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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鬼帝别放肆》 第1章 祎兰仙君不行啊！ 把经文的最后一页翻完，气息在体内运转完最后一周天，褚笑才缓缓睁开双眼。 闭关时五感封闭，如今出关，便能渐渐听到外界的声音。 宫门外边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在此时没有防备地冲了进来。 并非故意听墙角，只是那墙角偏偏好死不死带了他的名号。 “祎兰仙君当真不行？” 只听一把声音笃定道：“大家都这样说，还能有假。” 接着便听到嘶嘶的抽气声，看来和他一样听墙角的还不少，只是他们修为不及自己，互相察觉不到彼此。 褚笑皱眉，指尖微蜷，压住蒸腾而上的怒气，从座上愤然而起。 他只不过一年没露面…… 这流言真是越来越乱七八糟了。 “彤华仙子力证！错不了。”那把笃定的声音道。 “彤华仙子？天界第一美人啊！”有人起哄道，“话说，彤华仙子怎么会知道祎兰仙君不行，难道他们之间有一腿？！” “早年间彤华仙子属意祎兰君，可惜祎兰君以专心修道为由拒绝了，那段时间，两人纠纠缠缠，彤华仙子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了，既然她都说祎兰君不行，那还有假？” 有人反驳：“此言差矣，我依稀记得当时是彤华仙子缠着祎兰仙君，祎兰仙君并不热络，要不是顾着她的颜面，说不定会更冷淡。” “那可是彤华仙子！他哪儿来那么大脸敢这样对天界第一美人！” “嗤！刚飞升上来不久的果真是见识短浅，这般说话，定是没见过祎兰仙君！若见了他……” “见了他如何？” “见了他，你便知这绝色二字，是当真存在……” “嘁，祎兰仙君可是男子，你这话说得他娘儿吧唧的……”正说着，他往前直视的瞳孔突然惊恐一缩，捂嘴作失言状。 可那人却没看见，依旧自顾自地说，“祎兰君面如冠玉，肤如凝脂，樱唇带粉，一双子夜寒星的眼眸，瞪谁谁腿软，你们啊……” 说着，他衣襟一紧。 仿佛有人捏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 他抖着身子回头…… 只见宫墙边上有一人凌空而降，一身青衣，头上挽着一个小发髻，假袖二幅，马蹄袖盖手，绣着金纹，衣袂飘飞，正……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褚笑掀了掀唇，声音冰冷：“瞪谁谁腿软？”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扑通”一声，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褚笑一时怔楞。 果真应了他那句，瞪谁谁腿软的鬼话！ 他忽然失了兴致，嘴唇轻轻一动，吐出一个“滚”字，便消失在了原地。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魂未定，不知道祎兰仙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闭关么？ 倒是原先说彤华仙子是仙界第一美人的仙友，咽了一把口水，盯着褚笑原本出现的位置两眼发直，愣愣地说：“果……果真比彤华仙子更美啊。” 气得褚笑回到寝殿门口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褚笑回了寝殿便紧忙换了身衣裳，闭关时出了层细汗，黏在身上实在不大舒坦，虽然可以捏个决便宜处理，但他不喜，觉着那样失了本真。 出了星月宫，褚笑直奔琼华宫，果然看见九幽和冥月在云雾上摆了棋盘，慢悠悠地下棋。 第2章 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听到声响，九幽稍稍抬了眼。 身为女子却束起高发，两袖像男子般束紧，眉眼颇有男子风姿，只见她淡淡启唇：“哟，终于出关了？想必修为又狠狠甩了我们好几重天了。” 她对面的冥月，长得比她温和柔软一些，不说话时像个谦谦公子…… 他看见褚笑眼前一亮，当下从蒲团上起来，张开手向褚笑扑了过来。 褚笑早有防备，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怀抱。 却不料冥月修为已有长进，一下子没躲过，背部被冥月的手指挨了个边儿。 差点没把褚笑拍出一口心头血来。 九幽早已料到，抬手扶额：“冥月，收着点力气，笑笑那小身板可经不起你折腾……” 冥月虽长相娇小柔软，却生了一颗糙汉的心，主修大力之术。 他刚才一时兴奋，没掌控住力度，弄伤了褚笑，两只手往背后藏了藏，“对、对不住……” 褚笑摆手，捂胸站稳之后直奔主题：“外面散布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九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冥月也低头抿唇，用力压制笑意，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 等她笑够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彤华仙子怕是对你求而不得，故意泼你脏水。不过……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对方不行，总比说自己没有勾到你的本事要好得多。” 褚笑气疯了，看向冥月。 冥月压了压嘴角：“我去打听了一下，依稀记得留言爆发出来时，只是小范围传播，后来不知怎的搞得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褚笑气极反笑，声音阴冷：“打听？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意味着去往各界办事的仙友们都知道了！ 那就意味着六界都知道了！！！ 六界都知道他不行了！ “慢着！我没有不行！”褚笑义正言辞的否认，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友。 至少好友肯定会相信他的。 九幽和冥月一愣，随即一同拍桌爆笑：“哈哈哈哈哈哈！” 冥月没控制住力道，整个棋桌瞬间变成碎片。 九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笑笑，你不放在心上倒也罢了，你这样在意，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褚笑胸中憋着气，原本白皙无色的脸庞添了几分粉红，他转身欲去。 冥月反应过来，上前想拉住他，又恐用力过多捏疼了他，只好拉住褚笑的假袖，只听“吱啦”一声，假袖应声而裂，冥月有些无措：“笑……笑笑，你去哪儿？” 褚笑僵硬着身子，外衣已裂，露出他白色的里衣来。 “我去找天帝，为我证明清白。”褚笑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九幽将眼角的泪珠抹了，上前将褚笑破烂的外衣提上了肩膀，劝道：“笑笑，听我一言，别去了，去到天帝面前，你又能说什么，天帝不帮你就罢了，要是真打算帮你，难道让他颁一条旨意证明你真的行？他老人家又没有亲身体验过，这圣旨只会沦为笑柄，到时六界就真的在看你笑话了。” 褚笑木着脸，站了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心中这口气就是不能咽下去。 “……你倒是想得通透！” 第3章 被耍 九幽看褚笑能听进去了，便继续劝道：“彤华妹纸自诩天界第一美人，要点面子也是情有可原。” “你都闭关一年多了，出关之日未定。” “她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往你身上泼脏水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感觉。” “她是织女的弟子，每日都要出门布云的。” 褚笑嘴唇崩成一条直线：“要我忍？” 九幽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下了个结论：“此仇要报，不在一时。” 褚笑敛下眉眼，抬脚出了琼华宫。 冥月还是有些担心：“笑笑你去哪儿？” “回去！” 褚笑丢下两个字后一阵风似的走了。 虽说是回星月宫，但他整个人烦躁得很，并不想回去打座。 见天河边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转了个身，往那边飞了过去。 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研究经文，在寝宫打座，甚少出来，此时看见天河边上挂满了灯笼，河中浅滩也摆上了鲜花，不觉有些惊奇，随手拉了个人问：“这是在作甚？” 那人原本捧着盆花打算放到一边摆放，突然被揪住衣领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褚笑的脸更是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回答：“排、排灯节啊……” 褚笑低下头，看见对方直打颤的腿，深深皱了皱眉，无奈地将那人往地上一放：“滚！” 他闭了闭眼睛。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 瞪谁……谁腿软？ 忽然侧后方闪过一个黑影，等他抬眼看过去时，黑影已经全无踪迹。 按照天界那些人的德行，做什么不是慢悠悠的。 迈腿走路这么费力气的事绝不会做。 一定是要站在云上，等着云慢悠悠的飘，这样是最不费法力又不费力气的方式。 忽然看见这么个雷厉风行的，褚笑第一直觉便是外袭。 他本来就看不惯天庭那些人散漫的生活方式，要不是近年来六界和平，按照天界松垮的外防，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顿时脚下生风，甩袖追了上去。 褚笑自认闭关一年，修为已经大为长进。 如今抬眼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点豆大般的黑点，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暗暗吃惊，想不到对方修为竟然在他之上！ 这天界除了天外天的神，以及几个隐世的老神仙，按照天界这些半桶水的神仙，他想不到还有谁比他修为更高！ 在天河边上追了半刻钟，褚笑猛然瞥见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人还坐在地上抱着盆花直愣愣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褚笑浑身一震，幡然醒悟。 想不到追了这么久，竟然只是沿着天河转了一圈儿，又回到原地了。 那黑点竟是把他当杂猴儿耍！ 他胸中本来就堵着一口气无处可发，如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竟是用了全力去追赶那黑点。 可当他猛地追上去的时候，那黑点不断放大，要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就要撞上去，褚笑挥出了拳头，打算借着这股力打爆他的狗头！ 谁知他拳头所至之处软绵绵一片，黑影如同烟雾一般沿着他拳头消散开来，在他手腕处绕了一圈，然后他的手便动也不能动了。 往前冲的这股惯力并没有因为对方禁锢住了他的手而消散，他看见黑影缠绕着他，和他一起栽进了天河之中。 第4章 你这衣服不是我撕的吧？ 他失重般地摔了下去，觉着势必要将这天河砸了个通透，要不然这浅滩上也会砸出一个大坑。 想到他人生的笑柄上又添了一点，便不觉怒气更甚，身体还没真正落下去之前，嘴唇一动，经咒从他口中而出，缠绕着他的黑烟逐渐现形。 重重地砸在浅滩上的花丛中时，褚笑并未觉得疼痛，那黑影自己垫在了下面。 但砸在硬物上，还是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失神，脑海中平白震荡了一番，头皮发麻。 他睁开眼，便看见一个样貌姣好的紫衣少年，长发胡乱散落在地上，垫在他的下方，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爽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看样子毫发无伤。 “小美人，为何如此急着追赶我？”紫衣少年语气轻佻地开口，然后目光往下，在他平坦的胸口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点评道，“胸是平了点，但贵在容貌绝色，十分合我的口味。” 褚笑蹙着眉，手仍被黑烟禁锢住不能动，甚至还提着他的手往上抬，方便底下的人看清他的容貌。 他坐在那人腹中，动也不能动，但胜在周围的花都有些高，河岸边上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失礼了，我忘了把你的嘴捂住了。”紫衣少年眼睛看着褚笑，从他的角度看，褚笑气息还有些不稳，胸腔一动一动地喘息，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眼角有些泛红，真真是要了命了。 之前因为担心褚笑口中念出经咒，黑烟便自顾缠上褚笑的脸，化作一条带子，捂住了褚笑的嘴巴。 褚笑如今坐在那人身上，那人有什么反应他一清二楚。 不经然，某处将他轻轻一顶。 褚笑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神智都飞了。 眼睛骤然变得通红，他要将眼前这人碾成碎片！ “找死！”捂住嘴的带子一松，褚笑便大骂出声。 束缚手腕的黑气被他伺机撕裂，他嘴唇一动，经咒已聚成数十条明黄咒带，将紫衣少年手脚一绕，狠狠扎入浅滩之中。 紫衣少年一时不察，便被褚笑偷得先机，几十条明黄咒带散发着幽幽光影，绚烂至极。 他挣了挣，咒带丝毫不松，还将他越束越紧。 褚笑冷哼一声，浑身凌空而起，唇角微动，一团银色光芒自他掌心而出，六十四枚由经咒化成的银针划出道道彩光，同时向紫衣少年迎去。 紫衣少年心知不妙，右壁聚力，竟是生生把咒带打散了，顿时光华大作，抬手在胸前画出半圆，现出极淡的黑色屏障。 银针尽数没入屏障之中，消失不见。 褚笑骇然变色，勉强又打出一团银光。 然而紫衣少年已经全身挣脱了他的咒带，手中银光还未成形便被打散。 电石火光之间，少年已化成黑影，瞬息冲到他面前，将他胸膛前衣一抓，褚笑不及反应，便又被他拽入花丛之中。 还不忘用黑气再次缚住他的手腕。 “还会偷袭。”紫衣少年翻身将褚笑压在身下。 褚笑怒气冲天，全然丧失了理智，来不及多想，已经忘了要使用经咒，手被禁锢着动也不能动，抻头便往人家的喉咙处咬。 他这副模样在紫衣少年看来，已然没有多少威胁。 更多的是羞愤的意味。 少年正是怔楞之际，褚笑已经快如闪电的咬住了他的喉结。 “嘶……你轻点儿。”少年侧开脖颈，那里肯定已经见了血，他伸手一按，把褚笑按回地上。 “美人，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被别人看见，会觉得你在干什么？” 褚笑只觉脑袋发昏，一楞，失声：“……什么？” “会以为我们在打架？”少年笑了笑，一副阳光好说话的模样，“不，只会以为你在轻薄我。” 褚笑神智回来了一点，看到对方脖子上的红痕时，猛然惊觉。 他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抽风了要啃人家脖子？ 他反应过来要念经咒，那人两指在他两唇之间一抹，他便仿佛被下了禁言术一般，唇瓣粘在了一起。 “小美人，先别动，排灯节好像快开始了，河岸两边现在全是你们天族人，要是现在出去，你这个样子……”紫衣少年打量了一下褚笑的模样，颇为好心的将褚笑破烂了一边的外衣提了上来。 “你这外衣……啧，不是我撕的吧？完了，现在说也说不清了。” 第5章 你腿软吗？ 褚笑如今只剩喘息的机会，几乎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要是对方真想在这里杀了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紫衣少年看褚笑冷静了下来，才用你拇指沿着褚笑的唇形，抹了一下。 指腹间的柔软，让他有片刻怔忪。 下一秒，褚笑便觉得自己的嘴唇没有粘在一起了，他张了张嘴想大声质问对方。 但河两岸的人似乎突然多了起来，嬉嬉闹闹的声音以及灯笼亮起浅黄色的剪影围绕着他们。 “你到底是谁，闯入天界有何预谋？！” 虽为质问，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纠缠不清，还不知道会说什么。 紫衣少年在花丛一边躺下，褚笑听到他暗暗抽气的声音，看来刚才跟他打了一场，这紫衣少年也并非十分游刃有余。 褚笑松了一口气，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跟他打起来了。 “小生姓师，名长寂，表字衍。” “谁关心你表字是什么！” 师长寂也不恼，仍是笑吟吟答：“上来找个朋友，正要走呢，后面突然看见你追了过来，便打算跟你玩玩。” 他背着手垫在后脑勺后面，扭过头来看褚笑。 褚笑逼问：“哪个朋友，叫什么？” “怎么，不相信我？”师长寂并未直接回答，笑嘻嘻地弯了眼眸。 这时，浅滩边上游过来一只小纸船，上面放着一支蜡烛，他觉得有趣，便想伸手去拿，还未碰到纸船，神情一僵。 身后的褚笑已经骤然起身，伸手掐住了师长寂的脖子，经咒也适时困住了对方的手脚，令其在地上动弹不得。 褚笑一脸冷笑，稍稍直起身半跪在地上：“你大意了。” 紫衣少年一愣，刚想说话，经咒便像刚才师长寂用黑烟捂住褚笑的嘴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 褚笑自以为面目凶狠，伸出两根手指拍了拍师长寂的脸，冷声：“小美人？” 说罢，他拍了拍胸脯，道：“看清楚了，本君是男人！” 师长寂睁着眼，看着褚笑认真的模样，一时怔愣。 褚笑看他动也不动，一副痴呆模样。 又想起那句话，低头靠近几分，认认真真做了个瞪人的表情：“我问你一句，你腿软吗？” 察觉到对方并未有动静，又拍了拍对方的脸，“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无须做别的。” 师长寂眼眸一颤，只觉前面那人的呼吸将近。 半晌，一股温热从鼻尖冲了出来。 褚笑看着那血红的柱子楞了一下，怒极：“我x你大爷！” 他伸手一抓，提着对方从浅滩中飞了起来，也不顾及正在过排灯节的众仙们，到了岸边直接把师长寂扔在了地上。 引来周围众仙的一阵注目。 “来人！此人乱闯天宫，给我抓起来！”褚笑用经咒将师长寂捆在地上，等着天兵将之押送到天帝前审问。 反正天帝也闲得紧，正好给他找点事做。 “祎兰仙君，你出关了。”旁边传来一把女声，褚笑扭头一看，彤华仙子捧着只纸船，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褚笑瞥了她一眼，没空搭理她。 第6章 传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前方便传来天帝的声音：“何事喧闹？” 褚笑赶紧松了捂住师长寂嘴巴的经咒，拱手上前回禀道：“君上，此人乱闯天宫，已被我等擒拿，请君上听候发落。” 天帝淡淡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打量了一回两人衣衫凌乱的模样，眉头没皱，道：“去议事殿。” 师长寂嘴边没了束缚，说话顿时没遮没拦：“无须去议事殿，有事就在这说清楚，就算是还我一个清白，我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大家看见了，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褚笑皱眉，瞪着他：“乱闯天宫你都敢做，还需要什么名声！” 师长寂撇过头来看他，露出几分哀伤：“祎兰仙君为何就是不愿相信我？” 褚笑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号，冷冷地瞥了彤华一眼。 要不是她那时候喊他名号，何须被人记住。 以后若是被人利用，拿去扎小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彤华不经然接到褚笑发送过来的近乎责怪的眼神，往后瑟缩了一下，有些腿软。 师长寂看到褚笑没回答，一仰头，露出脖颈的红印，对着众仙，对着天帝，无所畏惧地坦然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如实禀告了，看到这印子了吧，方才大家都有目共睹，是祎兰仙君从浅滩上提着我上来的，若你们走近点看，还能看到我这红痕上带着牙齿印，若再仔细一点，这里或许还沾着些祎兰仙君的口中津液，到底是我乱闯天宫还是祎兰仙君强迫我做这些那些事，是非黑白，还需大家擦亮双眼，为我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来参加排灯节的众仙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已经有忍耐不住的仙人交头接耳的混杂着“断袖”、“龙阳”二字窃窃私语起来。 师长寂说得太快，褚笑刚回过神来，没有任何防备地就被眼前这无耻小人冠了一通罪名！ “我杀了你！”褚笑眼睛通红，拳头紧握，下一秒就欲上前撕碎这个无耻小人！ “祎兰。”天帝忽然沉沉叫了他一声。 褚笑掌心酝酿的法力悄悄闲散在指尖，他闭了闭双眼，压住自己的怒气。 回头他一定要去卯日星君那里翻一下天历，看看他今日是不是他的大凶之日，不宜出行！ “你们俩随我去议事殿，其余众仙，可自行留在天河过排灯节。”天帝挥了衣袖，去除了褚笑捆住师长寂的经咒，脚下阵法大起，使了个缩地术便消失在了原地。 师长寂这才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来。 褚笑瞪着对方，这混蛋分明修为比他还高，刚才只不过趁他不注意捆了他。 明明很快就可以自己冲破他的经咒…… 却偏偏由着经咒捆着自己，在这里装可怜！ 闻讯赶来的九幽和冥月忙上前一左一右围在褚笑身边。 冥月紧张问道：“笑笑，发生了何事？” 九幽捏了个诀，将褚笑的外衣补好了。 又转身暗自打量站在一旁的师长寂，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矛，变大后重重敲在地上，声音冷魅：“笑笑，要我帮你教训他么？” 褚笑伸手将自己的好友推开，摇头。 自己都不够他打，以他们两个的修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第7章 不可轻信之！ 师长寂看了一眼褚笑身边的两人，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却是闪身先去了议事殿。 “先去见君上。”褚笑沉住气，撇下两个好友，也跟着去了。 九幽和冥月对视一眼，将自己的长矛缩小，收入腰间。 刚想说什么，瞥见站在旁边的彤华仙子，九幽淡淡收回目光，拉着冥月离开。 “九幽将军、冥月仙君稍等片刻。”彤华上前一步，急急喊住他们。 九幽朝四周看了一眼，那些围观的众仙这才依依不舍地开始散了。 “何事？” 九幽有些冷淡，她虽为将军，但她一向护短，这女人胡乱散播谣言，损坏了褚笑的名誉，她心底里已经暗暗为对方记上一笔。 “也无甚重要之事。”彤华两只手指揪着衣衫前的两根带子，含羞地低下头。 九幽有些不耐烦：“没重要的事那我就走了。” 她抬起脚又停下，补充道，“近年来六界和平，也没什么仗要打，将军不过是我以往的名号，早就不用了，武神已和天帝商议下令改编军制，减少军务用资，为六界做个表率，你胡乱称呼，容易让其余五界的人引起误会，若生了事端……” 彤华仙子不知道自己一个称呼就能引发争端，一张脸变得煞白，原先组织好的言语顿时忘到了脑后。 顿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九幽……仙、仙子，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你还要说什么？”九幽自小练武，身姿比往常女子要高大一些，甚至比冥月还要高几分。 此时她居高临下看着彤华，颇有些压迫之感。 “我……我想问您，祎兰仙君此次出关多久，想亲自登门致歉，之前散出不实流言，实在非我本意。” 彤华低着头，不敢看九幽的摄人目光。 九幽一只手搭在冥月肩膀上，另一只手伸手挑起彤华的下巴，令其直视自己。 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非你本意？非你本意何故要这样污蔑他。” “当、当时我只是被逼急了。” 彤华一张脸近乎梨花带雨，天界第一美人的美貌可不是说说而已，这样抽抽搭搭的模样，简直让人看了我见犹怜，男默女泪。 九幽松了手，哼了一声：“这可不是能信口胡诌的事，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行还是不行。” 彤华脸蛋霎时红了，朝左右两边看了看，身边还有很多来参加排灯节的众仙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她还需顾及颜面，此地并非是可以谈话的地方。 “去我的琼华宫吧。” 九幽也不是个刻薄的人，伸手拦起彤华的腰，飞身离开天河。 …… 褚笑去到议事殿时，师长寂已经站在殿中，身子端端正正，好不恭敬。 他抬手行了个礼，淡淡瞥了师长寂一眼。 那人也看向他，朝他眨了下眼睛。 褚笑神色冷淡地撇开目光，抬头等天帝审问。 “方才长寂已经向朕说明此事来龙去脉，祎兰，此事是误会。”天帝开口道。 “君上！”褚笑抬手作了个揖，“您不要被对方花言巧语蒙蔽，此人惯于假装，不可轻信之！” 第8章 不如随我回鬼界 “君上，您看，这位祎兰仙君连真相都不愿意听，就已经急着为我定下罪名，其心可诛，此次为天界的排灯节盛名而来，特来观赏，不料却被这般对待，长寂回到鬼界后，不知如何向父上母后禀报。” 师长寂神色拘谨，隐约透着几分惆怅。 原来是鬼界的人。 怪不得行事如此怪诞。 褚笑怒极反笑，神态冷峻。 “哦？这是变成为排灯节而来了，难道不是为见好友而来么，仙友两番说辞，真是随心所欲！” 褚笑加重了语气，“前言不搭后语，已然自相矛盾！” 师长寂一愣，隐隐挑眉，想不到对方竟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慌不忙道，“寻好友和为排灯节慕名而来不自相矛盾吧，彼时正和好友聚完，想着鬼界还有些事，等不及排灯节开始便要离开，只能错失排灯节盛事，心中遗憾不已，却不料被祎兰仙君追赶，还……见我这般容貌俊丽，英姿勃发，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说完，师长寂摸了摸喉结上的红印，脸颊间带了些羞色。 褚笑怒极，他气得浑身发抖，破口骂道：“简直胡言乱语！那我问你好友是哪位仙友，你却答不上名字？！” “并非答不上，他们见了我便去闭关了，还请天帝帮我留些颜面，不要在好友面前提起我被祎兰仙君轻薄之事。” 师长寂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 “一口一个轻薄！我看你是真想被我轻薄！” 褚笑已经气疯了。 “祎兰。”天帝喝止，沉声道，“长寂确实为寻好友而来，此事朕已在天机轮中证实，你将他误以为外袭是真，天界欢迎各界友好往来，此事若是长寂不追究，便将此事翻篇，你就不要再深究了。” 天机轮是能看望往复发生之事的法宝，安置于太华宫中，由太华星君带领守卫看守，非天帝不可入内。 “君上，鬼界也愿继续与天界长久友好结交。” 师长寂顿住，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只是祎兰仙君似乎对在下还颇有成见，若不化去，误会越积越深，不如趁着此次回鬼界，祎兰君也随长寂一同下界，感受一下鬼界的风土人情，也好更深地了解一下我的为人，并非如祎兰君想象的那般……” 天帝颇为赞赏地看着师长寂，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道：“想不到长寂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识大体，未来定当是鬼界的担当。” 师长寂腼腆一笑，抬手作了个揖：“都是父上母后教导得好。” 褚笑惊恐般地看向天帝，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君上！不可啊！若是跟他下去！祎兰会被他弄死的！” “休要胡言！”天帝怒斥，又转而对师长寂道，“长寂先在殿外等候，待朕与祎兰说几句，之后你们便可准备一同下界。” 师长寂微微躬身，随即转身出了去，出去之前朝褚笑露出个得逞的笑。 等师长寂出了议事殿，天帝便从主位上下来，走到褚笑旁边。 语气带了点安抚的意味：“阿祎。” 褚笑的名号是祎兰，祎是他的字，鲜少人知道。 褚笑低着头不语，不出关还好，一出关便遇到一堆破事。 “朕知道你心中早已清明，切勿再将怨气嫁接他人，师长寂为鬼帝太子，未来恐继承大任，两界不可交恶，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褚笑未有所动。 天帝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面镜子，“这是九转四方镜，对你修行大有裨益，你好好收着。” 第9章 任由对方玩弄 琼华宫。 “那就是说那话虽是你情急之下被你的追求者逼问才说出的，但在场的人并不多，且对方也并非多嘴之人？”九幽捏着下巴总结道。 彤华点点头，坐在石椅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旁边那张已经碎成四分五裂的石椅。 九幽漫不经心道：“那是冥月有一天没拿捏好力度，不小心碰碎的。” 彤华飞快瞟了冥月一眼，瑟缩着移开目光。 “传出流言时已经是半年前了，我也记不大清，只是觉得流言不应该扩散得这么快，也不应持续这么长时间。”彤华有些懊恼，“我一直想等着流言可以随着时间慢慢平息，谁知愈演愈烈……” “这么说，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冥月蹙起一双清秀的眉。 “啊？”彤华一下子慌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说你。”九幽皱着眉啧了一声，“笑笑从小便兢兢业业修炼，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经书……” 她话锋一转，一拍大腿笃定道：“莫不是有人看上了他的美色，要引起他的注意势必要搞点大事情？”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九幽轻咳一声，深觉这样的话不能在彤华面前说，便道：“你先回去吧，笑笑闭关之事我也说不定，你要是能在星月宫逮着他，你就去吧。” “多谢九幽仙子。”彤华作了个揖便出去了。 等彤华走了，冥月才道：“你为何要吓唬她，不过是叫你一声将军，何故要说得那般严重？” 九幽瞥了他一眼，道：“说得是严重了点，但却是真话，今日排灯节没什么外界人还好，若是有个什么别的奸细，听到这话，还以为我们又在偷偷练兵，到时意义可就大了。” 冥月点点头，好像挺有道理。 “那我们去议事殿门口等笑笑吧，等他出来，我们三个好好聚一聚。”冥月笑了笑，露出个软绵绵乖巧的小脸蛋。 “走！”九幽答应得十分爽快，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两人赶到议事殿时，恰逢褚笑从殿内出来，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笑笑！”冥月驾着云层还没到便朝他挥手。 褚笑先是在门口看到了讨人厌的师长寂，然后才听到冥月在叫他。 压制住要发作的脾气，褚笑走向了好友。 九幽拍了拍他肩膀：“如何？没事吧。” 褚笑摇头，打算与两个好友说点体己话，便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他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来干嘛！” 师长寂背着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你一同下界啊，反正也无事，索性跟着你到处走走。” “下界？！”九幽和冥月双双看向褚笑。 说起这事儿就烦，要不是这混蛋在天帝面前胡言乱语，他怎么会要去鬼界那阴森森的地方！ 下到这混蛋的地盘，自己修为又不及对方，还不是任由对方玩弄。 到时候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看向师长寂：“你刚刚不是才说想起鬼界有事，要急着赶下去，现在却又不着急了？” 第10章 你想干嘛！ 师长寂打了个马哈：“嗯……不急了。” 褚笑冷哼一声，深知自己又被耍了。 面向好友，“现在回去收个包袱，拿两本经书，等会儿就要跟这讨厌鬼下去了。” 褚笑尽量让自己忽略身后的人，携着两个好友往自己的星月宫飞。 “这么急？”九幽也有些懵，就算是要下界领罚，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嗯。”褚笑勉力挤出个笑容，淡淡应了一声。 褚笑有意加快速度甩开后面这讨厌鬼。 可在落地之时，后面扬起一阵风，师长寂也落地了。 师长寂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衫，仰头细看宫殿的名字，嘴角边抿起一抹浅笑，喃喃念了一声：“星月宫，好名字。” 随后，朝褚笑展开一个大笑，一排牙齿整整齐齐，侧脸有两个细小的酒窝。 褚笑撇开目光，叹了口气，抬脚进寝殿，看来是甩不掉他了。 事已至此，看来是天帝下了命令，九幽和冥月都阻止不了。 冥月还未能完全控制住力道，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尽量不去触碰任何东西，此时便束手站在一旁，看着九幽帮着褚笑收拾。 经书收拾了一大摞，捏了个诀缩小收入袖中。 出门时看见师长寂正对着褚笑种在院子里的兰花发笑。 听见他出来的脚步声，师长寂扭过头来问：“这兰花开得真好，我能带一株下去么？” 褚笑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你要是敢碰它一根毫毛，我跟你拼命。” 师长寂脸上闪过一丝可惜的表情，随手捡了两片掉在地上的花瓣收入怀中：“那这个带走总可以了吧。” 褚笑一愣，师长寂脸上的落寞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他哼了一声，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信步踏出了宫殿。 九幽和冥月将褚笑送出南天门，冥月有些依依不舍：“笑笑刚出关就要走，天帝有没有说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褚笑皱了皱眉，猛然醒悟。 糟了！他忘记问了。 九幽颇为同情地拍了拍褚笑的手背：“笑笑，好好照顾自己，我俩过几日与天帝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去鬼界探望你。” 褚笑感激地看向两人，果然关键时刻，还是知心好友靠谱。 “只是这告假之事，你也知道，颇为麻烦，如今只能望你珍重，要有什么事，传信给我们，当然，你也知道，传信给我们，下去救你也需要些时日，你到时要是有什么冬瓜豆腐，切记要坚持住等我们来啊。” 褚笑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白感动了。 三个好友在一旁告别，师长寂背着手等在一边，也不催促，只是淡淡看着几个人，眼里带着笑。 等终于和九幽、冥月说完话了，褚笑才转过身来，冷着脸对师长寂说：“走吧。” “嗯。”师长寂向他迈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来。 褚笑见状快速将手背至身后，满身警惕：“你想干嘛！” 师长寂无奈地笑：“无须对我这般防备，鬼界你又没去过，首次进去需要人带路，我拉着你，省得等下你故意跳歪了，到时我上哪找你去。” “我怎会故意跳歪！”褚笑深深皱眉，但还是把自己的手伸出来了，又赶紧补充，“不许牵手，你握着我的手腕！” 师长寂笑了笑，依言握住了褚笑的手腕。 然后两人一起跳下了南天门。 第11章 其实我们不穷 等两人走了，冥月才看向九幽，问：“方才我几次向你使眼色，要将彤华散播流言之事告知笑笑，你为何不搭理我。” 九幽瞥了他一眼，啧道：“我以为你眼角抽筋呢。” 冥月腮帮鼓着气，不理她。 九幽这才哄道：“笑笑这次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按照我们现在闲散神仙的身份，向天帝告假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流言之事实在诡异，我们需要留在这里调查清楚，笑笑这般急着要下去，你告诉他，他到了鬼界不得还要心系这里，到时两头讨不着，之后只能瞎着急。” “嗯。”冥月深深皱眉，“天帝这么急着让笑笑下去这事儿也诡异，像是急着要支走他……” “总之，我们留在这里还是有些好处的。”九幽点头，“要是真有什么事，你我二人也能帮上点什么忙。” 冥月仍是皱着眉望着前方，思索着要如何着手调查。 九幽瞥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冥月的额头：“你什么不学好，学褚笑那家伙皱眉，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 冥月摸了摸额头，单着一只眼睛看她，又无辜又可怜：“天界又没有苍蝇。” …… 褚笑被握住手腕，一下南天门就被师长寂拖着走，他自己飞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不用自己使力了，倒有闲心去看一些别的了。 去鬼界要先经过人间，人间山河，他以前还没有好好看过，以前在天界，看得最多的就是经书，如今为这样的景色就心生感叹，有点像乡巴佬进城。 师长寂回头看他一眼，啧了一声：“没见过？” 褚笑知道对方要笑话他，便沉着脸，不回答。 师长寂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别生气，以后我带你去看。” 褚笑还堵着气，并不打算搭理他：“要去也不是和你去！” 师长寂讪讪笑了笑，加快速度飞走了。 就算是以这样的速度，到达鬼界的时候，已经入夜。 一进入鬼界地带，两人落地，褚笑就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挣了挣手腕，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揉了揉。 上面步着浅淡的红痕。 师长寂微微蜷缩着指尖，刚才的滑腻触感仿佛还流连于手掌之上，他稍微有些怔楞，不由得说道：“你的手有点小。” 好像自己一只手，就能包裹住对方一双手。 冷不防被这样一句话砸过来，褚笑是不太高兴的，横眉竖眼盯着他：“关你何事！” “没有……”师长寂喃喃，“感觉，还挺好。” 褚笑觉得对方是故意膈应他的，哪个男人喜欢听这种话。 顿时怒火冲天：“师长寂！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费尽心思来挖苦我！” 师长寂无辜地看着他。 褚笑不理他，揉了揉额头，直接向前走去。 师长寂连忙跟上，兀自跟他解释道：“到了我们的寝宫会好一点，这里确实太阴暗了。” 褚笑没有应声，只是脸色不太好。 鬼界宫殿不像天界的宫殿那么辉煌，好像无时无刻不在透着一股贫穷的气息。 师长寂轻咳一声，似乎看出了褚笑的内心想法：“我们不像天界那般好面子，爱把财物摆上明面，其实我们不穷。” 第12章 看不看得上长寂 褚笑瞥了他一眼，冷淡道：“谁管你穷不穷。” 远远望去，正门处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人。 鬼族人喜好阴暗色调的衣裳，像师长寂穿紫色这样骚包衣袍的并不多，一眼看去，黑乎乎一片，根本察觉不出来谁是谁。 师长寂看见他们，上前拉着褚笑的手腕一步飞了过去，在一个穿着稍显华贵一点的女人面前停下。 “母后。”师长寂行了个礼。 女人点点头，远远便说道：“你父上被叫去边界了，须得过两日才能回来……他才刚走呢，你就回来了，回来要知道，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女人说着，注意力很快被褚笑吸引了过去，上前握住褚笑的另一只手后，眼角的笑意差点要溢出来，朝师长寂问道：“这位就是你在天界的朋友？” 褚笑有些尴尬地看向师长寂，忍住抽回手的欲望，这鬼母也太热情了吧。 不过听这话，师长寂上天界找朋友，确实不是随口胡诌的。 师长寂点头，为褚笑介绍道：“笑笑名号为祎兰仙君，修为与实力都与我不相上下。” “别跟我提这些，我又不懂。”鬼母斥完师长寂，转头又对褚笑说，“祎兰仙君……本人也长得十分漂亮，我家逆子虽顽固，但总的来说是个体贴人的孩子，不知笑笑看不看得上我家长寂，若是能嫁与他……” 褚笑：“？？？” 这鬼母也太跳脱了吧，前一句还在夸自己，后一句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褚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几分笑意，从脑海中搜刮这位鬼母的名号：“昭曦娘娘说笑了，褚笑是男子，怎么能嫁给长寂呢？” 鬼母有些怔楞，拉着褚笑的手上下打量：“啊？男儿身啊。” 但很快收敛了失落的神情，拉着褚笑进殿：“那也无妨，只要是阿衍的朋友，我们这里都欢迎，鬼界已经好久没有新朋友来作客了。” 褚笑反应了一下这个阿衍是谁，瞥了师长寂一眼。 师长寂跟在后面无奈的笑，伸手将褚笑的手从鬼母手上抢了过来：“母后，笑笑来这里路途遥远，已经有些乏了，不如先安置休息，明日再聚吧。” 鬼母一拍脑袋，醒悟过来：“看我糊涂，一时高兴忘了，这样吧，笑笑既然为阿衍的好友，当然要妥善安置，铃音，带人去扫一座寝殿出来，等明日休息好了，本宫就去探望你。” 鬼母身边的侍女铃音应了一声，正要去安排。 师长寂扶额，拉着褚笑往身后藏，对鬼母道：“母后，不用大费周章了，笑笑就住在我的寝殿，我们俩也方便见面。” 闻言，褚笑倒吸一口气，脑壳猛然惊醒，这可不行啊！ 他紧迫地看向鬼母，向她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别啊，快拒绝！住在师长寂那里那还得了？！ 在他的地盘，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鬼母看了褚笑一眼，会错意，叹了口气：“也是……那笑笑便由你带回去吧，我去后厨看看，能不能给笑笑弄一点吃食。” “千万不要！”师长寂当场拒绝，许是反应太过快速且果断。 他缓和了一下脸部线条，柔声劝道，“母后，您就放过笑笑吧，我会安置好他的，您就先回去歇着吧。” 第13章 以后不许乱叫！ “逆子！”鬼母抬起手用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本宫的厨艺！” 师长寂一边朝鬼母身边的铃音使了个眼色，一边带着褚笑往后退：“绝无此事，母后……” 铃音接收到眼神，上前扶着鬼母的手，低声唤了一声“娘娘”。 师长寂趁机一抬手：“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鬼母伸手想要再追，铃音低头又跟鬼母说了点什么。 趁这间隙之间，师长寂已经带着褚笑一阵烟儿溜了。 跑了一段路，褚笑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一下子用力太猛，差点向后栽去，师长寂飞身上前，伸手捞住他的后腰，往自己怀里一揽。 呼吸将近，褚笑气息有些急促，或是被气的亦或是别的。 褚笑挣开他：“滚开！” 师长寂将褚笑放稳在地上，静静站在一旁。 褚笑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许叫我笑笑！按照我们的关系，你需得像其他人一样尊称我一声祎兰仙君。” 从师长寂的目光看过去，褚笑的脸颊涨得通红，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狸猫。 “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听过你的朋友和天界的人叫你，方才在母后面前，总不能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会露馅的。” 师长寂放柔了声音。 “褚笑！行了吧！以后不许乱叫！还有，”褚笑扶了扶额头，脑袋有些眩晕，连同看向眼前的人都开始有些模糊。 他勉力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让你……母后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脚步虚浮地往前迈了一步，而后又浑身无力栽向了一侧。 在晕过去之前，他看到师长寂无奈的神情以及他骤然放大的脸。 下一刻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搂住，他想挣开，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笑笑！”师长寂低声唤他。 褚笑没反应，彻底晕了过去。 师长寂扶住褚笑的腰，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打横将他抱起来。 用脸颊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师长寂皱起了眉头，顿时脚下生风，快速回了自己的寝殿。 守门的树童头一点一点的在门口打着瞌睡，师长寂一阵风似的进了门，丢下一句：“去叫巫医。” 便不见了踪影。 树童登时清醒了，方才没听清师长寂在说什么。 他急着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半晌后一拍大腿：“哦！叫巫医！” 师长寂直接将褚笑带回了自己的寝室，把他轻轻放在床上。 放手后就起身，琢磨着去洗个冷手帕。 床上的人似乎是烧糊涂了，他的手刚一离去，褚笑却动作极快地捉住了他。 师长寂一愣，还未有反应。 褚笑便将他的手放在脸颊边上轻轻蹭着，殷红的嘴唇呜咽着：“热……” 鬼界子民生性体凉六界周知，师长寂也不例外。 师长寂知道褚笑讨厌自己，此时意识不清还好，若是清醒时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恐怕又要生气。 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拔了一下，床上的人却拽得更紧。 师长寂无奈，在床边坐下，任由褚笑拿着他的手掌上下乱蹭。 第14章 拐了个仙女回来 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正欲抬手招侍从进来，手背上忽然触碰到一片柔软。 师长寂浑身一震，低头看到褚笑双唇正贴在他手背之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那人，目光晦暗不明。 半晌，师长寂终于朗声朝外面吩咐：“来人，去端一盆冷水和拿一块手帕进来。” 不多时，门外的侍从敲了敲门，将盆子放在架子上。 师长寂吩咐侍从将手帕打湿，放在褚笑额头上。 这时，树童叫的巫医也到了。 巫医急匆匆的进来，还没进门便在门口嚷嚷道：“我的小祖宗哟，你不过是上天界一趟，怎么还病了……” 巫医进门一看，师长寂好好的坐在床边。 师长寂便道：“不是我，你快来看看这个人。” 巫医在床边探了个头，只瞧见褚笑烧得通红、娇艳欲滴的脸。 顿时退后一步，惊恐道：“我的小祖宗哟，你上一趟天界，就拐了个仙女回来，这可如何是好，你的婚事需得你父上和天界商议，切不可随意为之啊……” 师长寂等他说完，平静道：“你再多说两句，我就铲平你院子里种的药草。” “你要是敢动它们一根毫毛，我跟你拼命！” “那就快看病！”师长寂忍无可忍。 巫医这才放下药箱，推了推师长寂：“起开！别挡着我看病人。” 这一推之下，便看到了褚笑抱着师长寂的手。 巫医啧了一声斥道：“手拿开！” “不行！他不准我走的。”师长寂面色不改道。 巫医一言难尽地看着师长寂，握住师长寂的手臂扯了扯，却见褚笑突然皱紧了眉头，果然将师长寂的手抱得更紧了。 巫医：“……” 无奈，巫医只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够到了褚笑的手，在手腕上细细诊脉，眉头一皱，又伸手去探了探褚笑脖颈上的温度。 这一看之下，便不小心看到了褚笑长在喉咙间的喉结。 巫医的手抖了抖，抬眼看向师长寂：“男、男人？” “别说废话。”师长寂满脸的不耐烦。 巫医现在不敢多语了，看完了褚笑的病症。 转身写了份药单，递给师长寂：“按照上面列出的药材煎药一日三服，连喝三日，他大约只在天界待过，体质单一，初来鬼界，身体适应不了很正常，毕竟这里湿气重、阴森，加上脾气不顺，有心事郁结，两者相冲，便晕了过去，伴有发热之症，喝药之后今夜还会反复发热，你多看着点。” “知道了。”师长寂点头，又说，“药你吩咐弟子煎好，我稍后去拿。” 巫医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这可是从天界来的人，你可要好好招待，切不可欺负人家，以大局为重，如今鬼界和天界交好，万万不可生出点什么变故。” “行了，我自有分寸。”师长寂看着褚笑，没听进去多少。 不多时，侍从将药端了回来。 师长寂还没照顾过人，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的。 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树童在门外禀报：“殿下，秋先生来了。” “他来就来，不用通报。”师长寂头也不抬道。 第15章 听说你带了个美人回来 秋方闲一进门，便看见师长寂捧着只碗，变换了好几种投喂的方式，却还是不知如何将药喂进褚笑嘴里。 秋方闲微一诧异，道：“长寂，方才便听说你带了个美人回来……这是怎么了。” “不习水土。” 师长寂简洁道，手上比量的动作没停。 几次想强硬的将勺子塞进褚笑嘴里，就是没狠得下这个心。 秋方闲站了一会儿，看着他那别扭模样。 提议：“不如将他抬高一点，把他唤得半醒，喝完药再睡更好。” 师长寂皱眉，他也知道想褚笑喝药怎么也得让他醒着，但是醒着的褚笑可没有现在这般温顺，到时很大可能会直接摔了这药碗。 这样想着，师长寂抬眼直勾勾盯着秋方闲。 秋方闲站在一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 半晌，终于忍不住问，“若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说。” “那就有劳秋兄。” 师长寂站了起来，将药碗递给秋方闲，“褚笑他还没见过你，而且你素来被外人称为温良俭让之士，他应该对你不大排斥。” 秋方闲接过药碗，为师长寂的这句酸语微微怔愣一下，失笑摇头。 师长寂站在旁边，秋方闲开始轻轻拍了拍褚笑的肩膀，低声唤道：“公子，公子醒醒……” 约莫按照这个力度和声音，秋方闲喊了有半刻钟，褚笑才渐渐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而后用所剩无几的神智听清了秋方闲在说什么。 于是在这样半醒半昏之中，秋方闲还真让褚笑喝了大半碗的药。 到最后褚笑嫌药太苦了，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秋方闲擦了擦额边的汗，将药碗递还给师长寂。 起身告辞：“看来今日，我也不好在此处多待，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多谢秋兄。” “无碍。” 秋方闲稍一点头，便出了门。 鬼界虽阴森，但也有昼夜之分，师长寂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侍从们都下去休息，自己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他的床非常大，双手双脚分开都碰不到只占了一个角的褚笑。 师长寂背着手轻阖了双眼，半醒半睡之间，他听到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单开一只眼，只见褚笑不大舒服的翻滚着，几乎要摔下床去。 师长寂半弯着身，将他捞了回来，正打算睡回原处，褚笑却抱住了他的腰。 师长寂动作顿了顿，闭上眼睛推开他。 褚笑却像刚刚尝到了糖的甜味又被别人抢走糖的小孩，懵懂又焦躁的到处找糖。 等他越过大半张床，终于捉到了师长寂这颗糖时，整个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才沉沉睡去。 师长寂推了推他，这次没用多少力，没推开。 褚笑浑身发热，搞得他也有些燥热。 师长寂长臂一揽，将褚笑拉入怀中，低声说了句：“这可是你自己找来的，不怪我。” 说罢，也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入睡。 结果折腾了半夜，褚笑是睡得安稳了，师长寂睁开满是血丝的眼，叹了口气，太热了，他有些睡不着。 …… 第16章 合欢 早上的寒气让褚笑有些不适应，他睁开眼看到不属于自己寝宫的床架，有些愣神。 发热之后他的脑袋有些昏沉，褚笑勉力坐起来，从他额头上掉落下来一张干了的手帕。 褚笑拿起来捏了捏，穿了鞋走出寝室。 这时的天已经大亮，但是天空布着浅淡乌云，看起来像要下雨，却又不像。 院子里，师长寂长发高束，一身玄色制式劲装，正举着一把剑上窜下跳的练着，剑锋凌厉，所到之处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少年目光如电，猛然从地上凌空而起扑杀而下，剑光一闪，利剑脱手，直插地上巨石，入石三寸。 师长寂身形落地，回过头来看向褚笑，笑嘻嘻的问：“你醒了，好些没？” 褚笑目光躲闪，他有些头晕，还带着点余热。 但他说：“嗯，已经大好了。” 目光转而落在师长寂插在石头上的利剑，“你这把剑不错。” 师长寂闻言低笑一声，从石头上把剑抽出来：“当然是好剑，你要看看么？” 褚笑禁不住好奇的心，却又不想接受师长寂的示好，别扭的犹豫了一下，师长寂已经把剑递了过来。 “此剑可有名字？”褚笑拿在手上细细查看，剑身的花纹雕得十分精致，分量不算厚重，却也不显单薄。 看起来主人十分爱护它。 “有。”师长寂对着褚笑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有些贱兮兮的，让褚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名？” “合欢。” 褚笑霎时间愣神，又突然涨红了脸。 这把剑拿在手上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最后愤恨地吐出两个字：“无耻！” 师长寂笑笑，并不在意，他将剑收回去，用一条粗布胡乱包起来。 褚笑怔楞：“你这把剑没有剑鞘？” “没有，合欢不喜束缚。” 褚笑瞥了师长寂一眼，扶着门框，转而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寝室吧，你给我另外安排个房间。” 师长寂点头，平静的招来侍从：“给祎兰仙君收拾个住处出来。” 侍从得令下去，树童这时颠颠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殿下！”树童邀功似的把手上的透明器皿递给师长寂，“这个做好了！” 