼得罗扎沃斯克城中,与约翰王子低声交谈着。

约翰王子看着面前这位五十岁左右的大明商人,皱眉道“刘先生,你的火枪太贵了,居然敢要一万枚金币一枚,这样的话,我还怎么能和你做这笔生意?”

刘玉宝对着约翰王子一拱手道“约翰殿下,账不是这么算的。我卖给殿下这些火枪,可只是卖个样品。大明相距瑞典此地,足有万里之远。殿下要的数量多,我也运不过来啊。只要殿下买了我的火枪,当成样品仿造,如此岂不是更省事。这些样品的价格是贵,但是殿下一定会觉得,这金币花的值!”

约翰王子想了一想,便对刘玉宝伸出手道“好的,刘先生的话我听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那这些火枪的样品我就买了,十支,十万金币。你知道我没必要买这么多的样品,但是我觉得你的冒险值得这个回报。”

刘玉宝脸上笑开了花,立时双手握住约翰王子伸出的手道“约翰殿下太客气了,如此就一言为定!”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刘先生能帮我留意。”约翰王子笑道“依刘先生的本事,想必有点希望。”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约翰殿下待我以诚心,我待殿下也定会诚意。”刘玉宝拍着胸口道。

约翰点头一笑,“如果刘先生能将明军所用的那种火炮,给我送一门过来,我会出二十万金币给你。”

刘玉宝听到通译翻译过来的话,不由得皱眉道“这种东西可是国之重器,而且极为笨重,非常不好弄。”

“三十万金币。”约翰声音平静的道。

“不是我不帮约翰殿下的忙,是实在干系重大。”刘玉宝一个劲的摇手道。

“四十万金币。”约翰又加码道。

“殿下莫要逼我,此时实在是……”刘玉宝还在拒绝。

约翰王子叹了口气道“五十万金币,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钱。”

刘玉宝也喘了喘,咬牙道“行了,不管成不成,我都会给殿下一个准信儿!只是,我手头的这些金币怕是不够,殿下要先支取给我一部分金币才行。”

约翰点头道“当然,除了火枪的十万金币,我再给你二十万金币的火炮定金,如何?”

“够了!”刘玉宝喜笑颜开道。

只怕这位约翰王子还不知道,他从沙俄那个伊凡雷帝手里,可也赚了几万金币。如果弄来两门火炮,岂不是赚的翻了天?

跟着刘玉宝一同来的那个大明通译,此时看着刘玉宝的眼神里透着震惊。这位金主可是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与这些西洋人谈买卖火器的生意。要知道火炮可是明军看得最重之军器,岂是那么好弄的。

刘玉宝一行人,从彼得罗扎沃斯克出来,马车在道路上颠簸。

“我大明征战四方,倒给了我们这些商人好大的发财机会。”刘玉宝得意的很,对着那通译道“火枪这东西,居然能卖到如此高价,说是一本万利,也不为过。只是那火炮,可实在不好弄来,还是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才好啊。”

通译低声道“东家,这等事风险太大,不可一再而为。反正那约翰王子也给了东家定金,我们便直接回了家乡,他也无法去找我们要回来。事情点到即止,不可真的去弄火炮啊。”

刘玉宝看了一眼车窗外面,对通译道“王思学,你这人读了许多书,却都读的傻了。有钱不赚王八蛋,这几十万金币够做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关系。我与这些国君和王储等人打好关系,将来只怕数百上千万金币也能赚来。”

通译王思学只得点头,附和道“东家看得很远,我不及也。”



第535章 乌拉

表面上对于刘玉宝表示赞同,但是王思学的心中,却异常的焦急。

刘玉宝此人利令智昏,火枪和火炮这等军国重器,都敢卖与他国赚取金银。难道他就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被人发现了,是要族诛的!

他们这一支商队,用了十几天的时间,从彼得罗扎沃斯克到达了明军占据的雅罗斯拉夫尔。

商队一到明军所控的城中,立时全都放松下来。虽然这几年明军在乌西很是强势,但是地广人稀之地,还是不时会出现劫掠大明商队的匪徒。

刘玉宝给商队众人都发了些钱,“大家都在城中放松两天吧,咱们以后的生意还有得忙。不过,有一点我要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做的生意只是丝绸和茶叶,谁敢胡说什么,老子一定会要他全家老小好看!”

先发钱施以恩,再讲狠话施以威,刘玉宝能将生意做到伊凡雷帝与约翰王子的面前,也不是个简单之人。

王思学心中一震,只觉得刘玉宝这话就是讲给自己听的。因为这两次的生意,除了刘玉宝,就是他这个通译知道的最多。而且,刘玉宝因为语言不通,甚至都没有他自己更清楚。

也正是因为最清楚,所以王思学知道,这两笔生意的危害之大。火枪那东西并不难造,只要拿到了明军火枪的样品,那些西洋人就能造得出来。而明军的火炮,反而不是那么好仿造的,其中要是炼不出好钢来,只造个样子是打不远的。

王思学还很年轻,前几年刚刚成了亲,家中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但是也因在广东自小与弗朗机人接触而做了通译。

因此他也非常清楚,这些西洋人的是什么样的本性。一旦他们掌握了新式火枪火炮,便不会再对明人客气。更有可能的,便是明军在这万里之外,被西洋诸国所围攻。如今大明的大好局面,便会被毁于朝夕之间。

随着众人谢过了刘玉宝,王思学嘻嘻哈哈的出了客栈的大门,表现毫无异样。

刘玉宝看着王思学的样子,不由得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给的银子还是足够,勇让这小子死心踏地的卖命就对了。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王思学在雅罗斯拉夫尔城中东游西逛,却一直留意自己身后。直到中午时分,王思学才在一家日耳曼人的小店中点了一份酸菜炖肉肠和一小桶麦酒。

吃喝完了,王思学才确认刘玉宝并没派人跟踪自己。

喝了麦酒之后,王思学这才觉得胆子壮了一些。日耳曼人所酿麦酒清香苦涩回味却带甜,甚为适口可以豪饮。

自忖不能再跟着刘玉宝这么混下去,否则早晚会将脑袋给丢了。

借着酒力,王思学到了雅罗斯拉夫尔城的明军营门,趁着哨所兵不留意,猛的便往营内跑去。

只可惜他这一个读书人,哪里跑得起来,不到十息的功夫,便被营门内外的明哨和暗哨给摁倒在地。

两名明军哨兵闻到王思学一身酒气,便互相商量一番,要将他暂时关起来。

王思学却低着头道“两位且慢,某姓王名思学,今有军国大事禀报上官。事不宜迟,还请两位通报上官,许我言明相关厉害!”

尽管一身酒气,但是他本是读书人,气质自然不同。加上说的郑重,倒让两名哨兵将信将疑。

“请两位带我进去,先关起来。其余尽可禀报上官,若王某所言不实,可随意治罪。”王思学苦笑道。

到了这里,一名哨兵继续守门,另一人则押着王思学去了营内看押。

很快王思学便见到了雅罗斯拉夫尔城的明军参将,吴升平。

王思学几句话便将刘玉宝倒卖明军火枪之事曝出,这个消息使得吴升平大为震惊。

此事若真,只怕干系极为重大,决不可等闲视之。吴升平立时派人通知大明在此地的知府,而后亲自带兵奔赴客栈,将刘玉宝一网成擒。

雅罗斯拉夫尔城的知府,名为黄逸飞,知道有人向西洋人出售大明火枪之后,便也立时赶来。

黄逸飞与吴升平两人一合计,此事干系太过重大,弄不好会让明军此时的大好局面葬送,必须要告之乌西侯才是。

此时的胡月锋正在梁赞城中,带着两万明军镇守此地。梁赞城相距莫斯科城不过四百里,比起雅罗斯拉夫尔城,还是要近了百里左右。

当胡月锋看到了来自雅罗斯拉夫尔城的消息,还有刘玉宝的口供之后,气的差点将桌子拍碎!

他们这些人在前方打生打死,后面却有这等无良之人大发其财。却不想,若是让这些西洋人学会了制造明军的火器,岂不要害死无数的明军士兵?

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胡月锋咬了咬牙,便给雅罗斯拉夫尔城的黄逸飞与吴升平两人回信,命他们将此案一查到底。除了查清楚这刘玉宝到底卖了多少火枪,还要查清此人的背后有没有主使。而且事情要保密,以免刘玉宝身后的靠山徒加干扰。

除了这些,胡月锋命令手下军队整军,随时等候出战。

那刘玉宝口供里招供说,明军的火枪卖与沙俄已经有三个月之久,想必沙俄也已经仿造出来。但是胡月锋也在赌,赌沙俄仿造的明军火枪并不多。就算仿造上千支,也不会是两万明军的对手,更何况明军的火炮优势,是他们无法相比的。

此时李成梁已经带着六万人马去了萨马拉城,以防备喀山军队卷土重来。

胡月锋给李成梁写了信,告之自己准备对沙俄出手,便领着两万明军向莫斯科进发。

明军一动,立时就有沙俄的探子飞奔向莫斯科报信。

伊凡雷帝得知明军向着莫斯科而来,也不惊惶,他召集了城中的八万沙俄军队,直接出城向明军摆出迎击的姿态。

八万沙俄军队,在莫斯科的东南方向摆开阵势,步骑加起来,足足摆了十里的正面宽度。

而对面的两万明军,则只是摆了不到两里而已,在气势上要显得单薄许多。

伊凡雷帝,勒马提缰,用马鞭指着明军的军阵,对左右的将领道“八十多年前,我爷爷伊凡三世击败了蒙古人,使得全沙俄摆脱了蒙古人的奴役。如今,我要在这里击败大明的军队,便得我们拿回失去的国土。我沙俄的勇士们,你们与我同在,荣耀也与你我同在!乌拉!”

在伊凡雷帝身边之人,将他的话重复着传开,片刻之后数万人十里长的军阵中便响起震天的乌拉欢呼之声。



第536章 擒贼先擒王

胡月锋自然知道对面在欢呼,但是这对于明军来说,都并不能构成士气上的压迫。

因为明军自向西转进以来,从来都是以少胜多。如果对面就是因为人多,并且欢呼了几声,就能让明军的意志受到打击,那也太小看明军了。

既然对方选择了出城野战,胡月锋便命令明军摆出了野战阵形。

火枪兵居中,其中还有着数十门火炮。而一万骑兵则分别列于火枪兵的两翼,以防对方派出骑兵骚扰。

胡月锋暗道,虽然对方已经有了不明数量的明军火枪,但明军的火炮,不是短时间就能仿造出来的。

“火炮开火,勿使沙俄军队靠近。”胡月锋下命令道。

得到了胡月锋的命令,炮兵们立时打起精神,七十门火炮依次开火。

随着明军的火炮开火,对面的沙俄军阵便出现了伤亡,而他们的欢呼声也被巨大的火炮声和惨叫惊呼声当场打断。

看到明军直接开炮,这让伊凡雷帝十分愤怒。本来已经提升到极点的士气,被对方用火炮硬生生的打掉了一半。

“命令我们的骑兵两翼出击!尽量与明军混战!”伊凡雷帝向传令兵道。

随着命令的传达,沙俄的四万骑兵从两边各两万人,向着明军包抄过来。

就像是两道怒海狂潮,分别向着明军这道堤坝冲撞席卷而来。

胡月锋却并不着急,而是命令明军骑兵左右横移开来,拉开与明军本阵的距离,向斜前方出击。

如此一来,沙俄骑兵如果冲过来,便会陷入明军的火枪兵与骑兵之间。

虽然是这种形势,但是伊凡雷帝却只是看着冷笑。明军的将领真是傻啊,如果沙俄每侧只有一万骑兵,明军所摆出来的这种阵势或许有用。但是这是每一侧都是两万,加起来四万人,比明军的全部多了一倍。只要一个冲锋,便是四万沙俄骑兵与明军混战的状态,明军必败。

但是让伊凡雷帝所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明军的骑兵纷纷从马袋之中抽出火枪,对着沙俄骑兵开火。

只是一轮射击,就使得沙俄骑兵两侧前锋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各有近千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因为这些摔倒的人和马,一下子便让沙俄骑兵人仰马翻,受到牵连了可就不止一两千人,整体的速度都被降了下来。

有了这个时间差,明军骑兵的火枪便又一次响起,而明军火枪兵也开始向着沙俄骑兵射击。

顿时沙俄的四万骑兵,就成了被内外夹击的态势,这让伊凡雷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明军所用的火枪,如今沙俄军队之中也有两千余支,伊凡雷帝也试用过,确实射程和射速都远超俄军之中常用的火绳枪。但是伊凡雷帝没想到,明军对于这种火枪的使用,也出神入化。

他非常清楚,明军对于这种火枪的使用,是建立在这种火枪的性能之上。如果只有明军的火枪,而没有明军的战法,只怕一样不会是明军的对手。

不过沙俄军队远多于明军,这让伊凡雷帝依旧有着必胜的底气。

话是这么说,可是沙俄军队却拿两万明军毫无办法。明军在正面有着火炮不断的开火轰击,使得对面的沙俄军队不断后退。而在两翼进击的沙俄骑兵,却被明军骑兵在外侧用火枪给拖住,显得进退失据。

当伊凡雷帝看明白局面之后,便命人吹响了让骑兵撤退的号角。

只是这一进一退之间,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让沙俄的骑兵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冲上去的是四万名骑兵,但是退下来的时间,就只有三万出头了,足足损失了近万人。

对于明军火炮的厉害,伊凡雷帝有了新的认识。但是这是战场,身后就是莫斯科城,他们要是退的话,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列分散方阵,全军压上!”伊凡雷帝不愧是一代雄主,在这个时候依旧准确的找到了应对明军火炮的办法。

只要沙俄军队的队列足够分散,明军火炮能造成的危害,也就会变小。凭借着沙俄占有极大优势的人数,一样可以获得最终的胜利。

看到对面沙俄军队的队列忽然分散开来,每一个士兵之间,都拉开了不小的空档。

胡月锋立时制止炮击,并且命令明军的骑兵去到沙俄军队的外围展开火枪的攻击。

火枪与骑兵、骑兵与步下火枪兵,之间的运用和配合,这是胡月锋早在朱载坖麾下当亲军之时,就被灌输过的。因此看到沙俄军队的阵形变化,胡月锋立时就能做出相克制的命令。

随着沙俄军队的逼近,胡月锋命令明军火枪兵开火,进入三段击的模式。

明军的火枪射速和射程本就够快够远,如今运用三段击,就使得明军的弹雨极为密集。

虽然沙俄军队之中,也有仿制的明军火枪,但是在用料上,还是相对明军的火枪要差一些,因此射程上也差了一些。

尽管只是差了一点点,但是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沙俄军队中的火枪兵们,也在使用三段击的方式轮流向明军开火,但是倒下的却总是沙俄士兵。

除了正面沙俄军队吃了亏,在两侧外围活动的明军骑兵,也一样没能让沙俄省心。他们手持火枪策马而来,一旦进入射程便会开火之后扬长而去。等到装好弹药,就会再一次袭来,使得沙俄军队的外围如同洋葱一样被一层层的削弱和剥离。

明军依旧占有优势,可是在沙俄仿制的火枪下,依然有明军士兵倒下。

这让胡月锋双唇紧闭,却让伊凡雷帝的两眼发亮。

伊凡雷帝认为,只要沙俄的军队再坚持一下,就一定会击败明军这两万人。

“命令我们的骑兵追击明军的骑兵,不给他们喘息装填弹药的机会。”伊凡雷帝目光盯着明军的帅旗,“全体的火枪兵们,分散队列全体压上。”

因为怕明军炮击,所以沙俄的火炮都留在了后方,并没有压上前来。如果沙俄军队的火炮到了与他们一同的位置,明军的伤亡就会极大。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明军炮兵不会允许。

而且,明军的火炮之所以停止射击,是胡月锋认为没有足够价值的目标。

但是随着沙俄全军压上之后,沙俄的帅旗也在前移,伊凡雷帝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擒贼先擒王,命火炮都对准沙俄帅旗,给我轰!”胡月锋下令道。



第537章 阁下可以去大明

七十余门火炮开火,声势极为惊人。

伊凡雷帝忘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明军的火炮虽然打那些分散的沙俄士兵没什么效率,但是打他一个目标,效率就不是一般的高。

在伊凡雷帝身旁的旗手,在第一时间便被火炮的炮弹击中。

硕大的实心铁球,当场便将那旗手的身体撕扯的四分五裂。伊凡雷帝也被残尸砸中,掉落马下。

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救了伊凡雷帝的命,后面的炮弹不断的飞过,将伊凡雷帝的战马也打成了肉泥,却没能伤到躺在地面上的伊凡雷帝。

偶尔有一两枚开花弹落地,也只是炸了他一身的泥土。

一轮炮击过后,伊凡雷帝已经被马尸和泥土埋住,他奋力挣扎着落出头脸,大口呼吸空气。

呛人的硝烟味道,使得伊凡雷帝连连咳嗽,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看到,自己的周围十几丈内,已经没有了一个站着的人,基本上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沙俄军队原本正在向明军的军阵压迫而来,但是在一阵炮火之后,中央被犁出一道血肉的沟壑。而在这条血壑的最后面,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沙皇的双头鹰大旗已经倒下。原本那里,也没有了一个站立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那些沙俄士兵们太清楚了。一瞬间,沙俄士兵的心里就慌了神。

“沙皇陛下死了!”

所有的沙俄士兵们的心里,都冒出来这个念头。

胡月锋摆了摆手,命令炮兵们自由射击,而火枪兵们也不能停。

对于沙俄这一战,他是志在必得。如果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沙俄灭亡,将来他们普及了明军的火枪,就会成为明军的一大障碍。

随着明军的火枪与火炮的双重打击,沙俄军队在失去统帅的踪影之后,一下子便陷入混乱,继而全面崩溃。

被压在马尸下的伊凡雷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拼命的呼喊着,却发现沙俄士兵们纷纷从他身边向后逃走,根本就没有人看他一眼。

当伊凡雷帝打算放弃呼喊之时,他看到两名明军士兵已经注意到了他。

莫斯科城下一战,沙俄近八万人的军队被明军两万人一战而溃。而沙俄的沙皇陛下伊凡雷帝,也被明军生擒活捉。

这场战事的消息传到诺夫哥罗德的时候,将安德列给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张着嘴几乎快合不上。

沙皇陛下,就这么战败被擒?这是安德列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可是这送信来的沙俄士兵,就是莫斯科的士兵,在被俘之后逃出来的。他亲眼看着明军的重兵押送沙皇陛下进了克宫。

对于这个消息,安德列根本无所适从。难道自己要带兵去莫斯科吗?但那根本不现实。自己的手中眼前不过有四万士兵,怎么可能是明军的对手。而且诺夫哥罗德这里,也正顶着瑞典方面约翰王子的压力。

安德列也想着投靠瑞典或者波兰立陶宛一方,可一想到自己在战场上都杀了对方不少人,就把这个心思彻底的收了起来。或许对方表面上不会亏待自己,但是事后一定会死的很惨。

正在安德列惶惶不安的时候,他收到了伊凡雷帝的信。

在信中,伊凡雷帝劝安德烈向明军投诚。并指出,只有向大明投诚,才是他们君臣生存下来的唯一出路。

对于伊凡雷帝的劝降书信,安德烈知道这可能是被迫的。但是从安德列的角度考虑,他与明军也没有恩怨,当然是投诚的最佳选择。也为了自己从小最好的朋友伊凡雷帝考虑,他只有向明军投诚。

安德列当即给伊凡雷帝与胡月锋写了信,表示自己将会听从伊凡雷帝的劝告向明军投诚,并希望继续镇守诺夫哥罗德城。

在莫斯科的胡月锋,收到了安德列的信之后,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说明安德烈并不会反抗明军。

伊凡雷帝如今则被明军软禁在克宫之内,对于他的财产和姬妾,明军没有丝毫的侵犯。早已经习惯了掌握大权的伊凡雷帝,如今却是笼中困兽。对于明军的态度,伊凡雷帝有点摸不准。

他想过通过用财富赎买,来要求明军退出莫斯科,并将自己释放,但是这一个要求却被胡月锋给拒绝了。可是明军却也并没有杀掉他,却让他还居住在克宫之中,秋毫无犯。

这让伊凡雷帝心中有点摸不准,明军到底想要做什么。杀又不杀,放又不放,还让他给安德烈写了劝降信。

就在伊凡雷帝彷徨之时,胡月锋派人请伊凡雷帝见面。

在胡月锋的书房之中,胡月锋接见了伊凡雷帝。在胡月锋看来,伊凡雷帝此时的气色还不错,远比刚刚被擒之时好得多。

“胡将军,不知道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伊凡雷帝脾气不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脾气再差也要收敛。

“安德烈回信,已经答应了向明军投诚,阁下功不可没。”胡月锋对于伊凡雷帝没个合适的称呼,只得暂时称之为阁下。

对于胡月锋的称呼,伊凡雷帝也不在乎了,他点头道“安德烈是个识时务的人,他不象我。”

胡月锋笑道“他还给阁下写了信,在这里,你看看吧。”

拿过来胡月锋送过来的信件,伊凡雷帝看着上面安德烈的字迹。

不愧是他从小最好的朋友,在信中安德烈并没有安慰伊凡雷帝,而是让他放宽心的生活。如果明军对于伊凡雷帝有什么要求,也让他配合明军。

信中就象是普通人一样,除了对于伊凡雷帝的问候,还有对其家人的问候。如果不是在称呼上还有着固有的习惯,只看字面就象是两位老朋友的寒暄。

“信我看完了,可以走了吗。”伊凡雷帝放下安德烈的信,抬头对胡月锋道。

“阁下觉得如何,这位老朋友对于你还是很念旧情的。”胡月锋笑道“他象普通人一样和你打招呼,想必是希望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只不知道阁下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伊凡雷帝抬头看向胡月锋的双眼,目光陡然变的锐利起来。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很快伊凡雷帝便泄了气,两手一摊道“还能怎么样,难道你们会放我离开?”

胡月锋点点头,“目前是不可能,不过阁下可以去大明居住。到了那里,自然有我大明皇帝陛下决定,为阁下选择一个好的安置办法。”



第538章 你便去做

对于胡月锋的说法,伊凡雷帝毫无反抗的可能。

但是伊凡雷帝也明白,这说明自己暂时不用再为生死问题担忧。

“胡将军,你说的话我懂了。”伊凡雷帝只能被动接受,他接着道“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

胡月锋笑了笑,“我大明作为战胜的一方,对于战败的一方天然拥有索取的权力。希望阁下再以伊凡雷帝的身份,发布一份诏书。表明沙俄的所有国土和臣民,从此皆为大明国土和子民。原沙皇一切权力,皆归于大明皇帝陛下。”

看着胡月锋的笑脸,伊凡雷帝全身发冷。他知道,只要自己拒绝,自己就绝对活不到明天,而且这份诏书一样会出现。

点点头,伊凡雷帝双手捂住脸,一言不发。

胡月锋微微摇头,他对于这位亡国的沙皇很是怜悯,但是自己是大明的侯爵,要做该做的事。

很快一份正式的诏书,便被起草完毕,包括各类相应的文件,都摆放在了伊凡雷帝的面前。

伊凡雷帝签字之后,这些文件便会生效,在数百上千年之后,就是见证历史的文字。

回到克宫之后,伊凡雷帝抱头痛哭,大好河山一朝葬送,原本的雄心壮志尽付水流。伊凡雷帝痛不欲生,亡国之痛莫过于此,从此这世上便多了一个酗酒的男人。

当安德烈看到伊凡雷帝的诏书之后,心情也异常沉痛。不过,对于他并不是不能接受。

胡月锋将整个沙俄在形势上并入了大明领土,这才稍微觉得有点安心。对于他来说,明军火枪的泄露,是对于大明整个的领土形势都会产生巨大深远的影响,陛下一定会追责。

他身为乌西侯,在他的治下出现这种事,责任不可推卸。如今灭掉了沙俄,顶多也只是免于被治罪罢了。

要说山高皇帝无,胡月锋造反自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而且对于陛下的性格他也非常了解,若是忠心即使出了错,也不会受到很重的责罚。要是敢反的话,只怕自己一定活不了两年。

而且胡月锋也是朱载坖的亲军出身,原本就是孤苦无依之人,是朱载坖将他们救于水火,恩情天高海深。

为此,胡月锋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所有的可能的纰漏都扼杀于萌芽之时。

至于莫斯科城内,由伊凡雷帝所兴建的火枪作坊,也被胡月锋派人严加看管起来。其中的工匠和进出人员,都被迁到一起看押居住,尽最大的可能不再使明军火枪被外传。

但这也有了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明军的火枪补充,也有了来源。这对于他们这些远在万里之外征战的军队来说,不必再受制于火枪的损坏与不足。

除了沙俄,胡月锋对于瑞典的约翰王子也有着极大的意见。对方居然从大明的商人手中购买火枪,甚至用重金悬赏,诱使刘玉宝从明军这里走私火炮,这种行为比伊凡雷帝还恶劣。

而且,胡月锋为了挽回明军火枪外传,也将攻略瑞典放在了计划之内。

正在萨马拉城的李成梁,也已经收到了胡月锋的书信。知道明军火枪被商人外传后,便主动给胡月锋派了两万明军过去支援。监视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他有两万明军加上两万喀尔喀骑兵足够。

只是那两万明军还没到梁赞,李成梁就收到了明军攻克莫斯科灭掉沙俄的消息,这让他目瞪口呆。

不由得暗骂,胡月锋这臭小子,不被逼到一定份上,也干不出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但是李成梁还是主动给朱载坖写了奏折,其中替胡月锋分担了一半责任,并为其请功求情。

此时朱载坖正在京中接见衍圣公孔尚贤,此次接见孔尚贤,可不是朱载坖闲得没事。而是要借着儒家圣人的名义,将格物之学纳入儒家正统学说之中。

而衍圣公孔尚贤,就是被朱载坖拉过来当挡箭牌的。

孔尚贤如今不到三十岁,与朱载坖年纪相仿,算得上非常年轻。

原本身为衍圣公,便要每三年入京觐见朱载坖一次。

前两次朱载坖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一次觐见,朱载坖却有了想法。

大明的疆土日益广大,而统治如此广大的国土,就要首先统一人们脑子中的思想。要论起这一套东西来,就莫过于儒家的那些东西。仁孝当头便占领了道德的至高点,而后由此引申开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至天下为家天下。

也就是说,这天下就是一大家子,家长就是君王,其余所有的人家都要孝顺。凡是有不听话的,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但品德不行,而且是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一定要弄死。

而且儒家体系在出现之后的两千余年之中,早就已经完善到了一个极致,能够自圆其说。

朱载坖就是要让孔尚贤,来做这个向所有大明领土上传播圣学之人,他要成为世界学问道德的标杆。

一见到孔尚贤,朱载坖便让其到自己的书房之中,与之详谈。

朱载坖对孔尚贤道“贤弟,你身为衍圣公,可有为传播圣学立下尺寸之功?”

面对陛下的问询,孔尚贤当场就闹了一个大红脸,憋了半天才惭愧道“臣有愧,未能亲身传播圣学。”

“眼下,便有大好的机会,让贤弟你来做传播圣学之事,你可愿意。”朱载坖接着道。

“陛下,这是指的什么。”孔尚贤并不清楚朱载坖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有点懵。

朱载坖一笑道,“如今大明疆土亿万里,海外人口无数。这些土地与人口,可都未曾有多少圣学传播。贤弟身为孔圣之后,难道就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孔尚贤一听到这里,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急忙道“陛下但有所差,臣自然要做的。”

朱载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做。”

“臣如何做起啊?”孔尚贤苦笑道。

朱载坖哈哈一笑,“这样……”



第539章 他有吗

朱载坖与孔尚贤谈了许久,先将孔夫子捧上了天,而后又劝孔尚贤鼓动大明读书人去大明各个新占的领土实行教化。

在此之前,朱载坖给教皇国的信件之中,便写了在大明传教可以,但是须允许大明在欧洲各国传播儒术。以此互利互惠的行为,好加强双方的联系与交流。

当然信中不只是这一点内容,这只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而已。

如今将衍圣公孔尚贤找来,便是朱载坖的第二步,以孔尚贤为儒家领袖号召大明读书人去践行教化圣学。

将孔尚贤送走之时,孔尚贤还有些晕乎乎的,只觉得儒家圣学要大兴于天下。这个天下,不只是原有的大明,而是真正的天下万方万族。儒家学说本就提倡有教无类,只要传播开来就是好的。

这是孔尚贤的老祖宗定的,他自然对于陛下所说之事,不敢有半点违逆,甚至还被激起了极大的兴奋。

对于这件事,朱载坖也没有让孔尚贤单打独斗,而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手。此人名叫王正亿,字仲实,浙江余姚人,其父就是大明鼎鼎的王守仁。

王正亿袭封新建伯,虽然是勋贵,但是却代表着大明时下最热门主张知行合一的‘心学’嫡系。

孔尚贤与王正亿两人,一个是衍圣公,一个是新建伯,一个是古圣人之后,一个是本朝亚圣这后,一正一副相得益彰。如此组合,在大明的儒家来说,天生就是资历超人无人能比。

虽然还有个孟子的五十八世孙孟彦璞,但是本朝的太祖对于孟子的学说不太喜欢,因此世职只不过是个翰林五经博士。也是因为这样,朱载坖并没选孟彦璞为副手。

得了朱载坖的旨意,孔尚贤与王正亿两人便游走大明各地,尤其是江南文风最盛之处。不断的在各个书院讲学,忆先祖求学教化之苦,追思今日桃李遍布之甜。而后感叹一番大明虽武功赫赫,但百无一用是书生。海外蛮荒儒术不兴,甚而有邪说横流,更有无知食人之族肆虐。而今大明鼓励移民各方,天高地阔尽可去之,兴教化以救万民于水火。

在私下里,孔尚贤与王正亿两人却说的更现实,更能抓住这些读书人的心理。

他们两人私下里总有些亲朋故旧,暗中便提点道,如今海外百废待兴,正是尔辈读书人一展鸿图之时。而且朝廷大开科举,一届比一届录用的人多,却仍旧不敷使用。倒不如先以读书人的功名,去海外谋个小官吏先占了位子,而且再于大比之年赴考。这等先有实职者,若是考中,便会因而少了许多蹉跎。

这都是金玉良言,闻者无不恍然大悟。

其实,这些话都是朱载坖教的,只是为了打消那些一心扑在功名上的读书人的顾虑。而且大明如今确实缺少官吏,靠着科举那点人,虽然录用的人已经过千了,但对于大明广阔的国土来说,仍旧远远不够用。

经过了这两人的鼓动,还有大明报的宣传,大明的儒生开始兴起仗剑走天涯。他们或乘巨舟于汪洋,或乘驼马于大漠,纷纷赶赴天涯海角。

数月之间,大明走出去的儒生就达到了上千人之多。看上去似乎并不多,但这只不过是开始。大明如今的读书人远超嘉靖朝,高达数十万人之多,其间的竞争压力之大,使得他们也不得不这样做。

别管是在海外做个小吏,还是结庐教书教化土著,都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对于朱载坖来讲,扩大大明文化的影响力,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文化认同,便有了凝聚力,这才是大明能在最广义的范围存在下去的基石,这是真正的万世不易之功。

在孔尚贤与王正亿两人正掀起游学热潮之时,乌西的消息送到了朱载坖面前。

有大明商人将明军火枪贩卖与西人,胡月锋请陛下降罪。而李成梁的奏章也送到了朱载坖的面前,奏章之上有揽过推功之意。直言胡月锋灭沙俄有功,功大于过,请陛下网开一面。

朱载坖看着两人分别送来的奏章,不由得摇头失笑。大明的火枪虽然先进一些,但是朱载坖自己也知道,这种先进不过是建立在一些共有的技术水平之上,实际并没有技术难度。只要看到了实物,便很容易仿造出来。

真正让朱载坖放心的,则是明军火炮。没有大明的炼钢技术,他们是仿造不出来大明火炮的。

但是出了这种事,不罚是不行,朱载坖对于胡月锋的处罚不轻不重,依了李成梁的功过相抵之意。只是加了条警告而已,并通报大明全军。

对于李成梁,朱载坖以其奔袭万里屡败喀山之功为之贺,但是未竟全功,暂时无有封赏。

两员大将,在外征战经年,朱载坖这样不赏不罚的态度,却让人无话可说。并不是朱载坖小气,而是事情只能这样办。属下请罪,而且确实犯了错,朱载坖自己总不能贱兮兮的上去一顿滥赏。就是收买人心,也不是这样做的。

朱载坖这样批复李成梁的折子,实际已经等于告诉他,竟全功之时便是有封赏之日。

而胡月锋的奏章之中提到,沙俄废伊凡雷帝,不日便会被押解到京,请陛下处置。

对于这种亡国之君,朱载坖安置起来早就驾轻就熟。在京赐其府第,看守居住不可离京,从此做个太平国公便是。

处理了这些事情,田义来报。

“陛下,景郡王病了,他的病情与陛下当年几乎一样。”田义低头,不敢看朱载坖的脸色。

当年景王造反不成,被降了爵位,如今已经是景郡王。

朱载坖闻听这个消息,不由得一怔。他自己已经许久都没有再犯过病,如今身体很是强健,还生了个儿子朱翊钧。

而景王若不是田义如今提起,怕是自己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弟弟。

“他病的可重吗?”朱载坖问道。

田义急忙道“比之陛下当初要重些。”

朱载坖微微摇头道“毕竟是朕的弟弟,派人将我用过的方子送过去吧。待他病好些之后,给景王移封让他去开辟方洲。”

“陛下,景郡王他不思君恩任意胡为,陛下不可养虎为患。”田义急忙跪倒回道。

朱载坖淡然一笑道“养虎?谈不上,朕有皇子,他有吗。”



第540章 最好的选择

朱载坖就是因为有这了皇子,才会使得手下大臣们安静下来。

否则的话,这两年还会给他一个劲的选秀女。

景王的身体既然与自己当初差不多,朱载坖即使不问也知道,景王肯定是没有皇子的。

田义听到朱载坖的话,愕然之后,不由得拜服道“陛下……威武!景郡王确实无后。自卢靖妃去后,景郡王终日酗酒,虽不缺女眷,但一无所出。”

“行了,朕有了皇子,这江山便不是其他宗室所能觊觎的。”朱载坖摇了摇头道“皇后这几天不舒服,倒是要让人小心服侍。”

“陛下,皇后刚才还派人告之内臣,说有事见陛下。”田义急忙禀报道。

朱载坖皱了皱眉,“她身体不适,怎么还要来见朕。摆驾,朕去看皇后吧。”

正当朱载坖要走出书房之时,外面的小黄门便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田义赶紧侧立一旁,躬身行礼。

书房外面,被众多女侍簇拥而来的,正是李彩凤和皇子朱翊钧。

李彩凤这些年退去青涩,显得成熟许多威仪也显得稳重许多,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气派。

“臣妾见过陛下。”李彩凤拉着朱翊钧,向朱载坖行礼。

朱载坖扶起李彩凤,伸手在朱翊钧的头顶上摸了摸,“皇后身体不适,怎么还来这里,莫非有什么要事。”

朱翊钧看了看朱载坖,又看看李彩凤,两个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却没说话。

李彩凤笑道“臣妾刚刚带着皇儿去了皇家医院,李院长亲自给臣妾把了脉,说臣妾又有喜了。”

“什么!”朱载坖极为惊喜,刚刚还说起自己有后的事,这就又来一个。

田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朱载坖帝王一家大礼参拜道“内臣贺喜陛下贺喜皇后娘娘,皇家人丁兴旺我大明国运昌隆!”

朱载坖哈哈大笑,伸开双手将李彩凤轻轻拥在怀中,“上天待朕不薄,待大明不薄,这是天佑我大明!”

在一旁的朱翊钧不乐意了,“父皇,我不想要弟弟!”

田义急忙一缩脖子,倒退着爬了开去,只恨自己没听到皇子这话。皇家之事就是麻烦,陛下二胎还未生出来,就要夺嫡吗。

在朱翊钧的头上拍了两下,朱载坖笑骂道“你若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在这世上岂不孤单?”

朱翊钧摇摇头道“那也没有关系,我外公说……”

“他说什么!”朱载坖脸色一沉。

看到朱载坖的脸色不好,朱翊钧哪里见过父皇这等气势?他如今不过七岁而已,当场就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李彩凤看到皇儿受到责骂,既心疼又生气,这皇儿一句话就把外公给坑了。不过李彩凤也知道,此时不能违逆了朱载坖的意志。

便对朱载坖道“陛下,臣妾外公见识浅薄出言无状,请陛下治罪。皇儿,你外公说的话岂能相信,若有不明白的事情,只有问你父皇才是。”

朱翊钧点点头,怯声道“那父皇怎么教我?”

“武清伯教唆皇子,让他去开拓西洋黑人国吧。现在就命人拟旨,无故不得回大明本土。”朱载坖对着田义吩咐一声,而后才对朱翊钧道“皇儿,你可是觉得父皇与母后给你再生个弟弟,便不喜欢你了。”

李彩凤听到朱载坖将武清伯李伟安置到了黑人国,不由面色一惨。但是她也不好求情,实在是自己的老爹不争气,整日里惹事生非让她也觉得厌烦。几年前便因为当街攻击大臣,被陛下收拾了一顿。如今又觉得自己是皇子的外公,居然教唆皇子,真是不知悔改。只希望他去了黑人国,能安分一些。

朱翊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又摇头道“好吃的好玩的,原本都是我一个人的,有了弟弟岂不是要分给他一半。”

听到这里,朱载坖不由得哈哈大笑,“分一半便分一半,这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知道,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咱们家里你最小,你要听父皇和母后的话。若是你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他们就比你小了,就得听你这个当哥哥的话。你自己想一想,是想整天被人管,还是你也管个人啊。”

“当然我要管弟弟妹妹!”朱翊钧不假思索的道。

朱载坖摸了下儿子的小脸道“这就对了。如果你能照顾好弟弟妹妹,给他们做好榜样,他们自然就尊敬你。如果你能做什么事都比他们好,他们自然就信服于你。如果你这个当哥哥的,连这些事都做不好,那也就不用管他们了。”

朱翊钧很是不服气的道“我当然能做好。”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父皇和母后便勉为其难,将来给你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如何。”朱载坖笑道。

李彩凤不由得推了朱载坖一把,“陛下……”

可惜朱翊钧哪里知道大人话里的意思,当即昂然点头道“生就生,最好多生几个,看我管不管得了!”

这下子李彩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朱载坖也拍着朱翊钧的肩头而笑。

与此同时,大西洋上有一支舰队正在乘风破浪。无数的船帆几乎遮住了视线所及的海面。

这正是大明的运兵舰队,由顾承光派人从北瀛洲送了方大伟五万余明军远航而来。

此时张元德已经接到了快船送来的消息,得知明军不日就到直布罗陀,他早早的派出了船只迎接。

在与方大伟一行相遇之后,便全部转向,向着英格兰的方向驶去。

他们的船只经过远海航行,虽然明军这五万士兵都有些疲惫,但是却没有去直布罗陀休息的意思。

这是方大伟要求的,他这一路上也研究了英格兰的地图,发现一处非常有利的登陆地点。

只要在这个半岛地形登陆,便可挡住对方二十万大军。

而且为了不走漏消息,方大伟认为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不顾别人的劝告,极力主张在第一时间登陆英格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英格兰打垮。



第541章 伦敦陷落

方大伟所选的登陆地点,就是泰晤士河入海口的马盖特镇。

明军舰队到达英吉利海峡之后,便已经无法隐瞒,很快便被送到了伊丽莎白一世的面前。

伊丽莎白一世马上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大臣与将领,商议对策对付明军。

英吉利海峡别一边的法国凯瑟琳王太后,也同样与自己的儿子查理九世和朝中重臣们聚在一起,讨论明军的企图。

在海峡之中,许多渔船都能看到明军庞大无比的舰队。以明军的这支舰队规模,是欧洲现有国家所有战舰加起来,也无法匹敌的。

这支力量的出现,使得英、法和西班牙都陷入了恐惶之中。

就连已经与明军达成共识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也派人向直布罗陀的张元德问询,这支舰队的来意。

张元德收到了腓力二世的信件,并没有做出任何隐瞒的回了信,讲明了明军的企图,就是要占领英格兰等地。张元德知道,西班牙与英格兰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如果不是明军插手欧洲的话,这两个国家很可能已经互相打了起来。

而且张元德将明军的意图告之腓力二世,也并不担心走漏消息。因为当腓力二世收到他的回信之时,方大伟所带领的明军,应该已经在英格兰登陆了。

就在张元德给腓力二世的回信还在路上之时,方大伟便在马盖特镇放了两万明军骑兵登陆。

之所有在距离伦敦还有近两百里的距离让骑兵们登陆,便是为了让他们有一个恢复和熟悉的过程。

在海上飘泊了数月之久,其间只是短暂的在北瀛洲上过陆地。这些骑兵们从船上下来之后,走路都有点打晃。好在很快便适应过来,这才上马进行骑战适应。

他们这两万人在马盖特镇登陆之后,镇子里的镇民们都吓坏了。

整个马盖特镇,加起来也只不过有数百人而已。在两万明军的面前,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马盖特镇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杰森镇长,他曾经是一名士兵,这时端着火绳枪出现在镇口的街头。

杰森镇长对于这些黄皮肤的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种长相的人。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是带着武器进入自己家园的人,是毫无疑问的侵略者。

正当杰森镇长端着火绳枪,正要向明军的骑兵瞄准之时,便迎来了数声火枪还击。

杰森当场便软倒在地,胸口和脸颊上有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到死杰森镇长也没弄明白,明明对方还没有进入火绳枪的射程,自己怎么可能会中枪。

明军来到英格兰,可不是来请客吃饭的,而是为了攻陷和占领这里。

方大伟在船上的时候,便不停的给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们灌输,他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他要让自己的手下士兵们知道,在这场战事之中,不能心慈手软。只要对明军有威胁,甚至是怀疑对明军有威胁,都要将这些威胁消灭。

两万盟军骑兵的将领,年纪不过三十而已,名叫袁丰。他当初在朝鲜之时,就是方大伟的手下。现在水涨船高,也已经远征军的副将。

方大伟命令袁丰带领骑兵,要尽快熟悉恢复过来,而后用最快速度绕至伦敦的西方,使得伦敦城内的贵族们失去逃跑的可能。

这个任务看上去简单,但是实际上要难得多。不但要截断那些贵族们的后路,还要挡住从西边过来的援军。

不过袁丰并不担心,他的骑兵灵活的多,根本就不会与敌人死磕。

在泰晤士河面上,明军的舰队继续向前航行,一直到了格雷夫森德镇的河段才停了下来。

这里有着英格兰的炮台,就是为了对付从水路而来的敌人,可惜明军舰队所停留的位置,并不在对方的炮台射程之内。

方大伟也是得到船上的瞭望手的通报,才知道英格兰在这里有炮台。

不用方大伟操心,明军的舰队便对着岸上的炮台开火了。

在明军火炮的射程面前,英格兰的火炮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炮台上火炮的数量,也无法与明军战舰上的火炮数量相比。

不到一刻的时间,英格兰的炮台就被轰成了一片废墟。

方大伟要求就在这里登陆,因为这里距离伦敦城已经只有四十里,而且泰晤士河的水深,也不足以让大明的船只深入了。

带着包括火枪兵和炮兵的三万明军,方大伟在格雷夫森德镇登上陆地。

脚踩着坚实的土地,让方大伟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看着眼前的格雷夫森德镇,镇上的居民在刚刚的炮击之中,就已经逃散一空。

明军大举推进,沿途之上根本就没有遇到象样的抵抗。

但是在伦敦城中,伊丽莎白一世也很快就收到了明军的消息。

当她得知明军居然已经到了伦敦不远的时候,便真的慌了神。

此时的伦敦,不过相当于大明的一个州府,全城上下也不过五万人左右。将城中的英格兰军队纠集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一万人。

要想与数万明军对抗,凭借这点兵力是当然不行的。

就在伊丽莎白一世打算退出伦敦城的时候,又有人发现了城外活动的明军骑兵踪迹。

这说明如果女王打算出城,那是非常不安全的,很可能会落入明军骑兵的包围之中。

在众大臣的极力安抚之下,伊丽莎白一世才放弃了出城而逃的打算。但是她也不肯以待毙,而是命人拿着自己的手令,分头去各地召集勤王的军队。

只是方大伟根本就没有给伊丽莎白一世这个时间,在一天之后就出现在了伦敦城下。

派了一名当地人进入伦敦,带去了方大伟命令英格兰向大明投降的信件。

方大伟并没有得到对方的下面回应,而是希望给他们一个讨论的时间。收到这个回信,方大伟只是呵呵一笑,便命令明军炮兵开火。

对方想要拖延时间,这在方大伟看来就已经是毫无诚意了。既然如此,他当然也不会浪费时间。

袁丰带领着明军骑兵,在伦敦城的西边游走,几乎截断了伦敦的所有救援可能。而方大伟在伦敦城下的炮火,也让这原本就不是很大很结实的城墙没能坚持半个时辰。

随着城墙的倒塌,明军的火炮延伸,大批明军火枪兵拥入伦敦城中,伦敦陷落。



第542章 向您表示敬意

这一次明军的来势实在太快,打了英格兰一个措手不及。

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便将伦敦这座城拿下。

方大伟在明军攻入城中之后,便命令袁丰在伦敦外围警戒。

英格兰的贵族们,被明军集中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那位英格兰的最高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

伊丽莎白一世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当,仍旧美丽非常。

方大伟见到伊丽莎白一世之后,便邀请对方谈话。

对于英格兰的处置方案,朱载坖早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了安排。

因此方大伟与伊丽莎白一世的面谈,也是为了让对方屈服,并且接受大明的条件。

如果对方不屈服,方大伟也有办法,就是按计划将之除去,并另立一位新君。

这是战胜者的权力,也是必然结果。

在宽大的房间里,方大伟只带了一名通译和一名侍卫,而伊丽莎白一世,则只有一名内侍跟随。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相距不到两米远。

伊丽莎白一世盯着方大伟的脸,她刚坐下,便抬着头质问道“这位大明的将军,你为什么要侵略我们英格兰!这是很卑鄙和非正义的!”

方大伟对伊丽莎白道“女王,鉴于你们英格兰对于我大明帝国的敌视态度,以及纠集舰队对我大明舰队的攻击行为,我们大明帝国发动了这一次的远征,女王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说卑鄙的话,好象在此之前,我们大明帝国并没有对于英格兰露出任何敌意。而这些冲突的所有起因,都是英格英之前的行为所导致的。”

对于方大伟的反驳,伊丽莎白张了张嘴,却无法再多说什么。她可以胡闹下去,但是再如何眼下也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将军阁下,我承认英格兰是不如大明帝国强大,但是你要知道,这里是英格兰的本土。”伊丽莎白两手一划,接着道“你们虽然有几万人的兵力,但是对于我们所有的英格兰人来说,都只是非常小的数量而已。如果我的臣民们不肯服从将军阁下,我想你们很快便会撤退的。”

方大伟不为所动,但也点头表示赞同,“女王说的或许没错,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女王不肯配合我们的话,你也只是牺牲了自己,还有被我们所俘虏的所有英格兰贵族。而且,我杝是贵族,只要我大明皇帝陛下将这里封赏给我,那我也一样可以管理这里的臣民。我想他们已经习惯了贵族的带领和统治,只要生活还可以,谁会反抗呢。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女王你不配合我们,就不可能再活下去。”

听到这里伊丽莎白没了最后的侥幸心理,只得问道“将军阁下,您说的配合,是怎么样的一个配合方式?”

“很简单,就是在这些文件之上签字。”方大伟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中英文各有数份之多。

首先是英格兰承认战败,其次将英格兰、苏格兰以及爱尔兰的主权交予大明帝国。其次,宣称自己是英格兰王国的罪人,将会退位,并继承冰岛王国的女王的称号。还有一份文件,就是号召英伦三岛的臣民们,与她一同前往冰岛再创辉煌。

而大明帝国一方,因为佩服女王一心为臣民考虑的仁慈胸怀,将主动帮助英伦三岛的臣民前往冰岛。

看到这一份接一份的文件,伊丽莎白女王的手都颤抖起来。虽然这些文件表面上说的非常好,可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何等的屈辱。最过分的一份文件,就是让英伦的臣民们移居冰岛,据说那里曾是北欧海盗们的老巢,如今还是个鸟不屙屎的地方。

可是她一抬头,便看到方大伟冰冷的眼神,这使得她仍旧不敢犹豫的在所有文件上签了字。

看到伊丽莎白一世签好了文件,方大伟才笑了起来,“女王可以下令,让英伦所有的军队都解除武装,大明军队将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拒绝的话,他们将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我可以下这个命令,但是他们是否听从,我并没有把握。”伊丽莎白颓然道“包括刚才的那些文件,只怕根本无法执行。”

方大伟笑道“这些事情,就不用女王来操心了。我可以保证,女王到了冰岛,一样会是最高统治者。到时如果女王还不服气,可以重新组织军队,再对我们大明帝国挑衅。”

伊丽莎白一世的脸色非常难看,这是在嘲笑她吗?

“将军阁下,在讽刺我之前,请你先将这些文件落实下去吧。”伊丽莎白冷冷的道“我相信我的臣民们,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

方大伟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是自然,请女王先将给军队的命令签署了。其余的,就交给我们来办。”

伊丽莎白一世将所有的命令都签了字,便在明军士兵的看押之下甩手而去。

方大伟根本就没有理会伊丽莎白一世的态度,而是派人将其他在伦敦城的贵族们都带了过来。

面对这些贵族们,方大伟直接将伊丽莎白刚刚签署的文件让通译念给他们听。

听到了这些文件的内容,这些贵族们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其中许多人愤然而起,与看押他们的明军士兵推搡起来。

目光扫过这些贵族,方大伟缓缓的道“这虽然是英格兰王国的灾难,但是也一样是你们其中一些人的机会。最先决定配合大明帝国的贵族,他会在冰岛得到封地,而且会在冰岛新政府中担任要职。不配合或者晚配合的,那就只好对不起了。你什么也没有,或者只能成为一个流浪汉,你的家人也是一样的下场。将他们带下去吧,分别看押起来。如果谁想通了,可以和看押他的明军士兵说,我会接见你的。”

身为武官,方大伟自己是没有这一套花花肠子的。但是朱载坖在派他远征之前,便已经给他写了信。让他想办法从英格兰的贵族入手,使其内部分化瓦解。只要这些贵族内部产生了裂痕,有了利益的引诱,就会使得明军在英伦成为站得住脚的主人。

刚刚将这些贵族们押出去,还不到一刻的时间,就有明军士兵前来报告。

“大帅,有个叫埃塞克斯的伯爵,他说已经想通了,希望能尽快向您表示敬意。”士兵禀报道。



第543章 小小的裂痕

英格兰的宫廷这些年来很是血腥,其中涉及到的杀戮和阴谋不在少数。

在伊丽莎白一世登上王位之前,已经死了两任女王。简·格雷女王在16岁时就被秘密处死,后来的玛丽一世也只在位四年而已。

这宫廷中私下里的矛盾冲突,还有暴发与算计,不知道有多少。

埃塞克斯伯爵是军人出身,但是他也一样早就看透了这些权贵之间的争斗。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每一个向明军表示愿意合作。

方大伟很快就再一次见到了埃塞克斯伯爵,对方年纪不大,与方大伟的年纪相仿佛。

一见到方大伟,埃塞克斯伯爵就谦卑的躬身行礼。

“将军阁下,我刚才已经想过了,我决定与大明帝国合作,使英伦的百姓们都能平静的生活。”埃塞克斯一脸正气的道“如果他们依旧顽固的反抗,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强大的明军所杀戮。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同胞,我会带领他们,与女王一起前往冰岛。”

听到对方的表态,方大伟心中暗笑,果然和陛下所讲的一样。这些家伙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就没有什么节操可言。

“非常高兴能看到伯爵先生与我们合作,你作为最先合作的贵族,将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方大伟笑道“伊丽莎白女王会被先一步送到冰岛,而埃塞克斯伯爵,你将在英伦主持英伦百姓的迁徙工作。而且在冰岛,我们也会提前给你准备一块最好的封地。”

如今的冰岛是挪威的一部分,却受丹麦王室领导。这是挪威、瑞典、丹麦三国,早在一百六十多年前,就签署的卡尔马条约所决定的。虽然是三个国家,但也可以看成一个权力机构。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明已经看中了冰岛这座没有多少人的岛屿。

在了矣塞克斯伯爵的开头,那些英格兰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很快便先后向明军表示了合作的意愿。

原本在伦敦之外,各地已经在纠集救援的军队,但是随着伊丽莎白一世的命令传达,使得这些救援军队士气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

如果被他们视为领袖的人,都已经投降,那他的臣民们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而后方大伟在伦敦附近组织起了一支数千人的本土仆从军,由埃塞克斯伯爵为主官,由他们去英伦各地解除一些剩余的武装。

因为有了这些贵族们的合作,即使英伦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抵抗,但是很快就会被出卖和镇压。

而从大明前来英伦的移民,也正有条不紊的在伦敦城附近扎根。

英伦三岛的战事结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让关注明军舰队的西班牙与法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们看来相当强大的英格兰,就在两天之内战败王室被俘,变成了大明的殖民地。

同时,这让他们感觉到战栗不已。试想一下,如果明军的攻击目标是自己,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可是曾经与明军交战过的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看睁睁的看着明军占领了英伦三岛,而暗自警惕不已。

在直布罗陀的张元德,也没有闲着。他派船接走了随远征军一同前来的沙勿略,还有他的朋友阿尔卡佐瓦。请两位教士在直布罗陀休息了几天,便派船将他们送往教皇国。

做了这件事,张元德便向西班牙和法国分别送去了信件。

如果没有一个解释,对方的敌意就会一直存在,这对于大明在欧洲立足,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要交恶,要也等着英伦那里彻底的平定下来,才有可能。

在张元德的信件当中,英格兰被形容成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时刻准备扑出来的野狗,并且举了一些法国和西班牙被英国算计的例子。只有如此,才能让法国与西班牙两国产生共鸣,并且消除部分对于大明的敌意。

只是这只不过是张元德一方情愿的想法,此时北欧传来消息,沙俄被大明的乌西侯胡月锋所吞并,伊凡雷帝被送往大明的京城。随着消息的传开,欧洲各国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哈布斯堡家族、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国、威尼斯共和国、卡尔马联盟、波兰立陶宛王国,所有的欧洲国家都被大明的胃口所震惊。

而同样被这个消息所震撼的,还有奥斯曼帝国。

鲁斯坦帕夏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好,他在卡法城中收到了一个非常闹心的消息。喀山汗国的军队,将克里米亚汗国的援军给团灭了,阿干别伊也当场被杀,十万余人的军队,居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与鲁斯坦帕夏的计划完全不同啊,他原本是让克里米亚占领萨莱城与阿斯特拉罕,并且以此为代价,帮助喀山汗国抵抗明军。可是事情却往另个不好的方向发展,喀山汗国根本就不想将萨莱城与阿斯特拉罕交给克里米亚汗国。甚至喀山汗国都无心抵抗明军,只想躲的远远的。

克里米亚汗国的道拉特汗,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火冒三丈,他给鲁斯坦帕夏写了措辞严厉的信,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就在鲁斯坦帕夏焦头烂额之时,他又收到了明军灭亡沙俄的消息。鲁斯坦顾不上如何给道拉特汗交待,而是第一时间坐船回到了伊斯坦布尔,面见苏莱曼大帝。

鲁斯坦帕夏回到了伊斯坦布尔求见苏莱曼大帝,很快便得到了接见。

苏莱曼看到鲁斯坦帕夏,就叹了一口气,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他。

看到纸条上英格兰亡国的内容,鲁斯坦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恐情绪,“苏丹陛下,我们不能坐视大明帝国再扩张下去了!现在我们只有与欧洲各国改善关系,才有可能抵抗大明帝国。”

他面见苏莱曼大帝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苏莱曼大帝与欧洲各国停止敌对,并派出使者与欧洲各国交好。

而他们奥斯曼帝国要与欧洲各国交好,最先打交道的,就必然是教皇国。

“鲁斯坦帕夏,你在卡法的这些日子,也感受到明军的强大了吧。”苏莱曼严肃的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过于恐惶,大明帝国随着实力极为强大,但是他们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一个国家的体量越大,他们的弱点也就越明显越脆弱。只要一条小小的裂痕,就会让这个巨大的帝国崩溃。”



第544章 鹬蚌相争

大明的裂痕是什么,最后鲁斯坦也没能从苏莱曼的那里知道。

不过苏莱曼也采纳了鲁斯坦的建议,向教皇国派出了自己的使者。

而鲁斯坦又回了卡法,继续面对克里米亚汗国的烂摊子。

克里米亚的道拉特汗王,对于喀山汗国极为不满,并且已经在征调兵力,准备让喀山汗国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从伊斯坦布尔回到卡法的鲁斯坦,得知道拉特的决定之后,便主动去求见道拉特汗。

虽然道拉特汗接见了鲁斯坦,但是脸色非常不好看。当初就是因为听了鲁斯坦的话,才使得克里米亚损失了阿干别伊这员大将和十万士兵。

如果鲁斯坦不是奥斯曼帝国的帕夏,只怕道拉特汗砍了他的心都有。

鲁斯坦面见道拉特之后,便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对于汗王,我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如果不是听从了我的劝说,汗王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所以,我这一次前来,就是为了支持汗王而来。喀山汗赛因布拉特的自私,是此次惨案的根本原因。如果还让他这个毒瘤存在下去,对于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道拉特汗听到了鲁斯坦的话,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帕夏,您一向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但是这一次给我们克里米亚汗国所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赛因布拉特对于阿干别伊,居然是如此的仇视,甚至将他和他手中的军队全部杀死。这是我们克里米亚汗国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帕夏如此说,想必也意识到了赛因布拉特并不是我们的同路人。”

“是的,赛因布拉特虽然具备一定的才能,但是他并不顾全大局。”鲁斯坦点头道“所以我支持克里米亚汗国,将喀山汗国灭亡掉。并且,我会派出五万人的阿扎普军团,帮助汗王作战。”

阿扎普军队已经属于奥斯曼的正规军,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听到鲁斯坦的话,道拉特的脸上这才有了喜色。如果真的是有五万阿扎普军团助战,那么灭掉赛因布拉特的战事,就会容易的多。

鲁斯坦与道拉特汗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告辞出了克里米亚王宫。

克里米亚汗国开始调集军队,而奥斯曼帝国的阿扎普军团也通过黑海在向克里米亚半岛集结。

道拉特汗这一次决定亲征,他再一次纠集了十万军队,加上奥斯曼的五万人阿扎普军团,共有十五万人。

十五万大军从克里米亚半岛坐船出发,在顿河入海口亚速登陆上岸。

道拉特并没有带领大军去攻击赛因布拉特所在萨莱城,而是直接带着十五人杀向了里海岸边的阿斯特拉罕。

当赛因布拉特得到消息的时候,道拉特汗已经到达了阿斯特拉罕城下。

十五万大军排开,阿斯特拉罕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阿扎普军团的火炮轰击之下,阿斯特拉罕易主。

赛因布拉特之所以驻扎在萨莱城,就是为了防备萨马拉城的李成梁。因此,在阿斯特拉罕并没有留下多少兵力。

他得到克里米亚军队来进攻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带兵前去救援阿斯特拉罕。一个原因是来不及,另一个原因就是怕明军趁机出手。不过,赛因布拉特知道,克里米亚军队一定会来找他,所以他不断的加强萨莱城的城防。

只要在萨莱城下,将克里米亚军队击败。赛因布拉特相信,喀山就可以反攻克里米亚汗国,甚至将对方吞并。

道拉特汗王并没让赛因布拉特失望,果然在拿下阿斯特拉罕城之后,带着军队沿伏尔加河北上。

得到最新消息的赛因布拉特,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将领们。

“大家应该都知道,克里米亚汗国已经对我们动手了。”赛因布拉特平静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领们,“这说明,他们早就对我们喀山汗国有野心。在以支援我们的名义之时,就曾吞并了萨莱城和阿斯特拉罕城。可惜被我们识破,并给予了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这一次克里米亚汗国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再一次攻下了阿斯特拉罕。而且他们还不满足,正在向我们所在的萨莱城进军。大家说,我们能让他们继续得手吗!”