褚笑抬眼看去，透明器皿上两端做了个木盖子，小器皿中间有几条细小的筋络将两片花瓣连在一起，如拇指般大，是个精巧的小物什。 师长寂接过来，放在眼前细看，似乎很满意，摸了摸树童的头，然后放入怀中：“多谢了啊。” “嘻嘻嘻。”树童受用的低笑几声。 褚笑有些别扭，生硬的问道：“那是在我院子里拿回来的兰花瓣吗？” “嗯。”师长寂应道。 “至于么？”褚笑梗着脖子，道，“那不过是将要化作花肥的落红，何须你如此珍惜。” 师长寂摇头，也不愿解释。 只平静说，“你不懂。” 这时，侍从已经将安置褚笑的寝殿打扫好了，现在便来请他过去。 褚笑踏出寝室，由侍从领着他过去。 师长寂便自己回屋了。 第17章 你又使什么把戏来吓我！ 褚笑仍在病中，体力有些不济，在安排的寝殿睡下，体内仍有发热，睡得十分不安稳。 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鬼母差遣了侍从过来，褚笑半睁着眼，看到果盆以及一些饭食凌空飘着。 接触物什的地方露出一双惨白的手来，登时便吓出一身冷汗。 师长寂进门时，便看到褚笑坐在床的最里面，脸色苍白的看着东西自己摆放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师、师长寂……你又使什么把戏来吓我！”褚笑声音不稳。 师长寂走到床边，一挥手，鬼魂们突然加快了放东西的速度。 接着一阵风似的走了，过了一会儿，才觉得房间里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鬼界子民不多，大多都是还未修出人形的普通魂魄，不能触物，我母后给他们注入法力，手掌便能接触到物什，鬼界事务繁多，有了他们，诸如此类繁琐杂事就能很快完成。”师长寂在床边坐下，柔声安抚。 “吓到你了，实在对不住。” 褚笑额边渗着冷汗，抿着唇没有出声。 师长寂伸手想帮他擦掉，褚笑反应过来，将他的手拍开，声音惊恐：“别碰我！” 师长寂愣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他。 他承认，一开始就是打着逗弄褚笑的主意才向天帝请求将他带下来的。 只是褚笑又是生病，又是这么不禁吓，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你这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很多我看不见的阿飘！” 褚笑红着眼睛，似乎师长寂但凡敢说一个“是”字，就能立马跳起来。 师长寂摇头：“你忘了么？你是神仙，理当看得见一切妖鬼蛇神，如今只不过是你体弱，一时看不见罢了，等你好些了，这些对你来说只是微乎其微的灵体，伤不到你的。你仔细看看，这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再无别人了。” 褚笑信了半分，抬眼去看。 细细感受，确实没什么灵力波动。 师长寂无奈，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打热水，沐浴后，好好休息。” 他这么一说，褚笑也觉得昨晚一直发热，浑身变得黏腻起来，刚才又吓出一身冷汗。 但经此一吓，他竟然觉得头不怎么晕了。 师长寂很快出门去，不久又两手提着热水进来，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 进进出出几回，终于把桶倒满了，师长寂帮他放下浴桶旁边的帘子。 又走过来问他：“你能走吗？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抱你过去。” “不用了。”褚笑敛了敛神，站起身来。 这师长寂还真是会在他面前装可怜。 他勉力走到浴桶旁，用手臂撑在浴桶边上，“你堂堂鬼界太子，还不需要帮我提水，鬼手的事我自己会习惯，以后这种事不用你做。” 站在帘子后的师长寂没出声。 褚笑忍不住催促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师长寂一愣，转身往外面走，还顺手帮他关上了房门。 褚笑这才脱衣服，跨入浴桶。 温度适宜的热水泡得整个人都开始发软，气色稍稍恢复。 沐浴完毕，褚笑更觉得浑身舒爽，连同那不习水土之症也慢慢消散。 …… 第18章 拿我当白老鼠？ 另一边，师长寂坐在榻上，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坠子放在眼睛前仔细查看。 这个坠子正是树童给他做的放入了兰花瓣的透明器皿，他穿了一条绳子，挂在脖子上。 秋方闲坐在一旁，翻着一本杂文。 像是随口问道，“长寂，这次你带回来的祎兰仙君，似乎与你上天界之前描述的好友，不是同一个。” 师长寂转动兰花坠的手指一顿，修长的手指捏着坠子的两头，也不多作掩饰。 点头：“是不一样。” 秋方闲合上那本轻薄的书，郑重地给师长寂递了个眼光：“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师长寂将坠子塞回衣衫里面，站起身来往外走，似不想在此事上多言。 “不，我不想。” 秋方闲失笑，也跟着站起身来，将书籍塞进袖子里，背着手往外走。 声音平静：“既然如此，那我可走了，本来见你回来闷闷不乐，我特意来听你诉苦，既然你打算藏于心中，我自然不会强迫你开口。” 师长寂没有出声，两人走出门，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 走了三步，师长寂终于忍不住转身，叫住秋方闲：“秋兄，我前几日刚得了一壶美酒，想请秋兄一同共饮。” 秋方闲微微侧身，无奈一笑：“美酒就算了，我可听到前几日你得了一包人间的好茶，我对品茶更感兴趣。” 师长寂勾了勾唇角：“那便品茶。” 泡茶这类文雅活动，师长寂是不大会的，秋方闲却很有闲情逸致，师长寂有空时，便跟着喝上两杯。 两人在寝殿后院的亭子里摆了个炉子，烧着热水，秋方闲摆弄着桌上的茶壶杯子：“说吧。” 师长寂轻轻皱眉，啧了一声，才说：“现在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事有些矫情，果然还是该喝点酒，才说得出口。” 秋方闲抬头看天，面无表情的拆穿：“鬼界的天除了晚上，一直都是这般阴沉，你就当做是将要入夜便好。” 话虽如此，秋方闲还是命人从自己院子的老槐树下，挖了一坛酒过来，给师长寂斟了一杯：“来，尝尝，我第一次在鬼界酿酒，不知味道如何。” 师长寂挑眉。 “拿我当白老鼠？” 却还是伸手接过来，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带了点苦味？”师长寂轻皱着眉头，愣愣地看向秋方闲。 秋方闲抿着唇笑道：“加了一味药材，祛除体内湿气用的。” “还有点涩。”师长寂呸呸了两声，捏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秋方闲这时刚好泡好第一杯茶，递给师长寂一杯：“来，漱漱口。” 师长寂看着淡褐色的茶，又看了一眼喝了半杯的祛湿酒，将祛湿酒一饮而下，喟叹一声，自嘲一笑。 “我在天界根本没见我那好友，转头就想回来了。” “为何？” 秋方闲是个识趣的听者，自然而然地追问。 “我偷偷去的，不是和你与母后说的，好友相邀。” 师长寂喝着喝着，鬼使神差的端起酒瓶，给自己斟了一杯，“那人也不知道我要去找他，好巧不巧，我竟然听到他和他的好友们在谈论我。” 秋方闲微微诧异，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师长寂要说什么。 师长寂将酒一饮而下，哼了一声，把酒杯重重砸在石桌上。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只知道在背地里说我鬼族低人一等，有胆量冲着我当面说！我堂堂鬼界太子，连天帝见了我都要和和气气，生怕伤了两界交好，他们是什么身份，竟敢狗眼看人低！” 说着，师长寂闭上双眼，放下酒杯，将头埋进放在桌上的手臂里。 虽然这样说，但秋方闲不觉得师长寂是一个仗着自己太子身份，胡作非为的人。 反而，师长寂生性善良，平易近人，虽时而有些调皮，但这些都是被鬼帝鬼母宠出来的小毛病，师长寂从来不会恃宠而骄。 “从小母后教导我，要学会与人为善，真心待人，我也知九重天上的人，从来看不起我们，但我以为凡事总有例外……” 第19章 长寂说，你厌恶他 师长寂一边唾弃着秋方闲酿的祛湿酒，一边却将整瓶酒都灌入肚中。 秋方闲沉默着，看着师长寂整个人喝晕趴在桌上。 叹了口气，低声道：“此酒虽好，也不应这么喝。” 随后摇头招人来将师长寂送回房，自己继续坐在亭中煮茶。 过了一会儿，才微微抬了抬声音：“祎兰仙君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坐下来尝尝秋某煮的茶？” 褚笑蹲在地上的身子僵了僵，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浅青色的外衣。 他沐浴后，不适之症减轻了不少，便自己出来走走，不想便走到这后院，顺道听了个墙角。 他走到亭中，秋方闲为其倒了一杯新茶。 “昨日喊我喝药的人便是秋先生？” 褚笑虽不大记得，但勉强能记起来一点。 秋方闲低笑一声：“祎兰仙君不介意的话，唤我一声方闲便好。” “多谢昨日照顾之恩，那方闲便唤我祎兰即可。” 褚笑大方在原本师长寂坐着的地方坐下，抬手抿了一口茶，不由得赞叹道，“好茶。” 秋方闲眼角隐隐带着笑意：“长寂不懂茶，从来都是一口闷，今日终于被我寻到一个懂茶的知己了。” 褚笑干笑两声，他们仙人向来懂得如何装模作样，他在天界看过不少老神仙品茶的模样，因此也学得三分。 “不过昨日照顾祎兰的可不是在下。”说到这，秋方闲忍不住笑了，“长寂说，你厌恶他，怕他喊你，你不肯喝药，才叫我叫醒你的。” 褚笑微微怔愣，皱着眉头声音僵硬地说：“他知道便好。” 秋方闲淡淡笑了声，给褚笑的茶杯满上，才开口说：“不怕祎兰知道，在下是魔族人，听长寂说天界人看不起他们鬼界人，我身为魔族，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褚笑想起天上那群游手好闲的人，微微皱眉。 他常年闭关，与那些人相处虽少，但也知道那些人的德性。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还请方先生不要误会，天上非人人都是如此。” 秋方闲微微一笑：“我知道，祎兰并非是那样的人，只是长寂为此事很是伤心，在天上有所冒犯，还请祎兰不要放在心上。” 秋方闲在鬼界也住了一段时日，师长寂是何为人，他十分清楚。 后来也听到一些天上传下来的消息，前后一猜想，便能想到那日在天上发生了何事。 褚笑抿了一口茶，反问：“秋先生这是为师长寂在我面前求情？” 秋方闲摇头失笑：“并非求情，只是你们之间误解颇多，总得有个人来为你们解开。” 褚笑呵呵笑了一声。 想起在天河浅滩上，师长寂对他的那番羞辱，也算是有些冲动使然。 方才他蹲在边上偷听时，的确为师长寂所遭遇之事，心软了几分。 此时秋方闲还凑上来为他说话，顿时便不爽了。 自己做了冒犯之事，还让假接他人之手妄想自己原谅他。 简直痴心妄想！ 这边秋方闲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褚笑给师长寂又暗暗记上一笔。 第20章 强壮体魄？ 褚笑喝了几口茶，想起师长寂做的那个装置兰花的透明器皿，便问：“方闲可知道师长寂为什么连几片落花都要收集，不过是几片落红，好像没见过兰花似的。” 秋方闲也不生气，给褚笑换了一杯热茶，轻声道：“若这般说，我自小在魔族出生，也从未见过兰花。” “为何，种一株不就得了？” 秋方闲失笑，从亭中看出去：“祎兰可看到了，鬼界阴森潮湿、少阳，你可曾在此地见过什么花？” 褚笑这才反应过来，进入鬼界伊始，便从未见过什么亮堂之物。 他还以为是鬼族人喜欢这样的调调，没想到却是地域的原因。 他皱着眉头问：“魔界亦是如此？” “自然，看来祎兰也从未去过魔界，魔界地处冰原之上，寒冷非常，寻常生物极少能在那里生存。” 说到这，秋方闲一时有些惆怅，又很快自我安慰道，“不过好在魔族人性情豪爽，练就一身强壮体魄，倒也习惯了。” “强壮体魄？” 褚笑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秋方闲，看秋方闲这般身材，在天界人看来算是上等，但与想象中的强壮，还是差了不少。 闻言，秋方闲轻咳一声，放下茶杯，面色有些红晕：“惭愧，我自小不喜习武，净喜欢琢磨些文字。兰花的模样，也是从书中图画才知。” 褚笑点头，有些茫然：“想不到你们魔界和鬼界的人生活得竟然这般凄惨。” 秋方闲没忍住被茶噎了一下。 “祎兰实在有趣，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鬼族喜好阴冷不假，我魔族生存在病原也已经习惯了，若是强行让他们住在稍暖一些的地方，说不定还觉得燥热非常，魔族人热血，还是住在那里能稍微压制一下血性来得方便。” 褚笑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 第二日，师长寂从揉着额头从床上起来，那酒后劲十分大，他自小便偷喝过不少酒，号称千杯不醉，想不到仅仅喝了一壶，便被那祛湿酒灌醉了。 实在有失英明。 他正坐在床上发愣，侍从来敲他的门：“殿下，不得了了，西苑那边，您从天上带下来的神仙，在挖我们的院子！” 师长寂揉脑袋的动作一顿，反应了一下“挖院子”是什么东西。 然后才慢悠悠下床穿鞋：“让他挖。” 侍从在门口张着嘴哑然，他很生气，那些神仙看不上他们就算了，这里是在鬼界，竟然还如此放肆。 他来告状，本想让殿下教训一下他，没想到殿下竟也这般纵容他！ 不行！他一定要让这个仙人尝尝苦头！ 另一边，褚笑病好了，体力也回来了。 想着师长寂昨日落寞模样，他心有不甘的撇嘴。 一边挖土一边嘟囔：“讨厌鬼！不是没看过兰花么！这就让你看个够！” 他星月宫的兰花也是自己种的，当时只是随意撒了点种子，就能长成那般好看，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 就算这鬼地是贫瘠之地也好，他稍微施点仙法，照样能养活。 锄好地之后，褚笑把种子从袖口里拿出来，以一个给面条撒葱花的形式，在这片地上，洒下了种子。 第21章 色彩斑斓的黑 这时，又有鬼手来给他送药，这碗凌空飘着的感觉，让人看了只觉得一言难尽。 他虽也学过隔空取物之术，但也没有这般阴森摄人。 那只碗飘到他的面前，他抬手取下，朝那鬼魂点头致意。 随后捏着碗沿，打量着这碗药：“今日这药，似乎黑得有些色彩斑斓。” 他转头朝那鬼魂看去，那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褚笑回过头来，屏息凝神，将药一饮而下。 到了晌午，褚笑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额边冒着冷汗。 嘴里念念有词：“我x你师长寂！你简直歹心不死，又来陷害我！” 喝了那碗药之后，他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以为还有些不习水土，便回床上躺着。 殊不知腹中越来越痛，如今已经到达了疼得登峰造极的程度。 这西苑里的侍从被褚笑赶走了，他一个神仙，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哪里需要什么侍从。 现在褚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悲从中来。 今日一碗药，明日还会是什么把戏！ 他不会真的在这里被玩弄至死吧。 褚笑几乎要疼晕过去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抬眼恍惚地看了看，没看清。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床边围了三四个人，巫医老实站在一边，师长寂和秋方闲也在一旁候着。 褚笑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师长寂：“小人！” 师长寂有些无辜，但却没有反驳，转而问巫医：“这是怎么回事？” 巫医一身冷汗，这毒害仙人的罪名可不轻，他怕说出口，自身引来祸端事小，给鬼界引来祸端事大！ “说。”师长寂隐隐有些不耐烦。 巫医眼睛一闭，便道：“仙君喝了沾染鬼气的药，鬼气在腹中冲撞，引起腹痛。” “沾了鬼气？”师长寂皱眉，“为何会沾了鬼气。” 巫医一阵头痛，哼了一声，反问道：“那便问你！药是从我这熬出的！臣用性命担保，这药出去时，还是好好地。” 师长寂一阵怔楞：“那便是有鬼故意为之。” 褚笑闻言，冷笑一声：“除了你，还有谁故意为之。” 师长寂心中有愧，这人是在自己寝殿里出事的，与他脱不了干系。 转而问巫医：“那这鬼气，已经清除干净了么？” “尚未，臣已经用针灸驱散大部分，但还有部分残余体内，非药物可驱散。” 巫医答道。 “那要如何做？” 巫医看了一眼褚笑，才说：“殿下须先把西山上的青绒草给臣摘回来，煎药，给仙君服下……” 师长寂若有所思，抬脚便往外面走：“青绒草是么，这便摘回来……” 他动作很快，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服下药的十二个时辰内推拿驱除至全部鬼气散出。” 巫医喘了口气随后补充道。 秋方闲：“……巫医大人这口气喘得未免有些长了。” 褚笑有苦说不出，此时疼痛虽然不及先前时强烈，但也是时不时阵痛，十分折磨人。 他咬着牙问：“如何推拿？” “衣衫尽除，效果方好。”巫医低着头不敢看褚笑眼睛。 第22章 推拿之术 “呵……”褚笑吊着一口气，简直话都不想说了。 巫医秉承着医德，又补了一句：“请仙君恕罪，此方法虽老，但总比只喝青绒草断断续续腹痛的好。” 褚笑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巫医一双枯槁布满皱纹的手，恨道：“那便请巫医大人到时帮我推拿吧。” 巫医浑身一颤，急急忙忙道：“臣年事已高，力道和火候都已然掌握不稳，恐生差错。” 褚笑：“那便由大人的弟子代为行之。” 巫医顿了顿，道：“在医庐帮老臣的弟子，都是注入法力的魂魄，仙君确定要……？” 褚笑经此提醒，又想到那些惨白得可怕为他端药的手要凌空在他背上游走，便冷汗直流。 拒绝道：“当然不要！” 随后忍无可忍问，“大人就没有修出人形的弟子？” 巫医也在头疼，半晌，才一拍大腿道：“殿下在臣的医庐待过一段时间，老臣的医术也学得一二，这简单的推拿之术不在话下。” 褚笑忍着痛，想了下他口中的“殿下”是谁，哑声问：“师长寂？” 巫医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骄傲：“别看殿下平日里皮得很，他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管学什么，都能拔得头筹。” 褚笑浑身泄了气，只能无力的退让：“由他来便由他来吧，他回来之后叫醒我喝药便快快推拿，这腹痛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自然。”巫医一拱手，先退出去了。 秋方闲也不知如何才能帮上忙，便坐在一边守着褚笑。 褚笑虽然说要睡，但腹痛不除，就算阖上眼，也睡不过去。 半晌后，他看向秋方闲，秋方闲拿了本书在一旁看着。 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放下书温和问：“祎兰可需要什么？” 褚笑摇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试图压着肚子减轻疼痛。 “那在下便与祎兰说说话，转移些注意力也好。” 褚笑点了点头：“方闲不用句句都自称在下，未免太客套了些。” 秋方闲失笑：“总是改不了。” “方闲这般雅士当然改不了，师长寂那样的人就没想过要谦卑待人。” 秋方闲无奈道，忍不住为师长寂辩解：“长寂果真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次鬼气混入汤药之事，他绝非知情。” “来到鬼界后接二连三病倒，我对他已然全无信任。” 褚笑已经为昨日听了秋方闲的话暗暗后悔，师长寂交不到真心朋友关他什么事？ 他竟然还贱到帮那讨厌鬼种兰花？！ 等他能起床，必定将撒在地上的种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断绝一切发芽的可能！ 秋方闲看着褚笑气鼓鼓的脸，不在此事纠结，转而问道：“方才进门时看到院子里的土松了起来，祎兰这是要？” 褚笑轻皱着眉头，有点不想承认：“松着玩的，许久没有做体力活，甚是想念。” “啊？” 褚笑见瞒不过他，便恨恨地说：“师长寂那讨厌鬼摆出个可怜样给谁看！既然他说鬼界种不出兰花，我偏要种给他看！我不过是要让他不爽。” 秋方闲一愣，露出温和的笑容：“祎兰仙君真是个温柔的人。” 第23章 来啊，推拿啊~ 褚笑仍板着脸：“说了那是和他对着干，并不是在哄他！” 秋方闲掩面继续笑：“在下可没说你在哄他。” “算了！多说无益，我睡了。” 说完，褚笑一把掀过被子，蒙住了头。 秋方闲把书摊开，朝门外眨了眨眼睛。 师长寂握住青绒草站在门外，多日来沉闷的心情竟一扫而空，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知道褚笑拉不下面子，便没有凑到他跟前去显摆，转身去了巫医的医庐。 等煎好药回来的时候，褚笑蒙着被子，真的睡过去了。 师长寂掀开被子，褚笑把脸睡得红彤彤的，他拉着被子的手微微收紧。 秋方闲瞥了一眼，问：“是否要我帮你叫他？” 师长寂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很快便道：“不用了，我来叫吧，秋兄先回去。” “真不用？”秋方闲站起身来，把书放回袖子里，假意要走，“那我可走了。” “嗯。”师长寂抿着唇答道。 他方才去医庐，推拿的事，巫医已经和他说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背后的脚步声已经远离，师长寂重新将目光放在褚笑脸上。 褚笑睡得有些沉，可能是腹中实在疼，他便将注意力都收了起来，封闭自己的感官，毫无防备的睡过去。 师长寂抬起手，指尖快要落在褚笑脸庞时顿住，转而落在他肩膀上：“笑笑，起来喝药。”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么柔软。 如此叫了几声，褚笑睁开眼，看到师长寂，没什么好脸色。 师长寂也不恼，从一旁取了药碗过来，“药已经煎好了，我亲自端过来的，不会出什么事。” 褚笑坐起身来，师长寂伸手帮他把身后靠背的东西放好，他的气息一下子扑了过来，褚笑有些不适应。 木着脸道：“正因为是你拿过来，才有事吧，若不是你亲自授意，怎么会有人起了歹心，要对我下毒手。” 闻言，师长寂脸色微变。 这事是他的疏漏，才会被人钻了空子，他沉声道：“我会回去彻查。” 褚笑把要药拿了过来，捏着碗的边缘，仰头便灌，褚笑的脸小，一只碗便几乎盖住了整张脸，隔绝了视线。 师长寂目光落在他扶着碗的手指上，褚笑的手指修剪得圆润整洁，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一刻，师长寂竟觉得褚笑单单一只手指便能让他喉咙发紧。 他反应过来后慌乱移开目光，却又看到褚笑咽下汤药不断微动的喉结。 师长寂强令自己撇开目光，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此时，褚笑已经将药喝完，看师长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用碗推了推他，催促道：“发什么愣，喝完了。” “嗯。”师长寂伸手把碗放到一边，坐在床边十分忐忑。 褚笑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开始脱衣服：“快，别耽误时辰，巫医说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推拿将鬼气驱散，也不知道十二个时辰够不够，若是驱除不完，再继续疼下去，会要了我的命。” 师长寂没有扭过头来，耳边是褚笑窸窸窣窣衣衫脱落的声音。 第24章 你动作快点 “鬼气不会要了你的命，在腹中残留只会疼。” “所以，我的意思不是说真要了我的命，而是疼得我生不如死。”褚笑没好气道。 “嗯。”师长寂喉咙发紧，半晌，才开口道：“要不，我拿布条蒙上双眼，再帮你推拿。” “啊？”褚笑脱衣服的动作一停，不可置信的看向师长寂。 师长寂目视前方，认真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在天界时，也非故意冒犯你。” “少说废话。”褚笑一把将里衣脱掉扔到一边，趴在床上。 “那时你并未知道我是男子，对我容貌产生错觉也正常，你不是也见过许多人将我认作女子么？现在你知道了，两个大男人，还冒犯什么。” “不是……” 就算知道了你是男子也…… 师长寂情急之下转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烛光，褚笑光洁的后背已经撞入眼中，他眼睛颤了颤。 褚笑骨架不大，因此身形看起来格外小，但背上纹理匀称，皮肤很白，在烛光下透着一层莹白的光泽。 亵裤悬在腰间，堪堪露出两只腰窝，腰椎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向下凹，又起伏在圆润挺翘的双臀之间。 师长寂绷紧了下颌，试图再次提起蒙眼之事。 褚笑回过头来：“快点！你蒙着眼睛才很奇怪吧，你看都看不见还如何推拿，那不是要误了时辰，别说你对我的身体产生了兴趣。” 闻言，师长寂很快否认：“不，不是的。” 他不想褚笑又讨厌他。 “那就快点！” “嗯。” 师长寂摒除了内心的杂念，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掌心聚力，落在褚笑后背之上。 肌肤相触，褚笑瑟缩了一下，还是有些不适应，总感觉怪怪的。 说是推拿，其实是从掌中运气，贴在背部，由掌心吸附处于褚笑体内的鬼气。 师长寂修炼鬼族法术，吸纳鬼气不会排斥，褚笑修炼的是仙法，两股气息自然会互相冲撞。 滑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师长寂只觉掌心越发的热。 褚笑将脸埋在枕中，师长寂手掌触碰过的地方犹如电流闪过，热乎乎的。 腹中疼痛折腾得他快要魔障，他却不能喊停。 于是便咬牙强忍着战栗，转头催促师长寂：“你动作加快点，我快要忍不住了。” “什么？” 师长寂其实已经犹如灵魂出窍，推拿的动作全靠意志在支撑。 低下头便看到褚笑转过头来，双眸含水，眼角通红的叫他。 登时耳朵一翁，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嗯……”褚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微微喘着粗气，声音一出口，他便立即咬牙止住。 这很奇怪啊！ 师长寂在为自己推拿，自己怎么能发出这般声音，让人听了会如何想？ 褚笑暗暗自责。 师长寂脑袋一轰，原本单掌推拿，如今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声音带着忍耐：“你腹中鬼气不多，很快就能好了，我双掌同时帮你，再用半个时辰便好了。” “嗯……嗯……”褚笑应了一声，漏了几声低吟。 师长寂的手指如同在他背上弹琴一般，推拿技法出神入化，又酸又麻，他竟然能从中感受到几分快-感，确实舒服得紧。 以后若是有个腰酸背疼，直接喊他来按摩便好。 第25章 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个推拿，在两人双双忍耐，师长寂不得不用尽全力的情况下，在半个时辰内结束了。 师长寂有预感，再不停止，他会发疯。 师长寂收手后，从一边拿过褚笑的里衣，帮他盖在背上，又扯过被子，覆在上面。 推拿后，褚笑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折腾了一天，已经困意难忍。 难得这样舒服，合上眼便睡着了。 师长寂指尖微微蜷缩，放在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他敛了敛神，将药碗端出门外，在门外的院子上，看到边上松了的土，还细心的建了一圈围栏围了起来。 “傻瓜。” 师长寂摇头失笑，要是真能种活，他早就种了，还等他？ 即便是这样，他心里也无比的开心。 将药碗还给巫医，师长寂回了自己的寝殿，让树童把侍从都叫了出来。 “今日是谁去给仙君送药？” 师长寂背着手，站在高位，颀长身影，修长笔直。 鬼魂们面面相觑，没有鬼站出来承认。 “若不承认，却被我发现，只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师长寂语气很轻，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他从来待人待物都是极好，从来没试过这样对侍从们说话。 一时间，鬼魂们都吓坏了，个个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飘在半空中。 都说在这份上了，还是没有鬼站出来承认，难不成那药是自己飞过去的？ 师长寂无法，转而问树童，“在我此处当差的都在这里了？” 树童朝鬼魂中间看了一眼，道：“有一只不见了，是最近才新来的鬼魂。” 随后树童对鬼魂们报了那只鬼魂的姓名，问有没有鬼知道它去了哪里。 鬼魂们一阵吵闹，却仍是没有鬼上前搭话。 半晌，有一只鬼慢慢往高处飘了飘，颤巍巍开口：“我今日似乎看见它送完药，便往宫门外去了，看方向，似乎是……尸、尸山。” 师长寂蹙眉：“为何现在才说？” 那鬼有些害怕，因为大家都说殿下十分平易近人它才来的，今日一见，差点吓坏了。 “我、我不确定，方才找了一圈，没找到，我才知道是它。” 师长寂沉默，底下的鬼魂吓得颜色都淡了一些。 师长寂才说：“天色已晚，大家也需回去休息，明日休假一日，可以去看看人间的儿孙们有没有人给你们烧纸钱。” 鬼魂们一阵欢呼，殿下刚才凶了一下，还以为今晚就要将他们散魂了…… 幸好，殿下还是心肠柔软的好人。 等鬼魂们都走了，树童才看向师长寂：“殿下，明日您要去尸山么？” 师长寂点头，就算是不为褚笑讨回公道，他也要查清楚是谁在他的寝殿里如此胆大妄为。 “可是那尸山十分凶险。”树童头上树枝一晃一晃，微微有些颤动，似乎很害怕。 师长寂这才露出点安抚的笑容：“没事。” …… 第二日，褚笑的门被轻轻敲了敲，他昨晚睡得十分安稳，现在神清气爽的去开门。 低头一看，树童两只手的手指扭在一起，看样子纠结了许久。 “何事？”褚笑有些警惕地问。 实在是被陷害多了，不得不多留了一份心。 第26章 救救殿下嘛 树童看了褚笑一眼，嘴巴一扁，眼睛红红的：“去帮帮殿下。” “你家殿下怎么了？” “殿下去尸山查那只给你送药的鬼魂，那尸山鬼母娘娘明令禁止，不许我们接近，殿下只身一人前往……呜呜呜……怎么办啊？” 说着，树童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褚笑皱眉：“不去。” 树童一噎，眼泪掉得更猛，“祎兰仙君……殿下是为了你才去的，你怎么能这样……” 褚笑低头看了他一眼，这树童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圆溜溜的，机灵可爱得紧，不由得心一软。 伸手帮他擦去眼泪，闭了闭眼睛，才说：“行了，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去，你家殿下已经出发了？” “嗯，一大早就去了，他害怕把那只鬼魂追丢了。” 树童听到褚笑要去帮忙，一时不知要哭还是笑，“本来昨晚就想去，但是夜晚尸山鬼气太盛，有诸多干扰，还是白日去妥当一些。” “嗯。”褚笑应着，“你先回去吧，我稍后自行前往尸山。” “多谢仙君。”树童心情好了些，头上干枯的枝干好像鲜绿了一点。 褚笑看着有些怔楞，树童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对鬼界不熟，绕了好一会儿路才到达那名为尸山的地方。 在进入尸山的路口，竖着一块石碑，歪歪扭扭地写着“尸山”二字，要不然褚笑都不能这么快确定此地就是目的地了。 远远看去，整座山黑不溜啾的，半山之上绕着白雾，间或有几声乌鸦的喊叫，有些渗人，他定了定神，踏出第一步。 要不是树童可怜兮兮的，他才不会来这种阴森至极的地方。 地上的落叶已经腐败得有些发黑，踩在上面不着地，总觉得软乎乎的要陷进去。 褚笑试着叫了一声：“师长寂！” 空荡荡的山谷传来阵阵回音，却没人应答。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查看附近是否有行走过的痕迹，鬼魂是否走过他不知道，但师长寂若是来过，他说不定还能发现点踪迹。 走了约半刻钟，褚笑走到半山腰，面前有个黑峻峻的山洞，他朝周围看了看，又试着喊了一声“师长寂”，仍是没有回答。 不会是到里面去了吧。 褚笑吞了吞口水，从怀中摸出个火舌子，点亮后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下胆子，便走了进去。 黑幽幽的山洞时不时有壁上水珠往下滴，这山洞安静得可怕，到最后只听到他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 他走了约半刻钟，才发现这黑洞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他转身一看，背后的洞口已经不见了。 或者说，洞口还在，但是外面的光渗不进来。 就在褚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握住，而后那只手掌转了个方向将他脖子一按，用了很大力气，褚笑当即便被带得往旁边一倒。 褚笑在失重中便反应过来掌中运力，抬手便向后劈去。 耳朵忽然吹过来一点呼吸，紧接着响起师长寂的声音：“是我。” 法力在掌中消散，褚笑感觉到眼前一花，周围能看到的事物都变了，他站着的地方不是那条幽暗的山洞通道，而是一处较为空旷的石室。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进了幻境里？”褚笑转过身问道。 “不是。” 师长寂站在身后看着他，目光柔和，“你不懂鬼界法术，这只是低阶灵鬼都会的‘鬼打墙’，刚才是有只鬼在跟你玩，已经被我赶跑了。” 第27章 做妾身的新郎 师长寂目光一定，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褚笑撇开目光，有些别扭：“这尸山如此危险，你竟敢一个人来，你树童来求我，我便打算过来帮你收尸。” 好好的关心人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师长寂却不觉得难听，眼睛好看地弯了弯，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其实尸山对树童这种灵力不高的树精来说很危险，对他来说却不然，他很小的时候便能在这里随便乱逛，但这些话在今日却艰难的说不出口。 他还想再看看面前这人别扭的关心他的模样。 褚笑看着他脸上霎时间变幻了多重表情，抬手在他脸上挥了挥：“你怎么了！” 师长寂抬手抓住他乱挥的手，握在掌心，往前走去：“没事，跟紧我，这里环境比较复杂。” 闻言，褚笑心底一惊，下意识问：“周围很多鬼？” 师长寂愣了愣，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从他另一只手中接过火舌子。 褚笑感受了下，周围虽然冷了些，但没有他能看见的魂魄。 顿时开始怀疑自己的法力还未恢复，高阶一点的灵鬼，他暂时看不见。 前面的人虽握着他的手，这动作有点奇怪，但起码没来由的觉得安心。 褚笑起了点私心，没舍得挣开。 “你如今查到什么了？”褚笑一边谨慎地查看周围的异动，一边加快脚步跟上。 “我问了一下这里的灵鬼，确实有一只鬼是最近从宫殿那边来的。” 师长寂带着他穿过石室，从一处小门进入另一个更大的石室，这四周黑重重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师长寂的声音却突然有了回音，证明此处比较空旷。 师长寂忽然停下，松开褚笑的手，将手中的火舌子往上一抛，四周的环境顿时暴露在眼中。 褚笑倒吸一口气，在他们周围足足摆了五六个比他人还高的棺墩，附在边上的蝙蝠也因为这一丝火热的光亮在顶上扑腾乱飞。 师长寂接住落下来的火舌子，忽然身形一动，另一只手朝后往褚笑腰间一揽，侧身躲过一股冲击过来的力量。 褚笑下意识掌中凝力，就着师长寂这副后盾，抬手便劈向这股力量，石室壁上顿时碎石炸裂，那股力量却没打算杀回来，越过他们后，朝远处飞走了。 师长寂松开他的腰，身形一动，追了上去，顷刻间便消失在这石室之中。 走之前还不忘把火舌子扔回给他。 褚笑接住火舌子，也想追上去，可他动作太快，追到门口一看，那边竟然有好几条通道。 明明来之前，这里还只有一条路。 莫不是又是鬼打墙。 褚笑原本不知道这石室的环境还好，此时知道这里有好几座棺材，登时便挪不动脚步。 内心的恐惧被无边放大，褚笑觉得自己脑袋乱轰轰的，突然在头顶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 “嘻嘻嘻嘻……” 褚笑头皮一紧，下意识出声：“谁！” “嘻嘻嘻……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女声在褚笑的四周徘徊。 “既然进了我的地宫，不如留在这里做妾身的新郎吧。” 第28章 你说妾身丑？ 褚笑原本被吓单纯只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太过玄乎，飘忽不定，想找只问罪的鬼都没有。 如今出来一个首当其冲的主儿，当即便冷笑一声。 颇有些咬牙启齿道：“也不是不可以，倒是你得先给我露个面，让我看看未来的新娘长什么模样，若不然，你长得太丑，婚后生活不和谐怎么办？” “果真？郎君可不能骗我。” 远处的声音稍一踌躇，褚笑便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变得寒冷了一些。 他举起火舌子往前一照，便看见了这个想要嫁给他的女鬼的模样。 她双颊印着红彤彤的两坨腮红，脸上刷了不少粉，白花花的，画的妆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褚笑直直的看着，没说话。 女鬼却不淡定了，有些忐忑。 “怎么，妾身很丑么？” 褚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换了种阴森森的语气。 “怎么说，你脸上涂了这么多层粉，我连你真实样子都不知道啊，再说，单单看你脸大如盆的轮廓，我就觉得我可能要比你美得多。” 女鬼：“……” 空气闪过一阵静寂，女鬼在这地宫飘了许多年，也从未见过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你说妾身丑？” 女鬼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凶神恶煞，听起来确实有几分令人心惊。 褚笑掩面笑了笑：“我可没这样说，只是你看，你自称妾身，都已经嫁人了，这地宫怕不是还葬着你生前的夫君吧，当着你夫君的面谈婚论嫁，不太好吧。” 女鬼：“……你倒是口齿伶俐。” 褚笑笑了一声，暗暗念了一声“束魂”，掌中法力便向前缓慢朝女鬼探去。 “可不是，前几日才吃了这口头的苦，害我到这鬼界来，这不是正学上了么。” 褚笑慢慢说道。 黑暗中，女鬼惊叫一声：“啊！你干什么！” 料是那束魂术已经将那女鬼捉住了。 褚笑心落了地，那几分害怕也消散了几分。 “没干什么，只是觉得总算捉住一个可以出气的了。” 女鬼一惊，深觉自己成了替死鬼，便嘤嘤嘤哭诉道。 “妾身有眼不识泰山，郎君放妾身一马吧，您看妾身生前嫁给这地宫的主人，主人却宠幸大夫人，妾身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他们死了，我还要去陪葬，如今因为怨念留在此地宫，好不容易见到公子您，妾身只不过想让您留在这里陪着妾身……” 褚笑静静听着，而后叹息一声：“这么惨啊……” “嘤嘤嘤……” “那可不行呢，姑娘还是赶紧投胎，来世寻个好郎君嫁了为好。” 褚笑站在原地，还与那女鬼聊上了。 “怨念太深，化不去……嘤嘤嘤……” “那就没办法了。”褚笑一边走一边在每座棺墩面前看。 “哪一座是你的棺墩啊？” “没有妾身的棺墩。” “嗯？为何。” “妾身是来陪葬的，只需关进这地宫，石门边上便是妾身的尸骨。” 褚笑：“……” 他往石门边上走了走，却见那里堆积着几十个骷髅头，地上散落着更多的身体骨头碎片，顿时脚下便动不了。 “怎么这么多？” 第29章 棺墩中的搂搂抱抱 “嘻嘻嘻嘻……因为陪葬的姐妹不止妾身一个呀，嘻嘻嘻……姐妹们上！今日定要把这位郎君留在地宫！” 女鬼的声音骤然变得恐怖。 褚笑一愣，当下便感觉四边八方都有一股力量向他冲过来。 他慢慢向后面退去，不知道这里聚集了多少只鬼，全部一起上，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恐怖了些。 正想着，身后突然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紧接着腰间被人一揽，脚下一点，凌空翻了个身，躲过众鬼的第一轮攻击。 褚笑回头一看，师长寂回来了。 只见师长寂脚尖一踢，棺墩的盖子被他一踢，移开了一点，而后带着褚笑两人往里面一缩，盖子也跟着合了起来。 外面传来阵阵撞击棺墩的声音，褚笑在逼仄的空间里，压在师长寂身上。 他动作实在太快，都不知道师长寂在电石火光之间是怎么想到要躲到这里来的。 褚笑按着师长寂的胸膛稍稍支起身来，这棺墩看起来大，其实里面小得很。 褚笑自己都放不开手脚，头往上一抬，直接就撞到了顶盖，火舌子已经灭了，眼前一点光亮都没有，着实令人害怕。 “你怎么惹到这里的女鬼了？” 师长寂问。 褚笑撞到了头，不得已将头往下压了压，但现在这姿势简直十分考验他的颈力。 没过一会儿，他就有些撑不住，又压回师长寂身上，脸贴着他的胸膛。 此时便没好气地说：“女鬼要我留在这里，嫁给她做她的新郎，我不肯，她和她的姐妹们就一起来围攻我。” 黑暗中师长寂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新郎？” “嗯。”褚笑觉得有些好笑。 “说不定我留在这里的话，还可以妻妾成群呢。” 师长寂没回答，外面的撞击声更加强烈，他才说：“先不要出去。” 这些女鬼其实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但是他想和褚笑在这里待一会儿。 褚笑嗯了一声，觉得压都压了，便动了动身子，决定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压。 便道：“我腿有些麻了，我会不会太重了？要不我往旁边一点，你给我挪个位置。” “不会。”师长寂躺在下方，道，“我背后有被我碾成粉的骨头，你确定要躺下去？” 褚笑一愣，登时便没好意思动，自动自觉压回师长寂身上，尽量让自己一点都碰不到下面的管材底。 黑暗中，师长寂轻微地弯了弯眼角，这棺材他小时候来过不知多少遍，这个是他最常来躺着的地方，下面的骨头全被他扔到外面去了，现在只有一层厚厚的垫子。 他将手放褚笑腰间一放，不动声色道：“手放在下面有些麻了，你不会介意吧？” 褚笑自己都压着人家了，现在人家放个手怎么了，便说：“不介意。”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面声音渐渐小了，师长寂便手一挥，棺墩的盖子移开一条缝隙，外面的女鬼们便冲了过来，师长寂抱着褚笑飞身出去，那些女鬼们便一股脑的冲进了棺墩里。 师长寂手指一勾棺墩的盖子便迅速合了起来，女鬼来不及逃出，都被关在里面，不断撞击着棺墩，周围的灰尘稀稀落落往下掉。 “行了，走吧。”师长寂松开褚笑，抬脚往门口走。 褚笑看着那不断震动的棺墩，问：“这样关着她们，好吗？” 师长寂头也不回：“等时辰到了，棺墩也关不住她们。” 第30章 已经魂飞魄散了 两人走到石室门口，褚笑看见面前又出现了许多条通道，便看向师长寂。 师长寂只说了一声：“跟紧我。”便率先踏出了第一步。 褚笑在师长寂后面的衣服上用两只手指捏住一小块地方，也跟着走了上去。 师长寂低声说了句：“不要看周围的幻境，看着前面。” 褚笑前面就是师长寂，于是他便盯着师长寂的后背。 这么一看，褚笑才发现师长寂的肩膀竟然这么宽，比他的足足大了两个拳头。 他有些不服，刚才师长寂抱着他的时候，只觉得他非常轻松，而且手臂比他的粗一些，似乎很有力量。 “你平日里除了练剑，还练什么？”褚笑似不经然地问。 “什么？”师长寂走在前面，只感觉到褚笑抓住他外衣的一角，像是抓住了他的心在反复揉捏，一时间又酸又麻。 这滋味令他微微出神，并没有听清褚笑在问什么。 褚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问，既然对方没听见，自己便不好意思再问一次，便说：“没什么。” 半刻钟后，他们走到了原先褚笑来的那个山洞的出口。 褚笑这时才想起来问他：“你追那个魂魄如何了，这就是从你寝殿里逃出来那只？” “是，它飘到一处巨石上，一头撞过去，已经魂飞魄散了。”师长寂皱着眉，这行为十分令人费解，“你怎么看？” 褚笑松开了捏住师长寂衣角的手，到这里他已经不大害怕了。 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从我的角度，这件事就是为陷害我而来，事发之后，我第一个就会怀疑是你，现在那只鬼已经散魂了，你有理也说不清，只会让我们更加记恨对方，我猜，对方的目的就是要这样。” 师长寂眉头一挑，此事与他有关，他确实没有从这件事跳出来，再从中观这件事大局、目的和想法，却是纠结于其中扑朔迷离的细节。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师长寂跟上褚笑，与之并排而走，“人死后脱离魂魄，不管去哪里，行走速度都极其缓慢，因此我才打算白日再过来，料定那只鬼，就算走了一日一夜，也不会走得多远，但方才你也看见了，那魂魄攻击我们时，却是速度极快，我追上去，快要抓到它时，那只鬼魂才欲寻死，恐怕是不想我从它口中探知到什么出来。” “原来如此。”褚笑还是第一次听说鬼魂行走缓慢，这么一想，来给他送东西的鬼，几乎都是慢悠悠的飘着。 原来并不是本性使然，而是根本飘不快。 “近来你多加小心。”师长寂嘱咐道。 “还用你说。” 褚笑现在不用倚仗师长寂了，说话便不那么客气，“我还要防着你对我下毒手。” 师长寂失笑：“是，你多加小心，不过要是我想对你下毒手，你就算防，也防不住。” “听你这话，你还真打算下手了。” 褚笑狠狠瞪着他。 师长寂笑眯眯跟在后面，由着酒窝醉人。 第31章 笑话 如此一来，褚笑不习水土和清理鬼气的药，一日要分开不同时段来喝，巫医说药理可能相冲，不可同时食之，因此褚笑刚喝完一碗药苦味刚散下去不久，就又要喝第二碗药，可谓苦不堪言。 送药这个任务，如今由师长寂代为行之，还谨记巫医的嘱咐，一滴都不可浪费。 这日，师长寂又来送药了，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师长寂一进屋，便看到秋方闲和褚笑坐在榻上笑得东倒西颠。 师长寂在一旁把药放下，问：“何事如此好笑？” 秋方闲轻咳一声，恢复自己清雅之士的外表，缓声道：“前几日从昭曦娘娘那儿听到长寂小时候的趣事，便打算来跟祎兰说说，顺道给他解解闷。” “我能有什么趣事。” 师长寂听到他们在说自己，转过身去时，隐隐有些羞涩。 褚笑便道：“昭曦娘娘说，你小时候外出玩耍，不小心坐在了玉芙蓉上，双臀扎满了刺，又不敢告诉她，一撅一拐地回寝宫，忍着痛，等大家都睡了，自己起来点了烛火，摸索着拔刺，后来叫了巫医来才算了事哈哈哈哈哈……” 师长寂：“……”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鬼母怎会与秋方闲说这种事！ “还有。” 褚笑还没完，看着师长寂不大舒爽，他就十分的舒爽，便继续道，“昭曦娘娘说你并非他亲生儿子，而是后厨圈养的母猪生的儿子，她给抱回来了，有一日厨子要宰了母猪，你叫了一帮人去你父上的书房喊着厨子要杀害你母亲，把你父上气得禁了你一月的足，被整个鬼宫当了一年的笑料哈哈哈哈哈……” 师长寂：“……” 秋方闲在一旁坐着，忍笑异常辛苦。 师长寂把药碗从托盘上端起来，递给褚笑：“该喝药了。” 褚笑望着黑乎乎的药，笑容逐渐凝固。 “我现在身体已经大好，无须再喝了。” 褚笑伸手将药碗推开，颇有些嫌弃。 “不可。” 师长寂的语气少有的认真严肃。 褚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讨厌鬼果然记仇，遂把碗拿过来，闭着眼睛将这药猛罐下去。 师长寂看着他嘴边沾着的莹润水泽，撇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块糖。 递给他：“若是太苦，可以吃一下这个。” “这是何物？”褚笑狐疑地接过来，剥开外衣放入口中，甜腻的感觉在口中散开，遂抬眼看他。 “你为何会有糖？” 师长寂转身收着药碗，轻轻道：“鬼界也有一些人间的吃食流进来，不完全是封闭的。” 他收着药碗正准备走，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秋方闲。 “笑话说完了，秋兄也该走了吧。” 秋方闲摇头，与褚笑对视一眼，道：“我发现祎兰对一些文章的见解颇为独到，在下还有几本有趣的书要问问他，长寂就先走吧。” 师长寂：“……” 他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秋方闲直接就不管他了，拿出一本书递给褚笑，两人凑在一起开始探讨文学。 师长寂只好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第32章 练剑么？ 半个时辰后，师长寂又回来了，换了一身制式劲衣，手中拿着他的剑。 见他去而复返，褚笑不大乐意：“你怎么又来了，药不是须得过两个时辰才继续喝吗？” 师长寂举起手中的合欢，对褚笑道：“那日见你对我的剑颇为感兴趣，现在我要去练剑，若是你得空，我可以把剑借你玩玩，且顺道指点你两招。” 这主意实在吸引人，褚笑有点心动。 秋方闲适时出声：“可如今我们在看书。” “已然看了几个时辰了，双眼也需要休息，更何况，平日里我不随便指点别人剑法，机会难得，不要错过。” 师长寂循循善诱道。 秋方闲最后无奈一笑，啪一声合上书，对褚笑道。 “想去就去吧，文学何时不能探讨，长寂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谁能得他一点剑法真传，真是捡到宝了。” “这般厉害？”褚笑狐疑，“方闲不去么？” 秋方闲摇头，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我只对此物感兴趣，其余的看着会困意难忍。” “那好吧。”褚笑从榻上下来，前几日见过师长寂耍剑，便觉得这个讨厌鬼的剑法确实不错，虽然那把剑的名字是羞耻了一点，但不失为一把好剑。 师长寂出门前，对秋方闲得意地挑了挑下巴，秋方闲一愣，随后低下头，掩面浅笑。 这边，师长寂领着褚笑去了他平日里练剑的地方，后山小瀑布旁的平地上。 “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带人来，平日里没有人也没有鬼能踏进此地。” 师长寂有些骄傲的说。 褚笑点头，四处观摩：“是个灵气颇盛的地方，但你修炼鬼界法术，不应是在鬼气浓郁的地方对你更有益么？” 师长寂淡淡说：“不是，对别人可能是如此，但我小时候对鬼气很排斥，更喜好灵气充裕的地方，所以才会怀疑自己并非母后所生，如今大了些，已修习鬼界法术，但还是喜欢在这个地方待着。” 说着，师长寂挥着剑，脚尖一点，在空中翻了个身，凌空刺了几招，脚尖刚一触地便又快速飞身而起，剑气如虹，环绕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足不沾尘，轻若游云，在空中时如鹰隼一般，目光如炬，找准猎物后便挥剑刺出。 褚笑看得入神，不知何时师长寂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指尖挑着剑柄递给他：“试试吧。” 褚笑握住剑柄，试了试手感。 他站在原地，举着剑令其与肩同高，他没练过剑，此时举着剑左右挥了两下，手臂已经有些发麻。 “你动作不太对。”师长寂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看着他。 褚笑侧目去看他，有些不服气：“不用你说。” 若是跟师长寂比别的，他绝不会输。 褚笑咬牙撑着，手臂的力气还是不太够，握住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只听后面叹息一声，师长寂的胸膛贴了上来，手肘被师长寂的手轻轻托住，随后两只手的动作被拉到恰当的位置矫正，胸廓微微打开。 第33章 贴身指导 动作摆正之后，褚笑惊奇发现，握剑的手臂不像原先那般吃力了。 “剑法我先教你一套基本的，等你体力提升上来再教别的。” 师长寂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呼出来的气让褚笑的耳廓有些发痒。 褚笑不由自主地向侧边躲了躲，又被师长寂掰了回来：“别乱动。” 褚笑只能忍着，两只手的手腕被师长寂握住，这个姿势犹如整个人都被师长寂环抱住，。 师长寂一边动作，一边说着口诀：“朗月无云，星芒刺火……” 褚笑一时觉得有些杂乱无章，师长寂只说口诀，他根本不知所云。 两人试了几招，发现褚笑跟不上他的动作。 师长寂便换了种方式，道：“抬手，迈腿，向前刺……”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褚笑的腰走着剑招。 两人如此教了一炷香时间，褚笑只觉得腹中有些温热，让他精神格外振奋。 师长寂适时放开了他，分开一点距离，面色淡然道：“招式已经耍完了，你记住了吗？” 褚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记住了大部分，对着口诀再来一次就记住了。” 师长寂却说：“你整日闭关，身上软肉居多，须得练练。” 褚笑抬起手，捏了捏手臂上的肉，是有些软。 师长寂移开目光，抵唇轻咳一声：“我每日练剑之前，会沿着上山的路练足力，明日你便和我一起练基本功。” 褚笑抬眸，目光落在师长寂宽广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膛上，犹豫了下，似是不大愿意的答应了：“行、行吧。” 师长寂笑笑，便自己走到旁边的巨石上打座，闭上双眼，对褚笑吩咐道：“你先练练，我休息一会儿。” 褚笑瞥了他一眼，嘴唇一抿，按照师长寂教给他的招数，耍了起来，到了后面，他额头两边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的汗，将两颊边的头发都沾湿了贴在脸上。 师长寂抽空单着一只眼睛看他，褚笑挥洒的剑式越发熟练，整个人变得英姿勃发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坚毅。 师长寂又闭上了眼睛，心脏的位置微不可查地快速跳了跳。 约一个时辰后，褚笑已经将剑诀铭记于心，剑锋挥出时，剑身已经隐隐带了剑气。 师长寂这才睁开眼，走到褚笑面前，看了合欢一眼，道：“合欢是当真喜欢你，竟然还为你溢出剑气。” 褚笑看了合欢一眼，这剑犹如先前般冰冷，他是真不知道如何能看出它喜欢他。 “当年我驯服它之时，可是练了半月，它才肯配合我。” 师长寂平静说着，往旁边的瀑布走去。 褚笑忍住笑意，肃然问：“你是几岁得的这把剑？” “八岁，如何？”师长寂头也不回道。 “你当时年纪尚轻，八岁能练出剑气已非比寻常，还酸什么。” 褚笑握着剑跟在身后，“你要去哪里？” “捉鱼。”师长寂来到瀑布旁的浅塘边上，蹲下-身子，往下看。 几条巴掌大的鱼正动作缓慢的游来游去，姿态好不悠闲。 褚笑也在旁边蹲下来，师长寂摊开手掌朝他示意了一下。 褚笑：“干嘛？” “剑。” 褚笑拿着剑有些警惕：“你要用剑做什么？” “叉鱼。” 师长寂头也不回说。 第34章 烤鱼 褚笑不可置信：“……这么好的剑你竟然用来叉鱼？” 师长寂这时才回过头来，朝他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又不是没叉过。” 褚笑：“……” 这时，褚笑握着剑的柄上渗出来一丝微弱的寒气，似乎在无声哭诉自己被大材小用的过往。 不等褚笑递给他，师长寂已经伸手将剑抽了过来，目光一定，直直插入水中，而后踩在水中凸起的石头上，把剑拔了起来，剑尖上已经横着一条死不瞑目的鱼。 师长寂按照这样的方式，又叉了两条，熟练地从瀑布旁边的石头后面，将鱼清洗干净，摘了旁边的荏苒叶塞进鱼肚子，用一片巨大的叶子放在旁边较平的石头上。 褚笑看得叹为观止，这地方被师长寂利用得像他家后厨一样。 “你在这里等一等。” 师长寂又说了一声，身形一闪，不知去了何处。 褚笑一愣，还没楞完，师长寂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些香草。 “你……” 师长寂闻言抬头，解释说：“也就这地方灵气好一点，能养点东西，浅塘里的鱼苗是我撒下去的，这香草和荏苒苗也是我种的，方便烤鱼。” 褚笑：“……” 师长寂说着，砍了一根瀑布旁的竹子，用合欢将多余的枝条都削干净，在浅塘边上清洗干净，将鱼从从头插到尾，生了火，架在上面烤了起来。 褚笑这时才发现，那块较平的石块旁边还有两块较平的小石头，师长寂坐在了其中一块，对褚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去坐另一块。 褚笑遂将衣袍一掀，坐了下来：“这是你从哪里搬来的如此合适的小石头？” 师长寂神情专注地看着火，火光在他脸上微微闪烁着，只听他淡淡道。 “原本是不平的石头，用合欢削的。” 褚笑一愣，看了合欢一眼，微微惊诧。 幸好刚才耍剑时没有玩脱了，不然这剑一不小心就能把手给砍了，叹道：“当真削铁如泥！” 师长寂认真烤着鱼，好似对他来说已十分寻常。 不多时，便有香味从架子中传来，但还夹杂着些许鱼腥味，褚笑掩鼻向后退去，让自己离得远一些。 师长寂看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上面有些白色的晶状物，用手指捏了一些出来，撒在鱼身上。 慢火烤在鱼身上滋滋作响，有多余的油不断往下滴。 褚笑过了一会儿后说：“这条鱼有点肥。” 身上太多油了。 师长寂这才抬眼看他，眼角多了些笑意：“是有些，快临近冬日了，它们想着要长点肉过冬。” “你怎么会做这些？” 褚笑狐疑地看着他，照理说，鬼帝之子，就算鬼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些事。 “怎么，你觉得我就是个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鬼界太子？” 师长寂开口，颇有些漫不经心。 褚笑撇开目光：“我没有这么说。” 待师长寂将三条鱼每个面都烤得色泽均匀，将其中一条递给了褚笑：“吃吗？” 褚笑有些不敢接，实在是鬼界的东西太过诡异，况且仙人早已辟谷，吃东西几乎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这样随便烤的，总觉得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第35章 超级大八卦 师长寂此时像个哄小孩的：“真的不尝尝？” 褚笑看了一眼那条烤得金黄的鱼，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来。 看着师长寂咬了一口，他才试着放入口中。 酥脆的表面一咬便陷了进去，鲜嫩的腹肉露了出来，腥味已经淡了。 甚至还有一点咸味，想来刚才师长寂拿出来的白色晶状物就是盐巴。 荏苒叶掩盖了鱼腥味又提升了鲜味，吃在口中有一种别样的香。 褚笑吃了第一口，便停不下来。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贪恋于口腹之欲的人，今日一吃，不曾想人间还有这等美味。 而且鱼身的细骨不多，吃起来很方便，想来师长寂是专门养的这种易于食用的鱼。 褚笑将能吃的部分都吃个干净，随后看向师长寂，他已经将两条鱼都吃完，把骨头扔在火堆里。 他有样学样，也跟着扔了进去，之后在瀑布旁的水边洗干净手，师长寂将火堆熄灭，便包好他的剑要回去了。 褚笑跟在身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师长寂将褚笑送回西苑，临进门时，又叫住了他：“祎兰仙君觉得今日的鱼如何？” 褚笑转过身来，一脸的不自然，最后矜持的吐了两个字：“……不错。” 师长寂得到答案，眼睛满意第弯了弯，放他进去：“回去休息吧。” 褚笑站在原地满脸郁闷，叫住他就是为了问这个？ 无不无聊。 褚笑睨了他一眼，甩袖回了屋内。 而师长寂回到自己的寝殿，鬼母却等候在那里，身边只跟着铃音。 “母后？” 师长寂有些惊讶，这么晚了，母后一般是不会过来的。 昭曦娘娘坐在大堂的主位上，眼睛一看见他，便放下茶杯，小步跑了过来。 “阿衍。”昭曦娘娘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闲杂鬼等。 才开口，“我今日听了一个超级大八卦。” 师长寂蹙着眉头，顿时丧失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抬脚准备进寝室。 鬼母顿时拉住了他，神情颇为凝重：“阿衍！你听我说完！” 师长寂无奈，被鬼母拉到旁边的椅子上按下去：“是关于祎兰仙君的。” 鬼母想，祎兰仙君是师长寂的好友，他的事，师长寂不会不感兴趣。 果然，师长寂抬起眼眸，顿时认真了起来。 “我前几日听一些刚来鬼界的鬼魂说，祎兰仙君……” 鬼母说到这，脸红了红，有些说不下去。 师长寂眉蹙得更深：“他怎么了？” “消息是从天界传下来的。”鬼母斟酌着语句。 “你不要到笑笑面前说，平白惹他伤心。” 师长寂听了半天，还没有听到一丝重要的内容，不由得催促道：“到底何事？” 鬼母又谨慎地睨了他一眼，才郑重的凑到师长寂耳边细声说了事情的始末。 明明周围什么鬼都没有，动作却好像防什么似的。 师长寂听着，眼睛慢慢放大，满是不可置信，最后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果真？” “千真万确。”鬼母笃定道，她直起身来，也是一脸担忧。 第36章 本宫须得帮着打点一下 “我担心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因此托了不少关系，各角度，全方位的打听过了，每个人都十分肯定，祎兰仙君……唉……” 说到这里，鬼母又哀伤的叹息一声。 师长寂则愣在原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鬼母见师长寂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看来祎兰仙君虽和师长寂相熟，却肯定也是不愿将此事透露半分，但既然如今机缘巧合知道了，便劝道：“阿衍可不要因为此事对祎兰仙君有何偏见。” 师长寂怔然，双目回神，说：“不会。” “千万不要到祎兰仙君面前求证，惹他不快。”鬼母又嘱咐了一遍。 师长寂还是有些不相信，这谣言也太过离谱了，“母后可知是谁散布的这消息？” 鬼母想了一会儿，才道：“据说是天界与祎兰仙君从小到大纠纠缠缠许多年的一个仙子，叫什么彤的，人家与祎兰仙君相好多年，恐怕还真知晓什么秘辛。” 师长寂听着，嘴唇崩成一条直线，说不清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胸腔中的气被什么压着，疏散不开，他呢喃道：“从小到大、纠纠缠缠的相好？” “是呀。”鬼母说起八卦就来神，从旁边的食盒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说，“听说是个绝世大美人，仙界最漂亮的仙子就是她，我最喜欢漂亮的人了，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劳烦母后特地来告诉我此事，夜深了，母后也该回去休息了。”师长寂从椅子上站起来，牵着鬼母的手往外走，看不出情绪。 鬼母却不着急：“祎兰君此病虽然令人头痛，但也并非说无药可医，我想巫医他是不愿见的，但日常调理却是可以提上日程了，他是你的朋友，要多关心一下他，让他高兴，这病说不定自然而然就会好了。” “我知道了。”师长寂却像赶人一样将鬼母送至门外，把手递给铃音牵着，吩咐道，“快送母后回宫。” “哎，我还没说完呢。”鬼母还欲再说，师长寂已经转身入了殿内。 鬼母站在门外，铃音在旁边扶着，有些无奈的看着师长寂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声同铃音道：“阿衍一直是个讲义气的人，朋友有这样难以启齿的病，心情肯定是不大好的。” 铃音在旁边听着，也不接话。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当长辈的，就要派上用场了，本宫须得帮着打点一下。”鬼母神情忽然严肃，走回寝宫的脚步不由得郑重起来。 铃音无奈摇摇头，鬼母的性子时常跳脱，她已经习以为常。 闻言也不阻止，因为……阻止也没用。 这边师长寂进了屋，寝室内树童已经放好热水，他每次去练剑回来都需要沐浴。 但今日，说不清什么感觉，原本从后山回来时，心情还格外舒爽，现在却觉得胸中烦闷。 他窸窸窣窣脱了衣服，跨入浴桶中，任由热水将他的皮肤烫热，荡漾在水中的身子肌肉匀称，充满了力量。 师长寂泡了一会儿，将自己浑身上下搓了一遍，随后起身穿上里衣，回到床上躺下。 他作息一向按着时辰，但今日却躺了半天，脑海中仍是一点睡意也无。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 第37章 十全大补汤 另一边，褚笑回到卧房内室，回想着今日练剑的招式。 心中一动，把来到鬼界后忘在一边很久在九转四方镜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这东西带下来后，还没有仔细看过。 天帝说有助于修炼，但褚笑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不过是面镜子，哪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他轻轻摩挲着镜子背面的纹路，这镜子连缝隙都契合得十分紧密。 要是真藏着什么秘籍，这丁点儿大的地方，还能藏得住？ 研究了大约半个时辰，褚笑得出一个结论。 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没什么特别的。 翌日。 褚笑清早时做了个好梦，梦见师长寂变成他的奴仆，每日伺候他的生活和吃食。 关键是对他言听计从，半句不敢顶嘴，这令褚笑十分受用，在梦里差遣着师长寂做这做那的，正做得高兴。 梦醒了，褚笑犹记得师长寂昨日说要和他练足力，便早早起身洗漱，等着师长寂来找他。 刚洗漱完毕，便看到一排排的鬼手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他定身蹙眉，有种不祥的预感，鬼母便从门外进来了。 “笑笑~”鬼母不管什么时候都异常有活力。 褚笑将洗脸的手帕挂在一边，按照礼节，半弯着身给昭曦娘娘行礼。 鬼母忙上前将他的手抬起来，拉着他进屋。 “前几日你病了，本宫却没得空来看你，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特意带了些补身体的吃食过来，你初到鬼界，身体有些虚，要补补。” 褚笑受不住别人对他这么热络，他在天界冷面惯了，大多日子都在闭关，除了九幽和冥月，也没什么相熟的来招惹他。 因此对于待人接物，还十分生疏。 鬼母见褚笑僵硬着身子，心道这孩子真纯，平日里只知道修炼，女人也见得少。 说不定那方面的疾病，只是心病，等接触的女孩子多了，便能放宽心态，重振雄风。 于是微微一笑，放开他，从身边的鬼手上把十全大补汤端了下来，以及令鬼手将其余吃食也摆在桌上。 “笑笑不要客气，这是专门按照人间的口味做的，本宫亲自把关，绝对不经本宫之手，笑笑可以放心食用。”鬼母拉着褚笑在圆桌边上坐下。 褚笑看着摆在桌上的吃食，一时有些怔楞，脸颊边有些不自然的红。 “多谢昭曦娘娘关心，仙人不应贪口腹之欲已久，这实在是……” 鬼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仙人虽已辟谷，但身体调理还是需要食补，你年纪小不懂，身边又没个帮你打点的长辈，你既来了鬼界，又是阿衍的好友，我自然得帮你操心。” 褚笑有些动容，抿了抿唇，手中便被塞进了那碗汤：“这是什么汤？” “呃……”鬼母一时犹豫想着要用点什么别的名号糊弄过去，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便道，“总之就叫它十全大补汤，强身健体的。” “嗯。”褚笑也不多问，就算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汤，拾起汤匙喝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就是药材味重了些。 被鬼母双目注视着喝完汤，褚笑便吃不下其他了，鬼母又劝着他吃了一碗淡菜粥，推脱了几次实在推脱不掉便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鬼母才收手。 鬼母吩咐鬼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恰逢师长寂背着合欢来了。 他看着屋内隆重的阵仗，有些反应不过来，狐疑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鬼母掩面笑了笑：“我给笑笑送吃的来了。” 师长寂看向褚笑，褚笑垂眉一脸腼腆，他心中一动，随手翻开旁边一个食盒的盖子，上面炒着的牡蛎还没有碰，他眉头轻蹙，又翻开了另一个食盒的盖子。 起阳草，又称韭菜，切碎了与鸡蛋煎在一处。 看到这里，若他还不知道鬼母是个什么目的，就真是瞎了眼了。 第38章 你在偷偷吃味？ 师长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无奈地喊了声：“母后！” 褚笑抬眼，面对师长寂突如其来的震怒有些不解。 但他看不惯对自己母亲发脾气的人，便向前一步挡在鬼母前面：“你发什么疯。” 师长寂侧身从褚笑边上看向鬼母，嘴唇紧抿，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鬼母心知自己惹师长寂不高兴了，便讪讪抬手扯了扯褚笑，道：“没事，我不过是来给笑笑送了点吃的，这就回去了。” 临走前，鬼母朝褚笑使了个眼色，用口型对他说：“本宫晚上再来。” 师长寂站在一旁，忍着没出声，看着鬼母领着一大群鬼浩浩荡荡走了，才转过身来看褚笑。 褚笑也移过目光来看他：“走吧，不是要练足力吗？” 师长寂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嗯了一声，抬脚出门。 今日褚笑特地换了一身制式劲衣，依旧是他喜欢的淡青色，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干净利落的气息，头发也学着师长寂那般束起，显得脸越发的小。 出了宫殿，往后山慢悠悠的走着，褚笑忍不住问：“为何不快一点？” 按照这缓慢的步伐，到了山顶，时辰已经很晚了。 师长寂在前面也不回头，道：“你才刚刚吃到饱腹，若疾行，对脾胃不好。” 褚笑一怔，看不出师长寂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今晚若是母后再把那些东西拿过来，不需要吃。” 褚笑不解：“为何？” 师长寂：“……” 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解释。 “……总之，我会去和母后解释。”师长寂最后说道。 褚笑没说话，沉着脸跟在身后走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你母后只带好吃的给我，却没有带给你，你在偷偷吃味？” 他隐约觉得师长寂对他有些生气，但却不是非常明显。 “不是。”师长寂走在前面闷声回答。 褚笑一脸郁闷，张了张嘴，明明就是一副很在意的模样，却死不承认。 “其实你无须介怀，若是你在意，我今夜与昭曦娘娘说清楚，让她不用再送过来就是。” 师长寂停下脚步，褚笑跟在身后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只见他微微转身，目光由上而下，看着褚笑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 “你……”师长寂蹙着眉，张了张嘴，“算了，没事。” 褚笑则在后面鄙视地瞪了师长寂的后脑勺一眼。 明明就是见不得自己母后对别人好，自己偷偷生气，还嘴硬！ 真是个小讨厌鬼。 两人步行至半山腰，褚笑已经消化得差不多，开始从行走变为疾跑。 初时，褚笑还觉得游刃有余，到了后面，他已经有点气喘吁吁，偷偷打量师长寂，却发现他的气息却还稳如泰山。 他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遂咬牙撑着。 绕着后山跑了不知多少圈，两人才到达了山顶。 师长寂的气息也只是稍微加重了些，胸膛微微起伏，面色却没什么改变。 褚笑睨了他一眼，咬牙平复自己的气息，他不能输得太难看。 就算是自己体力不济，也不能输他太多。 师长寂低头看他，从他目光中，只看到褚笑双颊通红，额前有些碎发掉了下来，粉唇微张，轻轻吐着气息，一双眼睛饱含水汽，夹杂着一些不甘。 第39章 明明是在炫耀！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闭上眼睛沉了沉气。 褚笑却觉得师长寂刚才那一眼，分明是在鄙视自己，他气息未稳，便朝师长寂伸出手来：“把剑给我，昨日的招式我已经记住了全部。” 师长寂在旁边的平石上卸下肩上的剑，一边拆上面包裹着的布条，一边说：“你先平复一下内息，吐息不稳强硬挥剑，容易伤到自己。” 褚笑却在此时看见他的剑，才猛然想起，这把剑不轻，师长寂背着它跑了这么久，气息尚且稳健。 自己身上一丝重物也无，却喘得这么狼狈…… “不要觉得不服气，要是你能像我一样坚持些许时日，这短短的山路，根本不值一提。” 师长寂安慰他，“我也好些时日没练了。” 褚笑不由得追问：“……你多久没练了？” “一年多吧，父上不许我花太多时间在武学上，这一年一直逼迫我跟着先生学琴棋书画。” 褚笑：“……” 这是在宽慰他吗？ 明明是在炫耀！ “你父上和母后对你真好。”褚笑转了个身，背对师长寂。 师长寂低笑一声，他也觉得他们好，倏而又想起褚笑居住的星月宫，冷冷清清，似乎并未见过他的长辈，便随意问：“你呢，是飞升的仙人？” 这样的话，没有长辈亦是合理的。 若是从人间飞升的仙人，一般由天帝任职，怎么着也会有些同僚，不至于冷清。 又若是天上哪个仙人诞下的婴孩，不用修炼便是神仙，但师长寂想了想，又从未听说过天上哪位仙人羽化了，留着褚笑一个人住在星月宫。 按照褚笑的实力，一宫之位自然不在话下，但天帝这么轻松就放了他下来，褚笑身上自然没什么重要的官职。 无官职却主一宫之位，又毫无父辈母辈仙人讯息。 这就……有点说不通。 褚笑支支吾吾，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知道！” 师长寂侧身看他，皱眉：“不知道？飞升还是自小出生在天界，还能不……” “说了不知道！我自小便一个人住在星月宫！”褚笑咬唇，声音已经有些怒气，“说不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师长寂见褚笑不悦，便不再深问。 两人在山顶上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褚笑觉得自己体内气息的调运更加协调，比昨日顺畅了不少。 连师长寂也忍不住惊叹，“短时间内能有这么大的长进，你学东西有如神助。” 褚笑面上不动，内心也十分诧异，这才两日，耍剑对他来说近乎得心应手了。 又练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下山，行至半途，师长寂带着褚笑转了个方向，与鬼宫相反的方向飞。 褚笑皱着眉：“这是又要去哪？” “西山。” 褚笑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这是上次巫医要他去摘青绒草的地方。 师长寂与褚笑在山底下落地，这里周边的山峰高而险峻，山底吹着瑟瑟冷风，甚至有几分冰寒之气。 “来这里干什么？” 褚笑打量着这里的地势，登时下了个结论，此地易守难攻，而且…… 恍惚中，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嘶吼声，很微弱，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第40章 西山禁地 “此地为我鬼族西山禁地，追灵谷，也是鬼界最具灵气的地方。”师长寂颇为自豪地说。 褚笑一愣，既是禁地，为何要带他来？ 他还不想触犯鬼族禁忌，惹满身麻烦，登时便要转身走。 师长寂拉住他，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暖意：“我的合欢，便是从这里得的。” “所以？”褚笑回身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随我进去，看上哪一把剑，可以直接拿走。”师长寂说，颇有一副财主的气势。 褚笑一愣，沉着脸冷声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要吗？”师长寂满脸不解。 褚笑正色道：“你是鬼族，我是天族，追灵谷禁地神圣不可侵犯，你怎可随意带外界的人来？若是有个心怀歹心的，等你带他进去再偷袭你，拿了你这追灵谷里的宝藏，到时你找谁哭去？” 师长寂沉默着，嘴角却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褚笑见他还这么吊儿郎当，全然不放在心上。 便又忍不住说：“连我天族都知道追灵谷是鬼界重地，你当真是胆大妄为！私拿鬼界宝物，是多大罪你知不知道，就算你送我，我也不要。” 师长寂嘴边的笑意更深：“里面由四大妖兽看管，若是不慎我真被暗算，也还有它们，而且我是鬼族储君，能出入自如，里面的宝物自是任我拿，只不过是送你一把剑，我鬼界还不至于送不起。” 褚笑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怎么，你还只是储君呢，还没当上鬼帝就肖想着这里宝藏了？” 师长寂说不过他，便无奈道：“父上已经说了，他的就是我的，父子之间无须被这些礼节束缚。” 褚笑又被他晒了一番父子情深，转身便走：“管你谁是谁的，反正我不要。” 师长寂一个箭步跟了上去，飞在褚笑身侧：“合欢已认主，除非主人身死否则不会换主人，既然合欢送不了给你，那我便赠其余的剑给你。” 褚笑百思不得其解，冷脸：“谁要你赠剑了？” 师长寂好一会儿没答话，他不由自主便这样做了，也没想过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褚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一甩袖飞走了。 …… 两人刚回到鬼殿，正碰上秋方闲往外走。 “又去练剑？”秋方闲合起扇子，握在手中。 褚笑向他走过去，笑了笑：“嗯，师长寂带我练足力，方闲这是要去哪？” “去鬼市看看。”秋方闲在两人的脸上流连了一番，而后笑道。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又闹崩了？” 褚笑侧过身子，语气平静：“没有。” 师长寂无奈的笑了笑，却没答话。 秋方闲看了师长寂一眼，转身对褚笑道：“祎兰君可得空？不如与我同去。” 褚笑愣了愣，他本来就不太喜欢阴森恐怖的地方。 这鬼市他还是不要去了，正要拒绝…… 师长寂却看着秋方闲递给他的目光，顿时会意，抢先道：“秋先生不会法术，独自前去鬼市，若有什么变故……” 秋方闲点点头，看向褚笑：“如果祎兰仙君相陪，那我也不用担心了。” 褚笑有些踌躇，秋方闲毫无缚鸡之力，到了牛鬼蛇神聚集的鬼市还不是只有被欺负的命？ 遂道，“好吧，劳烦方闲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他此时还穿着练剑的劲衣。 秋方闲点头，感激的看着他：“那就麻烦祎兰了。” 褚笑不再多话，一点头便回了西苑。 第41章 不知引多少男人前赴后继 等他身影走远了，秋方闲才伸手敲了一下师长寂额头，“你又惹祎兰仙君不高兴？” 师长寂待秋方闲如兄长一般，这一动作并未觉得不妥，他摸了摸额头，“我带他去了追灵谷，想送他一把剑。” 秋方闲一愣，不曾想师长寂竟然连追灵谷都带他去了，追灵谷是鬼界重地，要是有什么闪失，鬼界都将被迫及。 他不得不认为师长寂这个想法十分危险，“你竟然带外族人去追灵谷？” 师长寂看着秋方闲，沉默片刻后，才说：“只是想送一把剑。” 秋方闲掩面，把师长寂拉到一边，语重心长道：“祎兰仙君才初到鬼界，你是有多信任他，才会带他去鬼界重地。” “我相信他。”师长寂道。 秋方闲被他这句话一噎，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会带我去追灵谷吗？我与你相识不比你与祎兰君相识的时间长？” 师长寂木着脸：“……不会，应该说追灵谷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武器，秋兄并不感兴趣。” 秋方闲一时竟不知该感谢师长寂心中他这个朋友的分量如此重，还是该说师长寂对待朋友是真性情。 “你身为鬼界储君，理应以守护鬼界为第一。” 秋方闲没好气，“这是放在祎兰仙君这样的君子身上才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是别人，跟你进去追灵谷，偷偷暗算你，那你打算怎么办？追灵谷失守，鬼界恐降大祸。” “噗嗤。”师长寂没忍住笑了一声。 秋方闲不得不严肃起来，问：“笑什么？我正与你说正事。” 师长寂笑弯了眼睛，“笑笑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秋方闲一愣，叹了口气，“祎兰仙君也是个明白人。” 两人相对而立，秋方闲犹豫了一下。 才斟酌着劝道，“你自小被鬼帝鬼母宠爱，身边没有平辈人，对好友格外珍惜尚可理解，但也无须做到如此地步，平日里看你还是个明白人，怎么忽然就糊涂了？” “我也不知，总是想对他好。” 秋方闲一怔，温和笑了笑，赞赏道：“长寂真是个乖孩子。” 师长寂睨了他一眼，“秋兄不过比我大几万岁，却总当我是孩子。” 秋方闲神采飞扬的打量他，拿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足足大了你四万岁，能当你爹也不为过。” 师长寂失笑，“我爹年纪可比你大多了，不要占我便宜。” 秋方闲看了看时候，推了推师长寂：“你快些回去换衣服，稍后与祎兰君道个歉，他虽外表强硬，内心却是个十分容易心软的人。” 师长寂点头，“还是多谢秋兄方才急中生智，才能给我这次机会。” 秋方闲挥挥手，“快些走吧，一会儿祎兰君就要回来了。” 师长寂这才闪身回了自己寝殿。 褚笑回来的时候，秋方闲仍站在原地，摇着扇子慢悠悠等着。 “走吧，方闲。”褚笑走到秋方闲旁边，轻声唤他。 秋方闲转过身来，饶是已经有了褚笑为男人的觉悟，却还是忍不住觉得他漂亮。 他摇头笑了笑，“祎兰君若是为女人，不知引多少男人前赴后继。” 第42章 别害怕，我在你身后 褚笑换了一身青黛色长袍，取半边长发梳了个发髻，其余尽数散落下来，一边觉得他清雅高洁，一边又觉得他粉雕玉琢般精致。 两者合一，却不自相矛盾。 褚笑这话听多了，已经习以为常，“方闲就别拿我打趣了，若真是如此，那可有引起方闲一丝一毫的冲动？” 秋方闲一愣，有些无奈，“祎兰君可放过我吧，在下年岁已高，看过花开花落，早已无心红尘。” “秋兄还与我以平辈身份互相称呼，哪里老了？” “人老了总想结交一些年轻人，也不想让年轻人觉得与自己有代沟罢了。” 褚笑怔然，“……” 正说着，师长寂从一旁的围墙上跳了下来，他换了一身红色的袍子，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热情似火，光彩照人。 褚笑皱着眉：“你来干什么？” “与你们同去。”师长寂背着手站在一旁，一副乖巧的模样。 褚笑携着秋方闲往前走：“不必多此一举，方闲由我保护便可。” 师长寂跟了上来，像个牛皮糖似的，扯也扯不掉：“鬼市我比你们熟，有我带着，你们才不会被骗。” 褚笑顿时拉下了脸：“我们才不会这么蠢。” 秋方闲安抚性地拍了拍褚笑手背，道：“好了，长寂带着我去过一次，鬼市确实比较复杂，若是有他同行，必定少不少麻烦。” 褚笑面色有所缓和，却还是僵硬着说，“……既然方闲都帮你说话了，那你便一起来吧。” 师长寂偷偷松了一口气。 鬼市在鬼殿六七里外的地方，供鬼界人民以物换物使用。 六界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能在鬼市流通。 正式进去之前，师长寂递给每人一个面具，以掩饰容貌和收敛自身气息。 师长寂走在前面，为他二人介绍道：“若是晚上来，此地会更加喧闹，如今只是个早市。” 褚笑左右环顾，这鬼市跟寻常人间的市集相差无几，只是每一间店铺都会挂一条帘子，店铺中摆设如何，售卖何物，还需进门后才知道。 但也有些店铺为了展示自己做的是什么生意，会在帘子上写下这件商品的名字。 如当铺就会在帘子上写上个“当”字。 街上的鬼魂很少，也与他们一样戴着面具，底下无脚无影。 秋方闲啧啧称奇：“先前来时是午后，已十分冷清，如今在彻夜狂欢后，夜晚的余韵还未散去，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褚笑攥紧掌心跟在身后，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胆小。 这里白烟缭绕，冷气似乎要从他的脖子钻进去，后背隐隐发凉。 肩膀忽然被碰了碰，褚笑惊恐般扭过头去。 却见师长寂站在他旁边，讨好的笑了笑：“别害怕，我在你身后。” 闻言，褚笑忽然变了脸，鼻子哼了一声，“我才不害怕！” 师长寂没有反驳，依旧像个保镖似的跟在后面。 褚笑定了定神，不知是心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觉得后背不再发凉了。 第43章 自己仿佛是多余的 于是便有闲情，观察起周围店铺的景象。 三人在一间当铺前停下，秋方闲掀帘进去。 褚笑只觉头皮发麻，却还是跟了进去。 进屋一看，原本以为外头看这当铺的门口如此小，店内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却不想，里头竟有几百平米宽敞，远处以木栅栏隔开，分开几个窗口柜台，有几只戴着帽子却比人还高大两倍的怪物在与排队的鬼魂做交易。 师长寂轻咳一声，兀自做起了导游，“此地界通人间，白日会有少阳渗入，魂魄遇到阳光力量会减弱，要是遇上恶鬼，更是打不过，所以聘请妖怪，不惧阳光，不畏恶鬼，更好管理。” 褚笑目光落在柜台前的妖怪上。 这些妖怪长得是可怕了点，但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两只焦筋蓝靛手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用透镜观察着鬼魂典当的宝物，若是合价，便将银两从窗口中推出去。 但有一些鬼魂索要之物，却不是银两。 褚笑指了指其中一个窗口，问：“这是什么？” 师长寂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丹药。有炼丹者把丹药当在此处换了想要的东西，要是有别的鬼想要丹药，当铺也可以估价而卖。” 褚笑点头，大大方方，看得津津有味。 这些妖怪不是那些玄乎的鬼魂，他可一点都不怕。 这里不过是捻了个虚形术，将麻雀大的地方变成宽敞的内堂。 倒是会做生意。 褚笑游走的目光一顿，落在一只正与青牛怪做交易的鬼魂上。 只见鬼魂拿到丹药后急匆匆塞入口中，接着从柜台上离开，行走如飞，一下子便出了当铺。 他与师长寂对视一眼。 这不是有能加快鬼魂行走速度的丹药么？ 师长寂也像是猛然醒悟过来般，“原来如此。” …… 当铺后院。 师长寂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一只小青牛怪端了几碟点心过来，眼睛偷偷地看了褚笑一眼便退了出去。 褚笑却没发觉，目光落在桌上的点心上，皮相不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但他很谨慎，实在是之前因为鬼气受过的苦太多，现在不敢轻易尝试。 师长寂状似没看到他的馋样，抵唇轻咳一声，“是可以吃的，这当铺属皇家产业。” 褚笑一怔，挑眉，“还皇家产业……” 师长寂腼腆一笑，“之前就说过，我们不穷。” 为表诚意，他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亲身证明糕点没问题。 褚笑淡淡瞥他一眼，这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中一融即化，他享受般的眯了眯眼睛。 以往在天界吃的食物都是一种味道，样子是仙了，口感却不怎么样。 师长寂上次烤的鱼让他对食物有了一种新的改观，于是便肯尝试更多不一样的吃食。 这次倒是没令他失望。 “怎么样？”师长寂期待的问。 褚笑分了个眼神给他，矜持地吐了两个字，“不错。” 师长寂笑弯了眼睛，两边的酒窝更加明显，将糕点往褚笑面前推了推，“多吃点。” 秋方闲一直没出声，摇着扇子静静看着他两人，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 第44章 贵族气息 这时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掌柜怎么还没来？” 适时，门被敲了敲，随后便被打开，一只金兜青牛怪扶着门进来。 只见他独角参差，双眸幌亮，顶上凸起一层粗皮，手背焦筋青似靛，威武雄壮，其余倒是与人类相差无几。 他毕恭毕敬地在师长寂面前行了个礼，“不知殿下亲临，有何事吩咐？” 褚笑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也看向师长寂。 却见他已然换了种脸色，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眼眸显得狂野不羁，冷魅性感，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褚笑被茶水一噎。 想不到这小子在他面前还有两副面孔呢？ 这么一看，倒是多了些贵族气质。 “只是来闲逛，方才见到柜台通行疾行丹，这疾行丹是何时才有的？” 师长寂一边严肃的询问青牛怪，一边分了眼神到褚笑身上。 见他被水呛着，又自然而然地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他，等他接了过去，才收回手。 “约莫七日前，有炼丹者炼出利于鬼魂疾行的丹药，在鬼界颇受欢迎，当铺便开始估价收了些疾行丹，如今还剩三枚。” 青牛怪也一边说着，一边分了个眼神到褚笑身上，姿态更加恭敬。 褚笑接过手帕后，轻轻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而后问道：“那可有保留兑换者的名单？” “有的，都记录在册，一共一百三十余枚，这就命人将名册拿过来。” 说着，青牛怪转身同站在门边的小青牛吩咐了几句，小青牛点点头，蹦着小短腿跑远了。 褚笑望着远去的小青牛，笑了笑。 真可爱。 青牛怪抬眼见褚笑盯着自己儿子，便解释说：“小儿才两百岁，闲来无事便跟着草民打理当铺。” “母亲呢？” 青牛怪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却满是柔情，“他母亲是人类，早已西去。” 褚笑一时怔楞，下意识道：“抱歉。” 青牛怪缓缓摇头。 小青牛抱着一本十厘厚的账册，身子歪歪扭扭的进来，吃力般地放在桌上，而后擦了擦额边的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褚笑。 褚笑很漂亮，他喜欢看好看的人。 青牛怪便开始翻看账册上的名单，找到后把账册转了个方向摆在褚笑和师长寂中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半倚着身去看，脑袋不期然碰在了一起，褚笑摸了摸头，将账册推到师长寂面前，“你看吧。” 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总要给点面子。 师长寂也不推拒，翻着名册看了起来。 不多时，便找到了那个在他寝殿里当差的鬼魂名字。 “果然如此。”师长寂指着这名字，问青牛怪，“你可知这魂魄的来历？” 青牛怪一顿，没急着回答，只是说：“劳烦殿下等候一两个时辰，草民这就去查。”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起身，“查到后去我寝宫汇报便可。” “是。” 第45章 祎兰醉 出了当铺，秋方闲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便问：“这是找到在祎兰药里投放鬼气的鬼了？” “嗯，已经魂飞魄散了。”师长寂一脸凝重道。 秋方闲嘶了一声，“我怎么感觉，这件事不像是突然起意，更像是蓄谋已久？” 听到这，褚笑忍不住出声，“什么蓄谋已久，方闲可要慎言，我第一次来鬼界，谁对我这么大仇？” 秋方闲心知失言，这谋害天界仙人的罪名可不小。 三人一时无言，褚笑才忍不住宽慰道：“才不是蓄谋已久，可能是师长寂寝殿里的侍从，看不惯我挖了他的院子，打算找点苦头给我吃。” 秋方闲摇着扇子，笑了笑点头附和，“应该是了。” 师长寂却没把这当玩笑，立在一旁，站得笔直，严肃道，“下定论为时过早，还是查清真相的好。” 褚笑见师长寂这么认真，嘴唇动了动，也不好反驳，随他去了。 被这件事一打岔，褚笑逛市集的心情不减反增。 看见有售卖吃食的，也分了神，多看上两眼。 却不想前头刚看完，师长寂后脚就买了回来，将油纸包着的点心往褚笑和秋方闲面前一戳，“这个……虽然没我做的好吃，却也尚可。” 褚笑淡淡瞥他一眼，矜持的没伸手拿。 秋方闲眼神在两人身上走了个来回，悠悠叹道，“想不到我竟然沦落到要跟着别人才能蹭到一口吃的。” 师长寂：“嗯？” 褚笑轻也皱着眉头，不解，“为何？” “哎……上次和长寂出来，凭着两条腿走了好几里路，饥肠辘辘带着两捆书回去，也没想到要给我找点吃的。” 秋方闲的语气酸溜溜的，“这才没走几步路，已经吃了个半饱，还不是因为有祎兰君在。” 师长寂摸了摸后脑勺，脸有些红。 褚笑瞥了师长寂一眼，有些不自在，硬邦邦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嗯，方才在追灵谷，是我不好。”师长寂顺着梯子往上爬。 “好了，你们也算是和解了。”秋方闲摇着扇子往前走。 “我去看书店有没有什么新书，你们要来么？” “当然。”褚笑跟了上去，又严谨地强调，“我们没吵架，何来和解。” 秋方闲笑笑，也不接话。 师长寂收好油纸包，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鬼市有一条专门卖书的街，简称书街，各界什么杂书都有。 秋方闲一进书铺，就扎进了书堆，专门去找自己喜欢的奇闻怪志。 褚笑则慢悠悠晃着，看着书名好点的，就会拿起来翻一翻。 这间书铺很大，书的类别也很多，让他犹如置身于书海，十分舒服，他惬意地逛着，目光落在一本封皮淡青色、花纹画得还挺精致的戏本上。 拿起来一看，书名写着《祎兰醉》。 褚笑不由得挑了挑眉，与他的名号怎么那么像…… 遂轻轻翻开，书内的文字便毫无防备地撞入眼中。 【话说上回，祎兰仙君在天河边与小仙娥春宵一刻后，仍觉得自己那方面的欲-望得不到纾解，这回下鬼界，竟半途撇下鬼族太子殿下，落入山林中，找了只兔妖，又与之踉踉跄跄地大干一场……】 褚笑越看，脸色涨得越红。 他粗暴地翻了几页，却不想后面竟然全是他与那兔妖做的那些嗯嗯啊啊过程的详细描写。 于是他翻到最前面，找到了这戏本的简介。 第46章 简直不知所谓！ 【祎兰仙君出关后在排灯节上喝了一杯加了x药的酒，不得已找了十几只小妖精纾、解、欲、望，一日再日的故事……】 褚笑看完后，只有一个想法。 这戏本的作者是谁。 他想打人。 师长寂看他脸色突变，声音紧了紧，“怎么了？” 褚笑脸色一冷，用这戏本重重地砸向师长寂的胸口，语气微凉，“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师长寂抿唇，示意他问。 “莫非这书铺又是你的皇家产业？” 师长寂张了张嘴要回答。 远处的鹌鹑精抬着手，态度毕恭毕敬地小跑过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 褚笑冷哼一声，也不求答案了，将书按在师长寂胸口上，“简直不知所谓！” 说完，狠狠地撞了师长寂肩膀，出了门去。 师长寂忙把书接住，抬手对着掌柜做了个噤言手势：“你先别说话。” 于是鹌鹑掌柜张开的嘴突然顿住，僵硬地合上，站在一边等着。 师长寂这才翻开书皮，里面的内容顿时映入眼中，脸色如同刚才褚笑看的那样，越看越红。 他毫不怜惜地将书揉在掌心，甩在掌柜的脸上，“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意、淫、祎兰仙君！稍后再来处置你！” 说罢，急匆匆夺门而去，追着褚笑离开的方向走了。 留下掌柜一行人面面相觑，掌柜身边的乌鸦精弯腰捡起被师长寂揉成一团的书。 念着封皮上的书名，“《祎兰醉》……” “方……方才你见着太子殿下身边那人了吗？” 掌柜看着师长寂追出去的方向，感觉整只鸟都不好了。 乌鸦精看到这书后倒吸一口气，也霎时不会说话了，“长成这样人神共愤……怕是祎兰君无疑了……” “被正主看到同人文……还是桃、色同人文，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大……大概没有了吧……” “……” …… 褚笑一气之下回了西苑，进门时一脚踢翻了围着兰花种子的栅栏。 师长寂这讨厌鬼，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一副为你设想的模样。 却私底下做这些贩卖乱七八糟戏本的生意！ 还胆敢写戏本……调侃起他来！ 真是…… 褚笑毕生拿来骂人的话，都在这段时间用尽了，现在已然想不到什么新鲜的。 连鬼母带着人来时，他也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笑笑，听闻你和长寂他们去了鬼市逛逛，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鬼母一边把食盒都摆在桌上，一边笑嘻嘻地问。 褚笑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才与师长寂承诺，若是鬼母过来，他必定跟鬼母说清楚不让她再送东西。 现在…… 见鬼去吧。 他缓了缓脸色，对鬼母说：“昭曦娘娘这次又带了什么过来？” “烤了几颗鹌鹑蛋，这也是补身子的。”鬼母把一个小碟子放到褚笑面前，伸手便要帮他剥蛋壳。 褚笑将碟子抽了出来，“昭曦娘娘青葱玉手，怎么能做这些事，祎兰自己剥就可以了。” 鬼母也不强求，掀开另外几只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海参汤。 炖羊肉。 葱爆大虾。 懵懂的褚笑觉得，太丰盛了。 鬼母对他可真好。 第47章 打算人手一本么？ 师长寂在鬼市找了一圈没找到褚笑，又回了书店，想看看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恰逢秋方闲已经挑好了书，站在柜台前正命鹌鹑掌柜捆起来。 见他这着急模样，问，“怎么了？” 师长寂沉了沉气，将脸上的红色压了下去，投了一记眼刀到鹌鹑掌柜身上。 “那些书，一本不落，都给我找出来。” 鹌鹑精忙不迭点头，朝身边的乌鸦精使了个眼色，乌鸦精赶紧挥手让伙计去搬书。 “有关的书全部都会撤下，若殿下不放心，随时都可差遣人过来检查。”鹌鹑掌柜一脸陪笑。 “找出来的书全部焚烧至毁……不，都搬到我的寝宫来。”师长寂说道。 秋方闲摇着扇子从乌鸦精搬来的书上挑了一本，淡淡瞥了一眼，而后浑身一震，手一抖，把书给扔了。 “这……这简直……” 秋方闲一时语塞。 “……你把这些书搬回寝宫干什么？” 师长寂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有几本漏网之鱼，又要惹他生气。我只能将这些书押送回宫，亲自销毁。” 两人相对而立，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秋方闲已经才想到褚笑是怎么气哄哄离开的。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要帮师长寂想想，或许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但他觉得…… 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长寂，你打算怎么办？” 师长寂揉揉额头，恍惚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怎么办？ “不如，买点经书回去吧，祎兰喜欢看经书……”秋方闲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经书……”师长寂仿佛被点醒般睁开眼。 是了，不管是什么，现在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秋方闲看着师长寂。 到鬼界已经有些时日，从未见过师长寂着急成这样…… 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他转身去了摆放经书的书架边，“经书你不懂，我帮你挑一挑吧。” 师长寂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嗯，多谢秋兄。” 于是正在西苑吃着鬼母带给他的鹌鹑蛋的褚笑，便听到了鬼母的侍从从外面回来汇报。 “殿下回来了，足足带了两大马车的书！” “哦？”鬼母微微诧异，“阿衍一向不大喜欢看书，怎么会……” 她目光落在褚笑身上，“定是买给笑笑的，笑笑住在这儿，连同阿衍都愿意去书铺了……” 褚笑一愣，便被鬼母拉起来，要过去瞧瞧。 去到师长寂别院时，正碰上他命人将马车上的书卸下来。 褚笑眼睛没坏，远远看到那些从马车上卸下来的书是哪一本。 绿油油的封皮简直令他此生难忘。 这是在干什么？ 准备在鬼宫里派发，人手一本么？ 褚笑怒极反笑：“太子殿下真是体恤。” 抬手给鬼母作了个揖，毫不留情地走了。 师长寂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话。 鬼母愣神，她走到师长寂身旁，看着褚笑远去的身影，不解：“笑笑这是怎么了？” 师长寂看着面前的书，心想褚笑必定是误会了。 摇了摇头，先吩咐旁边的侍从道，“把经书送到西苑，其余的都搬进我的屋里。” 然后才看向鬼母，见她身后带了不少鬼手，个个手上拿着食盒。 便皱着眉问，“母后这是又给笑笑带吃的了？” 第48章 会春风 “是呀，笑笑这次可听话了，吃了不少东西。”鬼母一脸的满足感。 师长寂无奈地将鬼母请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母后，以后无须再送了，若是让笑笑知道你给他送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他会很生气的。” 鬼母一脸无辜：“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知道好面子，这有什么的，到了以后娶媳妇时，就悔不当初了，补肾，要趁早。” 师长寂：“……” 听到“娶媳妇”三个字，师长寂没来由地沉默了。 鬼母只觉他听进去了，便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好了，笑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的走了，你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快去哄哄他……”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 鬼母这才满意的点头，带着鬼手浩浩荡荡走了。 师长寂回到屋内，侍从已经将书都搬到他窗台边，他坐在旁边的卧榻上。 门被“扣扣扣”敲了三声，树童抻了个脑袋进来，委委屈屈地说，“殿下，祎兰仙君不要你那些书，命人都送回来了。” 师长寂一愣，随后烦躁地挠了挠头，嗯了一声，“知道了。” 树童看了师长寂两眼，退了出去。 师长寂往后一倒，躺在卧榻上，一时有些无措。 他长手无意识地张开，不经意碰到旁边堆放的书，一愣。 分了个眼神过去，发现这里不止有绿色封皮的书。 还有一些别的，各种奇怪的颜色都有。 想起《祎兰醉》里描写的那些段落，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一本红色书皮的。 《会春风》…… 还挺诗意的名字。 师长寂随手翻开一页，书内的文字直白得很。 【说时迟那时快，祎兰仙君猛地扑倒了师长寂，将之两手按在浅滩草丛上，低语道：“多日不见，你竟是变得这般俊朗了。” 师长寂唇角微勾，伸头欲吻祎兰仙君嘴唇，却被祎兰仙君侧头避开。 “急什么？”祎兰仙君笑了笑，一笑倾城，连满江春色都自觉黯然失色。 “你闭关一年，我也忍了一年，如今你却连一个亲吻都不给我。”师长寂很委屈。 祎兰仙君笑了笑，低头吮吸了一口师长寂的喉结。 尖牙划过脆弱的皮肤，师长寂只觉得浑身骤然战栗起来。 眼神一暗，翻身将祎兰仙君压在身下。 排灯节的纸船在旁边泛起点点的光。 映照着底下的人若明若暗的脸颊。 “刺啦……”一声，衣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乖……给我……”师长寂轻声哄道。 “嗯……哈……” 接着便是祎兰仙君不绝于耳又忍耐不住的轻哼声。 “嗯……你、你慢点……”】 师长寂：“…………”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这书如同烧手一样，被他胡乱扔回书堆里。 这……这竟是以他俩为主人公的戏本？！ 竟敢编排起他来…… 半晌，师长寂姿势僵硬地靠在卧榻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他活了五万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这种东西。 两……两个男人，也能做那种事情？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49章 挽回（1） 翌日。 师长寂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给褚笑登门道歉。 那家书铺虽也是皇家产业，却也不是时时刻刻看管着，什么书能卖什么书不能卖，他也没有仔细查看。 但总归是他的过失，竟然让这些污秽读物，在鬼界流通。 他满腹愧疚，走到西苑时，只看见大门紧闭。 避而不见之意显而易见。 从墙上的洞窗看进去，却见原本撒了兰花种子的栅栏，已经碎了，裂得东倒西歪。 他走到大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轻声唤，“笑笑……” 里面没有声音，他站着等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响了大门。 里面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而后发出隐忍却恼怒的一声：“滚！” 师长寂一愣，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长寂。” 身后传来秋方闲的声音。 师长寂转身。 秋方闲轻咳一声，掩饰住面上的尴尬，“祎兰仙君如今正是在气头上，避而不见亦是合理。” “是我有错在先。无论如何，也不能强求他原谅。”师长寂垂首。 “……过几日等他气消了，再来请罪罢。” 师长寂转身看了一眼闭着的门，无奈道，“也唯有如此了。” …… 太子寝宫。 兽炉上添了几勺新香，炉鼎幽幽散着几缕青烟，蒸腾而上，四下飘散。 师长寂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敲在平滑的金丝楠木桌上。 “你说，是由北玄山上一个真人炼制的疾行丹？” “是。”底下青牛怪毕恭毕敬地拱手，“不过，这几日却是再没见过他来卖丹了。” “哦？”师长寂低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草民能查到的就是这么多了，再深的，已经不是我的能力所及。” 师长寂挥手，青牛怪行了个礼后，转身欲退出去。 “慢着。”师长寂忽然想起什么，原本坐得歪斜的身子直了起来，往青牛怪身后看了看。 “你儿子，有没有来。” 青牛怪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的，正在宫门外候着，守着马车。” “可否命他进来。” …… 师长寂牵着小青牛怪软软的手掌一边往西苑走，一边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兰陵。”小青牛怪仰起头，小笼包大的眼睛格外有神，头顶上的独角小巧得可爱。 师长寂摸了摸他的头，虽然没有那些长了皮毛的松软好摸，却也不赖。 到了西苑，他蹲下身子，与兰陵平视，叮嘱他说。 “上次你见到的那个漂亮哥哥，名号里也有个兰字，你可以叫他兰哥哥，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真的吗？”兰陵眼睛弯成一条线，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我也想见哥哥。” “不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师长寂从怀里摸出一本经书，轻声哄道，“我惹兰哥哥生气了，但是他不肯见我，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兰陵皱着眉，似乎很为难：“兰哥哥这么好看，你怎么舍得惹他生气？” 师长寂一时语噎：“……是我不好。” 第50章 挽回（2） 兰陵勉强接过书，垂眉看了师长寂一眼，“殿下长得也好看，只是我更喜欢兰哥哥那样的……虽然我也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兰哥哥愿不愿意见我。” “愿意的。”师长寂帮褚笑答了，轻轻拍了拍兰陵的后背，将他推到门外。 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青牛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到大门前用小手掌拍了拍门。 师长寂抵唇轻咳一声，躲到不远处看情况。 小青牛敲了一会儿门，怕对方听不见，又轻轻敲了下。 半晌，里面传出一声，“谁？” “哥哥，是我。”小青牛用稚嫩的声音说。 门内的人似乎有片刻怔忪，紧接着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褚笑这时穿着一身白衣，外头套着一件青色的薄纱，头上随意挽着个发髻，松松垮垮，自在惬意中多了一丝慵懒。 褚笑低头看着小青牛，疑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爹爹去找殿下了，我过来找兰哥哥。”小青牛仰起头，一张圆脸粉扑扑的，像一颗嫩滑的汤圆。 “兰哥哥是……我？”褚笑有点不太适应。 “嗯！”小青牛狠狠点了点头，往里面看了看，“哥哥，我可以进去说吗？” 