“不能!”

赛因布拉特面前的将领们,几乎同时大喝道。

“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进攻,就太被动了。”赛因布拉特两手虚按,接着道“所以,我决定亲自带人去突击克里米亚军队!”

下面的将领们脸色都跟着一变,感觉这样做有点太危险。

“汗王,您是我们喀山汗国的君王,怎么能轻易冒险。这个时候,您一定要在城中,才能让这十几万将士们安心啊!”

“说的对,越是在这个时候,汗王的安危就越是重要,不可轻易涉险。”

赛因布拉特笑道“以前我也一样带兵冲锋,如今我们喀山汗国已经被人抢占了大半的土地,难道我反倒不能冲锋陷阵了吗。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带五万骑兵出动,大家可以放心。”

当道拉特汗带着克里米亚军队到达了距离萨莱城还有两百多里的黑亚尔镇之时,前锋的探子便遇到了喀山骑兵大队。

道拉特汗在黑亚尔镇摆开了阵势,等着喀山骑兵的到来。

赛因布拉特带领着五万喀山骑兵,从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阵数里外奔驰而过,根本就没有去理会克里米亚军队。

看着喀山大队骑兵奔驰的方向,似乎就是下游的阿斯特拉罕,这让道拉特汗分外的恼怒。

这个赛因布拉特实在是太过狡猾,居然不与自己的军队接战。

但是道拉特汗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回军去救阿斯特拉罕,必定会陷入疲于奔命的境地。

“命令我们的三万骑兵跟上,不要让喀山骑兵太过顺利。”道拉特吩咐下去,便继续命令道“我们其余的人马,仍然去萨莱城。”

赛因布拉特得知克里米亚汗国只是派出来一部分骑兵追击自己,便明白道拉特汗并没有上当。

他带着骑兵们兜了个圈子,便回了萨莱城中。道拉特汗看来没有他想的那么愚蠢,做战风格很是稳健。这下子,想要取巧就不容易了,赛因布拉特尽管不愿意,但也只能与克里米亚打一场硬仗。

喀山与克里米亚汗国大战,李成梁在萨马拉城也得到了消息,鹬蚌相争这让他也动了心思。

第545章 好几个头衔

李成梁对于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之间的战事,已经有所耳闻。

如果明军此时出手,一定会有极大战果,这让他非常心动。

可是一想起胡月锋那里还在厉兵秣马,准备对卡马联盟的瑞典动手,李成梁就犹豫了。

最后李成梁还是决定,等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快分出胜负之时,再根据情况而出兵。

在他的想法当中,若是喀山汗国与克里米亚汗国之间,能保持一种平衡,才是最好的结果。

地中海上,一条明军的战舰乘风破浪,经过了巴里阿里群岛,又绕过撒丁岛在特韦雷河的河口停靠下来。

从船上下来了两个教士,这两个人就是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

这两人身负大明的皇帝陛下的使命,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一下船就带着随从们,向着数十里外的罗马城而去。

他们一到达罗马,便进入了教皇国的圣彼得大教堂,在这里求见当世的庇护五世陛下。

在圣彼得教堂的外面,沙勿略分外的忐忑。他也不知道大明皇帝朱载坖给庇护五世的信上写的什么,但是他却不得不来,因为其中有着他个人的理想。如果能见证东西方的伟大沟通,并且将主的福音撒向大明所有的疆土,那真的是一件让人激动到颤抖的壮举。

“沙勿略,你说陛下会接见我们两人吗?”阿尔卡佐瓦迟疑着问道。

“陛下一定会接见我们,即使只为了自己的好奇心,陛下也会见一见我们。”沙勿略虽然自己也不确定,但这并不妨碍他安慰自己的朋友。

阿尔卡佐瓦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道“不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好奇几万里外的世界最有权力之人,会说些什么。只是……我怕那位大明皇帝陛下,会对庇护五世陛下过于强势,那样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

沙勿略淡淡一笑,“阿尔卡佐瓦,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只是两个信使而已,而且我们也是耶稣会成员,是陛下的亲近之人。”

“希望这一次一切顺利,我可不想受到惩罚。”阿尔卡佐瓦道。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从圣彼得教堂的广场上,走过来了一名中年人。

这人身穿一件大红长袍,已经是枢机主教的身份。而且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都认识,这位就是可的松主教格里高利。

“亲爱的沙勿略,你居然从遥远的东方回来了,真是了不起!”格里高利看到了沙勿略之后,便立刻向他行礼。

沙勿略和阿尔卡佐瓦两人向格里高利行礼。

“主教大人,我们带来了大明的皇帝陛下所写亲笔信,要呈上给庇护五世陛下。”沙勿略却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最大使命就是要当面交予庇护五世。

格里高利,脸色渐渐变的严肃起来,“沙勿略,你要知道,在几百年前,保罗三世就由到了蒙古大汗由贵的优生信件。由贵在信中对于保罗三世陛下极度傲慢无礼,使得保罗三世非常不高兴,没过两三个月就去世。”

沙勿略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这是我已经答应了那位大明皇帝陛下的事情,而且对方也不见得会有恶意。相比欧洲的那些君主来说,大明的皇帝陛下更加睿智和文明。我从没见过如此完美之人,他精通许多知识,目光远大且擅长写诗。有一首沁园春,轰动了整个大明帝国,为所有人所传颂。”

“好吧,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你们就跟我来吧。”格里高利对着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道。

他们一行人进了圣彼得大教堂,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庇护五世的办公室。

庇护五世是一位极清瘦的老人,他整个人缩在一领华贵的丝绸长袍之中,显得更加瘦小。

“教宗陛下,我将沙勿略和阿尔卡佐瓦带了过来。”格里高利轻声道“他们从东方的大明,带回了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书信,想要当面的呈献给您。”

庇护五世上了年纪,显得精神疲惫。听到了格里高利的话,才微微睁了睁眼皮。

“东方最强大的皇帝?他们就没有对于我主的敬畏,是生活有福音之外的人。”庇护五世皱着眉头道“虽然我对东方的君王没什么好的印象,但是我也希望知道,这位大明的皇帝想对我说些什么。谁拿信,现在可以念给我听。”

沙勿略一直在抱着装有朱载坖书信的木匣子,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原本完好的火漆。

取出匣中的书信,沙勿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让他原本还忐忑的心情一下子便踏实下来。

甚至沙勿略还露出一丝微笑,这让庇护五世与格里高利都心情一松。

阿尔卡佐瓲也悄悄的凑到了沙勿略旁边,目光在朱载坖所写的内容上扫了一遍,表情如释重负。

“向教宗陛下致敬。今有耶稣会之沙勿略,为朕潜邸之时相识。既为良师亦为益友,劝人信善奉真实为天下僧侣楷模。朕为大明皇帝,富有万里国土亿万臣民。自登基以来,开拓疆土讨伐不臣,有屡伤天和之嫌。苦不毛之地逆民野蛮,亦苦文明教化常为其所拒。朕有心宣扬大明圣学于世间,与教宗扬耶稣善行有异曲同功之妙。今遣沙勿略回乡省亲,亦为朕与教宗之鸿雁。朕欲与教宗联合,宣扬大明圣学与教宗之耶稣圣经。二者一为世俗一为神国两不冲突,可为世人飘泊之身心,各依所托……”

虽然信很长,但是朱载坖在信中极力鼓动教宗与自己联手。世俗归大明的儒家学说,唯心层面的东西归耶稣。

如果是别人写这么一封信,庇护五世一定认为对方是疯子。但是这封信是东方乃至世界最强大的帝王所写,这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庇护五世又觉得这封信里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格里高利枢机主教,在旁边也听得很仔细,这时不由得问道“这位陛下,他信奉什么。”

沙勿略想了想,才迟疑着回答道“大明的皇帝陛下非常实际,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他都会信奉。至少我知道的,他就有好几个头衔了。”

第546章 这才可怕

庇护五世与格里高利听到这里,两人相顾无言。

这位东方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果然是个非常实际的人。

但是这样反而让他们放心,与这样实际的人合作,显然并不会有什么太特别的未知性出现。只要符合双方的利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好吧,沙勿略,你和阿尔卡佐瓦可以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庇护五世微笑着向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道“我会和格里高利商量出一个结果,具体是什么样的结果,到时你就知道了。正如那位大明的皇帝陛下所说,你们两个人,就是我们的鸿雁,我们的信使。”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退出房间,自然有教士上前领着两人去休息。

而在庇护五世的书房里,庇护五世则揉了揉额头,对格里高利道“你如何看待位大明的皇帝陛下,他在信中所描述的事情,你看有可能合作吗。”

格里高利略微沉思了下,才道“陛下,我觉得可以试试。毕竟这个大明帝国的军队,也已经打到了西班牙,甚至英伦三岛都被他们给攻占了。与这样强势的皇帝合作,可以给我们的信仰更大的发展空间,也会有更大的支持力量。至于对方所说的儒学,只是一种入世的态度,与我们的信仰并不冲突。”

庇护五世叹了一口气,“可是,自耶稣罹难这一千五百多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世俗的权力,而且这个权力一度大到无以附加。如果与这位大明皇帝陛下合作,岂不是代表着,我们放弃了世俗权力?如此一来,只怕在欧洲,我们的话语权都没有了。”

“陛下,在此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已经在反抗我们。”格里高利无奈道“即使没有大明的皇帝陛下来信,那些欧洲的贵族们也在极力的扩大王权。甚至就在一百年前,我们的权力还可以号令整个欧洲,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衰落许多。与其这样,不如与这个大明帝国合作,他们或许是东方的罗马帝国。”

“东方的罗马帝国吗?”庇护五世想了想,便唤来了侍从教士,“你去取来当年蒙古贵由大汗写给英诺森四世的信,交到我这里。”

那名教士躬身退去,很快便取来了一封保存如新的信件,恭敬的放在了庇护五世的手中。

庇护五世摆摆手,命令这位教士退下去,这才将那封三百年前蒙古由贵大汗的信抽出来。

信是突厥文译本,但是这对常年与奥斯曼为敌的庇护五世来说并不是问题。

“给英诺森四世如果你的使者返回你那里,那么你和所有的君主一道,应该立刻亲自过来为我效力。那时,我会详细告诉你规矩。你说,你曾向上天祷告,希望我接受你的洗礼。你还说,我夺取了匈牙利人和信徒的土地,使你很惊讶。要我告诉你,他们的过错是什么。我不懂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杀死和消灭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并不顺从长生天命令。他们象你所说的话一样,粗鲁无耻傲慢自大。他们杀死了我的使者,任何人不能违反我代表上天发布的命令……如果你不遵守不理睬我的命令,我会将你当作敌人。同样,我会让你明白这话的意思。不遵从我的命令,其结果只有上天才知道。”

放下这封信,庇护五世脸色潮红,两手抖动不已。

“难怪英诺森四世收到信不久就去了天国,这、这简直就是无赖的野蛮人!除了威胁就是恫吓,他怎么能这么做!”庇护五世怒道“与这所谓的蒙古大汗相比,大明的皇帝陛下比他要文雅文明的多,是真正的贵族中的贵族。”

格里高利看着庇护五世,“陛下的意思,难道是与大明的皇帝陛下合作吗?”

庇护五世点点头道“在欧洲世俗权力已经兴起的现在,我们要想扩大我们的影响力,就要与大明的皇帝陛下合作。否则的话,我们很可能还要看着欧洲君主们的脸色过日子,等到与个时候,就有点晚了。”

“陛下在这一点上,说的很对。”格里高利脸色凝重道“但是大明帝国现在在欧洲,与当年的蒙古也没有什么区别。沙俄也已经被灭亡,英伦也已经亡了。曾经号称最强的西班牙,被大明帝国的军队打掉了满嘴的牙齿。放眼欧洲,似乎能阻挡大明帝国的力量已经没有几个。如果我们与大明皇帝合作,便有可能会成为其他欧洲国家的敌人。”

庇护五世摇了摇头,“我们这个时候,不与大明皇帝合作,难道要等大明帝国彻底占领欧洲吗?”

格里高利咬了咬牙道“大明不可能彻底占领欧洲,如果要这么做,他们就要首先击败奥斯曼帝国。但是现在奥斯曼帝国还很强大,显然不是大明帝国可以轻易可以击败的。”

看了格里高利一眼,庇护五世淡然道“你能这么说,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陛下,其实在沙勿略他们到来的前一天,我也见到了奥斯曼帝国的使者。”格里高利点点头道“对方也带来了奥斯曼苏莱曼大帝的信,我还没来得及交给您。”

格里高利取出一封信,放在了庇护五世的手中。

庇护五世却没有取信看内容,而是盯着格里高利道“格里高利,你是我最为器重的人。可是你得到了这封信之后,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交给我,而是自己保存了起来?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我不想被我所看中的接班人欺瞒。”

格里高利急忙低下头道“陛下,我是有私心的。”

“说!”庇护五世目光一缩道。

“是这样,这位奥斯曼的使者对我说,苏莱曼大帝希望与我们保持和平并且合作,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大明帝国。”格里高里看了一眼庇护五世的表情,又接着道“因此,这封信大致也是如此内容。对方希望陛下用自己在欧洲的号召力,与奥斯曼一起反抗大明帝国的扩张。原本我觉得,这封信简直荒谬。我们与苏莱曼大帝根本就不是一个信仰,所谓的合作就是欺骗,所以才将这封信扣留在自己的手中。”

庇护五世一摆手,“好了,你现在觉得我与大明的合作更加危险,所以才取出苏莱曼的这封信?”

“是的。”格里高里道。

“糊涂!”庇护五世冷哼了一声道“大明帝国虽然强大,但是他们来到欧洲,就和蒙古一样,用不出几分力量。而且大明帝国并不要求我们与大明进行武力上的合作。这样我们很安全,也不用付出什么,反而收获的更多。但是苏莱曼不一样,他居然想让我们卷入更大的战争旋涡,这才可怕。”

第547章 不要刺激失败者

枢机主教格里高利听到了庇护五世的话,仔细一想,也明白了这方面的因果关系。

可是格里高利还是有点担心,“陛下,我们与奥斯曼合作,可以保证我们在欧洲的精神地位,但与大明帝国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这很简单,那位大明帝国的皇帝不是在信中说了,他允许我们在他的领土之内传教吗。”庇护五世一提起这一点,便掩饰不住激动,“大明皇帝陛下所辖的领土之大,远不是欧洲这些国家所能相比的。如果我们能将上帝的福音传播到各个地方,并成为主流,那么我们的权力也仅次于这位大明皇帝陛下。”

格里高利恍然,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这是要用多少年,才能达到的目标啊。”

庇护五世看了格里高利一眼,“我们与中东那些国家争了多少年?”

“一千年总是有的。”格里高利回答道。

“是啊,自从穆罕默德兴起之后,足足一千年,我主的福音都没能越过中东,而且还丢失了圣城耶路撒冷。”庇护五世接着道“与苏莱曼合作,他会答应我们去他的领土上传播主的福音吗,不可能。”

“可大明帝国实在是太过贪婪了,他们对于领土的需求几乎是无止境的。”格里高利争辩道。

庇护五世不由摇头道“帝国的疆土是不会固定不变的,但是人的精神力量,却是可以永久传承的。好了格里高利,你如果再对我有什么隐瞒,那么我就会废除你的枢机主教称号。”

对于格里高利,庇护五世是还是很信任的,但是这一次格里高利有意隐瞒了苏莱曼的信,这让庇护五世很不高兴。虽然已经拿了出来,但是格里高利却想以此来左右庇护五世的决定,这更让他有点警惕。

被庇护五世训斥,格里高利急忙躬身道“是的陛下,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教皇国,并非有意要隐瞒陛下。”

“下不为例。”庇护五世想了想,又接着道“我认为,你可以去大明看一看,考查一下他们的环境。奥斯曼是什么样的,我们都知道,但是对于大明这种开放的态度,我觉得有必要去了解。等沙勿略返回的时候,你就跟着他一起去吧。”

格里高利心中一沉,他可是枢机主教,已经是陛下的继承人之一。在这个时候庇护五世派他出使大明帝国,虽然美其名曰考查,但实际和放逐没有多少区别。

即使知道了庇护五世的真实意图,格里高利也无力反抗,是他自己做的差了,这种事也无法拿出来讨论。

“如陛下所愿,我会和沙勿略他们去大明的。”格里高利深深的看了庇护五世一眼,便退了出去。

庇护五世冷笑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沙勿略他们得到了庇护五世的肯定答案,甚至庇护五世还写了一封不吝赞美之辞的长信给朱载坖,称这是一场伟大的接触,也是一场开天辟地式的交流。

在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返回直布罗陀之时,他们的船上还多了一个格里高利和一批传教士。

他们回到直布罗陀,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又坐船回了葡萄牙的家乡。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离开家乡已经十几年之久,思乡之情极为迫切。

而格里高利等人,则在直布罗陀参观着明军的港口设施。

这里其实与之前的变化并不大,建筑基本上没有变,但是处处都透露出明军与欧洲各国完全不同的文化和态度。

格里高利发现,明军和那些大明移民,对于传统有着一种非常执着的执念。这对于他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一旦在大明人的心中形成了固有观念,就会长久的被传承并坚持下去。不好的是,大明人对于外来的文化和精神层面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轻易接受。

但不管如何,格里高利都别想着在短时间内回到圣彼得大教堂,他距离那个位置,也越来越远。

在北大西洋上,一支明军的舰队也正在乘风破浪。在数十条运输船的船舱里,到处都是精壮的英格兰汉子。他们受伊丽莎白一世的号召,准备从挪威的手中夺取冰岛。

这是一万英格兰士兵,他们被装船之后,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天了。

不是没人想过夺取明军的船只,可是他们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而且运输船上也没有一门火炮。

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逃跑都没有一点可能。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在冰岛登陆,然后领取明军其他船只上运过来的武器去与冰岛上的挪威人战斗。

负责在舰队之中押送这些英格兰士兵的,是方大伟的副手袁丰。与他在一起,唯一受到优待的英格兰人,则是英格兰军队的一位指挥官,霍华德将军。

霍华德原本是海军司令,可如今已经沦为了陆军将军。他对于明军的态度,从早先的恨之入骨,已经转为可以合作。可能这与他的遭遇有关,在他最失败的时候,给他刺激最深的,应该是那些贵族同胞。

所以,在埃塞克斯侯爵召集第一批征服冰岛的指挥官之时,霍华德便主动站出来。

“袁将军,你说我们一万名士兵,能不能顺利的夺取冰岛呢?”霍华德对袁丰发问道。

“霍华德,冰岛虽然是一座大岛,但是上面的人并不多。”袁丰看了霍华德一眼,“挪威并不重视冰岛,所以岛上的抵抗力量也并不强。一万名英格兰士兵,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就夺取冰岛。”

霍华德点了点头,这与他自己的判断一样,但他想要借着与袁丰的交谈,来试探明军的态度。

“我最担心的,就是我这些士兵们的补给。”霍华德看着远方的海面,“如果我们夺取了冰岛,而这里还没有多少足够一万人的补给,那我们就会非常艰难。”

袁丰笑了起来,“霍华德你不用担心,这座岛很富饶。只不过是因为人口少,而造成了开发程度不够而已。到时大批的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人都会移居过来。他们会带着足够的粮食和种子,将冰岛建成一片远离战争的世外桃园。”

其实,袁丰这些话都不过是安慰对方而已。真实情况,袁丰自己也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最好不要刺激这些失败者。

第548章 明军的态度

舰队的瞭望手,忽然对着甲板上用力的挥手呐喊。

这让其他的水兵们一下子都精神起来,从瞭望手的手势来看,前面已经发现了陆地。

明军舰队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航行,终于来到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地。

舰队转向,绕向了冰岛的西南方向。

在那里,应该有一人个挪威人生活的据点。

又用了几乎一天的时间,舰队才找到了雷克亚未克镇。镇子上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人。

明军舰队的到来,使得这里镇子上的百姓都极为吃惊。

当一万英格兰士兵登陆,表示占领了这里,并且让这些百姓向他们臣服之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抗。

甚至这些英格兰士兵们连武器都没有拿,就已经将雷克亚未克给占领了。

袁丰将霍华德送上岸,并且从其他的运输船上,运下来许多的武器和工具,最重要的还有够他们用几个月的补给。

在下一队英格兰人到来之前,他们这一万英格兰人就要负责征服全岛。

在霍华德看来,占领冰岛就和一个笑话没什么区别,根本就不会有战斗。只要英格兰士兵带着武器在岛上游行并通知一圈,这里就完全是新的英格兰了。

袁丰带着大明舰队离开前,与霍华德一起接见了镇子上的镇长。并且向这位镇长宣告,英格兰在大明舰队的支持之下,占领冰岛并且成为冰岛的主人。

镇长并没有反对,只是希望派人给丹麦王室送个信,表示冰岛已经脱离了丹麦与挪威的统治。

这种事并不用袁丰操心,岛上有收购特产的商人,只要回去的时候捎个信就好。

大明的舰队返回英格兰之后,将会继续源源不断的送来英伦的原住民,使得他们迁居于冰岛。

在英伦三岛上垂生活的央格鲁撒克逊人,并不是顺民。在这个被动迁徙的过程之中,也有许多人反抗并起义。可惜的时,在岛上也有很多的英奸,他们在埃塞克斯等大贵族的率领之下,对这些敢于反抗的家伙进行残酷镇压。

这个过程是非常惨烈的,以至于整个英伦三岛的人迁居到冰岛上之时,不到两百万人。

而原本的英格兰和苏格兰,则被朱载坖改名为镇远岛。而爱尔兰,则被朱载坖改名为扬威岛。

虽然号称英伦三岛之地,但是实际上只有两座大岛。在这里的大明移民,则被不断的迁来,成为大明经略欧洲的重要堡垒。

随着大明在镇远岛和扬威岛的行为被不断的透露出去,这让整个欧洲的国家都感觉到了了危机。

其中感觉比较屈辱的,就是卡马联盟中的挪威和丹麦。

虽然冰岛并不是受重视的地方,可是却被人说拿就拿走了,这让挪威和丹麦十分的愤怒。他们却又没有办法,在海上他们的战舰十分有限,无力与明军庞大的舰队抗衡。

但是他们知道,在瑞典的东方,还有一支大明帝国的军队在陆地上活跃。而且这支明军已经灭亡了沙俄,对于他们卡马联盟,在陆地上有着巨大的威胁。

原本丹麦和挪威的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与瑞典之间是敌对的,但是在明军的巨大压力之下,使得卡马联盟的裂痕得到了迅速的弥合。

作为与大明的乌西省接壤的瑞典,则成了联军的前沿。

而这支联军的统帅,则是瑞典的约翰王子。

他从刘玉宝的手中买到了明军的火枪,并且成功的仿造了出来。现在约翰王子有着极大的信心,能在与明军的战争之中,将这些黄肤黑发的家伙远远赶开。

除了卡马联盟的联军,弗雷德里克二世还派出了使者,去见波兰立陶宛国王亨里克三世。

请其为了欧洲为了各个王室,与卡马联盟联合起来,一起向大明出兵。

至少要占领了原沙俄的都城莫斯科城,复辟沙俄,并将明军赶回到之前的喀城一线才好。

对于弗雷德里克的提议,享里克三世欣然同意。他认为波兰立陶宛并不需要出很大的力气,只要在卡马联盟的军队与明军鏖战之时,出兵占领了普斯科夫、斯摩棱斯克等与波兰立陶宛接壤的地区就好。

这样一来,最强的压力他们不用承担,甚至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

至于将明军远远的赶开,那就不是享里克三世所想的了。有卡马联盟三国联军,波兰立陶宛就没有必要冲在前面。

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享里克三世便向弗雷德里克三世的使者表示同意对方的提议。

约翰王子带着集结起来的十万联军,从彼得罗扎沃斯克出兵,直扑向诺夫哥罗德城。

而在诺夫哥罗德城镇守的,却是伊凡雷帝的好友安德烈。

此时的安德烈,仍旧被胡月锋委以镇守诺夫哥罗德的重任。

在安德烈得知约翰王子带领十万大军进攻诺夫哥罗德之时,便第一时间向胡月锋发去了救援信。

胡月锋得知约翰王子竟然向诺夫哥罗德悍然动武,这让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本正愁如何向瑞典出兵,好挽回明军火枪泄露的损失,或者说是替自己找回场子。

现在对方竟然主动攻击明军的势力,那就代表着双方已经彻底的撕破脸。

胡月锋留了一万明军守卫莫斯科城,自己则带了三万明军,向着诺夫哥罗德城进发。

在诺夫哥罗德的城外,联军的大营已经扎好,足足占地二十余里。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景象,让约翰抱有必胜的信心。

只是诺夫哥罗德城这里,久处战争的中心,城墙非常坚固。在上次的进攻当中,约翰王子就没能得到便宜。

大军压境之下,城中的安德烈显得忧心忡忡。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能不能守住诺夫哥罗德,而是明军会不会来救援他们。

如果明军认为这是消耗他们这些人的机会,那么诺夫哥罗德就会成为弃子。

好在明军在联军到达的第二天,便来到了诺夫哥罗德城外。

虽然只有三万人,便是这也代表着明军的态度。

第549章 这是不行的

得到了胡月锋的传信,安德烈看到对方让沙俄士兵们都守在城中,便彻底的放了心。

这说明胡月锋并没有将他们这些降兵当成外人,而是当成了自己人,甚至还有了些保护的意味在内。

不过,安德烈却觉得,胡月锋可能小看了他们这些人。至少在面对瑞典的约翰王子之时,不应该小看他和他手下的沙俄士兵们。

要知道,上一次安德烈自己可是以少胜多,将约翰王子给打的大败而逃。

安德烈也给胡月锋回了信,表示服从命令,但也希望胡月锋有需要,可随时向城中的沙俄士兵下命令。

看到了安德烈的回信,胡月锋笑了笑,如果需要安德烈出兵的话,只怕这一战已经败了。

在联军一方的约翰王子,也注意到了明军的到来。

相对于城中的安德烈会,约翰王子更加关注明军的动向。

胡月锋直接将一万明军骑兵派出,绕向了十万联军的后方。约翰王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也派出了联军的三万骑兵,去绞杀明军的骑兵。

双方骑兵的战斗结果没人知道,只看到一共四万骑兵远远的向东北方向而去,双方沿着沃尔霍夫河展开了一场缠战。

胡月锋对于明军骑兵如何,其实也心中没有多少底气。若是明军骑兵不敌对方的联军骑兵,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不过,只依靠骑兵,并不是胡月锋的底气所在。他所依仗的,还是明军的火炮威力。

即使约翰王子已经得到并仿制了明军的火枪,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造出来明军这等强大的火炮。明军的火炮是钢制的,而欧洲各国的火炮,依然还是青铜或者是铁制。双方火炮的性能相差巨大,几乎没有多大的可比性。

在骑兵出动之后,胡月锋便带领着两万明军,向联军大营逼近。

约翰王子从来没想过,明军一到达前线,就摆出来一副决战的架势。

可是他身为联军最高指挥官,也没理由对于人数远远少于己方的敌人避战。

七万联军迎着明军,摆开了一座座整齐的方阵,各种口令声此起彼伏。

对于联军的迎战姿态,胡月锋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要在骑兵的战斗结果出来之前,先将联军的主力给击败或者击溃。

这样的话,就是明军骑兵万一吃了亏,也不至于拖了明军主力的后腿。

看到联军已经摆出方阵,胡月锋直接下令明军炮兵开火。

近百门火炮的轰击,当场就让联军的阵营大乱。即便联军的火炮还击,也根本就打不到明军的军阵当中。

约翰王子对于明军的火炮威力,也是头一次领略到,他当场就有些懵。

他可是见过胡月锋的,甚至彼得罗扎沃斯克城都是胡月锋用火炮攻下来,而转交给他的。那个时候,约翰王子对于明军的火炮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成了明军火炮的打击目标,这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随着明军的炮击,在联军的军阵之中不断的产生爆炸。那些联军士兵们被炸的晕头转向,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活生生的炸成碎片,别提心中的恐惧有多刺激神经了。

约翰王子回过神来,便看到联军的军阵有了散乱的迹象,便急忙命令全军向前。战场上在交战的情况下,只有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会是一场惨败。对于这个认识,约翰王子久经战阵,还是非常清醒的。

胡月锋命令火炮继续轰击联军的正面,并且从两翼各派出七千明军,斜插向对方联军的两翼。

此时联军的火炮基本哑火,都被明军的火炮重点照顾过之后,已经毁伤殆尽。没了对方的火炮威胁,明军便可灵活布置。通过侧击联军,而分散对方的力量,并且形成扇形夹击敌人的态势。

而正面除了明军的火炮在开火之外,还有六千明军的火枪手,在护卫着炮兵的阵地。这样一来,虽然联军的士兵人数更多,但是在火力上与明军相比,还差了不少。

即使有一部分联军士兵们已经配备了仿造的明军火枪,但是仿造的火枪射程还是比明军原装火枪差了些。而作为战争之神的火炮,联军火炮基本上已经被废掉,根本没有可比较的。

就在约翰王子下了命令,让全军前压之后,不到一刻的时间,联军的损失就超过了一万余人。

当明军的火炮过热,炮管都已经发红发烫之后,胡月锋便命令正面的六千明军出击。

这原本联军还能借着人多,与明军僵持。但在明军的火炮轰击之下,正面军阵根本就组织不起完整的阵形,一直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如今明军正面的六千火枪兵上前,不断的开火射击,弹雨如同泼水一般洒向联军士兵。

火枪方阵的火力延续和绵密程度,其实是比这个时候的火炮轰击效率要高。

于是联军的正面方阵终于彻底崩溃,还没受伤的联军士兵哭号往回逃去,而受伤无法逃走的,则只能等死。

随着正面军阵的溃败,联军的两翼也产生了动摇,并且很快也有人丢下武器逃走。

这就象是是多米诺骨牌,一个倒下了,便会引发连锁反应,整个联军的军阵如同沙子筑成的城堡,瞬间就垮塌了下来。

约翰王子急的跳脚,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想过可能会失败,但是从来没想过,会失败的如此简单和容易。

即使极力的阻止士兵们溃逃,也根本就拦不住几个人。甚至有些被拦住的士兵们,眼中闪着凶光。

大势如此,约翰王子已经没有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殿下,我们快走吧!”约翰的随从急忙对约翰王子道。

“呵,我没想到,这些大明帝国的军队,竟然会如此强大。”约翰看着败退的人潮不由苦笑。

随从看到明军的方阵越来越近,不由得急道“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不如后退二十里,那时再将军队重新组织起来!”

约翰点了点头,掉转马头道“你说的对,我们走!”

他一走,联军的帅旗也跟着向后移动。那些联军士兵们看到帅旗后移,立时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即使没有马他们也逃的一点不慢。

胡月锋带着两万明军冲入了联军后方的大营,而这里已经燃起了大火。

约翰王子逃走的时候,命人将大营烧毁,决不给明军留下好处。但是这让联军自己,也没能带走多少补给。

胡月锋命令明军停止追击,大军就地重新扎营休息。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来无往,这是不行的。

第550间 有过之无不及

胡月锋并没有追击联军,并不是因为穷寇莫追这四个字,而是在等骑兵回来。

明军的骑兵们,此时也与联军的三万骑兵分出了胜负。

虽然联军的骑兵人数更多,但是明军的骑兵战法却不是硬碰硬的战斗,而是和放风筝一样,带着联军骑兵绕圈子。

在这个绕圈子的过程当中,明军骑兵的火枪便有了用武之地。使得后方的联军骑兵们,不时的被打的人仰马翻。越是如此,就越是使得联军骑兵将领极其愤怒,越想追上明军骑兵。

可是这种事情一旦上头,就是悲剧的开始。一个时辰之后,联军的骑兵便损失了数千人之多。

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联军骑兵的将领便带着剩余的骑兵返回。可是明军骑兵却不依不饶,反而追着联军骑兵的尾巴追杀上来。

这就象是被粘上了一样,双方都是骑兵,联军骑兵们不断的被明军击杀,这让他们的士气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

当这些联军骑兵碰到了败退回来的联军溃兵之时,在骑兵当中漫延开来的就是恐慌情绪。

好在约翰王子在逃出二十里远之后,便开始收拢溃兵,使得这些散兵游勇们有了主心骨。

约翰王子将骑兵一那些火枪兵重新组成了军阵,以抵御来袭的明军骑兵。

明军的骑兵看到无法再占便宜,除了留一部分盯梢之外,便大部返回。

胡月锋得到了骑兵们的汇报,便知道诺夫哥罗德的麻烦解决了,约翰王子他们已经丢掉了大部分的辎重,再也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不过胡月锋还有一点疑虑,如果不能放下的话,他是不可能放心的去追击约翰王子的。

那就是波兰立陶宛王国方面,是不是会趁机对大明所占领的这些地区下手。

胡月锋给安德烈送了信,请他来营中见面。

安德烈接到了信,没有任何犹豫的来到明军大营之中。

见到了胡月锋,便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

“安德烈,这一次请你来,你不认为我这里很危险吗?”胡月锋先是笑着问道。

“当然不会。”安德烈并不紧张,很是平淡的回答道“如果将军阁下对我有恶意的话,完全可以不派兵来救援诺夫哥罗德城。只要看着我们被消灭,或者是我们向约翰王子投降就可以了。”

胡月锋摆了摆手道“我是不相信你们会投降的,那样的结果恐怕还不如战死。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这么做。”

“是的将军阁下,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安德烈承认道“而且,将军阁下也并没有让我们失望,不是吗。”

两人相视而笑,胡月锋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安德烈,现在约翰王子再一次战败,我打算追击他们的军队,一直到他们完全失败。”胡月锋看着安德烈道“我想听一听你的建议,并且对于整个的局面的可能方向。”

听到胡月锋向征求如此重大的问题,安德烈神色一整,先思索了一下才道“将军阁下问我如此重大的问题,那我就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我认为,约翰王子这一次所带领的军队,并非只有瑞典军队,这个可以从他们的旗号上看出来,有着不同的徵记。据我所知,他们卡马联盟的内部并不和睦,这一次组成联军,显然是感觉到了大明帝国的威胁。而且,我觉得波兰立陶宛也不会坐视,在先前的利沃尼亚战争当中,他们就曾一起组成过联军。”

胡月锋点点头,这与自己的判断一样,他问道“如果波兰立陶宛出兵,他们会怎么做。”

“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压力并不小,他们还要面对奥斯曼帝国和克里米亚汗国。所以他们即使出兵,也不会对我们大举进攻。”安德烈接着分析道“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占领我们一两座城市,便按兵不动。尤其是在得到约翰王子已经败退的消息之后,就更加不会继续进攻。”

“那么,我们要不要反击波兰立陶宛的军队?”胡月锋询问道。

安德烈看了胡月锋一眼,才缓缓的道“将军阁下,我认为目前竖敌已经过多,即使被波兰立陶宛占了点便宜,也不必急着去夺回来。如果您要追击约翰王子,就更不可能顾得上波兰立陶宛军队。”

胡月锋点点头,不由得叹道“我们的兵力不够啊。如果有十万人,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惨烈的失败。”

“将军阁下不用争一时的得失,我在诺夫哥罗德,就不会让阁下的后路被切断。”安德烈沉声道。

“对你我很放心,所以我才向你征求意见。”胡月锋笑道“不过,也不能让波兰立陶宛太过顺利,否则他们的野心会膨胀。我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些教训,这样他们才会收住贪婪的脚步。”

虽然手上只有不到三万名沙俄士兵,但是安德烈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也会尽力的。”

胡月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你可以征兵,我并没有限制你扩军的权力。虽然沙俄作为一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沙俄勇敢的士兵们还有许多。”

安德烈心中很是复杂,沙俄是从莫斯科公国发展起来的,底层的农民们都是贵族们的附属品。那些原有的贵族们失去了权势,农民们很自然就承认了大明的统治地位。

如今胡月锋给了他征兵的权力,就是要让沙俄士兵们去继续作战,这一点他很清楚。他并不是怀念曾经的沙俄,而是感叹这块土地的多灾多难。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怎么样也逃不过战争。

“好的,我会招募两到三万沙俄士兵,够用就可以了。”安德烈知道,要给胡月锋一个保证不能过分。

胡月锋看到安德烈如此的知道进退分寸,便笑了起来,“你的作为,我都会向大明皇帝陛下汇报。或许等你立了功劳,大明皇帝陛下会给你意想不到的赏赐也说不定。”

对于朱载坖,胡月锋是熟悉的。自家陛下气魄大的惊人,说远迈汉唐一点都不夸张。其席卷天下气吞万里之势,比曾经的蒙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安德烈作为欧洲方向最早投诚之人立下大功,陛下未尝不会给他一个封赏。

第551章 库尔兰战败

胡月锋放心的将身后交给了安德烈,自己带着三万明军追着约翰王子的残兵们向西北而去。

对于安德烈,胡月锋之所以显得如此大度,并不是他真的非常信任安德烈,而是形势所迫。还有一方面,就是在萨马拉,还有李成梁的存在。即使安德烈背叛大明,胡月锋也有把握回头与李成梁将他剿灭。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借用安德烈的沙俄人身份,招募抵抗波兰立陶宛军队的力量。

对于约翰王子所掌握的联军,胡月锋也不得不去追击。

因为瑞典所占领的彼得罗扎沃斯克,距离乌西的阿尔汉格尔斯克也并不远。如果约翰王子改变了策略,进而攻击和骚扰乌西的北方,那么就会让胡月锋陷入疲于奔命的境地。所以无论如何,胡月锋都不能放任约翰王子的军队平安回去。

两万明军不紧不慢的在路上,向着彼得罗扎沃斯克进发。而明军的一万骑兵们,则空群出动,象是一阵风一样,向着彼得罗扎沃斯克前进。

胡月锋给这一万骑兵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在沿途不断的袭击约翰王子的联军军队。使这些原本辎重就不多的军队,陷入不得安宁的地步。

约翰王子知道明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带着败退的七万多联军,向彼得罗扎沃斯克快速赶路。

另外,约翰王子还将联军中的两万多骑兵摆在了最后方押阵,以防明军的追击。

他这样做,算是押对了宝。明军的一万骑兵追上来之后,最先遇到的就是联军骑兵。双方在路上展开了一场长期的缠斗,这个过程几乎贯穿了整条道路。

沃尔霍夫河的最北端,是巨大的拉多加湖。

当约翰王子带着败兵到达拉多加湖岸之时,他手中的联军已经只有五万多人了。除了被明军不断的袭击死伤之人,还有许多掉队的士兵。在这条荒芜的道路上一旦掉队,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死亡。

如今约翰王子还能保存下来手中的五万余名士兵,已经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高明的军事指挥官了。

虽然在明军骑兵的追击之下,还保存了一定的联军数量,但是他们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

终于在拉多加湖的岸边,被胡月锋所率领的明军大队给堵住。

到了这个时候,约翰王子不得不与明军决死一战,这一战只有胜利,才能活下去。如果败了,就代表着卡马联盟的联军全军覆没。

但是胡月锋将对方堵在拉多加湖边之后,并不急于进攻。他这个时候,只是将明军骑兵分成两个五千人的队伍,继续不断的轮流出击。对方的那些骑兵,胡月锋也不想放过。

可是约翰王子却非常着急,联军的辎重已经大部丢失,如今是绝对耗不过明军的。时间拖的越久,对于联军就越不利,约翰王子拖不起。

他不得不带领着联军,向着明军发起全面进攻。

这一场惨烈悲壮的进攻,联军的士兵们冒着明军的火炮,嘶喊着向明军的军阵冲击。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还还没到明军两里的距离上,就被火炮轰的粉身碎骨。

到了接近明军两百步的时候,联军士兵们便仿佛撞到了弹雨组成的墙壁,接连不断的有人倒下,连一句话也来不及留下。

约翰王子妄想凭借这种决死的气势,让明军惧怕和退让。但是这对于身经百战的明军来说,就是机械的装弹开火。就象往常的训练一样,陷入一种习惯性的状态。

面对明军如同屠杀一般的弹雨,联军士兵们绝望到了极点,而约翰王子则红了眼睛。

“骑兵!骑兵跟我冲!”约翰王子紧紧的拽着手中的马缰绳,“大家跟我一起,冲垮明军的阵营!”

但是他却没看到,在他的周围士兵们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大家都已经被吓坏了,谁还敢向着明军的军阵冲锋,找死吗?

约翰王子抽出手中的战刀,回头紧盯着身边的人道“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

“殿下,我们已经战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殿下的安全。”那名随从急忙回应道“瑞典不能没有殿下啊!”

“呵,说的好听。”约翰王子冷笑,“我命令……”

正当约翰王子话说了一半,便被另一名随从从侧面一拳打在左腮上,当即就晕了过去。

“殿下现在并不冷静,我们带着他撤离吧。”那名随从扶住了约翰王子道。

其余人如蒙大赦,纷纷掉转马头,向着的拉多加湖的另一侧绕过去。他们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彼得罗扎沃斯克,而是瑞典科特卡城。

显而易见,这些家伙对于彼得罗扎沃斯克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联军士兵们看到约翰王子被簇拥着走掉,立刻便使得他们全面溃败。

这一次的溃败,远不如在诺夫哥罗德时,还保有一丝秩序。联军士兵们散乱的如同一散无头苍蝇,逃向各个方向的都有。

胡月锋命令骑兵们尽可能的杀伤那些联军士兵,而他自己,则带领着两万明军杀向彼得罗扎沃斯克。

在彼得罗扎沃斯克城中,瑞典守军不过只有一千人。在明军的炮火之下,连半个时辰都没能坚持下来。趁着火炮停歇的间隙,他们打开了城门当即投降。

明军骑兵追杀联军的败兵,一直追杀到了瑞典国境,才退向彼得罗扎沃斯克城。

胡月锋这时也正好得到了安德烈传来的消息,波兰立陶宛的军队已经北上,并且将普科夫和斯摩棱斯克两城占领。

在给安德烈的回信上,胡月锋并没有催促安德烈动武,而是让他相机行事。

实际上在给胡月锋送信之后不到一天,安德烈便看到了机会,从而带着凑满五万的沙俄士兵杀向了普斯科夫城。

占领普斯科夫城的,正是曾经被安德烈击败的库尔兰公**队。

对于这些家伙,安德烈及其所带领的士兵们具有很强的心理优势。而且双方都是老朋友了,熟悉程度只比家人差一点。

库尔兰公国的军队,根本就是波兰立陶宛的傀儡,因此这些家伙也总是会被推出来打头阵。也是因为这样,库尔兰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都差了一大截,在安德烈的眼中是个很好捏的软杮子。

当安德烈的军队到达普斯科夫之时,库尔兰军队便龟缩在城内不肯出战。

沙俄军队的火炮也并不少,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约翰王子所贡献出来的。

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库尔兰战败,他们的几万兵力从普斯科夫城中逃走。

第552章 还不算完

库尔兰与其说是战败,不如说是被安德烈给吓跑的。

整场战斗下来,库尔兰的军队伤亡不到两千人。城中五万人,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便打开南门从普斯科夫逃走了。

安德烈派出骑兵,不紧不慢的跟在库尔兰军队的后方。既不进攻也不退走,这让库尔兰军队极其惊恐,他们不知道安德烈究竟要做什么。

在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气氛之下,库尔兰军队居然就这么崩溃了。数万军队如同放羊一般,逃出边境。

将库尔兰军队逐出之后,安德烈也并没有带兵去斯摩棱斯克。

他手中的兵力,大半都是刚刚招募来的沙俄人,实际上的战力并不强。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对库尔兰军队展开大举的追杀。

但安德烈也不是什么也不做,他给享里克三世送了一封信。告诉对方约翰王子已经战败,十万卡马联军被驱赶追杀,希望享里克三世能看清形势。

享里克三世如今,自己带了八万波兰精兵正斯摩棱斯克城中。他对于这种可以轻松表现的机会,是从来不会放过的。

他的心情,在拿下斯摩棱斯克之后,就一直不错。但是这个好心情,在收到了安德烈的信件之后,就彻底的结束了。

看到约翰王子战败,而且库尔兰这个猪队友,也被赶羊一样赶回了老家,享里克三世就觉得身上有点发冷。原本以为能捡个大便宜,却没想到,转眼之间他所带领的这支波兰军队,就成了一支孤军。

约翰王子说好与波兰两面夹击,现在可好,只剩下了波兰军队在斯摩棱斯克。享里克不是一个喜欢承担压力的人,他觉得自己被卡马联盟出卖并背叛了。

“我们撤退,给安德烈送个信。告诉他,我们波兰立陶宛王国并没有恶意。”享里克对着随身的书吏道“之所以占领斯摩棱斯克,只是为了替他防备克里米亚与喀山两个汗国。如今安德烈自己腾出手来,那我们作为朋友也该回国了。”

书吏目瞪口呆,国王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让他刷新了三观。

享里克三世冷冷的看了书吏一眼,“还不快点写!”

书吏吓了一跳,急忙拿着鹅毛笔奋笔疾书。

安德烈收到享里克三世的回信,也非常意外。他当初给对方写信,只不过是为了制造对方被孤立的印象。却没想到享里克三世竟然痛快退兵,这是个意外之喜。

在安德烈轻松收回西南的两座城之时,胡月锋再一次带着明军出发。

胡月锋这一次的目标,是全力追杀约翰王子。

他在彼得罗扎沃斯克,又见到了一个仿造明军火枪的作坊,这让胡月锋对于这些欧洲国家的仿造能力,有了一个认识。

明军火枪并没太多的秘密可言,一旦了解了构造,就能很快仿制出来。

即使胡月锋已经夺回了仿造的作坊,也不能保证欧洲不会再出现仿造的明军火枪。

出于一种机密被泄露的愤怒,胡月锋对于约翰王子非常痛恨。

三万明军绕过拉多加湖,直扑向瑞典境内的科特卡城。

约翰王子此时并没有在科特卡城,而是被他的随从们直接带回了赫尔辛基。他自从醒过来之后,便陷入沉默当中。十万联军最后只剩了一万多骑兵回来,约翰王子认为这都是他的错误造成的。

而且经过这一战之后,瑞典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全,境内全部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会越过五万人。

约翰王子虽然将这一次的战争结果报告给了丹麦的弗雷德里克二世,但是他知道,这只能招来斥责和声讨。

就在瑞典上下一片愁云惨雾之时,胡月锋带着三万明军杀进了瑞典境内,并且夺取了科特卡城。

他只在科特卡城停留了一天,便挥军猛扑赫尔辛基城。

这里的约翰王子,根本就无心指挥作战,在他的消极之下,赫尔辛基也没能坚持到一天的时间。

胡月锋一举占领了赫尔辛基,并且活捉了约翰王子。

对于貌似受到打击的约翰王子胡月锋并没有将其斩杀,而是派人直接押送回大明。到了这个时候,胡月锋感觉到自己的一口恶气,这才出了一半。

而且,胡月锋认为既然已经马瑞典出兵,那就不用再客气对待对方。

三万明军扑向三百多里外的另一座港口城市,图尔库。

七天之后,便将图尔库也掌握在了手中。

到了这个时候,明军所占据的土地已经在波罗的海拥有了出海口。可胡月锋并没想过,明军的舰队会来支援自己。他与大明京城通信,都要通过快马数月传送,才能得到消息。而另一边的大明舰队,要想与大明本土联系,一样也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行。

因此他们两边,互相之间只偶尔互有传闻,直接联系是暂时不可能的。

在瑞典的国都斯德哥尔摩,已经是一片慌乱的景象。尤其是国王古斯塔夫,听到约翰王子被明军活捉之后,又惊又痛,一下子就去世了。简直是屋漏偏遭连夜雨,整个瑞典瞬间就没有了主心骨。

大臣们匆匆将约翰的弟弟查理立为国王,便商议对策。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胡月锋根本就没有停战的意思。就在查理国王与大臣们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的时候,胡月锋便带着手下的明军征集了数量庞大的船只,占领了奥兰岛的玛丽港。

胡月锋并没有停歇,从玛丽港再次出发,横渡只有不到两百里的海峡,在诺尔泰利耶登陆。

查理国王和大臣们几乎就没有得到明军的消息,便让胡月锋带着三万大军困在了斯德哥尔摩城中。

面对明军要求瑞典举国投降的要求,查理国王与手下大臣们,根本就没有多少反抗的念头。

这简直就是灾难,对他们来说,最恨的人就是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如果不是弗雷德里克鼓动,瑞典也不会有如此凄惨的下场。

查理带着大臣们到城外向胡月锋请降,并且要求得到相应的优待。

胡月锋答应了查理的要求,而且也安排好了这些家伙的归宿,那就是和约翰王子一样,被送回大明。

占领了斯德哥尔摩之后,胡月锋便让明军修整休息。

这些日子以来,转战上千公里,虽然战事的强度不高但是也很疲惫。

虽然胡月锋已经基本将瑞典灭亡,可是他觉得,这事情还不算完。

第553章 不能接受讹诈

如今瑞典是完蛋了,但是卡马联盟并不是只有一个瑞典,丹麦和挪威还依然存在。

但是胡月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袭鏖战,师老兵疲,再战下去便后继无力。

不过,他并在明军休息了两天之后,便派出一万骑兵去了哥德堡。即使不想再战,胡月锋也要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来。

由于明军的动作太快,瑞典王室被俘的事,哥德堡还并不知情。

明军的骑兵冲入哥德堡的时候,那些瑞典贵族还在举办酒会。

紧接着,便是波罗的海沿岸的赫尔辛堡、玛尔摩两座城,也都被明军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

这让弗雷德里克二世大为震动,他从来没想到明军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简直如同惊雷闪电一般。瑞典向来是个强国,却没想到,在明军的攻击之下,不到两个月就土崩瓦解。

弗雷德里克急忙调动大量的兵力,在都城哥本哈根足足聚集了十万军队。这里相距海峡对面的玛尔摩城,只不过是二十里的海面。如果明军愿意的话,一夜之间就能来到哥本哈根的城下。

如此近的距离,便得弗雷德里克二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而在挪威与瑞典接壤的奥斯陆,弗雷德里克二世也集结了五万人马,随时防备明军的进攻。

如果说弗雷德里克二世主动进攻,他是非常犹豫的。没看到瑞典那么强的国家,都被明军一顿穷追猛打给灭亡了吗?这些东方人简直是魔鬼。

不过弗雷德里克二世认为,可以与明军谈判。

为此,他派出了森特男爵为使者,前往斯德哥尔摩求见胡月锋。

森特男爵代表了弗雷德里克二世,向胡月锋表示问候。

胡月锋对于对方的来意,多少有一些猜测。

既然没有动用军队,那么多半就是来表示和平的意愿。

“弗雷德里克二世国王派你来到我这里,他想要传达什么意思?是战争还是和平。”胡月锋直接问到了问题的本质。

“国王陛下是个善良的人,他当然不希望百姓们受到战争的牵连。如果双方发生战争的话,一定会造成极大的灾难。”森特男爵躬身道。

胡月锋呵呵一笑,“据我所知,当初约翰王子所带领的联军,是由瑞典、丹麦和挪威方组成。北欧所有的领地,都是奥尔登堡家族的。而在北欧能有这个权威的,只有奥尔登堡王朝的弗雷德里克二世。战争不是由我们大明挑起的,挑起战争的一方,应该受到其相应的处罚。”

森特顿了一下,便接口道“将军阁下,如今瑞典已经被将军灭亡,难道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胡月锋冷冷的道“瑞典只是卡马联盟的一部分,而这个联盟的首脑则是弗雷德里克二世。作为挑起战争的始作俑者,难道不应该付出任何代价吗。明军虽然灭亡了瑞典,但是付出也一样不小。”

“将军阁下,您既然知道付出不小,那么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你们明军付出的会更多。”森特男爵淡淡的道。

胡月锋冷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森特男爵是要威胁我?如果你没有带来诚意,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请你回去告诉弗雷德里克二世,我会带着大军请他到哥本哈根的郊外狩猎。”

听到胡月锋的话,森特男爵的态度立刻软化下来,“不不不,将军阁下您会错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对双方都不是好事。明军会有付出,我们一样也会有不小的付出。我是带着和平来的,只希望将军阁下也有一颗和平的心。”

“只带着和平前来是不够的。”胡月锋也不绕弯子了,而是直接道“我们两个月以来,牺牲的士兵需要抚恤,消耗的物资和人力,都是要算成军费的。如果弗雷德里克二世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补偿,那么我们会自己去拿回来。”

森特男爵呲了下牙,才道“可是你们已经占领了瑞典,并且将瑞典王室的收藏都已经据为己有,这些还不够弥补明军的消耗吗。”

胡月锋怒道“这是我们的战利品,是我们应得的劳动成果,而不是补偿。我希望森特男爵不要混为一谈,而且我要再强调一点,决定挑起战争的人,是弗雷德里克二世,他必须对我们明军作出补偿才可以免于被追究的责任。”

对于胡月锋的说法,森特男爵无法反驳。因为他本就是带着平息战火的任务而来,如果再一次挑起战火,那么就无法向弗雷德里克二世交待。

“好吧,将军阁下。”森特男爵胡月锋耸一下肩道“我们可以补偿您个人十万金币。”

胡月锋看着森特男爵久久没有说话,一脸的不屑。

森特男爵被胡月锋看的浑身发毛,“将军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胡月锋嘲讽的一笑道“我个人是不会要这十万金币的,我要的是对于我所率领的明军全体的补偿。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分不清,那么就请回吧。森特男爵,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不要再耍这种小聪明。一旦我失去耐心,后果一定是你和弗雷德里克二世不愿意看到的。”

“呃,对不起将军阁下,我不过是口误。这十万金币本来就是要交给明军的,我已经带过来了。”森特男爵急忙改口道。

“十万金币远远不够。”胡月锋淡淡的道“只是这近两个月来,我军死掉的马匹价值都不止十万金币。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筹集五十万金币。如果一个月后,我们没有收到剩余的四十万金币,那就开战吧。”

森特男爵脸上变色,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丹麦虽然有这么多的钱,但是也基本上会被撸干净,这个结果如何能回去交差。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胡月锋已经对着卫兵们挥了挥手,表示送客了。

森特男爵被送出了斯德哥尔摩,他没有办法,便一路急赶回了哥本哈根,向弗雷德里克二世汇报。

听到了胡月锋提出来的条件,弗雷德里克二世犹豫了许久,“这个条件,我们答应了,就会一贫如洗。如果不答应,可能结果更遭糕。”

“陛下,我们无法保证明军会遵守诺言一直和平下去。”森特男爵咬着牙道“明军现在已经连续奔袭了将近两个月,表面看上去可能很强大,但实际上已经极为疲惫。我们不能接受讹诈,应该战斗!”

第554章 华沙的使者

弗雷德里克二世听到了这些话,不由得摇摇头。

他倒是想痛快一战,如果胜利了自然威信大增,并且将瑞典的领土也归于自己的治下。

但是如果失败,那乐子就大了,只怕卡马联盟就会全都完蛋。丹麦和挪威,也将不会存在下去。

“森特男爵,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从瑞典灭亡到现在,他们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们又付出了十万金币,等于给了一定的补偿。”弗雷德里克二世缓缓道“在这个时候,我们表现出与之前希望和平的态度相反的姿态,在道义上也站不住脚。”

森特男爵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如果再等下去,明军在瑞典的领土上扎下根,那么我们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现在趁着明军立足未稳,和他们决一死战。”

弗雷德里克二世想了想,还是不赞同,“我不希望与明军交战,至少不能是直接交战。那些瑞典的民众,他们难道就不会反抗?或者,我们派一些人,去瑞典挑动一部分人起义。”

“陛下,这一点恐怕希望不大。”森特男爵两手摊开道“大明的军队虽然不擅长治理,但是我观察到,他们还带着相当数量的文官。虽然瑞典只是刚刚占领下来的,但已经开始建立管理机制。那些大明的官员们,将贵族的土地都给没收,并且分给了瑞典的普通农夫,这已经受到了民间的极大欢迎。如果我们派人去挑唆农夫们起义,只怕很快就会被举报。”

“你说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弗雷德里克大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明将是所有欧洲贵族的敌人!这已经动摇了所有贵族们的统治基础,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森特男爵道“所以,我想我们是没有退路的。一旦我们丹麦和挪威的农夫们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也会抛弃我们这些贵族。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大明帝国都不用派军队,我们自己就会被农夫推翻。”

弗雷德里克二世的眉头紧皱,在自己的书房内来回踱步。

“我们与明军开战,并没有把握。”弗雷德里克缓声道“既然大明帝国有这样破坏贵族利益的政策,那么我们不如替他们宣扬到其他欧洲国家。神圣罗马帝国、波兰立陶宛、法兰西、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一个都不能少了。到时他们不会坐视,必然会分担我们的压力。”

森特男爵也表示同意道“陛下这个主意非常高明,我可以为陛下奔走于欧洲各个贵族之间。”

弗雷德里克二世点点头道“先把那个明军将军安抚住再说,我们一定要和他们先签一份和平的协议。至少,我们不能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对于弗雷德里克二世的意思,森特明白,要用这样一份协议绑住明军的手脚。等到其他的欧洲国家被鼓动起来,那么再对明军动手也不迟。

筹集四十万金币,这对于弗雷德里克二世来说,还是有些肉疼的。

但是为了长远的战略,他还是忍着肉疼掏了出来。派森特男爵在没到期之前,给胡月锋送到了斯德哥尔摩。

再一次见到了胡月锋,森特男爵行礼道“很高兴见到将军阁下,这一次我们陛下已经筹集到了四十万金币,我全部带来了。”

胡月锋对于这些金币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总比没有要好。

“看来,弗雷德里克二世是个聪明人。”胡月锋笑道“他肯出这些钱,也能让他的百姓们免于战火,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是的将军阁下,但是我们之间,是不是要签署一份和平协议,这是我们之前就已经商议好的。”森特男爵提出了要求。

胡月锋表情一正,对森特道“不错,这是当然的。战争不是我们首先挑起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大明帝国也希望永远和平,不是吗。”

大家互相之间,都知道对方说的是鬼话连篇,可还是要作为一件正事来办。

很快便有人拟订了条款,以及不同文字的文本。

详细的条款不再细说,在协议之中规定,任何一方都不得相互侵犯另一方,这个期限为二十年。如果协议到期,双方都没有任何异议,协议自动续签生效二十年。

胡月锋与对方签下协议之后,收下了四十万金币,便带了两万明军原路返回。

而森特男爵,则回到哥本哈根向弗雷德里克二世交差。

在弗雷德里克二世的支持之下,森特男爵渡海去了对岸波兰立陶宛。

最有必要被鼓动起来的,首先就是波兰立陶宛的享里克三世。

不过森特男爵非常有技巧,他并不是以官方身份来到华沙的,而是以一个游历的贵族身份来到的这里。

森特男爵每天就是出入于华沙的各种贵族聚会,或者是一起欣赏歌舞,或者是参加一些沙龙。在各种应酬之中,便将大明对于贵族的处置方式,流传了开来。

很快,这些关于大明的传言就传到了享里克三世的耳朵里。

享里克三世听到这些传言,也将信将疑。但是波兰立陶宛与大明的乌西接壤,只要从商人那里打听,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当宫廷中的侍从外面带回了肯定的消息之后,享里克三世沉默了很久。

对于大明帝国,享里克三世是怀有一定的畏惧心理的。

之前的沙俄有多强大,享里克非常清楚。但是那么强大的沙俄,也在明军的合纵联横之下被瓦解并灭亡掉了。

这使得享里克三世,心中升起一大片的阴影。波兰军队的战力并不弱,但是却曾经屡次败给了沙俄,而沙俄又败给了明军。

享里克三世也知道,如果任何事情也不做,终将会面对明军。所以,他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大明乌西的周边,并且看中了克里米亚汗国。

波兰立陶宛王国与克里米亚汗国之间,本身就是敌对关系。但相互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在面对大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便会使双方成为天然的盟友。

于是,享里克三世从华沙悄悄的派出一名使者,并携带了不少财富前往克里米亚半岛。

第555章 完全没有可能

虽然华沙的使者到了克里米亚汗国,但是汗国的道拉特汗,正带领着十五万大军与赛因布拉特在萨莱城鏖战。

赛因布拉特尽管形势不太妙,可也是垂死挣扎,在双方的对峙之中暴发出极大的战斗力。

而道拉特汗,对于喀山汗国的最后一座城市,经过两个月的攻打也没能拿下,使得克里米亚军队显得有些疲惫。

无奈之下,道拉特汗在阿斯特拉罕城中留了五万人,自己则带着十万人马回了克里米亚半岛。

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道拉特汗就得到了华沙使者求见的消息。

对于华沙的使者,道拉特汗还是比较重视的,很快就召对方觐见。

华沙的使者名为卢卡什,他一见到道拉特,便对其行礼道“尊敬的道拉特汗王,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您近十天了,终于等到您凯旋归来。”

“好了,喀山汗国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这些事情就不谈了。”道拉特对于波兰立陶宛王国并没好印象,他直接问道“你来到克里米亚汗国,是为了什么事情。”

卢卡什严肃道“我是带着我们享里克三世陛下的使命而来,想问一下道拉特汗王,现在对于克里米亚汗国的最大威胁是谁。”

道拉特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下,才道“享里克三世,是想说,对我们克里米亚汗国威胁最大的是大明帝国吗?”

“是的,我们陛下就是这样想的。大明帝国不只是克里米亚汗国最大的威胁,同样也是我们波兰立陶宛王国的最大威胁。”卢卡什正色道。

“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大明帝国一般不会对他国随意出手。”道拉特摇摇头道“凡是大明帝国的军队所攻击的,都必然是有攻击理由的。沙俄被他们所灭亡,但那是因为沙俄吞掉了大明帝国的战利品。喀山汗国被打的崩溃,那也是因为赛因布拉特先对明军动的手。如果我并不去惹大明帝国,他们怎么会对我动武呢。”

道拉特不是傻子,他这一番话,就是在推脱。能做为一国之主的,当然不会被人当枪使。

卢卡什也并不着急,他笑了笑道“汗王的消息已经并不是最新的,据我所知,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明军刚刚灭亡了瑞典王国。瑞典的国王与王子,都被明军的胡将军,给送去了大明帝国的都城。可怜,只怕他们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只能和伊凡雷帝一同做伴。”

道拉特心里一哆嗦,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撼,但是他的表情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也一定是瑞典先对大明帝国出了手,对不对。”道拉特反问道。

对方越是添油加醋,道拉特就越是不肯顺着对方的话说,十足的猾头一个。

卢卡什也没想到,这位道拉特汗王是如此的不好对付,他只得道“汗王,就在几年之前,大明的军队还在东北方的数千里外喝雪水呢。可是现在才用了多久,他们的疆土就已经与我们两国接壤了。请你猜一猜,明军占领我们的疆土,还要用多长时间。如果再不想办法,沙俄与瑞典的下场,就是波兰立陶宛王国与克里米亚汗国的明天。”

道拉特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没有关系,我们克里米亚汗国的宗主国是奥斯曼帝国,帝国是不会坐视克里米亚汗国被攻击的。而且鲁斯坦帕夏就在克里米亚,我随时都可以向帕夏请教。”

卢卡什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道拉特汗王,根本就不想与享里克三世一起合作对付大明。

对于道拉特的态度,卢卡什也能明白双方之间缺乏足够的信任。

因此,卢卡什很快就从道拉特这里告辞,结束了这一次的觐见。

但是卢卡什并没有回到华沙,而是去卡法求见鲁斯坦帕夏。

对于卢卡什的动向,道拉特并非一无所知。对方去了卡法,道拉特便知道是去见鲁斯坦帕夏。

道拉特自己知道,面对明军的时候,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不见得会比喀山军队更强。这一次在萨莱城外的鏖战,就让道拉特明白,喀山汗国的军队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虚弱。

如果能让波兰立陶宛先对明军出手,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先出兵对付明军的。

而且在克里米亚汗国与大明之间,还夹着一个喀山汗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和缓冲。至少道拉特现在,反而觉得喀山汗国的存在并不是坏事。

在卡法的鲁斯坦,接见来了波兰使者卢卡斯。

两人盘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喝着葡萄酒。

“帕夏,您既然也认为大明是奥斯曼帝国的威胁,为什么不让克里米亚汗国出兵呢。”卢卡什问道。

“克里米亚是我们奥斯曼的仆从国,就这么简单。”鲁斯坦笑看着卢卡什,“波兰的享里克三世陛下如此焦急,并且派你前来游说我们,难道他就不知道出兵面对明军吗。”

卢卡什为之语塞,很快就回应道“其实陛下也已经与卡马联盟一起对大明出过兵了,只是卡马联盟战败,陛下孤军无助,不得不从大明的领土之上撤退。就在两月之前,陛下还在斯摩棱斯克城中。可惜,瑞典的约翰王子实在无能,否则现在明军已经被赶回乌拉尔山脚下。”

鲁斯坦心里却根本不信对方的这些说辞,明明就是波兰立陶宛的军队无能。而且在鲁斯坦看来,波兰还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猪队友,如果不是波兰军队不求进取,没能给明军的后方足够的压力,瑞典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灭亡。

“如果大明的军队向克里米亚汗国进攻,我们奥斯曼帝国是不会坐视的。”鲁斯特此时也不想与波兰立陶宛合作,对方根本就不值得信任,“而且,一旦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发生了直接冲突,那就不是简单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卢卡什这才想到,奥斯曼帝国的体量也极其世大,领土环绕半个地中海,整个欧洲都在奥斯曼的阴影之下。

与大明帝国相比,好象奥斯曼帝国也并不弱多少。

“可是,奥斯曼帝国总不能坐视大明帝国变的更强大吧。”卢卡什不解的问道。

鲁斯坦一摆手,“我们不会与任何欧洲国家合作,完全没有可能。”

第556章 责任重大

得到了鲁斯坦完全否定的答案,卢卡什非常失望,并且很不理解。

“帕夏,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是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呢。”卢卡什追问道。

鲁斯坦看着卢卡什道“首先,你来游说我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联合,而是利用。这一点你也不用否认,你们波兰立陶宛王国完全可以与神圣罗马帝国联盟,或者寻求支持,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找克里米亚汗国与奥斯曼帝国。之所以一再的怂恿我们,只不过是想让我们来对大明帝国进行极限的试探而已。”

卢卡什急忙道“帕夏,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们波兰立陶宛也是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可是我们付出的代价更大。”鲁斯坦身为帕夏,极其精明,“因为,相对来说,我们与大明帝国的距离更近。与其进攻波兰立陶宛王国,当然是进攻奥斯曼帝国更方便一些。”

鲁斯坦摇摇头,让人将卢卡什送了出去,不再给他劝说的机会。

想了想,鲁斯坦还是动身求见道拉特汗。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希望道拉特汗会有所动摇。

在道拉特的宫殿之中,鲁斯坦与道拉特两人,商讨着波兰使者卢卡什所说的问题。

“帕夏,虽然我们不与波兰立陶宛联盟,但是明军依旧是我们的最大威胁。”道拉特看着鲁斯坦道“不得不承认,卢卡什的话还是有一些作用,至少我现在已经不急着灭亡喀山汗国了。”

“喀山汗国的存在,算是克里米亚汗国与大明帝国之间的一个缓冲,这样就很好。”鲁斯坦点点头道“相信不久之后,波兰立陶宛王国一定会对大明帝国有所行动,那时喀山汗国必定会对大明的军队出手。”

道拉特疑问道“那我们呢,什么也不做?”

鲁斯坦笑道“当然,至少在明军并不疲惫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做。最后无论谁胜谁负,我们都可以出兵夺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听了鲁斯坦的话,道拉特缓缓点头,“这样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只怕我们会被动卷入。所以,我希望在卷入之前,将汗国的实力再扩充起来。”

“看来汗王是觉得自己缺乏军备了,那么我可以动用我的权力,给汗王调来足够武装一个军团的火器。”鲁斯坦笑道。

“还是帕夏了解我,但是我可以向帕夏保证,最后受益的一定会是奥斯曼帝国。”道拉特也笑了起来。

一个军团,对于克里米亚汗国来说,可就是十万人。这十万人的火器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旦武装起来这些人,克里米亚汗国的兵力几乎增加了三分之一还多。

在各方都在心怀鬼胎之时,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葡萄牙,短暂的居留了几天,便要返回直布罗陀。

这两人刚刚动身,还没有走出葡萄牙,就遇到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信使。

信使给他们送来了腓力二世的信,请他们去马德里见面,希望沙勿略两人可以答应他的请求。

腓力二世的姿态放的很低,显然这是为了博取两人的好感。

对于腓力二世国王的要求,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都不好拒绝,便跟着信使转而向马德里而去。

在萨莱斯河畔的宫殿里,腓力二世接见了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

一见到这两位传说中的教士,腓力二世便向两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首先是这两人的事迹,足以承担这样的问候,其次是他们两人在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身边,也代表着一定的分量。

“国王陛下,不必这样隆重,我们只是传教士而已。”沙勿略道。

腓力二世笑道“沙勿略,你不用谦虚,你们不远万里的远航到东方。并且在那个庞大无比的国度建立了圣堂,这一切足以让你们名留千古。”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相视一笑,却并没有自满的意思。他们知道,此次回来也是带着使命的,并不是他们多受大明皇帝陛下宠信。

“陛下这一次找我们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阿尔卡佐瓦问道。

“是这样,我想请你们捎一封信,给大明的皇帝陛下。”腓力二世道“这封信中,有我对于大明皇帝的问候,也有与大明帝国和平交流的意愿。如果你们两位方便的话,还请帮我将信带给大明皇帝陛下。”

水勿略点点头,对腓力二世道“这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腓力二世笑了起来,拍拍手让人带来了自己的一位小公主,“这是我的女儿伊莎贝拉,今年刚刚一岁。我听说大明皇帝陛下也有一个儿子,那么我想我的女儿或许可以与大明皇帝陛下联姻。”

听到了腓力二世的话,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只是教士,对于皇室联姻的事情并不熟悉。

“陛下,您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沙勿略有点惊慌的道“我们到达大明见到大明皇帝陛下之后,会向他转达您的善意。但是结果如何,我想并不是我们能预测的。”

腓力二世笑着点头,他非常清楚,大明的强大与富有。对方能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覆灭,只不过是派出了一支舰队而已。后来攻打并灭亡英格兰的舰队,则另一支了。

从这一点来看,就足以判断出来大明帝国的强大实力。

与其他欧洲的王室不同,腓力二世第一感觉除了惊惧之外,还有着拢络的想法。如果让他们哈布斯堡家族与大明皇室联姻,这就能建立起血亲关系。要是将来西班牙公主与大明皇子的后代登上大明皇位,那对于西班牙来说更是有着巨大的好处。

不管怎么说,西班牙最大的损失,就是自己牺牲了女儿的幸福。一旦联姻成功,那就是西班牙的最大成功。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离开马德里的时候还有点头晕。在他们的马车行李当中,又多了一封腓力二世交给朱载坖的信。而且按着大明的规矩,沙勿略还测算了伊莎贝拉的生辰八字。

在大明居住了这些年,对于大明的风俗还是了解不少的。而且沙勿略两人,也为自己的信徒办过婚礼,对一些事情并不陌生。

虽然大明皇家所遵循的习俗与民间并无不同,但是这一次他们两人的责任重大。

第557章 重镇失守

沙勿略与阿尔卡佐瓦两人,回到直布罗陀之后,便与格里高利一行人汇合登船。

张元德亲自送行,将他们这一行送走。

如今的各大海上,其他的国家只有商船航行,而大明的舰队,则游弋于各个海上要道。

欧洲各国当中,本来已经通过航海有所扩张的国家,比如西班牙和英格兰,都被大明的舰队将这个过程给硬生生的打断。原有的海外殖民地,也都成了大明舰队的战利品。

而且大明如今已经将英伦完全占领并改名为镇远岛和扬威岛,所有爱尔兰居民和英格兰居民,都将被转移到冰岛上。虽然此时这两岛上的人口不是很多,但是也足够方大伟忙上一两年。

对于明军舰队运送英格兰士兵登上冰岛一事,方大伟一直在等待挪威和丹麦方面的交涉。

可是让方大伟感到意外的,居然对方一直没有派人前来,仿佛冰岛根本就无关紧要一样。

方大伟总觉得心中有点不踏实,万一挪威丹麦在暗中有所谋划,那对明军可就非常不利了。因此他派人从北欧的商人中间,有意识的收集挪威与丹麦的消息。

但是收集来的消息,却让方大伟目瞪口呆。

原来挪威与丹麦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陆地上的明军,是乌西侯胡月锋背了锅。

不过消息中的结果,也让方大伟十分意外,胡月锋带兵竟然直接灭掉了北欧强国瑞典,差一点就打到了丹麦的哥本哈根。

方大伟命人取出地图来,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从镇远大岛,到达乌西的航线。

如果将海路与陆路打通,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互相呼应之下,对应欧洲各国的反应就可更加灵活一些。

于是乎,一支三十支战舰组成的分舰队,在袁丰的带领之下,向着波罗的海驶去。

在这支分舰队中只有三千余名明军,他们的目的就是前往波罗的海,并在乌西之地登陆与胡月锋所部建立联系。

分舰队在十日之后,便来到了哥本哈根的厄勒海峡。而丹麦的都城哥本哈根就在岸边,扼守着这条极为重要的水道。

随着明军分舰队的到来,使得弗雷德里克二世大为紧张,他不知道明军为什么会派出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前来。不是已经与明军签定了和平协议,为什么这些大明帝国的人还要增兵。

派人出海与明军的分舰队交涉之后,才知道这支明军舰队,居然是从英格兰而来,即如今的镇远岛。

说实话,弗雷德里克二世是真不想让明军的分舰队通过厄勒海峡,可是他也知道,丹麦没有阻拦明军舰队的实力。

在明军的分舰队通过厄勒海峡之时,弗雷德里克登上了哥本哈根的城头,看着海面上巨大的明军战舰。他心中升起一种极度的无力感,这样强大无比的大明帝国,怎么可能对抗。

袁丰并不知道,在岸边的城市中有一位国王正在凝视他们。他的任务就是要去乌西见胡月锋,与之互通有无以便配合。

大明舰队的帆影从哥本哈根不远处驶过,只给一位君主留下了无力感。

当明军的舰队到达涅瓦河口的克克斯霍尔姆,袁丰一行人登陆之时,便立时被一些沙俄士兵们所发现。

他们并没有与袁丰一行人接触,而是赶回去向诺夫哥罗德的安德烈报告。

因为本身也是臣属于大明帝国,因此这些沙俄人认识大明的旗帜与装束,不可能认错。

安德烈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立时派人去通知如今驻扎在普斯科夫的胡月锋,向其通报并请示如何对待这一支登陆的明军。

如今胡月锋带领三万明军驻扎在普斯科夫,专门为了防备波兰立陶宛王国。当他听说有明军从海上登陆的事之后,便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大明到欧洲的海上路途可并不比陆地上近多少,这让胡月锋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他也知道,大明的实力足够支撑这样的远航,而且陛下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派出几支舰队。现在波罗的海出现明军的舰队,并且有人登陆,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带了五千骑兵,胡月锋赴克克斯霍尔姆。

结果在半路上就与袁丰一行人相遇到了一起,袁丰亲自带着一千人上岸,也已经打听到了不少胡月锋的消息。

他领着一千明军到达卢加镇,便与胡月锋迎头遇上。

袁丰面见胡月锋,并且送上了方大伟的书信。

在信中方大伟向胡月锋介绍了英格兰,还有直布罗陀港皆为明军所占之事,并且问胡月锋这里有没有什么要求。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用不着讲的太清楚。有需要就开口,只要合理并且能办到,就一定不会推辞。

胡月锋对于方大伟的信,感觉非常及时。此时胡月锋所占领的土地,已经横跨波罗的海。在这个时候,横亘在波罗的海岸边的库尔兰公国,就显得有些碍事了。

而且胡月锋部与方大伟部,建立了联系之后,就少不得要从海路上加强交流,库尔兰的存在就更是显得碍事。

“袁丰,现在我有三万人马驻扎在普斯科夫这里,相距库尔兰公国并不算远。”胡月锋也不客气,对袁丰指着地图道“只是现在波兰立陶宛王国,也一样陈兵于边境,我不能轻动。所以,我想让你从海上出兵,给库尔兰公国背后来上一刀。”

胡月锋的这些话,却正中袁丰下怀,“来的时候,就看到沿岸这个公国的城市。当时并不想生事,没想到他们却对我大明并无善意。既然侯爷发话,那袁丰敢不从命。”

两人商定了日期之后,袁丰返回克克斯霍尔姆登船,而胡月锋也带人回了普斯科夫。

在十天之后,明军的分舰队到达了库尔兰公国沿海城市里加城的岸边,一顿火炮轰击之后,便将里加城的城墙轰塌。

数千明军登陆,冲进了里加城中,将这座城市占领。

而此时库尔兰公国的五万大军,却都在瓦尔加城防备着普斯科夫的胡月锋所部。

就在里加陷落的同一天,普斯科夫的胡月锋,也尽起三万大军,直扑向瓦尔加城。

库尔兰公国的哥达大公爵,亲领五万大军迎战胡月锋,可惜他却不知道,后方的重镇也已失守。

第558章 生存下去的根基

哥达大公爵带着五万人马从瓦尔加城之中出战,将明军拦于城外。

只是库尔兰军队的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刚刚一交战,便被明军打的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哥达大公爵派人点燃城外的松树林,只怕明军一鼓作气就能拿下瓦尔加城。

瓦尔加城外的松林,绵延数十里之广,一场大火烧下来,数日不灭。

也正是因为这样,胡月锋所率领的明军被大火隔开,无法继续进攻瓦尔加城。

但是哥达大公爵也接到了后方的战报,里加城被另一股明军,从海上进攻并且被攻克。这个消息使得哥达大公爵极度惊惶,他虽然已经拦住了正面的明军,但是也只是一时。

为了保存住实力,哥达大公爵一面向宗主国波兰立陶宛派出救援使者,一边带兵逃往靠近波兰立陶宛的德纳堡。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能抵抗明军的两面夹击。

大火快熄灭之时,胡月锋带人来到了瓦尔加城下。这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一兵一卒,只有一些普通人看着明军发抖。

经过打探,胡月锋才知道哥达大公爵居然逃向了德纳堡,对方这是根本没有与明军交战的信心。

派人给袁丰送了信,请其暂时驻扎于里加城,而胡月锋自己则带兵急袭德纳堡。

之所以要求袁丰助自己一臂之力,胡月锋的意思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库尔兰公国。这样就可波兰立陶宛王国错过反应时间,而产生与明军交战得不偿失的念头。

但是现在哥达大公爵的胆子太小,居然第一时间就逃向了德纳堡,这是出乎胡月锋预料的。

在德纳堡外,明军绕城而过,直接去了库尔兰与波兰立陶宛之间的边境。

胡月锋派出骑兵小队,不间断的对边境进行巡逻,断绝了德纳堡与波兰立陶宛之间的联系。

当享里克三世派出的援军到达库尔兰边境之时,便碰到了到了严阵以待的明军。

在波兰立陶宛的军队做出试探,发现明军毫无退让的迹象之后,便与明军对峙起来。

而在德纳堡的哥达大公爵,虽然知道明军去了波兰立陶宛的边境,但是他却根本不敢带兵去攻击明军。哥达大公爵只是派出几名探子,到边境一带去探听消息。

可惜的是明军的骑兵巡逻队十分严密,并没有给这些库尔兰探子任何漏洞。

直到与明军对峙了十天的波兰立陶宛军队撤退,库尔兰军队也没能派人与波兰立陶宛的军队建立联系。

而在波兰军队看来,库尔兰公国已经完了。与明军开战的话,没有谁能分担这份压力,有些不太傎得。

哥达大公爵,终于等来了明军的兵临城下,而他所盼望的援军,早就打道回府。

在胡月锋的命令之下,明军的火炮依次开火,带着巨大动能的沉重炮弹,将德纳堡的城墙砸的支离破碎。

德纳堡根本就无法抵挡明军的火炮轰击,哥达大公爵留了两万人在城中拖延明军的脚步,而他却带着剩余的三万军队又一次逃向了东方。

哥达大公爵根本就没有与明军决战的勇气,即使轻易的失败,也不曾想着向明军反击。这在库尔兰军队几次攻击普斯科夫,都被安德烈给打的屁滚尿流时,就能看出来。

大公爵这一次打算绕道斯摩棱斯克附近,而后再进入波兰立陶宛的境内。

他的算盘打的是不错,但是他忘记明军也有骑兵。

在多瑙河畔,哥达大公爵的三万人被明军一万骑兵追上。面对宽阔的河面,库尔兰军队无法快速度过,在明军骑兵追上来的情况之下,就更不可能过河。

这一战当中,库尔兰军队已经完全的丧失了斗志,即使哥达大公爵极力约束军队作战,他们依旧惨败。

哥达大公爵被明军骑兵的火枪当场打死,剩余的库尔兰军队全部投降,至此经历近二十天的库尔兰之战全部结束。

库尔兰公国彻底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明军,则在波罗的海东西两岸都占据了漫长的海岸线。

当享里克三世得知,库尔兰的灭亡之时,自己的军队居然撤回,他第一时间便追究了指挥官的责任。虽然享里克三世知道,即使是他自己也可能会上当受骗,但是这个责任一定要追究,因为波兰立陶宛王国已经成了笑柄。

享里克三世在靠近德纳堡的边境,重新集结了十万人的军队。他并没有真的进攻明军的意思,但是他要摆出这个姿态来,给明军以压力。

虽然享里克三世的战争经验并不丰富,但是他的宫廷斗争经验还是极多的。

他知道,虽然卢卡什没能游说成功克里米亚汗国,但是克里米亚汗国对于大明,一定是非常忌惮的。

只要给他们创造了足够的条件,这些家伙就没有理由不给大明一方捣乱。

在乌西的东南方向,与李成梁对峙的则是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他对于明军有着极为复杂的态度。更多的则是惧怕,还有一种躲避的感觉。要让赛因布拉特选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进攻李成梁所在的萨马拉城的。

因此,赛因布拉特的目光还是转向了克里米亚汗国。

在与道拉特的大战之中,克里米亚汗国并没有占到便宜,便退兵而去。这样的情况,落在赛因布拉特的眼中,就代表着克里米亚汗国的无能。

留了四万人镇守萨莱城,赛因布拉特带着十万大军,用了十天便攻占了顿河入海口的亚速城。这样一来,就切断了克里米亚与阿斯特拉罕之间的联系,使得阿斯特拉罕成为了一座孤城。

但是赛因布拉特却没有去收回阿斯特拉罕,因为他知道,阿斯特拉罕那五万克里米亚军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真正能对喀山汗国的存在产生威胁的,应该是克里米亚半岛的方向。

因尔,赛因布拉特打算直接进攻克里米亚汗国,使这个一直想要吞并喀山汗国的国家灭亡。

如果赛因布拉特的计划成功,他就可以占据克里米亚汗国,取代道拉特的地位,寻求奥斯曼帝国的支持。到那时,喀山汗国才会拥有生存下去的根基。

第559章 希望和平相处

相对于明军,克里米亚汗国被赛因布拉特看成了一个软杮子。

他的十万人马在攻下亚速之后,除了一万人留守亚速,其余九万喀山军队便大举向塔甘罗格进发。

在没有防备之下,塔甘罗格城连一天都没能坚持下来,就被喀山军队攻陷。

赛因布拉特所率领的喀山军队连战连捷士气大盛,如同旋风一般猛扑向克里米亚半岛的都城巴赫奇萨莱。

但是让赛因布拉特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克里米亚汗国正在扩军,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克里米亚军队人数,已经达到了近二十万人。

他这九万喀山军队一头撞入克里米亚半岛,就象是撞入了一座大兵营。

在巴赫奇萨莱的城下,道拉特亲率十八万大军迎击赛因布拉特。

双方大战了一天之久,喀山军队虽然人数少了些,但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而克里米亚军队,则有一多半都是新兵。虽然喀山军队的人数有劣势,可依旧与克里米亚军队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甚至在赛因布拉特使用计谋,骗的道拉特分兵攻击喀山军队的后方之后,他一鼓作气击败了克里米亚军队的正面。

道拉特汗逃走,而喀山汗国正式夺取了巴赫奇萨莱城。

赛因布拉特并没有再次追击道拉特汗,而是派人四处宣扬,克里米亚汗国已经败亡。

并且他亲自给阿斯特拉罕的克里米亚汗国守将写了信,并且一同送去了道拉特汗宫中的宝物为赏赐。

收到了赛因布拉特的信和赏赐之后,阿斯特拉罕的守将立时便给赛因布拉特写了效忠的书信,表示对他的信服与服从。

道拉特汗战败之后,一路逃到了卡法城,寻求鲁斯坦帕夏的援助。

他一见到鲁斯坦帕夏,便如同见到了主人的狗一般,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顺从和谄媚。

“帕夏,您要替我做主。赛因布拉特实在是太卑鄙了,他居然对我克里米亚汗国不宣而战。”道拉特悲愤道“您也知道,我为了扩军,军队之中大多数都是新兵。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力,这才被赛因布拉特给打败。如果帕夏肯将您的阿扎普军团交给我来指挥,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就将他打败!”

鲁斯坦皱眉看着道拉特汗,“汗王,帝国不希望看到克里米亚半岛混乱下去。你应该明白,这里的位置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这里乱了起来,对于伊斯坦布尔也是有着威胁的。”

道拉特汗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那柄撒拉丁的配刀,放在了鲁斯坦的面前道“帕夏,我不配留着这柄刀。但是我希望帕夏能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一战便可!”

“道拉特,你不要再挣扎了。”鲁斯坦摇摇头,取过那柄曾经跟随撒拉丁征战的弯刀,抽出来看了看刀身上灿烂的天然花纹,“帝国的利益不会因为你个人而改变,如果你同意,我会安排你去伊斯坦布尔生活。”

“我……我不甘心!”道拉特汗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如果不是赛因布拉特不宣而战,我是不可能失败的!”

鲁斯坦看向道拉特,“在你来找我之前,赛因布拉特已经给我送了一封信。就在我这里,你可以看一看。”

他招了招手,便有侍从去取来了一封信,并且交到了道拉特的手中。

赛因布拉特在给鲁斯坦的信中,表示了对于奥斯曼帝国的臣服,并且表示自己只是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赛因布拉特还表示,要用自己的能力体现出自己对于奥斯曼帝国更加有用。

看了赛因布拉特的信件之后,道拉特两手发抖。现在鲁斯坦帕夏不愿支持自己,即使有五万奥斯曼阿扎普军团就在卡法,也没有任何要出兵的意思。

其背后的原因,显然是赛因布拉特与奥斯曼帝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道拉特将信件还给了鲁斯坦,颓然道“看来帕夏早就有了决定,我明白了。”

“道拉特,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并不能意气用事。”鲁斯坦笑了笑道“我在伊斯坦布尔可以照顾你,希望你能去哪里生活。”

“帕夏的好意,我心领了。”道拉特苦笑了一下道“但是我已经有了安排,告辞。”

看着道拉特走出去的背影,鲁斯坦摇了摇头,向着自己的随从招了招手。

“把道拉特的行踪通知赛因布拉特的人,他太任性了。”鲁斯坦叹气道。

随从点了点头,便躬身退下。

道拉特虽然已经没有了军队,可是他还有一批忠心的护卫人员。要想威胁到道拉特的性命,只有出动军队才行。

这一次在鲁斯坦这里碰壁,使得道拉特明白,奥斯曼帝国已经不再是他的依仗。

但是道拉特还是有另一个选择的,只要他去了波兰立陶宛,并且改变了自己信仰,那么一定会被波兰立陶宛王国立为一个榜样,并且给他一支军队。

这是道拉特的希望所在,反正是当狗,给谁当不是当呢。

只要自己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从卡法城离开,道拉特便带着自己的几百名护卫们雇了两条船出海。

只要两天的时间,就可登陆到达奥斯曼帝国的敖德萨城,改从陆路到达波兰立陶宛王国。

道拉特想的不错,可是他们的船只在海上就被拦截了,那是喀山军队所掌握的船只。

两条大船,道拉特汗连同数百人的生命,都被葬送到了黑海的海底。

很快道拉特的死讯就送到了赛因布拉特与鲁斯坦的面前。

赛因布拉特亲自前来拜会鲁斯坦,他们两人都在卡法城中。因此,是同时得到了道拉特的死讯。

“真是可惜,我还把道拉特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赛因布拉特笑着道“如果被他逃到了波兰立陶宛王国,我想可能会有更多在战场相遇的机会。”

“好了,赛因布拉特汗。”鲁斯坦摇头道“他的克里米亚汗国已经被你灭亡,你就不要再奚落一名死者。还是说说你的计划,最好能对明军造成极大的困扰才好。面对大明帝国这样的对手,就是奥斯曼帝国也不能不慎重。”

赛因布拉特耸了下肩头道“帕夏,我对于大明的军队并没有好办法,正面的战场上,我们是打不过他们的。当然,阿扎普军团的实力我并没有见过,但也最多和明军在同一等级。所以,我希望能与他们和平相处。”

第560章 投靠奥斯曼

鲁斯坦看着赛因布拉特,对于对方的怯战心理,他有点无言。

明明就是打不过惧怕了明军,却非要说自己希望和平。

不过,这也让鲁斯坦明白,明军的战力非同小可。

如此以来,对付明军的方式,就要隐蔽而慎重,免得在欧洲各国与明军发生大规模冲突之前奥斯曼先出头。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又有一份消息被送到了鲁斯坦的手中。

“这个消息算是一个好消息。”鲁斯坦扫了一眼纸片,便将其交到了赛因布拉特的手中。

“库尔兰公国灭亡?”赛因布拉特脑门上冒出冷汗,他何尝不是差一点被明军灭亡。如果不是自己对克里米亚汗国奋起一击,只怕现在他还只能蜷缩在萨莱城中忍受煎熬。

鲁斯坦笑道“没有关系,波兰立陶宛王国更加难受,他们不得不考虑,面对明军要如何选择。库尔兰公国可是他们的属国,不能不有所交待。”

其实对于明军,享里克三世已经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来。

而胡月锋则驻兵于德纳堡,并没有对波兰立陶宛王国有进一步的行动。

到了现在,胡月锋发现不能再对这些欧洲国家轻易的使用武力。

此时安德烈也已经到了德纳堡,并且给胡月锋讲述了一些欧洲贵族之间复杂的关系。

这些事情听得胡月锋头痛,却也无法忽视这些欧洲王室之间错综复杂的血缘和远近关系。

说起来,这些欧洲王室和贵族群体们,基本上都是一家人。虽然有着不同的家族,但是这些家族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姻,又或者是分支家族。

沙俄伊凡雷帝的血脉,是拥有着拜占庭帝国继承人的血脉,也有着蒙古黄金家族的血脉。虽然来头都不小,但是却被欧洲各个王室所排斥。如果不是这样,胡月锋灭亡沙俄之后,所有的欧洲国家都会联合起来,他会面对欧洲的战争狂潮。

至于方大伟所灭亡的英格兰,一向不被欧洲大陆国家们所喜。因为英格兰对新教派的温和表现,和对欧洲大陆国家的指手画脚,向来是被厌弃的。所以灭亡了英格兰,也没引起反弹,关键也是明军的舰队极其强大,有效震慑了这些国家。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胡月锋虽然并不觉得波兰能挡住明军的脚步,但是他也没想着立刻就去捅马蜂窝。

面对在边境集结的大量波兰立陶宛的军队,胡月锋派安德烈为使者,去面见享里克三世。

得到了胡月锋的授意,安德烈便起身向华沙而去。

在华沙的宫殿之中,安德烈见到了享里克三世。

“陛下,我受大明帝国的胡将军所托,前来觐见陛下,并向陛下致以问候。”安德烈见到享里克之后,便躬身道。

享里克三世看到安德烈,就没有好脸色。波兰的军队没少在安德烈的手中吃亏,如今见了面,当然不会高兴。

“安德烈,我想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投降那些黄皮的鞑靼人的。”享里克三世十分冷淡的道“伊凡被他们抓走,而你却成为了原先敌人的走狗,这让我非常不理解。”

他这么说话,就非常的污辱人了,摆明了要给安德烈一个下马威。在场的波兰贵族们都大笑起来,他们当然要给陛下捧场。

如果安德烈此时暴怒,恐怕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哪怕毫不理会,也会成为他人嘲弄的对象。

面对享里克三世的无理责问,安德烈微微想了想,才道“陛下一向高高在上,没有体会过背叛,自然也不能明白什么是忠诚。我和伊凡是从小的好友,为了伊凡的人身安全,我当然要向曾经的敌人低头。但是这是真诚和高贵的低头,否则即使昂着头,也只是虚假的高贵。”

听到安德烈如此的回答,那些波兰贵族们立时收起了嘲弄的笑容,看向享里克三世。

“哼!”享里克三世冷哼一声,“安德烈,你来华沙,不会是为了卖弄你的口舌吧。大明的胡将军,让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陛下,要知道我们大明军队的行动,从来都不是主动的挑起争端。”安德烈正色道“瑞典的约翰王子,首先对我们发起了进攻。如今已经被活捉,并且被送往大明的京城。库尔兰曾经占领了普斯科夫城,如今哥达大公爵战死。从这里不难看出,我们向来只是反击,而不是主动进攻的一方。陛下以为,我说的对吗。”

享里克三切皱眉道“安德烈,按你的这种说法,我曾经带兵占领过斯摩棱斯克,是不是你们也要灭亡我!”

安德烈摇头笑道“陛下想的多了,您已经从斯摩棱斯克退兵。既然我们并不是那种喜欢挑衅的一方,自然不会再追究陛下的责任。所以,我这一次来到华沙,就是为了与波兰缔结和平的条约。如果我们大明能与波兰之间保持和平,想必波兰的压力会小很多。那些奥斯曼人,也会非常失望。”

“你的话说的很有技巧也很巧妙,非常好听。”享里克三世嗤笑道“只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到现在为止,大明的军队还驻扎在德纳堡。如果你们想出兵的话,用不了许久,就能兵临华沙城下。”

“可是陛下,波兰的大量军队,也驻扎在边境。”安德烈摊开双手道“如果我们不缔结和平条约,谁都不会放心,只能这样互相防备了,不是吗。”

享里克看着安德烈,半晌才缓缓的点头道“既然你们有诚意,那我当然也接受。不过有一点,必须明军先撤兵,我们才会将边境的兵力抽调回来。你觉得呢。”

安德烈笑了起来,“陛下说的不错,总要有一方要表现出诚意。相信我,只要我们签了和平条约,明军立刻就会撤退回到莫斯科。”

在许多波兰贵族的见证之下,安德烈代表大明,与享里克三世签订了一份和平条约。

条约规定双方的边界以原有边界为界限,曾经的库尔兰公国为大明领土。并且双方保证二十年内互相不会侵扰对方,否则便要割让土地以示赔偿。

当然条约只是一时的,大家心知肚明。

胡月锋见到回来的安德烈,得知条约已经签订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最近这数月以来,明军有些疲于奔命。如果战事依旧不断,总会有明军崩溃的哪一天。如今好了,至少面对波兰这一线已经没有了问题。还开辟了里加这个多瑙河入海口城市,与方大伟所部建立了海上联系。

然而李成梁却给胡月锋传来消息,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竟然灭亡了克里米亚汗国。而喀山汗国,也已经投靠了奥斯曼帝国。

第561章 伊凡面圣

胡月锋这一边,与丹麦签了二十年的和平协议,又与波兰签了二十年的和平条约。

其实并不是胡月锋示弱,而是现实需求如此。

明军在北欧的扩张步伐实在有些快,沙俄和瑞典相继灭亡,而喀山汗国也被打的南迁。胡月锋与李成梁两人,手上加起来不到十万明军,要控制如此广大的地域,已经力不从心。

而在乌西省的南方,还有一个奥斯曼帝国,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李成梁的来信,使得胡月锋意识到,喀山汗国在赛因布拉特的带领之下,居然又一次死灰复燃了。

因此,与波兰的和平条约就更显得有必要。

在以上两个方向都缔结了和平文书,而明军所要重点防备的方向,便是喀山汗国,以及其后方的奥斯曼了。

对于奥斯曼帝国,大明皇帝朱载坖还没有下决心在对方的身上耗费大明的精力。以大明如今的发展势头,也没有必要在奥斯曼帝国的身上牵扯太多的注意力。

南北瀛洲和方洲这,还有黑人国这几大陆地,已经足够大明施展。这些地方坐船就能到,还算好的。其实大明如今最难管控的,反而是乌西和失必尔等地。

在如今大明现有的条件下,这等深入内陆之地,反而不如沿海交通方便。

不过,朱载坖如今并没有闲着,他已经成立了大明皇家科学院。并责令专门的一部分机械专业人才,研发蒸气机。

这个研究的背后,有着朱载坖的提点和督促,进度可算飞快。

尤其是在大明已经占领了瀛洲的情况下,有了橡胶树上取来的橡胶,更是使得蒸气机的密封性得到了提升。

虽然已经造出来一个蒸气机的雏形,但是投入实用,还要差了一些。

朱载坖如今的事情并不算多,成立了国务院之后,便都交由那几位阁老和总理大臣来处理,他只要审阅和签字便可。如今大明的权力架构,军队也有以参谋部为核心的军事中心,并且直接向朱载坖负责。

在朱载坖的手中,主抓行政的为国务院、军事为参谋部,两大体系并立。他并没有搞什么行政、司法、立法三权分立,而是文武并立。在现在的大明,朱载坖不会给自己掣肘的搞什么民主,那是找不自在。

他要做的,就是将国家权力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使得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会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也只有他这个知道未来走向的人,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指点江山,使大明少走弯路,以最快速度走上快车道。

除了蒸气机之外,朱载坖有西山皇庄中的火器研究所,也出了新的成果。

因为大明的化工业已经兴起,就在不久前,一个叫王永真的年轻人,居然造出来了雷酸汞。这东西起先因为极易被引燃引爆,并没被人所重视。

但是朱载坖对于如今的格物之学非常重视,要求各地一旦出现新奇的事物,一定要汇报于宫中。

也正是如此,才被朱载坖发现了差点都被埋没的雷酸汞。

雷酸汞的出现,让朱载坖简直是大喜过望。有了这东西,大明的火枪就可以再进一步的更新换代了。

王永真被朱载坖重赏了三千两银子,而后人也调入皇家科学院,专研化学。

而雷酸汞也被朱载坖送到了皇庄之中,召集了数名机械生员,命他们制造后装弹药和火枪。

因为雷酸汞的出现,使得机械的发展前进了一大步。那种火绳枪和燧发枪,在新的机械面前就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朱载坖亲自去皇庄靶场,试用新研究出来的枪械和新式弹药。

结果朱载坖拿到新造的枪械之后,却发现这枪械十分笨重。因为要在枪身的后部加装机簧弹仓,所以就显得粗重了不少。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只要性能好用便可。

朱载坖亲自在百步之外,使用新式枪械对着一面草席一般大的靶子开枪射击,结果若大的靶子上连个弹痕都没有。显然枪械中的弹丸已经打的飞了,根本不知道打到了哪个方向。

按理说,草席那么大的靶子,即使有百步的远近,也是极易瞄准的。

但是朱载坖这一枪打空,便显得十分尴尬了。

朱载坖自己倒没有什么意外,他当然清楚如此的原因。这枪械虽然是新式后装制式弹药,但是这枪管还是滑膛的。

面对着新式枪械的设计者和制造者们,朱载坖笑道“你们不知道朕的枪法为何不准,朕自己却是知道的。这枪膛之中,应该拉刻出数条螺旋阴线,使得枪中的弹丸在出膛之时,便会旋转起来。这道理便如钻头一般,只要这弹丸旋转起来,便要稳定了许多。而且,你们这弹丸设计的形状,当可制成尖圆形的弹头,以此来使之出膛之后,更加适应抛射。如此,这便是没有弦的弓箭。只是这威力,可要比弓箭强大的太多。”

在场的枪械设计和制造者们,听到了朱载坖的话,大家面面相觑。虽然没人当面说什么,但是也有一两人心中不以为意。只当陛下是个外行,怎么可能懂得这枪械制造的精巧之处。

但是迫于朱载坖大明皇帝陛下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只能是点头应下。

可当他们这些人,按着朱载坖的意思,将新枪械改出来之后,便发现陛下果然是人中之龙,竟是如同生而知之一般。

再一次试射过新试枪械之后,朱载坖心中大为满意。这世上的第一支近代步枪,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大明。

也正是在这新式枪械被造出来的时候,伊凡雷帝被押解到了京城之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成梁与胡月锋的汇报。

朱载坖看到了伊凡雷帝被押送入京的消息,便决定见一见这位曾经的沙俄君主。

伊凡雷帝被宣入紫禁城中,他从来没想到过,世上居然有如此宏大壮丽的宫殿和广场。

那等庄严和震撼,驭使天下威压四极八方的气势,绝不是欧洲的宫廷建筑所能拥有的。

人还没走到太和殿之前,便被宽广数十丈,高大威严的殿身所压迫。

伊凡雷帝尽管是个桀骜不驯之人,在太和殿前,也觉得气息微窒。

等到他跟随着通译进入太和殿之后,便看了最上面的龙椅上,坐着一个比他还要年轻些的大明人,正淡然的看着他。

第562章 你可记住了

伊凡雷帝面对着大明帝国的满朝文武,最能吸引他的便是高高在上的朱载坖。

这种吸引并不是朱载坖所坐的位置,而是朱载坖那种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

给伊凡雷帝的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朱载坖不但看透他,而且象是能看到他的未来一般,纯粹就是一种突发的想象,却是如此的真实。

此时的大明总理大臣已经不再是徐阶,而是换成了吕本。

吕本出列,对伊凡雷帝喝斥道“尔等蛮夷亡国之君,面见我大明皇帝陛下,因何不行跪拜之礼!”

一旁的通译对着伊凡雷帝翻译过来,让他下跪。

大明朝臣们,原本以为看上去桀骜的伊凡雷帝不会顺利跪倒,却没想到伊凡雷帝很是坦然的向着朱载坖下跪。

“罪臣伊凡,见过大明皇帝陛下!”伊凡雷帝行的三跪九叩大礼,显得十分恭顺。

“平身吧。”朱载坖摆了摆手,对伊凡雷帝道“伊凡,朕听说,你们沙俄身处四战之地。东挡蒙古西挡欧洲联军,甚是艰难困苦。如今,你既然已经来到了我大明,便好生休息一阵子吧。”

伊凡雷帝面对朱载坖躬身道“此次罪臣已经签署献土文书,沙俄之地永为大明国土。文书罪臣已经带来,还请陛下笑纳之。”

嘴上说着笑纳,可是伊凡雷帝却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而世上,从此便不会再有沙俄。

朱载坖命小黄门上前取了献土文书,看都不看,便让人收了起来。

土地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近年以来,大明不断的推动移民政策,虽然有些成效,可终究是少数。大明如今大致太平了两百年,人口早已经上亿。这等庞大的人口数量,是如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也无法相比的。

虽然有推动移民的政策,可是大明真正移民出去的,不过是百十来万人口。相对于大明本土上亿的人口总量来说,实在是不足为道。

不过朱载坖也知道,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时间是不会有多少改变的。

“伊凡,你献土有功,朕封你为俄国公,赏白银万两并赐京城府第。”朱载坖自然不会小气,按惯例封赏了伊凡雷帝。

但是伊凡雷帝却有些不甘心,他略一沉吟,便接着拱手道“陛下,罪臣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这样说,事前觐见之前可没有人教过,纯粹是他自己要这样说。

朱载坖听了通译翻过来的话,不由得来了兴趣。看来这位伊凡雷帝还是有点不想认命,却不知道是找的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

笑着点了点头,朱载坖道“伊凡有什么想说的,可心尽管说来。若是言之有物,朕必准你所奏。”

“是这样,罪臣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远非故土那样熟悉。”伊凡雷帝慨然道“而罪臣也深知,居于大明京城之后,虽然年纪还不算大,却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如废人一般,在这里过着蛀虫一样的生活。陛下,罪臣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还不想这样浪费自己的生命。”

“你既然如此说,那么你可说一说,自己能做些什么,能为大明做些什么。”朱载坖笑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的道“总不能,你说不想这样浪费生命,朕就让你回归故土。若你再反呢,岂不是戏弄我大明帝国上下。你又如何保证,你不会损害帝国利益。”

伊凡雷帝摇摇头道“罪臣无法保证,不过,罪臣知道。就算我回去之后,再次组织十万大军,也一样不会是大明军队的对手。所以,罪臣是想着回归之后带领所有罗斯人西迁波兰之地,以为帝国前驱。”

朱载坖哈哈一笑,“朕为何要用你为帝国前驱,难道我大明的兵将不会打仗不成。”

“陛下有所不知,欧洲各国之间,全是姻亲无一例外。”伊凡雷帝很冷静的道“若是明军攻其一处,必然整个欧洲都会群起而攻之。罪臣想,以明军之强,却苦于兵力数量不足。若大战旷日持久,则明军必定疲惫不堪。即使战力雄强,最后也一样会失败。若是陛下肯启用罪臣,却不一样。罪臣可号召罗斯同族大军,全力西迁。如此一来,对于我罗斯人也可免于消亡之灾。于大明来说,也有马前之卒。”

对于伊凡的这些话,朱载坖却是赞同的。他也知道欧洲各个王室之间联姻,早就是一窝了。

面对外敌的情况下,这些欧洲国家很容易就会抱成一团群起而攻之。

到时明军真有可能,如同伊凡雷帝所说的那样无法应付。

吕本此时拱手道“陛下,伊凡此人桀骜狡猾,他的话不可轻信。若是准起回归,尽起同族罗斯大军,或恐会有反噬之祸。”

而国防部长俞大猷,此时也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人巧言令色其心可诛。既然猛虎已经入笼,岂可轻易纵虎归山啊!”