褚笑一愣，这才侧开身子，让他进去后，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啪一声，关上了门。 “哥哥！我是来找你玩的。”小青牛两只手揪着前面的衣裳，低着头有点不敢看褚笑。 褚笑一愣，他虽然喜欢逗小孩，可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玩。 便放缓了脸色：“你想怎么玩？” 说着，便往屋内走去。 小青牛也跟着进去，见他坐在一旁的卧榻上，半倚着身，拾起了旁边的书。 “哥哥在看什么？” “经书。”褚笑分了个眼神给他，指了指卧榻旁边的座位上，“你坐在那里吧，桌上的点心都可以拿来吃。” 小青牛腼腆的点了点头，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让兰哥哥放了他进来，现在又忍不住羞涩起来。 他不够高，手脚并用，好一会儿才辛苦的坐在了位置上。 悄咪咪地看了褚笑一眼，才伸出小短手，捏了一块红色的米糕放入口中，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头上散开。 小青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着地的小短腿欢腾地晃了晃。 褚笑将目光收回经书里，翻了一页。 旁边却再没有动静，他便问：“怎么不吃了？” 兰陵支支吾吾道，“我不想哥哥觉得我太馋。” 褚笑一愣，笑了笑，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无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小青牛却望着褚笑的脸出神，粉扑扑的脸蛋骤然红了：“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褚笑动作一顿，小孩子的言语纯朴简单，倒令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 “兰陵。”小青牛见时候差不多了，从怀里摸出师长寂给他的那本经书，递过去。 褚笑放下自己手上的书，接过来，“这是什么？” 兰陵用小手掌挡在嘴边，像是怕谁知道似的压低了声音，“殿下叫我交给你的。” 褚笑抬手欲扔，却在看到书名时顿了一下。 第51章 挽回（3） 这本书有些稀奇。 他找了很久，却不想在这出现。 竟是传到鬼界来了。 转念一下，他与师长寂结仇，又不是和书结仇了。 褚笑姿将书收在一旁，已然明白小青牛到这里来的用意。 原本生的几分欢喜，顿时消失殆尽。 他冷了脸，拾起自己的那本书，一言不发地继续看。 小青牛还不知道自己被冷落了。 但是隐约觉得祎兰仙君不较先前般温和，还以为自己行为不得当，触犯了他。 心里觉得委屈，眼睛便蓄了泪水，坐在一旁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兰哥哥不要生我的气……我会很乖的。”眼泪虽然不受控制，身体却坐得端正笔直有礼貌。 褚笑瞥了他一眼，看到眼泪时心就软了。 何必跟个小孩置气。 遂放柔了声音：“没生你的气，总之，要是你以后遇见殿下要你做点什么，你就不用搭理他。” “嗯？”小青牛不哭了，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褚笑，“可、可是我不敢。” “要是他再这样，你只管来找我。”褚笑倚在平桌上，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把眼泪擦擦，像什么样子。” 小青牛欣喜地接过手帕，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好香啊！”犹豫了一下，又笑声道，“可我不舍得用来擦眼泪……” 他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胡乱擦了一通，双手捧着手帕像个宝贝似的。 褚笑轻咳一声，“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真的吗！”小青牛将手帕举得很高，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尖闻了闻，小短腿晃得轻快。 “嗯。” 这边师长寂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小青牛出来。 百无聊赖之际，蹲在一旁捡起一块尖一点的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 “殿下。”一个黑影落在旁边，动作极轻。 师长寂站起身来，正了正脸色，“何事？” 影卫拱手低声道，“已查到北玄山炼制丹药净宿真人的踪迹，近日有人看到他在东面一百五十里地附近出没。” “一百五十里，在落积山那边。”师长寂沉吟，“知道了，你先查查这个净宿真人到底受何人差遣，一个好端端的修仙之人，怎么会突然炼制鬼魂的丹药。” “是。” 师长寂等了等，见对方还没离去，便问，“还有何事？” “殿下若能亲自去捉拿，今日傍晚便能到达落积山。” 师长寂当然知道，只是他现下还走不开。 “你先回吧，我心中有数。” 影卫应了一声，倏地消失在原地。 …… 不久后，褚笑送小青牛出来，眼睛朝外面打量了半天，并未察觉出什么人在躲藏。 “你不是说师长寂在外面吗？” 小青牛“嗯”了一声，跑到原本师长寂躲藏的墙后面找了找，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外，什么都没发现。 “殿下日理万机，有要事缠身也说不定。”小青牛试图为师长寂求情。 褚笑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连这点毅力都没有，既然他都不着急，自己也不用上赶着原谅他。 一挥袖，将门关好，往前走了一步，“走吧，送你出宫门。” 小青牛眼前一亮，哒哒哒地跑到褚笑旁边，将自己的手递到褚笑面前。 “牵。” 褚笑一怔，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往宫门走去。 …… 第52章 挽回（4） 师长寂回宫之后，带上合欢便直奔落积山。 褚笑不肯见他，就算耗在门口也于事无补。 倒不如把这件事搞清楚，带着功劳去请罪胜算更大。 这疾行丹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心中有疑，鬼气注入汤药之中，非平常鬼魂能做。 到底是何许人故意为之？ 耳边的风习习作响，将要入夜，周围的风更冷了几分。 师长寂瞅着落积山地界，跳了下去。 这里不知何时多了些民房，用稻草和竹子搭建起来的零落几间零碎屋子，远看时，还有飘着淡淡的烟火气。 他走到其中一间屋子前，看到旁边有一个孩童玩耍，便走了过去。 “孩子，最近可有见过穿着道袍的人来过？” “道袍？”孩子睁着两只眼睛，似乎不知道袍为何物。 师长寂直起身，屋内的人听到响声擦着围裙走了出来。 “怎么了？” 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紧张地将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师长寂。 师长寂抬起双手退后一步，歉然道：“无须紧张，只是想问问最近有无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经过？” “道袍男人？”村妇见是问人的，顿时放松下来，“没见过。” 师长寂点头，“那打扰了。” 便退到一边，状似继续赶路的样子。 等察觉到后面的人进了屋，他才折返。 师长寂冷哼一声，唇角微勾。 没见过的话，屋内怎么会挂着一支拂尘？ 骗他呢。 还太嫩了。 他负紧合欢，准备从铺满稻草的屋顶跳进去。 脚下的冲击并未如期而至，周围的几间屋子却如同幻境一样荡漾着消失不见，原地只剩残余画过阵法图的粉末。 “哈哈哈哈哈哈……鬼族太子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 师长寂也不恼，“不过是区区移景之术，真以为你能骗到我，若你真不怕我，也不会趁此机会逃之夭夭了，净宿真人。” 他在原地静立片刻，忽然觉得侧边有凌厉风声以极快的速度刺了过来。 竟然还真让他用言语激了回来。 师长寂侧身避开，从身后抽出合欢，在空中抖落掉包着的布条，直直刺向前方。 净宿真人闪身避开，抬手用拂尘挥出一阵强风，挡住剑锋。 随即有阵阵火光从交触之处碰撞发出，眼前黑白身影仍然行走如电，师长寂并未看清其容貌。 只是接招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师长寂笑了笑，剑锋穿过对方样式太过繁杂却无甚用处的招式，将对方的拂尘卷在剑身上，掌心用力。 拂尘上的流须顿时化为灰烬。 面前的人深吸一口气，拂尘只剩零落几条散须。 师长寂低沉一笑，“合欢太过锋利，过不了一会儿，怕是你的拂尘柄也存留不了。” 只听面前传来一声冷哼，火光之间骤然散开一阵白烟。 师长寂急忙闭气，还是不慎吸入少许，顿觉鼻腔有火烧般的痛楚。 身形一闪，退出白烟范围，抬眼望去，白烟后已全无那人的踪迹。 第53章 儿到用时方恨少 褚笑将兰陵送出宫外，便见青牛怪在马车旁等着。 小青牛看见自家爹爹，颠着小身子就直扑对方怀抱。 青牛怪朝褚笑克制地笑了笑，“小儿被草民放任惯了，不懂礼数，还请祎兰仙君不要见怪。” 褚笑摇头，“不必多礼，在我面前不兴礼数那一套。” 青牛怪将兰陵抱上马车，微一点头，便坐上马车，策马离开。 褚笑转身回宫。 路过秋方闲别院时，还进去走了一遭。 秋方闲昨日才买了新书回来，此时扎在书堆中，并未得空抬起头。 听到褚笑声音，只说，“长寂没有来我这里，你到别处去找找吧。” “嗯。”褚笑应了一声，走到门外，嘴硬的补了一句，“我并不是在找他。” 奈何秋方闲已经听不进去，看书看得全然忘我。 褚笑回到西苑，鬼母已经来了。 看来已经等了一会儿。 这么多日，鬼母依旧坚持带吃食来，若是不得空，至少也会差遣铃音过来。 实在是贴心至极。 鬼母见褚笑喝汤也喝得心不在焉，便问，“笑笑可有心事？” 褚笑缓了脸色，“没有。” 鬼母一手撑在桌上，想起自家不懂事的儿子，叹了口气，“阿衍也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整日都不见人。” “或许去了后山瀑布练剑？”褚笑猜疑道。 鬼母却摇头，“现在都快要入冬了，后山瀑布的水更是冷得很，那些鱼都膘肥膘肥的，不能烤鱼，他可不大乐意去。” 褚笑：“……” 想不到师长寂这手艺，连鬼母也知晓得彻底。 “那昭曦娘娘可有想到长寂会到哪里去？” 鬼母皱眉，叹了口气，“以前他也试过这么晚都不回来，但总归差遣个人来使我安心。” 褚笑拾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宽慰道，“长寂身手这么好，昭曦娘娘也不用太过担心。” “本宫担心的也不是他，笑笑初来之时，我就说过，阿衍的父上大约两三日就会回来，可如今都过了半月，边境仍是脱不开身，可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褚笑：“……” 见褚笑不答话，鬼母大约也起了诉说之心，自称也忘了，“我只是想让他打探下边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父上事情到底办没办完？平日里没事找他却整日在眼前晃着，如今要找他却见不着人，真是儿到用时方恨少。” 褚笑：“……” 说完了闲话，见褚笑也吃得差不多了，鬼母便收拾收拾行当，带着鬼手走了。 褚笑在院中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去了师长寂的寝室。 树童在门外打着瞌睡，他一来，吹破一个鼻涕泡，腼腆地看着褚笑，“祎兰仙君你来了……” “嗯。” 褚笑寡淡地应了一声，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你家殿下送我的书呢？” “呃……在书房，仙君退了回来，我便自作主张摆在书房了。” “带我去。”褚笑背着手走在前面。 眼光却不停地扫着这院子，说不定师长寂只是藏在这院子里的某个地方，就等着他来。 但走到书房，还是没见那讨厌鬼出现。 树童哼哧哼哧地从角落里把书搬上一旁的桌上，“祎兰仙君要在这里看吗？还是我命人将书都搬到西苑？” 第54章 大晚上去偷人了？ 褚笑一愣，回过身来，目光落在桌上的书，以及角落上好几捆的书。 “不用了，我先挑一挑，有些书我已经有了，那些就不要了，不用全部搬过去。” 褚笑在桌子旁坐下，动作极快地将书分类。 树童多搬了几个灯笼来，使这书房更加亮堂一些，看得也清楚。 等褚笑分完了一捆，他就将那些不要的，重新收起来。 这书房的角落足足堆了十几捆书，分到一半时，已经月上中天。 褚笑眼睛有些涩，树童也直打哈欠。 他生硬地问：“你家殿下还没回来？” 树童摇摇头，看不出有多担心，“只要不去尸山，殿下去哪里都很安全，身边影卫都跟着呢。” 褚笑扯了扯嘴角，他也并未觉得尸山有多凶险。 莫不是尸山只对于树精来说凶险吧…… “你去门口接着打瞌睡吧……我分完书再回去。” 树童脸红了红，羞涩道，“不、不是一直打瞌睡的。” 褚笑瞥了他一眼，“那你接着去守门吧，分不完书，今夜无法入睡。” 树童看着堆积如山的书，担忧道，“可是还有很多……” “无碍。” 树童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褚笑一边分书一边觉得烦躁，到了后半程，他几乎是以龟速在分了。 却还是没等到师长寂回来。 只能不得不分得更慢一点。 正分得恍惚之际，书房顶上的瓦片突然动了动。 紧接着听到师长寂一声呢喃：“干什么三更半夜的灯火通明？” 他落在院子地上，推开了书房的门。 褚笑正了正色，轻咳一声，先发制人，“你买回来的书很多都不能看，我便来分书，书太多，我才分到深夜。” 师长寂满脸怔然，扶在门边的手一时竟不知作何动作。 “你终于……”师长寂很高兴。 褚笑却皱眉，落在他胸前的点点血迹上，打断他道：“你大晚上去偷人了？这么晚才回来，还染了一身血迹。” 师长寂低头看了一眼，摸出怀中手帕捂住鼻子，支支吾吾地解释：“没、没去偷人。” 褚笑注意到那方已经染了旧血的手帕，站起身来，直视他道：“那你干什么去了……算了，与我无关，我困了，明日你命人将分好的书搬到西苑便可。”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师长寂快速握住他的手腕，“等等。” 褚笑不满的抽手，“说就说，不用动手动脚。” 于是师长寂把自己追着净宿真人去的事说了一下。 “后来虽然被他逃遁，但终归是被我摸到一个落脚处，落积山东南十里地的地方，有个小山洞，他在里面设了鼎炉，还在炼制丹药，应是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鼻子……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吸入一些石灰粉。” 说完，师长寂小心地看了看褚笑。 却见他往怀里摸了摸，没摸到，眉头皱了皱。 褚笑这才想起，自己把手帕给了兰陵。 只能干巴巴地说：“谁要你这么拼命。” 师长寂摇头：“是想将功赎罪。” 第55章 拆东墙补西墙 褚笑看了他一眼，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 “你呢，书太多，明日再分也不迟，怎么分到这么晚。”师长寂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褚笑撇开目光，语气颇重的强调：“……分不完，我睡不安稳，你管得着？” 长寂笑了笑，如沐春风，“那现在还分吗？” 褚笑站起身来，“不分了，明日再说吧。” 他走到门边，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昭曦娘娘想让你差人去问问，鬼帝去边境已有些时日，怎么还没消息。” 师长寂点头，“几日前我已经下令让影卫前去查探，或许是被什么是耽误了。” “哦。”褚笑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回西苑去了。 …… 翌日。 褚笑一大早便打算到书房分书。 刚进门，便见树童拿着盆清水进了师长寂的卧房，过了一会儿，又见巫医急急忙忙地来了。 不由得皱了眉头，当下加快脚步，去了师长寂的寝室。 只见师长寂平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刚端进来的水盆已经不复清澈，沾满了血水，丢在一旁的手帕，也已经染红。 他不觉声音颤了颤，“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树童在旁边哭得眼睛肿的像颗核桃。 巫医叹了口气，“吸入少量石灰粉本是不碍事的，但石灰粉中夹杂了毒粉，鼻腔肠胃多处出血，粉末容易融入血中，如今老臣正帮着清理……” 说着，巫医一把年纪操着一双枯槁的手，颤巍巍地用白手帕擦着师长寂嘴边吐出来的血。 褚笑忍无可忍，一把将帕子抢了过来，神色严肃，“还擦什么，快想想办法怎么止血。” 他在天界时见过一些仙娥凝血术用得很好，但这种治疗术一般都流行女仙娥修习。 他没学过。 要是在天界，随便提个女仙娥便能轻而易举解决了。 褚笑正愁着，握着帕子的手倏地被抓住。 师长寂像回光返照似的睁开眼，“笑笑……” 褚笑看着他被血染成殷红的嘴唇，斥责道，“你可别说话了，拉扯一下又得吐血。” “……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什么。”褚笑没好气道。 “……书铺的事。”师长寂越说，脸色越白。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那些书？”褚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不是你写的，不知者不罪，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跟自己怄气……谁叫你昨日往枪口上撞。” 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 师长寂咧开嘴笑了笑，安心地晕了过去。 这时，巫医已经命人拿了一碗羊奶进来。 “如论如何，先抑制石灰粉损伤更多脏器，毒素再从长计议。” 褚笑点了点头，那羊奶味道实在太重，他不由得往侧边避了避，但是那些若有若无的骚味还是逼了过来。 巫医准备灌入师长寂口中前看了褚笑一眼，“仙君若是闻得不大舒坦，就先到门外回避一下便可。” 褚笑犹豫了一下。 他怎么能因为羊奶味道太重就做这种事呢？ 岂不是惹人笑话。 便道，“无需回避，您请。” 第56章 装作喝过便得了！ 巫医似乎是深吸一口气，把装着羊奶的碗朝师长寂逼近了几分，轻声道，“殿下……您醒来喝一点，喝了就不疼了啊……” 师长寂在这时又回光返照了一下，眼光瞥了羊奶一眼，又晕得不省人事。 褚笑皱眉，怎么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巫医半天都没灌下去一点，本来也是个性急的。 顿时一步上前，忍着羊奶的骚味，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师长寂的下巴，使其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又催促巫医，“来吧，快！” 巫医看了师长寂一眼，眼睛一闭，沿着这缝隙灌了一点进去。 半醒半昏之中，师长寂勉强呛了几口，却是怎么都灌不进去了。 褚笑有些着急地看向巫医，“这……这才喝了一点，怎么管用？” “仙君还是先到外面回避，此处不免过于拥挤，等老臣给殿下针灸过后，再喝罢。” 巫医说得近乎渴求，褚笑蹙了蹙眉，见当下事态紧急。 不宜多问，转身出了去。 等他身影消失在门边，巫医才毫不避嫌地捏住鼻子。 “殿下！你这是……”巫医瞥见门口褚笑的衣角，一时不便多问，只能咬牙切齿地放低声音，“你这是拆东墙补西墙，被祎兰仙君知道会很生气的。” 师长寂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吓人，可此时的眼神却精神得很，并不像是脏器被腐蚀后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将嘴边的羊奶推到另一边。 这味道实在令人反胃。 他也知道这办法不好，但实在没法子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罢了，你装都装了，就得有始有终。”巫医举着碗，试图往师长寂嘴边喂。 师长寂将脸扭到一旁，义正言辞地拒绝，“装作喝过便得了！” “你喝这么少，谁信？”巫医皱着眉道。 “你……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巫医动作一顿，“绝无此事。” “我分明见到你眼角在笑了。” “殿下看错了，再不喝，仙君就要回来了。” 屋内折腾了半刻钟有余，褚笑才回去，看到装着羊奶的碗已经空了，放了心，叮嘱道，“此事先不要告知昭曦娘娘，免得她担心。” “是。”巫医应了一声，收好碗，准备退下去。 “那师长寂体内毒素如何？”褚笑问。 巫医拱了拱手道，“只要止住了血，殿下身体恢复一些，毒素便能由他自行逼出，老臣再熬几服药，调理一下身体，十天……哦，不，快的话，三四天便好了。” “三四天……” 褚笑暗暗咋舌，不由得质疑道：“三四天就能好？师长寂这副样子比我鬼气入腹时严重多了，怎么可能三四天就好。” 巫医继续睁着眼说瞎话：“殿下……身体好，说不定过了今晚，便大好了，仙君无须过于担心。” “行吧。知道了。”褚笑摆了摆手，这些药理的事情，他也不太懂。 巫医便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褚笑才在床的旁边坐下，找了块干净的手帕将师长寂嘴边残余的奶渍擦了。 又把一旁沾了血的手帕收起来。 待到午时，师长寂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褚笑才真正放下心来。 第57章 端了他的老窝 师长寂“病”了一日有余，要不是巫医坚持让他在床上躺着，恨不得整个人立马蹦下床。 褚笑借着搬书的理由，来了几回。 进入内室时，见到秋方闲也在，便问。 “看样子，方闲的书已经是看完了？” 秋方闲掩面轻咳一声，“尚未，只是听闻长寂病重，过来看看，如今见他已经大好，我也可以回去看书了。” 说着站起身来告辞。 褚笑笑着点头，等他走了，才正视师长寂，“区区一个净宿真人还能伤到你，想必他的修为及法力都不容令人小觑。” 师长寂一愣，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经你这么一查，在我的药碗里做手脚的人，倒像是真的居心叵测。” 褚笑认真道。 “嗯。”师长寂倒是没否认，“我相信我宫里的人。” 褚笑挑了挑眉，“照你这么说，你觉得这是外界的人干的？” “嗯，而且不是鬼族。”师长寂说。 “哦？”褚笑来了兴趣，“为何如此笃定？” “要真是鬼族，估计这会儿，我的影卫已经将其祖宗十八代都挖了个遍了，如今却只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褚笑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狐疑地问，“你的影卫此时就在附近？” “不在，回了寝宫，很安全，不需要时时守在我身边。”师长寂无奈道。 褚笑一怔，似乎想起什么，便问：“你的小树精说，你身边跟着不少影卫，不会让你受伤，那这次，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伤成这样？” 师长寂一愣，突然毫无预兆的急促咳嗽起来。 褚笑看他，好像下一秒就会咳出血来，便摆手道，“算了，别说了，总之，既然那净宿真人如此强劲，过两日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同去他的老窝，就不信抓不住这捣鬼的人。” “你要一起去？”师长寂大喜过望。 褚笑轻咳一声，蹙眉道：“否则让你一人前去，再带一身伤回来？鬼母若问起我，你要我如何回答。” “好。” 褚笑看他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又僵硬地补了一句，“反正我不是在担心你，你不用太开心。” 师长寂一愣，却配合道：“是，我知道。” …… 三日后，师长寂和褚笑从鬼宫出发，前去落积山。 相比褚笑严阵以待的架势，师长寂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压根就没把那净宿真人放在心上。 褚笑从空中取了一朵云，与师长寂共乘。 “站在云上，果然比我自己飞要舒服得多。”师长寂站在褚笑身后，用脚踩了踩软绵绵的云朵。 “仙人都会驾云，不过是个小法术。”褚笑认真辨认方向，懒得理后面的人。 “我们鬼族就不学这样的法术。” “那是因为你们生活在平地上，都能用脚实打实的走，我们去别的宫殿都要用飞的，久而久之就有了驾云术。”褚笑没好气道。 “嗯。” 说罢，褚笑两指在胸前往后一划，脚下的云猛然加快了速度。 师长寂脚下一时不稳，伸手胡乱抓住了前面的人腰。 褚笑皱了皱眉，将他的手拍开：“你随便抓个衣角也好，不要碰我！” 师长寂讪讪收回手，捏住了他的衣角，“对不住。” …… 第58章 正面刚！ 两个时辰后，到达落积山，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改成从地面潜入。 附近的山落石居多，只有一些喜好阴冷的草星星点点的长着，并不足以闭目。 师长寂似乎看出了褚笑的忧虑，便道：“无须担心，那真人炼制丹药的山洞，附近都有巨石，我们潜入时，躲在石头后便可。” “净宿真人又不傻，怎么会选这种地方。”褚笑不解道。 师长寂：“山下有熔岩，此处是一座死火山，正好可以用来炼制丹药。” “呵……”褚笑笑了一声，“一个半仙在鬼界炼丹，你们居然没有发现。” “此处往东再过千里，就是边境，没有人来，也是净宿真人敢选在此处炼丹的原因。” 突然，师长寂一把将褚笑扯入一处巨石后。 “别动。” 从巨石后看过去，洞穴就在前方，有些不太寻常。 “那些黑乎乎一团团的是什么？”褚笑问，没察觉两人靠得如此紧密。 洞口边堆着如山高黑如煤堆的东西，飘渺不定，像是黑烟，却又不甘束缚般蠕动着。 等看清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之后，身边的人呼吸重了几分，师长寂满脸不可置信，语气骤然变得深沉：“那是鬼魂。而且是生生从人体上剥落下来的鬼魂。” 颜色会比寿终正寝的魂魄要黝黑得多。 褚笑倒吸一口气。 师长寂隐隐咬牙，“还以为那净宿真人只是个炼丹的……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说罢，不等褚笑回应，身形一闪，便冲了出去。 不知师长寂做了什么，褚笑只看见片刻之间，那些困住鬼魂的束缚骤然断裂，乌泱泱的鬼魂犹如墨滴入水中一样向四周逃散。 还说不打草惊蛇，这直接就上去正面刚了！ 褚笑无奈，只得跟上。 到洞口时，已经不见了师长寂的踪影。 不由分说，褚笑捏了个诀，闪身进了洞内。 与尸山的洞不同，这里进去不久，就有宽敞的门室，摆着许多笼子，笼子的铁架子上，零星可见的血液溅痕，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剧烈挣扎过。 褚笑不忍多看，穿过门室后，有一条蜿蜒向内的窄道，穿过窄道时鼻子已经可以闻到底下岩浆涌上来呛人的焦味。 两边墙上凹凸不致的石头上渗着水，走在里面忽冷忽热，就像上半身置于寒冬，下半身置于夏日。 他徐徐向前，突然，脚下踩着的石块凹进去半寸，内心咯噔一声。 不及多想，耳边便有箭矢破墙而出，褚笑弯腰躲过，脚下瞬时一蹬，石块轰隆一声在原地炸得四分五裂。 “还埋了火药，就不怕被自己踩到，炸死自己么？” 褚笑已经趁着余波飞了出去，他落地后又踩了一个机关，此时有了经验，在箭矢飞出之前，已经飞身离去。 这些机关对于他一个仙人来说，只是小把戏。 足足踩了百八十个机关后，褚笑才走完这条窄道。 稍稍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就听到一把环绕于顶的声音：“你是谁！” 褚笑静立片刻，认真辨认声音的方向后，口中捻诀，经咒便慢慢向那边窜了过去。 第59章 紧实又富有弹性 “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褚笑冷笑一声，手指往掌心一拢。 在黑暗中搜寻猎物的经咒带子突然收拢。 意料之中的尖叫声没有传过来，经咒扑空了。 “哈哈哈哈哈……想捉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从顶上落了下来，褚笑闪身避开。 那风却像是会转弯，在他闪开之后，变了个方向又追了上来。 经咒和劲风在空中交接出激烈的火花，忽明忽亮地照亮了这个空旷的地方。 褚笑这才看清，这是个圆形山洞，顶上画着一幅诡异的古神邪魔争斗图。 黑暗中，褚笑以一手和劲风对峙，一边找寻着施展法术的人。 忽觉东南角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褚笑掌心凝成一团银色咒针，直直向那处投了过去。 咒针扎入黑暗中，像扎入了一团棉花，全无动静。 “竟会使用经咒……你是神仙？”环绕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想知道？现出真身看看不就得了。”褚笑哼了一声，漆黑的眼眸中，一道冷色掠过。 只听一声闷响，经咒与劲风缠斗着撞上四周的岩壁上，窸窸窣窣的碎石粉末落了下来，逼着藏于某处的人现身。 “噹……” 空旷的石洞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像是敲了一个巨大的钟，震得褚笑一阵发愣，连连退后了几步。 不及反应，紧接着一个笼子落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又捉到一个。” 褚笑抬手挡住碎石，从袖子后看向前面。 只见笼子外面有一人手执拂尘，高束一头长发，容色清丽，黑白道袍衬出一道俏丽身姿。 “女的？”褚笑诧异。 净宿真人并不恼，喉间哼了一声，“怎么，没见过女真人？” 褚笑没作声，他听了师长寂的描述，还以为这净宿真人是个面目凶狠，满脸横肉和胡茬的老男人。 “区区凡人，竟妄想捉仙。”褚笑声音极冷。 净宿真人挑眉，语气轻佻：“这不是捉到了吗？可见不是妄想。” 褚笑面上不动，掌心暗暗用力，试图催破这铁牢笼。 净宿真人似乎看穿了他，提醒道，“不用白费力气了，这可是天垠石，最是克你们这些神仙，先头来的你那同伴，鬼界太子，还不是照样被我捉了。” “你！” 净宿真人一甩拂尘，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身子朝笼子逼近了几分：“先前我觉得鬼界太子长得已是十分俊俏，却不想，眼前的这位更是容色倾城。” 褚笑突然笑了，“怎么，修道之人生了凡心，想要尝尝世间俗爱了？” 净宿真人一愣，却未否认：“不行？你长得比我漂亮，我倒是看不上你，但那太子，却是十分合我的口味，身材高大，那臂膀上的肌肉一看就十分紧实，若是能摸一摸，手感定是十分有弹性。” 她这么一说，脑海中便不自觉地开始映出画面来。 “……不知廉耻！”褚笑愤然道。 净宿真人没和他计较，把着拂尘一转身，“好好在这待着吧，等我想清楚你有什么用处，再来找你。” 第60章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等等，妖女，你把师长寂关在哪里！” 净宿真人脚步一顿，没有转身。 “好歹我也是个修真的，你喊我妖女？” “哼，残杀无辜，不是妖女是什么，你那些铁笼子上全是妖怪的血液，你把那些妖怪干了什么？” 净宿真人收了轻佻的语气，声音冷了半分，“关你什么事？你都没办法从这笼子里出去，我为何要回答你。”她语气一顿，又转而道，“要是你真想知道，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还没试过用神仙炼药呢。” 身后没有回应，净宿真人忍不住转身。 脚下忽然一紧，周身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一下子动弹不得。 褚笑站在笼子里，姿态轻松，“我虽然不能出来，但我的经咒能出来啊。” 净宿真人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天垠石不仅能困住人，自当连你周身法术也困于其中。” “因为……我根本就不在里面啊。” 褚笑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青黛色长袍，修长的指尖溢出点点星芒，与净宿真人身上的经咒互相呼应。 “你耍诈！”净宿真人挣了挣，经咒带子丝毫不动。 “别费力气了，区区凡身肉体，不过是个半仙之身，比凡人多活了几百年的命，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净宿真人眼睛一闭，好像真是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 “不急。”褚笑催动着牢笼往上升，将净宿真人推了进去，又放了下来。 半刻钟，两人赫然换了个立场。 “如今受我牵制，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褚笑道。 “你要问什么？”净宿真人瞪着他，一双美目满是冷嘲热讽。 “为何要炼制疾行丹？” “呵……还以为你要问什么？你先松松我脚上的经咒，我站着累，坐地上行不行？” 褚笑认真思量了片刻，只松了她膝盖折弯的地方。 净宿真人坐在了地上，经咒又马上缠了上去。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炼这个丹当然是能卖个好价钱啊，如今我们身在何地？鬼界啊！什么最多，鬼最多！这些鬼整日寸步难行，我不过帮大家谋个福利，怎么，这你也要怪罪于我？” “用何炼制？”褚笑不被她所蛊惑。 净宿真人顿了一下，嘴角忽然弯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阴森诡异：“当然是用生魂来炼制啊，你知道这疾行丹为何能疾行么？若不是这丹药里面融合了几百只鬼的脚程，鬼能跑这么快？” 褚笑心中一阵恶寒，一双微翘的眼眸颤了颤：“……简直罔顾伦常！” “嘿嘿……”净宿真人不以为然，“有得到自然就有付出，你们神仙都懂的道理。” “一派胡言！你这是肆意剖取生魂，这些人阳寿未尽，怎可被你利用！” 净宿真人看着褚笑恼怒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神情收敛了半分，“说来，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剖的是别人的魂，又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看你身手，也不像是鬼界人。” 第61章 要你管？ 褚笑轻笑一声，“要你管？” “哈哈哈哈哈……既然都不关你我的事，你这么多管闲事干什么。” 褚笑不为所动，语气凉凉道，“除了生魂，你还捉了不少妖怪，要是被妖族知道，捏死你不过是捏死一只臭虫这么简单。” “猎奇也不行么，生魂剖得厌烦了，就捉一两只妖试试。”净宿真人直直看着他，眼神未有波澜。 褚笑沉默片刻，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把师长寂关在了何处？” “师长寂？鬼界太子就是叫这个名字啊，我喜欢。” 褚笑蹙着眉，这人明明就被他捉住了，还丝毫不减悠闲的姿态。 如此胆大妄为。 莫非是还有逃脱天垠石牢笼的方法？ 他走近了几步，在牢笼边上停下。 将气息聚集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绕着牢笼用经咒画了一个圈。 光芒隐没于尘土中，消失不见。 “你做了什么？”笼子里的人态度明显不复刚才，连发问的声音都变得异常紧绷。 褚笑收回手，将溢着白烟的手掌藏于袖中。 “只是让你别乱动，就算你跑得出这牢笼，也跑不出这圈子。” 说完，褚笑转了个身，寻找这圆形石洞的另一个出口。 “慢着！”净宿真人似乎是有些急了，“你去哪里？” “你不说师长寂在哪，我只好在自己去找了。” “这石洞里布满机关，你刚才也领教过了，还是让我带着你去找他吧。”净宿真人语气殷切。 “想骗我让你出来？你这妖女真是狡猾得很，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净宿真人抻着身子到了笼子边，“不让我帮你，你会后悔的。” 褚笑没再搭理她，估摸着这妖女原先出现的方位，仔细查探着机关。 若是没猜错，这面墙后面必定有出口。 “找到了。” 随着脚下踩进去半分的石块，面前看似完整的一面石墙，裂开侧开一条缝隙。 褚笑回头看了净宿真人坐着的位置一眼，确定她不会轻易逃脱，才进了这条窄道。 …… 越往里走，越觉得里面血腥味浓重。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音，像是虫子爬行的声音，密集而快速。 褚笑回身一看，幽深的洞壁上乌压压一片，幽幽闪着绿光，如同大军压境，看这架势，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只。 对付这些虫子简简单单烧了就是，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些闲心，这么多，也不知道烧到什么时候。 而且在窄道里点火，还没烧完虫子，自己就先闷死了。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条窄道弯弯绕绕，约往里面就越窄，好在褚笑身姿还算矫健，跑了约一刻钟，那些虫子堪堪没有追上来。 前头忽然有亮光闪起，不多想，褚笑冲着这点亮光奔了过去。 等他完全看到洞口外面景象时，已经快要接近洞口。 尽管后有万虫追兵，但面前的场景，还是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蒸腾的烟火气夹杂着呛人的火星，翻滚的岩浆突突冒着热泡，最骇人的不是这些。 而是吊立在岩浆上，不住地往下滴血的妖怪。 第62章 长得与你一般俊俏 有的妖怪尸体已经被烤成干瘪，死前挣扎的面容还停留在脸上。 四周遍布了大小不一的洞口，像他来时的那条窄道的出口。 正在这片刻之间，他身后的虫子已经追了上来。 褚笑不得不抓了洞口边上的一根铁索，飞出了洞外，腾空飘在滚烫的岩浆上。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些咒骂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的洞口，越来越近，直奔岩浆而来。 还来得十分快。 “啊啊啊啊啊……” 十几个身上挂满了虫子的人从洞口跳了出来，抓住挂着妖怪尸体的铁索。 那些虫子遍布了人的全身，如此大的动作，竟然还能咬着皮肤不松。 眼看着一个年纪小的抓住铁索后被虫子咬得受不住，就要朝岩浆滑了下去。 褚笑掌中凝力，用咒带捆住他的腰间，将他提了上来。 而洞口边追着他们来的虫子伸出头上的两根触须，探了探，被岩浆的热气烤焦了，渐渐消散在洞壁的缝隙之中。 褚笑道：“都抓紧了，我把虫子震下去，你们别动。” 这时，大家才发现妖怪尸体林立中，挂着一个青衣人，面目清丽，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也不显狼狈。 褚笑嘴唇紧抿，凝力在空中画了个阵法，有白光乍现，手腕蓄力，接着往前一推。 白浪以褚笑为中心向四周推散，震得四周的岩壁不断有碎石往下掉。 但挂着铁索的妖怪却未有所动。 被虫子咬着的十几个人只觉得身上被撕咬的痛楚骤停，那些虫子便像下饺子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陆陆续续地掉入岩浆中。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将身上残余的虫子抖落下去。 没了虫子的撕咬，攀附在铁索上已不是难事。 “你们是……鹿妖？”褚笑目光落在其头顶的鹿角上。 那个差点掉下去被褚笑救上来的小鹿妖抢着道：“是！多谢大哥哥救命之恩！” 褚笑想起那些沾满血迹的铁笼子，便问：“你们怎么会被捉来此处？” “着了那个贱人的道，她拿着收妖的法器，逃也逃不掉！” 有人开了口，大家便陆陆续续向他诉苦，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捉来的妖都被剖了金丹，再割了喉，吊挂在这儿，等血流干净了，才扔进地龙里。” “现在我们出也出不去了，方才有个好人打开了关着我们的笼子，让我们自己逃，可是这里错综复杂的，误打误撞又惹上些臭虫！要不是公子你，我们早就命丧于此了。” 褚笑一愣，“好人？” “就是高高壮壮，穿着一身玄衣，长得与你一般俊俏。” 褚笑：“……” 是师长寂无误了。 那他倒是没被抓。 妖女又骗我。 “你们金丹可还在？”褚笑又问。 “还在，我们被捉来还没来得及剖丹，要不然，方才哪跑得过臭虫。” 有人弱弱地道，“金丹还在我们也没跑过啊……” 空气中闪过一丝寂静。 褚笑道，“稍后跟着我出去。” 他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随随便便出去，带这么一票人虽然有些棘手，但总不能放着不管。 正想着办法，头上突然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在山顶炸开了。 褚笑抬起袖子挡住碎末。 缝隙间，只见一个玄衣男子从天而降，带着一身光华，衣袂飘飞，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被放慢了速度。 看着他的眼光。 炙热而坚定。 第63章 是呀，还说喜欢你呢 师长寂落在他身边，关切的眼神显露无疑：“你没事吧？” “没事。”褚笑身子一侧，露出身后的鹿妖，“先救他们上去。” 师长寂看见他们，略一诧异，“是你们啊。” 有人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对……这里面的通道太乱了，一时没跑掉，还走到陷阱里来了。” 师长寂点头，飞过去一手提着一个，十分轻松地踩着铁索上去。 最后到褚笑时，师长寂朝他伸了只手。 褚笑心里有些异样，面上奇怪地说：“我又没受伤，可以自己上去。” 师长寂讪讪收回手，褚笑又说：“我把那个妖女关在了笼子里，回去把她抓来，看看还能不能审问出点什么。” “妖女？” 褚笑瞥他一眼，“净宿真人方才没有与你碰面么？她还说把你捉了。” “碰到了，穿着黑白道袍，我佯装不敌被捉了，等她走了之后，我就出来了，又将关着的妖怪和魂魄陆陆续续放了，发觉这里地形错综复杂，出去后从顶上穿了个洞，然后就遇见了你。”师长寂说，“……是女人？” 褚笑面上不动，内心却冷笑一声。 是呀，还说喜欢你呢。 褚笑没再解释，选了来时的那条通道，跳了进去。 师长寂跟在他的后头。 回到那处圆形石洞时，笼子里已经不见了任何人的身影。 师长寂走近了几步，砰一声，却被笼子外的屏障弹了出去，脑袋被震得一阵发懵。 “这什么……” “我画了困住她的阵法。”褚笑没来得及阻止他，目光落在笼子里，净宿真人原先坐着的地方泥土松软，有浅显烧焦的痕迹，“地盾了。” 师长寂揉了揉额头：“你这阵法，好生厉害，并非用地盾就可以轻易逃走。” “没错，但地下的屏障是要薄弱一些，要冲破逃出去，也只能从地下走。”褚笑看向师长寂，“原本只是查鬼气的事，如今却被你查到这些。” 涉及到了妖界和人界，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无论如何，她敢抓我鬼族子民，我就敢让她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师长寂一顿，又补充道，“附近有个石室，放着炼药的鼎炉，我去毁了它。” “嗯。” 看到存放鼎炉的石室，褚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以鼎炉为中心，绕着几圈环形血池，像个简易的八卦阵，遍布其上血液的腥臭味几乎要将人熏晕。 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血池暴露在空气中还无法凝固。 师长寂脚步一踮，跳到了鼎炉上，掌中运力，“笑……祎兰仙君，你先避一避，这个炸了恐怕会有碎片弹出。” “嗯。”褚笑应了一声，“我在洞外等你。” 就在此时，八卦阵中的内卦和外卦诡异地朝不同方向转了起来，颇有些迷惑人眼的迹象，血池中骤然抻出一条沾满血液的铁索，直直朝褚笑胸膛甩了过去。 褚笑身后已无退路，只能向前跳开。 铁索撞在身后岩壁上，溅了一墙的血，有些惊心动魄。 褚笑脚步险险在八卦阵阵骨上落下，听见师长寂一声疾呼：“小心后面！” 褚笑未作他想，脚步一点，侧身避开，跳到另一边的阵骨上。 有了第一条铁索的突击，陆陆续续跟着有十几条铁索从血池抻了出来。 师长寂已经在炉鼎上与几条铁索缠斗了几个回合。 这些铁索像是注入了妖邪之气一般，表面泛着一层刺眼的红光。 并非简单的机关控制。 第64章 九转四方镜 褚笑避开了几次攻击后，有些应付不过来。 这些触手一般的铁索越来越多，偷袭往往出其不意，而且脚下阵骨不稳，沾了血液又黏腻不已，并非是个使力的地方。 有了血池的掩盖，底下的机关如何运作也未所知。 师长寂应付了眼前的铁索，抽空看了褚笑一眼。 这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铁索群而攻之，仿佛把他当成了个香饽饽，密集的铁索将他包裹得像个蝉蛹。 师长寂掌心一挥，面前的铁索瞬间断成数节，落入血池中，转身就要往褚笑身边去。 只见铁索缝隙中骤现一阵金色的光芒，外面围着的铁索一阵战栗，红光消散，铁索便突然无力地倒向四周，露出褚笑一张白色的脸来。 胸膛的金光乍现，褚笑也楞了一下。 那些铁索倒了之后却没有死灰复燃再次攻击。 师长寂从鼎炉上跳到褚笑身边。 见他身上还算整洁，那些铁索虽然包裹住他，却实际并未碰到他。 只是经过一番打斗，额前的碎发散了些许下来，呼吸也稍微重了一些。 师长寂目光落在褚笑胸前的金光上，威胁散去，金光也渐渐隐没在胸膛的衣服里。 褚笑回过神来，摸了摸胸膛。 这……怎么突然冒出这金色的光来。 与师长寂对视一眼，褚笑摸到一块硬邦邦的小东西。 九转四方镜。 他曾拿出来研究过，后来就直接带在了身上。 想不到还有救人于危难的作用？ “这法宝真厉害。”师长寂面色缓了缓，“这里机关太多，你先出去，我解决完这里，马上就出来。” 褚笑看着镜子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从进来的洞口出去，而是从师长寂炸开的破洞上飞了出去。 出去时，已经不见了那些鹿妖。 “咦？”他目光落在稍稍平坦的地上，只见地上用手指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大哥哥，我们先回无量山了，多谢大哥哥救命之恩，他日定当面报答！” 褚笑抬脚，将那些字抹去。 “也好，省得碰上那妖女又被抓了。” 褚笑回身看了一眼那口破洞，脚下的平地忽然开始不稳，他取了朵云，跳了上去，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这座小山丘开始渐渐向中心崩塌，泛起滚滚沙尘，碎石落在熔岩上，激起阵阵浓烟。 整座山顷刻之间，几乎化为平地。 褚笑皱着眉，等了一会儿，却还没见师长寂上来。 突然心生疑虑，该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吧。 他驾着云，到了洞边，岩浆的白烟野蛮得很，云朵也不愿往那里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底下的浓烟不安分地搅动起来，绕着中心的一个黑点。 黑点逐渐放大，一瞬之间，在褚笑面前停下。 师长寂的脸上沾了些灰，额前的头发胡乱飞着，尽显少年人英姿勃发的气息。 他转了个身，倒在褚笑身后的云层上，发出一声感叹，“累死了。” 褚笑看了一眼下面搅得乱七八糟的山洞。 看来确实费了不少劲。 “回去了。” “好。” …… 第65章 通往六界无敌的路 回到鬼殿后，已经入夜，两人各自回屋沐浴了一番。 鬼母才带着鬼手来了：“你们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褚笑摸了摸鼻子。 回来时两人脏兮兮的样子被鬼母看见了。 “去后山修炼。”本着不用长辈担心的念头，他没说实话。 “来，把这鲈鱼汤喝了。”鬼母也没有深问。 褚笑乖乖喝了汤，鬼母停留了一阵便回去了。 等他们走了，褚笑翻了翻自己从星月宫带下来的书。 “啧……怎么没有学凝血术的。” 也是，以前他也不会想着要学这个法术，怎么会把这些书带下来。 他坐在榻上，摸出怀里的镜子。 这次他多花了些心思研究。 除了发出金光时，这镜子就和普通的镜子差不多，在上面只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比普通的铜镜澄澈通透一些，眉眼上的小细毛都能看得清。 “原来眉眼如勾长得就是这样……” 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发出一声感叹。 泄气地把镜子放了下来，他并不太喜欢自己长得太好看，以前甚至有过蓄起胡子的想法。 最后九幽实在看不过去，狠狠痛斥了他一番，才作罢。 “嘶……” 手指上传来一阵刺痛。 褚笑拎起手指一看，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伤口。 正想着，忽然瞥见镜子往下盖着的缝隙漏出一点光芒。 他挑了挑眉，重新拣起镜子。 这下子，光洁的镜面上，多了行篆文。 明镜高悬。 “……什么意思？” 等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四个字却逐渐消失，最后变回原来那样，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有了意外的开启，他便多了些耐心，按照刚才的动作，再次将镜子盖下，镜子却没有如期亮起。 难道是按下的动作不对？ 他估摸着将手指摆回原来的位置，试了几下。 “亮了！” 他把镜子拿起来，镜面上再次出现了那四个字。 莫非是有所动作，它才会变？ 褚笑试着在镜面上戳了戳，触碰到的地方泛起一波波水纹，“明镜高悬”四个字也比刚才更快的消失不见。 而后露出一幅新的场景来。 这麻雀大的镜子里有三扇门，分别名为“天门”、“地门”、“人门”。 褚笑觉得这玩意儿有些新奇，戳了戳“天门”，镜面上的场景又变了。 一间幽暗的房子里，摆着一排木架子，木架子上放满了书，他按照老办法戳了戳。 被戳中的书弹了出来，自己打开了第一页。 褚笑胡乱戳了一通，已经学会了如何看书和把书放回去。 他还发现这书屋四面八方都是书架子，角落处有两扇小门，一扇是出去的门，一扇不知道通往何处。 不管他怎么戳，都没有回应，而且颜色也不像那扇出去的门那样透着木纹的颜色。 而是灰色的。 按照这个路数，他打开了“地门”和“人门”，也是只能进入第一间房，除了出来，没有其他去路。 而且这天、地、人三扇门的书，惊奇地统揽了六界，不少失传的秘籍都能在里面找到。 就连天界的藏书阁，都没有如此齐全。 褚笑坐在榻上，阵阵失神。 天帝怎么给他这样的宝贝，这…… 以后他岂不是六界无敌了？ 第66章 难以启齿的关系 那样的话……师长寂也绝对不够他打了。 恍惚间，镜子又暗了下去，恢复原先的模样。 他还没掌握打开的方法，胡乱试了几下还是不得要领。 这样精密的镜子，怎么可能是摆成那样的动作才能打开？ 他一边抚摸着镜子后面的纹路，一边观察的镜子的变化。 莫非是刚才他触碰到镜子，才导致镜子发光？ 褚笑仔仔细细，不放过一点空隙，用手指试探着触发的开关。 突然，光亮一闪而过，褚笑手指回到刚才掠过的地方。 镜子便像开始那样，出现了四字篆文。 褚笑翻过镜子，看到自己受伤了的那根手指，放在一个圆形凹槽处。 他等镜子的光灭了，又试了试其他手指。 最后惊奇发现，只有受伤了的手指才可以打开。 这是什么原理？ 怪不得上次摸了半天都打不开，难道是他受伤后，那个凹槽与他气血呼应，才能开启？ 那以后要开这东西，岂不是每次都要割个手指。 褚笑一时无语。 他自我安慰了一番。 这么神奇的法宝，怎么可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毛病。 掂量了一番，凝神，将气血凝聚在一根没有受伤的手指上，放在了凹槽上。 开了。 褚笑松了口气。 果然，以气血为引，方能打开九转四方镜。 不过…… 九转四方镜又不是他的东西，这种认主类的封印法术他怎么能打得开？ 以气血封印的法术，之所以被大为推崇，也是因其具有极高的封印力量。 不管你是谁，只要不是器物认的气血的主儿。 把天帝他老人家叫过来，也不能打开这镜子。 这东西是天帝给他的，说这东西对他修炼大有裨益。 说明天帝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天帝与他有一段难以启齿的…… 血缘方面的关系。 生了这个念头。 褚笑连同这镜子都觉得烫手起来。 他丢掉镜子，坐在榻上发愣。 适时，门被敲了敲，他抬起头问了一声，“谁？” “是我。” 褚笑起身，从一旁拿了件外衣披上，沐浴后他一直穿着里衣。 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看见师长寂也是一身清爽的样子，“有事？” 师长寂目光落在他微开的领口上停留了半瞬，又急急忙忙躲开，摸了摸鼻子，“只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褚笑松开了门把，双手抱胸倚在一边，宽松的里衣不自觉地微微敞开。 “我这里有瓶上好的金疮药，一些小伤口也可以抹。”师长寂盯着他掌心抓过铁索后浅显的刮痕。 褚笑把药接了过来，“嗯，多谢。还有事吗？” 师长寂轻咳一声，转了个身，“没事了，早点休息。” “嗯。” 师长寂微一点头，闪身离开了。 褚笑关好门，回到榻上，拧开那瓶金疮药，带着一点浅淡的香气，并不令人排斥。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涂在掌心，有点清凉的感觉，不一会儿就吸收了进去，伤口的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第67章 确保无后顾留疤之忧 涂好金疮药后，褚笑盘膝而坐，从“天门”里找到了写凝血术的书。 如果他理解得没错，天门与仙、神两界有关，地门与妖、魔两界有关，人门则与鬼、人两界有关。 至于为何如此分类，个中详情，他也了解得不甚透彻。 不过，自从神陨灭后，仙神两界便分得不太清，常人一般都将住在天上的统称为天界。 但其实也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的修为和实力仅介于神和仙之间，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凝血术的口诀不多，理解起来也简单，关键是能否凝血成功。 须多加练习才能掌握，只要把握了法力释出的量，才能凝得快速且好看。 至于为什么好看也要纳入其中的考核范围。 褚笑大约只见过天上的女仙娥之间较量时，也将这个作为考量条件之一，他自认不比那些女仙娥差，自然要比她们做得更好。 确保无后顾留疤之忧。 练到半夜三更时，他已经将身上的伤口都试了个遍，有些好看有些难看。 不过总算是越来越好了。 “明日找个大一点的伤口试试。” 褚笑闭上眼睛，掩被而眠。 …… 翌日清早，褚笑出门去了师长寂寝殿。 入了门，便见秋方闲和他在院子的石桌旁坐着，桌上摆了些早点。 “你来了？”师长寂看见褚笑，眼睛一亮，“过来坐，我昨晚睡不着，去后厨做了些点心。” 褚笑目光在桌上的盘子上溜了一圈，矜持地坐下。 秋方闲摇着扇子笑吟吟，“长寂真是体贴。” 师长寂拿眼暗暗瞪他。 秋方闲转而道，“方才刚说到净宿真人，净宿真人如何？” “上次我们在当铺里见到的疾行丹，是净宿真人炼制，捕捉生魂，也就是在捉了人之后，从其身上剥出灵魂。” 褚笑听到这儿，不免生了疑问，“那地府岂不是乱了套？” 