这两位大臣的话,通译也都译给了伊凡雷帝听。

伊凡雷帝急忙道“陛下,您可以怀疑我,但是应该不会怀疑大明军队的实力。否则的话,罪臣如今也不会在这里站着。罪臣所议之事,实为向往自由之身。更兼为了给同族之人谋一条生路,以免罗斯人与明军不和惨遭屠戮。”

朱载坖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其他的大臣。

徐阶虽然已经卸任了总理大臣之职,退居阁老之位,但是威信尤在。

他出列躬身道“老臣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徐阁老说的好轻巧。”高拱此时站了出来,“徐阁老一句可以一试,便要我大明数万将士数年之征战尽付东流。若是不成,难道要徐阁老负责不成。”

满文武之中,敢于这样怼徐阶的,也只有高拱了。

徐阶看了高拱一眼,不由苦笑道“高阁老,这话可就言重了。如今沙俄之土已经尽为我大明所有,却仍旧有百万之众的罗斯人在。若是伊凡能将这百万罗斯人都带去波兰等国,岂不是为我大明百姓留下大片土地?如果真能做到此等地步,也值得冒险一试。”

朱载坖此时看向伊凡雷帝,平静的道“伊凡,朕准你所奏,可以让你回归。不过有一点,你若不听我大明节制,甚至胆敢反噬我大明军队。朕必定派出百万大军屠你罗斯全族,使尔等所在之地尽为焦土,你可记住了。”

伊凡雷帝心中发寒,似乎已经看到那种绝望的景象,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第563章 景郡王

这一路从莫斯科被押送到大明京城,地域之广大路途之遥远,使得伊凡雷帝对于大明早就生出了无力抗拒的认识。

他现在心中忽然有了祖上面对蒙古铁骑的那种惊慌无助,他也相信,眼前的这位大明皇帝陛下说的出做的到。如果有一天自己敢于违逆对方,真有可能会给所有罗斯人带来灭顶之灾。

“罪臣谢陛下开恩!”伊凡雷帝急忙跪倒谢恩,并保证道“罪臣能得陛下恩典,此番回去,定不敢有违陛下意志。将率领全族举族西迁,为大明以效鞍马之劳。”

朱载坖并不在乎放伊凡雷帝回去,对方在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多少威胁。

自胡月锋李成梁两人上报,明军火枪被人仿造之后,朱载坖便在担心欧洲诸国纷纷效仿。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明军的优势将会被极大的削弱。

但是如今皇庄中火器作坊之中,已经造出后装来复枪。虽然与后世的火枪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巨大的进步。

这种后装来复枪,就是交给欧洲各国,他们也仿造不出来弹药。

因此,朱载坖才会放心的将伊凡雷帝给放回去。他要让伊凡雷帝带领着罗斯人,成为大明的哥萨克。用这些家伙,来将欧洲搅个天翻地覆。

朝中众大臣虽然有人有着不同意见,但是陛下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反对也是无用。

伊凡雷帝刚刚被送到大明京城还没一个月,因为要有一些准备,所以还没有走上返回莫斯科的归程。却忽然得到了消息,瑞典的约翰王子竟也被押送到了京城。

虽然名义上是押送,但是只要约翰王子不逃跑,管治还是比较宽松的。看在他们贵族的身份上,给予了相对的优待。

伊凡雷帝特意去看望了约翰王子,两个老对手一见面,居然都是阶下囚的身份。

约翰王子见到伊凡雷帝之后,异常惊奇,“伊凡阁下,我最近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知道了你被押送到了大明京城。没想到我能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你居然看上去精神还不错。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将来吗,这不象是你的性格。”

伊凡雷帝苦笑一声道“要怎么样才能象我的性格,难道要我自己找死不成。”

“至少你应该显得很是愁苦,难道你就不思念你的家乡和臣民吗。”约翰王子见到伊凡雷帝,还是有同病相怜之感的。

可是伊凡雷帝却在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对了约翰王子,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约翰王子不由得问道。

“是这样,我向大明的皇帝陛下请求回到莫斯科,而皇帝陛下也已经同意了。”伊凡雷帝对约翰王子露出同情之色道“而且我很快就要走上归程,就在这两天。”

“什么,这怎么可能!”约翰王子脑袋几乎转不过这个弯来,“大明皇帝难道不知道,放你回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伊凡雷帝即使是私下里提到朱载坖,也不敢露出不敬之色。

他正色道“大明皇帝陛下是个仁慈并且有着巨大雄心的人。他的胸怀广阔目光远大,自然不会有象你这样的想法。”

约翰王子只是不信,“伊凡,你这样说可就不够真诚了。”

“约翰王子,我们以前就是老对手,如今似乎也不是多好的关系,我用得着对你真诚吗。”伊凡雷帝哈哈一笑,“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到莫斯科。而你,就在大明京城好好的享受你的晚年吧。”

约翰王子的年纪只比伊凡雷帝小了几岁而已,实际上都还算年轻。

只不过伊凡雷帝的得意之情,让约翰王子几乎被气炸了。

约翰王子也想要见到朱载坖,可惜朱载坖对于约翰王子并不重视,根本就没有接见,便封了他一个瑞国公并赐京中府第居住。

正如伊凡雷帝所说的那样,约翰王子如果不出意外,就只能在大明京城养老。

而朱载坖如今忙的很,他虽然贵为天子,可是对于雷酸汞的生产和来复枪的生产,都不敢让太多人经手。

这些东西的机密,必须严加保护,至少要数十年不外泄才可以。

伊凡雷帝终于走上了返回莫斯科的道路。

他刚走不久,大明的第一批来复枪一万支,还有上百万发弹药,也被一队明军押送往莫斯科,准备交付给胡月锋。

朱载坖的用意很明白,就是要让胡月锋掌握这一批最新式的来复枪,用以监视伊凡雷帝和罗斯人。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批望远镜和手雷也被送往莫斯科。这些东西的重要性相对要差点,其中有一半是要交约李成梁的。

只不过,这上都不是朱载坖最看重的,他最看重的是火器场正在试制的新式火炮。

与来复枪一样,火炮的炮管之中,朱载坖正在命人想办法刻镂膛线。还有新式的火炮弹药,也在紧张的研制当中。

想一想这种新式火炮,朱载坖都感觉兴奋不已。

如今大明的统治很是稳固,那么影响大明对外,并且不会被这些外来势力所进攻,还要看大明的武器装备和军队战力。

朱载坖将大明的武装搞到了极限,他只要掌握好了政局的稳定,大明就不会在任何一场战争之中失败。

远在大洋之上,有一队大明的战舰正在剩风破浪而行。站在船头的,是一位年轻人,看相貌与朱载坖有几分相似,这位正是景郡王朱载圳。

此次出海,便是奉了他亲哥哥朱载坖的旨意,去开拓大洋之上的方洲。

据人说,方洲乃是不毛之地,其土多有异兽珍禽和食人的野人。

据说当初朱时泰刚刚发现方洲之城,便被陆地上的一种异兽所袭击,当场腾空而起落了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对于朱载坖,朱载圳又恨又怕却又无奈。自己原本都病的快要死了,可这位兄长偏偏送来了药方,使得自己又捡回一条命。可是这条命也由不得自己来支配,而是要奉旨到方洲就番。

朱载圳的新番地,便是方洲一洲之地,听说地域广大不下于原先的大明本土面积。

但这又有何用,如此荒芜之地,再大也没半点用处。皇帝就是把他朱载圳当成了一面皇家的旗帜,好引诱无知百姓前来移民。

他景郡王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废物利用而已。

第564章 以利诱之

朱载坖之所以让朱载圳移藩到方洲,便是打算让他这个皇家子弟来做个示范。

利用肯定是利用了,但也未尝不是让朱载圳重新做人。方洲之地虽然荒芜的很,野人遍地,但是如果开发的好,也绝对是一块宝地。

派人给朱载圳送药方,其实也是朱载坖不愿看着他就这么死掉。无论如何,这家伙都是自己的弟弟,朱载坖还是念着一点香火之情的。

一个赐药,一个移藩,谁也不能说朱载坖无情无义,只能说陛下长兄如父用心良苦。

朱载圳不是傻子,明知道朱载坖的想法,他不想被朱载坖如此安排,却毫无反抗之力。

关键是他连辩解和诋毁都做不到,只要敢说朱载坖的坏话,便会被人看成忘恩负义的小人。

只能乖乖的上船,从大明本土远来方洲。

这一队战舰的后方,是数十条运输船,其中有着上万人的大明移民。他们许多人都是景王府的佃户家仆,多少有些关系,便被一同送到了方洲。

将这些人一同送到方洲,有利于在方洲很快就建立秩序。要最快的建立秩序,莫过于将原有的人都搬过来方便。

以景郡王府为移民的核心,而后再逐步的扩充。

实际上景郡王府虽然是移民的核心,却产不是权力的中心,而是大明派出来的官员。为了保障这些移民不受方洲野人的侵害,自然还要有一部分明军驻扎。

而亲民官与驻军,都身负监视景郡王的责任,朱载圳就是有老祖宗燕王朱棣的本事,也根本没有可能自立。

这一支船队一路到了吕宋,稍事休整,便继续向南沿着众多的岛屿向方洲驶去。

在这支舰队的后方,有一条很大的商船,这条叫飞鱼号的商船是奥斯曼大商人马赛洛所有。而且马赛洛本人,就在这条船上。

他身为奥斯曼帝国的秘谍,对于景郡王朱载圳已经观察了两年之久。

马赛洛的上司直接向苏莱曼大帝负责,他的权力也相当不小。这两年来,他亲眼看着景郡王日渐消沉,甚至到朱载圳快病死的时候他都在暗中观察。

原本马赛洛已经打算放弃掉朱载圳的,可是大明皇帝又赐药,居然让千载圳又逐渐恢复。

因此,马赛洛一直到了今天,看着朱载圳被送往方洲,这才彻底死了心。

一路之上,景郡王都重兵跟随,马赛洛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如果可能的话,将景郡王劫持在手中,鼓动一批大明帝国的不满者,立时就能在大明掀起一场内乱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条路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马赛洛也很平静,这种事成固欣,败也可喜,他们还有新的目标。

大明的皇亲武清伯,据说不被大明的皇帝陛下所喜,因而贬去了黑人国。如今武清伯李伟与儿子李高,都在满剌甲赖着不走,说什么也不去黑人国。

满剌甲的提督是胡宗宪,又不能强行遣送这位国丈走路,因此就这么耽搁下来。

马赛洛的飞鱼号商船看到无法再跟着朱载圳的船队,便转了个方向,向着满剌甲而去。

飞鱼号到了满剌甲的港口停靠,马赛洛便登岸打听,之后去了武清伯父子的居所。

在武清伯的居所之中,李伟李高两父子唉声叹气,却无计可施。

他们如今只能赖在这里,可是想要回到大明京城,没有朱载坖的旨意也不可能回去。

正当两人无聊之时,外面的随从进来禀报说,有一名奥斯曼商人前来求见。

李伟微微诧异,想了想,还是吩咐道“请进来吧,问问是何来意。或许是知道我们父子富贵,想要推荐一些奇货也未可知。”

当老子的发了话,国舅李高当然没有异议。

马赛洛进了这里的客厅,便看到李伟父子都坐于堂中,正看着自己。

他急忙上前对着两人行礼道“小人便是奥斯曼商人马赛洛,久闻武清伯大名,因此前来求见。”

“马赛洛,你身为商人,居然敢来求见皇亲,你可知罪!”武清伯李伟面色一沉,开口就是斥责。

对此马赛洛一点也不慌,急忙拱手道“武清伯可不要见怪,正是知道伯爷的威名,所以才来求见,否则的话小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就躲远远的了。”

“哦,听你这样说,似乎另有隐情不成。”李伟微微皱眉道。

“伯爷真是神机妙算,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小人的心思。”马赛洛此时与一个奸猾的商人无异,根本就看不出半分象秘谍,“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伯爷出面,与小人合伙做一笔生意。”

武清伯脸色一沉,当即训斥道“我堂堂大明伯爵,又是国丈,岂能与你这商人合伙做生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之后武清伯李伟便挥手,要命人将马赛洛赶出门去。

马赛洛急忙摆手道“伯爷且莫发怒,可先听小人一言。若是不行的话,再赶小人出去也不晚。”

李高这时也跟着对李伟道“爹,我们先听听他怎么说,如果有利可图,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们父子也不为陛下所喜,倒不如弄些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就算是真的去了黑人国,我们也能有些贴身的钱财。”

“好吧,你要说不出个道理来,可莫怪老夫无礼了。”李伟想了一下,才答应道。

马赛洛嘿嘿一笑,张了张口,却看向周围伺候的下人和随从,“伯爷,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可让他人听到啊。还请伯爷将这些无关之人请出门外,小人才好说事。”

李高立时抬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都下去吧。马赛洛一个商人,又能如何。”

片刻之后,客厅之中便只有李伟父子与马赛洛三人。

马赛洛这时才道“小人想请武清伯为大明的使者,前往奥斯曼帝国。”

李伟、李高父子两吃了一惊,看着马赛洛半晌没说话。

“是这样,小人有一船货物,皆为大明的丝绸。一旦运到奥斯曼帝国,便可卖出极高的价钱。”马赛洛低声道“若是武清伯肯随小人一同去奥斯曼帝国,便可扮成大明使者。这些丝绸,便可卖出更高的价钱,就是换成等重的金币,也未尝不可。这些钱财,我可与武清伯平分。但更重要的是,武清伯身为使者,可面见奥斯曼帝国的苏莱曼大帝。到时还有更丰盛的赏赐,也是一定的。”

马赛洛早就知道武清伯十分贪财,因此就有了这番说辞,以利诱之。

第565章 很没出息

听到了马赛洛的这一番说辞,李伟李高父子两人十分心动。

若是作为使者,去了这什么奥斯曼帝国,必定会被人待为上宾。

见了那苏莱曼大帝,只要说些两国交好和拜年的话,便可蒙混过关。只不是这等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使外国要是没有关防大印和国书,那可就不太妙了。

“马赛洛,你可知道,冒充使者可是大罪。而且,没有关防和国书,我们如何能作为使者。”李伟摇了摇头道“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不可能,做不到。”

李高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道“爹,妹妹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咱家本来也是顶级勋贵。可现在被陛下给贬到了黑人国,再不捞一些体己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想那黑人国路途遥远,吃喝用度都要从大明本土运过去,这花销可是不少。”

马赛洛听到了两人话,不由得笑道“伯爷放心,这些都是小事。当初弗朗机商人初到大明,可也是冒充的使者朝贡。他们哪里有关防和国书,还不都是自己伪造的。奥斯曼帝国远在万里之外,伯爷到奥斯曼游玩一趟,就能挣个金银满仓。试问奥斯曼上下谁能查证伯爷是真使者还是假使者,就算是派人到大明查证,到时伯爷也早就离开了奥斯曼,何惧之有啊。”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爹啊,我觉得以咱们的父子两人的身份,冒充个使者简直是屈才。”李高连连点头,十分赞同的道。

武清伯李伟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动。对啊,奥斯曼帝国远在万里之外,谁能证明自己是假的。不但不假,甚至身份还比个使者身份更高。

“好吧。”武清伯李伟点头道“既然马赛洛如此盛情难却,我们父子也就孟浪一回,随你一同去奥斯曼帝国,以通两国之好。”

三人又讨论一番事情的细节,马赛洛便告退而去。

武清伯父子两人,在室内喝着茶,议论此事。

李高最是积极,“爹,我们早些动身,反正这小小的满剌甲也没什么好的,儿子早就逛的腻了。不如早去奥斯曼帝国,早敞开胸怀散心。陛下虽然是妹夫,可是对我们李家可真不怎么样。就因为爹你对皇子说了一句话,便将我们父子贬到黑人国去,这也太过无情了!外公教外孙莫要吃亏,这也能算过失吗!”

“混帐,你在胡说些什么!”武清伯李伟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道“咱们动身可以,但还是要小心一些。说不定我们的身边,便有陛下的人。”

“有陛下的人又怎么样,我们都已经要去黑人国了,还怕有人告状不成。”李高不服气道“父亲也莫要害怕,若真的陛下的人在我们的身边,早就将咱们父子押到黑人国了,不然也不会让咱们在满剌甲停留如此之久。”

武清伯李伟不由的苦笑道“你我父子只不过是贬斥,严格来说也算不上获罪,陛下自然不会真的强行押送咱们父子。既然你也在这里待不住了,那我们过两日就走。”

在武清伯父子两人,离开满剌甲时,是乘坐的明军战舰。以他们父子两人的身份,当然不可能随意去乘坐商人的船只。

马赛洛的飞鱼号,也只是跟在明军的舰队最后行驶。

数月之后,武清伯父子的船只也驶到了红海。

到了这里,李伟与李高两人便不再安静,而是执意要搭乘马赛洛的商船上岸游览一番。

明军战舰之上,没有能够节制武清伯父子,只能任由他们上了马赛洛的商船。

马赛洛一接到李伟李高父子,便鼓满了帆在红海之上向着西北驶去。

到了海路的尽头,都是荒凉的陆地。不过这里有一座叫埃特拉的城镇,是座海港城。

马赛洛的飞鱼号在埃特拉的码头靠了岸,很快便有人来卸货,并迎接马赛洛人等。

李伟父子跟着马赛洛一同下了船,举目望去,都是异国风情。这里的人无论男女,一律身披长袍。那些女子们,一个个的还遮着面纱。

看着这些景象,听着满大街的异国语言,李伟不由得道“这里人为何都是这样的打扮,女孩子连个美丑都看不出来。”

马赛洛呵呵一笑道“伯爷,这边的习俗如此,不必见怪。请两位先随我去休息,将使者的关防国书等物靠好,咱们便可去奥斯曼的都城。”

在埃拉特住了两日,关防等物都造好,他们这一行人便骑上了骆驼,继续向着西北而去。

不过两天,就到了地中海边的阿里什港,他们又改乘船,才于数日后到达了伊斯坦布尔。

在伊斯坦布尔小住了两日,马赛洛便来请两人入宫,去见苏莱急口令大帝。

甚至一回到伊斯坦布尔,马赛洛就被召进宫中,接受了苏莱曼的垂询。

对于李伟李高父子两人的外戚身份,苏莱曼是相当的鄙视。这两家伙的所做所为,也都听了马赛洛的介绍。由此可知,这样的两个货色,在大明皇帝的心里,也不可能有多重要的地位。

依苏莱曼的意思,直接将李伟和李高父子看押起来就是,何必弗这些心思演戏。

不过,易卜拉欣帕夏阻止了苏莱曼大帝。

“苏丹,即使他们的用处再小,也是有用。”易卜拉欣笑道“或许大明帝国的皇帝并不在乎,这两个人。但是大明帝国的其他人,是不可能不在乎他们两个人的。”

苏莱曼看向易卜拉欣道“帕夏,你的意思是用这两人作为人质?”

易卜拉微微摇头道“人质倒不至于,只要待他们如同上宾便可。将他们留在伊斯坦布尔,便可随时使用这两人。”

“好吧,既然帕夏这么说了,那我就见一见这对父子。”

李伟李高父子进了奥斯曼的宫廷,还不知道苏莱曼早就关注了他们不短的时间。

“大明使者、武清伯李伟,参见奥斯曼苏丹!”李伟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就看不出来当初窘迫。

此时他一报名进殿,倒也显出了数分大国重臣的气魄。

只是他刚刚进了大殿,便看到了最高宝座之上的老人,苏莱曼大帝。

苏莱曼几乎征战了一生,身上的气势远不是武清伯李伟所能相比。

扑通!

李伟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头年老的猛虎一样,忍不住就跪了,很没出息。

第566章 让还是不让

对于武清伯李伟的表现,苏莱曼很是满意。

这位可是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老丈人,居然给自己下跪,这简直让他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四两。

要知道奥斯曼帝国君臣之间,可没有下跪一说,平时只是抚胸鞠躬罢了。只有在向神明祈祷的时候,奥斯曼帝国的人才会下跪。

李伟这一跪,苏莱曼就认为对方将他当成了神明。

“武清伯请起,赐座!”苏莱曼微微一笑道“此次武清伯来到我奥斯曼,是为了什么?”

面对苏莱曼的提问,李伟小心的陪笑道“外臣前来,自然是替我大明皇帝陛下,向苏莱曼苏丹问好。另外,希望我大明能与奥斯曼帝国相互友好,多多来往交流。”

苏莱曼哈哈一笑道“这是应有之义,既然两国交好,那么大明帝国近期可是对我奥斯曼的属国不太友好。”

他明知道武清伯这个使者是假的,却还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对方的态度。

武清伯李伟心里一惊,他可没想到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但是他却也有办法,立刻躬身道“苏丹所指,不知道是哪一属国?”

“喀山汗国,本为我奥斯曼之属国。可是如今却被你大明的军队,给赶到了克里米亚半岛。领土也被占了大半。”苏莱曼笑呵呵的道。

李伟立时道“想必这都是误会,只要两国之间的误会都解开,外臣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麻烦。”

苏莱曼冷冷一笑道“误会,我看未必。如果武清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我两国之间暴发大战,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到时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苏丹,此事外臣并不清楚,你可不是让外臣负责啊。”李伟吓了一跳,急忙叫道。

这话一出口,就等于在求饶,很是没有志气。

苏莱曼却也不想轻易放过他,只是淡然道“武清伯身为大明帝国皇帝的国丈,身份自然不同。你若承认大明侵占我奥斯曼帝国的属国,我便可赦你无罪。”

“这是自然。”李伟急忙惊惶点头道“外臣本就承认大明侵占了贵国属国的领土,此事千真万确!”

“可是,空口无凭,我希望你能立下字据。”苏莱曼步步紧逼道。

这下子可将武清伯李伟给难住了,他心里整个翻江倒海的,耳边如同有雷霆轰鸣。

立字据可就要命了,可是不立字据,只怕当场就能没命。

思前想后,武清伯李伟终于咬牙点了点头道“好,苏丹但有所命,我便无有不应!”

苏莱曼哈哈大笑,命人取来纸笔,“那就写吧。”

自有宫廷文官将拟好的内容送过来,通译念给李伟听,命他按此内容书写。

看着李伟将这些内容写完,命人查过无一错漏,苏莱曼笑道“来人,赐武清伯金币一万枚!”

武清伯李伟暗暗吁了一口气,听到苏莱曼又赏赐自己一万金币,心中忽然又高兴起来。

“苏丹宽容大方,外臣感激不尽。”李伟急忙跪倒谢恩。

“武清伯,你可在奥斯曼多住些时日,多多领略伊斯坦布尔的风情。”苏莱曼淡然道“想必你再回到大明,你们大明皇帝怕是容不下你了。”

李伟打了一个冷战,他知道,自己今天写的这些东西,只要送回大明,自己就是死罪。正如苏莱曼所说的那样,朱载坖是一定不会容得下他的。

“苏丹救我!”李伟忽然涕泪横流道“外臣今日,可都是依苏丹的意思写的这些东西。请苏丹开恩,给我一条活路!”

苏莱曼大笑,“这有何难,武清伯在我奥斯曼帝国做个贵族吧,我可以将富饶的巴格达城作为你的封地。这样,你就不用再回到大明了。”

一想到无法再回大明,武清伯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痛,不过这等无用的情绪转眼就扔在了一旁。

“臣尊苏丹旨意,定会替苏丹治理好这、这巴格达城,请苏丹放心便是。”武清伯急忙躬身道。

“巴格达城虽然是你的封地,可惜这里还被蒙古人占据着。你要想将巴格达城掌握于自己的手中,便要带着军队前往巴格达。”苏莱曼平静的道。

此时在李伟看来,这位苏莱曼大帝简直如同魔鬼,一个接一个的圈套,捉弄他如同猫捉耗子一般戏耍个够。

“臣怎么能有这个带兵的本事,请苏丹教我。”武清伯也已经纯粹放弃尊严了,直接问道。

“无论怎么样,你都是大明皇帝的丈人。”苏莱曼淡然道“那些蒙古人,也是大明的附属。只要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难道还敢为难你不成。”

李伟一想也是,便立时道“好,我听苏丹的,请派一支军队,护送我们父子去巴格达。”

其实军队早就有了,苏莱曼派了一支五万人的骑兵队伍,护送着李伟父子去了两河流域的巴格达城。

当他们来到巴格达城的时候,明军在红海的舰队也刚刚知道武清伯父子投了奥斯曼帝国。

苏莱曼命人,将武清伯所书写的那份东西,送到了红海上的明军舰队手中。

明军舰队的指挥官们当场炸锅,大明的国丈居然投了奥斯曼,这简直不成体统,丢了整个大明的脸面!

对此,这些指挥官还是知道轻重的,并没有声张,而是直接开船返航。

这等重要之事,一定要用最快速度送回大明京城才是。

而李伟父子,也已经带着五万奥斯曼的骑兵来到了巴格达城。

他们派了人进入巴格达城,给俺答汗送信。

俺答汗收到了武清伯的信之后,心中惊疑不定。这位大明皇帝的国丈,怎么会来到这么远的地域?

不过信中言之确凿,他也十分慎重,便带着人马出城,要求与武清伯相见。

双方在重兵的保护之下,互想见了一面。

对于武清伯,俺答汗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他的手下,有去京城向朱载坖朝贡的,参加过国宴也见过武清伯。现在一看到,自然就认了出来。

以武清伯的显赫,自然印象非常深刻,不会认错。

又交谈了几句,京城的事情都对得上,就更不会出错。

这下子俺答汗就犯了难,这可是自己的立身之地,让还是不让。

第567章 抢占先机

苏莱曼让武清伯李伟带兵来占巴格达,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原本两河流域,就是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两人从奥斯曼的手中夺走的。而这两部蒙古部族都只是大明的藩属,并不能算是明军。

这一次武清伯李伟,带着奥斯曼的军队前来接收巴格达,立时就让俺答汗无所适从。

不过俺答汗也明白,这等事情牵涉到了大明武清伯,就不是他能挡得起的。对于奥斯曼,他俺答汗或许还没怎么太看得起,但是对于大明皇帝的老丈人,他就得罪不起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俺答汗要武清伯李伟给自己三天时间,便会让出巴格达。

对于俺答汗的的要求,武清伯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对方要离开,也总要有个准备时间。

俺答汗命令全部的土默特全族都集中起来,并且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源。

近二十万人的部族大迁徙,又一次开始了。在俺答汗看来,这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蒙古部族从来都是流动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要离开巴格达这样的一块宝地,实在是让俺答汗有些不舍。

因此,土默特部在离开之前,便将巴格达城掠夺了一个遍。城中的财富,都被蒙古人拿走了一大半。

俺答汗带着自己的部族,还有无数的牲畜,向着阿拉伯半岛的西南退去。

他选择的这一条路线,要横跨五百里的大漠,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才可到达有人烟的地方。这对于一个庞大的部族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好在他们没少横渡过沙漠,并且有着数量不少的骆驼,还有许多向导,并不担心会出现多少问题。

许多的大车之上,只有装满了水袋的皮囊,这就是土默特部应对沙漠的手段。

俺答汗派人通知了巴士拉城的察哈儿部打来孙汗,将自己因为武清伯李伟,而让出巴格达的事情通知了对方。并且俺答汗给还打来孙汗出了主意,使其早一点通知明军,免得到时武清伯再提出索要巴士拉城。

做完这些事,俺答汗便带着近二十万人的部族,大举进入了阿拉伯半岛的沙漠之中。

这对于俺答汗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早就听来到巴格达的商人们说过,在阿拉伯半岛的另一方,有两座圣城。一座是麦加,还有一座是马地那。

据说另一方的地域比两河流域更加广大,这就让俺答汗动了心思。他本就是枭雄性格,只是因为碰到了大明中兴圣主朱载坖,这才使得他如同丧家之犬。一旦有了机会,俺答汗还是要谋求自立的。

而现在虽然对于土默特部是个磨难,但是又何尝不是一次自立的好机会。

武清伯李伟三天之后,便带着奥斯曼的大军入驻巴格达城。虽然占了巴格达城,可是武清伯李伟却一点也不开心,他进城之时便已经看到,城中满目疮痍。

可见俺答汗也不是善茬,定在城中掠夺了一番。

但是这对于奥斯曼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了名城巴格达,尽管破了一点,但这片土地是非常富饶的。

在数百里外的巴士拉城,打来孙汗也接到了俺答汗所送来的信件。

当他得知大明武清伯居然出现在奥斯曼帝国的军中,并且拿走了巴格达城之后,打来孙汗非常吃惊。

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思议,大明的武清伯,怎么可能出现于奥斯曼军中?

但是俺答汗的信就在面前,这让打来孙汗又不得不信。关键是俺答汗居然轻易的,便让出了巴格达,这一点最让打来孙汗感觉象是做梦一样。俺答汗却没有告诉他,自己准备去阿拉伯半岛的另一边自立,他可不想让打来孙汗再分一半的地盘。

打来孙汗有点拿捏不定,只好立刻派人去给驻军于克尔曼沙阿的杨洪义送信,向明军求证消息。

同时打来孙汗派出察哈儿部的两万骑兵,前往巴格达一带巡逻,防备巴格达城的奥斯曼军队突袭巴士拉。

数日之后,杨洪义便接到了打来孙汗送来的信,这让他同样非常吃惊。

国丈居然跑到了奥斯曼帝国,并且从大明的藩属手中拿走了巴格达城,这个消息怎么听怎么感觉荒诞无比。可是打来孙汗却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乱说,而俺答汗也不会不经证实就让出巴格达。

知道这件事情当中,必有蹊跷,杨洪义立时派人前往巴格达查证消息是否属实。

克尔曼沙阿相对于巴士拉城,相距巴格达的距离更近一点,因此不过数日杨洪义就收到了回报。

确实是有一位大明的武清伯在巴格达,听说是从大明逃亡到奥斯曼帝国的贵族。并且这位武清伯受到了奥斯曼帝国苏丹的礼遇,将巴格达城送给了武清伯作为封地。

得知这件事并不简单,杨洪义却也依旧无法证实,只好派出人马前出,防备奥斯曼帝国对明军出手。

另外杨洪义写了密报,派人乘船急送入京。

然而奥斯曼的苏丹苏莱曼大帝,在得知武清伯轻易就拿回了巴格达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对送来消息的易卜拉欣帕夏道“易卜拉欣,这一次我们是选对了方式。这个武清伯并不算是一个废物,居然非常好用啊。巴格达城那里,当初我们可是损失了数万军队,没想到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再一次拿了回来。既然这样,不如让这位武清伯再出动一次,看看还能拿回来多少地方。”

易卜拉欣帕夏看着苏莱曼大帝道“陛下,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明军他们吃过一次亏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接连吃亏不成。”

苏莱曼摆了摆手道“大明帝国太大了,我们的动作要快。要让武清伯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多为我们奥斯曼帝国做出贡献才好。否则的话,等大明皇帝知道情况之后,必然会命人不计武清伯的生死,而与我奥斯曼帝国大战。如果我是大明皇帝,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老丈人的话,我也会恨不得他死掉才好。”

“我明白了,陛下是要让我们在明军对我们动武之前,进一步抢占先机。既然是这样,那老臣这就去安排。”易卜拉欣躬身道。

第568章 让他好看

易卜拉欣得到了苏莱曼大帝的指示,立刻派人向巴格达送信,并且加派了五万人马前往巴格达城,以增加巴格达的兵力。

武清伯李伟,与儿子李高两人,刚刚在巴格达没过了两天好日子,便接到了苏莱曼的信件。

他依偎在两名波斯美女的当间,听着通译翻译苏莱曼的信,心中不由得后悔万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听了那马赛洛的花言巧语,来到奥斯曼帝国。

这下子有家不能回,在奥斯曼也要被人当刀使。可怜自己的女儿,身为大明母仪天下的皇后,将要如何自处才是啊。

“高儿,这下子我们父子,是彻底的无法再回头了!”李伟对儿子李高道。

李高抱着一名身材丰满的波斯舞娘,一手端着葡萄美酒,“爹说的什么话,我们在这里难道不比在大明更舒服吗。妹妹自己富贵了,可是我们父子两人呢,还不是被妹夫呼来喝去的。平时连享受都不敢光明正大的享受,捞点银子还要偷偷摸摸,那种日子早就受够了。现在多好,咱们是巴格达的城主。金银美女予取予求,谁敢反对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妹夫就是想要对咱们不利,他也够不到咱们的人。”

武清伯李伟看了儿子一眼,不由得怒道“你知道个屁!陛下要想收拾咱们父子,那是再简单不过。如果派出刺客来,咱们防不胜防。”

李高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那又怎么样,只要咱们平时多带些护卫便是,总比被妹夫送到黑人国强。听说黑人国那地方的人,都黑的每炭头一样,长的丑还茹毛饮血。咱们父子两人去了黑人国,那不是活受罪吗。”

长叹了一口气,李伟摇摇头道“陛下不仁,也不能怪咱们父子不义。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奥斯曼的臣子,就不能再回头。苏丹让干啥,咱们就做好,总不能让苏丹也小看了咱们父子。”

“爹这么说就对了,我看苏丹让咱们去收回巴士拉,这个也不难。”李高摇头晃脑的道“没看那俺答汗连个屁都没敢放就跑到了沙漠里,想必那打来孙汗也就那么回事。爹给他写封信,告诉打来孙汗,我们给他三天时间,让他退出巴士拉。否则,咱们父子便会提兵十万,让他好看!”

两父子商量好之后,李伟便给打来孙汗写了信,派人送过去。

同时,将巴格达的十万奥斯曼大军都召集起来,将自己的意思和带兵的将领说了。

这十万大军的指挥将领名为沙巴克,是苏莱曼大帝的近臣,否则也不会被委以如此重任。

他听了李伟两父子所说的话,觉得有点不靠谱。不过,有俺答汗的例子在前,沙巴克倒也觉得可以一试。但是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与打来孙汗谈崩了,还是要动用武力才行。

苏莱曼大帝之所以让李伟父子作为名义上的领导者,就是为了打着这两人大明国丈和国舅的旗号,对于明军和大明所属有天然的压制。使得明军和大明藩属束手束脚的受制,从而方便奥斯曼军队行动。

打来孙汗很快就收到了李伟的书信,看完之后,他便不停的冷笑。

对于这封信的内容,打来孙汗根本就不想理会。但是他知道,李伟父子的背后必然有奥斯曼军队的支持,这一仗还是要打的。

他可不是俺答汗可以轻易的放弃巴士拉这座城市,一旦没有了巴士拉,他就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打来孙汗将武清伯李伟的信转送到了杨洪义所在的克尔曼沙阿,他便开始整军备战。

十几万人的察哈儿部,再加上近期招募的当地人,打来孙汗手中也有不下十万人的军队。

面对奥斯曼十万大军的压迫,打来孙汗有足够的力量与之一战。

三天很快过去,李伟父子在沙巴克的带领之下,与十万奥斯曼大军一起向巴士拉挺进。

而打来孙汗,也派出两万骑兵,对奥斯曼大军展开了不断的骚扰和夜袭。

沙巴克是名相当有经验的将领,对于察哈儿部的骚扰,都能轻松的应付过去。

这使得打来孙汗,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就在沙巴克带领十万大军抵达巴士拉城下的时候,杨洪义也有一封信送到了奥斯曼军队之中。

信是给武清伯李伟父子的,但也是给奥斯曼将领看的。

在信中,杨洪义对李伟父子晓以大义,并且希望他们父子两人,若非谋反便要早日离开奥斯曼回归大明。而对于奥斯曼的将领,杨洪义则命其退出两河流域,不得冒犯大明军队以及藩属。若是不听劝告,所引发的任何后果,都要由奥斯曼帝国来负责。

并且杨洪义在信中明确的说到,李伟父子是受人蒙蔽而被奥斯曼帝国所挟持,武清伯父子身不由已。但是大明帝国不容轻侮,奥斯曼帝国如果不思悔改,放回武清伯父子,则定会被明军所讨伐。

看到了杨洪义的来信,李伟父子面面相觑。虽然杨洪义的信中对于他们两父子的情况大都是猜测,但是与事实也相去不远。

其实,杨洪义还给大不里士的吴云生也写了信,将李伟父子所引出来的麻烦给详细的交代了一番。之所以通知吴云生,杨洪义就是让吴云生有一个准备。若是克尔曼沙阿这边的明军与奥斯曼帝国动武,那么大不里的吴云生,便要随时防备奥斯曼或者直接出兵了。

沙巴克也看到了杨洪义的信,对此嗤之以鼻。他手中有武清伯父子两人,就有了大明的皇亲国戚。一个明军的小小将领,只不过是嘘恫吓而已,要是不怕被治罪,尽可一试。

不过沙巴克也让武清伯李伟给杨洪义回信,信中对杨洪义一顿斥责。什么不知尊卑竟敢犯上,以一小小亲军出身之卑贱之人,居然敢于插手皇家家事云云,大帽子扣了一堆。

随手给杨洪义回了信,李清父子两人也有些嘀咕。这杨洪义也是奸滑,在来信之中直斥他们父子两人,尤其强调了,若非谋反就要回归大明。这话的潜台词便是,他们两父子不回大明就是谋反啊。

武清伯虽然在信中斥责了杨洪义,但还是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沙巴克。

沙巴克不以为意道“这等恫吓之词理他做甚,不管怎么样,两位的身份都要经这明军将领高贵的多。如果真有胆子的话,只怕此时明军已经断了我们的后路。等我们拿下巴士拉城,便要轮到他了。两位可以以教训其不敬尊长为名,我们让他好看。”

第569章 守不住了

沙巴克此时的心思,已经放在了眼前的巴士拉城上。

而打来孙汗,也带着十万人马前来迎战奥斯曼帝国的军队。

李伟父子都是头一次上战场,哪里见到过如此千军万马的场面。见到此等刀枪如林铁骑轰鸣的景象,心都跳的快蹦出嗓子眼。

“沙将军,你、你可有把握将这打来孙汗击败?”武清伯李伟看向沙巴克。

沙巴克斜睨了李伟一眼道“这些蒙古人,打仗靠的就是一时的血气。过了刚开始的兴奋,他们就很好对付。武清伯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待在我的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武清伯点点头,与儿子李高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不由得都往沙巴克的身后退了退。

打来孙汗这时与奥斯曼的军队迎面对峙,他并没有急于进攻。

对面的沙巴克立时派出两千骑兵,分别冲向察哈儿军队的两侧,进行骚扰。

看到沙巴斯战术,打来孙汗不由得大笑,这分明就是他们蒙古老祖宗玩剩下的。这奥斯曼帝国的家伙,居然敢班门弄斧,是活的腻味了吗。

打来孙汗挥了挥手,便派出两个万人骑兵队伍,分别迎向这些试探的奥斯曼骑兵。

相对于蒙古骑兵擅长于骑射,这两千奥斯曼骑兵身后也都背着弓箭。有的骑兵身后,还背着投矛。

不等双方相遇,这些奥斯曼骑兵们便拉开了弓箭,向着察哈儿的骑兵们射出了箭矢。箭一出手,他们立时便会掉转马头,策马转了个急弯而走。

察哈儿骑兵们也不并不弱了多少,而且人更多。他们同样纷纷开弓放箭,而且马速都不曾减慢半分。

结果只是一个照面,奥斯曼的骑兵们便在察哈儿骑兵的箭雨之下损伤了数百人。

又因为掉转马头时耽误了时间,被察哈儿骑兵拉近了距离,三波箭雨便使得这两千试探的奥斯曼骑兵全军尽没。

沙巴克冷哼了一声,传令阿扎普军团结方阵迎敌。

随着奥斯曼步兵方阵的前出,迎向了察哈儿骑兵的,只有步兵方阵。

察哈儿骑兵们对于步兵们根本就看不上眼,他们呼啸一声,便纵马踏向这些奥斯曼步兵方阵。

可是在察哈儿骑兵们,还没有进入弓箭射程的时候,便看到对面的那些步兵方阵中的奥斯曼步兵们,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只听到有人短促有力的喝了一声,紧接着的便是铺天盖城的火枪鸣响声。

一片片的弹雨迎面而来,立时便将数百的察哈儿骑兵们给打的栽下马去。

这些奥斯曼步兵们的火枪,一旦开火便是连绵不断,正是明军也擅长的三段击。虽然这些奥斯曼步兵们的射击速度和射程都不如明军,可是对付察哈儿骑兵是足够用了。

察哈儿骑兵们悍不畏死的往前冲锋,可是最远也只冲到了奥斯曼步兵方阵的一百步远近,便会被打的千疮百孔。

打来孙汗看到自己手下的骑兵吃亏,立时命人吹响了撤回的号角声。

这时打来孙汗也明白过来,对方派出的两千骑兵试探,都只不过是诱饵而已。

明白过来的打来孙汗,又向两侧各分出一万骑兵来,命令他们从奥斯曼军队的两侧骚扰牵制。而在正面,打来孙汗也根本不惧奥斯曼军队。

打来孙汗命令前方的步兵们成稀疏队形,立时就显露出来一门门青铜火炮来。

自从打来孙汗在明军的手中屡次吃过火器的亏之后,便一直想着弄些火器在手。只是之前被明军赶的一路西迁,根本就没有弄到火器的机会。

但自从占据了巴士拉城之后,打来孙汗便从城中如昔能工巧匠,打造自己的火枪火炮。

他没想到的时,他所造出来的火炮还没有和明军一战,结果就先要用在奥斯曼军队的身上。

在打来孙汗的一声令下之后,随着火炮的轰鸣,奥斯曼的步兵方阵之中便出现了数条血渠。

那些奥斯曼的步兵们,再也不是面带嘲弄之色,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惊惶失措。他们在与察哈儿部交战之前,就被灌输了蒙古军队不堪一击的想法。如信一交手,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沙巴克看到自己的步兵方阵受损,立刻让步兵方队撤回,命令自家的炮兵们与察哈儿部的火炮对轰。

只是奥斯曼一方的火炮开火的晚了,已经被察哈儿部的火炮抢占了先机。

虽然也能杀伤一些察哈儿部之人,可是总体上还是奥斯曼帝**队的伤亡更惨重一些。

而且察哈儿部的骑兵们,不断的骚扰奥斯曼帝国两翼,牵扯了他们极大的精力。

沙巴克看到这种情况,便命令奥斯曼军中的骑兵们,分成两支队伍去迎战察哈儿骑兵。如此一来,就等于让骑兵们是去单独对战,在分出胜负之前,就不会影响大局。

奥斯曼一方与察哈儿一方,在各自派出了所有的机动力量之后,便只有正面的对抗才能造成决定胜负的结果了。

打来孙汗命令火炮不得停歇,一定要将所有的弹药,都用出去才好。

对面的奥斯曼军队,在沙巴克的指挥之下,丝毫也不示弱。他们的火炮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吃了一些亏,可是奥斯曼的火枪,却不是察哈儿部所能相比的。

打来孙汗虽然也曾请到了杀打制火枪的匠人,可惜的是,只有巴士拉城中的那几个匠人,既要造炮又要造火枪,根本就无法保证质量和数量。

在正面作战的时候,即使一开始的时候察哈儿一方占据了一些优势,可转眼之间,便是察哈儿军队的节节败退。

沙巴克看到察哈儿军队已经显出了不支之势,便立时命人全面压上。

只不过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察哈儿部的军队就由对抗陷入了崩溃的局面。

“吹响冲锋的号角!”沙巴克脸上露出微笑道“这些察哈儿部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帝**队的对手。他们敢于迎战帝**队,就是自取灭亡。”

武清伯李伟这时也凑趣道“沙将军神机妙算,果然不愧是一代将星。只一出手,便让这些蛮横的蒙古部族屁滚尿流,真是不简单!”

听到了武清伯的吹捧,沙巴克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对于蒙古与大明更加不怎么能看入眼。

打来孙汗见到自己的军队已经即将崩溃,他咬紧了牙关。

最终不得不在侍卫们的簇拥之下退入巴士拉城中,但是城外还有许多察哈儿军队,没能来得及退入城。

打来孙知道,即使自己能收拢大部分的残兵,这巴士拉城也守不住了。

第570章 一片血与火

沙巴克带着兵追到了巴士拉的城下,便收拢了奥斯曼帝国的军队。

察哈儿的骑兵们绕到了城后,进入巴士拉城内。

尽管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围城,可打来孙汗在城中一样如同困兽。

他除了巴士拉城,就没有其他的领地,一旦放弃这里便无处可去。

但是看眼前的这一仗的结果,如果察哈儿部不肯离开巴士拉城,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退又能退去哪里,打来孙汗不断的盘算着。

最后打来孙汗决定,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退出巴士拉城才好。否则的话,在这里被奥斯曼的军队堵住,最后整个部族被灭都有可能。

在奥斯曼的军中,沙巴克与武清伯李伟两人,也正在商量着如何对待打来孙汗。

“沙将军,我觉得此战我们已经赢定了。这个时候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可以给打来孙汗送一封信,命他退出巴士拉,我们奥斯曼的军队可以不再追杀他们部族。”李伟向沙巴克建议道“只要他肯听从我们的话,放他离开对我们还是有利的。打来孙汗是大明的藩属,他也只能回到大明境内。但是我知道,他们对于大明并无臣服之心,只不过是实力不济罢了。一旦大明有了震荡,他们这些喂不熟的家伙就会起来造反。”

听了武清伯李伟的话,沙巴克十分意动,不过他还是有点疑问,“武清伯,如果打来孙汗一度过这一难关,袭我们的后路,这可不太保险啊。”

武清伯李伟道“沙将军放心,他们这些蒙古人,向来的迁徙惯了。若是离去,也必定是逐水草而居。哪里能养牛羊,他们就会去哪里。眼下只有退入大明辖下的波斯北方,才能养足够的牛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沙巴克也认同了李伟的说法,连连点头道。

很快以武清伯的名义,给打来孙汗送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正如武清伯所说,令其退出巴士拉,奥斯曼的军队则不会追击察哈儿部。如果打来孙汗不同意的话,武清伯也不能保证察哈儿部的安全。

打来孙汗看到了这封信,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就是没收到这封信,打来孙汗也不想留在巴士拉了。

只不过打来孙汗并没如武清伯所猜测的那样,带着整个部族退回波斯,而是全部迁向了波斯湾南岸的哈萨城。

哈萨城相距巴士拉城,足有七百余里,但是这里是个港口城市倒也十分富足。

打来孙汗选择这里,就是不想再回到大明的管制之下。哈萨城虽然不利于放牧,但是这里的交通也并不差,只要沿着波斯湾的南岸一路都去,人烟并不稀疏。

只要肯用心经营,打来孙汗所带领的察哈儿部,也一样能过的不错。

而带着人马穿越大漠的俺答汗,也在这个时候带着土默特的人马来到了一个叫哈伊勒的镇子。

这个镇子上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从沙漠之中走出来。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许许多多的人满面灰尘,无数的马匹和骆驼还有大车。

此等景象如同奇迹一般,让哈伊勒镇的人吃惊不已。

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最前方的那些人的长袍下摆,露出了雪亮的刀剑。在哈伊勒镇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土默特的骑兵们便将镇子围了起来,并将镇上的人都杀光。

这么一座镇子上人口并不过万,但是对于土默特部来说,却有着极大的意义。

在沙漠中穿行的这十几天,土默特的人马几乎都快被憋疯了,除了黄沙就是黄沙,单调的一塌糊涂。

到了哈伊勒镇,俺答汗便有意的纵容手下以提升士气。而且这座镇子上,有着足够的水源和存粮食物,对于土默特部算是一个不小的补充。

带领着俺答汗他们穿越过沙漠的向导,看着镇上遍地的尸体,吓得全身如同筛糠一般。只怕土默特的人马看他不顺眼,一刀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这向导还留着有用,俺答汗命人将所有的向导都召集到了他的面前。

俺答汗看着这些向导,沉声道“我们现在的这座镇子,叫哈伊勒镇。谁能告诉我,从这里到达麦地那,还要多远?”

“大汗,这里虽然已经有了人烟,但只是刚刚穿过了沙漠而已。”一名年老点的向导,对俺答汗道“要从这里到达麦地那,还有八百里的路要走。”

“这里属于哪个国家,他们的实力如何,有谁能告诉我。”俺答汗点了点头,又问道。

上年纪的向导急忙道“这里依旧是奥斯曼帝国之地,大汗不要见怪,这奥斯曼帝国之大,比大明帝国也小不了多少。”

俺答汗呲了下牙,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呢,自从离开大草原西迁,就没有安稳过。一路上被大明帝国硬给推到了这里,结果又碰到一个也小不了多少的大帝国,这真是夹缝里面求生存了。

在他的想法之中,能不招惹这些强大的国家就不招惹。可是不招惹也不行,根本就没有他们土默特部的生存空间。

“好,你们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就带你们去麦地那。”俺答汗一挥手道“若攻下麦地那城,我一定会重赏你们!”

这些在场的向导,听到了俺答汗的许诺,他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能不死就行,这个时候提钱,那都是小事情了。

又过了半个月,麦地那城清晨象往常一样打开城门,无数的人潮来往于麦地那城内外。街道之上商铺繁华,各种各样的生意十分热闹。

有人在城中的高塔之上歌颂神明,声调悠长深远,让人听了不由生出虔诚向往之色。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片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如同天雷滚过,这让生活在麦地那的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麦地那城的守军却看到了城外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他们急忙跑下城去关闭城门。

可惜的是,守军刚刚在城门口一露头,便被一支尖啸着箭矢射中了面门当场身亡。

其余的守军手持长矛,对准了城外的来骑,却都被一一射中倒地不起。

“这是我土默特的城了!”当先的那名骑兵冲进城门便大喝一声,接着猛一挥刀,斩打了一名刚刚出现的守军。

很快,城外便出现了更多的骑兵队伍,纷纷冲进麦地那城。

当俺答汗来到麦地那城门口的时候,这座圣城之中已经是一片血与火。

第571章 不要轻易挑衅

俺答汗带着自己的土默特部占领了麦地那城,这里的富庶使得俺答汗非常满意。

城中虽然之前有两万奥斯曼的守军,但是面对土默特部十几万人,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将麦地那城占领之后,俺答汗便分兵四出,将周边方圆数百里,都纳入自己的治下。

经过一场战乱,麦地那城中已经显得萧条许多。但是没过多久,却也渐渐的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繁华。

俺答汗留了一万人留守麦地那城,他带着其余的兵力,向南方去了。

只有一座麦地那封城,显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俺答汗要的不只是一块立足之地。他想要的,是一块可以让土默特部族繁衍生息之地。

之前在巴格达的时候,俺答汗觉得那块土地足够富足。可是等到武清伯李伟带着奥斯曼的军队到来,他就认清了现实。在大明帝国与奥斯曼帝国之间,土默特部和察哈儿部,只能是缓冲的润滑剂。

一旦两大帝国之间发生剧烈的冲突,他们这样的部族就会成为牺牲品。

为此俺答汗不惜带领整个部族横渡数百里的沙漠,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逃到了阿拉伯半岛的另一方。

虽然他们已经逃过沙漠,并且占领了麦地那城,但是这还不够。

俺答汗知道,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就是奥斯曼帝国的反扑。如果运气好的话,奥斯曼或许会与大明对峙,从而顾不上土默特部。

但是俺答也并不会抱着侥幸心理,而是趁着奥斯曼帝国还没有作出反应,用最快的速度占领另一座大城麦加。

十几万人的土默特军队,一路南下,沿途的大小城镇都成了俺答汗的征服对象。

虽然俺答汗的动作非常迅速,可是因为麦加城是圣城圣地,所以早就有人跑到了麦加报信。

当土默特的军队到了麦加城下,麦加城内也已经严阵以待。

那些阿拉伯人对于保卫自己的圣城十分狂热,这是神的城市,怎么可能容忍外来的征服者随意征服。

因此,麦加城中自发的集结了二十万人的军队。

说是军队,其中只有两万余人的奥斯曼守军,其余的十几万人都是狂热分子。

由于城内也没有多少粮草,这二十万人也不可能与土默特部对峙多久。因此一得到土默特到来的消息,二十万大军便迎了出去。

面对铺天盖地的对抗者,俺答汗根本就没有任何触动。这些阿拉伯人在俺答汗看来,虽然数量不少,而且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威胁。

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俺答汗转身对着部族的士兵们怒吼道“我们是长生天的孩子,是苍狼和白鹿的子孙。当我们从遥远的家乡去到哪里,我们的根也就扎在哪里。无论是任何人要阻止我们,他们就要挡住我们手中的战刀!”

“他们挡不住我们手中的战刀!”

无数个声音回答着俺答汗的话,无数的战马开始了提速奔腾。

虽然奥斯曼的守军之中有一部分火枪手,可是在这样巨大数量的战场规模之下,那点人根本就显不出什么来。

双方的军队加到一起,足足有三十万人之多。放眼望去,视野之内都是涌动的人潮。

奥斯曼一方的军队,与土默特的军队对撞到了一起,就好象两道对撞的巨浪。

只是这一下子,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丢掉了性命。

可是既然战斗已经开始,就必然要以一方的败亡来为代价。

相对于土默特的士兵们久经战阵,奥斯曼一方的士兵们多是狂热分子,并没有什么章法。

不过这些狂热分子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凭借着一腔热血,不断的攻击土默特特士兵,给土默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相对于这些奥斯曼的狂热分子们,土默特的战士们更有杀戮效率。

双方各有自身的优势,一下子战到了一起,居然杀的难解难分。

俺答汗在亲卫们的簇拥下,也杀进了战阵之中。

此战对于土默特和那些狂热分子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战,谁也不想输。

只不过这些狂热分子们,虽然凭借着一时的血勇暂时能与土默特部战个旗鼓相当,可是并不能持久。

不到半个时辰,那些狂热分子们的便显出了颓然之势。

当俺答汗杀入阵中之时,对面的那些狂热分子便发出了绝望的嗥叫之声。

而土默特部的军队则士气大振,一举之下便将那些奥斯的狂热分子杀的溃败逃散。

二十万人的大溃败,尽管有着奥斯曼的指挥官极力镇压,也没有半点用处。

那些狂热分子们一旦开始了溃败,就立时变成了一盘散沙。他们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接受过训练,哪里能够被约束得住。

他们不但自己溃败,还将后方奥斯曼的正规军的阵形也冲的乱了,这使得土默特部的军队长驱真入。

麦加城作为圣城,也依旧没有保住,被俺答汗的土默特部所攻陷。

对于那些狂热分子们,俺答汗并没有赶尽杀绝。那样不利于他所要建立的统治基础。

甚至俺答汗都没有在麦加城中纵兵,而是约束军队不得抢劫和随意杀人。

在俺答汗攻陷圣城麦加数日之后,由于他的宽容姿态,终于被城中百姓和狂热分子们的接受。

并不是俺答汗的个人魅力有多强大,而是麦加对于奥斯曼帝国,也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到了这个时候,俺答汗才算是在西南阿拉伯半岛,建立了一块稳固的根据地。

只从地形上来看,他所占据的这块土地一面是海一面是沙漠,只有西北方向有一条狭长的地带,与奥斯曼所控制的地区相连接。

只要俺答汗在麦地那驻守重兵,便可从容应对奥斯曼帝国的进攻。

而阿拉伯半岛在波斯湾的沿岸,则被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后占据。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会一边一个,将阿拉伯半岛给占了大半。

武清伯李伟父子,与沙巴克占领了巴士拉城之后,果然依照早先的许诺,没有派兵去追击打来孙汗的察哈儿部。

但是他们也发现,打来孙汗并没有带着部族退入明军的辖地。不过他们也没有再管,只要打来孙汗不敢和奥斯曼帝国再叫板,也就由他去了。

此时连下巴格达和巴士拉两座城,基本收复了两河流域,沙巴克的目光便放到了明军所占据的波斯地区。

如果说之前驱赶蒙古部族,还不算是与大明撕破脸,那么再进一步就定会受到明军的强烈反击。

在沙巴克领兵出征之前,苏莱曼就叮嘱过他,不要轻易挑衅。

第572章 有点傻眼

苏莱曼大帝的意思,就是让沙巴克带着武清伯父子两人,尽量的多占大明的便宜。

等抢占了足够的先机之后,时机成熟,再对明军动武。

对于如何占便宜,苏莱曼大帝并没有安排沙巴克的任务,只是让他见机行事。

沙巴克与武清伯父子,三个人在巴士拉城中与将士们庆功之后,三人坐在了一起。

“武清伯,这一次你们父子两人也出力不小,在苏丹面前功劳也是有的。”沙巴克笑着对武清伯道。

武清伯李伟急忙摆手道“哪里的话,若不是沙将军指挥若定,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便获胜。”

沙巴克哈哈一笑道“最后,还是武清伯的信解决了大问题啊,你就不必谦虚了。”

李高看着两人互相吹捧,便插嘴道“父亲与沙将军都不必自谦,若非你们一文一武合作无间,岂能如此痛快拿下巴士拉城。只是如今已经拿下了巴格达与巴士拉两城,苏丹陛下可有下一步的吩咐?”

听了儿子的话,李伟也看向沙克巴,露出疑问之色来。

沙克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苏丹并没有特意的指派如何去做,只是让我们自己掌握。不瞒两位,我也正为此事发愁。你们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咱们一同参详一番。”

武清伯李伟笑了一声道“此事我与犬子不懂军略,还是要以沙将军为主。只要沙将军拿定了主意,我们父子出力便是。”

“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沙将军既然找咱们商议,就是将咱们当成了自己人,没什么不可说的。”李高喝着葡萄酒,意气昂扬的道“爹若不想说,不如让儿子我来说。来人,取一幅巴士拉的地图来。”

当即有侍候的仆人,去取了地图在三人的面前展开。

“沙将军请看。”李高指着地图上的巴士拉道“我们如今正在巴士拉城,而西南的巴格达城,也在我们的手中。现在明军已经占据了整个波斯地区,他们主要的兵力都在何处?”

沙巴克指了指波斯境内的大不里士和克尔曼沙阿两城道“如今明军的兵力,都在这两座城中。各有五万人马,都接近我奥斯曼帝国的边境。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要与明军起冲突不成?”

李高得意一笑道“如今我们虽然兵力也不少,但是与明军起冲突还有点早。不过,只要沙将军依照我所说的去做,当能抢占一些优势。”

“请说来听听。”沙巴克看着李高道。

“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浅见,说不准沙将军也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是借我的口讲出来而已。既然沙将军谦让,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李高自以为会说话,捧了沙巴克两句,才接着道“我们如今在巴士拉,与波斯之间还有一座比较重要的迪兹富勒城。此城处于盆地之中,尤其面对波斯的方向,群山环抱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将迪兹富勒夺下来,便等于威胁到了明军的后路。沙将军请看,这迪兹富勒处于克尔曼沙阿后方七百里处,而距我们所在的巴士拉不过一百多里。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有我爹的书信,再加上将军的人马。应该可以在克尔曼沙阿的明军反应过来之前,便快速拿下迪兹富勒城。”

武清伯李伟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道“若是那杨洪义带兵前来,难道要沙将军与明军开战吗?”

沙巴克皱了皱眉,却又看向李高。

李高一指迪兹富勒北边的山区道“此地易守难攻,若是杨洪义带兵前来,沙将军可带兵将其堵在山中。而且,我们奥斯曼的兵力可要比杨洪义手中的兵力更多。周围千里之内,唯一驻扎明军的,就只有大不里士城的吴云生。可惜距离太远,只怕我们消灭了杨洪义所部,吴云生也赶不到迪兹富勒。这一出调虎离山,又借地利之便,可让明军折戟波斯!”

沙巴克听着李高的解说,他的眉头也是一松。

只不过沙巴克还是有点犹豫不决的道“你说的甚好,只是如此一来,就等于与明军展开大战。”

“沙将军可事先向苏丹陛下送个信,由苏丹陛下决定便好。如此时机不容放过,失不再来啊。”李高晃着脑袋道。

“如果能让苏丹出兵威胁大不里士的吴云生所部,那就最好不过。”沙巴克思索着道“我要先给陛下写信,请其协助。”

李高却道“沙将军,战机不可延误。我们这两天出兵最好,请陛下接到信时,便直接出兵大不里士便可。”

武清伯微微皱眉道“高儿,不得无礼,此事由沙将军自决便可不得强求。”

沙巴克本就是带兵的将领,同样也不想拖延下去。一旦明军反应过来,提前增强迪兹富勒的兵力,那这个计划就不大好用了。

想了想,沙巴克点头道“好,我就如小武清伯的意思,尽快出兵!”

李高不由大喜,在大明身为外戚国舅,不得重用。如今投奔了奥斯曼帝国,真是来的对了,正可一展自己胸中的抱负。自己不靠这大明国舅的身份,一样可以混出一个封妻荫子的欢喜结局。

但是他爹李伟却不这么想,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皱眉。

等沙巴克一走,李伟便对李高道“高儿,今日之事你有点过于鲁莽了。此事你岂能大包大揽,胡乱出头?你若是偶尔提点沙将军,我也不会说你。但是你这一口气便全都说了,怎能显出沙将军来,他的面子又往哪搁。”

“爹,你想的多了。”李高不以为意的道“儿子脑子转的快,一时收不住便都说了。你没看沙将军欣然而去,一点也不介意吗。”

“你知道个屁!”李伟见儿子不听自己的话,便骂道“你出了这个主意,便要担上这个责任!若是战事不利,第一个杀头的就是你!沙将军为何不与你争,就是要让你承担这个与明军开战的责任!就你那脑瓜子里的那点东西,如何能与沙巴克这久在官场之人相比?战事若顺的话,大半功劳也是沙将军的,你不过是陪衬罢了!”

李高不服气道“我怎么会是陪衬,这可都是我在出谋划策,以苏丹的英明,如何能忘了我的功劳。”

李伟开始喘粗气道“放屁!奥斯曼与大明若是相安无事,你我父子还能多活几天。可两大帝国一旦开战,你我父子便是奥斯曼的人质筹码,随时都会死!你这不开眼的蠢东西,真是比你妹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听到这里,李高也反过味来,有点傻眼。

第573章 真真可恶

李高被老爹点醒,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

如果真如老爹所说的那样,奥斯曼帝国与大明的开始明刀明枪的冲突起来,他们父子两人定会被在脖子架上刀,用来威胁大明军队的将领。

“是我糊涂。”李高起身转了一圈,忽然对老爹李伟道“不如我们找机会逃回明军一方,到时都是我大明的人,下面的将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就妹夫生气我们乱跑,我们也可说是受人重利蛊惑,被骗到奥斯曼帝国的。”

李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身边可都是奥斯曼的人,逃走的机会可不大。而且,你我两人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惯了,只怕也不是那么好逃走的。看机会吧,你我父子要时常在一起,才好同时逃走。”

“是,儿子这里还有两支短火枪,父亲可留一支防身。”李高喜好刀剑火器,随身就带着短火枪。

将一支短火枪贴身收起,李伟十分后悔来到奥斯曼。在大明虽然不为女婿所喜,但是好歹也是国丈,一生富贵那是毫无疑问。可如今来到了奥斯曼,无形中成了对方的人质,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这让他十分忧心。

沙巴克与武清伯李伟父子三人议定之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房给苏莱曼写信汇报。

请苏莱曼大帝调兵,威胁大不里士,好牵制那里的吴云生所部。

将信一发走,次日沙巴克便整军出发。

与李伟父子一起,带着十万奥斯曼的军队,向着迪兹富勒而去。

迪兹富勒城虽然已经是大明治下的城市,可是这里并没有明军驻扎,只有一些大明的官员,还有当地人组成的治安队,

对于奥斯曼帝国大军的到来,迪兹富勒这种没有驻军的城市并没有半分的抵抗力。看到奥斯曼军队到来,只能紧闭城门。

武清伯李伟得知此情,便对沙巴克道“沙将军,这里并没有明军,也就不用动武。若是能将城中的大明官员劝走,奥斯曼帝国的军队便可将这里和平占领。如此一来的话,倒也不用与明军大战,到时更多的只有谈判迪兹富勒归属而已。”

沙巴克不疑有他,笑道“我这里动用了十万大军,杀气腾腾。城中的大明官员要说一点损伤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大军临敌,当然不可能一团和气,必定会死人。

李伟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皱眉想了想,才道“不如这样,沙将军可以给我几个人护身,我带人进城去与那些官员谈一谈。能将他们劝走最好,若是劝不走,沙将军再带人进城将他们轰出去便是。”

“你有把握的话,当然是最好的。”沙巴克对于李伟父子近来的表现都看在眼中,连下巴格达与巴士拉两城,已经建立了信任。

当即,沙巴克给武清伯李伟父子拨了十个随从,命他们两人进城去劝说大明官员献城。

李伟带儿子李高,还有十名奥斯曼的武士,便骑着马一路到了迪兹富勒城下。

城中得知是武清伯到来,自然有人打开城门,将他们一行人请了进去。

迪兹富勒的负责官员名为高行道,只有二十出头十分年轻。

高行道将武清伯父子请到了自己的衙门之中,命人上茶并招呼两人就坐。

“武清伯,贵父子为何从奥斯曼军中而来!”高行道的级别不够,根本就不知道武清伯父子在奥斯曼的消息。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父子身陷于奥斯曼,但是却心向大明!”武清伯李伟此时慨然道“奥斯曼大军欲对迪兹富勒不利,我们父子两人,便假意献策,表示愿劝守城的官员献城,这才能来到城中。”

高行道扫了这父子两人一眼,怎么也不出来这两位皇亲的身上有浩然正气。

“既然如此,难道国丈与男舅来到城中,就是真的要劝我献城的吗。”高行道问道。

李伟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献不献城我不管,如今是我父子两人从奥斯曼人的手中脱身的机会。你设法将门外那几个奥斯曼人解决,快点送我们父子去杨洪义那里。这迪兹富勒无兵无将的,你愿守就守,不愿守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

高行道明白了两人的意思,立时吩咐人,去将外面跟着来的奥斯曼护卫拿下。

“我决定了,此去杨将军的军中路途也不近,我带人护送两位皇亲一起去。”高行道派人拿下了奥斯曼护卫之后,回来对李伟父子两人道。

李高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要快一点,城外的奥斯曼大军如果久候之下没有回信,他们可就不会再等。”

高行道立时命人准备马匹,并将城中的大明官员都集中起来。

连同他们这些人的护卫,加在一起也不到百人而已。

一行人打开北门,立时便纵马向着山中而去。

李高与老爹李伟并肩而行,他对着老爹挑了挑大拇指道“还是父亲老道,一番话就骗的沙巴克将我们放了出来,这下可有得他等了。”

“沙巴克可不傻,他之所以为轻易的话我们父子出来,不过是失了警惕而已。毕竟我们父子可是帮他们拿下了巴格达与巴士拉,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也就别带兵了。”李伟摇头道“我们现在还不算安全,要到了大明军中,才算能彻底的放下心来。”

“父亲说的是。”李高应声道。

他们这边与大明官员逃走,迪兹富勒城中便乱了起来。城中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不乱。

而沙巴克在迪兹富勒城外等了足足数个时辰,都没等到城中的回信。甚至有人看到城中冒起了火头和浓烟,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沙巴克终于没有了耐心,命人直接攻城。

结果迪兹富勒根本就无人抵抗,奥斯曼的大军几乎就和行军一般,轻松入城。

到了城中沙巴克才知道,自己被武清伯父子给需了。那两个家伙哪里是劝说大明官员献城,根本就是借机逃跑而已。

问了被捆起来的那几个护卫,得知武清伯他们一行人,早就走了很久。

沙巴克心中恼怒非常,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最重要的是,武清伯父子可是苏莱曼大帝交到他手中的,现在却被这两人跑掉,让他如何向苏莱曼大帝交待?

一定要将这两人抓回来,哪怕是死了,也不能放过,真真可恶!

第574章 自卫反击

沙巴克大怒之下,当即派出一千骑兵出了迪兹富勒城,向着北方的山区追了下去。

只是已经是晚了几个时辰,这一千奥斯曼骑兵要想追上武清伯父子两人,实在是说不准的事情。

武清伯父子,还有高行道一行人,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

但是在奥斯曼骑兵追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已经走了百多里的远近。

“武清伯,前面就是霍拉马巴德镇,我们去镇上就可好好休息一番。”高行道对于附近比较熟悉,此时看到大家都很累,便建议道。

“不妥,高大人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我想那沙巴克得知我们逃了,必然会大怒追击。”武清伯李伟摇头道“这霍拉马巴德镇,人口也并不多。若是我们进镇休息,只怕追兵到了,我们也逃不掉了。若是大家都累了,我们便找一处偏僻较易藏身之地休息,即使追兵到了,也不会发现我们这些人。”

高行道对武清伯拱了拱手,笑道“晚生还是经验少了一些,不如武清伯做事稳重。既然这样,便如武清伯的意思,寻一处休息地点。”

他们这一行人,走下大路,找到一个离开大路数里的小山坳。在山坡上派了人放哨,大家便很快都休息下来。

殊不知,因为武清伯的小心,他们这一行人躲过了一劫。

那一队上千人的奥斯曼骑兵,顺着大路一直追下来。一刻不停的往前赶路,直接追到了霍拉马巴德镇上。

镇子之上不过数千当地人,这些奥斯曼骑兵没有找到李清伯等人,恼怒之下便大开杀戒,将镇子给屠了个干净。

在奥斯曼骑兵经过大路之时,高行道所派出放哨之人便已经发现,急忙报知了高行道与武清伯李伟二人。

高行道对武清伯李伟道“武清伯,已经发现奥斯曼的骑兵从大路经过,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霍拉马巴德镇上。我们不如现在抄小路,去克尔曼沙阿。若是我们还在这里不走,恐怕他们会回头寻找大路上的痕迹。我们的马匹已经休息了几个时辰,而奥斯曼骑兵则来的太急,就算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去向也追赶不上。”

李伟当然不会阻止,他立时点头道“高大人与我想到了一处,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两人商定之后,这一行人便两次起程。

奥斯曼的骑兵虽然回头又找到了他们休息的山坳,可是他们的马匹却已经没有了余力。再想追上去的话,便要让马匹休息一番才成。

如此一耽搁,武清伯父子与高行道一行人,便深入了大明领地。这些奥斯曼骑兵可不敢再深入,只能稍事休息之后回去向沙巴克禀报。

沙巴克得知没能追回武清伯,便也绝了再派人去的念头。只能给苏莱曼大帝写信请罪,并加强迪兹富勒的防守。

用了数日的时间,武清伯父子与高行道一行人一路急赶,终于在第五天赶到了克尔曼沙阿城中。

到了克尔曼沙阿,武清伯父子两人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高行道带着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城中的明军营门之外,向守门的明军求见杨洪义。

杨洪义这几日正在盘算,是不是要带兵去拿下巴格达,忽然就得到了下属的禀报,说武清伯父子与迪兹富勒的高行道前来求见。

刚刚听到了这个消息,杨洪义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明明武清伯父子在奥斯曼的军人,怎么就能到了克尔曼沙阿。

不管怎么说,先见了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洪义让人将武清伯等人都请了进来,在军营中的议事厅与武清伯一行人见了面。

李伟还记得书信之事,一看到杨洪义,便干嚎了几声,上前抓住杨洪义的手道“杨将军,可是见到你了,我们从奥斯曼军中逃出来,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吃不好睡不好,只怕奥斯曼的追兵赶到,这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真是熬煞人也。”

杨洪义对于武清伯这位陛下的老丈人不敢怠慢,立时安慰道“武清伯一路辛苦,若是劳累的话,不如我现在就给大家安排地方休息如何。”

“暂时不用,我要先给杨将军说一说,那些奥斯曼人的可恶!”李伟为了挽回自己在给杨洪义的信中的形象,急于表明态度,“我与犬子被一个奥斯曼商人给骗到了伊斯坦布尔,到了那里才知道上了那奥斯曼商人的恶当!奥斯曼人控制我们父子,给俺答汗与打来孙汗写信,命他们各自带自己的部族让出城池。理是在贼军将领沙巴克的威胁之下,给杨将军写了那封信。请杨将军相信我们父子,并无叛出大明之意。只是性命受那贼军将领威胁,不得不如此保命!现在好了,我们父子终于从那沙巴克的魔掌之中逃出,请杨将军替我们父子出了这口恶气!”

李高知道此时也到了自己的表演时间,立时上前附和,并大哭道“杨将军,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在奥斯曼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虽然吃喝不缺,可是这日夜煎熬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实际上他们两父子在奥斯曼天天美酒美食,夜夜更换美人,身体弱了都挺不过来,确实有点不容易。

杨洪义听到这里,脸色也垮了下来。前两日刚刚给陛下写了奏章,连他们父子的回信也附送了回去。现在武清伯两父子逃回来,却说自己是被迫的。估计这事情有点麻烦,但是杨洪转念一想,也知道这是难免的,倒也不会担上什么责任。

“两位莫要悲伤,苦日子都已经过去,现在平安回来就好。”杨洪义安抚道“既然这些奥斯曼人向我大明挑衅,那么我们也不会再客气。两日之后,我便会发兵,将奥斯曼的军队从我大明的领土之上赶走。”

他这几天其实已经在厉兵秣马,只是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攻打巴格达。现在武清伯父子两人归来,这就使得杨洪义更加放开了手脚。

得知沙巴克不但拿下了巴士拉城,更是将迪兹富勒也夺了去,这可是大明官吏直管的城市,性质完全不同。

若是杨洪义再不予以反击,这就有失大明将军的守土之责了。

给大不里士的吴云生写了信,讲明他这里的情况。杨洪义只在克尔曼沙阿留了五千明军,便带着四万五千明军杀向了迪兹富勒城。

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之间的争雄之战,渐渐拉开序幕,首战便是杨洪义在迪兹富勒城的自卫反击。

第575章 马木留克骑兵

杨洪义此次出兵,只带了四万五千明军。

武清伯父子与高行道也一同随军,但是他们这些人并不参战,而是由高行道送武清伯父子去波斯湾的布什尔港坐船回大明。

当明军到达了霍拉马巴德镇的时候,杨洪义发现这座镇子已经毫无生气。大军穿行在镇子当中,遍地都是腐烂成了白骨的尸体。

在武清伯他们逃到克尔曼沙阿城的这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人来收拾这座镇子。

虽然镇上只有数千人,但是这数千人都被杀戮一空。而且尸体就那么当街腐烂,气味异常难闻。

杨洪义虽然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可是他的心中却非常恼怒。

这里不管怎么说,也已经是大明的领土,而这镇上的子弟,自然也是大明的百姓。

如今这些无辜百姓被奥斯曼的军队所屠杀,就是在打他这个大明将领的脸。

武清伯也看到了霍拉马巴德镇的惨状,他与儿子李高互相看了一眼都暗暗心惊。如果不是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如今只怕他们两人也很可能是在这众多尸体中的两具。

两人说不怕是假的,看到这些残酷的事情,离开这里的愿望就更加强烈。

杨洪义命高行道送武清伯去布什尔港,而他自己则带着四万五千明军,在通往迪兹富勒城的山口扎下大营。

待武清伯等人走了之后,杨洪义便派出了探子,前往迪兹富勒城一带探听奥斯曼军队的消息。

而明军到达霍拉马巴德镇的消息,也被奥斯曼的探子送回了迪兹富勒城中,报告给了领军的沙巴克。

沙巴克这些日子以来,早就在做着与明军发生冲突的准备。

此次得知明军到来,并在通往迪兹富勒城的山口扎营。沙巴克便也带着十万大军前出,在距离另一侧的山口也扎了营。

在他看来,明军要想进攻迪兹富勒城,就不得不进入山道,从他所驻兵的山口通过才行。

只要奥斯曼的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明军就是想突破山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要提收复迪兹富勒城,那根本就是做梦。

明军与奥斯曼军队之间的直线距离,此时已经相距不过百里而已。

往来消息传递非常快,沙巴克刚刚在另一侧山口驻扎,杨洪义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对于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早就有所研究。

自从奉陛下的旨意,兵出玉门关以来,他就在不停的替陛下征战不臣。

虽然这一年来,在克尔曼沙阿算是比较清闲,可是杨洪义也并没有闲着。在西边的奥斯曼帝国之强大,比之大明弱不了几分。

尤其是他与吴云生两人所在之处,皆是面对奥斯曼帝国的要冲之地。

如果没有意外,大明与奥斯曼帝国之间,一定会发生战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因此,他也请对外情报司多送一些奥斯曼帝国的军情过来,以供他分析奥斯曼的军队。

所以说,对于奥斯曼帝**队,杨洪义也是相当了解的。

对方的阿扎普兵团,还有那些马木留克骑兵,都是杨洪义所注意的。

其中最让他所留意的,就是那些来自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据说,马木留克骑兵有着强悍的传统,他们必须只有经过足够的考验,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马木留克。

那些家伙的出身,绝大多数都是一些白奴与雇佣兵。有来自中亚的各族的战士,也有来自天竺的武士,还有许多阿拉伯人与波斯人。

虽然马木留克骑兵的出身复杂,但是这些家伙的战力十分强悍。当初奥斯曼帝国征服埃及的马木留克帝国,也费了不少的心思。软硬兼施之下,才将那些马木留克贵族笼络过来,并为己所用。

对于沙巴克在山口等候明军进攻,杨洪义其实并不担心。

他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让明军休息了三天之后,才带着四万五千明军缓缓的进入山道。

明军前出的骑兵小队,分散在山道的左近,以防奥斯曼军队另外有埋伏。

还好的是,当明军已经达到了山口,并能看到奥斯曼帝**营之时,都没有遇到对方的突然袭击。

这个山口的出口,宽度只有不到一里,地面上是个从高往低的缓坡。

看到明军在山口出现的时候,奥斯曼军营之中便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很快数万奥斯曼军队,便列阵而出。

杨洪义命令明军的火枪兵,在正面一里的宽度上,布下了四层的军阵。

而在火枪兵的正后方,则是这次所携带来的上百门火炮。

这些火炮,才是杨洪义的底气所在。

当那些奥斯曼军队的军阵刚刚列好,明军的军阵忽然之间便向着后方退了一小段距离,露出后面的明军火炮来。

沙巴克看到明军的火炮之时,还不以为意。在这种地形上使用火炮,当然也是沙巴克的选择之一。

他挥了挥手,立时奥斯曼军队之中,也推出来上百门的火炮。

但是杨洪义却非常不讲道理,直接命令手下的炮兵依次开炮,目标就是奥斯曼的火炮所在地。

随着明军的火炮响起,沙巴克的嘴角也露出嘲讽之色。还有五里左右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上,明军的火炮怎么可能威胁到奥斯曼军队的火炮,简直是开玩笑。

可是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的看到,一枚明军的炮弹落在奥斯曼火炮群中轰然炸开。

那些炮兵们还没来得及惊惶惨叫,便是一枚接一枚的炮弹,将奥斯曼军队的火炮阵地完全覆盖于浓烟烈火之中!

两轮炮击过后,奥斯曼军队虽然人数上还占有极大的优势,可是他们却连一门火炮也不再有了。

杨洪义挥手下令,明军的火枪兵方阵前出,而后方的火炮则缓缓的跟进。

面对初战不利的局面,沙巴克不得不让手下的军队缓缓的交替后撤,给明军让出来的更加宽阔的山口地形来。

随着地形的宽阔,杨洪义命后方的两万明军骑兵,一边一万人守住了火枪兵方阵的两边侧翼。

而沙巴克也派出了骑兵,从奥斯曼军队的两翼出现。

他们双方都想到了一起,在宽阔的地形上面,最有打击能力的就是骑兵。而在双方都有火枪兵的情况下,自然是正面的火力最强,从两翼突破对方,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双方就象是非常有默契一般,同时派出骑兵。

杨洪义扫了一眼对方两翼的骑兵,正是他所知道的马木留克骑兵。

第576章 两河的重要性

马木留克骑兵的骑射,一点也不比当初的蒙古人差。

而且马木留克骑兵们更强的是,他们是职业军人,可不是蒙古人那种半兵半牧的情况。

当年在西亚地区,就是马木留克骑兵,将蒙古将军怯的不花打的全军覆没,阻止了蒙古大军入侵埃及,并且保住了阿拉伯世界。

若不是听说过这些事,杨洪义也不会如此重视马木留克骑兵。

当奥斯曼军队的两侧出现了马木留克骑兵之后,杨洪义也特意的观察了一番。

这些马木留克骑兵们,普遍身着轻便的链甲,身背弓箭腰悬大马士革弯刀。马匹也比一般的战马要高一些,显然都是专门培育的战马。

对于这些家伙,杨洪义认为这是奥斯曼除了火枪兵之外,最有战力的兵种了。

如果明军的骑兵与这些马木留克骑兵进行肉搏战,杨洪义是一点也不看好明军的。

明军骑兵虽然战力也极为强大,但是明军更强的则是依靠自身的装备。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杨洪义才不会用鲜血去磨练自己手下的人马。

“传我命令,我军的骑兵不得冲锋,守住两翼,以火枪射击对方骑兵。”杨洪义直接传令道。

当杨洪义的命令传递到了明军骑兵那里的时候,奥斯曼的马木留克骑兵,已经在沙巴克的命令之下开始了冲锋。

大地在颤抖,马木留克骑兵的冲锋受限于战场的空间,并不能将他们兵力的优势展现出来。

因此,这些马木留克骑兵的队形看上去有点拥挤,而且马速也无法放开。

这样一来,就给了明军骑兵们可趁之机。

明军的骑兵们纷纷举起自己的火枪,开始了对马木留克骑兵的轮番开火。

随着明军骑兵们的火枪开火,那些冲锋最快的马木留克骑兵则倒了霉,一个接一个的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有许多马匹中枪,也会突然之间便前栽倒下,并将背上的马木留克骑兵甩落地面。

这样的情况,更是直接影响了马木留克骑兵们的整体速度,并且在这种冲击与碰撞之中,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被明军骑兵的火枪打死的人数,还不如落马之后,被马木留克自己人的马匹践踏而死的人多。

杨洪义此时命令火枪兵们继续前压,而火炮也紧跟在后。

随着火枪兵方阵的前压,这些火枪兵们也开始端起火枪,加入了对于马木留克骑兵的射击。

在这样密集的火枪射击之下,那些马木留克骑兵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力。最多依仗身上的链甲,抗住明军火枪在稍远处的射击。只要接近到了一百步之内,便根本就没有侥幸的可能。

虽然有一部分马木留克骑兵也摘下弓箭,对着明军的阵营开始吊射。可弓箭的射程如何能与明军火枪的射程相比,完全就是徒劳的举动。

此时明军与奥斯曼军队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随着杨洪义熟练的指挥,那些明军火枪兵便再一次让出了身后的上百着火炮。

明军火炮一响,沙巴克便知道再也无法对抗明军。

他知道明军是因为火炮非常强大,才会形成如此一边倒的情形。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毫无应对的办法。

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十万奥斯曼大军,面对只有四万余人的明军,却被打的节节败退。

沙巴克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一看无法再战,便立时命令全军撤退。

看着对面的奥斯曼军队缓缓退去,杨洪义也并没有让明军趋势猛攻。

毕竟明军的数量要比奥斯曼的军队少了一半还多,如果明军的战阵一旦脱节,后果可就不太好说。

而且那些马木留克骑兵们,此时也已经退出了明军火枪的射程,正在外围不断逡巡。

要是杨洪义露出破绽,只怕这些马木留克骑兵,就会立刻扑到明军的军阵之中报仇了。

就在一进一退的这种情况下,明军跟着奥斯曼军队一直到了迪兹富勒城下。

看到奥斯曼军队都退入城中之后,杨洪义命人给城里射进去一封信。

在信中杨洪义斥责了奥斯曼威逼大明国丈,并借用大明国丈之名,连夺巴士拉与巴格达两城。紧接着,又指责沙巴克贪心不足,居然出兵占领了明军直管的迪兹富勒,并屠杀霍拉马巴德的居民。

杨洪义在信中向沙巴克要一个交待,要其交出屠杀霍拉马巴德的凶手,并且要其退出所有占领自大明势力的城市。

否则的话,明军会对奥斯曼帝国,展开报复行动。

看到了杨洪义的信,沙巴克冷冷一笑。

他也给杨洪义回了一封信,在信中答应可以退出迪兹富勒城,但是其余的条件都不答应。巴士拉与巴格达两城,本就是俺答汗与打来孙汗,从奥斯曼帝国夺去的。如今帝国收复失地,完全与大明无关。

如果杨洪义不满意的话,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将会与明军一直周旋下去。

对于自己的信,杨洪义本就没有抱着多少说服对方的天真想法。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得到了拒绝的答复,明军便立时在迪兹富勒城外架起了火炮。

一顿猛轰之后,迪兹富勒城的城墙便被火炮轰塌十几丈长的一段。

随着明军火炮延伸射击,城内的奥斯曼军队,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与反击,只能眼看着明军一步步的逼近城墙的缺口位置。

沙巴克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只能带着奥斯曼军队退出迪兹富勒城,并且向着巴士拉的方向退去。

迪兹富勒这里,已经没有了作为的可能。沙巴克知道,接下来就要面对明军的反击。

进入城中,杨洪义安排好了城中防务之后,便展开了两河流域的地图。

对于奥斯曼的主动挑衅,如果不予以足够的回击,必定会被对方所看轻。而一旦被对方看轻,那么大明在波斯的统治就会因为受到不断骚扰,而产生动摇。

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明军对于奥斯曼帝国给予强有力的回击。

但杨洪义也知道,这就是等于是两大帝国开战,轻易是停不下来了。

而且巴士拉与巴格达两城的位置极为重要,若是不掌握在明军的手中,在杨洪义看来就是吃亏。不但明军所占据的波斯地区西南会受到威胁,就是交通上,两河流域也比波斯地区的地面平坦和方便。

只要大明的海船在波斯湾的最里面将物资卸下,顺着底格里斯河出海口逆流而上,便可穿过巴士拉并到一直到达巴格达城。

从大战略上讲,两河的重要性,比波斯地区对于大明还要重要。

第577章 不动如山

在明军占据了迪兹富勒城之后,杨洪义并没有大举兴兵前往巴士拉城。

他首先将城中那些投靠过奥斯曼帝国的原有权贵,都集中起来,并且将这些人的财产没收,让这些人去做苦力修复城墙。

而在奥斯曼人占领期间,曾经失势的那些人,都被杨洪义提拔了起来,成为大明官吏的辅助力量。

当高行道送武清伯一行人上了大明的船只回转之后,杨洪义便将迪兹富鞭城的管理权,又重新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彻底的稳固了迪兹富勒之后,杨洪义才领着四万五千明军,奔赴数百里外的巴士拉城。

沙巴克退回巴士拉之后,他手中的兵力也不过还有九万余人。在与明军迪兹富勒一战之后,损失了将近一万余人,这让沙巴克很是心痛。

巴士拉城就在底格里斯河的岸边,距离入海口不过两百里左右。

这里水草丰美,处于底格里斯河的冲击平原之上,地势平坦适合农业。因此,巴士拉这里的农业也非常发达,百姓生活相对富足。

沙巴克所带领的奥斯曼军队,一点也没有离开巴士拉的意思。即使知道面对四万多人的明军,也很难战胜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轻易的让出巴士拉。

而且要让出巴士拉城,那么巴格达呢,让不让?如果都让给明军,那么苏莱大帝所说的,让他占来的这点先机,也都丢失殆尽了。

为了对付明军,沙巴克这十几天以来不断的摸索所新办法。对于明军的火炮,沙克巴觉得只有派马木留克骑兵接近,才能靠着他们强大的杀伤力对付那些炮兵。可是明军的骑兵却又成了马木留克骑兵的克星,这让他感觉有点棘手。

不过,一想到巴士拉城外广阔的平原地形,沙巴克便有了主意。

杨洪义也并没有给沙巴克多少准备时间,只在迪兹富勒停留了十几天,将城中的事情安排好,便提兵前往巴士拉城。

沙巴克听到明军果然打算进攻巴士拉城,便带着自己所有的奥斯曼军队迎战。

上一次与明军交战,是在山口的狭窄地区,沙巴克认为是地形限制了奥斯曼军队优势兵力的展开,这才让明军占了便宜。如今巴士拉城外数百里方圆的地面上,都是一片平坦,明军再想借助狭窄地形占便宜,那就不可能了。

相距巴士拉还有二十里的位置,两军再一次面对面的对峙起来。

杨洪义并没有轻易的下令开火,因为他看到奥斯曼军队并没有结成厚实的方阵,而是列成了长长的横列。

将军队列成长长的横列队形,这就是沙巴克想出来的办法,九万余人总共就列成了四排人马。他之所以如此来做的好处,就是阵形变的单薄,使得明军的火炮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而且这样能拉长奥斯曼军队的正面,使得明军不能兼顾。而奥斯曼军队的两翼,更可以远远的包抄上来,对明军形成一种扇形的半包围态势。如果可能的话,就是将明军全部包围,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明军还没有其他动作的时候,沙巴克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

他就是要用奥斯曼军队的优势兵力,来欺负明军的人数少。

一个正面足有十里的长形军阵,向着明军的方阵压了过来,这让杨洪义开始之时也吃了一惊。

但是很快,杨洪义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就是要用人数来战胜明军。

对于奥斯曼军队的想法,杨洪义洞若观火。他并没有慌乱的让明军也展开队形与奥斯曼军队对峙,而是命令明军的各个方阵之间拉开距离。

这样一来,就扩大了明军所占据的地面面积,使得对方包围明军的想法落空。除此之外,也等于加大了明军的打击面,有利于将更多的打击火力释放出来。

而且杨洪义最先放出去的,就是两万明军的骑兵。

对于奥斯曼军中的马木留克骑兵,杨洪义是极为谨慎的。如果让那些家伙冲入明军的火枪兵炮兵的队伍当中,结果就是毁灭性的。

因此对于马木留克的打击,就是杨洪义所关注的重点。

并没有出乎杨洪义的预料,那些马木留克骑兵果然从明军的两翼侧后方包抄了过来。

但是在还有两三里的位置上,便被明军的骑兵给盯上。

明军骑兵与这些马木留克骑兵擦肩而过,并没有与之短兵相接。但是这并不代表不管不问,而是纷纷取出火枪,对着马木留克骑兵们开火。

与之前明军骑兵的战法一样,明军的步下火枪兵,就是如同基地一样不会轻易移动。而明军骑兵们,则是可以快速移动的打击力量。一旦将敌军卷入火枪兵与明军的骑兵之间,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大磨盘,最终都会被碾压成齑粉。

马木留克骑兵虽然比明军多一些,但也没有到了多达一倍的程度。在上一次与明军交战的时候,可就损失了几千马木留克骑兵。

因此,这些马木留克骑兵发现,他们在明军骑兵的火枪射击之下,损失一点也不比面对火枪兵方阵的时候少。

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两头都无法兼顾的情况,不断的被打击却无法专门的攻击任何一方。

即使在正面还有五万余奥斯曼的阿扎普火枪兵的情况下,也并不能影响明军火枪兵对于马木留克骑兵的重点打击。

而对付正面的这些奥斯曼火枪兵,杨洪义则命令火炮先集火依次射击,将对方的队形打乱。而后便可自由射击,打击那些火枪兵密集的地方。这样就能让奥斯曼的火枪兵们,被火炮的打击驱赶着成了没头苍蝇。

对于那些妄图冲击明军火枪兵方阵的家伙,从来都是明军优先打击的目标。

沙巴克没有想到,自己费了很多时间所想出来的办法,面对明军的时候竟然一点作用也没有。甚至明军就象是早就操练过一样,对于他所摆出来的这种大正面的战法,应对极为熟练有效。

有心将手下的军队都撤回来,可是如果不战胜明军,只保留实力有什么用。

沙巴克决定孤注一掷,命令传令兵传令,全军冲击明军的本阵,用一场混战来结束这场战事。哪怕自己手中的这些奥斯曼军队消耗一空,只要最后战胜了明军,就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随着进攻的号角吹响,那些马木留克骑兵宁肯用后背迎接明军骑兵的火枪打击,也要冲入明军的火枪兵方阵。同时,那些奥斯曼的火枪兵们,也都放开了速度冲向明军本阵。

战场上杀声震开,即使火炮轰响不曾间断,也无法掩盖这冲杀之声。尽管明军的火力极为密集,而且很猛烈,但面对奥斯曼的全面压上,也有点应接不暇。

而杨洪义却下了命令,要求明军火枪兵坚守方阵,不动如山。

第578章 朕现在下旨

杨洪义带兵这些年来,深知统兵之道。

虽然看上去对面的奥斯曼军队十分疯狂,但是这也表现出,他们没有了其他办法。

而对于明军火枪的射速与射程,杨洪义也有着非常明确的认识。

即使奥斯曼军队的兵力,比明军多了一倍,但是这些家伙却不可能冲过明军的火力网。

似乎在验证杨洪义的判断,冲得最快的奥斯曼骑兵,此时跑在最前面的已经人仰马翻,甚至减慢了后面骑兵的速度。

而且来自这些马木留克骑兵身后的打击,也是一样接连不断。

明军骑兵并没有盲目的追杀马木留克骑兵,而是很很自然的排成一排排的前压,向着这些家伙的后背放枪。

虽然骑兵的火枪射击并不够密集,但是胜在无人干扰。

这样一来,这些马木留克骑兵的境遇就非常的凄惨,被前后夹击,死伤的无数。

尽管看上去奥斯曼军队气势汹汹,可是这根本就是一种被杀戮的场面。

奥斯曼军队的那些士兵们,并不是毫无感觉的机器,他们心中充满了对敌人无力的恐惧感。

这种疯狂进攻,只持续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奥斯曼军队便全线崩溃。

沙巴克看到自己手下的军队溃散,就知道今天这一仗是彻底的败了,毫无挽回的可能。

他虽然想要收拢溃兵,但是这些往常十分听话的士兵们,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多少理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逃离战场,活下去。如果有谁敢拦着他们,那就是他们的死敌。

看到这些以往的手下士兵们都红着眼睛,沙巴克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卫们,向着巴格达城的方向撤退。

巴士拉城一天不到,就落入了明军的手中。

杨洪义一进入巴士拉,便立时派人给高行道写了信。命其前来巴士拉,到军前效命。

高行道这个家伙,也是运气好。杨洪义手中并没有治理城市的人才,只能是先将最近的高行道叫来。

巴士拉这里一到了手,以沙巴克手下残兵的能力,更没可能保住巴格达城。

因此杨洪义找高行道前来,就是为了日后占领巴格达做准备。

而眼下杨洪义还要做的,就是派人从海路送信回京城,将两河流域之事报与陛下。

顺便请大明舰队前来,在波斯湾的底格里斯河口,建立港口。

这样的话,两河流域就会牢牢的掌握在大明手中,谁也不可能夺走。

更重要的是,与奥斯曼帝国开战,这等事情要让陛下给予支持,让朝野上下都知道大明被人给欺负了。

理由当然是奥斯曼帝国阴谋绑架大明国丈和国舅,并且侵占大明土地,屠杀大明子民。这些事情都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发生的。

然而在大明京城之中,朱载坖也接到了大明海军最早的回报。

得知武清伯父子居然跟着奥斯曼商人,去了奥斯曼帝国,朱载坖勃然大怒。

还有这么没出息的吗?身为大明帝国的国丈和国舅,他们居然受了一个商人的蛊惑,简直是太过有**份!

为此,朱载坖都没有敢将此事告诉皇后李彩凤。此时的皇后可是有孕在身,算日子距离生产也已经快了。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将近两个月后,这等事情还是是很快便传到内宫。

这天朱载坖正在办公,忽然看到皇后李彩凤挺着大肚子站在书房门口。

朱载坖急忙露出笑脸,起身道“彩凤,你身子不便,就不要乱走。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太好了。”

李彩凤听到朱载坖的话,却也忍不住流泪道“陛下,你就不用瞒着我了。我父亲与兄长两人,是不是去了奥斯曼帝国?”

“是,朕已经命人给奥斯曼帝国送了信去,请他们将武清伯父子两人送回大明。”朱载坖知道解释也没用,反而徒增担心,他便直接道出详情道“皇后不必着急,我大明如此强大,他们两人在奥斯曼帝国是不会受到委屈的。”

“陛下,臣妾父亲与兄长两人如此不自重,竟不尊陛下之命,反跑去了奥斯曼帝国,没得会让人看轻。”李彩凤抓住了朱载坖的双手道“若是我父亲与兄长归国,还请陛下留他们两的性命便可,其余全凭陛下处置。”

朱载坖叹了口气,也是深感头痛,也只能无奈的道“皇后好好的安胎,我不会杀了他们的。如果若是为了他们两人,伤了皇后的胎气,那我就不会对他们两人网开一面。”

李彩凤知道朱载坖向来言出必行,如果因为这事自己伤了胎气,父亲和兄长两人绝对不会留住小命。以陛下手握之权柄,就是武清伯父子躲在奥斯曼帝国不回来,也一样死定了。

“陛下莫要担心于我,我还知道轻重。”李彩凤对于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这时是真死了心。

有这样的父亲和兄长,只会添麻烦惹事情。如果她自己不是皇后,只怕李伟父子两人坟头草都几尺高了。

正在皇后李彩凤要回内宫之时,忽然有小黄门送来消息。

“陛下,有了武清伯父子两人的消息了。”小黄门看到陛下与皇后在一起,急忙躬身禀报道“靖远伯杨洪义急报,武清伯父子引奥斯曼大军,驱赶俺答汗、打来孙汗,进占巴格达与巴士拉两城。不过,靖远伯又有一封急报,说是武清伯父子是被奥斯曼人所胁迫,如今已经逃出奥斯曼人的掌控,到了克尔曼沙阿靖远伯处。”

朱载坖接过两封杨洪义的急报,接时间的顺序看了一遍。

这两封奏报前后间隔时间不算很长,大约有二十天左右。可见是后一封送的更急,可能杨洪义是派了专门的快船。

不过,朱载坖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让皇后再担心。

将第二封急报交到了李彩凤的手中道“皇后不必担心,想来靖远伯很快便会送武清伯父子两人归来。”

李彩凤看了急报,不由得长吁一声道“也是父亲与兄长他们两人命大,居然这样也能逃回来。臣妾摊上如此父兄,是臣妾之辱。请陛下严惩二人,发配方洲此等蛮荒之地。如此,臣妾便可安心告退了。”

虽然嘴上说的严惩,可是皇后还是怕自己一怒之下,将这父子两人给宰了。

朱载坖看破却并没说破,只是点了点头,“朕现在下旨。”

第579章 丢了先机

武清伯父子两人所乘的船只,刚刚到了满剌甲,便被胡宗宪给拦了下来。

朱载坖对于这两个家伙的旨意,也已经送到了胡宗宪的手中。

胡宗宪给两人宣读了朱载坖的旨意之后,便命人取了他们的冠带,表示这两人已经被贬为庶民。

武清伯一脸的沮丧之色,而他的儿子李高,却甚是不服。

“胡大人,这是何意。即便陛下生气,去了我们的爵号,可我们父子也一样是国丈和国舅!”李高跳起来,想要斥责胡宗宪。

“你给我闭嘴!”武清伯李伟大怒,上去就是一耳光道“你还要闹个没完?是不是想连累你妹妹也成为废后,才算服气!”

听了老爹的话,李高立时就感觉到全身一凉。

是啊,要是自己这话伟到陛下耳中,真惹的陛下废后,那就彻底完了。

胡宗宪暗自摇头,这李伟父子两人真是骄横惯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抖威风呢。

他对两人拱拱手道“此次陛下震怒不已,武清伯父子捅的窟窿可不小。只怕大明与奥斯曼帝国之间,这一次要大举刀兵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替你们两位求情,此时胡某就是你们二位的监斩官了。”

李高听得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害怕。他爹李伟更是惊的差点坐倒在地,身上不由自主抖的如同筛糠。

他们两人也知道,朱载坖开创大明中兴的局面,一向说一不二。如果真的惹怒了朱载坖,就是藏身于奥斯曼帝国,怕也一样是个死。

胡宗宪看到这两父子老实下来,便命人看管着这两位大爷。明天就会有船,送这两人去方洲开拓。

说是开拓,这话只是说的好听而已。此事只要一旦明发邸报,朝廷上下都会明白,这是陛下在发配这两父子。

远在两河流域,杨洪义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巴士拉这里虽然是战略要地,但是如果不占领巴格达城,那么就非常的不稳。只要从巴格达城的底格里斯河顺流而来,攻打巴士拉可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

而且远在大不里士的吴云生,也给杨洪义来了信。

果不他所料,奥斯曼在与大明交界的有所动作。相距大不里士不远的百里大湖乌尔米湖畔,奥斯曼帝国派了十万人马驻扎在湖边不远的撒勒马斯。

撒勒马斯城与大不里士之间,最多不到两百里而已。

如果是骑兵奔袭,一天便可到达大不里士城下。而吴云生的手中,也只有五万明军,面对边境的压力,定然不可轻动。

只是出乎奥斯曼一方预料的,是杨洪义四万五千明军,居然击败了沙巴克的十万大军。

这在奥斯曼帝国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奥斯曼帝国这些重来,自苏莱曼大帝上位以来,励精图治开拓疆土。打的欧洲各国几乎抬不起头来,掠夺白奴无数。面对波斯的萨非王朝,也同样占尽了上风。

在明军与奥斯曼军队发生冲突之前,奥斯曼上下都觉得,以高出一倍人马的优势兵力之下,明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出。

这还是将明军看成了与奥斯曼军队一样强大的情况,并无半点看轻的意思。可是事实却让奥斯曼帝国上下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苏莱曼大帝,他觉得这简直是沙巴克在开自己的玩笑。

可是经过确认之后,发现沙巴克的十万大军,是真的败给了杨洪义的四万五千明军。

这个结果是奥斯曼上下都不能忍受的,帝国自有帝国的骄傲,战场上的耻辱,当然也要在战场上用鲜血来洗刷。

于是沙巴克被调回伊斯坦布尔治罪,巴格达的残兵也被送往埃及。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奥斯曼帝国东欧部分的七万南斯拉夫军团。

这是一支常年与神圣罗马帝国和波兰立陶宛交战的军团,他们的武器装备,也相当的先进。

在奥斯曼帝国当中,这是一支排名还在马木留克骑兵之上的军团。

指挥官是斯科维奇,且有相当强的战场指挥能力。

斯科维奇到达了巴格达之后,并没有急着带兵反扑巴士拉。

他觉得自己手下的士兵们经过长途的跋涉,已经比较疲惫。再奔袭巴士拉的话,就有点太过激进。不如守住巴格达,一边休养军队,一边寻找可战之机。

只是斯科维奇的南斯拉夫军团刚刚进驻巴格达不到半个月,杨洪义所带领的明军,就出现在了巴格达城外的平原上。

对于奥斯曼帝国换了一支军团的事情,杨洪义已经从对外情报司哪里收到了消息。

而面对一支来自欧洲的军团,这也是杨洪义头一次遇到。

七万南斯拉夫大军,在巴格达城外列阵。斯科维奇从沙巴克那里得知,明军的火炮与火枪都非常厉害,但是他们南斯拉夫军团也不弱。

因此斯科维奇认为,沙巴克是因为被明军轻易击败,为了保住面子才故意夸大明军的力量。所以斯科维奇也并没有当回事,甚至对于明军黄肤黑发有些轻视。

南斯拉夫军团也是倒霉,碰到这么一位指挥官,在面对一个强大敌人的时候居然敢轻敌,下场是非常惨的。

在杨洪义的火炮与火枪刚正面,而两万骑兵包抄两翼,迂回攻击的战术之下。这一支七万人的南斯拉夫军团,在坚持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便全面崩溃了。

斯科维奇的运气还不如沙巴克,至少沙巴克在与明军对战之时,还带着部分残兵逃走。斯科维奇可好,他在退走之时,被明军的骑兵盯上。一顿火枪乱射之下,斯科维奇的头部被明军的火机击中,不到片刻就咽了气。

大战之下,军团主帅战死,而那些已经陷入崩溃的南斯拉夫军团士兵们,就陷入更大的恐惶之中。

杨洪义大军前压,一鼓作气占领了巴格达城。那些南斯拉夫士兵们,大半都成了明军的战俘,足足有四万余人。

对于这些战俘,杨洪义也有着安排。如此多的人,当然可以用来修补城墙。而且将来还要送到底格里斯河的入海口,修建港口码头的劳力这就有了。

丢失了巴格达,并且接连损失了许多军队,这让奥斯曼一方感觉到了肉疼。

而且丢掉了巴格达,等于奥斯曼帝国的腹地正对大明的刀锋。阿勒颇、霍姆斯、大马士革三城,都在明军的兵锋之下。这三座城任意一座落入明军之手,都等于奥斯曼帝国被腰斩。

也就是断开了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南北两侧领土的陆地连接,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苏莱曼大帝开始认真起来,原本还要在与明军的对峙之中,抢战先机。可如今看来,却是丢了先机。

第580章 全体投降

奥斯曼帝国人口上千万,虽然在两河数战损失了十几万军队,可是并不能伤筋动骨。

很快又在幼发拉底河的上游拉卡城,派了十万阿扎普军团防守。

这些阿扎普军团相对于南斯拉夫军团来说,只能属于二线军队,驻扎在拉卡既是为了防备明军的进攻,也是为了练兵。

同时,在奥斯曼的境内,苏莱曼大帝开始抽调巴尔干半岛上的兵力。

并且向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波兰立陶宛王国,这些与奥斯曼帝国接壤的国家,派去使者伸出了橄榄枝。

同时,也是为了对这些国家进行敲诈,索取一些对抗明军的军费。

因为之前明军在欧洲灭掉了英格兰,击败了西班牙,又吞并了沙俄与瑞典,已经让欧洲各国都非常警惕。所以,奥斯曼使者对于这些欧洲国家提出的要求,还真的在这些掌权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欧洲各国对于奥斯曼虽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明军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让他们觉得大明帝国更加可怕。

如果能够让奥斯曼与大明帝国互相消耗,那当然是最好的事情。

虽然这个想法,当初波兰立陶宛国王享里克三世也曾想过,但是鲁斯坦帕夏并没有接这茬。

可如今不一样了,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之间,已经出现了冲突。并且奥斯曼帝国损失了十几万的兵力,这让欧洲各国也都吓了一跳。

在他们的观念当中,曾经只有三百年前的那些野蛮的蒙古人,才有这样强悍的战斗力。

而且当初如果不是蒙古大汗蒙哥战死钓鱼城,只怕欧洲已经是蒙古的牧马之地了。

提起此事来,欧洲这些君主们对于大明更加敬畏。那个横扫欧亚的大蒙古的大汗,也是死于大明这些人的祖先们的手中,这是一个怎么样强大的种族啊?

有了这种想法,他们对于奥斯曼帝国也并不吝啬,纷纷支持火炮火枪还有军费。

一时之间,奥斯曼帝国的实力居然大涨,至少苏莱曼大帝是非常满意的。之前的损失都已经找回来不说,甚至还远远的超出一大截。

苏莱曼大帝还给克里米亚半岛的鲁斯坦帕夏去了信,要其督促喀山汗国的赛因布拉特,尽快对盘踞在伏尔加河上游的李成梁所部出兵。

当然,苏莱曼并不是只喊话,而是实实在在的送去了一大批的火器装备,足够再准备五万人。

此时的赛因布拉特,吞灭了曾经的克里米亚汗国,而且所辖的领土还包括原来一部分喀山汗国的领土,实力不减反增。

那些原本的克里米亚军队,如今也都是他手中的力量。与他手中原有的十几万军队加在一起,赛因布拉特手中已经有了近三十万大军。

如果再加上鲁斯坦帕夏所带过去的五万阿扎普军团,那么克里米亚半岛之上,就足足聚集了三十万以上的军队。

而赛因布拉特在克里米亚半岛的作为,李成梁都在密切的注意。

对外情报司的人,也在不断的给李成梁输送着克里米亚半岛的消息。无论是外交还是军事力量的调动,都在对外情报司所输送的消息之内。

因此克里米亚半岛出现异动,李成梁很快便觉察到了不同。

如果不是李成梁与杨洪义、吴云生他们之间无法方便的传递消息,李成梁就会知道,奥斯曼与大明之间已经发生了冲突。

不过也没过多久,情报司就将两河流域的战事结果,都传到了李成梁的手中。

看到杨洪义在巴士拉与巴格达两城连战连捷,李成梁不由得大呼过瘾。

当他看到奥斯曼在边界地区的兵力调动之后,便意识到,更加大的冲突即将到来。

对于战略的预测,李成梁相对于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目光更长远一些。

如果他们三支军队之间,不能互相配合,那么面对奥斯曼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弄不好会被各个击破。

于是李成梁便开始研究起伏尔加河流域的地图来,克里米亚半岛之上的军队都在蠢蠢欲动,显然是要对大明乌西不利。

顿河上游有胡月锋的数万明军,李成梁并不替他担心。只是给胡月锋去了一封信,要求胡月锋在接近喀山汗国的边界地区,开始坚壁清野。

当然,这只是李成梁的建议,具体如何,就看胡月锋如何去做了。

虽然胡月锋与波兰立陶宛已经签了和平条约,可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趁火打劫。所以胡月锋坐镇莫斯科城,压力也并不小。

李成梁为了避免赛因布拉特带兵去莫斯科方向,他主动带着四万明军,与两万喀尔喀骑兵,扑向伏尔加河下游的萨莱城。

其实这是李成梁想多了,赛因布拉特最怕就是胡月锋,他敢恨的,却是李成梁。

因此赛因布拉特所预订的目标,就是李成梁所部。

当得知李成梁所部从萨马拉城顺流而下,很快就要兵临萨莱城的时候,赛因布拉特就知道,萨莱城是来不及去救了。

等消息送到克里米亚半岛之时,李成梁的人马已经到了萨莱城下。

上百门的火炮被摆开,瞬间萨莱这座名城,就被硝烟所掩盖。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萨莱城便被攻破,城中的冠军还想顽抗,却哪里是明军火枪兵的对手。

将萨莱城占领之后,李成梁便将两万喀尔喀骑兵都撒了出去,命其在萨莱城与高加索山脉这片广大的地域,不断的给喀山汗国制造麻烦。最重要的,就是传递这怎地区的消息。

这些喀尔喀骑兵们,最擅长并不是作战,而是四处抢掠和破坏。

他们对于李成梁的这个命令欣然领命,这下子那些处于这片地区的人们,可就倒了霉。

另一边的赛因布拉特得知李成梁出兵,便立时派人给伏尔加河下游阿斯特拉罕的守将去信,要其立刻带兵向顿河在黑海的入海口亚速城靠拢。

他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防止李成梁继续攻打阿斯特拉罕,以至于被明军将阿斯特拉罕的五万军队,给轻易击破。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李成梁派出了两万喀尔喀骑兵。

阿斯特拉罕的守将一得到消息,便立时带兵弃城而走,按赛因布拉特的安排,向亚速城靠拢。

可刚刚离开阿斯特拉罕不到两百里,就碰到了喀尔喀骑兵的百人队伍。

于是,他们将消息传回,李成梁带着四万明军在埃利斯塔镇,将这支五万人的军队拦下。

这些本就是克里米亚降军,斗志并不高昂,在明军的猛烈打击之下,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下,便全体投降。

第581章 几乎气疯

这支来自阿斯特拉罕的军队,对于喀山汗国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

面对李成梁大军的强势逼迫,这支军队的将领也看到手下们的战意不高,索性直接投降来的痛快。

李成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支军队五万人之众,居然一言不和就投降。

若不是看到这些人都一脸淡然的扔下武器,而后手无寸铁的蹲在一堆,李成梁都差点怀疑这些人是诈降。

与手下的将领们稍一商量,这支降军还是命他们回到阿斯特拉罕,没有命令不得出城。

得到李成梁的这个命令,对于降军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不用打仗卖命,自然也没有生死之忧,大不了等战事结束看情况还要不要再投降一次。

然而李成梁早就在这些降军的眼中看出来,他们并不想上战场。

这对于明军来说,只要不拉后腿,就是好事。

在埃利斯塔镇修整了几日的时间之后,便接到了喀尔喀骑兵小队的报告,喀山军队在顿河的入海口亚速登陆。

得知这个消息的李成梁,立时便带着明军向亚速而去。

六百里的距离,李成梁所部用了十日便赶到了相距亚速还有三十里的巴泰斯克镇。

对方的兵力之多,远超明军,李成梁在对外情报司那里早就掌握了喀山军队的数量。

面对如此多的敌军,李成梁知道,以明军的数量面对五倍之敌。如果还正面作战,那就有些不智了。

在巴斯泰克镇命令全军休息,而喀尔喀骑兵们,则在外围遮断了喀山军队所派出的探听消息的探子们。

由此可见,当初李成梁派出喀尔喀骑兵四出,是多么明智一招。

如今喀山军队登陆之后,居然有种目不能见,耳不能听之感。虽然能见到一些零星的喀尔喀骑兵,可是这在赛因布拉特看来,只不过是明军的一种骚扰,并不能代表什么。

亚速这里,十几天内陆续登陆了近二十万喀山军队。

以眼前的这十几万兵力,就不是李成梁的兵马可以轻易动摇的。

如果再等些时日,三十万人马齐聚,那就是李成梁授首之时。

赛因布拉特此时灭了克里米亚汗国,又再一次与奥斯曼帝国建立了关系,使得他颇为志得意满。若是收复喀山汗国被明军占领的土地,那么自己建立一个喀山帝国也不成问题!