师长寂摇头，“我们鬼界虽与地府衔接，人死后鬼魂尚且还飘荡于世，除非死无牵挂，才会立即去投胎，不然在人间飘荡个几十年也是有的，如今不过这些事不过发生在数月内，地府还不能察觉，况且……” 褚笑等着他说下去。 秋方闲说：“况且如今地府早就大不如前，在长寂还未出生时已经乱了套，听说是由判官代为掌管。” 褚笑皱眉，这些事他还从未听说过，以前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由得疑惑道，“为何？” “具体还不得知。”秋方闲摇着扇子笑咪咪，“能去地府的都是已死之人，能出地府已是投胎之人，喝了孟婆汤，早忘了生前身后事。” “不是说学会通幽之术就能在地府来去自如么？” 秋方闲感了兴趣，笑得一派温和，“通幽之术只有地府里那些当官儿的才能学，怎么还会流传出来，要是祎兰以后能找到秘籍，可一定要告诉我，六界之中我唯有仙界、神界没去过了，来到鬼界本以为可以去地府看看，却发现是死了才能去的。” 褚笑顿了一下，凝视着秋方闲，认真道：“方闲，你今日，似乎话多了些。” 秋方闲笑容一僵。 第68章 想和他和合双修 师长寂忍不住闷笑，“秋兄一直想做个文雅之士，可惜骨子里的活泼不允许他这样做。” 秋方闲轻咳一声，恢复一派淡然的模样，“长寂休要多语。” “言归正传。”师长寂道，“如果说捉生魂是为了炼丹，那她捉的那些妖怪，剖取金丹是为何？” “嗯？”秋方闲来了神，“剖取金丹？” “嗯。”褚笑夹了一块看起来柔软的糕点放入口中，嚼碎了，“方闲可知道？” “我游离四方，金丹的用处多得很，以她修真道人的身份来说，吃了可以少修炼几十年，修为越高的妖，越是进补。” 褚笑蹙着眉，将嘴边的碎末抿进嘴里，喝了一口茶，道：“不像是自己吃的，她说得含糊，只说捉来炼丹，看她当时神情，我觉得不太可信。” “若是捉了几百上千只妖，剖丹用来自己吃自然不可信。”秋方闲道，“她一个半仙之身，炼化一颗金丹，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这么多金丹，她吃的完么？” 师长寂沉声道，“按照牢笼和石室的数量，上千只不是没有。”他一顿，继续道，“如果不是自己吃，又不是炼丹，那……” “那就是给别人吃。”褚笑道，“而且很可能是能够短时间内炼化金丹的邪物，你还记得附在铁索上的红光么？令人不寒而栗，诡异得很。” “如果是这样，那可要尽快找那邪物出来了，吃了这么多金丹，力量必定大增。”秋方闲担忧道。 师长寂和褚笑两人低头不语。 等了一会儿，师长寂道，“我的影卫还尚未追踪到净宿真人的踪迹，不知她躲到哪里去了。” 褚笑微微思索，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师长寂今日穿了一件红黑相间的外袍，深蹙着的眉毛略显认真，健硕的身体充满力量。 衣袍下的肌肉匀称又富有弹性…… 褚笑急急忙忙挪开目光，斟酌道，“……要是实在不行，那妖女也就是净宿真人，似乎对师长寂有意，想和……他和合双修，若是师长寂肯以身诱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秋方闲：“……” 师长寂：“……” 院子内骤然变得寂静。 褚笑小心地捏了一块糕点，抬头看了一眼。 只觉得师长寂和秋方闲看着他的目光炙热无比，他一时间竟没好意思吃得这么心安理得。 把正要放到嘴边的糕点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秋方闲已经言笑晏晏地摇着扇子打趣道，“长寂这一类的男人，确实挺吃香的。” “是吗？”褚笑不懂此道，“怎样才算吃香？” “嗯……”秋方闲斟酌道，“譬如长相俊美，身材高大，体贴入微，温柔细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最重要的一点……” 褚笑不由得被吊起了胃口，追问道，“最重要是什么？” 秋方闲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昔日留存的操守，注定要保不住了。 只见他目光下移，落在师长寂身上某一处，语气轻飘飘道，“……床上功夫了得。” 褚笑：“……” 师长寂一张脸涨得通红，飞快看了褚笑一眼，出声喝止道，“闭嘴！” 他尚且记得，母后和他说过的流言…… 褚笑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只要是男人，对于房中术，内心都必然十分介意。 如今却用这方面来刺激他。 是男人都会不爽。 第69章 斯文人 这时，树童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祎兰仙君，这是您的信。”树童脆生生地说。 褚笑一愣，“我的？” “嗯！” 树童把信给了褚笑就跑了出去。 褚笑看到上面的署名，歪歪扭扭地写着“笑笑亲启”四个字。 想都不用想，定是自己那损友了。 树童能猜出收信人是他，也实属不易。 “天界来的吧？”秋方闲瞟了一眼。 褚笑点头，树童恐怕也是凭信的来源猜到是他。 他站到一边去拆信封，内心隐隐期待九幽和冥月会跟他说点什么。 厚厚的一沓信纸，拿在手上有些分量。 褚笑弹开信纸，纸很大，但只写着一行字。 “笑笑，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再过几日，便来鬼界寻你，劳烦预先把衣食住行安排好。” 褚笑：“……” 想都不用想，前面的都是客套话。 最后那一句，才是真正想对他说的。 他神情冷淡地收好信纸，转过身来。 师长寂和秋方闲都有些好奇，“说什么了？” 褚笑轻咳一声。 “……说想我。” 师长寂一愣，回想起在天界时伴在褚笑身边的两个好友，确实是挺像他们的风格。 便诚心道，“能有此等真心实意的好友，真是令人羡慕。” 秋方闲瞥了师长寂一眼，“长寂无需羡慕，笑笑和我不也成为你的朋友了么。” 褚笑分了个神去看他，见他左右闪躲，有些羞涩。 内心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摊开一只手掌，“把手伸出来。” 师长寂不解，褚笑直接抓了他的手放在掌心。 师长寂的手掌上也同样都是斑驳，但他却把金疮药给了他。 褚笑蹙了蹙眉头，将另一只手凭空放在上方，凝神，从左往右慢慢抹过去。 温热的触感掠过，被褚笑掌心推磨过的地方伤口奇迹般的愈合了，恢复原来那样白皙无暇的模样。 “这是？”师长寂心里像是灌了一瓶蜜，甜得他昏昏荡荡，两边的小酒窝更加醉人。 褚笑撇开脸，拍了拍手掌，“好了，小伤，凝血术都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你特意学的？” 师长寂掩饰不住笑意，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褚笑飞快瞥了他一眼，“不要自作多情，总之，以后最好不要受伤，免得还要我耗费功力帮你疗伤。” 师长寂腼腆的笑着：“好。” 秋方闲站在一旁，摇着扇子打了个哈哈，“看来，我还是先告辞吧。” “都在这儿玩了？也不来陪我老太婆。” 鬼母带着铃音来了。 师长寂低唤一声，“母后。” 秋方闲笑道，“昭曦娘娘青春永驻，哪里像老太婆了？” 鬼母听了笑吟吟，“方闲真会说话，怎么今天不装斯文人了？” 秋方闲笑容一僵。 师长寂忍住笑，无奈道，“母后……” 鬼母已经上前，拉住褚笑的手，与其攀谈起来。 秋方闲轻咳一声，毫不犹豫请辞了，“草民还有些书要看，就先行离开了。” 师长寂摆摆手，“走吧走吧。” 鬼母拉着褚笑左看右看，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段日子的补汤了，笑笑的脸上已经红润了许多，还是这样粉粉嫩嫩的样子好看点。” 第70章 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褚笑僵硬地站着，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 师长寂却听到这句话后倒吸一口凉气。 粉粉嫩嫩…… 笑笑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他小心地看了褚笑一眼，却见他没怎么在意。 刚想放松下来，鬼母却又出其不意道，“笑笑这么漂亮，小时候桃花一定很多。” 师长寂胆战心惊地看着褚笑。 褚笑一愣，摇头，“我小时候一直住在星月宫，到了三万岁天帝才许我出来，没人敢惹我。” 师长寂怔然，“一直在星月宫？” 那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足足三万年都困在一处小地方。 怪不得来鬼界路上，仅仅是那样寻常的风景，却能令他看得如此出神。 不知是不是碍于鬼母在，褚笑也不再与他针锋相对，“小时候病弱，君上为了我费了不少心思。” “原来如此。”鬼母看着褚笑的眼神也带了些怜惜，“可怜的孩子，以后让长寂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了。” 褚笑扯了扯嘴角，暗暗瞥了师长寂一眼。 “不过修为增强之后，身体好了不少，以前乏力的时候连床都起不来。”褚笑说着，语气轻轻的，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鬼母看褚笑的眼神更加怜惜，她拾起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忽然瞥见褚笑衣襟边露出镜子的一角，“……这是什么，好漂亮。” “是君上给我的九转四方镜。”他大大方方拿了出来，这面镜子做得精致，女孩子喜欢也不意外。 鬼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翻过去看背面的纹路。 背后的雕刻的花纹褚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凌乱中又觉得有序，相互交汇，仿佛装着大千世界。 看清背面的图案后，鬼母倏地抬头看了褚笑一眼，又仔仔细细把镜子研究了一遍才还给他。 褚笑见她神色有异，不解的问，“昭曦娘娘，这是怎么了？” 鬼母深深看了褚笑一眼，最后抿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没事，这是个宝物，以后笑笑可得好好保管。” “自然。”褚笑将镜子放入怀中，“这镜子昨日还救了我一命，要不是它，我虽不至于被铁索致死，轻伤却是免不了的。” “是啊母后，这宝物神奇得很。”师长寂搭话。 鬼母好像心里有事，没怎么听进去。 “母后？”师长寂叫了一声。 “啊？”鬼母猛地回过神来。 “是不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鬼母摇摇头，再次看向褚笑，温和道，“笑笑，以后这面镜子不要对外人拿出来，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了。” 褚笑一愣。 鬼母又赶紧解释道，“这样的宝物想必笑笑也知晓其中的好处，若是被歹人看上，要来抢可怎么办？” 师长寂挑眉，说：“谁敢来抢，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鬼母听不得这话，声音不由得提了起来：“你以为哪里都是鬼界么，人人都得让着你！就算你在鬼界天下第一，出去了指不定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够不上。” 第71章 我会护着他 褚笑觉得鬼母这话说重了，“昭曦娘娘无须担心，长寂修为比我高，在天界也没多少神仙能打得过他，要是他真不行了，不还有我么，我会护着他。” 鬼母一怔，似乎不太相信地问了一遍，“你果真会护着他？” 褚笑这话说出来为了就是让鬼母放心，但诡异地不想师长寂听到。 他飞快瞥了师长寂一眼，看到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顿时觉得口中的话难以说出。 鬼母还期待地等着他。 褚笑闭了闭眼睛，最后郑重地说道，“自然，褚笑说到做到。” 鬼母一把将褚笑抱住，“你们的兄弟情谊，真令人感动。” 褚笑不敢动。 少女柔软的身子抱着他，他一动都不敢动。 鼻尖还萦绕着鬼母身上的香气，褚笑不得已给师长寂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师长寂才上前分开两人，“母后，你吓到笑笑了。” 鬼母不甘地把褚笑放开，她身材娇小，算上头上的簪子，才到了褚笑的胸膛。 手臂完全展开也没抱到多少。 “阿衍，你父上有消息了么？” 这才是她这次过来的原因。 师长寂现在还没有多少边境的消息，影卫的脚程不及他，来回也要花不少时间。 “母后无须担心，我的影卫已经去了边境，若真是遇上什么事，自然也会听父上差遣，要真有意外，总该会有人回来告诉我的。” 鬼母有些闷闷不乐，一张笑脸皱了起来，从袖口里掏了封信出来，“……我写了信给他，你找人给我送过去，别偷看！” “好。” …… 入夜。 师长寂把堆在房间里的书整理的一遍，将那些写褚笑和其他人的故事让树童给他烧了。 独独……留了那些褚笑和他为主角的。 分完后，他站在书堆前，耳根发热。 明明不应该留下来，却又舍不得扔掉。 他在床前跪下，掀开一块木板，把那些书用一张锦缎包裹着放了进去，再把木板盖上。 “这样……他就发现不了了吧。” 刚松了一口气，房门“扣扣扣”的响了几声。 开门时，鬼母便看见自己儿子英俊的脸忽红忽白，呼吸带着点急促，看见她后，目光隐隐有些躲闪。 作为过来人的她，很快猜到了儿子在干什么。 于是她说，“儿子，我还以为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呢，吾家有儿终长成，终于会自己……” 师长寂脑袋轰的一声，以为母亲知道了他偷偷藏着那些书，开口就结巴起来，“母、母后……” “不用害羞。”鬼母拉着自己儿子进屋，“你爹不在，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和你说，不过他在，也决计不会和你说这些就是了，本来还想着暗示一下你的，你无师自通定然是好的，不过也不要太频繁，要是身子虚，我给笑笑送汤时，也让铃音给你送一份。” “……太频繁……身子虚？” 师长寂这就不太懂了。 他藏书而已，跟身子虚有什么关系。 “你……”鬼母站着没动，隐隐觉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你不是在……做那些事么？” 她做了个空握拳，上下撸动的动作。 第72章 我不是，我没有 师长寂：“…………” 他耳朵热的发红，“……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鬼母都几十万岁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此时也是宠辱不惊，“孩子啊，你五万岁了，成年了，不用害羞。” 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鬼母是什么意思，那真是白瞎了活了五万岁。 师长寂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以示清白。 “母后，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做。” 鬼母一愣，权当孩子是不好意思，也不再强迫他承认，便摆手，“罢了，你脸皮薄，你说没做便没做吧。” 师长寂忽然就泄了气，无力辩驳，反问道，“母后这么晚过来是……” 鬼母先前被他一搅和，也才想起正事，神色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拉着他在桌子旁坐下，又不放心地关好了门。 “阿衍，你父上在边境这么久，连一封书信都没回来，我料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师长寂抿了抿唇，“父上修为高强，六界之中没多少个是他的对手，母后无须担心。” 鬼母点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可是你想，不管什么事，至于连一封书信都不传回来么，他定然知道我会担心，若是真如此分身乏术，他不会是……” “母后如此担心的话，儿臣即刻启程，三日后便到了，到时再传书信回来。”师长寂站起身来，准备去收拾包袱。 鬼母将他拉住，“你去能有什么用，你父上修为不比你高？” “儿臣年轻，自是有一套与父上不同的行事方式，您放心。” 鬼母犹犹豫豫，忽然想起什么，转而道，“……你觉得笑笑如何？” 师长寂一愣，有些腼腆的低下头，“母后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这么一问。”鬼母的眼睛有些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笑笑很好，为人正派，芝兰玉树，似明月清风，自是与旁人不同。” “是有些不同……”鬼母语气飘飘然，忽然伸手握住师长寂的手腕，“阿衍，若是母后让你不许再和笑笑来往，你当如何？” 师长寂怔然，“为何？”他一顿，又急急帮褚笑求情，“笑笑他很好，虽是天界人，却丝毫没有看不起我们，若是母后不许，我只好背地里偷偷和他结交了。” 鬼母一怔，失笑摇摇头，“那便算了，你就继续和他一起吧。” “母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是想试探一下你对待朋友的真心。”鬼母道，“罢了，若你真想去边界，那就去吧，但我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了，才能启程。” “什么事？” “明日再告诉你。” 说完，鬼母起身，摸了摸师长寂的头，回了寝宫。 翌日清早。 树童看着一人来回在门边踱了几步，却又不过来，忍不住过去问，“祎兰仙君，你来找殿下吗？” 褚笑被他叫住，背着手，生硬地问，“嗯，打算叫他一起练足力。” “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哦。” 褚笑一怔，原本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那我自己去吧。” 第73章 天生灵根 追灵谷。 “母后怎么带我来这里？” 师长寂进入禁地，便感觉周遭冷风瑟然。 鬼母走在前面，却好像浑然不觉，步伐坚定而稳健。 禁地他来过几次，去过最多的是剑冢。 如此深入腹地的还是极少。 “跟着我来，别乱走。”鬼母道。 师长寂收回目光，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满脸凝重的模样。 “到了。”鬼母侧开身子，露出后面的阵法台，“坐上去。” “嗯？”师长寂看着莲花状的阵台，一时不解，但还是照做，脱了鞋，盘膝坐在阵法中。 鬼母一拂袖，火舌子飞了出去，墙上的烛火亮了起来，跳动着明黄的火焰。 师长寂看着鬼母，只觉得她的目光深情却悠远，明明看着的是他，却又像是在看别人。 “你小时候身体太弱，我在你身上下了个封印，这个封印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它能帮你抑制住外面的阴邪之气，但同样抑制了你的灵根，使你学东西慢了许多，好在你本性聪慧，就算被封印抑制，也学得比旁人快。” “如今你身体健壮，我便帮你打开封印，此去边境，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万盼你能安然无恙，平安归来。” 师长寂看着鬼母，轻皱了眉头。 “母后，儿臣没事，就算不帮我打开封印，我也能安然无恙，打不过还不能跑么，再说，不是还有父上在么，封印和开启封印都需要耗费不少修为，你若留着，还有美容养颜之用。” 许是被他逗笑，鬼母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我本来就长得这般年轻，你以为我的青春都是用法术凝固的吗？” “……不是么。” “就你嘴贫。” 鬼母敛起笑容，两只手立于胸前，食指中指合并，催动体内气息，道，“好了，闭上眼睛，我要催动法阵了。” 师长寂依言闭上双眼。 片刻后，地上阵法大作，有一丝清凉却柔和的气息萦绕着全身，骨髓之处仿佛被去掉沉重的枷锁，如置于云中，飘飘欲仙。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师长寂睁开眼，地上阵法的光芒也随之隐没。 鬼母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却还是笑着说，“阿衍，你试试取千分之一的力量，摧毁那根柱子。” 师长寂看了一眼那三人粗的柱子，隐隐觉得千分之一的力量可能不够。 他不疑有他，弹指间挥了千分之一的力量出去。 砰！ 远处的柱子登时崩裂，整个禁地都为之一颤，守着禁地的妖兽激烈的嘶吼着。 师长寂看着自己的掌心，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怎么，“母后……” “撤除封印后，犹如洗髓，启灵根。”鬼母道，“你所使出的每一分力量，都会比先前多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师长寂愣住，他……天生灵根？ 鬼母踏上法阵，手抚摸着他的脸，声音放软了几分：“阿衍，你听母后的话，以后若非必要，不要过分暴露你的力量，所谓树大招风，必引锋芒。” 师长寂怔楞片刻，“儿臣知道了。” 鬼母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叉着腰，“好了，回去吧。” …… 第74章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西苑。 褚笑看着镜子里的字，微微愣神。 他刚才不过是一遍看着书，一遍想着净宿真人的事。 在他不察觉的时候，镜子便突然换了书的内容。 他刚才想什么来着。 净宿真人如今在何处？ “去尸山。” 镜子便在此时出现了三个字。 难道镜子在告诉他，去了尸山，就有净宿真人的线索？ “你可不要骗我。”褚笑对着镜子说。 镜子没有再回应，“去尸山”三个字也慢慢变成波纹散开消失不见。 这不是单纯助于修行的镜子么。 怎么还能偷窥他心中所想？ 等过段时日，再问问天帝。 褚笑起身，将镜子揣入怀中，出了门。 路过师长寂的寝殿时，他问了一句，“你家殿下回来了么。” 树童摇摇头，看见褚笑身后又点了点头。 褚笑皱着眉，这到底是回了还是没回。 “笑笑，你找我？”身后由远而近的传来师长寂的声音。 他刚从追灵谷回来，步伐轻松，身体的重量骤然减少，让他觉得浑身有力气却没处耍，精力充沛得很。 褚笑撇开目光，师长寂每次一见到他都是一副大黄见着他的样子。 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他就像看到了猎物，瞄准时机，只等着随时扑上来。 大黄是九幽养在天界的狗。 “尸山，去不去？”褚笑背着手问。 “怎么要去尸山？” 褚笑向前走了几步，“别问那么多，去就跟上。” 师长寂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尸山，忙不迭跟上。 …… 这座山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地上满是腐叶，飘着一层诡异的白雾。 再次进入山洞，褚笑很快就看见了那个拙劣的鬼打墙障眼法，手中弹了个经咒出去。 眼前的景象立马恢复了原样。 这其实就是一条普通的通道，幽深阴冷得和别的没什么不同。 两人很快便到了上次来的那座石室的门口。 师长寂侧过脸来看他，向他询问下一步的动作。 褚笑皱着眉，镜子只说了来尸山，但没说来了要干什么。 遂道，“先进去。” “万一碰上那群要嫁给你的女鬼呢？”师长寂的脸色不太好。 褚笑淡淡笑了，看着石门上的纹路，漫不经心道，“碰上又如何，我又不会娶她们。” 师长寂一愣，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褚笑这才转过身来看他，挑了挑眉，“你觉得，在这个时候问这些合适么？” 师长寂一怔，耳根有些红，“……那下次再说。” 褚笑指了指石门，“打开它。” 师长寂摸到旁边的机关，石门轰隆一声，石门缓缓往上升。 原以为那些女鬼会趁机逃出来，褚笑还往后面退了几步，不料石室中毫无动静。 他轻咳一声，紧随在师长寂身后进了石室。 “嗯？”师长寂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了？”褚笑问道。 “鬼好像少了很多。” 师长寂能感应到身边鬼魂的数量，上次来时，还有一百多只。 如今他感应到的，却只有寥寥数只。 照理说，这些鬼魂除非投胎，便绝不会消失在此处，就算投胎，也不会像这样数量骤减。 “出来！”师长寂抬手捻了个诀，躲在暗处的鬼便不自觉被吸附过来。 “啊啊啊……求求你放了我吧……嘤嘤嘤……” 第75章 乾坤袋 这声音有点熟悉。 “你是……”褚笑举着火舌子凑近了几分，登时便看到了女鬼那张煞白的脸以及脸颊上的两坨腮红。 “是公子你？” 女鬼也认出了褚笑，见是他，也不再鬼叫求饶了，抬手抹了两把眼泪。 “是我。”褚笑抿出一抹笑容。 师长寂皱着眉，问道，“这里的鬼怎么少了这么多。” 女鬼这才看向师长寂，鬼界太子，她认得。 小时候来过这里很多次，虽然长大后便不常来了，但她还记得他的模样。 看见他，仿佛看见了亲人。 “太子殿下……嘤嘤嘤……” “你正常点。”师长寂蹙着眉。 女鬼正了正色，白色的脸仍是十分吓人，她请两人到棺墩旁，先哭了几声，才说：“前两日来了个老妖婆，拿着个乾坤袋，进了这地宫，对着我们一阵穷追猛打，她那乾坤袋吓人得很，一套一个准，收了我们不少的姐妹，我躲在棺墩里，也被她差点翻了出来。” “乾坤袋？”褚笑捏着下巴，乾坤袋可是天界的东西，她怎么会有？ 女鬼嘤嘤嘤又哭了几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那老妖婆又来了。” “你可知她去了什么方向？”褚笑道。 若是前两日才来，说不定逃脱落积山附近那山洞就来了。 真是片刻也没有浪费。 “……我不知道。”女鬼看起来还没从惊吓中回过身来。 师长寂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褚笑分了个眼神给他，伸手在他面前扬了扬，“怎么了？” “上次捉去炼丹的是生魂，但这地宫里的都是死魂，不太对。” “莫非和金丹一样。”褚笑一顿，“都是有别的用处。” “……死魂？”女鬼抱着脑袋，重复了一句。 两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师长寂问，“你有头绪？” “若是那老妖婆要收死魂的话，妾身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 极乐坊。 “这个极乐坊是做什么的？”褚笑坐在屋顶的脊梁上，看着远处那座闪着金光的楼阁，在它的映衬下，周围的房屋都变得黯然失色。 鬼界白日有浓云遮挡阳光，到了晚上却万里无云。 此时月色正浓，看过去只觉得那座楼宽得很，几乎横穿了一整条街。 师长寂一时噎住，他有些解释不出口。 在褚笑紧迫的目光下，他才缓缓开口，“……是供鬼怪享乐的地方。” “青楼？” “嗯。” “原来如此。”褚笑一顿，用手比量了一下，“怪不得，此处距离鬼市不太远，想必现在那边亦是热闹非凡，要来捉鬼当属极乐坊和鬼市为首选，可为何是极乐坊，而不是鬼市？” “鬼市里有不少妖怪，修为都不低，且鬼市比这里大多了，虽然鬼多，但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些掌柜不会放过她，至于极乐坊……喝醉了的鬼，或许比较好抓。” “倒是团结一致。”褚笑道，“走吧。” “去哪儿？” “极乐坊。” “……” 不多时，有两位贵公子打扮的人进了极乐坊。 风流倜傥，容貌俊丽，引不少佳丽回眸侧目。 老鸨连忙带着一群衣服穿得极薄的女鬼招待，这些鬼，有不少是修出人形的，看起来还算正常，不像地宫的女鬼那么膈应。 第76章 公子，你坏~ 师长寂有些不自在，左躲右闪躲开了倚过来的女鬼，远远落在了后头。 褚笑摇开扇子停住脚步掩面看了他一眼，等他跟上后，侧了个身子过来，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如此拘谨，放开点。” 师长寂：“……” 到底他是为了谁才这么拘谨。 看着褚笑自在周旋的模样，师长寂内心咯噔一声。 “你明白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么？” 褚笑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还用你说？” 师长寂怔楞。 内心很复杂。 不是说祎兰仙君常年在星月宫闭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 这娴熟的……姿态和神情到底是？ 很快，师长寂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褚笑摇着扇子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个时辰的曲子。 前面弹着琵琶的歌姬手都抖了。 褚笑还意犹未尽地催促，“怎么停了，继续啊。” 师长寂假装看不见歌姬哀怨的眼神，换了一壶新茶，给褚笑倒了一杯。 他还没忘记，老鸨听到褚笑点了茶，而不是酒时那副呆愣的表情。 也是。 谁来青楼还如此清心寡欲喝茶？ 还让佳人抱着琵琶苦苦弹了一个时辰。 一般人都是意思意思弹一弹就完了，后面都是抓紧时间办正经事…… 师长寂抿着茶，用茶杯挡住唇边的笑意。 耳边还传来褚笑颇为专业的点评，“不对，你的指法不对，这里停顿应该更短促有力些……压弦压得不够力道，音色会差很多，坐姿也不对，你这样弹很容易落下颈椎病……” 约莫教了半个时辰后，弹琵琶的姑娘搬出了“内急”的理由，才得以逃脱。 前面的姑娘走了，后面和音的姑娘便大胆了一些。 从罗帐后出来，春笋般细嫩的手指拾起瓷壶，闻到茶香时明显一顿，却还是硬着头皮给褚笑斟了一杯茶，娇软的身子微微贴近，“公子，春宵苦短，应该早些做些趣事才对。” 褚笑赞同的点头，“莫非你弹琴弹得比刚才那姑娘还好？那便由你坐主位吧。” “哎呀，公子，你坏~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奴家说的是在那上面做的事~”说着，手指往床帐上一指。 褚笑看了看夜色，便看向师长寂，说，“也对，今日夜色已晚，不知那人还会不会来，若她来了必定会闹出些动静，不如早些休息，继续守株待兔。” 师长寂张了张嘴，话刚到嘴边。 褚笑被旁边的女人弄得不胜其烦，忍不住出声：“你别碰我！” “公子~奴家……” 师长寂便道，“你们先出去，没吩咐，不准来打扰。” 他说得坚定，两个小姑娘没法子，只得收拾东西，走了。 走到门口还嗔了一句，“长得好好的，结果却是个不行的……扫兴……” 褚笑：“……” 师长寂：“……” 半晌，等屋外没了动静。 师长寂才轻咳一声说，“笑笑，你知道青楼是做什么生意的么？” 褚笑用一种“你当我是白痴么”的眼神看着他，“供人享乐，你说的，难道说得不对？” 师长寂一顿，“没错。” 褚笑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第77章 这床不知多少男人睡过 师长寂一时竟不忍心打破这种幻想。 褚笑看他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追问道，“你不会是以为我刚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吧？” “……嗯？” 师长寂虽没有回答，但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褚笑深吸一口气，要生气却不知道气什么，“要不这样做，她们会这么快离开？”他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莫非你今晚真想与她们共度良宵？” 说罢，褚笑气哄哄的拂开纱帐，往里面走去。 师长寂急急否认，“当然不是！”见他往里面走，又忍不住出声，“那床上……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上面睡过，要不还是别睡了吧……” 褚笑动作一僵，拂袖走了回来，气哄哄的坐回了原来那个位子。 师长寂正想着要怎么挽回，忽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尖叫声此起彼伏。 师长寂和褚笑对视一眼，立刻起身，破门而出。 这极乐坊楼顶不知怎的破了个大窟窿，窟窿外絮絮吹着冷风，不断吸附着屋内的东西往外飞。 魂魄太轻，抓不住重物的魂魄都凌空飞了起来，被甩出了窟窿外。 师长寂和褚笑掌心同时分别飞出黑气和经咒带子，将就近的几只鬼拉了回来。 借着周围的几根柱子和横梁，跳上了屋顶。 浓郁的月色下，净宿真人一身黑白道袍，头戴一顶白帐帷帽，面容看不真切，掌着乾坤袋的大口对着大窟窿就是一顿猛吸。 “妖女！你果真出现了！” 褚笑掌心释出经咒，脚踩脊梁，挥掌劈了过去。 他近日都在练足力，力量增长了不少，这一掌劈过去几乎就能断其经脉。 帷帽动了动，似乎是净宿真人侧了头过来。 面对强大攻势，净宿真人未有所动，黑袖微抬，劈了一道红光出去。 凌厉且快速，相比之下，褚笑的那一道白光顿时变得九牛一毛。 红光斩断了经咒，直直向褚笑砍了过来。 “小心！” 师长寂喊道。 褚笑见势不妙，侧身躲开。 师长寂也跳到了另一边。 红光砍中周遭高楼后攻势未有减弱，直至劈在远处的山脉上，山石俱落，烧起滔天大火。 褚笑瞪大了眼睛。 这力量，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修真之人能使出！ 师长寂见状也大吃一惊。 山火烧起来趋势俞猛，即使相距甚远，那边的滔天火光也映照了过来。 师长寂转过身来，火光跳跃的脸上看不清神色，乾坤袋引起的狂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狂野不羁。 他两手微张，掌心上涌动的灼灼黑气已然按奈不住的往外喷涌。 “你知道那山上的树我种了多少年才有那么点起色的么？你就这么给我毁了！” 说罢，师长寂黑影一闪，如箭矢般飞了出去。。 褚笑抬眼看过去时，黑红两点已经缠斗起来。 动作快得迷乱人眼，只能看清两团光亮中间不断发出兵器交接的火星，间或几声利器相接的刺耳声。 极乐坊外，万家灯火已经亮起。 妖怪魂魄哭嚎着四处乱窜，乾坤袋还赫然张着大口，一不小心进入乾坤袋的吸附范围，就只能毫无防备被吸附进去。 第78章 我才是你的对手！ 混乱非常。 倏一声，周围的瓦片上突然落下几只黑影。 褚笑挑眉，心下有了计谋，“你们就是师长寂的影卫？” 浑身黑不溜啾，只露出一双眼睛，鬼界的品味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有人点了点头。 褚笑便道，“看见了？你们家主子如今分不开身，为今之计你们只能暂时听我差遣，你们先下去把那些妖怪和鬼魂撤离开，不准靠近这里一步，待本君去把那乾坤袋收了。” 他说得很快，也不等他们回应，只身往乾坤袋那边飞去。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才相继跳下屋檐。 师长寂正与净宿真人缠斗。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能使净宿真人在短时间内法力大增，但能与师长寂交手至此，说明实力已与师长寂不相上下。 且隐隐有压过师长寂的趋势。 要想收回乾坤袋，也只能趁此机会。 褚笑闪身绕到乾坤袋后，跳上袋身。 如今的乾坤袋吸纳了太多魂魄，已经涨得像一间房子那么大。 褚笑拉住了袋口的绳子，才不至于被巨力甩下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接近乾坤袋，缠斗中的红色身影明显一顿，快速将黑影击退后跳了出来。 褚笑回身一望。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色的帷帽内，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如深渊般仿佛要将人吸附进去。 师长寂被击退后在屋脊上堪堪停住，两人交手了约百来回合，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而净宿真人却连胸膛都未有起伏。 诡异得不像常人。 他咬牙飞身上前，趁其不备，一手将她的帷帽劈开。 白帐凌空飘走，净宿真人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 只见她面上青筋凸起，肤如青靛，脸上凹凸不平，一双眼睛血红无比。 师长寂和褚笑两边拉扯，这净宿真人竟一时犹豫了，不知先攻击哪边。 “喂！妖女！”趁着空档，师长寂出声将净宿真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 听到声响，净宿真人将身体转了过来，抬手便要发动攻击。 “错了，我才是你的对手！” 褚笑拉着绳子，原地蹦起百尺高，再猛然坠下。 借着乾坤袋的力，一脚将净宿真人踹进了极乐坊，泛起滚滚浓烟。 极乐坊有七层这么高，每一层坠下去都受一层伤害。 师长寂和褚笑对视一眼，刚想松一口气。 这极乐坊却像被人斩去了根部一样，噼里啪啦的摇摇欲坠。 哗啦！ 刚刚受了一次对穿又再次被横扫的极乐坊大楼，瞬间变成一堆废墟。 废墟的中心凸起一个小山包，净宿真人将顶上的木板拂开，走了出来。 抬起头，深深看了空中的两人一眼。 突然周身红光外溢，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怒吼。 片刻间便从七层楼的底下瞬移到了师长寂面前，红光朝师长寂腹部剧烈一撞，挑起其身体后又绕到后方包抄。 前后夹击。 根本连反抗都没来得及思考。 被挑起的师长寂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在红光的第三次进攻时骤然翻了个身，挥拳与其相对。 以两人为中心的力量波动四下散开，所到之处，皆夷为平地。 两方相接，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褚笑带着乾坤袋左躲右闪，才堪堪避开。 万分紧急时。 一支红缨枪凌空飞了过来。 径直穿过净宿真人外袍，狠狠扎进了左胸。 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第79章 家法伺候！ 紧接着。 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落了下来，青丝高束，眉眼中满是睥睨之气。 褚笑大喜过望：“九幽！” 净宿真人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师长寂暂时取得优势，只见净宿真人低吼一声，伸手捂住胸口，掌下灼灼闪着红光，伤口竟奇迹般的愈合了。 九幽倏地皱了眉，与师长寂对视一眼。 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联手的意思。 然而净宿真人看了守着乾坤袋的褚笑一眼，捂住胸口，竟毫不留恋遁了。 红光消失在天际，师长寂起身欲追，褚笑阻止道，“别追了。” 师长寂愣了一下，压制住冲动。 褚笑拎着乾坤袋与他们在一处完好的屋脊上会合。 九幽目光落在乾坤袋上，微微蹙眉，“这不是文曲星君的乾坤袋么？” “嗯。”褚笑应了一声。 此时乾坤袋并不安分，里面的魂魄四处乱撞，想从里面冲出来。 没有净宿真人的控制，袋口已经不往里面吸取魂魄。 但已经吸了进去的，却不能出来。 这乾坤袋内部仿若迷宫，进去了，便只能在弯弯绕绕的闭塞空间里不断前进，没有尽头。 “你们两人抓住两边的绳子，我来试试。”九幽凝视着乾坤袋，心中已有打算。 褚笑点头，将手中的绳子递了一根给师长寂。 尽量使乾坤袋的洞口敞开最大。 九幽微微蹙眉，手上握着的红缨枪激荡着散发出澎湃的灵力。 她淡淡勾了勾唇，“我的枪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说罢，九幽挥舞着长枪，跃起三尺高，对着乾坤袋一阵击打，变着花样使了一套枪法。 每落下一棍，乾坤袋便受不住的吐出一些魂魄来。 “明明是神物！却沦落到为邪物卖命！真有骨气！” 她一边骂，一边加重了手中长枪落下的力度。 褚笑看得心惊。 这动作和神情，都与以前九幽带兵时，每日教训不听话的士兵如出一辙。 她越打越兴奋，饶是坚韧如乾坤袋也忍耐不住，断断续续吐着魂魄。 最后“呕”的一声。 黑乎乎的魂魄被一口吐了出来。 九幽还未消停，一枪枪落下来更加快速。 师长寂看花了眼，不知这乾坤袋是否有修出神智，但他却暗暗为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乾坤袋捏了一把汗。 “行了吧，已经吐不出什么了。”褚笑见差不多了，便出声阻止道。 再怎么着，这犯错的乾坤袋也是神物。 需要给它留点尊严。 九幽闻言，冷哼一声，“不教训教训它，都不知道什么叫家法国法，文曲星君还是太文弱了些，竟让它如此放肆！” 褚笑噤声。 看着原本吃得房子大的乾坤袋，慢慢缩成碗大小，被红缨枪打中的地方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有些惨不忍睹。 一炷香后。 九幽堪堪收手，把乾坤袋抓在手中，转身去寻褚笑。 有一些被乾坤袋吸进去太久的鬼魂，已然失去了意识。 褚笑正和师长寂仔细查看这这些颜色变淡了的魂魄。 九幽不由得暗暗吃惊，身子落在褚笑旁，“你不怕这些东西么？” 按理说，这些玄乎的东西，笑笑绝对不会这么淡定面对才是。 褚笑头也不抬，“见多了，就不怕了。” 然后九幽微微看向了师长寂。 有些不解。 明明这两人在天界时还水火不容得很。 如今才过了一月有余，已经能和平共处了？ 第80章 豪华鬼界十日游 褚笑蹲下-身子，看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鬼魂，颜色淡得近乎透明，看样子已经被吸进去很久了。 师长寂用鬼气吊起她的神智。 过了一会儿，鬼魂的颜色才逐渐加深了些。 意识也稍稍恢复。 虽然已经是鬼魂，但不难发现，这只女鬼生前是个容貌俏丽的姑娘，其筋骨生长年数较短，应是凡人。 她在睡梦中仿佛被什么魇住，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挣扎的痛楚。 “救！救救我……” 女鬼身上的黑气很快缠绕住旁边的褚笑，仿佛在极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褚笑忍住手腕上的不适，试着安抚了一句，“没事了，别怕。”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被梦魇住的女鬼稍稍安静下来。 褚笑站起身来，看着这里刚才还辉煌不已的极乐坊，顷刻间变成了一方废墟。 师长寂的影卫做得很好，这里附近已经没有胡乱逃窜的妖怪和魂魄了。 正想着，四周便落下几只黑影。 “殿下，仙君，难民已转移到三里外的鬼市，山火已隔绝，火势渐小，暂时不会波及到附近民宅。” 师长寂“嗯”了一声，“组织鬼手进行重建，妥善安置受伤的魂魄。” “是。” 九幽拉着褚笑到一边去，示意远处还在叮嘱影卫的师长寂。 “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褚笑一脸不解，匪夷所思的看着她，“情况？” 九幽用肩膀推了一下他，“还跟我打马虎眼？在天界时不是还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么。” 褚笑呵了一声，“现在还是。” “可是不像啊，他看着你的眼神……有些不同。” 褚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有什么不同，先前在天界我们都有错，当时我们都正是气头上，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觉得不能用理智去要求一个生气的人讲道理。” “嘁，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九幽一下子没劲了，将手上的乾坤袋对折塞进怀里，“这乾坤袋我带上天界了，文曲星君遗失神物，在鬼界惹出大事，需要禀告天帝，看看他老人家怎么处理吧。” 褚笑点头，“我正有此打算，此事涉及两界，估计他老人家又要秃头了。” 九幽嗤嗤笑了两声，叹了口气，“原本下来找你玩的，快落地时就觉得这边灵力波动得不太正常，过来一看，果真发现你在这里，这下又要回去了，那我定好的豪华鬼界十日游计划不是泡汤了？” 褚笑嗤笑一声。 “九幽姑娘，等你下次来时，我一定亲自安排，务必包你满意。”师长寂不知何时吩咐完了影卫，缓缓走了过来。 九幽挑了挑眉，十分豪爽的应了一声，“一言为定！” 她抬手召了一朵云来，想起什么，又道，“刚才那个女人，浑身散发着幽冥之气，有些不太寻常。” “嗯。”师长寂蹙眉，母后给他洗髓启灵根后，那些力量他掌握得不太熟练，刚才交战时，还有所压制。 但刚才所出之力，绝不比未洗髓前低，甚至高出不少。 尽管如此，还只能与净宿真人打成平手。 在九幽插了一手时才取得优势。 “这件事我也一同禀告君上，鬼界若有困难，天界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九幽朝师长寂拱了拱手，又对褚笑眨了眨眼睛，跳上云，走了。 第81章 魂魄很淡！ 褚笑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师长寂胸前衣袍上。 刚才被净宿真人前后击打的这两下，力道不轻，刚才吐出的血在衣袍上沾了不少。 “转过来。”褚笑道。 师长寂回神。 胸膛忽然传来舒缓的温热之感，暖暖的。 褚笑五指覆在上面，掌心传动着灵力，“你受了内伤，凝血术只能帮你把伤口愈合了，要完全好了，还需过几天。” 师长寂抿着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胸前按着，白皙纤细，指节修长，连圆润的指尖都可爱得一塌糊涂。 褚笑施展完法术，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怪渗人的。” 师长寂耷拉着眼，掩饰住眼内的波动，轻咳一声，含糊道，“我……” 褚笑等了一会儿，看他说不出什么，便侧身走远，也没多想知道。 他走到半路，突然转身道：“对了，那妖女……你站在那里傻笑什么？” 师长寂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褚笑道：“那妖女把你整座山都烧了，如今怎么办？你们这……不是种什么都不容易的么。” 师长寂也很灰心：“没有办法，只能重新种了。” 褚笑仔细看了看师长寂神情，见他失落得很，语气软了一些：“那你们鬼界就这么点人，这里又要重建，人手还够吗？” “嗯，只能多耗费点灵力，让鬼手干活了。” 褚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远处临时搭建的帐忽然篷传来几声骚乱，师长寂和褚笑对视一眼。 “去看看。” 从乾坤袋中出来还昏迷不醒的魂魄都被安置在了这边，离得远便听到几声刺耳的尖叫。 “你们快……快去救他们……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救救我……” 师长寂拂起帐帘，便看到刚才医治过的那只女鬼已经苏醒了。 双手抱着头到处乱撞，似乎还沉浸在乾坤袋里错综复杂的迷宫幻境里出不来。 双唇不断抖动，语无伦次。 旁边的鬼都避之不及。 师长寂上前握住她的双肩，不让她乱动，试图与她说上话，“姑娘，姑娘你醒醒，已经出来了，没事了。” 女鬼倏地抬头，看着师长寂的眼睛睁得很大，却一点都不聚焦，她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不断喘着粗气。 褚笑微微皱眉，也上前一步，伸出两指探了探她的颈部。 这魂魄淡得很，稍不注意就很容易穿了过去。 要仔细拿捏了力度才能探到她的喉咙。 “被下了蛊术。”褚笑道，“你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嗯。” 褚笑凝神，将灵力聚集在两指之间，指尖微微勾动，很快，喉咙间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露出个头。 褚笑紧紧抿住唇，一用力，将那东西勾了出来。 带着些许黏液，掉落在地上。 “很像落积山附近那个山洞里的虫子。”师长寂道。 地上的虫子原本还泛着红光，但不知是不是脱离了鬼魂的供养，红光消散，虫子也随之死去。 女鬼突然大喘了一口气后晕了过去。 “带她回去，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褚笑道。 “嗯。” 师长寂将她抱了起来，与褚笑一同出了帐篷。 第82章 看她声音甜 回到鬼宫，便见鬼母急匆匆出来。 “阿衍，听人说极乐坊那边出了事，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 师长寂摇头，一边挽着鬼母往里走，一边将最近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鬼母久久沉思，最后问道，“那净宿真人脸上可是青筋暴起，面上是不寻常的青色？” “没错。”褚笑道，“双目血红，神智也不清醒。” “会不会是因为吃了妖怪的金丹？”师长寂道。 鬼母摇摇头，“她这种情况，更像是有邪物在她体内注入了真元，用之人身，可以力量大增，但是对其人体有巨大痛楚。你说她剖取了大量金丹，约莫也是给那邪物进贡的。” “邪物？” 鬼母点头，神思凝重，“此事事关天界、妖界，我拿不定主意，你让我想想。” 她抬眸，目光落在师长寂胸前的血迹上，急急的抓住了师长寂手臂，“还说没受伤？” 师长寂笑了笑，“不碍事，伤口笑笑已经帮我处理好了。” 鬼母看了褚笑一眼，面色缓和了些，道：“那早点回去休息，我吩咐人加强鬼都的戒防，不能再扰民了。” “是。” 师长寂应了一声，回了寝殿。 …… 天界。 九幽在南天门前落下，直奔议事殿。 进到殿门前便被天兵拦下。 九幽顿时想起，她如今没有实务官职，有要事禀告，也只能先通过她的上级，由上级上奏。 “劳烦两位大哥进去通报下，说九幽有要事禀告。” 两位天兵相视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九幽仙子真有要事还是先和武神大人说一声吧，让武神大人过来，如果是些琐事，由武神大人决断便可。” “这样层层上报，要上到什么时候。”九幽冷笑，“左右不过是看我如今没有官职，你们便觉得能压我一头。” “九幽仙子言重了，这是惯例，不管哪个神仙来了，我们照样是不放行的。” 九幽哼了一声，“谁说的，我前不久前才看到你们放了彩蝶仙子进去，她也没官职在身，能有什么要事禀告，你们不会是看她声音甜，就假公济私吧。” 两个天兵摸摸鼻子，照样不放行，“九幽仙子就别为难我们了，还是去找武神大人吧。” 九幽压下胸中的怒火，拂袖走了。 站在武神殿门口。 九幽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这是她曾经还是将军时当值的官邸，不少人都认识她，因此便也没人敢拦她。 当年武神手下有四将，九幽占了其一，如今不打仗了，四将中有两将成了散仙，有两将还在武神手下当差。 她进入中堂后便随手抓了个人，问道，“武神大人在何处？” “……约莫在后院吧。” 九幽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笑了笑，“多谢。” 她绕到后院，前前后后找了三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却没看到武神的影子。 到此刻，她明白自己被耍了。 九幽掌心握紧，忍着一肚子火，按照自己以前的记忆，去了书房。 第83章 妹妹，看好你哦~ 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女门童见了她没什么好脸色。 九幽当看不见，问道，“敢问武神大人是否在里面？” “是，但武神大人公务缠身，恐怕不便接见。”其中一个门童道。 九幽松了口气，终于找对地方了，虽满肚子怒火，但她还是放轻了声音：“劳烦进去通报一声，九幽有要事禀告。” 另一个门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客气，“九幽仙子早已不是武神殿的人，一个闲散仙人，有什么事禀告？” 九幽忍无可忍，“闲散仙人的我现在就有事要禀告，要么你们现在进去通报，要么我自己闯进去！” 说着，她作势要动手。 两个门童都不够她打，有些后怕的退后几步。 “你哪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因为喜欢武神大人，找着借口也要来找他！”一个门童破口而出道。 九幽脸色一白，正要辩驳。 适时，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何事喧哗？” 九幽抢先道：“九幽有要事禀告！” 两个门童狠狠跺了两下脚，白了九幽一眼。 屋内安静片刻，半晌，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武神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内，白玉为冠，一身月白长袍穿得是丰神俊逸，面部线条深刻且坚毅，两条长臂微微垂下，看得出平日里没少锻炼。 两个门童急忙道：“大人，九幽仙子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九幽嗤了一声，还恶人先告状了。 武神苍戟目光落在九幽身上，正好看见她这小表情。 他面色不动，“九幽，你有何事？” “属……我有要事禀告。”九幽咬了咬舌头，刚才差点就像以前那样，自称属下了。 苍戟静立片刻，问了一句，“要紧么？” 九幽一愣，义正言辞答道：“嗯，要紧。” 苍戟闻言，转身对屋内说了什么，屋内的人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出来了。 其中就有九幽以前的两个同僚，四将之二，济衡和无殃。 他俩看见她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济衡对她眨了眨眼，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够胆量啊，妹妹，看好你哦。” 九幽料想他误会了什么，正了正脸色道，“我找他真是为了正事，绝没有你脑海中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济衡但笑不语。 “我耽误你们说正事了么？”九幽问。 无殃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上的本子，“没事，不过是些日常事务汇报，现在哪有什么要紧事，无聊得很。” “就是，还是妹妹的事要紧些，你来了我们就能快些散了。”济衡吊儿郎当说道。 九幽有些无奈，无视济衡的揶揄，挥挥手：“赶紧走吧，好走不送。” 济衡也不恼，搭上无殃的肩膀，两人相携离去。 等人都走散了，苍戟便道：“进来吧。” 说罢，自己转身进了屋内。 九幽对着两个门童得意一笑，进去后自己把门关了。 门落锁后，屋内安静得很，九幽倒有些不自在了。 苍戟坐在主位，两手摆在桌上，看着人的目光很认真。 九幽不敢与他对视，从怀中掏出了乾坤袋，摆在他的桌上，将自己下界遇上的事说了一遍。 第84章 在鬼界享福？ “这件事我本想直接奏请天帝，但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官职，门口的兵也不让我进去。”九幽看着他的神色，继续说，“不知鬼界生了什么邪物，竟敢这般胆大妄为，笑笑……呃，祎兰仙君还在鬼界，我想请命，亲自带兵下去。” 苍戟没说话，拿起乾坤袋看了看，手指落在九幽的红缨枪反复敲打过变成皱巴巴一团的地方。 半晌，等得九幽有些瘆得慌了。 苍戟才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须查清楚再下定论。” “还不急？