但是关键的一步,就是要借助奥斯曼帝国的力量,先将明军从乌拉尔山脉左近全部消灭才行。

想到得意之处,赛因布拉特由衷的感觉亚速是自己的福地。当初自己就是从这里,带兵踏上灭亡克里米亚汗国的道路。如今又在亚速这里大军云集,即将展开灭亡明军的大战。

只是赛因布拉特做梦也没想到,李成梁所带领的明军已经到了距离亚速不远的巴泰斯克镇。

李成梁早早的就让手下将士们休息,对于赛因布拉特,他也不想放过。

原本在萨马拉之战的时候,就不应该放过赛因布拉特。如今赛因布拉特在明军的屡次打击之下又一次崛起,就说明这个家伙极其的不简单。

李成梁已经有了打算,就是要趁着对方还不知道明军已经到来,对其数量众多的军队展开偷袭。

等到了午夜时分,全体明军将士们便跟着李成梁出发。

在天亮之前到达了亚速,距离喀山汗国的军营,也只不过是三里之远而已。

李成梁远远看产着灯火中的大片军营,不由得摇了摇头。命令全军列阵,炮兵前移准备射击。

在喀山汗国的军营当中,正是这些家伙睡的最沉之时。

突然整个亚速城和所有的军营,都被剧烈的火炮轰鸣声所惊醒。

赛因布拉特急忙从自己的床上滚了起来,开门召唤自己的随从前来讯问情况。

然而李成梁的攻击一旦展开,就不会虎头蛇尾。务必形成一**一层层的打击,真到对方全部崩溃为止。

在一轮火炮开路之后,明军的两万骑兵便如同开闸的猛虎一般,冲入了已经被轰的七零八落的喀山军队大营。

这两万明军的任务就是,杀人放火和在喀山军中制造恐慌情绪,并且找到喀山军队的物资存放之处,一把火烧掉。

先是炮轰,又是骑兵的砍杀,使得十几万喀山军队都懵了。

绵延十余里的大营之中,前半部分火光四起杀的人头滚滚,而后半部分的军营之中,许多喀山士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随着逃到后方的残兵越来越多,后半部分的军营便显得拥挤起来。

这时自然有将领出来维持,可是如此混乱之下,想要将这些散兵归拢起来可不容易。

就这么一晃的功夫,明军的两万骑兵也杀到了后营。那些喀山士兵们看到明军的骑兵冲来,立时便一哄而散。

此时谁还想着还击,先保住性命才是实实在在的。

当明军的骑兵冲到后营之时,随着他们点燃了更多的营帐,便在火光的掩映之下,看到了靠近海岸地方堆积如山的物资!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追杀喀山残兵,明军的骑兵大队冲到堆积物资的港口,就要冲进去。

可是这里却被人修了一个栅栏,后面还有近三千名喀山军队,正握着武器严阵以待。]

看来这些物资也是重点看守,并且与军营之间,也被栅栏隔离开来。

不过,这点阻碍根本就无法拦阻明军骑兵,他们纷纷举起火枪开火。栅栏后面的三千喀山军队,瞬间被打死打伤了近一半人。原来还一副咬牙坚守的模样,顿时化做了无穷恐惧和慌张,那些没死的,立时四散奔逃。

唰唰唰!

数百条绳索被套上栅栏,随着明军策马反向拖拽,不过五息的时间,那些挡路的栅栏便被拖倒在地。

只派了一千人进去放火,而一万明军已经开始再次向营外冲杀。

当堆积物资的地区火头起来,那一千明军出来,与另外九千明军的骑兵汇合,再一次冲杀向大营之外。

刚刚被喀山将领收拢起来的那些喀山军队,被明军两个万人骑兵队连续冲击,顷刻之间就又成了一盘散沙。

看到喀山大营之中火光四处燃起,尤其后面的火光冲天而起,在这夜里分外的耀眼。

当得知明军骑兵大队已经回来,并且已经点燃了喀山军队的物资,李成梁便点点头,命令全军退。

既定目标已经达成,兵少而久战,殊为不智。

当赛因布拉特好容易才归整好一部分喀山军队,准备出营与明军对峙之时。才发现明军已经不见了,这让他几乎气疯。

第582章 战胜明军的希望

李成梁占了便宜就跑,让赛因布拉特的心中邪火无处发泄。

他只能将当晚值守的将领绑起来,当众斩杀,以顶大营被偷袭失火的责任。

虽然明军暂时退走,可是赛因布拉特知道,这场大战等于已经拉开了帷幕。

目前周围的平原之上,到处都是喀尔喀人的的骑兵小队,喀山军队的探子根本就无法外出。

一旦有喀山的探子外出,立时就会有喀尔喀骑兵前来跟随。而且这些喀尔喀骑兵们,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个的小队,人数不多。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招来一支支的骑兵小队。

就象是滚雪球一样,原本只有十个人的喀尔喀骑兵小队,很可能只用半天,就会变成上百人的队伍。

即使喀山军队的探子数十上百人的结伴外出,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越来越多的喀尔喀骑兵干掉。

这就是李成梁的战术,摆明了要限制喀山汗国的消息渠道,使之变成瞎子聋子。

赛因布拉特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急忙重新布置运送物资,以维持这十几万人马的粮草。还有损失掉了许多火药之类,也要重新调运。

他身为喀山汗国的汗王,自然也知道吃了消息闭塞的亏。因此,为了应对明军封锁,他将喀山汗国的骑兵也都分成了小队。并且将这些骑兵消防队派出去,与喀尔喀骑兵小队们互相厮杀争夺上风。

可惜的是,明军就驻扎在相距亚速城不远的巴泰斯克镇。

虽然赛因布拉特派出了那些骑兵小队,但是到了巴泰斯克镇,大部分都会被明军大队所拦截。

那些败退回来的骑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上报于赛因布拉特。

对于明军如此嚣张的将军队驻扎在眼皮子底下,赛因布拉特火冒三丈。

如果这样都不敢出战的话,那喀山也就不用再打这一战了。

他在次日派出了八万大军,向着巴泰斯克镇进军。

当喀山军队到达巴泰斯克之时,明军已经列好了战阵。

而且更绝的是,李成梁连给赛因布拉特讲两句的时间都没给,直接命令火炮开火。

之后,就是明军的骑兵两翼包抄奔袭,直逼喀山军队展开决战。

李成梁算计的很清楚,虽然巴泰斯克镇距离亚速不过三十余里,并不算远。可是这个距离过来,也并不是很近。喀山军队连人带马,行军了如此远之后,在体力上已经开始疲惫。

如果明军丝毫休息时间都不给对方的话,那么明军的胜算就大了一倍还多。

多算者多胜,少算者少胜。

赛因布拉特虽然也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可是面对李成梁的算计,他还差了一些。

紧接着,李成梁便命令全军压上,绝不给喀山军队任何的喘息之机。

这一顿猛打,让赛因布拉特都懵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刚刚到达巴泰斯克镇,李成梁居然连话都让说就开打。而且明军的攻势如同暴风骤雨,使得喀山军队根本就难以招架。

随着明军的压上,火炮与火枪的射程开始向前延伸,更多的喀山军队都被纳入火力打击范围。

面对明军的进攻,喀山军队虽然人数上有相当的优势,可是他们的反击手段却非常有限。

尤其是被明军先发制人的一顿乱打,发生了不小的混乱。

在喀山军队之中,许多人都是原来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如今还没有适应赛因布拉特的统治,就被送上了战场。这些人如果打了顺风仗还好说,可一旦战事不利,立刻就会在心中认为,他们成了喀山汗国的炮灰。

因此,这些原来的克里米亚士兵们,在战局不利之时,就会更加的消极。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逃跑,这就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李成梁看到对方已经有人丢了武器逃走,便下令明军停止前进,并让骑兵都撤回护住了自身的两翼。

他如此做,就是要让喀山汗国的军队稍微整一整。如此才可在这一战当中,给对方更大的杀伤。

如果这许多的喀山军队都逃走了,对方即使战败,其真正损失也不会太大。

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赛因布拉特立时命令喀山骑兵出击,缠住明军。他又命令其余的士兵们,互相监督,谁敢后退一步,可当场处死。

如此一来,喀山军队用了一刻的时间,便让八万人的大军都显得有了秩序。

可是这一刻的时间虽然不长,他所派出的骑兵,却被明军给收拾的不轻。

没有步下的火枪兵配合,这些喀山骑兵们去纠缠明军骑兵与火枪兵们坚固的军阵,那和送死差不了多少。

喀山骑兵虽然十分勇猛,可是他们的武器比明军差得太远。

刚刚进入两百步的距离,明军和火枪兵们,就同时开火射击。

眨眼之间,这些喀山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一些人,便纷纷连人带马栽倒。

当赛因布拉特命骑兵回转之时,两万喀山骑兵只剩了一半多一点。

而且在赛因布拉特召回骑兵之时,明军的骑兵如同膏药一样贴了上来。明军的骑兵们尾随着这些撤退的喀山骑兵,不停的开火放枪,使喀山骑兵不断的失血。

李成梁可是最早看过朱载坖所编写的小册子的人,对于火枪兵与骑兵如何配合,相当的具有研究。

尤其是依仗着大明火枪的优势,粘住敌方打,这是李成梁刚刚想到的战术。

如今赛因布拉特十分不幸,成了李成梁的第一个试验品。

只靠着骑兵进攻,显然是不行的,在李成梁的指挥之下,明军火枪兵方阵再一次前移。

刚刚重新整好队形的喀山军队,虽然手中也有火枪与长弓,但面对明军的火枪射程,却和手无寸铁差不多,只有挨打的份。

因为前面已经被明军打击过一次,再一次被明军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喀山军队这回就更是没骨气的溃散了。

李成梁看着满山遍野溃逃的喀山军队,深感没有多大意思。明明兵力比明军多了一倍,居然连胶着都做不到。

可是他也不想一想,喀山军队屡次败在明军手中,早就在心中埋下了明军不可战胜的阴影。另外明军的火器强大,远不是喀山军队可比的。

赛因布拉特在亲卫的护卫之下,一路抱头鼠蹿,他不时的回头怨毒的看向明军。

“奥斯曼帝国的阿扎普军团还没渡海,到时一定要让明军吃不了兜着走!”赛因布拉特对于战胜明军的希望,可都放在了奥斯曼阿扎普军团的身上。

第583章 狡猾的李成梁

李成梁以四万人的兵力,硬生生的将喀山近二十万人的军队堵在了亚速城一带。

这些家伙就是想离开亚速城,也要想想巴泰斯克镇的李成梁所部。

赛因布拉特回到亚速城,便立刻重新将自己手下的军队整顿了一番。

他这人的性格极为坚韧,向来不会轻易服输。即使在喀山几乎被打的快灭国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如今占据了克里米亚半岛,有着稳固的大后方,赛因布拉特就更加不会气馁。

亚速大营的喀山军队,如今两战下来损失了不到三万人,还有着十五万人的兵力。单论数量来说,依旧是明军的三倍之多。

赛因布拉特决定,既然明军驻扎于巴泰斯克镇,那么他的精力就完全放在防守之上。

如果明军想要攻打他这里的十五万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防守相对于进攻明军,相对伤亡要小一些。只要针对明军的火器,建好足够的堡垒,喀山军队也不是那么容易失败的。

只要等到鲁斯坦帕夏的五万阿扎普兵团到来,便可对明军展开反攻。

他的想法是不错,可惜这个想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鲁斯坦帕夏对于攻打李成梁所部,是非常重视的。那五万阿扎普军团,也是由鲁斯坦帕夏亲自带领。

大军从法卡乘船出发,在三天之后,便到达了亚速城登陆。

随着亚速城外大营之中多了奥斯曼的旗号,李成梁也很快就得知了阿扎普军团的到来。

在李成梁的计算之中,对方虽然被拦下了从阿斯特拉罕方面的军队,又在两场战事之中损失了两三万人。可是据新送来的情报显示,喀山军队依旧还有超过二十万人的军队。

明军如今在巴泰斯克镇的总人数,也不过四万余人,还有两万喀尔喀骑兵,散布了周围数百里的地面上。

想要依靠这个数量的兵力,对喀山方面的这二十余万人的军队造成毁灭打击,怕是还有点困难。

如果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李成梁肯定自己所带的明军可以战胜对方。但是明军人数有限不好补充兵员,他才不会用手下将士的性命,来换取这一场胜利。

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幅喀山汗国的地图,李成梁的目光落到了克里米亚半岛。

赛因布拉特终于等来了鲁斯坦帕夏的阿扎普军团,他急忙前来求见鲁斯坦帕夏。

一见面,赛因布拉特就向鲁斯坦帕夏深深一躬,“帕夏,想必您也已经听说了。在您到来之前,我们与明军交战了两次。第一次是明军偷袭我军大营,烧掉了我们许多物资。第二次,是我带带着八万大军,前往巴泰斯克镇主动邀战。很不幸的是,第二次与明军交战,也失败了。我发现明军的火器非常厉害,他们的火炮与火枪,射程和射速,都不是我们喀山军队的火炮和火枪能比的。我们喀山军队人数虽然多,可是我们并不能靠近对方,也就无法体现兵力上的优势。我认为,眼前在战力上能与明军一战的,就只有鲁斯坦帕夏手中的阿扎普军团了。”

鲁斯坦明白赛因布拉特话里的意思,他点点头道“汗王,失败两次也没有什么。只要最后你胜了,就赢得全部。我手中的阿扎普军团虽然战力也很强悍,但是我不认为他们就一定可以击败明军。所以,我希望在阿扎普军团出战的时候,喀山军队能够给予最大限度上的配合。”

身为奥斯曼帝国的帕夏,鲁斯坦可不是随便被人捧两句就骨头都会轻四两的主,他当然会提出自己的条件。

赛因布拉特对此早就有所准备,立时道“这是自然,到时为了避免军令不畅,我会将喀山军队的指挥权,交于鲁斯坦帕夏来掌握。”

“哈哈哈哈!”鲁斯坦帕夏大笑着指了指赛因布拉特道“这就是道拉特远不如你的地方,他胸襟还是不够宽广。既然汗王如此信任我,那么我也一定不会辜负汗王所托。当会尽力击败明军,以恢复喀山汗国的全境。”

可是两天之后,当鲁斯坦与赛因布拉特两人率军到达巴泰斯克镇的时候,这里已经空空如也。曾经驻扎于这里的明军,早就没有了影子。

虽然他们这一路行来,不断的还会出现小队的喀尔喀骑兵,但那只是骚扰而已。

明军突然之间不见了,这让鲁斯坦与赛因布拉特都觉得有不太妙。

二十余万大军就势驻扎在巴泰斯克镇,两人对于明军的去向有了一个猜测,并且想要讨论出来一个应对方案来。

“帕夏,你觉得李成梁会带兵去了哪里?”赛因布拉特问道。

“我如果是李成梁,面对二十余大大军,自然会选择撤退。”鲁斯坦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如你所说,明军只有四万余人,他们面对五倍的兵力,即使火器占优,也只是有限的优势。若是二十万大军一拥而上,他们根本就无法可解。何况我奥斯曼的火器,对于明军的火器虽然不如,但也不会太差。我觉得,明军定是撤回萨莱城。或是撤到了顿河上游一带,准备阻击或者偷袭我们的大军。只有将我们的军队数量减下来,李成梁才会有胆子与我军决战。”

听到了鲁斯坦的分析,赛因布拉特还是有点不安,“帕夏说的非常有道理。若是我面对如此大的人数劣势,也会如此选择。只不过李成梁此人异常狡猾,我们要小心再小心,一路上千万不可让对方钻了空子。”

鲁斯坦哈哈大笑道“怎么,难道他还敢去克里米亚半岛?萨莱城他不要了吗。我们大军云集于此,他就算打下来来克里米亚半岛,又能奈何你我。倒是可以顺手拿下萨莱城,断了明军的后路。”

对于这个猜测,赛因布拉特也有过怀疑。如今被鲁斯坦说破,反而觉得明军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样做,对于喀山军队并没有实质伤害。反倒是喧山军队,可以趁机恢复旧有领土。

此时李成梁只带了两万人的军队,还有两万明军的骑兵,被派去与喀尔喀骑兵汇合。

这些骑兵架起来就有四万人马,是李成梁用来不断骚扰喀山军队,迟滞对方行军的。

破他这两万余人的军队,正在向着刻赤海峡行军,李成梁正是要去克里米亚半岛。

第584章 一支孤军

刻赤海峡宽不过十余里,虽然名为海峡,但是实在算不上天堑。

在当地调集了数百条渔船,除了火炮麻烦一些之外,两万人用了一天时间就渡过了刻赤海峡。

此时克里米亚半岛之上,却并没有任何警惕性。那些留守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喀山汗国的冠军和官员们,根本都不知道有一支两万人的明军到达了克里米亚半岛。

直到明军的火炮架在卡法城外之时,这些喀山汗国的守军才慌乱的登上城头。

可惜这半点用处都没有,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对抗明军的火炮,而且城中的守军也严重不足。克里米亚绝大多数的军队,都被赛因布拉特给调走,这就造成了克里米亚的防守空虚。

在明军的一顿火炮轰击之下,卡法城的城门被打开,城内的守军们全体投降。

不只是卡法城如此,就是喀山汗国的王城巴赫齐萨莱也是如此。在明军的火炮之下,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抵抗力。

李成梁这两万明军,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克里米亚半岛平定。

而另一边,鲁斯坦与赛因布拉特两人,则带领着二十余万大军杀向了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城。

原本只用十五天的路程,在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的骚扰之下,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那些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就象是一些讨厌的苍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对着喀山军队的队伍放枪射箭。

在喀山军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呼啸一声逃的没了影子。

有时在喀山大军扎营之后,这些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还会偷偷的跑来给大营放火。

虽然每一次喀山军队的损失都不大,但是前后这一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这二十余万人的军队,已经显得士气极为低落。甚至有一些喀山军队中的士兵们,无法忍受这种钝刀子的割肉的折磨,选择了逃走。

要不是鲁斯坦极力主张攻打下萨莱城,赛因布拉特都想要退兵了。

鲁斯坦对赛因布拉特道“我们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岂可轻易退回去。只有攻下萨莱城,我们才可松口气。”

“帕夏,我最担心的,便是军中的士气。”赛因布拉特皱眉道“若是攻打萨莱城不顺,李成梁守住了那里,我们想要再退,可就不好退了。”

鲁斯坦摆了摆手道“明军喜欢坚守萨莱也没什么,我们这许多人足够将他们困在城中。只要困住了他们,那么此战必胜!”

听到鲁斯坦帕夏如此自信的话,赛因布拉特十分怀疑,却又不好反驳。

他只得道“想来帕夏是有了准备,那就好。”

鲁斯坦也并没打算瞒着赛因布拉特什么,笑道“我之所以如此说,并不是我狂妄自大。而是对于明军来说,我们的兵力实在太多。他们就是想要一口吃掉我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二十万人的兵力,用来围攻萨莱城则是绰绰有余。明军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是我们除了火炮,还可以用别的东西对付他们。”

“用什么?”赛因布拉特只知道,火炮才是威力最大的武器,“帕夏,难道还有比火炮威力更大的武器吗。”

“没有,但是可能更实用一些。”鲁斯坦笑道。

赛因布拉特急忙追问道“还请帕夏明言。”

鲁斯坦也没再卖关子,而是看着赛因布拉特道“我们这数十年来,经常见识到火炮的巨大威力,可是我们却忽视了,在火炮出现之前,我们是如何攻城的。”

话都讲到了这里,赛因布拉特不由疑惑的道“当然是投石机,只不过这东西投出去的是石弹,威力可远不如火炮。”

“但是有一点,投石机要比火炮更容易制造。”鲁斯坦笑道“我们只要找到一片树林,然后还有足够的石头,就可以了。如果扔一些引火之物,那么萨莱城也同样可以被烧成一片白地!最重要的是,我们如此多的军队,完全可以一夜之间就树起上千架投石机。完全可以在明军毫不知情,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之下,就把他们埋葬掉!”

赛因布拉特吸了一口凉气,帕夏的这个办法是真的可行。尤其是在如此多的军队,却武器落后的情况下,是唯一的胜利希望。

如果与明军在野外开战的话,反而不可能实现。

“帕夏真是厉害,我军在武器相差如此巨大的情况之下,都能将明军打败。待帕夏挟大胜回到苏莱曼大帝身边之时,必定会受到大帝更加看重。”赛因布拉特是真的佩服,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只是当二十余万喀山军队来到萨莱城的时候,发现城中根本就没有一名明军。这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城中的鞑靼人官员,直接出城向大军请降。

而赛因布拉特甚至还认识那官员,当初就是自己任命的萨莱城的官员,明军来时根本就没有换人。

这个情况让赛因布拉特与鲁斯坦帕夏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眼前的这样一副场景。

李成梁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两人带着二十余万大军,却找不到敌人,这种感觉很不好。

李成梁此时,已经在克里米亚半岛上武装游行了一圈,凡是有任何抵抗苗头的,都被明军攻灭。

在半岛的各个城中任命了官员之后,李成梁便领着两万明军直接从卡法的港口登船,驶向顿河河口亚速城。

只怕赛因布拉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明军竟然又从海上,直接杀到了他们的大后方。

在亚速这里,可是还堆积着许多的物资,足够二十万大军消耗一年之久。

结果,亚速城所屯积的那些物资,除了消耗的那一小部分之外,都成了李成梁的战利品。

堆积如山的物资,以李成梁手中现有的这两万明军,根本就用不了许多。除了带走一部分,其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亚速的溃兵之中,有人去追喀山军队的大队,而这场大火也引来了明军骑兵和喀尔喀骑兵小队。

从这些骑兵小队的口中,李成梁得知喀山军队成功的被迟滞了速度,如今可能刚刚到达萨莱城。他不由得笑了笑,这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这些喀山军队,将成为一支孤军。

第585章 同样狡猾

自李成梁占领了亚速之后,喀山军队的补给就断了。

虽然喀山军队的补给都是走水路,不用担心陆地上明军骑兵和喀尔喀骑兵。但是补给被断掉了,这件事对于喀山军队来说还是一个噩耗。

赛因布拉特与鲁斯坦两人一商量,觉得萨莱城这里并不安稳。在补给断绝的情况下,决定还是撤回去比较好。在无法清除城外时不时出现的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的情况下,喀山军队就无法派人去获得准确的情报。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李成梁所部的明军到底去了哪里?要说李成梁撤退了,那他们是不相信的。

在领军回程之前,赛因布拉特心情有些沉重的对鲁斯坦道“帕夏,如今我们的补给被断掉,我觉得李成梁正带着明军,应该在萨莱城以南活动。”

鲁斯坦点头赞同道“对方轻易就舍弃了萨莱城,显然并不觉得这里是重要的大城。他们这些大明帝国的人,和那些该死的蒙古人一样,就象是一群草原上的耗子钻来钻去,真的是非常让人厌恶!”

“如果李成梁回过头去,将亚速给攻打下来,这恐怕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赛因布拉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结果。

亚速有着喀山军队全部的补给,二十余万人的军队消耗惊人,一旦补给出现问题,后果非常严重。

不过好在他们手中还有一座萨莱城,除了弹药之外,其余物资都可以从萨莱城中搜刮到。

喀山军队沿着顿河返程,赛因布拉特派出两万喀山骑兵,在大军外围随护而行。一旦发现明军骑兵和喀尔喀骑兵,便会冲上去对峙或者驱赶。

只是明军的骑兵可不吃这一套,远远的便会放枪射击。等看到大队的喀山骑兵过来,才会策马逃走。

虽然两万的护卫骑兵已经不算少了,可是在这种零星的战斗之中,每天还是要伤亡上百人。

等喀山的大军路途过半之时,他们终于迎面碰到了李成梁所带领的明军。

此时李成梁的军队已经收拢了明军骑兵和喀尔喀的骑兵,整支军队的人数已经恢复到了六万人。

面对喀山军队的二十万人,李成梁直接列阵挡住对方回程道路。

在喀山军队刚刚开始返回的时候,李成梁就接到了快马送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将克里米亚半岛拿下,如今的喀山汗国除了零星的几座小城,基本上可算名存实亡。

只要将这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拖住,甚至是击溃,那么喀山汗国就等于完全覆灭。

若是让赛因布拉特带着人逃回克里米亚半岛,那么喀山还是会死灰复燃。

因此,李成梁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这支二十万人的军队留在这片大平原上。

看到李成梁的旗号,与这么多的明军,赛因布拉特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口气。

或许是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一旦李成梁带着明军现身,那么对方的威胁就会变小。有着鲁斯坦帕夏的五万阿扎普军团在,明军也不可能轻易战胜喀山大军。

双方隔着一条小河,互相之间阵列排开。

李成梁自然不会给对方从容调度的机会,凭借火器的优势率先命令火炮开火。

这一次占领亚速城,使得明军手中的物资极其充足,甚至不消耗一些的话,都会影响明军行军速度。

猛烈的炮火瞬间就覆盖了喀山军队的中军前列,使得正面阵形向内凹下去一大块。

而喀山军队所装备的奥斯曼火炮,根本就打不了如此远的距离。面对明军的火炮轰击,只开了两炮不到,就被明军火炮所摧毁。

赛因布拉特刚刚要命令喀山骑兵出击,却发现自己手下的骑兵们十分惊慌。

他的命令还没有传下去,守护两翼的喀山骑兵们便四散而逃,使得喀山军队的那些步兵们一片哗然。

自与明军交战以来,喀山军队虽然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谈得上强大,但是这些日子就没有占过便宜。不但被偷袭,还在巴泰斯克镇被击溃过。

尤其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喀山军队往返于亚速和萨莱城之间,被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们骚扰了个够。即使占领了一段时间的萨莱城,可喀山军队的士气已经落到了谷底。

如今面对明军极为猛烈的炮火,明军不可战胜的印象,便在喀山军队的心中深深打下了烙印。

而赛因布拉特命人出击的命令,就成了喀山军队溃败的导火线,让那些不想送死的喀山骑兵们一哄而散。如此一来,那些喀山步兵们也同样受到感染,阵形转眼之间就没了军队的样子。

在赛因布拉特看来,自己败的简直莫名其妙,可他一点都不冤。

鲁斯坦极力约束着奥斯曼帝国的阿扎普军团,这才没有跟着喀山军队一同崩溃掉。

可是这五万阿扎普军团都是没有马匹的火枪兵和炮兵,其中部分炮兵还在与明军的对峙之中损失了一部分。

原本二十余万人的大军,顷刻之间溃散掉了十余万人,却还剩了一小部分,这更显得极其可笑。

李成梁命令明军全军压上,两翼的明军骑兵与喀尔喀骑兵分别包抄过去。

以眼下的情形,竟形成了明军对于阿扎普军团的碾压之势。

鲁斯坦帕夏的脸色铁青,他也没有想到,赛因布拉特的手下军队竟然如此窝囊,还没有正式开战,便全部逃散。如今只有这五万阿扎普军团,又如何对付全面占优的明军?

赛因布拉特看着眼前的局面,他靠近鲁斯坦帕夏道“帕夏,我的军队之中还有许多旧的克里米亚汗**人,成分复杂不受约束,这才会在压力之崩溃。如今,就只有依靠鲁斯坦帕夏您和您的阿扎普军团了。”

鲁斯坦捋着胡须,点点头,“我知道,赛因布拉特汗王,你的军队虽然逃走,可是你的卫队还在,请你带着他们一起迎战吧。”

“什么?”赛因布拉特悚然一惊,“帕夏开什么玩笑,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就是让你带人,去拦住明军的意思。”鲁斯坦对着自己手下们挥了挥手,立时许多火枪的枪口都转向了赛因布拉特一方。

赛因布拉特干笑了一声道“帕夏,眼前时间有限,我们还是一起逃命吧。若是被明军骑兵包抄过来,谁也跑不掉。”

鲁斯坦冷哼了一下,“这个主意还算中听,刚才如果不是汗王动小心思,让我这个老头子替你垫后,老头子也不会打你的脸。”

这两个人都同样狡猾,居然都打着让对方卖命的打算。

第586章 低调的塔赫马斯普

赛因布拉特是想着让鲁斯坦带人挡住明军,而自己便可趁机逃走。

但是鲁斯坦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用意,当场便揭穿了赛因布拉特的主意。

要不是明军已经全军压了上来,两人只怕还能虚伪的扯半天。

眼下这五万阿扎普军团的实力,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这才都有了逃走的打算。

鲁斯坦听到赛因布拉特的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大声下令道“全军出击!”

随着鲁斯坦的命令,五万阿扎普军团向前推进,鲁斯坦与赛因布拉特两人和他们的卫队,自然就落在了军阵之后。

“快走!”鲁斯坦不等阿扎普军团全部压上,便策马掉头而走。

赛因布拉特却突然愤怒大喝一声,“鲁斯坦帕夏,你怎么能丢下将士们,独自逃走!”

鲁斯坦听到赛因布拉特的喊声,就知道这家伙又起了坏主意。可是这时逃命要紧,哪里顾得上揭穿对方,他只是回头冷冷看了赛因布拉特一眼。

可是他却发现,赛因布拉特已经追了上来,手中还握着一支短火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轰!短火枪的声音相对要清脆一些。

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个马身而已,鲁斯坦当即胸口被打出一个杯口粗的血洞来,鲜血狂涌而出。

连话都没能再说一句,鲁斯坦帕夏便一头栽下马去。

鲁斯坦的卫队立刻急眼,纷纷抽刀怒视向赛因布拉特。

而赛因布拉特却并无惧色,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喝斥道“鲁斯坦已经死了,你们给他报仇之后回奥斯曼帝国领死吗!不如跟着我,咱们再打一片天地出来!”

听到赛因布拉特的话,那些鲁斯坦卫队的人又按捺住了。这个时候逃命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考虑其他问题。

就在他们经历了这许多变化的时间,五万奥斯曼帝国的阿扎普军团因为鲁斯坦的逃走军心沮丧之下已经崩溃。而明军的骑兵和喀尔喀骑兵,则从两翼正渐渐的包抄向他们这些人的后路。

赛因布拉特喝斥完,便带着人当先而行,极力向着东南方里海的方向逃去。

在轰隆的马蹄声中,鲁斯坦落马的尸体,则被奔驰而过的马蹄践踏的不成人形。

李成梁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这一战会如此顺利。

六万人面对二十万敌人的军队,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对方打的全军溃散主将逃走。

一边派人去收拢俘虏,一边命令骑兵们继续追击对方的主将。

明军的骑兵与喀尔喀骑兵,一直跟在赛因布拉特等人的身后。只是因为蒙古马的爆发力并不好,越追距离越远,被赛因布拉特他们一行人给远远的甩开。

数十息之后,赛因布拉特等人就看不到身后还有追兵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敢喘口大气,接着劝说鲁斯坦的卫队跟随自己。

只是能进入卫队的,都是鲁斯坦的亲信之人,真正愿意跟随赛因布拉特的人也只有数十人而已。其余两百余人,则与赛因布拉特他们分道扬镳。

赛因布拉特却不以为意,招揽这些人是假,只不过是找个由头阻止对方报复才是真。

他们这一行数百人,沿着东西走向的马内奇河,向着东南方走了半天的时间。

这半天他们根本就没有敢下马休息,只怕身后的明军追上来。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赛因布拉特等人听到了来自身后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数百人的明军与喀尔喀骑兵,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的视野当中,而且对方的距离还越来越近。

即使赛因布拉特用马鞭狂抽自己神骏的阿拉伯宝马,也毫无用处。

此时他们这些人的马匹已经将体力消耗的没剩下多少,只有越来越慢,甚至有的马匹已经开始停下发脾气。

他们这些人所骑的阿拉伯马虽然神骏,可是比蒙古马的耐力要差了太多。

终于明军的骑兵与喀尔喀骑兵分成两队,将赛因布拉特他们这一行人马都给拦了下来。

其中有人居然还想反抗,当场就被明军骑兵的火枪给打死。

赛因布拉特知道,自己彻底的大势已去,再也没有翻盘的希望。

他一翻手,就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一刀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非常清楚,以自己对明军所做出的忘恩负义的行为,明军是不会让他活下去。

与其落到明军的手中受辱,还不如自己了解了更有尊严。

赛因布拉特这位汗王自杀,其余的护卫们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根本就不会被明军所针对。

当李成梁得知,赛因布拉特自杀身死,而奥斯曼帝国的帕夏鲁斯坦被马匹践踏成肉泥之后,不由得摇头。

对方不能说不够强大,可惜他们挑选了明军作为对手,这是个最大的错误。

而经由此一战,大明的领土直接并入了克里米亚汗国的所有领土。

李成梁并没有带兵回萨马拉城,因为领土的扩大,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去。

他选择了亚速城作为驻军之地,这里可以俯视克里米亚半岛,还能监视高加索山一带。

在高加索山的另一侧,还有着萨非王朝的君王塔赫马斯普一世。

塔赫马斯普一世在第比利斯城屯兵十万,一直龟缩在那里按兵不动,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自从被吴云生赶到了第比利斯,塔赫马斯普一世就十分低调的蜷缩在这里不敢动弹。

面对两大帝国,塔赫马斯普非常清楚,自己只有有在这两大帝国拼的焦头兰额之后,才可能捡个便宜。运气好的话,恢复鼎盛时期萨非王朝所有领土都不是问题。

可惜的是,大明的对外情报司并没让塔赫马斯普逃同明军的视线之外。

吴云生长期驻军于大不里士,就是为了看住了塔赫马斯普。

只是因为以前对面的奥斯曼帝国态度不明,吴云生不敢轻易的派兵去剿灭塔赫马斯普。如今与奥斯曼帝国撕破了脸,更是无法抽身出来对付塔赫马斯普一世。

但是塔赫马斯普一世也不敢有丝毫动作,他虽然龟缩在第比利斯城中,可是对于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的消息都非常的注意收集。

尤其是两国之间的冲突和局势变化,都是他最重视的。

当奥斯曼帝国与大明之间开始冲突之时,塔赫马斯普就兴奋起来。只要能再忍一阵子,就可能会有机会。

但是奥斯曼帝国的使者,却来到了第比利斯城,求见塔赫马斯普一世。

第587章 选择方案

李成梁灭亡了赛因布拉特的喀山汗国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是此时大明在黑海的领土,也已经与奥斯曼帝国接壤了。再加上两河流域,还有大不里士明军的存在,这使得奥斯曼帝国的苏莱曼大帝极为恐慌。

在这个时候,苏莱曼大帝不但开始了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动员,并从欧洲各国拿到了相当多的物资支持。

但是他还觉得不够,目光自然就放到了还没历彻底灭亡的萨非王朝身上。

塔赫马斯普一世,虽然偏安于第比利斯,可是苏莱曼仍然想要将他利用起来。

这次前来求见塔赫马斯普一世的,是苏莱曼身边的易卜拉欣帕夏。

易卜拉欣已经知道了鲁斯坦的死讯,虽然在朝堂上是他的老对手,可是同样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来到第比利斯之后,在得到允许之后,进宫见到塔赫马斯普一世的第一句话,便让塔赫马斯普一世极为震动。

“陛下,您父亲建立的萨非王朝,您甘心最后消亡于您自己的手中吗。”易卜拉欣用略带伤感的语调问道。

塔赫马斯普一世,对于父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是他知道,他的父亲伊斯玛仪号称无敌,并且对于诗歌典章研究极深。除了具备一个君主所必备的素质之外,还有着一个学者的学识与风度。

只不过伊斯玛仪一世去世的早,那时塔赫马斯普才只有十岁。

如今易卜拉欣提起了伊斯玛仪,这引发了塔赫马斯普的悲恸。

“帕夏,你说的很对,我不能让父亲辛苦建立的王朝毁灭在我的手中。”塔赫马斯普点点头,“不过,我也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将原本还能存在的王朝送上绝路。你的意思我明白,奥斯曼帝国面对大明军队非常吃力,想约我们萨王朝一同出兵。可是我之前也已经与大明的军队交手不只一次,他们在我看来几乎是不可能战胜的。帕夏如果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请早一些讲出来。如果没有把握,而只是邀约我们萨非王朝一同作战,那还是算了。”

易卜拉欣来之前就知道,邀请萨非王朝一同作战,并没那么容易。

因此他并不气馁,只是笑着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必胜的办法,战争本来就是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在实力上,奥斯曼帝国国内拥兵百万之众。而我奥斯曼的苏莱曼大帝,也联系了欧洲各国,接收了无数的物资支持。相信我,有这些就够了。今天我来见陛下,就是为了拉上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一同抵抗大明帝国。第比利斯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那是因为有我奥斯曼帝国的牵制。如果我们驻扎在萨勒马斯的军队后撤,我想大不里士的明军,一定会出兵第比利斯的。”

塔赫马斯普一世沉着脸道“帕夏,你是在威胁我吗。”

易卜拉欣却并不紧张,只是淡淡的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陛下不肯答应与我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同时出击,那么我们不得不摆出一副诱敌深入的姿态。相信明军一定会来第比利斯,打通与黑海以北的明军之间的联系。”

“是啊,明军一定会进攻第比利斯。”塔赫马斯普并没有生气,他叹了口气道“帕夏的判断与我所想的基本相同,明军为了更好配合对付奥斯曼帝国,一定会先将我们萨非王朝这个小势力消除掉。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可以配合出兵。但是我有条件,我军的一切后勤物资弹药,都要由奥斯曼帝国提供。如果你们连这都不答应,那么我还不如投靠明军更简单一些。”

易卜拉欣听到了塔赫马斯普一世的话,不由得笑道“如果是十万军队的后勤和弹药,我们还出得起。”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出兵?”塔赫马斯普一世问道。

两人商定了细节之后,没过多久,在黑海之上便出现了奥斯曼帝国的船队。这些船只给萨非王朝运送过去了物资和弹药,使得塔赫马斯普一世的实力又增强了几分。

在而萨勒马斯的奥斯曼军队,也开始在边境地区频繁的出动巡逻。

吴云生镇守大不里士已经两年之久,对于边境的动态向来非常清楚。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活动逐渐增加,这让他生产了足够的警惕。

他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大好。大不里士虽然是座名城,可是这里却受到了奥斯曼帝国与萨非王朝两方面的威胁。

如果他这里不出乱子还好,一出乱子,必定受到两方面的夹击。对于这一点,吴云生从来没有存在着侥幸心理。

因此,吴云生所坚持的就两个字,死守。

即使奥斯曼帝国的军队,不断在边境地区挑衅骚扰,可是吴云生除了派出探子收集情报之外,根本就不予过多的理会。

萨勒马斯的奥斯曼军队主将名为吉尔勒,他的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拥有多年带兵的经验。

不断的挑衅和骚扰之后,他发现明军居然不为所动。这让吉尔勒有点犹豫,对方如此沉稳,说明明军的将领是个非常谨慎之人。

但是奥斯曼与萨非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塔赫马斯普一世,这段时间已经出兵,甚至距离大不里士应该已经不远了。

如果奥斯曼的军队不出动,那么萨非王朝的军队就会自动退却。

塔赫马斯普一世不傻,他是绝不会先于奥斯曼军队,独自与明军交战的。这是因为双方的信任度还不够,也不能给明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吉尔勒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步骑各五万共十万大军,向着大不里士进军。

此时在大不里士的吴云生,已经接到了两个方向的消息,萨非王朝的塔赫马斯普一世,与萨勒马斯的奥斯曼吉尔勒,各自都带着十万大军进逼大不里士。

这使得大不里士的压力,一下子就增大了许多。

大不里士这里只有五万明军,面对的敌人军队数量,一下就达到了二十万人之多。

如果不尽快想出对策,那么明军死守大不里士就会非常艰难。

吴云生派人给巴格达的杨洪义送了消息,请杨洪义的军队动一动,以策应大不里士。

而眼前的这二十万敌人,吴云生知道必须由自己来想办法解决。

他决定放弃大不里士,带领所有的五万明军,去迎击吉尔勒的十万奥斯曼军队。

吴云生是经过反复比较,才选择的这个方案。

第588章 胜利向明军倾斜

吴云生并不是随意的选择面对奥斯曼军队,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一旦面对奥斯曼军队,身后的大不里士城,就等于要让给了塔赫马斯普一世。

他要在奥斯曼军队与萨非王朝的军队汇合之前,击败吉尔勒率领的奥斯曼军队才可以。否则面对二十万大军,五万明军对付起来就显得极为吃力了。

而身后的大不里士城,让给萨非王朝的域赫马斯普一世,也是为了稍微拖慢萨非王朝军队的速度。

面对首先占领大不里士,塔赫马斯普一世很难放弃这个诱惑。大不里士城是萨非王朝兴起之时的第一座大城,只要占领了大不里士,便可代表着萨非王朝重回波斯,其意义不同于一般。

吴云生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这样一来,他就有多一些的时间,去对付萨勒马斯方向的吉尔勒所率领的奥斯曼军队。

主意拿定,吴云生便带上了所有的弹药与一月的粮草,迎着奥斯曼军队的来路而去。

在乌米尔湖畔的塔苏季镇,五万明军迎面撞上了正在行军的奥斯曼军队。

说实话,奥斯曼军队的将领吉尔勒都没想到,明军会有如此大的勇气,出城两百里来迎战。

不过吉尔勒也并不紧张,自己手中握有十万大军。只要与明军对峙的时间长一些,用不了三天的时间,想必塔赫马斯普的军队就会闻讯到来。

在他们两军相遇之时,塔赫马斯普的军队也刚刚到达了大不里士的城下。

他在来到大不里士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探子的消息,说明军出城去迎战奥斯曼军队去了。

其实这正中了塔赫马斯普的下怀,如果明军与奥斯曼军队打了起来,那就不用消耗他自己的实力。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也才能得利。

没有明军与奥斯曼掣肘,他便可很快恢复萨非王朝曾经的疆域。

当然,对于塔赫马斯普一世来说,先进入大不里士城休整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这对于手下们的士气,还有整个波斯地区来说,都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

就算是要出战,也要让明军与奥斯曼军队打的精疲力尽之时才会出手。那时即使面对奥斯曼军队,他也可以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掌握联军的主导权。

塔赫马斯普的计划不可谓不精明,可是战场最怕的就是同伴之间勾心斗角。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事情,最后要大费周折不说,其间出现的变数也不可控。

这个道理塔赫马斯普不是不懂,可是面对不设防的大不里士城,他却被恢复萨非王朝这个大目标的意义所诱惑。

在塔苏季镇之外,明军的战阵已经排列开来。

对面的奥斯曼大军也已经列阵想迎,并且吉尔勒将奥斯曼的骑兵们都放在了大军北方的左翼。

吴云生久在大明西北,吉尔勒如此安排骑兵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奥斯曼的左边地势略高,骑兵从左翼出击的话,使可居高临下利于冲击。

而且骑兵集中使用,更可加强这种冲击力。

吴云生却与之相反,将自己的骑兵放在了靠近乌尔米湖的南侧,火枪兵都放在南侧面对敌方的骑兵。

对于明军火枪对于骑兵的杀伤力,吴云生有着足够的信心。或许对骑兵进攻追之不上,但是防守的话一定可以让对方碰个头破血流。

双方接近到了五里之时,吴云生便让明军的两万骑兵开始了全体冲锋。

明军的目标就是对方的火枪兵和步兵,反正大家都在找对方的弱点,谁的短板更短谁就要有接受失败的认识。

吉尔勒是员老将,对于明军在两河流域大败沙巴克的战例早就研究过。

虽然明军的骑兵明显是要冲击他的步兵和火枪兵,但是吉尔勒却并不理会,而是同样派自己手下的五万骑兵去突击明军的火枪兵军阵。

以往都是骑兵对骑兵的战场,今天各打各的,显得分外奇怪。

吴云生却也很干脆,当即命令炮兵们对着奥斯曼骑兵的开火。

刹那之间,上百门火炮的怒吼,便响彻了整个战场。被明军的炮弹扫到的奥斯曼骑兵,立时一片人仰马翻。

虽然明军的火炮厉害,但是对于五万奥斯曼骑兵的冲锋,也只能是稍稍阻一阻对方的势头。

而明军骑兵快接近曼斯曼步兵火枪兵阵地之时,那些奥斯曼士兵们都退了几步,显示出后方的巨大的橹盾。

这种巨盾足有一人高,且十分厚重。奥斯曼的步兵和火枪兵们,躲在橹盾后方,根本就不惧怕明军骑兵的威胁。

可是明军的骑兵也并没有想的着与之展开肉搏战,而是纷纷在一百多步外用火枪射击奥斯曼的士兵。

只是因为橹盾的遮挡,奥斯曼军队的损失微乎其微。

吉尔勒看到这个结果,他不由得嘲讽一笑,明军以为自己火枪有优势,就可横扫战场了?简直太过天真。到时只要奥斯曼军队用橹盾开路,明军的火枪就是废物。

然而他才高兴不到两息的时间,便看到明军的火枪兵们,对着奥斯曼的骑兵开火了。

在明军火枪的快速射击之下,那些奥斯曼骑兵的人和马匹纷纷中弹,根本就冲不过明军火枪兵方阵前方最后的五十步距离。

因为地形的限制,明军的火枪射击比较集中,这也决定了火力的密集。

在这等密集的火力之下,奥斯曼骑兵们被打的晕头转向。前方冲锋的道路被死人死马所挡,根本就提不起速度。而骑兵提不起速度,就是火枪兵的靶子。

一旦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奥斯曼骑兵便失去了对于明军的威胁。

而明军的骑兵看到对方有了准备,索性掉转马头,绕向了奥斯曼军阵的后方,就不信奥斯曼军队没有破绽。

事实上吉尔勒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军中的橹盾完全可以将整个火枪兵和步兵的军阵所遮挡,就如同乌龟一样守的严密。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明军骑兵,那些明军骑兵们兜了一圈之后,便扑向了奥斯曼骑兵们的后背。

这下子吉尔勒是真的有点傻了,一旦明军将他手中的骑兵消灭,他手中剩余的五万奥斯曼军队便没了机动力量的掩护。他急忙命人吹响号角,要奥斯曼骑兵撤退。

可惜他的命令下的有点晚,明军骑兵已经兜住了奥斯曼骑兵的后路。

两面夹击之下,能逃回来的奥斯曼骑兵不过一万余人而已。

吴云生命令炮兵前出,对着奥斯曼的军阵开火。奥斯曼军阵正面的巨大橹盾,能挡得住火枪射击,却挡不住火炮的射击。

顷刻之间,数十上百面巨大的橹盾,便如同纸片一样被轰的粉碎!胜利向明军倾斜。

第589章 战场是力量说了算

大军一动碾压如山,明军虽然兵力比对方少了倍,但是气势上和战局上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

吉尔勒此时面对巨大的压力,极力约束手下的军队,使之保持阵形。

可是明军在吴云生的指挥之下,根本就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三轮火炮轰过去,基本上奥斯曼军队的正面阵形就被轰了一个稀烂。

随之而来,就是明军火枪兵方阵的进逼。三段射击,弹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着对面的奥斯曼军队泼撒过去。

那些已经失去了橹盾挡枪的奥斯曼士兵们,纷纷中弹倒在血泊当中。

吉尔勒命令两翼和后方的橹盾都挪到正面,可是一时半会儿之间,怎么可能做到。

而吴云生也看出来对面奥斯曼军队的窘迫,当即再一次命令明军骑兵出击。

这一次明军的骑兵同时从两翼包抄过去,纷纷从马袋之中取出火枪,对着那些正忙着转移橹盾的奥斯曼士兵们开火。

明军的攻击有序而快速,让手忙脚乱的奥斯曼军队无所适从。

许多奥斯曼士兵,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弹孔而倒下。

随着明军越来越近,弹雨也越来越密集。奥斯曼军队终于不堪重负,在接连不断的火枪声中,轰然崩溃了。

原本看着还算整齐的方阵,如同骤然沙化的城墙,一下子就成了散沙。

吉尔勒在与明军开战之前,还有着极大的胜利信心。可是当他面对如此惨败,一下子就慌了神。看着手下的军队逃跑,他也不得不惶然而逃,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分辨。

吴云生命令骑兵追杀敌军,不给对方归拢败兵的机会。

明军的大队则重新整队,继续以警戒队形向着向着萨勒马斯城前进。

由于明军骑兵的追杀,使得吉尔勒根本就没有收拢败兵的机会,而明军的骑兵追杀了一阵之后,便向着萨勒马斯城冲了过去。

明军的大队也并没有再去追杀奥斯曼的败兵,也扑向了萨勒马斯城。

在吴云生的计划之中,舍弃了大不里士,就要再找一座城作为明军的根基之地。然而遍观周围数百里的距离之内,就没有更比萨勒马斯城更加合适的了。

虽然有奥斯曼的军队,但是只要击败了奥斯曼的军队,萨勒马斯城和城中堆积的物资,就都是明军的。也唯有夺下萨勒马斯城,明军才能打破对方的两面夹击态势。

并且可依托萨勒马斯城,反身与奥斯曼和萨非王朝的联军大战。

萨勒马斯城尽管已经牌奥斯曼的领土之上,可是周围数百里的距离之内,也就只有吉尔勒这一支奥斯曼军队。

无论怎么处,吴云生都是要占领这座城的。

在一天半之后,毫无防备的萨勒马斯城,便迎来了明军的占领。城中的守军不到两千人,看到大队明军的到来,他们连与明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还好明军到来的突然,萨勒马斯城中的奥斯曼军队物资,并没有来得及被烧毁,全都归了明军所有。

占领了萨勒马斯城,吴云生便命令绝大多数的明军休息,只派出少量的骑兵去周围侦察情况。

吉尔勒被打败之后,好容易摆脱了明军骑兵的追杀之后,派人收拢败兵。

当能找到的奥斯曼军队都收拢到一起之后,吉尔勒欲哭无泪。原本漫山遍里的十万大军,如今只有两万人不到。战死的可能有将近四万余人,剩余的则是已经逃散。

以他手中的这点兵力,想再对明军做点什么,那就是找死了。他思前想后,不得不决定先与萨非王朝的军队汇合。

当占领大不里士的塔赫马斯普一世,听说奥斯曼的十万大军战败,明军已经去了萨勒马斯之时,惊得他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

难怪自己会轻松的占领大不里士,原来明军根本就没有打算死守。

明军为什么去攻占萨勒马斯城,也很好理解,对方就是看了萨勒马斯城的物资。

塔赫马斯普与吉尔勒见了面,问了与明军作战的详细经过,这让他吃惊于明军战力的强大。

吉尔勒急于击败明军,给自己雪耻,也是为了在苏莱曼大帝面前交差,他连番催促塔赫马斯普一世出兵,去与明军展开大战。

可是塔赫马斯普一世,却不想仓促与明军开战。尤其是看到了吉尔勒的惨况之后,更是不敢轻启战端。

喜尔勒当着塔赫马斯普一世的面,痛斥盟友的愚蠢。可是塔赫马斯普一世,却派人将他赶了出去,根本就不理会他这一茬。

并且塔赫马斯普一世,向萨勒马斯的明军派出使者,并没有告诉吉尔勒这个盟友。

当吴云生见到塔赫马斯普一世的使者之后,他从使者的口中,得知了塔赫马斯普一世的意愿。

塔赫马斯普希望吴云生,能允许他恢复萨非王朝的统治,萨非王朝可向大明称臣。只要答应了他的这个条件,萨非军队就不会向明军发起进攻。

吴云生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简直就是笑话,萨非王朝威胁明军要称臣,这根本就是矛盾。如果明军接受了对方的威胁,那还早向大明称臣吗。

“滚回去告诉塔赫马斯普一世,他如果直接向我明军投降,任由明军处置,才有可能称臣。如果是威胁大明军队,那么他只能得到最为暴烈的结果。”吴云生淡淡的对使者说道。

就在萨非王朝的使者走后,吴云生便召集全军开拔。他不会等对方回信的,而且塔赫马斯普一世,也绝对不会向明军投降。塔赫马斯普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以便奥斯曼帝国内部再次调兵,而他也可趁机恢复在波斯的统治。

吴云生当然不可能给他时间,也不能以孤军的姿态继续向奥斯曼帝国内陆进攻。

因此,要在短时间内将塔赫马斯普一世消灭,才是最佳选择。

五万明军用了三天的时间,便赶到了大不里士的城下。

而塔赫马斯普,也只是刚刚接见了返回的使者,得知明军的答复。

他没想到明军会来的如此之快,急忙命令城中的大军出城,与明军对峙。

但吴云生的动作更快,当即命令明军展开火炮的炮车,开始轰击大不里士城。

在双方的战局博弈之下,终究是塔赫马斯普只顾耍弄阴谋,而忘记了战场还是力量说了算。

第590章 三十二万大军

在明军蛮不讲理的打击之下,城内的十余万萨非王朝的人马都没机会出城列阵,只能窝在城中挨打。

若是明军没有火炮,高大的城墙自然是萨非军队的掩体。可是现在,这高大的城墙却成了牢笼,将萨非王朝的军队,还有奥斯曼帝国的残兵都关了起来。

吴云生将明军的骑兵散布在大不里士外围,只要有人敢从城内出来,明军骑兵就会上去一顿乱枪。

城内的那些军队,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等着明军破城。

很快,大不里士的城墙就被轰了一个大口子。可是吴云生却并没让明军进城,而是继续以明军的优势炮火扩大城墙的豁口。

当一道近三十丈的豁口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城内的军队就无法再沉住气了。

塔赫马斯普一世,与吉尔勒两人商定,让手下的军队向城外冲锋。

只要他们这十余万人马在城外展开兵力,还是有可能与明军一战的。

但是明军早就严阵以待,正面的话,要面对明军火炮,这显然不可取。

于是这十几万人,都从北门冲了出来。

但是明军的骑兵也不是闲着无事的,看到敌人出城,便立时蜂拥而至。

火枪不停的射击之下,虽然不能真的给敌人造成重大的打击,但是对于联军的士兵影响极大。

原本在城内被炮轰的就没有脾气,如今顶着明军骑兵的弹雨往城外冲,更不要想着从容列阵。

就在联军还乱哄哄的时候,明军的火枪兵也已经排着方阵,绕到了北门外。

“派骑兵上去,拖住明军!”塔赫马斯普气急败坏的下命令道。

三万萨非骑兵立时脱离了大队,向着明军的方阵扑了过去。

可惜明军的火枪方阵火力极为迅猛,根本就不是这些骑兵能突破的。他们一口气冲到了五十步的距离上,就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了。

吴云生命令大军前进射击,极力压迫这些联军的空间,不使对方展开。这样一来,便可将明军的火力优势发挥到最大,保证火枪的准确度。

在明军火枪兵与骑兵的两面压迫之下,联军很快便彻底崩溃。无数的败兵往城内逃去,城门口只是踩踏,就死了许多人。

这一战,联军败的非常彻底,虽然大部都逃回到城中,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抵抗之意。

十余万人马,除了战死的,被明军活捉了十一万的俘虏。

吉尔勒本身就是将领,见机早逃的也快,居然被他给跑了。而塔赫马斯普一世就很倒霉,刚刚退进城就被手下的士兵给挤下马去。即使亲卫极力的去救助,也没能在滚滚的人潮之中将他拉出来。这位萨非王朝的君主,就这么被自己的士兵给活活踩死。

吴云生重新夺回大不里士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派了数千人的军队,去攻打第比利斯。

塔赫马斯普一世被踩死,第比利斯就成了无主之地,明军说是攻打,其实就是传檄而定。

但是第比利斯地处高加索山下,穿过高加索的山口,就是李成梁所的防区。

因此吴云生这一战,也将与李成梁的陆上联系通道彻底打通。

他这边开始休整,准备迎接奥斯曼帝国接下来的反应。

在两河流域,却又燃烧起了新的战火。

杨洪义接到了吴云生的信之后,为了策应吴云生,他带着四万五千明军进逼拉卡城。

当吴云生的战事结束之时,杨洪义所部才刚刚赶到拉卡城下。

拉卡的奥斯曼阿扎普军团,得知明军到来,便主动出城迎战。

但是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在拉卡城外的平原之上,十万阿扎普军团被明军象赶兔子一样追的到处乱蹿溃不成军。

杨洪义感觉没费力,便占领了拉卡城。

拉卡城靠着幼发拉底河,又是奥斯曼帝国通往两河流域的必经之地。若是在以往的时候,这里相当的繁荣。只是自从战事频繁之后,拉卡城便日渐萧条。

杨洪义占领拉卡之后,也得到了那十万阿扎普军团的所有补给,这对于明军来说是意外之喜。

而且他将这里打下来,便直接威胁到了奥斯曼帝国的软肋。

拉卡城距离阿勒颇城也只不过两百里而已,只要杨洪义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兵切断奥斯曼帝国南北之间的陆路通道。

这场胜利意外的刺激了奥斯曼帝国,使得拉卡城以西的所有奥斯曼军政高官都悚然惊起。

他们没有等着苏莱曼大帝的命令下来,便主动的向着阿勒颇增兵。如果等到苏莱曼大帝知道拉卡丢了,只怕明军已经打下了阿勒颇。

不过杨洪义并没有辜负这些奥斯曼官员的担心,他只在拉卡城休整了三天,便带兵猛扑阿勒颇城。

那些被仓促组织起来的奥斯曼军队,哪里能是明军的对手,比之前的阿扎普军团还不如,几乎是一触即溃。

夺下阿勒颇之后,杨洪义领兵转而向南,又用了十余天的时间攻占了霍姆斯和大马士革,这才又领兵回到了阿勒颇,在此驻守。

在杨洪义看来,这样应该就可以策应了吴云生,让奥斯曼帝国将足够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这里。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连夺奥斯曼帝国的数座城市,已经让整个奥斯曼帝国震动。