我亲眼看见那妖女浑身铁青，面上青筋暴起，仿佛被注入了什么阴邪之力，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等着邪物越发庞大，深不可测时才出手？” 苍戟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薄唇轻启：“待我向天帝禀告后再做定论，你别急。” 他这副无动于衷的神色姿态惹怒了她。 九幽一甩袖，不由得加重的语气，说话也不客气了，“行！你何时去？” 苍戟起身，“现在去。” 九幽一愣。 苍戟已经拿起乾坤袋走了出去。 九幽忙不迭跟上。 一路上补充了一些小细节，得到苍戟不冷不热的一声“嗯”。 她不是在职官员，非天帝召见，照例被拦在了殿外。 无果，九幽看着苍戟进了内殿，转身坐在了台阶上，她揉了揉额头。 又是下界又是上界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在鬼界打那乾坤袋时也没想着省力，现在手臂有些酸痛。 “九幽！” 冥月欢快的跳下了云，朝她奔了过来。 九幽抬眼，及时制止了他抱过来的动作，“停下！” 冥月生生停住自己的脚步，在她一旁坐下，“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还在生气你不带我去呢！” 九幽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得到一丝慰藉，“还不是想先给你探探路，好在你这次没去，不然像我一样白跑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那笑笑在鬼界还好么？”冥月紧张的问。 九幽摇头，想起褚笑的样子，说：“他没事，脸蛋看起来还圆润了一些。” “啊？在鬼界享福？” “差不多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去再跟你解释。” …… 褚笑回到西苑，掏出镜子看了看。 心里想着镜子叫他去尸山，阴差阳错又去了极乐坊的事。 难不成这镜子还有预言的作用？ 太玄乎了。 正想着，镜子的水纹中悄然出现一行字。 “人门。” 这镜子三番四次出现异常都是有所目的。 他已经熟知了它的套路。 这是叫他去人门看看的意思？ 褚笑戳了戳镜子的水纹，进入天地人三扇门前，毫不犹豫选了人门。 只见书屋内，那扇始终是灰色的门亮了。 他下意识的戳了戳，进入一间新的屋子。 这屋里没有书架，同样也是有一扇亮着的门，和一扇灰色的门。 中间有一块锥形的石头，漂浮在空中，发着淡淡的蓝光。 “这是什么？” 褚笑点了点这块石头，手指却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猛地收回手。 他仔细打量着这间新的屋子，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字样。 有些像经文，又有些像篆文。 他找了一张纸，誊写了下来，准备慢慢研究。 第85章 姑娘醒了！ 师长寂寝殿内室。 “嗯，看着像冥文。”师长寂捏着纸，左右笔画了一下。 “冥文？” “就是地府冥王书写的公文。”师长寂走到书桌前，铺了一张纸，“我译过来，你或许好懂一些。” “你会看这些文字？” “会看一点，我们鬼界和冥府有些相互交替的地方，那些地方用的文字也是冥文。”师长寂下笔很快，几句话不一会儿便写完了。 写完后，他默念了一遍，递给褚笑，“看着很像武学或者咒术的口诀。” 褚笑接了过来，轻轻读着纸上的文字，“黑月，那迦黑月·遣我奈落·婆娑沉沦·于焉吾令。” 他目光往下移，文字有好几段，但是都用空白隔开，“看着不像是同一个口诀，风格差异太大。” “阎神罚，七绝无垠·七绝离恨·神魔同坠·万鬼轮回·舍元魔瀑·陷灵天殛……这一段看着像武学，刚才那段像咒术。”褚笑道。 “嗯，看派系，倒有点像我们鬼族法术。”师长寂道，“不过我练的剑法和武学，却奇怪的像你们天族的，或许这只是文字像，练起来就不同了。” 褚笑看着文字一阵出神。 “殿下！那姑娘醒了！” 适时，树童小跑着进来，扒着门框，看见褚笑也在，声音顿时小了，“巫医大人请您过去……” “嗯。” …… “如今虽已苏醒，但因困在乾坤袋内已久，双目暂时还不能见强光，老臣已经用布条蒙住了双眼，万万不可随意拿下来。”巫医一边开着药单，一边叮嘱道，“极乐坊那边，老臣还需赶过去，这里就劳烦殿下了。” “嗯。” 等巫医走了，褚笑和师长寂两人坐在那女人的面前。 褚笑道：“能说话吗？” 女鬼有片刻的怔忪，似乎双耳也听得不大真切，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的说，“可以，我……叫徐素素，是……你们救了我？” “不是，救你的人是九幽仙子，她已经回天界了。”师长寂道，“刚才和你说话的是祎兰仙君，我叫师长寂，鬼族人。” 徐素素侧耳听了一会儿，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仙君……鬼族……你们是神仙？” “可以这么说。”褚笑道。 徐素素得到回应，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身子往前，摸索着两人，“你……你们快去东边边境，那里有一只怪物，专吃死魂，有很多妖怪，被剖了金丹……我亲眼见着妖怪们被扔进油锅……” 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又想起什么吓人的回忆，胸膛剧烈的起伏。 褚笑握住她的手腕，皱着眉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师长寂疑惑问，“你怎么会在边境里徘徊？” “徘徊……”徐素素重复着师长寂的话，“是啊，我怎么会在那里，我明明和丈夫儿子一起好好的，我……” 师长寂一顿，眸光一闪，了然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 褚笑跟在后头，出了门后，才问道：“她这是……？” “人死后都会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她会在边境徘徊，是因为那里连着人间，正好也与地府的入口相距不远。”师长寂敛着眉眼，“我必须要去边境一趟了，影卫还没消息传回来，说不定是被什么要事缠身。” “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第86章 提升鬼界的文化水平！ 而后的几日，师长寂在极乐坊游魂安置、民房重建和前往边境的筹备中忙得焦头烂额。 秋方闲第二日才知道他们在极乐坊闹出的大事，见闲来无事，也去了极乐坊帮忙。 虽被质问他一个文人，在那里能干什么。 秋方闲轻哼一声，理不直气也壮道，“我去给他们说点故事、诗词，陶冶一下情操，顺便提升一下鬼界平民的文化水平！” 于是每日照看徐素素的任务就落在了褚笑头上。 鬼母虽身在灾区，仍是心系褚笑，后厨的补汤、吃食一样都没少。 褚笑本想借机推脱掉这些补汤，给铃音提了一次。 铃音笑了笑，游说他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褚笑不好三番四次推辞，只好自己承担了来往后厨和医庐的任务，给徐素素拿药回来的同时，顺带在路上捎上自己的补汤。 后厨他还是第一次来，路不太熟，前后绕了几圈，看着顶上的烟火气近在咫尺，愣是找不到门进去。 褚笑无法，左右看了一眼，拿稳了放着药碗的篮子，跳上了围墙。 他蹲在围墙上正欲往下跳。 却见底下的几个大妈正聊天聊得深入，他不好突然打扰，本想等他们聊完这一轮就下去，谁知他们一聊上就没停。 蹲得脚快麻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她们聊完一轮了。 也不知哪个嘴快的，无缝衔接得毫无漏洞，又开了个新的话题，“哎住在西苑的祎兰仙君你们见过吗？” 怎么……还聊上他了。 褚笑生生止住迈出的脚，现在更不能下去了。 “没见过，听去送过药的鬼说，长得可好看呢，那小鼻子、小嘴唇，比姑娘都好看。” “祎兰仙君是男人，还和殿下同进同出呢，现在煲的汤就是给他的。”说着，大妈用扇子卖力的扇了扇烧着的碳炉。 “今日又煲的什么补汤？好像记得那位仙君喝了好一段日子了。” “唉……”大妈说着就是一声叹息。 “怎么还唉声叹气了呢。” “祎兰仙君是个好人，又是天族，你去问问，上三族有哪个不是瞧不起我们下三族的？可你看，祎兰仙君来了这么久了，又是陪殿下练剑又是逛鬼市的，半点没瞧不上我们。”大妈说到一半，话锋一转，“可惜……他有一点不好。” “哪儿不好了？” “他……那方面不行。” “啊？” 大妈叹息一声，“要不然，昭曦娘娘怎么又是鲈鱼汤，又是鹿筋，又是牡蛎的养着他？变着法儿，就怕他吃腻了，就是不知吃了一段时间了，仙君到底好没好……昭曦娘娘真是费了苦心啊……” 剩下的话褚笑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手执篮子，转身跳下了围墙。 微风拂过，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了一丝半缕下来。 若细看，能清楚的看到他胸膛微微起伏。 看起来。 气得不轻。 “师长寂……” 褚笑后知后觉的想起，怪不得师长寂与他说过，那些东西不吃也没什么。 当时还以为是师长寂觉得鬼母对他好，是吃味了。 事到如今。 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这讨厌鬼早就知道了。 故意看破不说破！ 就等着看他笑话！ 第87章 是不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徐素素被安置在了西苑隔壁的院子内，给她送药也不麻烦。 褚笑提着篮子进去，把药碗拿出来，还是热的。 徐素素已经坐了起来，看起来神色好了许多，双眼还不能视物，只能侧耳听着声音。 “是笑笑来了吗？” 徐素素侧耳听着，最近她练就了听脚步声就能判断来人的本领。 这位仙君的脚步声总是很轻，话不多，给人一种儒雅有礼的感觉。 “嗯。” 褚笑应了一声，听起来不咸不淡。 徐素素一愣，察觉到他有几分不高兴，这个小年轻她还挺喜欢，便多嘴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褚笑抬起头，努力抿出一抹笑意，“没什么，你近日气色好了许多。” 徐素素也笑了：“是好了一些，我约莫能想起以往的事了。” “嗯？” 徐素素叹息一声，“大概，我已经是死了的吧，不然怎么会到边境去呢？到了那里遇到不少死了的鬼，他们跟我说，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地府，那时我还想能不能逃回人间去，看看我那刚出生的儿子……” 褚笑沉默不语。 徐素素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谁知那个捉鬼的女人来了，后来就进了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我进进出出了那个迷宫好几回，每一回都会有一些妖怪鬼和有修行的鬼被吃掉，或许我该庆幸自己是凡人，那邪物嫌我低级，吃了也没什么用就把我丢在一边……” “关于那个邪物，你还能想起什么？”褚笑把药碗端到她旁边。 徐素素摇摇头，“我看不清，他每次都不会露面，好像被关在什么地方出不来，只能让他的手下去捉鬼，捉妖怪。” “原来如此。”褚笑明了。 那邪物必定是被什么封印住，脱不开身。 让净宿真人一个凡人为他跑腿。 净宿真人身上的幽冥之气想必也是来源于此。 “你现在好多了吗？”徐素素突然道。 褚笑一愣。 徐素素又说，“是不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褚笑：“……” 现在又想起来了。 徐素素笑了笑，“不知我这双眼睛还能不能好了，要是能好了，我想去看看我的儿子，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以前的很多事了，或许人死后就会慢慢淡忘生前的一切。” 这个师长寂曾经说过。 等生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就会趟过忘川河，度过奈何桥，排队去孟婆那里喝了汤，进入六道轮回。 “你的儿子在人间？” “……我记不清了，就算去找，我也不知道他的模样，好多年过去了。” 褚笑沉默半晌，“你还记得孩子的名字吗？” 徐素素脸上一阵茫然，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喝药吧。” …… 九幽在议事殿门前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苍戟出来。 立刻迎了上去，“如何？” 苍戟没看她，眉目凝重，只说了六个字，“君上还需彻查。” 九幽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个结果，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还要查什么？乾坤袋就是明明白白的证据！是不是要亲眼所见你们才会相信，或许你根本就是不信我说的话！” 九幽明白了。 武神在天帝面试说话的分量定然与她不同。 连武神也不相信她，在天帝面前陈述时自然有所轻待。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转述，天帝只会认为事态不急，尚有回缓的余地。 第88章 你就别喜欢他了 苍戟向前走着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或者可以说，九幽就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除了木然，还有别的表情。 自己当初就是因为他这副泰山压顶仍处变不惊的模样动了心。 又因为他如同石头一样硬的心，一次又一次撞上南墙，跌得粉身碎骨。 只听他沉声道，“九幽，别胡闹。” “你觉得我在胡闹？”九幽不可置信的问。 苍戟凝视着她，半晌后收回目光。 “此事你不要再管了，祎兰仙君修为了得，天界也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他，在鬼界定能自保。” 九幽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自嘲一笑。 两个时辰前因为他肯给天帝上奏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 冥月一直在后头看着，此时站在九幽旁，软软的劝了句，“九幽，你就别喜欢他了。” 九幽喜欢武神的事在天界早已经不是秘密。 当年九幽将军倒追主帅在天界传的风风火火，起哄的人居多，看好的人不看好的人各居一半。 不过当时九幽倒是信心满满，她觉得苍戟不动心只是不懂什么是情爱，等明白她的好了，也就会喜欢她了。 这么多年过去，从三万岁时追到七万岁。 滴水都穿石了，铁杵也磨成针了。 苍戟仍不为所动。 五百年前，在天帝下令缩减军制时，更是第一个将她的名呈报上去。 离开了武神殿，她变成一个闲散仙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去找他了。 原来他面上不说，内心却唯恐避之不及。 辗转五百年间。 他不喜她在跟前乱晃，她也没再找过他。 原以为那份感情埋藏在心底，只要她不再见他，念他，便会随着时日消失不见。 如今不过片刻，已经让自己溃不成军。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九幽努力抿出个笑容。 冥月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法子，只得先回琼华宫等她。 九幽召了朵云，趟了上去，让风吹到哪儿就是哪儿。 找不来帮手，她不知如何向褚笑交代。 当时还信誓旦旦的对那鬼族太子说，天界绝不会坐视不管。 如今啪啪啪打脸了吧。 九幽抬手挡住眼睛，神色悲悯。 …… 褚笑给徐素素送完药，忍着怒火，去了师长寂的院子。 树童在门外托着下巴摇头晃脑，看见他猛地惊醒，小步伐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仙君！” “嗯。”褚笑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你们家殿下回来没有？” “还没，昨晚半夜回来过一次，睡了不够一个时辰又出去了。”树童奶声奶气的说。 褚笑瞥了他一眼，见他头上的树枝叶子掉光了这么久都没长出新叶来，可怜吧唧的，便忍着脾气，没发作。 “仙君要进去坐吗？” 树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位仙君和殿下很要好，要是别人，他可不轻易放进去。 褚笑犹豫了一下。 “嗯。” 答应了。 两个时辰后，褚笑为自己此时下的决定后悔万分。 恨不得回到那时捂住自己的嘴。 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哼出这一声。 第89章 有好资源要与大家分享 褚笑进了屋，树童便回门边继续守着了。 百无聊赖，他拿出了师长寂给他译的冥文，又从怀中摸出了镜子。 那日回去后他便发现，这段冥文和镜子第二扇门内的那颗锥形石头，有些相互关联的玄妙之处。 他还没能完全参透，但每次打开第二扇门的同时，又低念冥文，丹田处便会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暗流，微微涌动。 他试着去调动体内的气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镜子的边缘却会淡淡地渗出几缕青烟，手指凑近时，还能感受到有一丝冰凉的气息。 褚笑琢磨着九转四方镜，这些冥文不管怎么看都比以前看的那些经文玄乎很多，还有些大相庭径之感。 不知道天帝为什么会把镜子给他…… 他退出来，去第一扇门里找了本书打发时间。 两个时辰后，书看完了。 外面的天也黑了，师长寂却没回来。 褚笑站起身来，在师长寂的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脚下是落在木板上轻巧而实在的声音。 突然，落脚处传来一声闷响。 褚笑飘离的思绪归来，他低头一看，脚下铺着一块地毯，试着又踩了一脚，依旧与旁边实打实的声音不同。 小讨厌鬼还有秘密呢。 褚笑暗想。 此时他并不在意，越过它走到窗前，又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折回那块地毯盖住的地方，蹲下身子掀开一看，地下的板子上做了一个可以往上拉的暗扣。 这让人……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拉。 褚笑顿了一顿，蓦地收回手。 师长寂藏得这么严实，说不定是不想别人知道。 他是君子。 君子可不能干这种事。 一炷香后。 事实证明，一个人越想忘记什么，就越会惦记着这件事。 褚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师长寂还没回来。 说不定是特意给了他这个机会。 这么一想，他掀开木板的那一刻是轻松的。 入目是一张精致的丝绸毯子包着什么东西，褚笑弯了个身，提了出来。 “东西还挺重的。” 褚笑哼道。 他三两下解开毯子打起的结。 看到是书时，还怔楞了一下。 “小讨厌鬼还挺好学的，到底什么书？藏得这么严实，有好资源要与大家分享。” 他随手拿了一本放在最上面红色封皮的书。 《会春风》。 这么诗意的名字……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褚笑翻书的动作一顿，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这次他有了经验，倒没像先前那样把书扔了。 他面上是风雨欲来的平静，把着书的两边，沿着书脊，轻轻撕了。 “师长寂，你好样的。” 褚笑站起身来，步伐平稳的出了寝室。 …… 九幽躺在云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还有些懵。 天上已是星云漫布，她看过人间的话本，说只要能上天，就手可摘星辰。 但其实不然，她伸出手，星辰距离她远得很，并非触手可及。 这地方有些陌生，好像没来过。 九幽坐了起来，入眼便是一阵温暖的水汽，白蒙蒙的烟雾四下飘散。 零星的几点哗啦啦的水声入耳，还有……男女嬉戏的欢笑声？ 面前有一处白玉石阶，九幽跳下了云，沿着白玉石阶往前走。 嬉闹声更近，但是白雾太浓，伸手不见五指。 第90章 找日！ 突然前方一个黑影来势迅猛，九幽躲避不及，被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抓住你了~”一把磁性又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九幽：“……” 她伸手欲将来人推开，却不知那人抱得紧实，推也推不动。 片刻之间，那人脸庞凑近她的脖颈若隐若现的嗅了嗅，喷薄的呼吸在颈边流连，九幽浑身一震。 “你好香啊。” “啵”一声。 侧脸被温和柔润的嘴唇贴了一下，发出啧啧水声。 九幽怒火冲天，掌心凝力，拍中那人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找日！” 她没带武器，赤手空拳便向面前的人招呼。 烟雾缭绕，哪儿是石阶哪儿是平地根本看不清，九幽冲入云雾中，顿时脚下踩空，直直向前栽了过去。 入怀是一身的桃花香。 竟是那人又接住了她。 九幽恼羞成怒，抬眼看去，只看到面前的男子一方桃花色的帕子蒙住了双眼，下颌光洁，皮肤细腻，嘴角微微上扬。 “找日？”男子说话时音调微微上扬，嘴角噙着笑意，很快展开更大的笑，“来日。” 九幽：“…………” 竟然这般不知廉耻！ 她抬手就将面前的人蒙住眼睛的手帕扯了下来，“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这时，与面前的男人一起玩捉迷藏的继位小仙娥也围了上来，穿得清凉透薄，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许是蒙住眼睛许久，乍一见光还有些不适应，男子抬手挡了挡光，单眼看了九幽一眼。 “你又是谁？”男子一双桃花眼醉人得很，衣服前襟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膛的线条。 九幽移开目光，“九幽！” “哦？”男子想了想，啧了一声，好半晌才恍然大悟，“是不是追了武神四万年的那个九幽将军？” 九幽：“……” 她撇开脸，结合此地之景，以及面前这人的调调，她大约已经猜出来面前这人是谁。 青华大帝之子，琅玉仙君。 琅玉仙君一向以风流倜傥闻名，深谙妇女之道，在天界的众多仙娥中，尤为吃香。 与之计较，简直浪费时日。 今日就当被狗咬了。 九幽抬手嫌恶的抹了抹脸，随随便便拱了拱手，“不扰仙君玩乐，九幽先行告辞。” “哎等等。” 琅玉仙君向前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仙娥离开。 又揽了揽肩上松垮的外衣，一双桃花眼尾梢微微上扬，嘴角的微笑放肆不已，“九幽仙君贸然闯入此地，怎可随意就走呢？” 九幽谨慎的看着他。 琅玉仙君才缓缓道，“我这里是秘境，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九幽一愣，指了指旁边的云，“我躺着云进来的。” 琅玉仙君微微挑了挑眉，仿佛九幽说的话是在忽悠他。 “九幽仙子该不会是说笑吧，此地既然是秘境，自然是寻常人不能进入，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可不得了。” 经此提醒，九幽才猛然想起，琅玉在天界中一向以废柴著名，不是因为亲爹是青华大帝，亲娘是神姬才被掩盖了光芒。 而是一个实打实的，菜鸡。 但秘境的建造，耗费法力巨大，一般修为不深的神仙都不敢随意建造。 更何况久久维持。 第91章 抓一个你的把柄 但见此时，琅玉仙君面色平稳，分毫不觉有压力。 分明是修为深厚，法力高强的样子。 也是，就算再怎么废柴。 青华大帝亲儿子。 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九幽道。 琅玉仙君看着她，忽然有些不依不饶道，“你说睡着了进来了就算了？” 九幽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她今日心中有气，说不定等下忍不住做出点有失水准的事。 “那你想怎样？” 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没想怎样，你抓了我一个把柄，我当然得也抓一个你的把柄，这样才公平。” 九幽横眉冷对，忍不住道：“你幼不幼稚？！” 琅玉仙君一派淡然，“这不是为了防止你随便出去乱说么。” “我没有把柄。”九幽冷声道，“平生做事光明磊落，你就算找人去查，我也无所畏惧。” 琅玉仙君淡淡打量着她，没有动作。 九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可以走了吧。” 说罢，也不理会他应不应，转身就走。 琅玉仙君忽然看到什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把袖口里露出一角的手帕拽了出来，“欸，这是什么？” 九幽神色一惊，伸手去抢，琅玉仙君反应极快，举着手帕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九幽才发现面前的男人身材颀长，因高举的手前襟敞开了大半，露出白花花的胸膛来。 肌肉纹理匀称有致，白皙细嫩，平日里肯定没少保养。 九幽在军中待久了，更喜欢那种有男儿味儿、爷们儿的。 面前这一款。 香喷喷……颇有些娘儿吧唧的。 “还给我！” 九幽厉声道。 琅玉却已经一边后退着，一边抖开了帕子，“哟，这绣的什么呀，鸭子还是鸳鸯啊？” 九幽一双眼睛顿时红了，一个箭步上前，要去抢那手帕。 可是不知琅玉是玩她还是怎样，每次快要碰着时，都被突然拉开距离，活活把她当小孩子逗弄。 “我看看这上面绣了什么字。”琅玉欠揍似的把帕子放到眼前细细查看。 脚下不停，也不在九幽面前装菜鸡，左躲右闪，游刃有余。 “只愿君心似我心……”琅玉一顿，“还用诗句了。” 听到心底藏得最深的话被随意念了出来，九幽双目刺红，掌心凝力，挥出一掌。 琅玉险险躲开，有些心有余悸。 这一掌，她废了不少法力。 琅玉这才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眼眶里的眼泪直打转，却倔强的抿紧嘴唇，不让它流下来。 九幽也不与他动手了，只倔强的重复了一句，“还给我！” 琅玉一怔，似乎是有些诧异：“原来你对武神是真心的啊，我以为不过是小姑娘春心萌动，被周围的人一起哄，头脑一热，就去追男人了。” “关你何事！把手帕还给我！” 琅玉挑眉，却把手帕对折，塞入怀中。 “这可不行，说了要拿捏你一个把柄的，怎可还给你。” 九幽站着没动。 这琅玉仙君能造秘境的修为，是她一个小小的将军所不能及的。 要是他硬是不给，她也没有法子。 第92章 不会让女人主动 琅玉仙君见她眼眶里的泪珠摇摇欲坠，就是不肯掉下来。 这倔强又顽固的模样，倒是新鲜。 不知是心软还是怎的，便多说了一句，“但凡男人对你有一点意思，也不会让你一个女人去主动。” 九幽敛下眉眼，看不清眼神，放在侧边的手握紧又松开。 “说够了吗？” 琅玉一怔，又起了玩笑的心思，嘴角的微笑慵懒又欠揍，“还没。” 九幽转身召了朵云，头也不回道：“那您慢慢说。” “走了？”琅玉有些意外。 九幽跳上了云，不再理会他，径直飞了出去。 “哎等等……” 九幽状似没听见，在云雾中穿梭了好一阵，才放慢了速度。 她坐了下来，让云慢慢的飞。 那份心思自五百年前便被她藏了起来，原以为已经悄悄忘记，如今翻了出来，还是有些难受。 喜欢武神的那几万年间，多少流言碎语，多少冷嘲热讽她都可以忽略。 唯独受不住那人的岿然不动。 她伸手将眼泪抹去。 深吸一口气。 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笑笑还在鬼界等着她。 在云雾中飞了半个时辰，九幽有些懵了，四周白茫茫一片，一开始还没有察觉，现在倒发现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仿佛没有尽头。 脑海中想起刚才琅玉仙君的话。 刚才顾着别的事，没仔细听。 “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才猛然醒悟，这秘境有结界。 那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站起身来，驾着云朝不同的方向探了探路。 四周却只有白重重的云，再没有别的了。 回去的路已经找不到，九幽泄气的坐在了云上，四处受挫的她头一次感到了无措。 就算在战场上，也没试过这样无可奈何，一点办法都没有。 琅玉仙君来到时，便看到九幽木然的坐在云上，整个人呆愣愣的。 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早有听闻，九幽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英勇无比，英姿飒爽。 如今……这可怜模样，倒是与刚才所见的不同。 “原来你在这里。” 琅玉仙君站在云上悠悠飘了下来，衣衫已经穿戴整齐，摇着一柄玉骨扇，风流倜傥得很。 闻声，九幽抬起头来，语气平静，“放我出去。” “没说要关着你呀。”琅玉仙君笑吟吟道，“先前便想与你说，此地我画了结界，你出不去的，虽然不知怎的，被你糊里糊涂进来了。” “如何出去？” “那可就麻烦了，我这里没想过除了我之外的人进来，打造秘境时自然没有给外来人放行的路。” 九幽蹙眉，“那刚才与你戏耍的仙娥又能进来？你总不会关着她们永远不出去吧。” “那些啊，都是我做来陪自己打发时间的。”说着，琅玉仙君侧开身子，露出几只小猫来，“喏，就是它们几个变的。” 小猫咪应景的喵了一声。 九幽：“……” “要怎么做你才会放我出去，我有要紧事做，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我果真不是故意关着你。”琅玉仙君蹲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如今不是闲散仙人么，还有什么要紧事做。” 第93章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追人？ “闲散仙人又如何！你管得也太宽了，有空在这里闲聊，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九幽皱着眉，嗤了一声。 “那想也要时间的，说不定等一下就想出来了，说不定是一月后，也说不定一年半载……与其空等，不如唠嗑唠嗑，我们互相解解闷？” “一年半载？！你跟我开玩笑吗？” 一年半载后，黄花菜都凉了。 九幽站了起来，掌心化出长矛。 琅玉仙君微微挑眉，“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没办法，那我便试试能不能劈开，无论如何，我要尽快出去。” 九幽聚神，朝白雾中比划着角度。 琅玉仙君吃了一惊，连忙阻止道，“哎你先别！” 九幽别过头来，“怎么，你如今又有办法能出去了？” 琅玉仙君面上有些挂不住，“自然不是，我这秘境也花了不少心血建造，你如今说劈就劈，到时出不去，又要我花费法力修补。”他话一顿，才继续说，“只是我忽然想起，约莫三四个时辰后，秘境中有一处阵眼，从那里可以出去。” “三四个时辰？”九幽微微皱眉。 “你不是三四个时辰都等不了吧。” “当然能越快出去越好。”说罢，九幽抬手，佯装要劈。 “哎等等！”琅玉仙君面上不淡定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急，等三四个时辰怎么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九幽撇开脸，哼了一声，“我有急事。把柄已经捏在你手上，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传出去最多被天界的人再笑个几百年，反正被人笑了三四万年，也不差这点零头。” “为了喜欢的人，你连名声都不要了？”琅玉仙君有些迟疑地问。 “名声是什么？能吃么。”九幽哼道，“就算是这样，不还是换不来一眼正视。” 琅玉仙君沉默片刻，笑了笑。 矜持的朝她伸出一只精贵的手。 九幽皱着眉，谨慎的问：“干什么？” “过来吧，我带你出去。” 九幽奇怪的看着他，“我会自己驾云。” 琅玉不由得失笑问道，“所以，你追武神大人的三四万年，也是这样榆木脑袋不懂变通？” “什么？”九幽哑然问道。 “遇到喜欢的人当然是找机会要与对方亲近，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你这样克己拘礼，乖巧懂事，能追到人家才怪呢。” 九幽：“……”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追人？” 九幽收回长矛，敛下眉眼，“不用。” “为什么？” “我不想喜欢他了。” 琅玉仙君：“…………” …… 另一边，褚笑回了西苑，仍是气鼓鼓的。 下定决心这次绝不会这么快原谅他！ 可不料…… 他闭门了三日。 门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褚笑背着手出到门外，左右看了两眼。 “上次还知道叫兰陵过来，这次知道事态严重，干脆不管了？” 他慢慢踱步到师长寂寝殿。 见树童打着瞌睡，他上去叫醒他，“你家殿下回来没有？” “殿下？”树童揉着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殿下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 褚笑心中一顿，撇下树童便进了师长寂寝室。 床前的暗格被他打开便没有关上，那些戏本也散了一地。 如今一切都还维持着他三日前离开的模样。 第94章 谁要你自己去了？ 坏了。 师长寂竟然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边境！ 褚笑撩起衣服下摆转身便走。 树童跟着进来，还没看清楚前面的路。 褚笑便一阵风似的出来了。 “祎兰仙君……怎么了？” 褚笑出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便道，“要是昭曦娘娘从极乐坊那边回来，问起我和你家殿下，你就说……我带着师长寂上天界了。” “啊？可是……” “记住了么？”褚笑神色紧急切，却还是尽量表现得平静，“你千万要记住，徐素素那边你也过去照顾着点，我和你家殿下很快就回来，这是你跟我之间的秘密，就算昭曦娘娘问起，你也不能说出去。” “娘娘也不能说吗……好、好吧。”树童迷迷糊糊的答应了，最近天气渐冷，他白日里已经不大能睁开眼了。 得到应答，褚笑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小脸蛋，走了出去。 回到西苑，褚笑将九转四方镜塞回了怀里，左右看了两眼，从天界下来时便只带了些经书，如今更是没什么好带的。 他出门召了朵云，跳了上去。 一阵白光闪过，消失在鬼宫上方。 飞在云上，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清醒了不少。 鬼宫那边稍稍暖和一些，上了高空才发现远处不少地方已经白雪皑皑，遍地银装素裹。 原来已经这么冷了。 他能明白师长寂自己一人前往边境的心情，约莫只是不想鬼母担心。 但是他竟然连他都要隐瞒！ 真是岂有此理！ 他修为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但那天在极乐坊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注入净宿真人体内的真元威力已经如此之大，不知真身要厉害成什么程度。 一时心底复杂的很。 一边为师长寂隐瞒补汤和偷偷藏了戏本的事生气，一边又为他刻意避开自己以身犯险的这份愚蠢的良心惆怅。 “谁要你自己去了。” 褚笑暗嗤，紧锁眉头，加快了脚下云的速度。 路过落积山边时，褚笑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去那边的山洞看一下。 上次师长寂已经把这洞口捣空了。 约莫是不太可能继续炼丹。 远远看去，便见那里的白烟缓缓从地面的缝隙升上来。 见没什么异动，褚笑便打算继续赶路。 胸口中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股温热，他停下动作，摸出九转四方镜，镜子竟然在他没开启的时候亮了。 荡漾的水纹中现出一行字。 “阎神有鞭，落积山熔岩铸制，金红火焰加身，恍如神兵，藏于万丈深岩之下。” 褚笑微微皱眉，这是说落积山里熔岩藏着个绝世神兵？ 且不说这神兵威力多大。 万丈深岩，巨热无比，就算是天帝来了，也不一定能拿到。 而且，阎神有鞭，阎神……那是阎王的武器。 怎么会藏在落积山里？ 褚笑摇了摇头，他在这里想这些干什么，需快点去边境才好。 不知师长寂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重新跳上了云，直奔千里之外。 …… 越靠近边陲之地，越是积雪深厚，褚笑给身体加了个光罩，御寒之用。 第95章 想要我从了你？可以 边境-黑山。 此处边境再过千里的荒芜之地，便是人间，虽白雪皑皑，但还能看到白雪下干枯了的树木枝干，想来这里等春天来临之时，便会万物复苏。 漆黑的山洞里，有零星的几点水声，从顶上漏下的几点光亮来看，能看到一个铁笼子幽幽发着寒光。 洞内安静得能听到走路时衣袍轻轻摩擦的声音，有人在笼子前停下。 笼子里的人微微抬头，轻微的动作下仍能听到一丝铁索互相碰撞叮当的响声。 “你可真命硬。”净宿真人在笼子外举着烛火，跳跃的火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怎么，我都自投罗网了，折腾不死我，就来呈口舌之快，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师长寂仰起头，额前零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清眼神。 “你倒是不怕死。”净宿真人仍是一身黑白道袍，面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虽然我剖不出你的丹，自然有人能剖。” “打算将我进贡给那邪物了？” “还早。”净宿真人忽然笑了一下，“你这张脸蛋还挺讨我喜欢，你怎么就没想过从了我呢？或许你求求我，还能帮你觐见大人。” “哦？”师长寂好像来了兴趣，他唇角微弯，“原来你真想和我和合双修啊。” “未尝不可。” 净宿真人见他笑了，也抿出一抹浅笑，“鬼族素来被人踩在脚下，鬼气低下者，甚至连凡人都能轻易将其散魂，我依稀记得，那位仙君是天族吧，天族人素来看不起你们，怎么还会真心实意与你结交呢。” “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想要我从了你？”师长寂道，“可以。” 净宿真人微微挑眉，忽然哈哈大笑，“我还以为鬼族太子能多有骨气呢，原来也是这么容易就屈服了。” “这是两码事。”师长寂扬了扬手上用天垠石做成的环扣，“你总不能让我这样从你吧，本太子的要求不高，唯独对礼节颇为看重，我们怎么也要拜过天地，我才会心甘情愿跟着你。” 净宿真人嗤笑一声，“天地？我不信天也不信地，拜天地只是凡人的俗礼。” 师长寂却道，“你连我这点要求都不肯满足，就想得到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净宿真人沉默片刻，看着师长寂看过来的目光，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是简单的俗礼，我就满足你，你就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了。” “这里是你的地盘，就算我想耍什么花样也耍不出来吧。” “你知道就好。”净宿真人转身，“稍后我便去安排我们的婚事，你就好好待在此处。” “嗯，等你。”师长寂的声音轻松而平静。 等净宿真人的身影离开，牢笼内的身影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天垠石制成的锁链才轻轻动了动，声音很轻。 一缕黑烟从牢笼内慢慢飘出，在笼子外形成一个黑色的身影。 笼子里的人微微低着头，乍看之下，就像睡着了。 第96章 我领你去我们的新房 师长寂三日前便已经来到了黑山，他先去了父上惯常驻扎营地的地方查看一番。 那里除了一片破落的帐篷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打斗的痕迹，就像人突然消失不见，完全来不及挣扎一样凭空消失了。 这一点从营地中许多戛然而止的迹象便能看出。 随处扔在地上的武器。 后勤半煮着的食物。 洗好却晾了一半的衣服。 这一切都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更令人无从下手的是，他在这里根本不知从何查起，没有去向，没有头绪。 于是他在黑山附近巡查了一日，便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踪迹，大摇大摆的四处弄出动静。 不出所望，净宿真人很快来把他抓了，将他关在天垠石牢笼里。 想尽办法折磨他，还试图剖他的内丹。 可惜，他的内丹似乎长得太过顽固，净宿真人惯用的剖取妖怪金丹的方法对他不管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师长寂如今进入了他们藏身的地方，自然更好办事。 父上和军队们说不定就被他们关在这洞中的某一处，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此处洞穴比落积山十里外那个更大，也更玄幻莫测，还隐约涌动着不明力量的加持，他稍稍不注意，便会被对方察觉。 这股力量与净宿真人在极乐坊周身泛出的红光很相似，也与落积山附近那洞穴里存放炼丹鼎炉的八卦阵周围的铁索红光相似。 这力量他以前没见过，但作为鬼族，却隐隐觉得带着森然的气息，不像外族。 在洞内四处查探了半个时辰后，估量着净宿真人快回来了，他才连忙原路返回。 化成黑烟返回天垠石牢笼的躯壳。 回到牢笼中后，净宿真人果然又回来了。 手上提着一个轻巧的环扣，踩下天垠石牢笼的机关，笼子便应声上升。 净宿真人走了进来，给他上了个新的环扣，才拆了先前的那个带着铁链的繁重环扣。 “来吧，我领你去我们的新房。” 净宿真人牵着他的手，站起来。 师长寂没反抗，配合的起身，跟着她出去，“这空档你就把新房布置好了，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居心叵测，早有准备。” 净宿真人楞了一下，鼻音轻轻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走到一处宽敞的石室，里面红晃晃一片，墙上贴着双喜字，真是个嫁娶的布置。 净宿真人给师长寂上了个新的环扣后，就不再把他关笼子里了，在这石室里可以自由的走动，只要不出这门，随便他怎么活动。 带他到了新房，净宿真人又出去了，且一晚上都没回来。 师长寂也打算不浪费时间了，捏了诀，让个假人在床上躺着就偷偷摸了出去。 这新房外面的通道比原先那地方更加繁杂，且互通，一不留神，就又回到原地了。 怪不得净宿真人心这么大，敢将他随随便便扔在那儿，一晚上不闻不问。 可师长寂也不是个省料的灯，小时候尸山那地宫被他前后钻了不知多少遍，不一会儿便找着了规律，终于从谜一样的通道里出来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地方也有炼丹的鼎炉，自然也有存放从妖怪身上剖来金丹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净宿真人效命的那只邪物，是不是也藏身在此处。 万一一不留神撞上了，可就精彩了。 师长寂片刻不停的在通道中游走，终于在一处死道前停住。 面前的墙像是真的堵死了，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怪异。 第97章 呵，晚了 师长寂伸出手探了探凹凸不平的墙。 手指碰到的地方却忽然发出一道光，紧接着一道符阵显了出来。 这熟悉的画阵手法。 是父上！ 他们果然在这里！ 师长寂大喜过望，想要再向前探。 但这死路封着的法术太过强悍，他一时破解不了。 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再拖下去，等那净宿真人回来了，便打草惊蛇了。 师长寂只得原路返回，等找到时机再出来一趟。 他回到那间新房，刚坐下没多久，净宿真人便走了进来。 看见师长寂仍是坐在原先那个位置，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嘴角忽然带了些笑意。 “你知道我刚才在黑山外看见谁了吗？” 师长寂配合的问：“谁？” “你那仙友，听说是叫祎兰仙君的吧。”净宿真人手指绕着拂尘的须子，“可真是情深义重啊，还能从鬼都追你来到黑山。” 闻言，师长寂神色一震，多日来平日如水的脸有了一丝波澜，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会……” 褚笑是天族，鬼界的事连天帝都不敢随意参合，他明明可以顺势回了天界，独善其身…… 此地前途未卜，凶险万分。 连父上都未能明哲保身，来了这里，不仅讨不着好，若这邪物太强悍，一个不小心，还会丧命…… “你似乎很吃惊，这人倒是令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净宿真人悠悠道。 师长寂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们不日便要大婚了，你管他做什么？” “不是我想管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暂时不会抓他，但是他片刻不离的在洞口查探我们的藏身之处，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对他出手了。” 师长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 只听这空洞的石室里，传来褚笑清冷的嗓音：“呵，晚了。” 屋内的两人双双看向洞口，只见褚笑一身黛色长袍随风飘扬，茕茕孑立，面色如玉，白皙修长的手掌上环绕着金黄色的符咒，他目光淡淡瞥了净宿真人一眼，而后落在师长寂身上。 声音凉凉道，“我已经进来了。” 说完，褚笑不等回应，便已挥着符咒冲了出去，直劈面前的黑白身影。 净宿真人一怔，正了身子过来，迎面一接，力之所大，径直将褚笑弹了出去。 而后轻轻道，“不错啊，才在洞外花了这么点时间，就能找到路进来了，太子殿下可是徘徊了一日，都没能找到呢，如果不是他在外面差点拆了我们的洞，我也不会引他进来。” 褚笑稳住身子，冷笑一声，“这术法在鬼族看来或许还容易迷惑人眼，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你骗得了他，却骗不了我。” 净宿真人微微一笑，似乎也不大关心他能不能破解这些障眼法。 她站在师长寂身旁，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搭在师长寂肩膀上，“骗不骗得了你我可不管，方才你也听到了，太子殿下要与我大婚了，你既与我们不相干，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第98章 不会是好龙阳的吧 褚笑的眼睛微微一眯，视线落在净宿真人搭在师长寂肩膀的手上，他直直的看着师长寂，声音平静，“她说的是真的？” 一时间，师长寂竟然觉得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 袖子下的手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泛白。 “当然是真的。”净宿真人见师长寂不答话，便自顾自的悠悠说道，“他不会跟你走的。” “妖女闭嘴！”褚笑定定的看着师长寂，“你来说！” 师长寂掀了掀嘴唇，却没说出口。 褚笑眯起眼睛，转而问道，“你不管你父上了么。” 师长寂眼睛动了动，仍是什么都没说。 褚笑在原地静立片刻，才了然的点头，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竟像是放弃了他一样，“好，很好，你就留在这里吧。” 他转向净宿真人，道，“妖女，我人已经来了，你现在预备怎么做？是要绑了我，还是让我走？” 净宿真人瞥了师长寂一眼，将身子也倚了过去，“看在我未来夫君的面子上，可以放你走，你就好好回天界，不要再来掺和我们的事了。” 褚笑看了师长寂一会儿，才略为僵硬的点头，“自然。” 说罢，褚笑一甩袖，爽快的转身走了。 等看不到褚笑的身影，师长寂将倚在身上的净宿真人推开，微微有些厌烦的走开两步。 净宿真人仰起头，不见恼怒：“怎么，不跟我装了？” 师长寂没出声。 净宿真人唇角微勾，“先前你还配合得很，怎么一见祎兰仙君就变了。” 师长寂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有些戏做了就行了，但不要过。” 净宿真人笑容顿住。 师长寂继续说：“你这新房不是为我准备的吧，墙上的双喜字早就蒙了尘，贴了好一阵了，你都都打定主意要剖我的丹了，怎么还会要与我大婚，我虽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适可而止吧。” 净宿真人面色不定，她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却说道，“美人都投怀送抱了，你竟然不为所动。” 她话语一顿，上下打量了师长寂一眼，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祎兰仙君一来你就变卦，不会是好龙阳的吧。” 师长寂面色平静，但下颌的线条却崩得极紧。 净宿真人看他这样，便深深了然，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我只是找个人来做戏，竟好巧不巧找了个断袖的，而且我看那祎兰仙君，对你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净宿真人施施然看着他。 师长寂瞥了她一眼，声音平静：“你又好到哪里去，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婚房的新娘是你，可事到如今，我却没见到新郎，不会是跑了吧。” 被戳中心事，净宿真人撇开脸，面色有些不虞。 “关你何事。” 师长寂微微挑眉：“这又不关我的事了，好歹我也是你的未来夫君。” “呵……”净宿真人淡淡笑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口头上说得多漂亮，就算你现在再喜欢又怎样，等这阵鲜味儿过了，还不是该变心就变心。” 师长寂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但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对男人颇有怨念。 第99章 混蛋师长寂！ 这边褚笑出了黑山洞，便绕到了黑山的背面笔直的悬崖边上。 底下的暗河深不见底，崖壁上的风猛地往山涧中灌，这山黑峻峻的和尸山有得一比。 只不过现如今被白雪盖了一些，间或有一点白，也不是丑得无可救药。 “混蛋师长寂！” 褚笑吹着冷风，暗骂了一句。 刚才他看到房间里红晃晃的一片，以及师长寂和那妖女站在一起男才女貌配得不行的样子，脑子就有些不正常了。 父亲生死未卜，他竟然还有闲心谈婚论嫁？ 如果不是他定力够强，有一双明辨是非的雪亮眼睛，说不定就看不清他是做戏还是真的，上去暴打这对狗男女。 如今站在这里，冷风一吹，整个人冷静下来。 与方才在山洞里的场景一契合，更觉自己深明大义。 也猜到师长寂这样做的原因。 无非就是利用妖女想和他双修的念头，借机寻找鬼帝的下落。 刚才进去洞里，他顺带也查探了一遍这山脉的走向，估摸出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如今师长寂估计忙着陪妖女，要出来也分身乏术，他倒是可以随意进出。 只是这山的结界对他来说还是太薄弱了些，倒是有些蹊跷。 这么想着，他脚步一点，跳下了山涧。 这峭壁看似险峻，但其实有许多可以落脚着力的地方。 不一会儿，他就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进去的入口。 这和落积山的山洞里一样，通道里都养了吸人血的虫子，但对他来说，躲开这些不是难事。 他走过了迷宫一样四处畅通的小道，在一处高耸的门前停下。 褚笑轻蹙着眉，这门大得堪比南天门，巨石所砌，两边分别用牛头马面做了个锁扣，门壁上刻着深深浅浅的不明文字。 谁这么闲着在山里面建那么一扇门。 他微微前进了一步。 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无法靠近。 “有结界。” 这结界还不像山洞外的这么草率，而是他完全无法看懂的封印咒术。 里面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 只是隐约感觉到一股邪气，料想鬼帝也不会在里面。 褚笑便不再尝试，退出去走了另一条道。 这时，他渐渐听到一些粗鲁深沉的说话声。 褚笑身形一闪，躲在暗处。 “尊使回来了？是回来与净宿大人成亲了么。” “约莫是回了，嗨，这都是屁话，净宿大人的新房都布置这么久了，尊使这毫不留情面的走了……回来也不是与她成亲啊。” “你不知道，听说大人又抓回来一个，姿色可与尊使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尊使说不定是听到消息，才回来的呢。” “尊使就没把心思放大人身上，估摸着答应她成亲，也是呈口头之快，那般浪荡无边的人，怎么会有回头是岸的那天。” “你说话小声点，要是被听见……” “哎怕什么呀，以前看她是尊使面前的红人才对她客气，如今她都是弃妇了，谁还管她听不听见。” “我是说，你说尊使浪……那样的话，被他听见就惨了。” 褚笑暗暗轻呵一声，这两人看着就不太机灵。 第100章 在背后说人坏话 他隐隐察觉到一股去势狠厉的劲风擦了过来，遂连忙收敛了自身气息。 紧接着便听到原本说话的那两人痛苦地鬼哭狼嚎。 似乎是被扼住了咽喉，艰难又干哑的发不出声。 “尊、尊使……” 褚笑眉间一动，眼睛闪过一丝嘲讽。 在背后说人坏话都说那么大声，活该被人听见。 “我浪荡无边？”一把略带慵懒却磁性无比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不教教你们规矩，话都不会说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惨叫。 褚笑听得心惊，从暗处看出去一眼。 只见三十米开外的石室，两个不知是妖怪还是人类的东西被两根铁索吊了起来。 一些类似八卦阵内的铁索从墙边伸了出来，直直穿进了两人的身体里。 “啊！”两人应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些铁索每进去一次，又狠狠的抽出来，找个完好的地方再扎进去。 沾染在铁索的表层泛着红色的光，不知是附着在铁索上的红光还是那两人的鲜血。 直至两人被扎得千仓百孔，早无生命气息，才微微有收手的迹象。 褚笑的位置正好是那尊使的背面，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但隐隐觉得，这个尊使对于折磨人的事十分享受。 尚未干涸的血液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褚笑觉得隐隐有些反胃，这里血腥气太过浓郁，他有些受不了。 