苏莱曼大帝看到了战报之后,大骂手下的一群废物。他准备召集手中所有的军队,亲征阿勒颇。

这等大事,一下子就受到奥斯曼众臣的阻挠。

万一苏莱曼大帝出了事,整个奥斯曼帝国就全完了。

可是面对明军的攻势,奥斯曼帝国全线都是一片败绩,不得不让人心惊肉跳。

最后易卜拉欣帕夏向苏莱曼大帝进言,要求自己带领三十万大军,去收回阿勒颇城。

苏莱曼准了易卜拉欣的请求,并且给他派了自己最精锐的三万禁卫军。

有了这些禁卫军,也能增加易卜拉欣获胜的机率。

易卜拉欣从伊斯坦布尔出发,走陆路前往相距阿勒颇最近的安塔基亚城。

一路上,易卜拉欣不断的收拢军队,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

等他到了安塔基亚之是,手中的军队足足拥有三十二万大军。

第591章 当面之敌

这三十二万大军里面,除了苏莱曼大帝的三万禁卫军之外,都是各地的守军。

其中最为精锐的,也就是三万禁卫军。

易卜拉欣在安塔基亚驻军,并没有主动进攻阿勒颇的杨洪义。

首先是因为手下的军队良莠不齐,还需要时间进行整合。其次,易卜拉欣也想通过观察,来寻找明军的弱点。

奥斯曼的军队人数虽然多,但越是这样就越不好带领。一旦吃了败仗,很可能就会一战而溃,走了之前的老路。

如果不是易卜拉欣极力控制,他手中就是再召集三十万军队也不是问题。但是在萨勒马斯方向,还有五万吴云生所带领的明军。

易卜拉欣对于奥斯曼帝国的情形非常担忧,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个黑海,奥斯曼帝国最重要的小亚细亚半岛,恐怕都会处在明军的全面威胁之下。

另外易卜拉欣也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在如此优势之下失败。这种责任他承担不起,一旦失败就没有活着的可能。在苏莱曼大帝的期许之下,不胜则死。

他先是派人给杨洪义送去了一封信,信中指责杨洪义擅自开启对奥斯曼帝国的战端。并且希望杨洪义从他所占领的阿勒颇、霍姆斯和大马士革撤军,将这三座城市交还给奥斯曼帝国。

杨洪义接到了易卜拉欣的信件,看到内容就笑了。这可真是太过讽刺,明明挑起战端的是奥斯曼一方,如今却要颠倒黑白。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居然就想这么空口白牙的索要阿勒颇、霍姆斯、大马士革三城。

杨洪义很痛快的给易卜拉欣写了回信,告知对方明军只是正的自卫反击而已。一切的战事源头,都是由奥斯曼的苏莱曼绑架大明国丈、国舅而引发的。如果奥斯曼帝国想要回阿勒颇、霍姆斯、大马士革三城,也不是不可行,但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易卜拉欣显然也不着急,他不断的给杨洪义写信,每一次信件来往都要三五日。

两人的信件往来,个七八次,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过去。

这时的易卜拉欣,已经将手中的三十二万大军完全整合起来。军中原本林立的派系,被他从上到下都给清理整顿了一遍。

而且这些军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中,被不断的拉出去训练,可以说过的十分充实。

易卜拉欣连续给杨洪义写信,其实就是在争取时间,在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和谈的意思。

杨洪义虽然看破了对方的意图,但是并没有说破,而是与之虚与伪蛇。

之所以与易卜拉欣虚应事故,是因为吴云生给杨洪义送来了消息,大不里士之战已经结束,奥斯曼与萨非王朝联军惨败,塔赫马斯普一世战死。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杨洪义也并不但心什么。

杨洪义所在的阿勒颇城,进可攻打奥斯曼沿海,或者北方的加济安泰普城。退则可以退到拉卡城,背靠两河流域,长期与奥斯曼对峙。

所以不管易卜拉欣打什么主意,杨洪义都是在奥斯曼帝国的土地上作战,没什么可患得患失的。

他还给吴云生写了信,让其在有余力之时,可以适时的出兵威胁奥斯曼帝国的巴特曼地区。

希望两人配合,能让奥斯曼帝国无法兼顾。

因为易卜拉欣与杨洪义两人都各有打算,阿勒颇这里的局势居然平静了两个月之久。

但是平静终究会打破,这个破局者来自两方面,一个是苏莱曼大帝对于易卜拉欣的催促,一个就是吴云生真的是出兵巴特曼地区了。

两个月的时间屯兵不前,受到苏莱曼大帝催促的易卜拉欣觉得准备也算是大致充足,便亲自带了三十二万大军从雷伊汉勒山口兵出阿勒颇。

一直在密切注意易卜拉欣动向的杨洪义,并没有去迎击奥斯曼的大军。

对方三十二万人,明军只有四万五千余人。即使武器比对方强了许多,这仗也没法打。

尤其是雷伊汉勒山口以东都是平原,杨洪义可没有把握对付三十多万人的军队。

所以当奥斯曼军队快到达阿勒颇时,他便带着明军全面退回到了拉卡城,将阿勒颇让给了易卜拉欣所统率的三十二万奥斯曼军队。

杨洪义并不是真的退让,他这么做,是为了拉长对方的补给线,并且使得对方的军队要走更多的路。

三十二万大军行军可比四万五千明军行军要复杂的多,其中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十分繁琐。出一点差错,都会出现麻烦。

反观明军人少,自然麻烦也就少了许多,进退之间十分自如。

易卜拉欣占领了阿勒颇之后,也已经知道明军退回法卡城。他觉得这样已经可以向苏莱曼大帝交待,与其和明军死磕,不如见好就收。

只是让易卜拉欣没想到的是,他接到消息萨勒马斯的吴云生突然之间带兵西进,已经逼近了巴特曼城。

如果巴特曼失守,杨洪义与吴云生两支明军便可汇合。到那时,十万明军的强悍战力,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所以不等苏莱曼大帝再一次催促,易卜拉欣便又带着三十二万大军猛扑法卡城的杨洪义所部。一定要在两支明军汇合之间,重创甚至消灭一支明军才好。

杨洪义之所以退到法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依凭幼发拉底河作为天堑,与奥斯曼三十二万大军对峙。如果战术运用的好,就是将对方击败也并不是不可能。

因而得知易卜拉欣出兵,明军也同时动了起来,杨洪义带着明军在河岸边上等着奥斯曼军队的出现。

易卜拉欣看到明军在河对岸等着自己,不由失笑。奥斯曼帝国如此多的兵力,怎么可能怕了明军的半渡而击。大不好自己将军队分为两部分,各自选一处渡河,明军便不能兼顾。

他是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当即分出来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去了下游渡河。

杨洪义看到奥斯曼军队分兵,不由得大喜。如果对方三十余万人从一处渡河,自己所带领的这些明军或许可以给对方造成不小的损失,但绝对不会让对方击溃。

但是对方分兵就不一样了,十几万人渡河,就等于实力降低了一半,明军阻拦当面之敌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592章 位置互换

杨洪义并没有让明军挪动,而是盯死了当面的十几万奥斯曼军队。

对于明军毫无所动的态度,易卜拉欣当然知道,这是在对自己挑衅。

易卜拉欣完全可以选择不动,等着另外的十五万人从别处渡河之后,对明军再进行夹击。

而且,易卜拉欣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反正奥斯曼军队的人数够多,主动权也在自己的手中。

杨洪义看到易卜拉欣不为所动,便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一战足够凶险。

“传我命令,火炮拉到河岸上,向对面的奥斯曼军队开火。”杨洪义吩咐道。

当明军的火炮展开,一轮火炮轰击之后,对面的奥斯曼军队便退后了数里的距离。

“他们不过来,我们过去。骑兵先趟过河,然后一半火枪兵渡河,其次炮兵,最后是剩余的火枪兵。”杨洪义分好次序,以免被奥斯曼军队钻了空子。

他这么安排,可以保证过河的部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在这一段河段,能被选为渡河之处,水并没有那么深。河水流速较缓,河水也只到人的胸膈处,步兵完全可以趟过去。

而且他也知道,易卜拉欣不会就这么让他所带领的明军从容渡河的。

当明军露出过河的意图之时,易卜拉欣果然派出四万骑兵,向着刚刚渡河的明军骑兵发起冲击。

可惜这时明军的炮兵还没有过河,立时就是一轮炮击,将对面的四万骑兵轰了个七荤八素。

明军骑兵借着这个机会,从侧翼上前一阵火枪射击,又打死打伤了几千奥斯曼骑兵,这才打破了易卜拉欣的计划。

随后明军一半的火枪兵们渡河,在河岸上站稳了阵脚。

易卜拉欣有点沉不住气,立时派全军压上,意图将军已经渡河的这部分人马全部歼灭。

可是那已经是明军的大半人马,在河边结阵,已经不惧奥斯曼军队的围攻。即使奥斯曼军队全军压上,也只能将已经渡河的明军压缩在一块五里长两里宽的地域。

表面上看似乎渡河之后的明军如同汪洋中的孤舟,但是奥斯曼军队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随着明军火炮在炮兵们的努力之下,终于被一门门的运送过河,这个压缩空间便宣告无效。

过河的火炮再一次展开,瞬间就打破了明军被动的局面。奥斯曼军队在明军的火炮轰击之下,当即变的阵形散乱人心浮动。

易卜拉欣不得不再次后撤,他盯着河对岸,在等那些在他处渡河的奥斯曼军队出现。

当他看到一片如同黑云一样的奥斯曼骑兵,出现在河对岸的时候,不由笑了起来。

可是当易卜拉欣的目光再看向明军,明军最后一批火枪兵们,也已经趟水下了河。

虽然奥斯曼军队看似将明军包围了起来,可是在明军的背后,还有一条宽阔的幼发拉底河在挡着。

杨洪义回头看了一眼河对面出现的奥斯曼骑兵,又看了一眼幼发拉底河,这还真是背水一战。

“火炮正面开火,骑兵冲阵!”杨洪义下了命令。

这个命令与以往有所不同,他轻易不会让明军的骑兵冲阵。骑兵一旦冲击敌阵的话,便代表着不死不休。

易卜拉欣听到明军的火炮声,便命令全军后撤。可是这个时候,明军的骑兵们就从两翼开始了冲阵。

而且明军骑兵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奥斯曼军队的帅旗,也就是易卜拉欣所在的位置。

随着明军骑兵火枪开路,而后纷纷将火枪放回马袋之中,抽出修长的战刀。

明军骑兵的战刀可不是什么手工作坊打造的,而是大明皇庄水力锻造而成的百炼钢刀。即使碰到乌兹钢刀,也能拼个不落下风。

当然,奥斯曼军队当中拥有乌兹钢刀的只有少数将领,一般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精良的武器。

明军骑兵轰然撞入奥斯曼军阵当中,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将奥斯曼军队狠狠的切开。

由于明军的马刀锋利坚韧,凡是与明军交手的家伙,莫不是被一刀劈的刀断头断,就是衣甲碎裂。身上铠甲也是一样,明军骑兵的铠甲轻而结实,即使被对方砍刺也很难受到重创。

更要命的是,奥斯曼军队还正处于后撤的情况下,这使得明军骑兵的冲阵效果大增。

易卜拉欣眼看着明军骑兵向着他的这里冲过来,甚至他都能看到十几丈外明军将士脸上的凶猛表情。

虽然易卜拉欣是奥斯曼帝国重臣,也没少经历过战阵。可是与敌军相距如此近的距离,也是头一次遇到。

“不可让明军接近我的帅旗!”易卜拉欣对身周的护卫们喝道。

此时他有点后悔,要知道明军会如此冲阵,那三万苏莱曼大帝的禁卫军就留在这边了。只是他自己安排的,为了增强在另一边渡河的奥斯曼军队战力,将那三万禁卫军也拨了过去。

易卜拉欣的护卫们虽然也在努力,可惜并不是明军骑兵的对手。

只不过二十息的时间,就让明军冲到了易卜拉欣三丈外的远近上。

这时易卜拉欣再也无法保持从容,拨马掉头就走。

虽然着主帅的向后移动,奥斯曼军队的帅旗也跟着向后移动,而后就是一场顺理成章的溃败。

十七万奥斯曼帝**队,被明军赶鸭子一样追杀。

易卜拉欣的马快,很快便摆脱了明军骑兵的追赶,可是再回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天无术。兵败如山倒,根本就无法控制。

杨洪义看了一眼身后河对岸的那些奥斯曼骑兵,便命令全军压上追击易卜拉欣所部。

其实,在明军的正面已经没有了敢于抵抗的奥斯曼军队。

杨洪义命人去收集战死的明军骑兵尸体,将他们的装备也一同收回。

而明军骑兵的大部人马,还在对着奥斯曼军队不停的追杀。只要有奥斯曼士兵扎堆,明军骑兵就会冲过去先放火枪,然后大肆砍杀。务必不让这些残兵们,再有汇聚到一起的可能。

易卜拉欣带着自己的护卫,远远的绕开了战场,向着幼发拉底河的下游而去。只要与另外渡河的那些奥斯曼军队汇合,他完全有信心带领着禁卫军将明军消灭!

能够和明军骑兵精良装备相比的,只有那三万禁卫军。

可惜杨洪义不想与之再打硬仗,明军骑兵经过这一次的冲阵,损失不可谓不大。两万明军骑兵,伤亡了五千余人,其中死去了足有两千。

仗打到这个地步,杨洪义发了狠,索性带着部下们再一次杀向了阿勒颇。

前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明军再一次杀回了阿勒颇城,并且将易卡拉欣的后路也给掐断了。到了这时,两军的位置互换。

易卜拉欣虽然占据了卡法,但是他的补给物资可都在后方。手中还剩余的二十余万人,只靠卡法城可养不活。

第593章 王者归来

战事到了这个局面,易卜拉欣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明军重新占据了阿勒颇城,等于将易卜拉欣的二十余万人马与奥斯曼帝国隔离开来。

虽然明军自己,也等于成了孤军,但是他们将易卜拉欣准备的补给物资都拦了下来,这也是明军最大的优势。相对没有足够物资的易卜拉欣来说,明军处境要好的多。

唯一让杨洪义不满的,就是明军骑兵出现的五千伤亡。其中战死了两千余人,另外的三千人要休养一阵子行,短时间是不可能再上战场了。

易卜拉欣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处境,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带着二十万奥斯曼人马重新逼近了阿勒颇城。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杨洪义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出阿勒颇城,而且也不能让易卜拉欣的军队从城外通过。

他派了一万五千明军骑兵出城,而火枪兵与炮兵们则在城中固守。

凭借明军骑兵的机动力,和火枪的射程与射速,拖住奥斯曼军队的脚步。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寻找机会将易卜拉欣的军队一举击溃。如此以来,明军在阿勒颇附近,就不会再有掣肘的力量存在。

易卜拉欣一来到阿勒颇,就摆出一副要攻城的姿态。

只不过奥斯曼军队的火炮威力实在不强,射程与射速与明军的火炮相比,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奥斯曼的火炮刚刚摆上,就被明军拉上城头的火炮给击毁了。

如果奥斯曼军队要攻城的话,就只能凭借着人力优势攀爬城墙才有可能破城了。

易卜拉欣当即命数万人扛着云梯攻城,可惜在明军的顽强防守之下,即使架起云梯也是上城送死。

一个个顶着厚木盾牌的奥斯曼士兵们,在明军火炮的轰击的夹缝中冲到城墙下。他们举着盾牌爬上云梯之后,根本没等站稳,便会被明军拿着叉子给推下城头。

什么城头肉搏,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明军不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另外明军会不时的从城头倒下去一锅锅的热油,并扔下火把点燃,使城下燃起雄雄大火。

死伤了三万余人,奥斯曼的军队也没能将阿勒颇城如何。

并且明军的骑兵,也出现在了奥斯曼军队的后方。时不时的会冲到距离奥斯曼军队较近的距离,用火枪对奥斯曼军队进行骚扰。

虽然明军骑兵只有一万五千余人,可是每一次都会给奥斯曼军队造成多则上千,少则数百人的伤亡损失。虽然对于二十万奥斯曼军队来说数目并不算大,可是这种慢性流血,也足够要了他们的命。

易卜拉欣知道,阿勒颇在明军的手中,自己是夺不回来了。不如绕过阿勒颇回到雷伊汉勒山口,这样就等于回到了奥斯曼的帝国内部,可以随时补充物资。

但是杨洪义怎么可能让易卜拉欣如意,就在奥斯曼军队绕城而过之时,城内的明军冲出城外,对着奥斯曼军队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先是一顿火炮轰击,而后火枪兵方阵如同乌云一般压上前去。

突如其来的打击,出乎了易卜拉欣的预料,这让易卜拉欣不得不应战。

只不过明军的骑兵也在奥斯曼军队的另一方出现,与明军火枪兵成了夹击的局面。

奥斯曼军队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又接连损失了十几万人马。他们的士气已经并不高昂,而且这些奥斯曼军队,本来就是各地守军组成成分复杂,在明军的大举进攻之下,没多长时间就开始了逃散与崩溃。

易卜拉欣对于这类军队溃散已经有了经验,他根本就不会去浪费时间控制,而是牢牢的将三万禁卫军约束起来。

当其他的杂牌军队都散开的时候,在明军的正面便出现了一支装备精良的奥斯曼禁卫军。

这支军队虽然是火枪兵,但是他们全身都穿着轻便的铠甲。只看外表就知道,这支军队的来头不小。

杨洪义看着对面的禁卫军,他们手中持有火枪,而腰间还配有弯刀。如果不是身上有还穿着轻便铠甲,头上有着高尖头盔,几乎与明军的装备一样了。

知道这是一支劲旅,杨洪义便命令明军火枪兵全体严阵以待。

易卜拉欣看到明军停了下来,便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这支禁卫军与明军一战。

但他想的虽然不错,可是现实更加残酷。

就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火炮开火了。管你装备好不好,管你穿不穿铠甲。粗大的炮弹砸进禁卫军的队伍轰然炸开,立时便清空了一大块地面,并且留下一个半人多深的弹坑。

只用了一轮火炮轰击,明军便再一次冲了上去。

这下子什么禁卫军不禁卫军的,在明军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也只不过是纸糊的。

易卜拉欣倒想逃走,可惜明军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在易卡拉欣骑着马跳出了数十丈后,被明军骑兵的流弹击中,当场落马摔死。

阿勒颇这一场大战结束,奥斯曼帝国的三十二万大军,被明军打的屁滚尿流。到了这个时候,雷伊汉勒山口已经不对明军设防,奥斯曼帝国的精华地区,向着明军敞开了大门。

另一边的吴云生,带着五万明军已经占据了巴特曼城。

这两处的战局,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都是糟糕至极。如果不能将军打退甚至消灭,奥斯曼帝国就会被明军蚕食和肢解。

苏莱曼大帝一直在紧密的关注着战局,当他听说易卜拉欣的三十二万大军也战败之时,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易卜拉欣最早曾是苏莱曼的奴仆,后来在苏莱曼的提拔之下,成为帝国的帕夏。

如果说这若大的帝国之中,谁与苏莱曼的感情最深,苏莱曼又最信任谁,非易卜拉欣莫属。

没过几天,已经七十余岁的苏莱曼大帝病倒,使得整个奥斯曼帝国,都处于慌张的情绪包围之中。

远在亚速城的李成梁,在这个当口,接到了一位老对手的到来。

这个老对手,就是曾经的沙俄沙皇伊凡雷帝。已经向朱载坖表示效忠,也算是王者归来。

朱载坖将伊凡雷帝放了回来,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大明的长鞭。

因为雷汞在大明的出现,使得新式的火枪和弹药已经制造了出来。朱载坖敢放伊凡雷帝出来,就有把握将他威慑和控制住。如果他不听话,明军也有足够的能力将其一举消灭掉。

李成梁看着在自己面前的伊凡雷帝,这个家伙还年轻,但是面貌上却显出相当的沧桑感。

第594章 新的成就

伊凡雷帝比李成梁小了近十岁,可是这些年一直不利的战事,使得他极度的焦虑。

再加上大败于明军之手,受到了沙俄亡国的打击。又走了一趟大明京城,这使得伊凡雷帝额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已经有了未老先衰之像。

此时面对李成梁,伊凡雷帝摆出一副谦卑之态,很是恭敬的对李成梁躬身行礼。

李成梁两手将伊凡雷帝扶起,请对方坐下。

“伊凡,此次陛下肯放你回来,是你的造化。”李成梁笑道“那瑞典的约翰王子没有你的本事,想必是终生无法再回到欧洲了。”

伊凡雷帝只得陪笑道“我有什么本事,能让陛下看重。不过是恳请陛下垂怜,使我罗斯一族不至消亡罢了。”

李成梁哈哈大笑,指着伊凡雷帝道“你不用掩着自己的那点心思,陛下也一清二楚。若是你没本事,陛下才不会放你回来,并委以重任。若是你将来成就不小,想要反叛大明,那尽可放马过来。不是我大明军队的对手,那就还要为我大明所用。陛下胸襟不是你能揣摩,否则也不会有如今大明亿万里的天下江山。”

听到李成梁挑明了这些话,伊凡雷帝胸膛一挺,正色道“本来,我对于大明有些狠意。但是我也想过,与大明之间,当初却是我做的差了。若是不曾派人去失必儿汗国,也就不会与大明交恶。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我自找的罢了,又岂能只怨大明。如今陛下仁慈,我当然不会辜负陛下所托。尽心竭力,以效犬马之劳。”

李成梁对伊凡雷帝的话是不信一句的,他只是笑道“你若没有存着对大明不利的心思,那自然可保你自己平安无事。若是你想将来壮大之后,再反噬大明,怕是死期不远。据我所知,陛下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敢放你回来,想必已经做好了随时都可收拾你的准备。好自为知吧。”

这些话落在伊凡雷帝的耳中,可是将他吓的不轻。

以伊凡雷帝的枭雄性格,自然知道这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一时之间,伊凡雷帝心中忐忑无比。

朱载坖命伊凡雷帝回到欧洲,就是为了让他组织起罗斯部众,对波兰立陶宛开战。

沙俄会再次出现在欧洲,并且成为大明的附庸和前锋。

而大明会退于幕后,遥控沙俄在欧洲各国之间大搞平衡。

朱载坖的本意,就是让欧洲陷于不停的战乱和纷争之中,最后沦为贫弱之地。

与原来的沙俄不同,伊凡雷帝只会得到明军招募的罗斯人军队,还有明军的武器装备。将来的沙俄领土,要靠他自己带着军队去打下一片江山来。

对于将明军的武器交给伊凡雷帝使用,这让李成梁心中也有点没底。

明军的火枪和火炮威力极强,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都不是欧洲各国现有的武器可以相比的。与大明的火枪相比,欧洲各国的火绳枪纯粹就是烧火棍一样的存在。至于火炮,那也没有多少可比性,就没有能与明军火炮所抗衡的。

五万罗斯人组成的军队,他们已经到达了哈尔科夫待命,等着伊凡雷帝将他们带上战场。

李成梁从亚速送走了伊凡雷帝,并且调集了部分明军的装备,运往哈尔科夫城。

另一方向的莫斯科城中,胡月锋也有点想不开,陛下为什么会重用伊凡雷帝。而且还要将明军的装备,给伊凡雷帝运送一部分过去,这让他很不理解。

但是,这是陛下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执行。

很快李成梁与胡月锋,便没了这种抵触情绪,因为又有新一批明军来到了乌西省和黑海流域。

这一次朱载坖给两人补充的兵力比较多,各自己增加了五万人。使得两人的手中,各有十万明军。

除了明军的数量空前壮大之外,还运送来了最新的武器装备。其中新式火枪火炮更是让李成梁与胡月锋咂舌不已。

因为雷汞被研究出来,大明的武器终于在英明陛下的领导之下,产生了质的飞跃。

铜壳内发火的子弹已经造了出来,火枪装弹击发,也缩短到一息两发。除了这些,火枪的枪管之内也出现了膛线,这使得火枪的准头和射程,又一次远超掣电铳。

还有火炮,也与以往有了巨大的变化。细长的炮管,架在两只很大的橡胶轮上。后装弹的火炮,只要将粗大的铜壳炮弹填入有螺纹的炮膛之中,拧好炮栓,拉绳便可击发。这等新式火炮,可比原先的火炮方便了不止两三倍,射程也和准头也相当不凡。

难怪陛下会将明军旧式火枪火炮交给伊凡雷帝的军队使用,因为那些明军的旧装备,对于明军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作用。而且有了这些新出现的火器,对于以前的旧火枪和火炮,完全可以克制得住。

莫斯科的十万明军。亚速的十万明军,在新武器运送到的时候,便开始了大换装。

但是并不只是李成梁所部与胡月锋所部,被朱载坖同样列为优先换装对象的,还有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所部。

而且这两人所统率的军队,也都增扩到了十万人的规模。

这两年大明海上运输尤为发达,除了大明的舰队横行大洋之外,大明民间的商船也越来越多。

有了这个基础,对于明军海外作战,大明在后勤支持上便有了雄厚的实力。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朱载坖还分别给四人去了信,使他们明白自己的战略意图。另外,还要告诉他们,要多抓俘虏。

大明皇家格物院已经造了一台蒸汽机车,并且经过了朱载坖的试验之后,被命名为火车。

朱载坖在给四人的信中,明确告诉他们,大明要修建走火车的铁路,需要极多的人力才可以。

一旦大明所控制的各地能够通车,往来货运和军队输送,将达到一个极高峰。

从此之后,东西南北万里往来,也不过只一两个月之间的事情。再也不用动不动就奔波三五个月,甚至半年之久了。

这些信息对于他们四人,是具有极大冲击性的。不知不觉之间,大明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境地了吗。

不光是对于这些将领有冲击性,就是朱载坖自己,也有些自得。不要看在后世这些都不算什么,要知道说一说总比做起来容易的太多。

在现在这个技术条件之下,朱载坖不断的给大明注入新的格物学说,并且下重金培养人才,这才有的如此成就。

第595章 罗斯人的英雄

大明要修铁路,这个成本是极高的。

如今大明在与奥斯曼帝国开战,那么就没必要客气。将对方的俘虏集中起来,再加上各地的罪犯,让他们去修建铁路,可以节约许多成本。

朱载坖不是圣母,或许心中还有着同情心,但是整个大明帝国的发展需求,相对来说更加重要。

他不想自己之后的若干年,庞大的大明帝国崩溃分裂。为此,就要未雨绸缪,先将各地的交通联系都强化起来。

伊凡雷帝到达了哈尔科夫之后,便接手了五万由罗斯人所组成的新沙俄军队。

他没有想到,这支新沙俄军队的装备是如此先进,武器的威力是如此强大。这支军队的装备在他看来,就是明军同样的装备。

伊凡雷帝早就知道明军的火枪非常厉害,并且还仿制过。可是现在这支五万人的沙俄新军,装备的都是明军火枪。除了这些火枪之外,还有明军的钢制火炮。

其中让伊凡雷帝所吃惊的,就是那种可以爆炸的炮弹。这东西的出现,要比以前那种单纯的铁球炮弹要杀伤力大得多。

手中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伊凡雷帝觉得,只要有足够的后勤支持,自己可以带着他们一直打到西班牙。

只是磨合了不到十天,伊凡雷帝就带着这支五万人的沙俄新军扑向了波兰立陶宛王国的波尔塔瓦城。

因为波兰立陶宛王国与大明之间签署了和平条约,所以在波尔塔瓦城并没有多少守军。

当伊凡雷帝的军队出现在波尔塔瓦城下之时,城中的守军们还在睡大觉。

沙俄新军的第一战,居然在没有开几枪的情况之下,就夺取了波尔塔瓦城。这让急于在实战中看到明军火器威力的伊凡雷帝,心中莫名的有点失望。

就在伊凡雷帝攻打波尔塔瓦城的时候,在莫斯科的胡月锋,也按着朱载坖的吩咐,给波兰立陶宛王国的享里克三世送了信。

在信中胡月锋表明,原沙俄的沙皇伊凡雷帝潜逃回哈尔科夫一带。如今再次组成了一支反抗军,并且在明军的打击之下逃入了波兰立陶宛境内,请享里克三世陛下知悉,早作准备。

享里克三世看到了胡月锋的信的同时,也接到了波尔塔瓦失守的消息。

只要不傻子,他就知道伊凡雷帝的背后必定是大明在支持。只不过享里克三世也无法指责大明,因为大明一方也已经声明这是沙俄的反抗军。

享里克三世在回信当中,还不得不表示感谢大明的善意提醒。

对于伊凡雷帝的所谓潜逃回到哈尔科夫,这种说法简直就是个笑话。伊凡雷帝早就被押解到了大明的京城,如果大明不放人,伊凡雷帝还能自己飞回来不成。而且一回来,手中就掌握一支数万人装备精良的军队,根本就是作梦。

明知道是大明在给波兰立陶宛添堵,可是享里克三世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很快便调集了十万大军,向着基辅集结。

这支波兰军队的将领,名为库拉克,常年与奥斯曼军队对峙,富有带兵经验。

库拉克已经六十岁,他接到了享里克三世的命令,便先一步带着自己的扈从到达了基辅。

之所以在基辅集结兵力,并是头脑发热。享里克三世身为王室,受到过系统的王室教育。他对于文学和历史都有着不浅的造诣,对于基辅的重要性,也有着清醒的认识。

基辅在被波兰立陶宛吞并之前,是由留里克家族后裔的罗斯人建立的基辅大公国。而伊凡雷帝则也是留里克家族的后裔,在基辅大公国覆灭之后,按血统来说天然有着继承该地的权力。

因此,伊凡雷帝如果攻占了波尔塔瓦城,那么他有了实力,就一定会去攻打基辅城。

享里克三世猜的不错,伊凡雷帝就是这么想的。只要伊凡雷帝打下了基辅,立刻就可以迅速的将原来基辅大公国的地区平定下来。他有着留里克家族的血脉,又曾是沙俄的沙皇,在曾经的基辅公国地区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的。

伊凡雷帝打下波尔塔瓦城,没有休息多久,便带着五万人攻下了第聂伯河中游的列克门丘格城。

到达了列克门丘格,相距基辅就只有四百里不到。

而基辅城中,库拉克也已经刚刚等到集结而来的十万大军。

对于伊凡雷帝之所以能如此势如破竹,库拉克有着很大的担心。在库拉克看来,明军一定给予了伊凡雷帝极大的支持,否则对方不可能如此快速的连克两城。

为此,库拉克派出了两万骑兵,沿第聂伯河散布。一旦侦察到沙俄军队的到来,除了传回消息之外,便会沿途骚扰疲惫沙俄军队。

不过伊凡雷帝也是一位很出色的将领,他同样派出了一万人的骑兵,与第聂伯河沿岸的波兰军队互相绞杀。

在这些骑兵的保护和清理之下,他才带着剩余的四万人出发。

库拉克没有想到,他的战术根本就没有对沙俄军队起到任何任用。沙俄骑兵们的战术,与明军骑兵极为相似。远远的便会用火枪射击波兰骑兵,在绞杀战中,这使得波兰骑兵的损失过半。

而库拉克看到这些败逃回来的波兰骑兵时,伊凡雷帝也已经率领着沙俄大军到达了基辅城外五十里。

得知这个消息,库拉克只能带领全军出城迎战。希望用人数的优势,来抵消沙俄军队强大的战力。

双方面对面的摆开了军阵,库拉克当即命令全军压上,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人多力量大的优势。

可惜手中武器已经换成了明军装备的沙俄新军,根本就不虚波兰军队的这一套。几个沙俄火枪兵方阵开火,当即就将正面的波兰军队方阵打的残破不堪。

库里克命令两万骑兵绕到沙俄军队的后方,对沙俄军队的后方进行攻击。

虽然这样给沙俄军队造成了短暂的混乱,可是伊凡雷帝还是命令骑兵们顶住了对方骑兵的偷袭。

波兰军队的正面,则借着这个机会拉近了与沙俄军队的距离,同时开始了射击,这使得沙俄军队也出现了部分伤亡。

然而伊凡雷帝却首先命令火炮开火,以摆脱有点不利的局面。

因为是在自己的城下野战,所以波兰军队并没有带出来火炮。就是有了这个想法,所以这一战使得库拉克的军队吃了大亏。

在沙俄军队的火炮轰击之下,波兰军队根本就顶不住。很快,这些波兰军阵就在猛烈的火力之下溃败奔逃。

面对十万波兰立陶宛军队,伊凡雷帝依旧没费多少力气,就夺下了基辅城。

这下子他的声威很快就传遍了原来基辅公国各地,使得他成了罗斯人的英雄。

第596章 雪上加霜

伊凡雷帝打下基辅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继续扩大战果,而是首先给自己加冕为基辅大公。

身为留里克家族的后人,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实力,这一点即使是敌人享里克三世也无法质疑。

原本的莫斯科公国,就是从基辅罗斯公国分裂出去的。现在他们莫斯科这一支家族后人,在基辅大公国灭亡百年之后,再一次统治了基辅公国,这简直就象是戏剧一样具有传奇性和号召力。

这对于整个原来的基辅罗斯公国地域中生活的罗斯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当伊凡雷帝自己加冕为基辅大公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只是基辅公国境内的罗斯人,就是远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罗斯人,也在向基辅集中。

而原本一些对于波兰立陶宛王国就不怎么忠诚的罗斯贵族,也纷纷的来到了基辅,向伊凡雷帝表示效忠。

会产生如此大的效应,这是明军也始料未及的。

李成梁给胡月锋去了信,询问诺夫哥罗德的安德烈,是否有其他动向。

对于安德烈,胡月锋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他个人信任归个人信任,大事之上不会松懈。

胡月锋给诺夫哥罗德的安德列写了信,请他来莫斯科议事。

接到信件之后,安德烈毫不犹豫的就来到莫斯科,将自己的安危完全交到了明军手中。

胡月锋见到风尘仆仆的安德烈后,便请他喝茶。

两人落座,相视一笑,各饮了一杯红茶。

“红茶不错。”安德烈放下茶杯,看向胡月锋道“胡将军,您召我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议吧。”

胡月锋对他点点头道“安德烈,你猜的不错。我想,你已经听说了伊凡雷帝回来的消息。他如今带着五万罗斯人组成的军队,已经打下了波塔瓦与基辅,正式给自己加冕为基辅大公。”

安德烈目瞪口呆,他知道伊凡雷帝已经回来,还在期待着与自己的老朋友见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伊凡雷帝居然已经打下了基辅,并且自我加冕为基辅大公。

“这不是开玩笑吧?胡将军,您是说,伊凡他又一次有了军队?”安德烈追问道。

“当然,这些军队是我们大明给他准备的,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我们明军之前所装备的。其中就包含我们曾经用过的火炮,那个威力你应该知道。”胡月锋看着安德烈,笑道。

安德烈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他干笑了两声道“你们不会为了试探伊凡,才会给他如此强大的武装吧。”

“怎么会是试探呢。”胡月锋摆了摆手道“放伊凡雷帝回来,并给他一支武装的军队,这是我大明皇帝陛下亲自决定的事情。那些欧洲国家对于们大明并不友善,对你们罗斯人来说,也不怎么友好。所以,我大明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让伊凡雷帝建立一个缓冲区。”

听了胡月锋的话,安德烈就明白了。缓冲区什么的,只不过是表面说法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让罗斯人与欧洲的日耳曼人、撒克逊人争斗消耗。

“我明白了。”安德烈点头道“胡将军找我来,是不是有用到我的地方?”

胡月锋笑着点头承认,“安德烈,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你猜的很对,确实是要用到你。伊凡雷帝在基辅虽然已经加冕为基辅大公,但是他并没有一个很好的助手。希望你能去帮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德烈想了想,便对胡月锋道“如果需要,我当然没有问题。”

“好,既然你不反对,那么就回去准备吧。”胡月锋很是干脆的道“带上你手头所有的军队到哈尔科夫,随后我会给你送过去明军曾经所用的装备。你武装起来之后,便可以去基辅见你的老朋友了。”

等到胡月锋送安德烈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安德烈还有点懵。

胡月锋想过,与其将安德烈留在诺夫哥罗德提防着,还不如送走。反正那些旧武器装备,也是要送到伊凡雷帝手中的。不如连他的老朋友也送过去,这样更能让伊凡雷帝站稳脚跟。

两个月后,伊凡雷帝在基辅城外迎来了安德烈所带领的六万大军。

看到安德烈,伊凡雷帝的目光有点复杂。当初自己战败被抓,而安德烈则选择了投降明军。如今两人重逢,既想互相交流,又有着那么一点隔阂。

“我的陛下,我依旧是那个安德烈,我从来不曾背叛过陛下!”安德烈见到迎接自己的伊凡雷帝之后,便主动下马,在数万大军的面前,向着伊凡雷帝行单膝跪礼。

伊凡雷帝点了点头,“你是没有背叛我,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起来吧,我的兄弟。”

一把抓住安德烈,伊凡雷帝给了安德烈一个热情的拥抱。

城上城下数万大军见证了伊凡雷帝与安德烈的伟大友谊,这让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感染。

“乌拉!乌拉!乌拉!”

不管是基辅城中,还是旷野之上,到处都是欢呼声。

在基辅城中,数十名有着不同背景的密探们,将这个场面给描写了下来,纷纷传回各自的势力。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最是焦急的就属享里克三世。他身为波兰立陶宛国王,是伊凡雷帝和安德烈的直接敌人。结果刚刚丢掉了三分之一的国土,就又收到了这个坏消息。

享里克三世想向奥斯曼帝国求援,并与奥斯曼帝国共同夹击伊凡雷帝。可是奥斯曼如今面对明军的进攻,正自顾不暇。

除了奥斯曼帝国,还有神圣罗马帝国可以求援。

但是神圣罗马帝国只不过是一些公国王国的组合,内部纷争很严重。除非自身遇到生死问题,否则和一盘散沙没有多少区别。

享里克三世就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母亲法国王太后凯瑟琳的来信。享里克三世的亲哥哥,查理九世去世了,法国王位空悬。如果享里克三世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回法回继承王位。

看到这一封信,享里克三世如获至宝。只要自己回法国继承王位,就可以甩开波兰的烂摊子。对于波兰立陶宛这里,享里克早就受够了。虽然这里国土广大,但是这里却没有法国富饶,而且是一块从来没有摆脱战争的地域。

享里克三世并不是多有责任心,他更希望自己能过无忧无虑的贵族生活。

有了决定之后,享里克三世很快便向全波兰立陶宛王国宣布,自己主动放弃了王位回法国。

这下子可好,原本正在火上烤的波兰立陶宛王国,更是雪上加霜。

第597章 尴尬不已

享里克三世很快就回到了法国,成为法国国王亨利三世。

丢下波兰立陶宛的烂摊子,一时之间无人接手。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波兰立陶宛的一众元老和贵族们在利益交换和暗中操作之下,一致同意由特兰西瓦尼亚总督斯特凡巴托里担任波兰国王与立陶宛大公,被称为斯特凡九世。

斯特凡九世,是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的总督。曾亲自带兵与沙俄在利涡尼亚鏖战,并打退数次沙俄的进攻。

就是因为有过如此战绩,所以波兰立陶宛王国上下,都将希望放在了斯特凡九世的身上。

由于波兰立陶宛的十万大军战败,又加上享里克三世回法国担任法国国王,此时华沙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所有的贵族都希望,能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站出来,担起带领波兰立陶宛王国走下去的重任。

而斯特凡九世,就成为了大家所属意的人。

斯特凡九世确实不负众望,他成为国王的每一天,便人特兰西瓦尼亚纠集了十万军队,并且将军队安排到了距基辅并不算无的日托米尔城。

只是这一件事,就很快的稳定了华沙的人心。

而斯特凡九世,却并没有争着对伊凡雷帝开战。而是派出使者卢卡什,去和伊凡雷帝谈判,希望伊凡雷帝能归附于波兰立陶宛王国。如果伊凡雷帝同意,那么基辅大公的称号就会得到波兰立陶宛王国的承认,并正式划分封地。

不得不说,斯特凡九世的建议是非常具有诚意的。如果伊凡雷帝答应这个条件,那么波兰立陶宛王国不但没有分裂,而且还多了伊凡雷帝这一支强大的武装。而斯特凡九世所付出的,不过是重新恢复了一个基辅大公的贵族称号和封地。

卢卡什在基辅见到了伊凡雷帝,并向伊凡雷帝表明了斯特凡九世的态度和愿望。

伊凡雷帝看着卢卡什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斯特凡当初是我战场上的老对手,他并没有打败过我。如今他成为了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国王,而我却失去了我的沙俄。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也不会成为斯特凡麾下的贵族。如果他真的很诚意的话,就把波兰国王与立陶宛大公的称号也送给我吧。”

卢卡什几乎被气笑了,他大声道“伊凡大公!您现在虽然手中还有军队,但是您已经失去了原本自己的封地和国家。斯特凡九世陛下,只不过是为了使人民免于战争,才会主动与您谈判。您要明白,这并不是惧怕。”

伊凡雷帝摆了摆手道“所以,你们又何必谈判呢,这毫无意义。我要来这个国王也没有半点用处,我真正的目的,是称帝。你回去告诉斯特凡九世,他会明白的。”

安德烈看到卢卡什的脸色非常难看,就上前道“阁下,我看已经不谈了。就按着伊凡的意思,你回去将这些话告诉斯特凡九世吧。”

“好的,既然你们坚持,那我会带给陛下这些话。但是有一点我要先声明,由于双方之间没有达成任何在协议与保证,之后所发生的事,就不会再受控制。”卢卡什一字一顿的道。

伊凡雷帝与安德烈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轻视。

用过明军的装备之后,伊凡雷帝与安德烈有清醒的认识。这并不是军队意志的差距,而是武器划时代的差距。

卢卡什离开基辅回转华沙,向斯特凡九世复命。

斯特凡九世听到了卢卡什所带回的那些话,不由得陷入沉吟。

“伊凡雷帝还是不甘心啊,他是个极为骄傲的人。”斯特凡九世摇摇头道“将西部的军队,也调十万人到日托米尔吧。把日托米尔建成要塞,我们不要主动进攻。”

波兰立陶宛王国再一次向日托米尔增兵,并且不断的加固日托米尔城。

而基辅的伊凡雷帝,得到了安德烈所带来的六万多人的兵力,手中的力量,也一举达到了十一万人的数量。

双方的大战随时都会爆发,只是看谁主动进攻了。

而在伊斯坦布尔的皇宫内,苏莱曼大帝的病倒,使得奥斯曼帝国也陷入了混乱当中。

皇子塞利姆急忙从科尼亚赶到伊斯坦布尔,除了看望父亲苏莱曼大帝,也是为了稳定人心。

塞利姆知道父亲是为了什么生病,因此他对于病中的苏莱曼,也极加安慰。

苏莱曼大帝深知明军的可怕,对于塞利姆的安慰不以为然。

“塞利姆,你要重视起来大明帝国。这是一个比我们奥斯曼帝国还要强大几倍的恐怖国家,我们的祖先,就是因为被大明帝国那些人的祖先打败,才在西迁到亚细亚建立了奥斯曼帝国。事隔一千年,他们又来了!”苏莱曼大帝学识广泛,很清楚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之间的渊源。

“父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他们的军队在阿勒颇之战中得到胜利,但并没有对我们奥斯曼帝国的实力伤到多少。”塞利姆笑道“只要我们动员起更多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将明军赶走。”

苏莱曼斜躺在床榻上,冷冷的看了塞利姆一眼,“你是这么认为的?”

塞利姆被父皇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自在,只得干笑道“当然不只是这样,我们如果击退了这些明军,就可以顺势占领波斯地区。目前虽然帝国受到了挫折,但是这何尝又不是我们的机会呢。”

听了儿子的话,奥斯曼苦笑道“你这样说倒也没错,塔赫马斯普一世已经与明军战死,波斯的萨非王朝成了过去。只要击败明军,占领波斯土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明军是那么好战胜的吗。”

“父皇安心,我们奥斯曼帝国有上千万的人口,又从欧洲各国那里要来了许多的物资和资金。虽然听说阿勒颇和巴特曼的明军又一次增兵,可是我们依然有信心打败他们。”塞利姆笑道“听说明军的火枪和火炮非常利害,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战术运用得当,这个优势是可以抵消的。我曾与已经故去的鲁斯坦帕夏写信交流过此事,他给我提供过一个建议,用大量的投石车或许可以对付明军的武器。”

苏莱曼大帝在病榻上听到这句话,眼中亮了一亮,“可是鲁斯坦他也是死于明军之手,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塞利姆脸色一僵,尴尬不已。

第598章 苏莱曼大帝驾崩

苏莱曼大帝咳了一下,对着塞利姆摆摆手。

塞利姆急忙靠近一些,等着苏莱曼大帝说话。

“塞利姆,如今我年纪已经老了,而你也已经步入壮年。”苏莱曼大帝慢慢的道“你的兄弟们,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如今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我希望,你能承担更多的责任。”

听到了父皇的这些话,塞利姆心中大喜,却脸上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道“父皇的身体向来健壮,这一次虽然病了,但是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苏莱曼大帝叹了口气道“我这一辈子,将奥斯曼帝国扩张到了极限,却也碰到了大明帝国这样的强大对手。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你必须要熟悉起来如何管理一个帝国。从明日起,我会任命你为大维齐。一旦我的身体不行,你便可随时接任苏丹之位。”

“父皇,这样安排,我很惶恐。”塞利姆言不由衷的道。

“你啊,只怕早就盼着成为苏丹了。”苏莱曼大帝笑看着儿子的拙劣表演,“有点耐心,先将事情做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塞利姆一想到父亲的那些手段,心中一沉,急忙点头道“鲁斯坦帕夏的建议,在攻打明军被动守城之时可使用大量的投石机,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苏莱曼摇头,不屑道“你为上位之人,怎么尽想些如何攻城掠地的事情?找到合适的人才,然后使这些人才为你所用,才是正理,懂了吗。”

“是,父皇说的对,是我太过关心战事了。”塞利姆急忙道。

塞利姆今年已经五十余岁,可是在苏莱曼大帝的面前,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苏莱曼大帝点了点头道“好了,你想想明日被任命为大维齐之后,应该如何去做吧。”

从皇宫之中退了出来,塞利姆也有点头疼。

显然任命他为大给维齐,这也是一道考验,父皇这是要看他如何治理帝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下手稳定奥斯曼帝国,这是塞利姆自己想到的。

塞利姆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约瑟夫商议。

约瑟夫是犹太人,塞利姆也是在约瑟夫的赞助之下,击败了自己的兄弟们,才有了今天。

因此,塞利姆对于约瑟夫是非常信任的,甚至是有点依靠。

约瑟夫见到塞利姆之后,便笑道“恭喜你,我的朋友。显然这一次苏丹召见你,是有着重任要交给你。”

“约瑟夫,你说的很对。父皇认为自己已经年老,因而要给我更重的责任。他说明天将会任命我为大维齐,让我想想应该如何做。”塞利姆有点担忧的道。

“殿下,您完全不必担心。这只是苏丹对您的一点小小考验,哪怕做错了也没有关系。”约瑟夫笑道。

塞利姆有点诧异的道“做错了也没有关系?那这还是考验吗。”

约瑟夫竖起右手的食指道“这虽然是考验,但是殿下完全不必做的太过完美。首先,殿下要做的就是,要让苏丹陛下认为,您还离不开他的指导。其次您要让苏丹陛下看到您的发光点。”

塞利姆恍然道“不错,你说的很对,越是在父皇身体不适的时候,越是要表现的不那么优秀。”

他脑子已经转过来这个弯,身上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父皇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一头权力怪兽。一旦自己露出不需要父皇的可能,那么也就是自己倒霉的开始。

父皇就是废了他,也不是不可能,至少苏莱曼还有不少的孙子可以继任苏丹大位。

果然,第二天就有苏莱曼的命令,将塞利姆任命为了大维齐,主持日常政务。

得到了约瑟夫的指点,塞利姆做第一件事,就是派使者去阿勒颇与明军谈判。

这一次谈判的目的,就是要与明军结束战争状态。

虽然奥斯曼还有战争能力,但是全都消耗在明军的身上,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

只是使者还没有出伊斯坦布尔的城门,就被苏莱曼大帝的内侍给拦了回来。

塞利姆被再一次召进皇宫,来到了苏莱曼大帝的榻前。

“父皇,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塞利姆看着病床上的苏莱曼问道。

“不错,找你来,是讨论一下你今天所做的第一件事。”苏莱曼脸色很黄,但是却看着塞利姆用力说道“你想结束战争状态,这想法的出发点是不错的。但是你要知道,明军是远离本土的万里之外,后勤补给都很麻烦。而我们不一样,阿勒颇本就是我们奥斯曼的领土。如果求和的话,只能让对方有时间积蓄实力。可是我们奥斯曼帝国的内部,就会因为软弱而引发许多不可知的麻烦。或者是有人向明军表示投诚,或者是有人认为这是自立的机会,都有可能发生。”

塞利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如果不是父皇提醒,我一定会犯大错。既然坏处这么多,那我立刻将使者拦回来。”

“不用了,我已经派了内传去拦,你还是想想,应该怎么对付明军吧。”苏莱曼大帝无力的笑道。

“与明军正面交战,我们太过吃亏。”塞利姆终于想出来一个新办法,“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派出大批的骑兵,到他们的大后方去捣乱。派这些骑兵去波斯,去两河流域,攻打那些没有多少守军的城市,还有明军的补给线。到时候我们不用费多大的力气,拖也会将明军拖垮困死!”

苏莱曼大帝听到了塞利姆的这个主意,眼中发亮,连连称赞道“好!好!好!你能想到这一步,非常的不错。在这一点上,你比父皇我要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这二十万明军,就死定了!”

这个主意并不是塞利姆自己所能想到的,而是昨天晚上,约瑟夫给他出的主意。

只不过为了不那么显眼,所以塞利姆到了现在才讲出来而已。

苏莱曼大帝越想,越是觉得这个派大批骑兵深入明军后方的主意精妙,一时激动之下,一口浓痰卡在嗓子,连咳了数下都没能咳出来,脸都憋的紫了。

塞利姆急忙上前给苏莱曼大帝拍背,命内侍去请医生,又叫一个妙龄妃子给苏莱曼大帝嘴对嘴的吸痰。

那妙龄妃子给苏莱曼大帝吸了半天的痰,却发现大帝的身体越来越冷,吓的一下子瘫软在地。

而塞利姆也察觉到了苏莱曼的异样,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

当日,伊斯坦布尔被戒严,塞利姆正式接任新的奥斯曼帝国苏丹。而苏莱曼大帝驾崩的消息,也公布出来。整个奥斯曼帝国,都陷入了举国悲痛之中。

第599章 约瑟夫一世

苏莱曼大帝驾崩,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向四方。

塞利姆并没有隐瞒,而是任由这个消息向外传播。

这首先就是在表明一种自信,代表着奥斯曼帝国和皇室,并不惧怕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捣乱。

而且也代表着,谁要在这个时候给奥斯曼帝国捣乱,谁就是整个帝国和皇室的死敌。

可惜明军并不理会这一套,吴云生在占据了巴特曼城之后,便又分兵占据了迪亚巴克尔、马尔丁、尚勒乌尔法等城。

这些地区与阿勒颇以东的卡法,瞬间就连成了一片,成为了两河流域的屏障。

打下了这么大的一块地盘之后,吴云生并没有收手,他又兵出托罗斯山脉,打下了宾格尔城。

另一边的杨洪义当然也没有闲着,派两万明军攻占加济安泰普。而自己新率八万明军过雷伊汗勒山口,一路攻城掠地,占据了奥斯曼帝国沿地中海的两座大城,奥斯曼尼耶和阿达纳城。

到了这个时候,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的战略也算是浮出水面。

他们两人所占据的地区,在陆地上都是以绵延两千四百余里的托罗斯山脉为主,构成了一条防线。

有了这条防线,奥斯曼帝国要想反击明军,就在地势上陷入一定的麻烦之中。

塞利姆正式登基成为苏丹还没几天,就得到了前线的最新战报。

他看到这份战报之后,便狠狠的将战报摔在地上。

这时,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之位,也已经被塞利姆委任给了他最信任的犹太人约瑟夫。

约瑟夫被塞利姆召入宫中议事,自然不敢怠慢。

塞利姆一看到约瑟夫,便命人将最新的战报交给他看。

约瑟夫看到这份战报之后,眼珠便不停的转动,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约瑟夫,你有什么看法。”塞利姆很是焦躁的道“如今明军已经打到了山区,我们就是想派大指骑兵去他们的后方,也要先通过明军在托罗斯山区建立起来的防线。这样做,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我们之前的计划,怕是无法实施了。”

“苏丹陛下,我们其实还有办法。并不一定非要经过托罗斯山脉,才能去明军的后方。”约瑟夫沉思着道“只不过这个办法要麻烦一点,用的时间要长一些,但是比走陆地要安全。”

塞利姆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挑眉头道“你说的是走海路?”

约瑟夫点点头道“是的苏丹,目前耶路撒冷附近的海法港还在帝国的控制当中。只要苏丹派一支五万人的骑兵,由我亲自带领他们从海法登陆,就等于到达了明军的后方。”

听到这些话,塞利姆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他看着约瑟夫道“你为什么也要去明军的后方。”

“当初苏丹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我就曾经上过战阵。如今您已经成了苏丹,那么我也一样要担负更多的责任。这支骑兵要在明军后方灵活作战,绝不能与明军正面作战。这需要一个非常机变的指挥将领,只有我最合适。”

塞利姆听到这里,叹了口气道“确实,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只有你才是最佳的人选。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让你在朝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约瑟夫笑道“苏丹,等我们打败了明军,我自然就会回到您的身边。现在的朝堂之中,还有比击败明军更重要的事情吗。”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这五万人的骑兵就由你来指挥。”塞利姆点头认可道。

五万骑兵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不到十天的时间,便已经集结到了伊斯坦布尔。

除了这五万骑兵之个,还有二十万的奥斯曼军队,正在向着东部的埃拉泽集中。

塞利姆面对明军,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他不得不启动了整个帝国的动员机制,大量的征召士兵,源源不断的巩固各地的城防。

约瑟夫在港口与塞利姆道别,带着五万骑兵上了运输船。

舰队行驶到塞浦路斯岛的时候,这支军队上岸休整。

而在岛上的一所大房子里,却聚满了头上戴着小圆帽的犹太人,他们都在等着约瑟夫的到来。

很快,约瑟夫便出现在门口,当他一进入房间,所有的犹太人便都围了上来。

“大家不要急,先听我说。”约瑟夫抬手拦住了所有人的问题,“首先,你们都带来了足够的钱没有?为了减少麻烦,我不希望用太暴力的方式,来夺取这支军队的统治权。”

“财富对于我们犹太人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一刻我们已经期待了上千年,钱不是问题。”有人回答道。

约瑟夫看着这些同胞期盼的眼神,笑道“那就好说了,我已经和这支军队的各级将领们谈好了。五十万金币,让他们所有的将领放弃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并离开。”

当五万骑兵的奥斯曼军队再一次上船的时候,所有的各级瓷都换成了犹太人。这已经不再是一支奥斯曼帝国的军队,而成为了一支犹太人的私军。

约瑟夫带着五万骑兵从海法登上陆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师向南,去攻打他们心中的圣城耶路撒冷。

原本耶路撒冷就是奥斯曼治下的大城,对于大维齐约瑟夫所带领的军队就不设防。五万人的军队,自然轻而易举的将耶路撒冷拿下,并将城中的所有奥斯曼官员,都给关押了起来。

这件事一下子就引起了巨大的波澜,逃走的奥斯曼官员,很快就将此事从海上送回了伊原坦布尔。

塞利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而笑了笑道“这是多么没有智商的玩笑啊,约瑟夫放着好好的帝国大维齐不做,占领耶路撒冷干什么。这只不过是一些人的嫉妒心在作祟,想要离间我与约瑟夫的关系罢了。”

可是接二连三的消息传回来,都证实了约瑟夫不担占领了耶路撒冷,还正在向周边不断的扩张。甚至还向着整个欧洲都送去了信件,他们要恢复犹太国。

到了这个时候,塞利姆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可是奥斯曼帝国现在正在与明军鏖战,根本就抽不出手来去对付约瑟夫。

想必约瑟夫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壮着胆子这么干的吧。

约瑟夫的军队,很快就占领了安曼、约旦等地,并且扩张到了埃及方向的伊斯梅利亚城。

占据了如此巨大的一块土地,约瑟夫正式在耶路撒冷宣布建立犹太国,自我认命为犹太国王约瑟夫一世。

第600章 耶路撒冷城下

约瑟夫趁着奥斯曼帝国正忙于与明军作战,自已与一些犹太家族一起,用金钱收买了一支军队,以耶路撒冷为都城重新建立了犹太王国。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杨洪义的耳中,他对于犹太王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在这个时候,犹太王国的建立,对于明军来说是一件好事。

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所部,现在正准备迎战奥斯曼帝国新增的大军。

沿托罗斯山脉一线,明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打算先稳定下来已占领地区的局势。

为了稳定后方,杨洪义还特意派了人去耶路撒冷,向约瑟夫一世表示了祝贺。

只不过约瑟夫一世身为犹太人,非常的聪明。他看出来明军对于新犹太王国的忌惮,害怕犹太王国从后方给明军捣乱。

为此,约瑟夫一世向杨洪义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明军将已经占领下来的大马士革和贝鲁特地区,都交给犹太王国。

明军的使者对此不置可否,只以自己做不了主为由,表示会回去向杨洪义报告此事。

约瑟夫这是这对奥斯曼帝国和大明两面取巧,从中赚取好处。

杨洪义知道此事之后,便派人去与约瑟夫谈判。大明当然可以放弃这两座城,但是不可能白白放弃,犹太国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约瑟夫一世也知道,对于大明这样的强大帝国不能强行逼迫。只要对方愿意谈这个问题,那就只是价钱的问题。

实际上,杨洪义已经给吴云生去了信,请其出兵迎战奥斯曼帝国当面的二十万军队。

而杨洪义自己,则摆出一副防守的样子,却在积极的备战。

吴云生接到了杨洪义的信之后,便答应了杨洪义的提议,当即带着十万明军前出马拉蒂亚城。并且派出游骑,出现在四百里外的开塞利城。

他摆出了大举进攻的姿态,一下子就将奥斯曼帝国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而杨洪义则带了一半人共五万明军,从地中海沿岸向南到达到了霍姆斯城。

这五万明军,从霍姆斯改而走人烟稀少的沙漠边缘地带,绕过大马士革直扑安曼城。

因为明军这次换装之后,战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后装火炮的出现,既轻便威力又大。

这使得安曼成了明军新武器的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现场。

效果之好,出乎了杨洪义的预料,在他看来陛下简直就是天人一般的存在。这等神兵利器足可移山填海,明军有这些利器在手,若再战败那简直就是猪了。

就在约瑟夫一世,还在耶路撒冷城中等着与明军谈判的结果之时,他得到了明军大举南下的消息。

只是他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杨洪义已经带着五万明军,出现在了耶路撒冷的城下。

杨洪义写了一封信,命一名俘虏送入耶路撒冷给约瑟夫一世。

在信中,杨洪义劝约瑟夫一世向明军投降。并且告知对方,他们并不知道明军的强大,否则是不会以威胁明军后路,来索要大马士革和贝鲁特的。

约瑟夫看到杨洪义的信之后,便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杨洪义并没有在信中说抵抗的后果,但显然是并不怎么美妙。

在城中的那些犹太家族的族长们,都被召集起来,与约瑟夫一同商议如何与明军交涉。

这些犹太人实在是太想复国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投降。而是派人出城,向杨洪义表示了犹太人在欧洲的可怜处境,希望明军可以在收取大量财富之后,能够撤军。

可杨洪义却觉得,这些犹太人太过聪明。他们通过收买奥斯曼的军队,成功的再一次复辟犹太王国,这是一件非常漂亮的事情。可是他们却还不知道满足,又想用威胁明军后路的方式,再从明军的手中要过来贝鲁特和大马士革两城。

然而这才引出杨洪义自己带兵突袭,这就是聪明过头,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下场。

对于犹太人的提议,杨洪义并不感兴趣,他才不会拿明军的战略开玩笑。既然双方已经开始了刀兵之见,那就不能再拖泥带水,否则这就会成为犹太人拖延时间的战术。

一旦对方扩军备战,将会给明军后方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就不一定了。

因此,杨洪义坚持要求犹太王国立刻向明军投降缴械,这个条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约瑟夫一世得到杨洪义这个回复之后,他与各个犹太家族的族长们都沉默下来。如今面对明军的兵临城下,他们只有应战一条路可以走。

“传我的命令,在耶路撒冷城中招募新军,只要成为士兵,每人就发给一枚金币。”约瑟夫一世狠狠的道“我相信,我们这么多的财富完全可以招募三十万、四十万、五十万人的军队!只要他们打一场就够了。”

一名犹太家族的族长颤声问道“他们没有受过多少训练,出城与明军交战就是送死啊。”

约瑟夫一世冷冷的道“他们收下金币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风险。何况,城里这些人死的越多,我们将来就可以在城中聚集更多的犹太人,这对于我们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几位犹太族长互相看了一眼,都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一支骑兵从耶路撒冷城中狂奔而出,忽然之间分成了两队,一左一右向着明军的两翼包抄过来。

对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开始了向明军进攻,这让杨洪义也明白了约瑟夫一世的心意。

既然要打,那么明军绝不会手软。

同样有两万明军的骑兵,从两翼迎上去,纷纷的开枪射击。

此时明军的火枪已经换装了后装来复枪,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还有准头,都比之前用的火枪强了许多。

对方的骑兵刚刚冲出来没有几步,这类似偷袭一样的冲锋就被明军骑兵给了一个迎头痛击。

虽然对方骑兵的势头被明军遏制住了,可是在这些骑兵的身后,却冲出来许多手中只拿着简陋武器的士兵。很少有人的身上穿着铠甲,甚至有人手中只是顶着一块木板,另一手握着弯刀。

这些人的队形散乱,只知道闷着头向明军冲过来,根本就不象是接受过训练的样子。

杨洪义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家伙都是刚刚招募的。甚至还有一部分上了年纪的人。

“开炮吧,由近及远延伸射击,把城门给封死,不要再让人跑出来。”杨洪义也知道,这些家伙多了很麻烦。

关键是这些人会浪费明军的弹药,与其浪费,不如将这些人赶回城中让他们内乱。

第601章 轻轻放过

新式后装火炮开火,炮弹落入对面的人群当中,炸的血雨纷飞。

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或许已经想象过战场上的残酷,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过会如此残酷。

一些残破的肢体和血肉,被气浪糊在周围人的身上脸上。有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士兵,从脸上揭下一块内脏碎块,当场就吐的直不起身来。

新火炮的爆炸威力之大,出乎杨洪义的预料。

那些刚刚冲出城来的人群,几乎立刻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其余的人在惊恐了尖叫了几声之后,掉头就向城内逃去。

随着明军火炮的延伸射击,这些家伙逃的更快了。而原本已经冲到城门的人,见状立时就逃回城内。

被约瑟夫安排在城门,监督人群往外冲击的那些正规军队,则抽出战刀来将退回的人斩杀掉。

这种情况立时就引发了人群的暴怒,他们惧怕火炮的轰击,但是绝不会惧怕刀剑的威胁。要知道,他们的手中也有一些简陋的武器,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城门内瞬间就打成了一片,什么约瑟夫一世国王,什么军队,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一个让杨洪义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出现了,犹太王国的都城被他们自己人给攻破了。

还留在城外的一些骑兵们,看到耶路撒冷城内似乎发生了内乱。这些收了钱的家伙们,对于所谓的犹太王国并没有多少忠诚度,有一个人逃走,其余的人也犯不上与明军死战。

不到一刻的时间,城外的那些犹太王国的骑兵也逃走了。

犹太王国刚刚建立还不到两个月,此时根本就没有聚集起来多少犹太人,还无法建立犹太人自己的军队。这样一来,他们的武力就变的非常不可靠。在碰到了明军这样强大的对手之时,原本还算是生机勃勃的新犹太王国,便轰然倒塌了。

约瑟夫一世在自己的宫殿里看着城门方向的混乱,他知道大势已去。

早知道这样,自己何必对着明军耍小聪明。如果当时止住了自己以土地的贪念,或许结果会好的多。

几位犹太族长也在他的身边,看向城中的乱象,大家都显得很是沉默。

“我们走吧,这里显然没有机会了。”约瑟夫颓废的道。

“能去哪里?只有耶路撒冷才是我们的圣城。如果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建立王国也就不是犹太王国了!”一名老族长怒道。

“不错,我们花费了如此多的金钱和精力,不是为了逃走的。既然已经到达了这里,那么我们就不会再走。”另一名族长也跟着道。

其余的几名犹太族长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约瑟夫一世听到这些人的话,心中大为恐惧,他瞪着几个族长道“你们想做什么!”

“贪婪的人只有你一个,而我们只不过是不知情的人而已。约瑟夫,是你欺骗了我们的信任,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老族长悲悯的道。

“是啊,我们只想有自己的家园,可是你却把自己当成了所罗门王。犯错误的既然是你,那么你应该为此承担必要的责任。”又有人接着道。

约瑟夫苦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们现在退出我的宫殿,我自己会结束我的生命,为你们的再一次隐藏做好掩护。”

几名犹太族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点了点头,纷纷退出了这座宫殿。

看着这些人走出去的身影,约瑟夫一世全身发冷。真不能怪这几位族长冷血无情,要怪就怪自己的这个民族太聪明了吧。

只是,聪明的人不一定会有好的下场。约瑟夫一世苦笑着,吩咐内侍去取来一瓶毒药。

又看了一眼更加混乱的耶路撒冷城内,他一仰头,便喝光了手中的毒药。

片刻之后,倒地的约瑟夫便感到腹内绞痛全身僵硬,眼睛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是暗红色。

在一旁的内侍们则看到,约瑟夫一世七窍流血,整个人都在抽搐不止。

等约瑟夫没了气息,立时有人出了宫殿,将约瑟夫的死讯传了出去。

几名犹太族知就等在宫门外,他们的护卫人员已经将宫殿包围,听到了约瑟夫的死讯大家伙才松了一口气。

“来人,去里面砍下约瑟夫的头颅。”年纪最大的一位老族长吩咐道“我们这些家族再凑一些钱,希望能得到明军的原谅。”

“我们真的不逃走吗?”一名年轻些的族长问道。

老族长看了他一眼道“逃去哪里呢,只有这里才是我们的根。如果能活下来,并且在这里站住了脚,以我们犹太人的能力,或许几十年后就又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很快,约瑟夫的头颅被砍下装进了一个木匣子中。

这几位犹太族长带着木匣,还有几辆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车,在城门内等着。

那些混乱的景象似乎与他们这些犹太族长绝缘,不等乱兵靠近,就会被护卫们用火枪或者战斧轰杀或是劈死。

只有当明军进入耶路撒冷城中的时候,他们的护卫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明军将这些犹太族长带到了杨洪义的面前,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匣子里的人头与那些财宝。

杨洪义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很是随意的道“你们做的不错,并没有抵抗到底是对的。否则的话,现在摆在我的面前就不只是约瑟夫一个人的头颅。”

几名犹太族长只是赔笑,只有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不过,那是在你们冥顽不灵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杨洪义很是大度的道“你们犯了错,也交出了罪魁祸首。这些财宝,就当是你们的罚款。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吧,生命很脆弱,我不想再杀戮你们这些脆弱的人。我决定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是希望你们能老实本分的在这里生活。”

杨洪义是真的不打算追究,因为奥斯曼那里的战事,并没有结束。如今吴云生正带着十万明军,与二十余万奥斯曼军队在开塞利城对峙。

犹太人他也听说过,在他的眼里,这些家伙在欧洲四处受气饱受排挤。虽然精于算计,可是他们却总是被掠夺的对象。象这样的家伙们,对大明的统治威胁不大,对他们和善一点,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因为杨洪义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会轻轻放过。

第602章 陛下的计划

杨洪义放过这些人的最大原因,其实是看不起这些犹太人。

他们会聚焦财富,会赚钱,很聪明会各种算计。可是他们却忘了,只有正面的实力对撞,才能真正的复国。

如果只会依附于强者,即使聚集再多的财富,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杨洪义拿下了耶路撒冷,最近的大城就只有埃及的开罗了。

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战场,还在亚细亚半岛,这使得杨洪义并不能抽身。

但他派人坐船去了直布罗陀,给坐镇直布罗陀的张元德去了信。请张元德派出一部分兵力,占领地中海南岸的那些奥斯曼领地。

办完这些事情,杨洪义在耶路撒冷留了五千明军之后,便回师阿达纳城。

在亚细亚半岛之上,吴云生正与奥斯曼的二十万大军互相试探。

当杨洪义回到阿达纳城之后,吴云生也接到了消息。

吴云生若不是为了战略全局考虑,早就攻打开塞利城了。之所以与奥斯曼军队互相之间不断试探,就是了等待杨洪义的回归。

到了这时,吴云生的十万明军从马拉蒂亚出发,向着开塞利城浩浩荡荡的进发。

这下子开塞利城的奥斯曼军队为之震动,面对明军的进攻,他们不断派出小股骑兵骚扰。

可惜的是,对此吴云生早就有所准备。他之前派出的明军骑兵,除了试探对方之外,还有着预警的功能。

双方的小股骑兵部队,不断的在各条道路之上产生遭遇战。只是奥斯曼骑兵因为装备差了太多,根本就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反而被明军骑兵消灭了不少。

打来打去的结果,就是明军的骑兵小队在开塞利城周围越聚越多,甚至已经阻断了开塞利城与外界的联系。

仗打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没有悬念,当吴云生的大军到达开塞利城外的时候,开塞利城中已经因为消息阻断而人心惶惶。

而在阿达纳城的杨洪义也并没有闲着,他手下的明军休整了数日之后,便有数十支小队的明军越过托罗斯山口,向着西北方的科尼亚城方向去了。

明军骑兵在科尼亚城周边出现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伊斯坦布尔。

这让奥斯曼苏丹塞利姆非常紧张,科尼曼城可是他的老巢。在成为苏丹之前,他所有经营的势力和财富,都聚集在科尼曼城中。

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了,可是科尼曼仍旧是他保证自己苏丹权威力量的中心。

为了保证科尼曼城的安全,塞利姆决定要亲自带领大军前往科尼曼。

即使不能战胜明军,他也要科尼曼城这里阻止明军的攻势,以提振奥斯曼帝国上下的民心士气。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塞利姆将整个巴尔干地区面对哈布斯堡和波兰立陶宛王国一面的军队都调了回来。

以奥斯曼帝国广大的领土,和庞大的人口数量,他不相信就战胜不了明军加起来二十万人的军队。

同时,塞利姆还下令编练新的军队,以补充奥斯曼军队的损失。他初步的目标,就将新军的人数定在了八十万这个数字上。

即使塞利姆自己不说,这时只要是奥斯曼帝国上层的消息灵通人士,也知道奥斯曼帝国现在的艰难。

面对明军的进攻,奥斯曼帝国的军队还没有打过一场胜仗。接连的失败,不但给帝国高层的心中布下了一层阴影,也让奥斯曼帝国损失了不下五十万的兵力。

因此,塞利姆要求编练八十万新军的旨意,很顺利的便执行了下去。

新被任命的大维齐穆罕默德,更是全力的去催促各地征兵,并且规定了这些新军的年龄和数量。

几乎是在塞利姆带着汇集来的四十万军队出发之时,八十万新军就已经被征募起来。

塞利姆对于穆罕默德的效率非常满意,他觉得有自己手中这四十万镇守巴尔干的军队在,明军怎么也被阻住攻势。只要坚持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八十万新军也训练出来。

只怕用一百二十万人的庞大数量,耗也耗死的明军这二十万人了。

他的算盘是打的不错,可是传来的最新消息,却让塞利姆有点不淡定。

就在他带着四十万大军刚刚到达科尼曼城的时候,就传来了开塞利城失守的消息。

二十万奥斯曼大军在开塞利城没能坚持到三天,就被十万明军给打的大败。

据送回来的消息说,那支奥斯曼军队的主将在明军的第一轮炮火之下丧生,然而双方的距离几乎有十里远。这在么远的距离,明军的火炮竟然能轰击到主将所在的位置,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正因为主将阵亡,那二十万奥斯曼军队瞬间就成了一盘散沙。除了逃走一部分人之外,其余的十二万人,都被明军给俘虏。

塞利姆听到这个消息,他有点不信,关于明军的火炮能轰击十余里远,这简直就是神话。

其实这个结果,对于吴云生也有点意外。虽然他也曾试射过新式火炮,并且知道新式火炮射程不俗。但是他却没想至,这些新式火炮的准头居然如此之准。只是第一轮炮击,就将对方的主将给轰死。

占领了开塞利城之后,吴云生的军队便停了下来。大量的俘虏都要向后运送,否则放回去就等于资敌。

而且陛下也曾给他们下过旨意,这些俘虏都要派到后方去修建铁路。

有了铁路之后,大明帝国对于这些占领下来的领土,控制力就会大大的增强。即使上万里的距离,军队坐火车也只要最多一个月就能到达。

吴云生是想象不出陛下所说的火车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不妨碍他执行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不过这些战俘并不用送到大明,只要送到巴格达城就可以。

在巴格达城已经到了不少大明格物书院毕业的生员,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工业部的官员。在他们的计划之下,这条铁路可以分成数段,甚至是十数段来修建。

巴格达、伊斯法罕、撒马尔罕、叶尔羌城、哈密、玉门关、京城,这些地方可以同时修建,到时只要连接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铁路线。

除了这条线,他们这些格物学院之人都知道,陛下的计划之中还有着失必儿大铁路。由京城到卫青城、去病城、新长安,最后越过乌拉尔山脉到达莫斯科。

当然,这只是计划中最长的两条线路,而大明本土,如今已经开始修建一些短途铁路。这些短途铁路同样是由一些战俘在修建,都是些反抗大明统治的海岛土人和历年战事的战俘们。

想必经过大明的劳动改造,和为大明节约巨大的成本之后,这些家伙就会对大明有了深刻的认同。

第603章 科尼亚城破了

开塞利一战的失败,这让奥斯曼帝国上下人心浮动。

自奥斯曼帝国建立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连续和巨大的失败。

这等情况,让全体的奥斯曼帝国臣民,也对如今帝国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塞利姆带领四十万大军在科尼亚驻军,他得知了开塞利城之败的事情之后,并不为所动。

他派出十万骑兵,从锡瓦斯城一带绕向明军的后方。

这十万骑兵,是塞利姆决定使用骚扰明军后方战术的底气。

对于明军的正面作战,塞利姆觉得自己的胜算并不是很大。即使是四十万人,面对两个方向,共计二十万人的明军,他也心中没底。

这个情况,就象是当初东罗马帝国被奥斯曼帝国所攻打一样。塞利姆也有种东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壮烈心情。

想了这么些,塞利姆感觉非常不吉,他摇摇头打散了这个念头,开始召将领们布置防线。

对于明军的火炮威力,已经有开塞利逃回来的败兵,向塞利姆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做过说明。

塞利姆认为,要战胜明军,就首先要克制明军的火炮。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在正面与明军交战,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事实上,不光是塞利姆苏丹这么想,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也是这么想的。大家明军之前的那些战例之中,已经总结出来,明军在武器的使用上面,占有极大的优势。

如果要克制明军,最好的办法就是防守。依靠极其坚固的城墙,使明军的火炮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并且保护了奥斯曼的军队。直到消耗完明军的补给弹药,那时才是奥斯曼军队反击的时刻。

塞利姆与手下的将领们决定,要在科尼亚外围城墙再补修一道完全由石头建成的堡垒。

这与之前的城墙是完全不同的,这是纯粹的石头建成,堡垒的墙壁之中不会有半点泥土。

厚达数丈的堡垒墙壁,明军的火炮再厉害,也不是轻易可以轰开的。

即使派出去了十万骑兵,塞利姆手中还有三十万的军队。除了军队,他还征召了数十万的民夫,就只为修建这座科尼亚的堡垒。

与此同时,绕往明军后方的那十万奥斯曼骑兵,也引起了吴云生的注意。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得不带领十万明军离开开塞利城,移驻东北方向的锡瓦斯城。

锡瓦斯城的位置,正拦在十万奥斯曼骑兵的东进的道路之上,这里是必经之路。

十万奥斯曼军队,在得知明军已经先一步到达锡瓦斯城之后,便决定利用自身的机动性绕过锡瓦斯的明军继续向东。

但是吴云生根本就不给对方这个机会,他派出明军的两万骑兵,直接挡在了这些奥斯曼骑兵的前面。

如果论起机动性,大家都一样,但是论起战力来,明军足以吊打奥斯曼骑兵。

在那些奥斯曼骑兵们还没靠近的时候,就会被明军骑兵的新式火枪打的根本无法靠近。

然而这还不算完,明军的骑兵只是负责拖住奥斯曼骑兵,而真正的打击则是明军的火火炮。

就在双方骑兵互相对峙的时候,新式火炮也被拖拽到了足够的射程之内,对于奥斯曼骑兵们展开了一场屠杀。

随着在奥斯曼骑兵集群中不断的冒起爆炸燃烧的黑色烟柱,吴云生的火枪兵们,此时已经堵在了这十万奥斯曼骑兵的后方。

吴云生久经战阵,他早就做好两手准备。一是下面对战,二是防止对方不战而走。

目前看来,这些奥斯曼骑兵们根本就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十万奥斯曼骑兵,锡瓦斯之战中最后只逃出了数百人,他们这么点人只得逃回科尼亚,奥苏丹报信。

塞利姆得知十万奥斯曼骑兵,只逃回几百人的时候,他的脑中就是一晕。但是很快塞利姆就回过神来,命人将这几百名逃兵全部抓起来,让他们去修建堡垒。

杨洪义这个时候,也已经带兵扑向了科尼亚城。

他手中的十万明军,因为休整而耽误了些时间,但是这对于手下的将士们却是非常必要的。

大军来到科尼亚城下之时,这里的城墙已经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在科尼亚城墙的外面,塞利姆命人修建了一道完全由石头建成的堡垒墙壁。

在杨洪义下令开炮轰击之后,堡垒的石头墙壁只是被轰碎了几块石头而已。甚至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损伤。

明军的火炮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对于如今的科尼亚堡垒来说,还是不够看。

杨洪义看着这座坚固的堡垒,他知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将之攻破了。对付这样的堡垒,用新式火炮实在是浪费,只有将阿达纳城中换下来的老式火炮拉过来使用,才能节约新式弹药。

而且,塞利姆苏丹将科尼亚建成堡垒,也只是顾头不顾腚的做法。杨洪义完全可以将周边都攻打下来,使得科尼亚城变为一座孤城。

只要周边的城市并不都是堡垒,塞利姆在科尼亚堡垒中的这三十万军队,就只能是瓮中之鳖。

不只是杨洪义这一路人马,另一边的吴云生也已经从锡瓦斯出兵,向着安卡拉进军了。

杨洪义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科尼亚周围的城市都给占据了下来。而后方的旧式火炮,也送到了科尼亚城下。

这些旧火炮只要使用黑火药和实心炮弹就行,根本不用浪费新式火炮的铜壳炮弹。

原本这一个月来,塞利姆在科尼亚城中还有些得意,认为明军对他没有了办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塞利姆得到的消息却越来越坏。

重镇安卡拉丢失,后方的伊斯帕塔城也丢失,而科尼亚这里就成了陷入明军包围之中的一座孤城。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事情就是明军的火炮开始不昼夜的轰击科尼亚城了。

上百门的火炮被集中起来,不断的将沉重的实心炮弹砸在同一区域的石头堡垒上,这就大大增加了火炮的使用效率。

即使石头堡垒再坚硬,终究只是石头的而已。在火炮不断的轰击之下,那一部分的堡垒城墙已经开始不断的崩下碎石。而随着时间的加长,这些地方的石头已经越来越细碎。

终于在经过了三天的轰击之后,那面饱受摧残的堡垒石墙轰然倒塌。

科尼亚城,破了。

第604章 我选前者

科尼亚城虽然破了,但是城中还有三十万的奥斯曼军队。

塞利姆苏丹命人在堡垒的缺口驻守,只要明军敢于冲进城内,那就会面临奥斯曼军队的全力绞杀。

杨洪义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塞利姆还会做垂死挣扎,所以明军也并没有在轰塌了一段城墙之后往城内进攻。

明军只是将火炮的火力转移到了临近的位置,继续炮击。

在杨洪义看来,这种持续不断的炮击,就是一声声催命符。即使明军不大举进攻,也是对城内奥斯曼军队的一种折磨。

只要明军的火炮还在响,城中的那些奥斯曼军队的军心士气,就会一点点的消失。

杨洪义判断的不错,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死战的奥斯曼军队,聚集到了被摧毁的城墙后方。可是他们并没有等来明军进攻,而仍旧是枯燥和毫不停歇的炮击声。

此时的城头之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之前曾有奥斯曼的士兵站到城头之上,但是只一露头就很快被明军的火枪给打死。

明军的新式火枪射程比之前更远更准,射速也更快。除了晚上有士兵可以悄悄的跑到城墙上去观察一下明军之外,白天出现的城头的士兵基本上很难活下来。

处于这种看不见却听得到的情况下,奥斯曼军队士兵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即使在将领们的极力约束之下还能保持严整,可是在人群之中也已经有了失败的流言出现。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之后,又是一段相邻的城墙被轰塌。

然后那些城中的奥斯曼士兵们,就看到一颗颗发红的炮弹从这已经宽阔了一倍的缺口之中轰了进来。

这一次是新式火炮在延伸射击,烧红的炮弹落地,呼啸声中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慑人心魄。

没等明军开始冲锋,城中的那些奥斯曼士兵们就乱了套。

经历过这些天的炮轰,他们的情绪早就已经焦躁到了一个临界点。此时就是有奥斯曼的将领约束,也无法再让这些士兵们服从命令。

而且明军的炮击非常精准,几乎每一发炮弹都会砸落到人群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延伸炮击,使得塞利姆在城内阻击明军的计划落空。

当明军的冲锋号吹响的时候,大批明军冲进城内,纷纷半跪射击。

即使明军炮击已经停止,而奥斯曼军队在枪击之下也无法变的有组织起来。

这一次的战斗,从早上开始,直到晚上结束,明军占领了科尼亚全城。

杨洪义进入城中的时候,城内的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奥斯曼士兵的尸体。

“塞利姆苏丹找到了没有。”杨洪义问自己的副将。

副将急忙报告道:“城内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有一支奥斯军队大约五千人,在我们开始进攻的时候就已经逃出城外向西逃走。骑兵已经追上去了,目前还没回来。此战我军死伤一千两百余人,战死了六百三十二人,基本都是在街道被突然偷袭产生的损失。共抓捕奥斯曼战俘二十四万余人,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逃入了百姓家中,现在正在全城搜捕。”

城中通往塞利姆府邸的街道已经被清理,杨洪义带人进驻,并等待抓捕的骑兵回归。

很快那些明军骑兵就回到了科尼亚城,并向杨洪义上报。

奥斯曼的苏丹并没有在那支逃走的军队之中,那只不过是塞利姆的儿子穆拉德。

杨洪义倒并没有失望什么,能抓住这位穆拉德皇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功劳。

穆拉德被带到了杨洪义的面前,接受询问。

“你们这些明军快点放了我,我是奥斯曼帝国的皇子,你们这些低贱之人,会受到惩罚的!”穆拉德显然还没有搞清状况的大喊道。

他的喊声毫无用处,只能换来明军将士们的冷笑。

杨洪义摆了摆手,“给他点规矩。”

立时就有护卫上前,对着穆拉德就是一顿嘴巴。

在穆拉德收敛了狂傲的态度之后,杨洪义才开始问话,“你的父亲逃到哪里去了。”

“我父皇可没有逃,他要和你们做战,怎么会逃走!”穆拉德冷笑道:“但是他却把唯一逃走的机会,留给了我。”

如果不是怕被护卫再抽耳光,这时穆拉德怕是会两次破口大骂。

杨洪义看着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皇子,不由摇了摇头道:“或许也只是让你引走追兵转移注意力,而他自己则藏了起来。来人,把他带下去。全城搜索,让邻居互相指认是否有陌生人。”

已经占领全城的明军立时动了起来,分批将城中居民从家中叫出来,由左邻右舍互相指认。

这下子原本藏在城中民居的那些逃兵,还有权贵们,很快就被找了出来。

但是这样也没有用,依旧没能找到塞利姆苏丹。

直到两天之后,有人举报说邻居总是买很多菜回家,但是他们家中只有两口人,不可能吃这么多菜。

明军在这户人的家中发现了暗室,终于将塞利姆和他的那些亲卫从暗室中找了出来。

塞利姆被带到杨洪义面前之时,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消沉的气质,显然已经陷入绝望之中。

杨洪义看到塞利姆之后,便问道:“请问塞利姆苏丹,您觉得藏起来就能躲过我们的搜查吗?难道这样会让你的奥斯曼帝国平安无事吗。”

塞利姆看了杨洪义一眼道:“将军阁下,我承认明军的战力非常强大。既然已经获得了胜利,那么就应该有胜利者的风度,请不要羞辱我。”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塞利姆苏丹。好吧,把穆拉德也带过来,让他们父子见个面。”杨洪义笑着点头道。

很快穆拉德被带了过来,他一看到塞利姆就惊的张开嘴合不上。

“父、父皇!您怎么也被抓到了!”穆拉德此时又惊又痛,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父皇当成了转移目标的诱饵。

杨洪义冷眼看着两人父子相认,等他们说完了一些话,才接着道:“塞利姆陛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向我们大明帝国投降,将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和臣民,都献给我大明皇帝陛下,并让自己和家人都活下来。另一个,就是您义无反顾的慷慨赴死,与我大明抗争到底,号召所有的奥斯曼臣民起来与我大明作战。”

塞利姆苏丹看了儿子穆拉德一眼,抚胸躬身道:“我选前者,并放弃苏丹之位。从此只愿做一个平民,希望可以平安的活下去。”

第605章 卢布林城下

所谓的平民,塞利姆是不可能做的。

杨洪义知道,陛下对于这些被灭国的王室一般都会封个国公,然后在大明本土养起来。

所以,他也只是让塞利姆苏丹签了转交权力的文件,并且下了举国投降并服从明军安排的诏书。

另一边的吴云生,也得到了杨洪义送过去的消息。两路明军配合着,将一些不怎么想服从塞利姆诏书的家伙们一一解决。

大军很快就来到了伊斯坦布尔城,并且牢牢的控制了这座在欧亚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城市。

塞利姆和穆拉德父子,被大明的战舰送往京城,去拜见大明皇帝朱载坖。

而杨洪义与吴云生,则要做一些更加具体的事情。

虽然塞利姆已经下达了诏书,但是仍旧有许多地区并不肯服从塞利姆的旨意。

这些地方,主要集中在巴尔干半岛。

最先表现出反抗的,就是匈牙利的贵族们。他们听到塞利姆苏丹被明军活擒,没有几天,就投靠了拥有波兰国王、立陶宛大公、特兰西瓦尼亚总督,等头衔的斯特凡国王。

这样一来,立刻就引发了更大的连锁反应,巴尔干地区纷纷投靠了各个欧洲国家。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塞尔维亚投靠了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雅典地区,则投靠了威尼斯共和国。

甚至瓦拉几亚地区,也投靠了刚刚建立新沙俄的伊凡雷帝。

这让明军的战果失色大半,引起了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的极大怒火。

好在奥斯曼帝国的北非部分,并没有人去插手。这些欧洲国家都知道,直布罗陀的大明舰队目前控制着整个欧洲的海域,没有谁敢把手伸的那么长,找不自在。

李成梁给杨洪义与吴云生送了信,告诉两人大明皇帝陛下的意图,是用伊凡雷帝所建立的新沙俄,来牵制整个欧洲。他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让杨洪义与吴云生冷静下来。

免得他们两人一怒之下,出兵横扫巴尔干,还误伤了大明的棋子。

杨洪义与吴云生两人,在伊斯坦布尔集中起来明军的兵力,并且向波兰立陶宛王国、奥地得的哈布斯堡家族,还有威尼斯共和国,都发出了警告信,并勒令他们放弃支持这些投靠地区,否则不保证大明帝国不追究他们的连带责任。

受到了明军的警告之后,杨洪义他们只收到了威尼斯共和国的回信,表示愿意放弃雅典地区的控制权力。

随着威尼斯的退出,明军入驻雅典,并且挥军进入巴尔干中部的索非亚城。

再往前面就是塞尔维亚的尼斯城,可以说已经兵临塞尔维亚。

到了这个时候,哈布斯堡对于明军来说,还是有些认知不足。他们居然派出了二十万军队,在尼斯城下等着明军的到来。

面对二十万军队,吴云生所带领的明军只是一轮炮击,就将他们轰的不成队形。

随着明军骑兵在外围的切割和层层削减战术,这些哈布斯堡军队在半天之后,便放弃了抵抗。

这一次战役的直接后果,就是吴云生所带领的明军,如入无人之境的攻到了阿尔卑斯山下。西南面临亚得里亚海,东北方向则是匈牙利的边境。

瓦拉几亚地区的贵族们,看到这个结果,立刻抛弃了新沙俄,转而投向伊斯坦布尔的明军。虽然做墙头草很难看,但却很实际。

此时的波兰立陶宛王国国王斯特凡,也意识到了明军的强横,他得知明军势入破竹之后,便立刻明智的放弃了匈牙利的权力。

波兰立陶宛王国已经有一个新沙俄的强敌要面对,此时再与明军交战,那么波兰立陶宛王国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彻底完蛋。

虽然斯特凡国王放弃了匈牙利的权力,并向明军送去了道歉信。可是伊凡雷帝却并没有闲着,他拥有明军装备的十二万人的军队,已经完全的整合起来,一举攻占了里夫尼城和利沃夫城两地,并且随时都可以挥师北上卢布林城。

到了这个时候,沙俄军队距离华沙也只有七百多里。这对于波兰立陶宛王国这样疆域广大的大国来说,已经是很近的距离。

斯特凡国国知道,波兰立陶宛王国如果再没有一场像样的胜利,那么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他拼凑起了二十万军队,从华沙出发,先一步抵达了卢布林城。

就在斯特凡到达卢布林城没有几天,伊凡雷帝与安德烈所带领的十二万沙俄军队,也到达了卢布林城下。

面对沙俄军队的到来,斯特凡并没有守在城中等着对方攻城,而是命令军队发起了主动进攻。

斯特凡尽管知道沙俄军队的武器装备,与明军是一样的,但是他依旧有着攻破对方的底气。

这是因为,在斯特凡的麾下,有一支传奇的骑兵,他们就是波兰翼骑兵。

波兰翼骑兵人和马的身上都有轻便结实的铠甲,并且有着巨大无畏的勇气。最为著名的,就是在他们这些骑兵的身后,都插着一对羽毛制作的羽翼。每当翼骑兵们奔驰起来的时候,他们的羽翼就会发出飒飒的声响,甚至会惊扰敌军的战马。

当年与沙俄在利涡尼亚的战场之上,就没有少过翼骑兵的身影。一旦这些翼骑兵出现在战场之上,就说明波兰立陶宛王国已经彻底的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但是在卢布林城外,伊凡雷帝看到波兰的翼骑兵之后,却显得非常不屑。

他自信已经整合并强化训练过的沙俄士兵们,完全可以凭借手中犀利的火枪,对这些翼骑兵造成巨大的损失。

当然,伊凡雷帝如今也已经学会了明军的战术,他先是命令炮兵们开火。用火炮的轰击,来打乱这些翼骑兵进攻的阵形和节奏,使得他们的冲击速度也慢了下来。

然后,就是沙俄火枪兵们的表演时间了。

即使翼骑兵们的铠甲轻便结实,但是对于沙俄使用的明军火枪并没有多少抵抗力。基本上冲不过五十步的禁区,就会被击破铠甲而死。

斯特凡派出的第一批翼骑兵,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决定力量,最多这只是一次试探。

但是这个试探,却让斯特凡的脸上显现出了阴沉之色,而让伊凡雷帝有了致胜的把握。

不过,斯特凡国王也是一个意志坚韧的人。虽然白天的试探失败了,可是在次日凌晨,他便派出了所有的翼骑兵,对沙俄军营发动了偷袭。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斗,斯特凡已经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所以在这次偷袭当中投入了所有的二十万兵力。

第606章 鲸吞

伊凡雷帝在白天的接触战中,用犀利的火器消灭了不少的波兰翼骑兵,这让他有点轻视了敌人。

所以,在斯特凡凌晨偷袭的时候,沙俄军队并没有足够的警惕性。

这个小失误所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沙俄军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在夜色中,面对二十万人的偷袭,这简直就是灾难。

如果不是伊凡雷帝和安德烈两人都有很多经验,只怕这一晚,就会成为他们的最后一战。

在经过大营被破,拼力抵抗,还有不分敌我的一阵火炮乱轰之后,沙俄军队终于稳住了军队。

但是伊凡雷帝也发现,能聚集在他与安德烈麾下的沙俄士兵们,也已经不超过五万人。

斯特凡亲自督阵,双方以沙俄的大营为战场,展开了拉锯般的厮杀。

在伊凡雷帝稳住军队之后,战局的天平也终于艰难的向着沙俄开始倾斜。

安德列看着处于暴怒当中的伊凡雷帝,他建议今天的这一战,就要当成与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决战。

伊凡雷帝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他虽然狂怒,但也分得清形势。

现在沙俄军队的大营被攻破,损失的物资数量相当巨大。如果不能在这一战当中拿下决定性的胜利,那么沙俄军队就必须要撤退了。

所以,为了胜利,为了毕其功于一役,伊凡雷帝都不会再拖下去。

在另一方的斯特凡国王,此时虽然想撤退回到卢布林城内,但是却发现沙俄军队已经不肯放松。

沙俄军队的攻击,如同潮水一般汹涌,一次次的冲击着波兰立陶宛军队的阵形。

由于沙俄军队的武器非常犀利,所以波兰立陶宛军队抵抗起来分外艰难。

最可怕的就是沙俄军队的火炮,每一软轰击,都会在波兰立陶宛军队的阵形上打开缺口。

斯特凡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沙俄决战的决心。而且他也看出来,波兰立陶宛军队已经处于弱势。之所以还没有溃散,是因为之前的偷袭还算成功。

一旦之前偷袭的成就感消失,那就是自己败退之时。

正当斯特凡在想着,要如何才能挽回颓势的时候。他突然就听到侧前方火枪之声大作,一支沙俄骑兵冲到了波兰立陶宛军阵的侧翼,不断的开火射击。

这支沙俄在偷袭中幸存下来的骑兵,只有不到五千人。但是这五千人,就成了压垮波兰立陶宛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不断倒下的波兰立陶宛士兵,斯特凡发现自己的军队正在缓缓的后退。即使手下的将领们大声喝斥,可是也无法阻挡这庞大的人潮涌动。

很快波兰立陶宛军队的后退就演变成了溃败,士兵们扔掉武器全力的奔逃。

甚至有些士兵开始脱去身上的铠甲,因为这些东西已经降低了他们的逃跑速度。

沙俄军队士兵们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明明自己的敌人并不是很强,可是却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事情给谁,都会忍不住要生气的。很多战友的死亡和失踪,也引发了他们的极大仇恨。

因此沙俄军队对于溃败的波兰立陶宛士兵们,并没有多少仁慈之心,逃得慢的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卢布林之战落下帷幕,此战当中,波兰立陶宛二十万军队逃散了一半,被杀掉的也差不多有一半人。而沙俄军队也是惨胜,最后虽然找回来了一部分被偷袭打散的士兵,但是损失也有四万余人。

原本是十二万人的沙俄军队,如今只有八万人左右。

伊凡雷帝分外的心痛,那可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士兵。装备虽然在打扫战场的时候都找了回来,可是兵力的损失,却让他扼腕不已。

“陛下,所有的罗斯人都是您的臣民,我们眼前的目标,可不是停下来感伤。”安德烈面对伊凡雷帝劝说道。

伊凡雷帝看了一眼西方,点点头道:“我明白的,华沙已经近在眼前。即使斯特凡逃了,也注定他失败的命运。”

沙俄军队在卢布林只休息了一天,便全速向着三百多里外的华沙猛扑过去。

现在伊凡雷帝算是清楚了明军当初的感觉,只要不出太大的失误,攻击敌人基本上就是席卷。

当沙俄军队出现在华沙城外的时候,逃走的斯特凡还落在沙俄军队的后方。

斯特凡看到华沙城下的沙俄军队之后,他便立时带着自己的护卫们,逃向了自己的老巢特兰西瓦尼亚。

只有逃到自己老巢,斯特凡觉得自己才能有活下去的自保之力。

沙俄军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华沙城给攻占下来。到了这时候,波兰立陶宛王国国王斯特凡失踪,国都被攻破,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布波兰立陶宛王国的解体。

一直在关注沙俄的李成梁,此时也开始出动了。他带着手下的十万明军,先赶到了斯摩棱斯克,而后从这里越过边境,向着明斯克进军。

沙俄军队在伊凡雷帝的指挥下,开始南下。他们占据了与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相邻的克拉科夫城、波兹南,还有波罗地海的出海口旦泽。

至于东北方李成梁所带领的明军的动向,伊凡雷帝与安德烈就当没看到。

他们之前或许认为明军是个难缠的敌人,可是在带领全明械的沙俄军队作战之后,就懂得了明军的可怕。

但是在他们所占据的这些领土之中,还有一个被包围的领地,普鲁士公国。

这是日耳曼风起源之地,也是神圣罗马帝国主体民族的祖地。

但是伊凡雷帝与安德烈两人,对于日耳曼人并没有好印象,双方之前就是敌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沙俄军队横扫普鲁士公国,都城柯尼斯堡一夜之间换了沙俄旗帜。

普鲁士公国被覆灭的消息传到了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皇帝马克希米连二世大怒。沙俄的这种行为,代表他们对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极度蔑视。

而神圣罗马帝国所属的巴伐利亚大公、勃兰登堡大公萨克森大公等实权人物,纷纷向马克希米连二世施压,要求神圣罗马帝国对沙俄开战。

恢复普鲁士公国,并且毁灭掉沙俄,这才能平息大家的怒火。

在地中海的另一端,张元德接到了杨洪义的信,便派出舰队带着两万明军,去接收奥斯曼帝国的北非部分领土。

对于明军来说,北非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本就为数不多的抵抗势力,在明军的打击之下,很快就被平息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庞大的奥斯曼帝国,也已经被大明鲸吞。

战报用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京城的紫禁城中。而这个时候,朱载坖也刚刚见到了来自教皇国的使者格里高利。

第607章 礼物

朱载坖在太和殿接见的格里高利一行人,显得非常正式。

格里高利自进入紫禁城,便被大明皇宫的盛大威严给震得不轻。这是前所未见的巨大宫殿,庄严威武肃穆雄伟,是与西方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

即使以格里高利这个在教皇国见惯了高大教堂建筑的枢机主教,也感觉到了不可冒犯的气息。

长长的文武百官队列,从太和殿中远远的排列出来,更显示出殿中龙椅之上皇帝的绝对权威。

格里高利一行人,在外交官员的带领之下,上到殿中。

他向着龙椅上的朱载坖抚胸躬身道:“参见大明皇帝陛下,格里高利代表教皇国的庇护五世陛下,向大明皇帝陛下问好。”

朱载坖点点头,右手虚抬,“格里高利阁下,免礼吧。朕很高兴能得到庇护五世的回应,这说明,我们双方都是文明的,可以交流的。相信庇护五世和朕一样,有着一颗宣扬文明的心。”

格里高利这才直起身来,看向朱载坖。

在他的眼中,朱载坖也只不过刚刚三十余岁,看上去非常年轻。但是高坐在龙椅之上气度沉稳,如同龙盘虎踞一般,显得不怒自威。

“陛下说的对,教皇陛下正是看到了陛下的信,有感于大明的文明鼎盛,所以才派我前来与大明交流。此次,我带来了庇护五世陛下的信,还请陛下御览。”格里高利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了外交部的官员。

那官员接过信,便交给了一同上殿的沙勿略。

此时沙勿略是双方的通译,自然也要负责将信念给朱载坖听。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您的信我已经收到。听闻大明帝国的军队所向无敌,横扫了中东与沙俄,与三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的强大。但是看了陛下的来信之后,我认为陛下的大明帝国并不是蒙古帝国的那种野蛮强大,是文明的。而且陛下也是贵族中的贵族,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风度。关于陛下所提出的,由教皇国管理神国,而由大明帝国管理世俗,这个目标过于庞大,至少教皇国现在还不具备这个力量。但是陛下还提出了一个计划,这是我们目前通过共同努力,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大明的孔圣之学与耶稣圣经,都代表着东方与本文的文明成就,正是可以互相学习的……”

听沙勿略念了庇护五世的来信,朱载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位教宗并不想放弃世俗的权力,因此避而不谈神国权力与世俗权力的划分。而是转向了大明圣学与耶稣圣经的传播上,这是让步,也是交流渗透。

朱载坖笑完之后,对着格里高利招了招手道:“格里高利阁下,朕对于教皇的回复非常高兴。在此,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你。来人,将杨洪义的战报交给格里高利阁下一观。”

立时有侍从,双手捧着一份战报交给了沙勿略,由沙勿略翻译给格里高利听。

当格里高利得知,大明的军队在科尼亚大败奥斯曼帝国苏丹,并且活捉对方之后,惊的下巴都合不上了。

“陛下,这、这是真的吗?大明的军队,真的活捉了奥斯曼帝国的皇帝?”格里高利追问道。

“不错,自苏莱曼大帝去世之后,由塞利姆继承了苏丹之位。”朱载坖缓缓点头道:“只不过奥斯曼帝国主动的敌视我们大明帝国,并且做出了非常不友好的举动,这就埋下了灭亡的种子。既然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都被活捉,那么拿下伊斯坦布尔,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相信这封战报在送到我的手中之前,伊斯坦布尔这座名城,应该已经在我大明将士们的手中了。”

格里高利感觉自己有点口干,自一百一十多年前,东罗马帝国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与城共存亡之后,这是一件同样让人震撼的消息。

他想了想,才试探着问道:“陛下,您告诉我这个消息,想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让我来做吧。”

朱载坖哈哈大笑道:“你猜测的很对,朕要将伊斯坦布尔的名字,恢复为君士坦丁堡,并恢复城中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以此,来祝贺朕与教皇所达成的共识。圣索菲亚大教堂,就是我送给教皇的礼物。”

听到朱载坖的话,格里高利的心脏都跳的漏了一拍,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这是一件盛大之事,足够值得庇护五世大喜若狂。而格里高利作为经办人,再加上他枢机主教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他将是教皇的接班人,这即使是庇护五世也无法改变的。

扑通,格里高利对着朱载坖跪倒在地,右手在胸前画着十字道:“赞美上帝,赞美大明皇帝陛下!这是我们几个世纪以来,所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相信教皇陛下一定亲自去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整个欧洲都在等这一天,等了一百一十多年了!如果大明皇帝陛下您允许的话,请让我亲吻您的靴子。”

朱载坖笑着摆摆手道:“当然,我希望教皇陛下也会支持我大明帝国在欧洲的存在。”

先抛出一个教皇国绝不会推出去的礼物,再提出自己的条件,朱载坖的套路越来越深。

可是格里高利明知道这是交换条件,并且会对整个欧洲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但是他也相信庇护五世绝不会拒绝这个条件。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奥斯曼帝国也已经存在了许久,这次只不过换成了大明而已,而且大明帝国对于教皇国持着交流的态度,这就够了。

“我会向教皇陛下报告陛下您的话,这应该不是问题。”格里高利大包大揽的道。

朱载坖点点头,便结束了这一次接见。

格里高利在从紫禁城中出来之后,便要急着回到教皇国,要向庇护五世当面汇报此事。

对于格里高利的要求,外交部的官员一点也不奇怪,就象是似乎早有准备一样提供了方便。

于是格里高利坐着大明海军的通信快船,在两天后便从塘沽港出发。

在欧洲,战事却还没有结束。

沙俄军队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对峙之时,胡月锋也在李成梁占领了明斯克之后,再度带领着五万明军渡过波罗的海,到达了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哥德堡。

第608章 大结局

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此时已经得知了明军击败奥斯曼帝国,并且攻占了奥斯曼帝国的所有领土。

即使与明军签署了和平协议,整个丹麦面对胡月锋带着五万明军到达哥德堡,也充满了警惕。

如此强大的敌人,使得整个丹麦挪威王国的贵族都们陷入了惊惧的情绪当中。

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胡月锋会不会带着明军攻占挪威和丹麦。

相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丹麦挪威王国并不是那么显眼,而且实力也不见得会比奥斯曼帝国更强大。

弗雷德里克二世对于胡月锋的动向显得不安,因此便派出一名使者,前往哥德堡去求见胡月锋。

面对这位叫奥格的使者,胡月锋很是随和。

“你好阁下,不知道弗雷德里克陛下派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胡月锋笑问道。

“将军阁下,陛下说,我们丹麦挪威王国与您已经签署了和平协议。这次派我前来,就是想询问一下阁下,为什么要带兵前来哥德堡这座如此靠近挪威的城市。”奥格硬着头皮问道。

胡月锋笑了笑道:“阁下要知道,哥德堡已经是我们大明帝国的领土,我身为大明帝国在这里的军事长官,有权力在我所管辖的防区任何一座城市驻军。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本来可以带来十万军队的。可是我只带了五万人的军队,这已经极大的表明了我的态度。”

奥格身为使者,他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从胡月锋的口中得到不会进攻丹麦挪威王国的保证。

所以,奥格仍旧摇头道:“将军阁下,这里距离挪威太近了。甚至距离挪威最大的城市奥斯陆,只有不到四百里。如此近的距离,您又驻扎重兵,这让我们如何相信您所说的话。”

胡月锋的脸色一沉,“我们大明与丹麦挪威的和平,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你们保证,我不会进攻你们。而且,这么说难道你们就会相信了吗,难道你和你的国王都是小孩子?”

“将军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只是想要您的一个口头保证而已。”奥格既不想接受胡月锋的训斥,又想不撕破脸,这还挺难的。

“我不会给你们任何的口头保证,因为我与你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份和平协议,这么做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胡月锋淡淡的道:“阁下请回吧,我这里不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胡月锋就让卫兵将奥格送了出去,根本就没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

奥格没能完成弗雷德里克二世交给他的任务,再想求见胡月锋,却并没有得到允许。

十分失落的奥格想了想,知道自己再留在哥德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只能返回哥本哈根向弗雷德里克二世汇报。

但是当奥格出城的时候,看到了明军所张贴出来的告示,周围围着许多人。这引起了奥格的好奇,他也挤到人群之中,去看明军的告示。

在告示中,明军很清楚的提出要收购足够的粮食,还表明高价招募一批铁匠。告示当中,甚至还有征集随军壮丁的内容。

这份告示虽然只是在收集物资和人手,但是在奥格看来,没有一项不是在为一场战争做准备。这让他极为吃惊,心中更加笃定,明军会对丹麦挪威王国发起进攻。

匆匆回到哥本哈根的奥格,第一时间就去求见了弗雷德里克二世。

“陛下,我在哥德堡见到了胡将军,他非常干脆的拒绝作出口头保证,并且将我赶了出来。”奥格面色凝重的道:“我在离开哥德堡的时候,还发现了这个告示,这是我从哥德堡的墙壁上揭下来的。”

说完,将一张自己揭回来的明军告示送到弗雷德里克二世的面前。

弗雷德里克二接过来,看到告示的内容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居然真的要对我们动手了,这些家伙简直是侵掠成性!”弗雷德里克二世站起身,在室内来回的踱步。

奥格急忙道:“陛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早做准备。如果等明军发起进攻,我们恐怕会非常的被动。一定要有所准备,才能打击明军的进攻。”

弗雷德里克二世咬了咬牙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当然不能等着对方进攻。与其这么被动,不如主动一些。”

“难道,陛下是要主动进攻明军吗?那可是破坏了和平协议的。”奥格吃惊道。

“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们不进攻,让明军做好了准备,我们连胜利的机会也不会有。”弗雷德里克二世缓缓的道:“如果我们能先一步发起进攻,打乱了明军的计划,那就有了击败他们的可能。到时我们也有足够的条件,让明军再次向我们低头签署新的和平协议。”

奥格想了想,叹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

二十天之后,十万丹麦军队渡过了厄勒海峡,大举攻占了明军统治下的赫尔辛堡。

但这只是其一,另一支挪威军队从奥斯陆出发,向着哥德堡进发。这支挪威军队也有十几万人,是挪威所有的军事力量。

弗雷德里克二世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击败胡月锋所带领的明军,这一次两面夹击明军,可说是动用了举国之力。

不过,胡月锋早就有了准备。包括之前在哥德堡所张贴的告示,都是他有意为之。

因为与弗雷德里克二世已经签署过和平协议,因此胡月锋可不好率先违反这个协议。但是他又知道,斯堪的那维亚半岛对于大明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占领下来,在地缘战略上乌西就要承受两方面的压力。

正因如此,他才故意造成了明军在备战的假象,使奥格上了这个当。

当丹麦的十万军队从赫尔辛堡出发,准备与奥斯陆方向的挪威军队一同夹击明军的时候,他们却迎面碰到了早就在半路上等候他们的明军。

一战之下,丹麦十万军队大败。十万余人,有九万人都成了明军的俘虏。在明军已经换装后装来复枪和新式火炮的情况下,丹麦军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解决了身后之敌,胡月锋带五万明军掉头赶回哥德堡,正碰到了奥斯陆的挪威军队。

仍旧毫无悬念,挪威的十几万人成了明军新式装备的实验品。

熟悉了新装备的威力,胡月锋立刻分兵两万横扫挪威,自己则带着三万明军横渡厄勒海峡,一举拿下了哥本哈根活捉了弗雷德里克二世。

在灭亡丹麦挪威的宣言之中,胡月锋痛斥了弗雷德里克二世背弃双方所签署的和平协议,将战争强加到了丹麦挪威王国臣民们的头上。

弗雷德里克二世与奥斯曼苏丹塞利姆的命运一样,也被送往京城。在哪里,他们将成为大明看管下的贵族。

与此同时,沙俄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战争也开始了。伊凡雷帝与马克西米连二世,各自指挥着自己麾下的军队,在瓦尔塔河畔的旷野中大战。

让沙俄的伊凡雷帝没想到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之中,居然也出现了明军的武器。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超过二十万人的军队,互相厮杀,谁也无法占据绝对上风。

而神圣罗马帝国的武器,据说是重金贿赂了镇远岛的方大伟将军,才购得了几万支明军旧式火枪和旧式火炮。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载坖所策划。他早就给在欧洲的这些将领们打过招呼,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将整个欧洲攻占下来,而是让欧洲这些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不断的对抗。在海路被大明所垄断的情况下,他们每一次战争都是一场巨大的消耗,永远也不会有所进步。

而且,这些欧洲互相联姻的领主之间,永远不会缺少矛盾。为了每一小块领地的继承权,这些家伙就可以发动战争。但是他们又没有胆子对明军动手,就只能互相打来打去了。

在朱载坖看来,一旦形成了大明对欧洲各国封锁的局面,就可以让他们在这个圈子里不停的争斗。而大明则占有世界其他的地方,不断的掘取资源,不断的进步。当欧洲消耗成了黑人国一样的境地之时,大明就可将之轻松纳入版图。

得知欧洲的大局已定,朱载坖在自己的书房当中不由会心一笑,摇摇头就继续批阅奏折了。

隆庆十五年,大明第一条铁路通车。隆庆十九年,大明的第一条蒸汽船下水,并在隆庆二十年横渡大明海到达了瀛洲。隆庆三十六年,一支大明堪探队在阿拉伯的喀尔喀部帮助下,打出了一口油井。隆庆五十二年的时候,大明出现了第一台内燃机。

隆庆六十四年,隆庆大帝驾崩,亿万臣民虽远在万里之外,亦无不悲痛欲绝。皇长子朱翊均继承大统,年号万历。万历皇帝为隆庆上尊号为大明圣祖,以记其功。

万历十五年,万历皇帝秉承圣祖之遗愿订立宪法,实行立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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