就在这时，血腥味渐收，见那尊使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然让被铁索吊起来的两人伤口愈合了。 褚笑看得有些怔楞。 紧接着早变成了两具尸体的人被放了下来，两人神情间还有些恍惚。 说话都不太利索：“尊、尊使大人饶命……” “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不、不敢了……求尊使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两人伏在地上，不要命似的磕头。 “行了。”男人摆了摆手，语气仍是懒散无骨，“知道怕了就好，你们啊，就是没死过，才这般胆大妄为，走吧。” 得到准许，两人站了起来，腿抖成了筛糠，还是相互搀扶，才能走动两步。 褚笑便不再看戏，寻了另一条路离开。 就在他走了之后，男人回了个头，目光平淡的落在褚笑原本隐藏的地方。 嘴角微微抿成一个弧度。 …… 对于这样的人物，褚笑还不敢硬碰硬。 而且这人诡异得很。 明明看见被折磨的两人已经死了，身体也被铁索扎成了筛子，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 这样……都能活过来。 还能恢复如初。 天界的老药医都要自叹不如了。 而且，这尊使似乎和净宿真人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暂时还没摸透对方，他打算先不要轻举妄动。 目前最要紧的，是确定鬼帝的安危。 他在通道里搜罗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发现，便打算先出去，再想办法。 山洞里的通道错综复杂，褚笑记好了路，找了一处通风口出了去。 跳出洞口，他才发现与进来的那个不同，但也是陡峭的岩壁，他借着落脚点，一步步往上跳。 呼啸的冷风在耳边回响，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说话的人声。 第101章 你别想撇下我！ 褚笑探了个头望过去，还未看清，便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后面。 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别说话。” 师长寂的唇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褚笑便依言没动，只是他俩如今的动作有些怪异，后背是师长寂结实的胸膛，旁边再挪一寸就是万丈深渊。 而他刚才被师长寂拦腰抱起时，脚下是腾空了的。 因此他不得不绷紧了身体，生怕师长寂一个抱不稳，或者脚下一滑，两人都掉了下去。 耳边又传来师长寂酥酥麻麻的低沉嗓音，“放松点，看上面。” 这样的处境怎么放松得下来？ 但他还是顺服的看向上面。 只见一块凹凸不平的灰黑山石上，站着两人，离得远听得不清，但从其肢体动作上，看得出争吵得十分激烈。 他们躲藏在深浅不一的石头后，嶙峋的山石阻挡下，对方并未发现他们。 “是妖女和……” 那个手法狠辣的男人。 师长寂在他耳边“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看了一场戏后，师长寂拦着褚笑的腰身一跃而下，褚笑瞬间失重，不由自主地贴得身后的人更紧密。 似乎是感觉褚笑的紧张，师长寂抱着褚笑的腰身微微用力。 直到下落到一定的高度，两人的争吵声逐渐远离，师长寂才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放下褚笑。 刚才在婚房，碍于净宿真人在场，他不方便说什么。 但看到褚笑真的站在他面前了，师长寂还是有些激动，他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褚笑站稳之后感觉好了许多，被师长寂一问，就想起他还没来时，发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他还算清醒，要算账也不是这个时候算，便道：“你还有意思问，孤身一人前往险地，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鬼帝？” “还有我的影卫。”师长寂丝毫不觉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褚笑：“你还敢说！” “我不能将你也掺和进来，你被我连累来到不熟悉的鬼界就算了，断不能在这件危险的事上也牵扯了你，父上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们就此别过，你现在就回天界吧。” 褚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怎么，你如今才良心发现连累我了？在天界时不是很能说么。” 师长寂沉默片刻，微微垂眼，冷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冰雨，有些冷。 “对不起。” 褚笑微微一愣，半晌，才哼了一声，撇开脸，“你如今才想起要做好人，晚了，我堂堂一个仙君，要我对危难之人视而不见，绝无可能！” 闻言，师长寂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褚笑见他不说话，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别想撇下我！” 师长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是又气又无奈，却又不能对褚笑发火的样子：“我不会撇下你的。” “知道就好。”褚笑鼻子哼了一声。 师长寂说：“上面的人是净宿真人和她的相好。” “我刚才已经碰到她的相好了，不是个善茬。”褚笑道。 “我知道，令无涯，拥有回世之术，热衷于杀人后又将死人复活，喜欢杀人那一刻的快感……” 褚笑听着，蓦然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第102章 躲避 这人到底是何等的冷血无情，才会热衷于这种事情。 未等褚笑叹息完，腰间又是一紧，师长寂拦着他急速往下。 就在他们下坠的过程中，一股来势迅猛的力量逼了过来，直直地劈向他们所在的山石。 带着些许红光。 这股红光劈在山石后发出一声巨响，破碎的山石滚落下来。 师长寂侧了个身，护在褚笑身后，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他的后背。 而出了这么个动静，在山腰上说话的净宿真人和令无涯也反应过来，相视一眼，均是反应快速的闪身一跳。 “他们发现我们了。”师长寂低声道。 这陡峭的悬崖有点高，他们下落了有一阵，却还未到底。 令无涯的名声师长寂曾听鬼母说过，鬼界与地府相连，令无涯这样做无疑是在挑衅地府的权威，将命数未尽的人杀死，又将死了的人救回来。 来来去去，地府里的阴差估计是最恨他的。 如今师长寂还在暗度陈仓，不方便露面，便只能先躲起来。 “谁在那里！” 不多时，竟是令无涯先追了上来，声音鬼魅，犹如从地狱而来，带着一股森然的气息。 师长寂他们隐藏在黑暗中，又被偶尔凸出的石头阻挡，对方并未真切的看到他们。 耳边开始传来山崖底下滚滚湍急的河水声，在这一刻，褚笑仿佛感应到什么，与师长寂相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味。 借着水声，两人毫不犹豫扎入了水中。 天界只有天河这一条水路，且褚笑甚少出门，他只修了闭气术，能闭气约半个时辰。 但水性不行，下了水感觉到周围水流的涌动，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脚在水中胡乱划了几下。 师长寂便重新将他捉了回来，揽在怀中。 冬天的水太冷了，冷得褚笑一阵哆嗦。 师长寂和褚笑躲在水中，静静等着水面上的人进一步动作。 要是他们没发现自己，便先不撕破这一层膜。 要是发现了，就只能正面一战了。 令无涯追了下来，他独有一身循着气味就能追踪的本领。 但他来到崖底时，却丝毫味道都闻不到。 下方湍急的水流激烈的拍打着岸边，水边的岩石吃进去了大半，他目光放在水面上，凝神而视。 水底下，师长寂一只手攀着一块石头，一只手揽着褚笑。 明显能看到水影上有了一团黑影。 令无涯来了。 褚笑憋着气，两边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不是说闭气术能闭半个时辰的么？ 这……实战演练比寻常练习里艰苦多了。 水又急又凶，脚下不着地，浑身没劲儿，他觉得不出半刻钟，就闭不下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褚笑的难耐，师长寂深深看了他一眼。 头顶的黑影仍站着不动。 令无涯勾了勾嘴，周围都没有什么藏身之处。 唯有……这水中，值得一探究竟。 “令无涯！” 净宿真人跟了上来。 令无涯顿住动作，回身，给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他这个下属没有别的，一向尊敬他，这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令无涯不由得稍稍怔了怔神。 第103章 我想成亲了 听到山石破碎的声响，净宿真人也大约猜到是谁。 她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却还没想好理由。 这黑山之所以能作为他们的据点，也是因为这座山里里外外，实实在在的笼罩着一股力量。 不管你怎么藏匿，这股表象为红光的力量，神出鬼没，有时仿若有人的神思，有时又仿若无脑一般，四处乱撞，饶是她在令无涯部下多年，也不得而知。 令无涯已经转身过来，正视她，“你胆子大了啊。” 他轻飘飘的说完，只看了净宿真人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水面。 身后的女人神色一紧，却还是昂起头来，十指交叠行了个礼：“尊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汇报。” “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令无涯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净宿真人却没动，仍自顾自的说：“我想成亲了。” 凝望水面的人眼神一顿，却没什么动作，在身后的人看来，他所有的无动于衷，都是对她的漠不关心。 “一回来便听说你要成亲，方才听你汇报时怎么不说？” 令无涯声音淡淡的，好像不怎么在意。 净宿真人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如今不是鼓起勇气和您说了么。” “新郎是谁？”令无涯漫不经心道。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如果……”净宿真人一顿，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先遇见你，说不定我会对他死心塌地……” “那不就是还对我私心踏地了？”令无涯嘴角噙着笑，不甚在意的转身，三两步走到净宿真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想以此来威胁我？” 净宿真人没动，却忽然笑了，“还有人能威胁得到尊使大人么？” 令无涯微微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凉，“你只需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就够了，别的，别想。” 净宿真人忽然觉得鼻子很酸，这个动作她很难受，难受得她想哭。 水底下的师长寂等了半晌，整个人蓄势待发，却仍是没见到水面上的人发出什么动静。 不多时，这团黑影旁多了一个影子。 他猜想，应该是净宿真人也跟着下来了。 要是两人夹击，趁他不注意时出手……他没什么胜算。 黑影轻微的动了动，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什么动作。 却瞥到旁边的褚笑一张脸憋得通红，隐隐有些背过气去的感觉。 应该是快憋不住了。 不知道岸边的人还要谈多久。 师长寂搂住褚笑的手微微用力，将褚笑拉近了一点。 水流很急，这点动静还不至于暴露，而且他们藏得还算深，寻常人在这样强的水压下坚持不了多久。 褚笑现在确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之所以全无动作，只因为身边还有师长寂，他只需要保证自己不暴露就好。 师长寂将他拉过去时，他隐隐有些察觉。 但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分出来去在意师长寂在干什么。 转瞬之间，嘴唇便好像压了什么上来，对方一条滑溜的东西在他唇缝里钻了钻，试图想分开他的嘴。 褚笑眼睛眯开一条缝隙，便看到师长寂一张放大的脸。 第104章 枕头别跑！ 说不清是怎么开始的。 褚笑到了后面没力气了，师长寂舌尖轻轻一挑，唇瓣便被轻轻分开一点，缓缓渡了一口气过去。 褚笑混混默默间尝到了甜头，一口气让他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脑海中噔一声亮起一个小灯泡。 刚才他怎么没想到从师长寂那里渡气？ 接着，他像是不满足一样，将自己的嘴唇压了过去，不断的吮吸索取更多的气息，主动伸出舌尖钻入对方口中防止师长寂渡完气后舍身离去。 褚笑这一动作让师长寂差点背过气去。 师长寂稍稍有些退让，褚笑竟也跟着追了过去，仿若一个吸人精元的小妖精，毫无节制的进行索取。 水面上的两团人影还未离去，师长寂闭上眼睛任由褚笑将他压在身后的石块上，唇上触及的柔软格外清晰，虽然被冷水冲淡了一些，却还是格外的甜。 口中萦绕着褚笑的味道几乎要让他丧失理智，他伸手握住褚笑的手臂，迎接褚笑压过来的力量。 …… 在她眼泪将掉未掉时，令无涯已经放手跳上了一处凸出的岩石，声音冷峻：“净宿的名号是我帮你取的，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如今你却要为躲在水中不敢出来的胆小鬼小情人掉眼泪。” 净宿真人一怔，心知令无涯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样正好，省得她还要想别的主意引他离开。 令无涯见她不答话，便一挥衣袖，“罢了，本尊暂且放过他，反正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说罢，令无涯身形一闪，消失在岩石上。 净宿真人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暗暗瞥了汹涌的水面一眼，便也跟着闪身离开。 师长寂浑浑噩噩间瞥了顶上一眼，见两个人影都消失了，恐防有诈便还在水中躲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熟悉水性，在水底下被褚笑折腾的那一阵，不仅不觉疲倦，反倒是更加精神亢奋起来。 …… 褚笑睡得迷迷糊糊间，发现他枕着一条硬邦邦的东西，胡乱摸了一下，那枕头还会动似的颤了颤。 他伸出两只手抱住，嘴里嘟囔道，“嗯……枕头别跑……” 师长寂低头看着腿上睡着的人，有些无奈，往不远处的火堆里丢了一根干树枝。 褚笑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脑海一片清明，倏地睁开眼。 师长寂光洁的下巴便撞入眼中，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便反应过来。 “我们已经不在水里了啊。”褚笑道。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这里是离黑山十里远的山洞，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衣服我用法术帮你弄干了。” 褚笑动了动身子，没发现什么不适，“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此事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水性真的很差，脑子昏昏荡荡后，后面的记忆便不那么清晰了。 师长寂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净宿真人引开了令无涯，我们才出来的。” 褚笑挑了挑眉，“那妖女还会帮我们？” 师长寂摇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帮我们，但她确实这样做了。” 第105章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说完，师长寂忍不住看了一眼褚笑抿着的唇。 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似乎是忘记了，或者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师长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进入黑山时我发现了父上的踪迹，他留给我一个记号，在……那间婚房出了八层迷宫的一条死路上，从那里出去，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父上。” 褚笑皱着眉头，也想起自己在黑山里面的发现，“黑山里面有一扇巨石所砌的门，诡异无比，有结界封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嗯，回去后我看看能不能从净宿真人的口中探出一些消息。”师长寂道。 褚笑惊诧：“你还要回去？令无涯已经发现了我们，这样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师长寂看着褚笑气急的模样，心底趟过一丝暖流，他很想去揉一揉褚笑的头顶，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便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是净宿真人即将要成亲的新郎，不回去不合适，净宿真人利用我气令无涯，我也正好利用她查找父上的下落。” “她跟令无涯是一伙的，万一妖女又反过来咬你一口，你岂不是很危险！”褚笑还没见过这样横冲直撞不怕死的人。 “顾不了那么多了。”师长寂轻声道，“要不你还是听我的话，回天界去？等这些事忙完了，我再亲自上天界跟天帝说。” 褚笑目光直直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怒气：“你以为自己修为比我高，就觉得在你之下的都是渣渣？” “什么？” 褚笑一把握住师长寂的双肩，没发现自己半跪着把师长寂压在岩壁的动作有些诡异，他自以为恶狠狠的说：“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留下来就会拖你后腿？”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三番四次，想尽办法赶我走。” “我……”师长寂一时噎住。 褚笑离得他很近，呼吸都喷在他的脸上，旁边的火堆噼里啪啦的跳着火星。 他只看到褚笑红润的嘴唇在动着，耳朵嗡一声，什么都听不见。 褚笑见师长寂出了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别不出声蒙混过去，反正我是不会走的，鬼帝不见踪迹，我祎兰仙君在这里一刻，便不会坐视不管，我亲口对鬼母承诺会护着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听清楚了吗？” 师长寂声音有些游离，缓缓道，“……听清楚了。” 褚笑满意的放开他，便开始说出自己的计划：“你要回去黑山，可以，但必须要跟我保持联系，我们一起行动，等找到鬼帝，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师长寂的回答，催了一声：“听到了吗？” “好。”师长寂怔怔的看着褚笑，仿佛要将他的脸刻在心上。 得到应答，褚笑捏着下巴，又分析起刚才在黑山岩壁发生的怪事，“刚才分明是红光先发现了我们，令无涯和那妖女才随着动静找过来的。” 师长寂敛了敛心神，他也发现了此处的疑点，“这黑山明面上没有巡逻的守卫，但好像整座山，都有红光笼罩，这红光……” “与极乐坊时那妖女身上萦绕着的红光……”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说：“是同一种。” 第106章 还不够 师长寂道：“如今还不知道他们盘踞在黑山有什么目的，捉了我父上又是因为什么，一味的避战没有结果，与其躲躲藏藏，还不如先一步突破僵局。” “嗯。”褚笑也觉得一味僵持下去并不是办法，鬼帝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当晚，师长寂便回了黑山，进出几次，他已然不被那些简单的障眼法蒙蔽。 回到新房，净宿真人坐在床边不知道看什么。 听到声响抬起头见是师长寂，将手中的东西塞入怀中，抬眼看他：“我还以为你与那个祎兰仙君从此离开了呢，好不容易放你们一马，怎么还一个人回来。” 师长寂没说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净宿真人又说：“还是你那个相好不和你好了，撇下你，自己走了？” 师长寂终于舍得抬头看她：“如果你在我这里说这些话能得到快乐，那随便你说。” 他这么一说，净宿真人又闭嘴了。 半晌，她才起身，走到师长寂身旁，翻了桌上的两只杯子出来，提着酒壶一人倒了一杯，自己先拿了一杯灌了下去，喝完啪一声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真搞不懂你们男人怎么想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直接拒绝就好了，何必牵牵扯扯，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 净宿真人手托着下巴，看向师长寂。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师长寂垂着眼，平静道。 “那我把我要成亲的消息散出去，他还真回来了，是因为什么？”净宿真人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要是不在意，听到消息不回来就好了。”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师长寂依然平静的说。 “哼。”净宿真人哼了一声，“又说别的不要想，又说反正都会回到他身边……我已经猜不透他了。” 净宿真人又灌了几杯，眼神已经有了醉意。 师长寂淡淡瞥了她一眼，斟酌片刻，开口道：“你觉得他正常吗，喜欢杀完人后将人救回来，他做这件事本身就怪诞得很，你就不要用常理来揣测他的心思。” 净宿真人听了，懵懵懂懂间，掀了掀眼皮：“是这样吗？” “信不信还是由你自己来定断。” 净宿真人又喝了几杯，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道。 “说……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走了。” 师长寂挑了挑眉，状似不在意的问，“走了？” 净宿真人轻轻点了点头，“……还不够。” “什么还不够？” 净宿真人摇摇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气息轻轻的几乎没有声息，“……阴气。” 阴气？ 阴气在鬼界和地府之间遍布，但大多夹杂着鬼气，两者混杂，并不太精纯。 这令无涯收集阴气做什么。 难道是与这黑山里的红光有关？ 红光的实质又是什么。 净宿真人已经醉倒在桌山，师长寂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省得她起什么疑心。 他捏了个诀，让净宿真人睡得更久一点，起身出了石室。 第107章 像猜谜语一样 另一边，褚笑则按照师长寂给的指示，再次进入黑山。 寻找那个被鬼帝留下的记号。 所幸的是，进入后一路畅通无阻，连臭虫和净宿真人手下的人都不见踪影。 “太安静了。” 褚笑暗暗想。 一刻钟后，他兜兜转转，竟然再次回到了那扇巨门前，褚笑瞥了一眼，刚想转身走。 便觉得怀里的镜子隐隐有了动静。 他把镜子拿出来，镜子只是在隐隐发光，却没像在落积山一样显露出文字。 接二连三的信号，让褚笑不得不怀疑，这镜子与落积山和黑山又有什么关联？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褚笑按下疑问，躲在暗处。 只见通道中出来一个玄色身影，速度极快，要不是褚笑见识过，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 褚笑叫住他：“师长寂！” 只见那身影远去中停顿了半晌，原路返了回来。 “笑笑！” 褚笑也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找净宿真人了么？” “她喝醉了，正躺着呢。”师长寂说道，“趁令无涯不在这里，我先去找父上留下的记号。” “好。” 两人兜兜转转走完迷宫，来到那处死路，墙上依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师长寂将手放在上面，便有一个图案出现。 师长寂和褚笑相视一眼。 褚笑有些惊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父上要送我礼物时，就是用这样的记号让我自己去找，除了我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褚笑若有所思的点头。 抬眼时，便看到师长寂已经打开了什么机关，面前挂出一个复杂的阵法。 “这是？” “就像猜谜语一样，这种阵法比较普遍，鬼界常用，但是并不难解。” 说着，师长寂手掌一挥，底下散出光华，墙面上一层结界散了开来。 就在两人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面前竟然又出现了新一层的迷阵。 墙面上突出几块不规则的石头，石块之间的缝隙较大，挪动石块摆在正确的位置上就能解出。 “这个阵法有些熟悉，我来。”褚笑说完，一步上前，挪动石块解阵。 连续解了十个迷阵之后，面前的路终于通了，紧接着便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师长寂率先走了进去，褚笑后脚跟上，伸手扯上师长寂的袖子。 紧接着走了一段很长的黑漆漆的路，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隐约能听到一些铁索轻轻触碰的声音。 等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亮度，便看见八卦阵内，用铁索绑着一个人，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被拉直上挂。 “父上！” 师长寂惊呼一声，火速飞身上前。 八卦阵内的人似乎听到声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神，他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想说话，却始终只能干哑的发出几声嘶嘶声。 褚笑见状，也跟着跳过了八卦阵外的池子。 与落积山附近那个山洞内炼丹的八卦阵相似。 却又有些不同，落积山外面那个蓄满了血液，但这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108章 放手！ 师长寂跪了下来，让鬼帝靠在他身上。 这样被铁索吊挂着身体，须耗费不少精力，鬼帝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整个人瘦骨嶙峋，颧骨微凸，眼睛深陷，嘴巴一颤一颤，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褚笑跟着蹲了下来，让师长寂将他抱着，伸手探了探鬼帝的喉咙。 “被施了法。”褚笑皱着眉道。 这个法术有些复杂，他一时间还想不出解法。 师长寂嘴唇紧抿着，下颌线崩得死紧。 褚笑便捏出一个凝血术，将鬼帝因长久下跪而破损的膝盖和其他伤口愈合，才抬手扒拉了一下上面两根铁索。 他的手一碰上铁索，却好似被针刺了一般蓦地收回手。 而铁索被他触碰之后，顶上有隐隐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越逼越近。 褚笑与师长寂对视一眼，便看到红光缠绕着铁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蔓延。 而听到这响声之后，鬼帝原本死气的眼神，顿时蹭亮了起来，被铁索禁锢的两只手剧烈的挣扎。 师长寂几乎要抱不住他，看到鬼帝疯狂挣扎的样子。 他当机立断伸手便要劈那铁索。 师长寂使了八成功力，这铁索却只隐隐的嗡的一声，竟没有任何损伤！ 褚笑大吃一惊，深知这红光定有乾坤，但现在竟然连师长寂都阻断不了。 “我来试试！” 眼看着红光越来越近，鬼帝也越来越焦躁。 褚笑在落积山那八卦阵内曾将这些铁索震成碎片，虽然不是主动的，但……说不定能行。 他掌心凝力，想象着那时力量外溢的情景，趁着红光来到跟前之时，大力一挥。 红光震得他正个手臂都酸麻了，并且带有针刺的痛感。 褚笑收回手退后一步。 竟然不行？ 那他那时候是怎么将缠着他的铁索震开的…… 红光沿着铁索注入了鬼帝的体内，犹如雷击般让他整个人都痉挛不已。 师长寂看着一阵心疼，他上前想将红光阻断于铁索之上，手刚一触上，红光便想沿着他的手渡到他身上。 鬼帝艰难地抬起头，动作剧烈的摇了摇头，虽然不能说话，但他仍不遗余力的张着嘴，模拟着口型。 “放……手！” 褚笑看清他在说什么后，立马看向师长寂，只见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似乎想抽离铁索，但红光好像不愿意放开他，紧紧的将他黏在铁索上。 褚笑目光一凛，掌心凝出咒带，化成一把利剑，嘴里念道：“你尽力试试能不能拉开，我来劈开它！” 师长寂轻微的点了点头，身体往后拉，红光被他拉出透薄的一片。 褚笑见机行事，一掌劈了下来。 金属交接的声音随之而出，力量将两人都向外弹出七尺外。 褚笑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可算劈开了。” 他揉了揉手臂，还有些麻，刚才劈那一下，他用了十成功力，要是第一次不成，后面绝对会越来越困难。 他转头看向师长寂，师长寂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一刻钟后，红光才终于稍稍撤离，鬼帝也被折磨得直不起身子，仅靠两边的铁索吊着，手上磨出的伤口缓缓往下滴血。 褚笑便上前替鬼帝处理伤口，师长寂还处于震惊中没缓过来，看到亲人被这样折磨，估计一时间承受不了。 他比他清醒，不能乱。 第109章 别硬来 深吸一口气后，褚笑将鬼帝的伤口处理好，鬼帝仍然昏迷不醒。 师长寂已经坐在了地上，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 刚才红光一碰到他的手，他便觉得那红光的侵蚀性非常强，好像想通过他的血肉，将他据为己有。 那些痛苦，便是红光不断在他身上寻找间隙，疯狂地想钻进去。 “要先解开鬼帝喉咙上的法术，才能进行下一步。”褚笑道，“要不然凭我们两个横冲直撞，误碰了这里的机关，又让鬼帝多受苦了。” 他不知道师长寂有没有听他说，但现在也不忍心去追究他了。 便在鬼帝旁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拿出九转四方镜。 在天地人三扇门里找寻法术的出处。 师长寂看到自己的父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估计已经没有闲心回去对着净宿真人虚与委蛇，横竖他们已经在这里了，最多像落积山一样，实在不行，把黑山也毁了。 打定了主意，褚笑便更加投入的去看九转四方镜。 意外的，在人门里看到了类似的书，翻了几页，似乎还与地府的法术有关，有些关键地方写着冥文。 他看得不太懂。 便看向了师长寂，师长寂刚才已经缓了过来，被褚笑按在地上坐着等，说他已经找到了相关的书，要他不要着急。 师长寂倒还算听他的话，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只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鬼帝。 褚笑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坐到他旁边，“你给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师长寂才将眼睛挪了回来，落在九转四方镜上，“意思是用些许真元凝在指尖，捻出下面的术语，就能解开。” “真元……”褚笑喃喃道，倒还算简单。 只是真元不能轻易拿出来用，因为真元是他们这些仙人最宝贵的东西，要是一个弄不好，整个修为顷刻间便散了。 师长寂便道：“我来。” 褚笑也没抢着去，毕竟那是师长寂的父上，他要尽孝心。 师长寂按照书上试了一下，鬼帝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刺激，猛地的一下抬起头，醒了。 “不行……” 褚笑皱着眉，师长寂还想再试，被他挡了下来。 “别硬来，鬼帝好像有点不好受。” 他话一出，鬼帝已经慢慢抬起头，神智似乎是回来了一点。 能看到他眼睛已经聚焦了，他目光先是落在师长寂身上，又转而落在褚笑身上。 而后，才落在了褚笑手上那面发光的九转四方镜。 就在此时，鬼帝看到九转四方镜后，瞳孔一缩，两只手挂在铁索上，挣扎着想站起来。 师长寂有些不忍，上前将他抱住。 “父上！” 褚笑也放轻了声音，缓声劝道：“您先别急，我来试试。” 鬼帝猛地又看了褚笑一眼，师长寂在他耳边说：“父上，没事，这是天界的祎兰仙君，不是别人，你别怕……” 说着，褚笑竟发现他声音有些哽咽。 于是他发现师长寂还挺感性的，这动不动的就要哭了。 鬼帝逐渐平静下来，师长寂又劝了几句，鬼帝才平复下来。 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褚笑看。 第110章 你们感情很好？ 褚笑指尖凝出真元，师长寂说一句，他便跟着念一句，念完后，试着放在鬼帝喉咙间，由着真元渗了进去。 诡异的是，刚才还非常抵触师长寂真元的鬼帝，竟然轻而易举便接受了褚笑的。 褚笑大喜过望，“成功了！” 师长寂眼中的郁结散了一些，轻声问：“父上，您试试，如今能不能说话。” 鬼帝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褚笑的目光收了回来，嘴巴缠斗着动了动。 可能是许久没说话，此时说出来虽有声，但十分干哑：“阿……阿衍……” 师长寂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一热，撇过脸去。 褚笑将镜子收回去，关切的问：“您看看还有什么不适，我只是现学现用，实在是冒犯了。” 他语气恭敬，鬼帝又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褚笑松了口气，他学法术的天资摆在那儿，以往在天帝面前，也是仗着自己这点本事，没出差错。 但这次不同，在天界就算了，还在鬼帝面前搬弄起来，就有些不妥了。 所幸没……出什么意外。 紧接着，师长寂坐在鬼帝后面，为鬼帝疗伤。 褚笑估摸着，这半个时辰少不了用了一万多修为。 师长寂才几万岁？ 撑死五万岁，不能再多了。 为鬼帝疗完伤，师长寂脸色白了一度，坐在后面，微喘着气。 褚笑于心不忍，忙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没事吧。” 师长寂顺从的靠在他身上。 鬼帝伤势好了不少，也隐隐能说出话了。 “阿衍，你们怎么会找到这？”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关在这里，一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人了。 师长寂还比较疲累，回答的话便由褚笑说了，只不过他隐瞒了师长寂只身一人前往的事，说的是两人一同过来的。 为免鬼母担心，还没告诉鬼母。 鬼帝听完后，似乎有些怔楞，想回头看他们，却碍于铁索，转不过身来。 褚笑只好把师长寂也一起搬到鬼帝前面去，让他能看到他们两个人。 鬼帝便一直看着褚笑，不知道是不是褚笑的错觉，他竟然在他眼中，看出点审视的味道。 “你们……感情很好？” 褚笑一噎，不知作何回答，几日前，他过来不过是为了找师长寂算账。 如今有要紧的事占了头，他这笔账只能往后挪。 但是在长辈面前，也须得给师长寂一点面子。 褚笑便昧着良心道：“当然，阿、阿衍，还去天界找我，天帝也知道。” 为表相熟，褚笑生硬的念了师长寂的字，有些口生。 鬼帝又是一阵沉默。 褚笑便开口问：“您知道如今是怎么回事么？这铁索怎么才能弄断？这黑山到底是……” 他连续抛出了几个问题，鬼帝抬眼，目光又放在了他身上，虽浑身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还算精神，鬼帝微叹一口气，道：“这是森狱玄铁石所造的铁索，就凭你怎么能随便劈开……” “玄铁石……”褚笑喃喃道，这石头他还没听说过。 而且，鬼帝刚才说森狱，那应该是地府的东西，他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第111章 您说的他，是谁 看来净宿真人那妖女还会区别对待，给他们锁的就是天垠石造的笼子，给鬼帝这个级别的，就是玄铁石。 这么一对比，天垠石咖位确实低了点。 鬼帝深沉道：“至于黑山……状况要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师长寂缓过神来，稍稍直起身子，道：“方才净宿真人说，他们还在收集阴气，说什么阴气不够，令无涯已经离开黑山了。” 听到阴气二字，鬼帝目光一凛，猛地咳嗽起来，气息不大安稳。 他哼了一声道，“……什么阴气，你被骗了！” “至阴之气，不、不都……都在这儿么，他还去哪里找！”说着鬼帝做了个推搡的动作，奈何铁索捆住两只手，他根本碰不到师长寂。 师长寂和褚笑相视一眼。 鬼帝低着头思索了一番，似乎是挣扎着下了决定：“你快走！令无涯他有个法宝，能将人瞬间吸入其中，再加上他本身的法术，以你的功力，根本避无可避……” “我不走！”师长寂几乎是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我不怕他！就算他再厉害，我拼上全力，还不信赢不了他。” 褚笑看着他们父子情深，忍不住插嘴道：“不会是……乾坤袋吧，能将人瞬间吸入其中的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鬼帝对天界的宝物了解得不多，不知道乾坤袋也合情合理。 “乾坤袋……是乾坤袋。”鬼帝陷入了沉思，“但我最担心的不是令无涯……是……” 说着他看了褚笑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决断道：“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鬼宫了，去天上，找天帝，躲得严严实实，不要被人发现……” 这离奇古怪的。 为什么要上天界找天帝？ 师长寂自然不愿撇下鬼帝，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父上，您知道如何才能劈开这玄铁石链是么，您告诉我，我就去做，但您让我苟且偷生，我做不到。” 褚笑也劝慰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我们双方都尚且未真正交过手，就先一步承认失败，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自己志气么。” 两个年轻一辈的始终年轻气盛，不知世间长短。 鬼帝叹了口气，道：“好，只不过我想请这位祎兰仙君，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长寂说。” 父子间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这褚笑自然体谅，便识相的点头，自己走远一点。 褚笑面对着墙壁，自己估摸着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转过身来。 不经意看到师长寂皱着眉的脸色。 他们似乎谈得不是那么顺利。 鬼帝言辞似乎有些激烈，最后又像是妥协了，挂在铁链上的手耷拉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师长寂朝他招了招手，褚笑便抬脚走回去。 鬼帝叹了口气，拗不过儿子，又无可奈何的说：“你们不知道令无涯在筹备着什么，自然不害怕，这黑山是一处封印之地，在玄铁门里，关着一个穷凶极恶之物，他——苏醒了……” 玄铁门？ 难道是那巨石所砌之门。 褚笑见过。 “您说的他，是谁？” 鬼帝抬起头，别有意味的看了褚笑一眼，发出的声音苍老而干哑，却有一种置人于冰窟的寒冷。 “魔魁。” 第112章 未免太小看他了 褚笑也隐约察觉到令无涯并不是幕后最后发布命令的人。 魔魁？ 这名字一听就不太善良。 “那他们说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鬼帝：“阴气是地府、鬼界的人特有的内息，但大多都是鬼阴相混，极少人会拥有极纯的阴气，或者极纯的鬼气……” 他这么一说，褚笑就懂了：“帝君是极阴体质？他们把您捉来，就是想提炼阴气？” 鬼帝隐隐一挑眉，心道这孩子还挺聪明。 所以他们才会用玄铁石链关着他。 “红光是……” “红光是魔魁的神思，他被关在门内，暂时还出不来，令无涯是他的手下，至于那个女娃，没什么能耐。” 褚笑有些疑惑：“可是在鬼界极乐坊时，我和阿、阿衍联手，都差点打不过她……” 鬼帝想了想，答案不言而喻，耐心道，“那是注入了红光，红光是魔魁的神思，犹如献祭一般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对方控制，这座黑山几乎已经被他控制，你们进来了，他自然是已经知道，虽然他不能出来，但只要在黑山范围内，都能任他作为，你们……就不该来。” 这么说…… 现在他们在这里待这么久，那位魔魁也是知道的？ 之前褚笑还进入黑山四处查探，那时也是知道的么。 那么为何会放任他到处乱走，是打定主意觉得他不会翻出什么浪花？ 褚笑往下压了压嘴角。 未免太小看他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几声冷笑。 昏暗的石室壁上骤然亮起一丝火光，而后沿着石壁烧起一圈烛火。 褚笑抬手挡了挡亮光，便见师长寂口中已经离开黑山的令无涯，从顶上落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个黑白身影。 那妖女，不也喝醉了么。 原来是装醉。 师长寂两人如临大敌，分别肃穆挡在鬼帝面前。 令无涯一身白衣，摇着一面骨扇，容貌清隽，若不是有那样离谱的爱好，单单看人，倒是浑然一身正派之风。 怪不得那妖女这么迷恋他。 “终于等你们说完了，我都等得倦了。”令无涯姿态慵懒地柔弱无骨的扇着扇子。 似乎完全不把他们当做一回事。 “呵，费这么大功夫把我们引来这里，你想干什么？”褚笑冷哼一声道。 令无涯随着声音看了过来，一副惊艳的模样，“想必这位就是祎兰仙君了吧。” “你认识我？” 褚笑微蹙起眉头，他不过是跟着师长寂来的，与令无涯素未谋面，他怎么知道自己的？ 话一出，净宿真人也看向令无涯。 她上报时，只说了鬼族太子有一个天界的同伴，并未说这天上的人是谁。 令无涯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令无涯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落下，悠悠摇着扇子，“久闻祎兰仙君容貌倾城，如今一见，确实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师长寂簌然看向褚笑，笑笑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褚笑的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听不出温度，“怎么，嫉妒了？” “这说的什么话，在下不过是愿意结交美人，而且，追根溯源，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第113章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褚笑站着的位置，光从侧面上泄了下来，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听他轻飘飘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在场的众人一怔，褚笑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不屑和嘲讽：“谁跟你是一类人，劝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语气凉凉的，带着一股仙人的淡雅之气。 说罢，他脚尖一点，掌心化出经咒，向令无涯冲了过去。 令无涯慢悠悠抬手接了，两人在巨大的石室里打了起来。 师长寂担忧的目光追随着褚笑，这黑山是他们的巢穴，位置机关都比他们相熟很多，若是在这里开战，恐怕对自己不利。 鬼帝轻咳了一声，示意师长寂退后一步，小声道：“无须担心，令无涯似乎无心伤害那位仙君，而且他们看起来不相上下，他不见得会落下风。” 师长寂微皱着眉，他如今心急，倒没看出令无涯哪里对褚笑手下留情了。 难道褚笑这么急着冲上去是因为要保他？ 只要他缠住了令无涯，无红光加持的净宿真人区区一个凡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鬼帝已经被玄铁石链缠住脱不开身，他要想从这里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怎么可能撇下褚笑和父上一走了之？ 师长寂手上化出合欢剑，二话不说加入了正打着火热的两人。 师长寂接了上去，褚笑得以往后喘一口气，这才开口说：“等你半天了，愣着干什么呢。” 师长寂一愣，内心的郁结悄然散开。 原来不是要让他先离开……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有了师长寂的加持，令无涯节节败退，被合欢剑向上一挑，撞在石室上，嘴角溢出一行血丝。 令无涯不怒反笑，倚在墙上，淡淡道：“曾几何时，鬼族和天族还是死敌，如今竟也能联手了。” 褚笑冷哼一声，“那你是待在哪个犄角旮旯多久没出来了，七万年前，六界大乱便已停歇。” “只是有些惊讶。”令无涯抬手将嘴角的血擦了，拿在跟前看了看，竟伸出舌头，舔了舔。 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蔓延在令无涯身旁的咒带骤然摸上了令无涯身上，将他牢牢稳固在墙上，褚笑掌心的经咒俨然已经化成一把利剑，直直悬在令无涯喉咙跟前。 “没人告诉你话多者死么？” 褚笑飞身上前，操纵着利剑往前一步，抵在令无涯脖颈上，脆弱的皮肤地方不住，渗出浅显的血痕来。 “没有，他们都不敢。”令无涯仍是吊儿郎当的说。 褚笑皱着眉，逼问道：“说！打开玄铁石链的钥匙在哪！” 令无涯一怔，眼睛直直的盯着褚笑，失笑道，“没有钥匙，不过倒是能告诉你一个方法。” “说。” “落积山那边，也就是被太子殿下毁掉的那座山洞，有一条阎神鞭，此乃神兵，用它便可轻而易举将玄铁石破开。” 阎神鞭？ 褚笑一愣，九转四方镜曾提醒过他。 但令无涯怎么会知道？ 经过刚才一场较量，褚笑已然探出令无涯的虚实，他的修为不高，只是胜在经验丰富，出招回敌往往出其不意，这才显得略高褚笑一筹。 第114章 真相大白 若是实打实的打下去，褚笑只会越来越得心应手，又有师长寂在旁，令无涯没有多少胜算。 “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 褚笑狐疑道。 令无涯忽然朝褚笑眨了个眼睛，“我说了，我们是一类人。” 魔魁的神思还没有出现，褚笑不敢放松警惕。 令无涯却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尽管被捆着，姿势怪异的挂在墙上，也并未表露出什么不爽。 褚笑皱着眉，忽然搞不清楚令无涯的目的了。 他刚才说，早就发现他们在这里，只是等他们说完了话，才从后面出来。 为何要这样做。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进进出出，你都不会拦着我们？” 令无涯做了个放松的表情，“随意，你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几回了，我什么时候拦过你们。”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 褚笑在这里进出几回了，除了碰到些臭虫，并没有什么森严的守卫。 “只是奉劝你们一句，这黑山……”令无涯忽然打了个马关，“若是遇到那位醒了，遭了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令无涯说完，手指动了动，褚笑下在令无涯身上的经咒竟零零碎碎散掉了。 他重新站到了地上，抖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对净宿真人招了招手，在后面的墙上化了个洞，从背后对着他们扬了扬手，从那里出去了。 褚笑有些怔楞，木头一般站在原地。 令无涯竟然如同化水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将他的经咒解析了？ “笑笑，你没事吧？”师长寂从身后走了上来。 褚笑摇摇头，“没事。” 他转身回到鬼帝面前，声音低沉，“帝君，您知道的是不是，这魔魁和令无涯到底要做什么，令无涯为什么……” 鬼帝的眼睛像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他看了师长寂一眼，目光落在褚笑身上，叹了口气。 “他们是想要魔魁从封印里出来，七万年前，六界大乱，黑海森狱里被关押的妖邪之物被放了出来，其中就有这只魔魁，经历千辛万苦后，我们联手将魔魁封印于黑山，令无涯只是他的手下，听他差遣。” “数月前，我们驻扎在营地，正准备去黑山加强封印，却不知魔魁的神思已经偷溜了出来，注入了令无涯体内，我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诡计，被他们关在此处，提炼阴气。” “但他们要放魔魁出来，单单阴气是不行的，还需要修为加持，修了几千年的妖怪金丹便极为好用。” 褚笑明白了，“怪不得在落积山时，他们捉那么多妖怪来剖内丹。” 鬼帝点点头，“玄铁石链并非轻易能破开，我……此生已不奢望能出去，但凡我在世一日，便不会让他得逞，魔魁想要出来，阴气、金丹还不够，他还需要别的。” “需要什么？” “阎王的心头血。” “阎王不是已经……”师长寂道，“传闻阎王已经羽化多年了，如今地府是判官代为管理。” 鬼帝又叹了口气，“是，所以魔魁想出来，并非易事，阎王的心头血也非轻易能取。” “所以他需要落积山地龙下的阎神鞭？”褚笑道。 “是。”鬼帝低下头，额上的乱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阎神鞭乃前阎王之物，用它便能轻易剜心头血。” 第115章 谁说不好取了？ “可是如今哪有阎王，书上说，十殿阎罗最大的阎罗王都已经羽化，其余阎罗也早就不知所踪。”师长寂道。 鬼帝：“没错。” “怪不得令无涯刚才说阎神鞭能破开玄铁石，原来是想让我们把阎神鞭给他找来。”褚笑冷笑一声，“这鞭子封在熔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能拿出来，那岩洞可以说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说完后，三个人陷入了沉思。 这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想要救鬼帝，就必须先把阎神鞭拿出来，把阎神鞭拿出来，就无形间帮了令无涯，到时若是有什么差错，真给他们找到一个阎罗。 铸成大错，那就不可挽回了。 偷溜出来的神思已经如此厉害，若是让魔魁的真身出来了，那六界必定大乱。 说出了心头事，鬼帝面上轻松了一些，他勉力挤出一抹笑容：“阿衍，你们回去后别告诉你母后，只当边境军务繁忙，我暂且……脱不开身。” 师长寂眼睛有些热，撇开脸，半晌才说：“……怎么都瞒不住的。” 褚笑站在一旁，半晌后，啧了一声，道：“你们未免也灰心得太早了吧。” 鬼帝辈分资历都比他高很多，这么说话必然不妥，但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听他道：“我们只需要偷偷取出那鞭子，破开这玄铁石，而他们不仅仅要先找到鞭子，还要找到一个阎王，这阎王早已羽化几万年了，难不成还从哪里崩出一个阎王来？其他九殿阎罗也不知所踪，若是真那么好找，早就回地府了，还轮得到判官当职？” 话一出，便发现师长寂和鬼帝都直直的看着他。 褚笑一哂，“看着我做什么？” 若是褚笑站在天界的角度，断然是不会提出偷偷取阎神鞭的事，毕竟那是神兵。 鬼帝救不救得出于他们无害，若是神兵有什么意外，搞不好霍乱的就是六界。 师长寂摸了摸后脑勺，歉然道：“只是于心不安，把你牵扯进来……要如何取阎神鞭方法还不得而知，就算它暂且被封印在落积山那山洞里，也断然是不好取的。” 褚笑皱着眉道：“谁说不好取了？” “你有办法？”师长寂惊讶问。 “放肆！”两人正商量得火热，鬼帝突然出声喝止道，“我不要你们救，也不要你们去取什么阎神鞭，给我回去！” “父上……” “闭嘴！本君乃鬼界一帝，岂能因一己之私，祸乱六界，神兵既出，若是被歹人利用，引起滔天灾祸，你们谁人能担此大责！”鬼帝闭上了眼睛，冷声道，“你们走！不用你们管我，别人给你挖好坑了，就急不可耐的往里跳？！” “可是……” 师长寂还想说什么，被褚笑往后拉了拉，对他摇摇头。 褚笑道：“帝君也不必急着训斥，论谁见到自己亲生父亲被这般对待，都不能冷静下来，作为亲儿子，你让他心安理得的离开，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回到鬼都，还要对着母后瞒天过海，可能么？” 鬼帝看了师长寂一眼，两边被铁链锁住的手指张开，又无力的垂下。 第116章 你听我说 “别管我了。”鬼帝的声音忽然苍老了几万年，“魔魁在七万年前已然实力不凡，在封印里断然没少修炼，若是给他拿到阎神鞭，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愿意当六界的罪人，几十万年赤胆忠心无愧于天地，只是……负了昭曦了。” 鬼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劝道：“走吧，别回来了，只要我在这里，魔魁就永远别想出来。” 说完，师长寂面色一变。 一股冰凌之气从脚下蔓延而上，鬼帝跪在地上的脚已经化成了寒冰。 “能见你最后一面，也算是无憾了……”鬼帝最后说道。 “父上！” 鬼帝的法术瞬间而成，师长寂根本来不及阻止，面前的鬼帝已然成了一个冰雕。 “父上！” 师长寂趴在冰雕前，双眼通红，寒冷的冰凌冻得他的手红彤彤的，他一阵哽咽：“他这是断绝了我们想要救他的想法。” “嗯。”褚笑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还不止，既能断你想救他的想法，又能阻止那神思提炼他身上的阴气，一举两得。” 不得不说，鬼帝对自己倒是下得了狠心。 只是…… 这也是亲手葬送了师长寂的希望。 鬼帝几十万年的深厚功力不是轻易能抵挡住的，以他为中心，刺骨的寒意已经向四周漫延，萧索的铁链上发出轻轻晃动的叮铃声。 地面也慢慢向上结着冰，透上来的白雾冷得人直哆嗦。 褚笑：“我们先出去吧。” 褚笑拉着师长寂起身，师长寂没有反抗，整个人恹恹的。 两人回到先前那个山洞，褚笑生了火，以至于洞里还算暖和。 师长寂一直不出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褚笑叹了口气，拿出九转四方镜，进入那扇写着咒术的房间仔细看了起来。 师长寂先前说过，那段冥文里有一段是咒术，一段是武学。 译过来的文字，莫名有些熟悉。 “阎神罚，七绝无垠·七绝离恨·神魔同坠·万鬼轮回·舍元魔瀑·陷灵天殛……” 阎神罚。 阎神鞭。 这两者是否有呼应？ 褚笑抬头，想找师长寂商量一下，却见他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坐在原地，目光直直看着面前的火苗，眼睛也不眨一下。 “师长寂！” 褚笑喊了他一声。 师长寂回过神来，但眼睛没什么神采。 褚笑朝他勾了勾手：“别灰心丧气的了，过来看看，说不定能救出帝君。” “他宁愿自封也不愿意我们救他出来。”师长寂讷讷道。 褚笑睁大眼睛：“难道这样你就放弃了？” “我不知道，我没把握祭出神兵后能不出意外，若是因此引起霍乱，就算把父上救出来了，也只会怪我多此一举，他一生霁月清风，清清白白，若是因为我染上污点……” 师长寂弯起膝盖，将脸埋在其中。 褚笑自然明白。 一边是自己内心的救父心切，一边又是父亲的苍生大义。 满足任何一方，另一方就会失衡。 褚笑从火光的另一边挪了过来，坐在师长寂旁边，用手肘推了推他。 轻声道，“你听我说。” 第117章 以身相许都行！ 师长寂依然将脸埋起来，他现在脑海里混乱得很，不知道要如何抉择。 褚笑只好伸手，将他的脸从膝盖上挖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道：“你先听我说，未来的事怎么办我不管，但如今要做好的，是眼前的事。” 师长寂看着褚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要……” 褚笑点点头：“阎神鞭要拿，鬼帝要救，其余的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可是……” 褚笑右手轻轻拍了他的脸，“你身为鬼帝之子，身份不好行事，取阎神鞭的事，自然由我来做，这样一来，其余各界若是问责，不仅要问罪你们，我们天界也少不了。” 师长寂眼睛簌然睁大，褚笑被他强硬带着来鬼界，这个朋友是他半强迫着交的。 如今却为了他…… 他这是捡了个什么样的宝贝。 褚笑见他两只眼睛都直了，遂放开他的脸，取过旁边摊开了的纸，“别犯迷糊了，你快看看这咒术能不能用上。” “……好。” 师长寂整理好心情，低头与褚笑一同研究纸上的冥文。 …… 天界。 “九幽仙子，没有通行令可不准随意下界，请出示通行令。”南天门前的天兵交叉着长戟，挡在九幽面前。 九幽拽紧包袱，“刚才已经说了，下界的事我已经向君上禀告，他已准许，通行令办下来，要等多少时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劝你们别浪费时间，耽误了事就不好了。” 两位天兵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迟疑。 “她说得没错。” 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一人，摇着玉扇，姿态翩然：“君上准许时，本君也在一旁。” “这……”两位天兵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道，“既然琅玉仙君作保，那九幽仙子上界时来补交通行令便可。” “嗯。”九幽应了一声，推开天兵的两支长戟便要走。 琅玉仙君上前几步，拦在她前面。 “九幽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君上还有些话要我交待你。” 九幽冷冷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废话少说。 琅玉仙君翩翩然将她带到一边，上下看了她一眼：“好歹我们在秘境里也算是共患难了，怎么还是这副冷脸。” “你是来说闲话的么，滚开！” 琅玉仙君也不恼，瞥了一眼她的包袱，“你这么着急下界，是有什么事么？” “关你屁事！” “好吧。”琅玉仙君摊摊手，“我都帮你偷偷下界了，难道你不该报答一下我？” 九幽被他烦的不行，从秘境出来后，她等苍戟的消息已经耽搁了几日，如今实在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便道：“行，等我回来，以身相许都行。” 说完，撇下怔楞的琅玉仙君，从南天门上一跃而下。 琅玉仙君站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以身相许我就会要吗，真是不知好歹。” 半晌，又补充道，“啧，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要反悔。” 他踏上白玉石阶，摇着扇子回寝宫。 第118章 九幽的未来夫君 琅玉仙君心情正好，连带着看沿路的景色都觉得出彩了几分。 最近找的这个乐子看来可以玩好一阵了。 他走得漫不经心，连将要撞上来的人影都躲避不及，两人猛地砸了个通透。 他今日心情好，便不计较那么多，只说了一句：“哎……你哪个宫的，别不看路啊。” 琅玉仙君说完抬起头，眼前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他转身一看，那个撞了他的人已经越过他，跑了。 这就不能忍了。 撞了人一句对不住都不说。 明明他还想得饶人处且饶人的。 于是他折了回去，不追上那人按着他的头给他道歉，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此处离南天门前不远，他追上去时，便看到那人缠着两位天兵在问着什么。 “两位大哥，九幽真走了？！你们没拦着她？” 天兵一脸肃然，“有琅玉仙君作保，仙子着急办事，便及早放行了，仙友放心。” “放什么心啊！坏了！”冥月一拍大腿，一个力道没控制住，把自己拍疼了，眼泪一包，痛苦道，“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琅玉仙君追上来时，便听到眼前这位长得白白嫩嫩的小仙君在打听九幽的事。 眼睛一眯：“喂，小兔崽子，撞了人就跑，真是能耐啊。” 冥月回过头来，想起自己刚才行色匆忙，撞了人不管，偷偷溜了的事，便急急上前：“仙君对不住！刚才实在是忙着赶路，没看见您，冲撞了。” 琅玉一哂，他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他也不是故意的，便问：“你刚才在打听九幽的事，她怎么了？” 冥月睁大眼睛，看着这位长得十分好看的仙君，天界的人物他不认识几个。 要好的、相熟了除了九幽，就是褚笑。 好歹也和九幽混了几万年了，却也没见过这位公子如玉般的人物与她来往。 提了个警惕，问：“仙君是？” 琅玉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提着冥月的领子，飞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自己介绍自己道：“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九幽的未来夫君，你又是谁？” 冥月簌然睁大眼睛，结巴道：“九、九幽什么时候蹦出来个夫君了，我滴个乖乖……” 琅玉仙君眯起眼睛，不用猜，眼前这人的身份也八九不离十了，估摸着和九幽玩在一起的，也是这个调调的。 冥月：“我叫冥月……我是……” 琅玉摆摆手：“行了，冥月是吧，记得了，你刚才说九幽怎么了？” “啊这个事！”冥月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了，“发生大事了，你要是真是九幽的夫君，可一定要帮帮她！” 琅玉合起玉扇，皱着眉：“不要急，说清楚。” 于是冥月便把她从鬼界上来，找天帝、找武神无果后自己偷偷溜下界的事说了一遍。 “九幽一向要强，这几日我们一直等着武神大人的消息，可每日都无功而返，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武神大人不帮她，她铁定是打算自己去的，怪我没有看住她，呜呜呜……” 琅玉用玉扇轻轻敲着手心，“鬼界邪物，那可就是件大事了，苍戟和天君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第119章 抱抱睡 “啊？那可怎么办。”冥月左思右想，“笑笑还在鬼界，若还不带人下去……” 琅玉仙君蹙眉道：“若是贸然带兵下去，搞不好会让人误会天界有意要攻打鬼界。” “那……”冥月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仙君你也保我一下，和天兵说说，放我下去？” 琅玉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九幽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保她可以，可你不行。” “啊？” 冥月一噎，九幽这是挂靠上大佬了才能这么做吗。 那自己是不是靠上个大佬，也吃香的喝辣的，没人敢挡他的路了。 “可是，九幽和笑笑怎么办，我不能不去救他们……”冥月委屈了，他总不能眼睁睁坐在天界什么都不管吧。 “九幽不带你下去，你心里难道没点想法？”琅玉道，“看你白白嫩嫩的，还是好好待在寝宫里，做个吉祥物吧。” “我……”冥月自认为武力值不低，“笑笑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我也不差啊。” 琅玉笑了一声，“你会什么法术？” “大力之术。” “噗嗤。”琅玉实在忍不住了，摆摆手，“行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就回去等消息吧，若是九幽知道你偷跑下去，说不定会成为她的负担。” “真的？”冥月作战经验匮乏，自己受伤不要紧，要是成为拖累，那就真的是帮倒忙了。 “嗯。” “那请仙君好好照顾九幽，带她回来。” “我会的。” …… 褚笑在山洞里和师长寂研究冥文，到后半夜，就着火光，睡着了。 这几日一直马不停蹄的奔波，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褚笑越睡越是觉得寒冷，懵懂间估摸着火应该是熄灭了。 他便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的热源靠过去。 贴着师长寂睡了一会儿，褚笑被热醒了，他睁开眼，看向旁边的人。 师长寂似乎在做噩梦，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停乱动，眉头蹙在了一起，嘴唇紧紧抿着。 褚笑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烫。” 记得师长寂曾经说过，他们鬼族一向体寒，而如今却浑身冒着热气。 “发烧了？” 褚笑坐了起来，去外边找了些干树枝回来，将火烧得更旺一些。 尽管如此，却还是听到师长寂蚊子般的呓语：“冷。” “还冷。” 褚笑木然，“你都像只红烧的虾子了，还冷……” 他沉默片刻，在师长寂身旁躺了下去。 身边的人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着，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褚笑踢了他一脚，没踢动。 脖颈处这种脆弱的地方被人占满了，褚笑有些不舒服，但细细感受，却发觉将他当沙袋一样抱着的男人，竟然在微微发抖。 褚笑没脾气了。 就这么先抱着吧，反正他也觉得冷。 天蒙蒙亮时，师长寂醒了，怀里的人又香又软，他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脑袋昏昏沉沉的，入眼的便是褚笑光洁的下巴，他睡觉时，嘴巴微微张开喘气。 估计是睡得沉，师长寂这么大动作都没醒。 第120章 你病了的时候真缠人 第一次不是一个人睡，褚笑有些习惯不了。 折腾了一夜，快天亮时才睡着，自然睁不开眼了。 师长寂承认自己快被迷得五迷三道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肯和他交朋友。 嘴上说着反话，背地里却偷偷为他种兰花。 明明能潇洒的离开，也愿意为他插一脚这浑水。 如今为了他，也能舍身而出，为他去取阎神鞭。 明明是个讨厌别人近身的人，却愿意一整晚都陪在他身旁。 师长寂垂首，小心翼翼的把脸埋回褚笑的肩窝里。 半个时辰后，褚笑醒了，迷迷糊糊间伸手摸了摸师长寂额头。 “嗯，正常了。” 褚笑坐起来，拍了拍师长寂的脸，“喂，师长寂，醒醒。” 师长寂似乎才回神，睁开眼，装作刚醒的样子。 “你病了的时候真缠人。”褚笑摆出一度嫌恶的表情，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师长寂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哑，遂点了点头。 “好就行了。”褚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启程去落积山。” 师长寂被他牵着起来，人高马大一个人，乖乖的走在褚笑背后，有些滑稽。 褚笑召了朵云，拉着师长寂跳了上去。 从黑山地界去落积山，按照褚笑的脚程，少说也要一天，师长寂还病着。 他便让师长寂坐在云上，牵着他的衣摆，自己奋力驾云。 一日后，到达落积山十里外那山洞时，已经入夜。 比预期到达早了一晚上，但褚笑消耗得有点多，需先休整一下。 正好师长寂退烧没多久，还有些虚弱。 两人照旧准备找个山洞歇一晚，空气中却忽然闻到一些烟火气。 褚笑和师长寂相视一眼，附近有人！ 沿着味道的来源，两人摸了过去，只见在一个小山洞前，有三个人影围在一起—— 烧烤。 一个人转动着串着烤肉的棍子，另外两个蹲在一盘，眼甘甘望着。 一人问道：“好了没有？我觉得好香了。” 另一人道：“我也觉得好香哦。” 转棍子的人道：“还没，只是表面熟了，里面还生呢。” 一人道：“生的好，生的我喜欢。” 另一人：“生的我也喜欢。” 转棍子的人道：“这就是要烤的才好吃，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缝隙小的火山口，火山岩烤的肉我还没吃过呢，你们别打岔。” 他这么一说，褚笑目光落在他们烤肉的地上。 果然是没有起火的，直接在地上挖了个圆形坑，任由底下炙热的火气涌上来，利用这些火气烤肉。 嗯。 倒是另辟蹊径。 而且，这声音有些熟悉。 若是没听错的话。 “你们是……小鹿妖？”褚笑从隐藏处走了出来。 正聊得火热的三人一惊，纷纷回头。 转着棍子的那个，是小鹿妖无疑了，不久前，褚笑从熔岩上救下的那只。 “小哥哥！” 小鹿妖倏地站了起来，看见他很兴奋。 而原本在旁边看他烤肉的两人也快速站起来，挡在那只鹿妖前面，看起来是小鹿妖的护卫。 褚笑却皱眉问：“你怎么回来了？” 还带着两只鹿妖，不怕遇上那妖女，又被抓起来剖丹么。 第121章 他生病了不舒服 “我们回来找你！” “找我们？”褚笑不解道。 “嗯！”小鹿妖点头，把烤着的肉丢在架子上，两只手擦了擦衣摆，“我叫青灵，上次来不及等你们出来我们就走了，我在地上写了会回来找你们的，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褚笑目光盯着架子上的肉，心里估摸着什么，等他说完，忍不住道，“肉好像快糊了，你不翻一翻吗？” “啊？”褚笑这句话有些出其不意，青灵连忙回头手忙脚乱地把肉翻过去，又请他们在旁边石块上坐下，才说，“那位女真人抓了我们的同胞，我们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次我带了帮手，不怕。” 褚笑目光落在跟他同行的两人身上，比他健壮不少，不知道武力值如何，但是只带两个人，会不会有点太少了。 若是只抓净宿真人还好，但是如今她身边还有一个令无涯。 且不说令无涯到底还有多少手下，单单在黑山，魔魁的神思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就两个人？”褚笑忍不住问。 青灵摇摇头：“不止，我还带了其他人，他们与我们不同行。” 其他人…… 褚笑没放在心上，估摸着也就七八只妖怪。 便道：“你们势单力薄，贸然前去，必定会打草惊蛇，不瞒你们说，他们如今的据地是鬼界的边境黑山……” “那敢情好，我就说呢，我们在这里已经地毯式的搜罗，却没发现他们一丝踪迹，原来是跑边境去了。”青灵打断道。 “不是……你听我说。”褚笑有些无奈，“你们年纪轻轻，还是回去妖界好好待着，报仇的事，就让大人来……” 青灵看着褚笑，大方笑道：“没事！我年纪不小了，只是看着小而已，我已经修了三千年了。” 七万岁的褚笑面无表情道：“你们一定要去？” 青灵笃定道：“非去不可。” 褚笑沉默半晌，才说：“好，我们在此地有些事要办，还要折返的，你们就随我们一起去黑山，但是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需要先保护好自己。” “那好！”青灵似乎对于与褚笑他们同行很高兴，又说，“我须得先告诉我的伙伴，让他们先往黑山赶路。” 末了又怕褚笑不放心，又说，“他们和我们不同，他们赶路很慢的，而且还需要隐匿行踪，一般只有晚上才赶路。” 知道他们会隐匿行踪，褚笑放心了一点。 “哎呀先不说了，肉熟了，你们尝尝？” 青灵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把烤焦了的地方剔开，割成几块。 “这是我们特地从无量山带过来的野兔，你们看看好不好吃。”青灵都用小棍子串着，递给他们。 褚笑一愣，这小鹿妖心也太大了，被抓进岩洞里没想别的，难道就想着下次带肉来烤？ 迟疑了一下，他接过来，递给师长寂一根，“来，吃点东西。” 青灵咬了一块肉，看向褚笑旁边的人，眼睛一亮，“欸这不是放我们出笼子的大哥哥吗？” 褚笑嗯了一声，“不记得他了？” 青灵一边用牙撕咬着兔肉，一边无辜的睁着眼睛：“不是，就是他好像与那时候有点不太一样。” 那时候意气风发的，如今……脸色似乎有些差。 “他生病了，不太舒服。”褚笑道。 第122章 烤兔 “这样啊。”青灵指着旁边一个捧着兔身在啃的人说，“刚好，这是我的药医，让他给大哥哥看看？” 褚笑怔然：“你出门还带药医？” “出远门都要带的。”青灵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妥，“等一会儿吃完了，再给大哥哥看看吧。” “好。”褚笑小口的咬了一点兔肉，味道有些呛人，幸好没拿太多，他忍着又咬了一口。 师长寂虽然病了，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没眼瞎。 伸手把褚笑手中的兔肉取了过来，道：“不好吃不要硬吃了。” 青灵倒是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后脑勺：“对不住啊，我就喜欢搞这些新鲜玩意，糟蹋兔肉了。” 师长寂没什么表情，摇摇头，问：“你还带着别的兔肉没，我给你们做。” “真的？！有有有！”青灵忙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伸手往里面一掏，掏出一只干净的去过内脏和表皮的兔子。 褚笑有些吃惊：“你这是？” “我不会杀兔子，所以来之前让人帮我剖好了，放进我的储物袋里，里面放了冰块，可以存放一段时间。”青灵咧开嘴一笑，露出两只虎牙，有些皮。 这……未免也太齐全了吧。 师长寂点头，接过兔子，用棍子串好，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 褚笑有些眼熟，这是他在鬼宫后山里烤鱼用的调料。 “刀。”师长寂朝青灵伸出一只手，青灵忙将那把割肉的刀递给他。 师长寂用刀割开兔子的表层皮，将调料撒了上去。 又把地上冒烟的火山口开大了一点，等里面的烟散尽了，才开始烤。 火山口的火气很足，不一会儿就能听到兔子身上滋滋作响的滴着油，香味比青灵刚才烤的那只更甚。 “我觉得这只一定很好吃。”青灵不自觉的咽了一把口水。 他的其余两名护卫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烤着的兔肉，在褚笑看过去时，才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师长寂的厨艺没的说，等烤完之后，就一人分了一块，偏心的给褚笑割了一块方便咬，肉又多的兔腿。 其余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心满意足的接过兔肉撕咬起来。 “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熟食，还以为充满血味多汁的生肉才是最好吃的！”青灵的一位还没说过话的冰山护卫激动得泪流满面。 褚笑抿唇一笑，轻轻咬了一口兔腿肉，师长寂把肉烤得很入味，外焦里嫩的，比上次吃的鱼肉多了一点野味。 “不错。”褚笑朝师长寂笑了一下。 师长寂目不转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吃完烤肉，众人就近休息，打算等天亮了之后另做计划。 那位药医看了看师长寂后，给了他一颗中药炼成的散热丹，说服用后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一行人分成两拨，在后面的小山洞里分别找了个地方，就地而眠。 …… 九幽下界后直奔鬼都，她落在鬼宫前，见路上的行鬼看见她躲躲闪闪的。 她一走上去，那些鬼就像被吓着一样，撒开脚步逃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九幽看了一眼鬼宫，方才她去问了一下，守门的鬼说鬼母在极乐坊，要是想进宫，需得得到她的恩准。 无法，九幽只好改路去极乐坊，那地方她去过，要找到也不难。 第123章 面见鬼母 到极乐坊后，找了只鬼去通报，九幽站在街头，等鬼母出来。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鬼母提着裙子，步伐快速，神色也十分焦急。 “参见鬼母娘娘。”九幽行了个天界的礼。 “无碍，不兴这些虚礼。”鬼母摆摆手，她身高不及九幽，只得仰头看着她，“你说你是天界来的？” “是。”九幽道，“晚辈是祎兰仙君的好友，此番下界是来找他的。” 说起褚笑，鬼母眉头便皱了起来。 “笑笑和阿衍不在鬼宫好几日了，我也在找他们，但我脱不开身……”说着，鬼母就扶上了九幽的手，“这几日本宫想了很久，我觉得他们是去了边境。” 九幽一愣，“边境？” 鬼母点头，将丈夫久久不回，让儿子去查探的事说了下，“长寂一向不愿意我操心这些事，若是发生什么事，也只自己担着，此行我也猜到了他们去了他父上那儿，但如今都过了不短的时日，还是没有消息，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九幽静静听完，心下已有了决断。 鬼母身为一国之母，想任性离开鬼都是不行的。 鬼帝不在，她必须靠自己撑起整个国家。 现在还有极乐坊的事要忙活，她更加脱不开身了。 经历过极乐坊乾坤袋一事，九幽深知事态紧急。 便道：“娘娘无须担心，晚辈找笑笑也是为了此事，笑笑和太子殿下的实力都不差，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听她这么说，鬼母点点头，“多个人帮忙也好。”她从怀里抽出一张白纸，“这个你拿着，只要在纸上写了字，用火烧了，本宫就能收到了，比飞鸽传书快得多。” 九幽一愣，传闻鬼界有许多这样的法术，小道消息说这种纸要花上千年才能炼出一张来。 这种贵重东西，鬼母就随随便便给她了。 “无须担心，你且用着，要是真有大事，我就算是飞，也要飞过去的。”鬼母勉力挤出一抹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九幽收下了，抬手行了个军礼，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本我是上界去搬救兵的，结果没搬着，只好我自己下来了，晚辈即刻便往边界出发，告辞。” 鬼母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 师长寂和褚笑两人在山洞里休息了一夜，天亮时，褚笑摸了摸师长寂的额头。 “不烧了。” 昨日虽然退了烧，还是伴有一些低热，如今摸起来，像是全好了。 褚笑刚想收回手，师长寂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才慢慢睁开眼。 他轻声道：“笑笑，我好了。” “好了就行了。”褚笑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今日我们要进山洞了，得及早回黑山，免得出什么变故。” “好。” 他们起来后，青灵一行人也逐渐起来了，他那两个护卫伺候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金贵。 估计是妖界中有钱人的儿子。 褚笑道：“你们在此地等我们吧，我们需要回那个被毁掉的山洞里取一样东西，再前往黑山。” 青灵思索了一会儿，见褚笑不愿意说取什么东西，就没问，便道：“那行，我们就在门口走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要是有事，就叫我们一声，我们马上就进来了。” “好。”褚笑点头，一行人分头行事。 第124章 开洞口 青灵要通知他的伙伴，和他的两个护卫走远在空地上发信号。 褚笑看了一眼师长寂，道：“走吧。” 上次师长寂走的时候，就把这里捣鼓得一通乱，原先的入口已经被封死了。 两人绕着那个凹下去的大坑走了一圈，又停下来，师长寂道：“可以从我上次出来的那个洞口进去，但那时候没想到会再回来，我用石头封死了，只是还在上面加了个隐形术，现在要找到恐怕有点难。” 褚笑思索片刻，说：“始终是你下的法术，破解起来容易一点，要是从其他地方挖洞进去，也不知道挖到什么时候了。”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跳下了大坑，这里就是最大的火山口，里面的热气蔓延上来，蒸得人有些燥热。 沿着几个像样的石头试了一次，都不是师长寂施下法术的地方。 那个隐形术之所以被称为隐形术，就是移形换影将旁边的景象填充到眼前的景象，以起遮盖的目的。 乍看之下，边缘与周围的景色契合得完美无缺，要找起来着实困难。 褚笑蹙着眉绕了两圈，这个隐形术有个缺点，就是一定是从这个地方的附近取一块景象来填充。 要找出这个地方来，就要考虑石头的摆放位置，被底下地龙消磨的损毁程度。 若是按照这些目标来，要找起来说难也不难。 褚笑先把有可能的位置都看了一遍，脑海中有了记忆，再停下来寻找模样相似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将看过的地方重叠在一起。 半刻钟后，褚笑和师长寂两人几乎是同时道：“找到了！” 他们相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默契感。 两人来到一处顺延而下的岩壁前停下，壁上因为常年高温，都有一条条顺延而下的纹路，而他们眼前能看到的，就有一块怪异的区域，不顺着纹路往下，而是侧向了旁边。 褚笑失笑道：“你这个法术，是不是不太熟练。” 还以为要找很久呢。 师长寂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抿了抿唇，耳尖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怎么着，微微发红。 翻开岩石压着的洞口后，两人进了石洞。 褚笑翻出了九转四方镜，对着它默念“阎神鞭”三个字。 他只是想试一试，这九转四方镜有时候也并不听他的话，因此当镜面上再次出现那行字时。 褚笑面色舒展了一些，道：“‘阎神有鞭，落积山熔岩铸制，金红火焰加身，恍如神兵，藏于万丈深岩之下’你看，它出现了。” 师长寂凑过来看了一眼，镜子上的字样，却因为他靠近的身影，消失了。 “嗯？”褚笑左右摇晃了一下。 师长寂一顿，“这镜子有些神奇，莫非是不让我看？” 说着，他走远一点，原本黑下去的镜面，又亮了起来。 师长寂失笑道：“那就不看了，这镜子还会认主人。” 褚笑胡乱嗯了一声，他也想不明白，他从来没和镜子订过什么契约，一般会有这样迹象的，都是与物品有过血契才会出现。 算了，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阎神鞭。 九转四方镜与阎神鞭两者之间有呼应，有了它，就能在黑暗的洞里走对通道。 在九转四方镜的带领下，两人在一处空旷的石室前停下。 到了这里，镜子就没反应了，像是完成它自己的任务一样，灭了。 第125章 抱紧了！ 镜子一灭，周围就陷入了黑暗。 褚笑还未反应过来，师长寂的胸膛已然贴了上来，硬硬的，热热的，只听他低沉的声音道：“不用怕，我在你身后。” 有师长寂在，褚笑存了私心，没有避开他。 “这个石室还挺空旷的。”褚笑道。 他一说话，回音便在四周飘荡回响。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 褚笑便继续说：“可是看起来不太对，明明是藏于万丈熔岩之下，但这里，竟然还感觉到有一点冷？” 师长寂这次没回答，黑暗中，他蹙着眉，细细感受周围灵力的波动。 “出来！” 师长寂突然出声。 接着，他便搂起褚笑凌空而上，地下随之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光芒逐强，让刚刚适应黑暗的两人感觉到很刺眼。 周围并没有落脚的地方，很快，他们便要落地。 褚笑眯着眼睛看向地下，只见那些光芒逐渐连成一线，似乎画成了一个什么图阵。 “万鬼阵。”师长寂低声道，这时他们已经开始下落了。 紧急之下，师长寂手中化出合欢剑，以剑尖触地，撑起两人的重量，由此弹开万鬼阵。 两人刚在万鬼阵外立足，一阵邪风便灌了过来。 这些玄乎的法术，褚笑并不在行，只任由师长寂将他带着左躲右闪，平平砰砰的有些尖锐的兵器相接的声音。 “抱紧了！”师长寂忽然道。 褚笑反应极快，回身用脸对着他的胸膛，双手抱住他的腰。 师长寂似乎是感觉不到他的重量，上蹿下跳的和邪风交手，并未觉得有什么压力。 有了褚笑自动自觉的挂在他身上，师长寂腾出了一只手，两手并用，用合欢剑挥出一道强光，斩向黑暗。 邪风在一瞬间停息了。 褚笑从师长寂胸膛里抬起头来，丝毫不承认自己怕鬼怕得要死，问道：“搞定了？” 师长寂还没出声。 周围便簌然亮起了淡蓝的鬼火，照亮了整个石室。 随后，便有阴邪的笑声从远处飘了出来。 “看~看~你~们~的~脚~下~” 褚笑应声低头，只见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那个万鬼阵里。 师长寂面色有些铁青，双鬓冒着冷汗，万鬼阵似乎有些克他。 褚笑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也落在了万鬼阵上。 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褚笑忙问：“你怎么了？” “守、护、灵。”师长寂脚下似乎被什么缠住了，分毫不能挪动，开口说话也艰苦得很。 他艰难的垂下眼眸，却看到褚笑神态自若的站在阵法上。 “守护灵？”褚笑一点即通，“是不是守护阎神鞭的守护灵？” 那就是属于鬼的一种？ 他话一出，那只守护灵似乎也注意到了他。 邪风一停，褚笑却觉得四周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是那只守护灵在靠近他。 他仰头对着万鬼阵外头，那只守护灵在他四周饶了一圈，又在他面前停下。 眼前的空气立马如同结了霜一般，冰冷刺骨。 褚笑打了个喷嚏。 那冷意又骤然退开，在鬼火蓝光下，逐渐现形。 褚笑能看清它了，这守护灵长了一个老虎头，浑身都是由鬼火组成，就连窜出来如同冰条一样的胡子也是，没有身和脚，一颤一颤的飘在空中。 只见它皱了皱眉眉头，又对着褚笑嗅了嗅。 发出一声撒娇的吼叫。 第126章 守护灵 褚笑跟着皱了眉头。 实在不是他想太多。 只因为天界养的那只叫大黄的狗，撒娇时，也是这样叫的。 褚笑木然，那只守护灵又叫了一声，而后把头顶蹭了过来，似乎是想让他摸。 但褚笑只觉得很冷，忍不住道：“你走开点，太冷了。” 那只老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听懂了，凄凄的退开两步，又抬起头看着他，仿佛在说，就两步，不能再多了。 褚笑回头扶住师长寂，底下的万鬼阵还在作法，先不管有没有用，只听他道：“把阵撤了。” 老虎头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嗷呜一声，果真听话把万鬼阵撤了。 师长寂一阵脱力，靠在褚笑身上。 褚笑内心一阵打鼓，这守护灵怎么了。 失了智了？ “它好像认识你。”师长寂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说。 “我可不认识它。”褚笑道，“我常年在天界住着，也没来过落积山，怎么可能认识它？” 师长寂这么一想，觉得也是，可这守护灵这算是变相的给他们放行了。 “你试试跟它说，让他给我们带路，去找阎神鞭？”师长寂道。 褚笑一愣，这不失为一种办法。 守护灵似乎是将他认错成某个人了，所以才如此乖顺，于是褚笑轻咳一声，转过身来，仰起头对他道：“你可知阎神鞭在何处？” 守护灵点点头。 “带我们去。” 守护灵似乎是迟疑了半分，狐疑的看了看师长寂，用下巴示意了下。 褚笑猜测道：“带我去可以，他不行？” 守护灵点点头。 “好。”褚笑应了一声，抬脚便往前走，“带路。” 师长寂急忙拉住他：“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没事。”褚笑给了他一个宽慰的微笑，“料它也不会害我，放心吧，在这里等我。” 师长寂很矛盾，他一边又被父亲的事沉重的压着，一边又不想褚笑以身犯险。 这些褚笑都帮他想到了，为他出谋划策，又为他挺身而出。 师长寂伸手按住了胸口的位置，看着褚笑的背影，微微垂首。 有守护灵在前面带路，褚笑走得一路顺畅，出了圆形石室，两人便沿着阶梯往下走，守护灵贴心的给他亮起了鬼火，为他照亮前面的路。 褚笑一边走一边想着，既然守护灵将他错认成什么人，那便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也是极好的。 “阎神鞭藏于万丈熔岩之下，我们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到万丈之下？” 守护灵对他似乎并不设防，它不会说话，只往前示意了一下。 一人一灵走了半刻钟，才在一处石门前停下。 原来这山洞内还大有乾坤。 师长寂只毁掉了上面的一层，更深的还未被波及呢。 守护灵探了探石门，被它触碰后，石门竟然如水面一样，从中心绕着水纹向四周散开。 它率先将自己塞了进去，直至被水面淹没。 褚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守护灵又从水纹内露出个大饼脸来，似乎在叫他进去。 褚笑这才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摸了摸石门，石门竟也像水一样，轻易便能穿过去。 第127章 巨兽之门 从石门穿过去后，又是一个另外的空间，比较狭小。 褚笑只能和守护灵挤在一起，只是那只守护灵实在太冷了，冻得他半身都快硬了。 守护灵对着面前墙上荡漾着水纹的地方示意了一下，褚笑看过去，有点像泉眼。 他伸手戳了一下，一阵失重感骤然而起，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下落，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 下落了大约一刻钟，这种失重感才渐渐消失，只是头觉得有些眩晕。 守护灵不能碰到他，但还是向前推了推，似乎是想让他出去。 褚笑忍了忍，他伸手向前摸了摸，自己先出去了。 出去后一阵热浪扑了上来，守护灵从石门里露出一张脸来，外面的温度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它向前指了指，刚露出的手就立刻化成了烟，它忙缩了回去。 这里确实对于灵鬼来说，不太友好。 褚笑知道它的意思了，道：“我自己去便可，你在这里等我吧。” 守护灵点了点头。 褚笑便转身向前走去。 面前只有一条通道，四周的岩壁上已经烧得通红，但岩壁似乎变成了一道屏障，外面的岩浆，并不能进来。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看来这里已然是万丈之下了。 他给自己罩了一层光圈，隔开外面的热度，试着从通道进去。 进去之后，看到一扇巨大的石门，有点像黑山里面的那一扇，门两边各铸有一只巨兽。 褚笑皱着眉想了一下，按照脖子边上茂密的卷毛来看，有点像狮子。 他一愣，面前的巨兽竟然动了，其中一只张开血盘大口，对着他吼了一声。 褚笑还未反应过来，另一只已经化成了人形。 说话了：“别吼了，是那只老虎带他下来的，你看看是谁再说！” 原来还有巨兽守着。 那只一开始对着褚笑吼叫的狮子一愣，也化成了人形，看起来与旁边的人一般大，但是眼神不够旁边那只机灵。 他悄咪咪的看了褚笑一眼，躲在另一人的后面。 只是另一个人并不给他面子，将他提溜出来，低声道：“快行礼！” “噢噢噢！” 那个不太机灵的人才喝另一个半弯着腰，对着褚笑鞠了个躬。 褚笑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等了一会儿，还是蹙着眉说了一句：“免礼。” 两人这才直起腰来，那个稍微机灵点的人道：“君上此番过来，是要取回兵器？” 君上？ 褚笑一懵，难道这里的灵鬼巨兽都有认错人的本事？ 他可不是什么君上。 但他面不改色道：“嗯。” “请君上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取来。” “好。”褚笑应了一声。 两人又朝他拱了拱手，化作一直巨兽，蹲回了原先的地方上。 接着两只巨兽，扭了个头，对着石门发出一声嚎叫，声音变成一层巨浪，凶猛的扑了过来。 紧接着石门吱吱呀呀的，发出一点久久未开，又即将要开的松动声。 这就行了？ 巨门渐渐裂开一条缝隙，而后大开。 尽管如此，褚笑还是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入眼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两只巨兽又变成了人形，从大门进去，消失在黑暗中。 这就是进去取阎神鞭了？ 第128章 你也舔么 褚笑走近门边，眼前的黑雾似乎散了一些，远远看去，能看到两只人影上了一处高台，从高台处的架子内取出什么东西。 又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从台上下来。 话说神兵，不是应该用法术封印的么。 仅凭两只巨兽就能轻而易举取出，这不是危害苍生？ 褚笑不知道，单单万丈之上的那只守护灵实力已经与师长寂不相上下，这两只巨兽更是甩了守护灵一大截。 可惜的是，他们眼瞎，并未看出褚笑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君上”，而是一个妥妥的冒牌货。 两只巨兽将阎神鞭呈上给褚笑后，各自化成石像，盘踞在两边。 褚笑手中握着阎神鞭的把手处，便觉得一股凌厉的风从阎神鞭散发出来，有零星几点针刺的痛感。 这鞭子煞气太重，褚笑暂时还按捺不住它。 似乎是试探出了褚笑的实力，阎神鞭发出的气息更加狠厉。 下一秒，褚笑手背上便被这股风割了一刀，血色顿时涌了上来，而就在此时，凌厉的煞气却顿时消散减弱了。 褚笑皱着眉，阎神鞭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乖顺的绕着他的手腕，卷了几圈，将自己缩小变成一个小手环。 他扬起手仔细看了看，这鞭子原本绕着还挺紧，被他一看，又自己松了一些。 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疑问，褚笑还是觉得先出去再说。 这阎神鞭拿得要比他心中预估的要快得多。 守护灵和两只巨兽的反应也极为反常，但他如今没心思顾及这些，能拿到阎神鞭固然是好的，其余的容后再议。 按照原本的方式，守护灵将他带了上去。 回到原本那个石室，师长寂坐在地上打座，听到声音倏地睁开眼，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没事吧。”师长寂问。 褚笑摇了摇头，伸出手扬了扬，“拿到了。” 师长寂却猛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看到上面的伤口时蹙了蹙眉：“你受伤了？其他地方有没有伤……” 褚笑挣了挣，没挣脱，道：“只伤了这一处。” 师长寂似乎是明显不信的，褚笑统共下去不够一个时辰，阎神鞭哪能是这么好拿的。 而且这伤口充满煞气，定是阴邪之物所伤。 他想都没想，握着褚笑的手放到了嘴边。 褚笑一愣，温热的舌尖轻轻触碰着他的手背，湿漉漉的，刺痛的感觉减轻了而不少，甚至能感觉到师长寂唇瓣压在手背的力度。 如同那日……在水下时，师长寂给他渡气时的情形。 褚笑猛地抽回手，脸上有些红，磕磕巴巴道：“好、好了，原本就没多大伤。”他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又道，“难道伤在身上，你也舔么？” 师长寂簌然抬头，嘴巴张了张。 褚笑又不想知道了，绕过他向前走了几步：“好了，走吧，回黑山。” 师长寂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从山洞里出来，正好碰上在外面等得无聊的青灵三个人。 青灵上前问：“好了？” “嗯。”褚笑道。 “那我们去黑山吧，方才我已然通知给我的小伙伴了。”青灵开心道。 褚笑看了青灵一会儿，忽然扯过青灵的药医，开门见山道：“你们妖界都是如此随性？黑山并非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你们怎么能胡来，让着他这般任性呢。” 第129章 围攻 药医静静听完，“仙君的话，老朽当然知晓，只是我们妖族受了此等奇耻大辱，绝不会坐视不管，黑山此行，就算仙君不去，我们也一定会前往。” 褚笑一怔，看着青灵一行吊儿郎当的，这位药医倒是独具慧眼，能看出他刻意收敛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赶路吧。”褚笑道。 “自然。” 一行人回到黑山时，已是半夜三更，黑山黑峻峻的安静得可怕。 一靠近黑山地界，青灵便刻意躲在褚笑身后，缩着脑袋四处张望。 此地相距黑山还有短短几里，青灵已经怕成了这样，褚笑便道：“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来。” 青灵轻轻捏着褚笑后面衣服的一角，悄咪咪道：“害怕由心生，我控制不住啊，但这不足以让我放弃念头。” 褚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黑山的洞口有很多，除了崖壁那一面，另外三面山前，都有一片巨大的空地。 而黑山此时的情况，褚笑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这黑山崖壁背面虫洞倒是极多，但如今正面的洞口却比他们走之前多了，而且隐隐能听到嗡嗡嗡的一些密集的声音。 师长寂伸手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黑山有点不妥。” 青灵冒出一个脑袋，也盯着前面的山：“哪儿不妥了。” “邪气多了。” “嗯。”褚笑赞同道，“而且如今洞口大开，仿佛是等着我们来一样。” 他话音刚落，从黑山的方向，密集的飞出一阵黑团，师长寂凝神一看。 “是那些虫子飞了过来！” 师长寂刚说完，就有几只争先的，率先到了。 “啊啊啊啊！我最怕这些虫子了！！！”青灵在原地大喊大叫。 与他同行的一个稍微健壮一点的护卫立刻原地画了个圈圈，让他们都蹲在里边。 妖族怕虫是本能，但褚笑他们虽然不怕，也不代表能接受得了四面围攻的虫子。 这次它们竟然不等在洞口里了，学会主动出击了。 褚笑和师长寂挥手用袖子掺杂着法力挥开面前的虫子，这些虫子却一波接一波的，前赴后继的补上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感觉像是故意先用虫子来消磨他们的法力和体力的。 褚笑和师长寂两人在外面打虫子，青灵三个人就蹲在狭窄的圈内眼睛急切的看着他们。 褚笑不得已，跳到师长寂身旁，也在原地画了个圈，将还在圈内的虫子打死。 但这也不是办法了，青灵他们不吸引虫子，他们却是虫子的香饽饽一样，屏障外爬满了黑黝黝的虫子。 在青灵他们看来，虫子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包成一个黑乎乎的团子。 师长寂和褚笑在里面，也被虫子阻挡了视线，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褚笑喘了几口气，他体力上还是有些跟不上。 师长寂微蹙着眉，目光盯着屏障外，有几只染了红光的虫子格外大，正拼命的用前面的锯齿钻咬着屏障。 杀虫子的办法，褚笑在落积山十里外的山洞时已经用过。 但是那时候虫子的数量没这么多。 不知道一次能杀多少。 褚笑双手合十，捻着法术：“等会儿屏障一开，你就先往山里面去，我搞定这些虫子，立刻就跟上，如今看来在漫无边际的空地里杀虫子，倒不如在通道里一次封死比较妥当。” 第130章 青灵的伙伴 “好。”师长寂应了一声。 褚笑便念了经咒，屏障随之一撤，趁着黑虫蜂拥而至时，一道光从内部散了开来。 普通的黑虫如同卡壳了一般，僵硬着掉落在地上。 师长寂趁机跳开，直奔黑山。 那些染了红光的虫子可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但数量已然锐减，对付起来也简单多了。 褚笑也不跟他们周旋，用咒带甩开后，跟在了师长寂后面。 出乎意料的是，师长寂飞到半途，黑山上仍有大量的黑虫扑了过来。 看来黑山里养了不少的虫子，看来上次在洞里时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前路被阻挡，眼看着又会像刚才一样，被这些黑虫桎梏住手脚。 “哥哥来了！”青灵护卫们抱成一团，缩在屏障里欢呼。 褚笑回头，便看见黑山下的平地谷下，呜呜泱泱的一片，看起来有几百上千只妖怪。 他一愣，青灵说的伙伴， 为首的一个深青色衣服的人，从马上一跃而起，路过青灵身边时，随手给他丢了个法术，加固了屏障。 而后来到褚笑身旁，掌心化出一张网兜，将周围的虫子全部收囊进去。 而那乌泱泱一片中，也随之跳出几个能手，在黑山前与虫子缠斗了起来。 等他们周围的一片虫子减少时，青衣人就给青灵去了屏障，将他拉了起来。 蹙眉教训道：“不像话，谁准你孤身一人，贸然行动！” 青灵撇着嘴：“谁说我一个人了？这不是还有他们么。” 青灵指了指自己两个护卫和师长寂他们。 青衣人瞥了褚笑和师长寂一眼，愠怒的脸色收敛了一下，拱了拱手：“在下妖族原珏，承蒙仙君与太子殿下照顾舍弟，听闻落积山地界的山洞内，也是两位救了舍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两位若是用得上在下，尽管开口。” 师长寂挑了挑眉：“原来青灵是青丘三世子的弟弟，原珏君谦虚了，无须自称在下。” 妖族在无量山建青丘国，近万年来极负盛名的，为鹿妖三王爷的嫡子原珏，就算是狐皇族都未有这般出彩的人物。 褚笑不懂这些，如今事态紧急，客套话他就不说了，便道：“那便劳烦原珏君在外处理这些虫子，我等还有要事要进去办。” “欸，且慢。”原珏君道，“此番我国贸然带兵过来，已是触犯了鬼界，但不计其数的同胞被剖金丹的事，想必两位也已知晓，还望太子殿下能和鬼帝通融一下，而这黑山，藏着此事的罪魁祸首，单交给二人去办，恐难服民心。” 褚笑道：“那原珏君便一同前往便是。” 原珏点点头，命了两人将青灵他们带走保护，才与褚笑他们一同进洞。 此事牵扯妖、鬼两界，师长寂便在这路上，将事情的起末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原珏听后，皱了皱眉头，“那鬼帝如今……？” 鬼帝的事，师长寂不愿提。 褚笑便摇了摇头。 三人一同进洞，师长寂走在前面，褚笑随后，原珏跟在最后。 奇怪的是，进洞后，那些虫子像怕他们一样，见了他们便逃。 诡异得很。 第131章 假的三世子 黑山除了虫子外，依旧没有多余的守卫，就连令无涯和净宿真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上次褚笑见到令无涯杀了又起死回生的两人估计只是偶然。 师长寂带着褚笑在迷宫通道里走了几回，连褚笑都觉得有些绕晕了。 “难道迷宫被改了？”褚笑问，他觉得和上次走的不太一样。 师长寂摇摇头，似乎是不太肯定道：“不知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两人在通道里又饶了接近半个时辰，却还没找到原来的路。 褚笑道：“不如我们原地休息一下，你不要硬来。” 于是三人在原地修整片刻，原珏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也不着急。 等到再次出发，师长寂依旧带错路后，在一个分岔路口外，原珏忍不住道：“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不如走另外一条？” 师长寂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走了原珏指的那一条。 三人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半刻钟，在一个分岔路口前，原珏又说：“太子殿下是故意带错路的么。” 师长寂和褚笑两人转身，看着原珏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师长寂面无表情，他向前两步，挡在褚笑面前，道：“那你这位冒牌货，为何要假扮青丘三世子。” 原珏挑了挑眉：“哦？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师长寂取出合欢，握在手上，“这里的道，我走的没有一条是一样的，你却能指出正确的来。” “这有什么，都是我胡乱猜的。”原珏道。 “这里的虫子都怕你，你是妖族，应是最引虫子才对。”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原珏一派淡然道。 “你不是原珏，你是……魔魁。”师长寂直直盯着他。 褚笑一惊，“魔魁出来了？” 原珏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无辜：“魔魁是谁？” “不，应该说，你是魔魁的神思。”师长寂拧眉肃穆道。 原珏站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太子殿下，竟如此独具慧眼。” 师长寂冷哼一声，“你化成人形了。” “当然，令无涯和他那位手下，没少给我进贡。”魔魁目光落在褚笑身上，“笑笑，我好像听过你的小名叫笑笑。” 褚笑不知道魔魁常年关在黑山里，从何而知他的小名。 他没应。 魔魁又不恼：“我能感觉到出，你已经把阎神鞭拿出来了，真不愧是笑笑，我就知道你能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师长寂对魔魁有一腔怒火，他父上所受的伤，都是拜面前这位所赐。 “小朋友，冷静点，你不是我的对手，鬼帝也不是，我不想对你们小一辈动手，我只是想笑笑跟我走一步，我绝对不会伤害他。”魔魁平心静气道。 “做梦！”师长寂挥剑向前刺去。 魔魁的动作极快，尽管在施展不开拳脚的通道内，仍然能轻松自如的躲开。 师长寂出剑越来愉快，剑身刺出的角度不一。 魔魁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他不免笑道：“太子殿下还有几分实力，比你爹那个老古董出招出得倒有些出其不意。” 他话音刚落，师长寂找准对方的漏洞，一把将合欢扔了过去。 第132章 要想动他，先问问我 魔魁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且合欢剑身带着极寒气息，这一剑下去，魔魁的神思要损耗不少。 既然躲不及，他也不躲了，魔魁附在墙上，渐渐消融在岩壁上。 剑身狠狠地插在墙上，冰冷的剑气肆溢而出。 差点忘了。 这魔魁的神思只是魔魁分割出来的一股力量。 并非是有形体的！ 躲过师长寂的剑后，魔魁在另一处又凝出个身形来，言笑晏晏道：“我说了，你是伤不到我的，不如好好的听话，反正我也不会伤害你。” “那可由不得你！” 说着，褚笑手中挥着咒带，右脚带起凌厉的劲风袭向面前的人。 空气中刺啦的闪着强烈的气流。 两道黑影几个起落，夹着风声到了魔魁跟前，师长寂抬脚借着墙上的力，握着剑锋直劈而下，扫落一方衣角。 他们都没有克制邪物的经验，只能凭着惯常的打法去对付魔魁。 魔魁侧身躲过师长寂剑锋，后方褚笑的咒带已经往前送进。 褚笑的咒带可没有固定的攻击点，魔魁要将神思散开再凝聚也还是在咒带的释力范围内。 只见他立在原地不动了，稀薄的红光直往中间凝聚。 “不好！躲开！” 褚笑急声道。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以魔魁为中心，红光四下溢出。 被红光击中可不是说笑的，就看鬼帝被红光提炼阴气已经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若是被击中，须得半身伤！ 褚笑被先行而至的气息拍打在墙上，落地后从喉间吐出一口鲜血。 师长寂听到褚笑提醒时左手便已缓缓划出，黄光逼过来时，已然化出一道屏障，护住全身。 饶是如此，他还是被去势猛烈的红光逼得退后了几步，面前的屏障微微有裂开的痕迹，明显不堪重负。 “尔等小辈，真是不知好歹。”魔魁溢出红光后，声音减弱了许多，似乎耗费了不少精元。 他凝出的形体若隐若现，似乎已然不足以让他维持人形。 但褚笑和师长寂两人暂时还不能进一步进攻就是了。 趁其不意，一道红光从师长寂后背悄悄摸了上来，魔魁手指一勾，红光将师长寂手脚牢牢禁锢在墙面上。 然后蹲在褚笑面前，伸手抬起褚笑的下巴，拇指抹去他唇边的鲜血。 “笑笑，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都是为你好，跟着我总比跟在天帝那个老古董好。” “呸。”褚笑撇开脸，眼神里时毫不掩饰的厌恶，“别说得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你是邪物，我是天族，我们势不两立！” 魔魁似乎被他这一句话说得一愣，他目光幽深，嘴角嘲弄的笑了一下。 “你迟早会知道的。” 说罢，抬起褚笑放在地上的手，“多好看的鞭子，可以给我吗？” 褚笑把手抽回来，怒吼道：“滚！” 红光震得他如今不得动弹，等他缓过来，一定打爆这什么魔魁的狗头！ “可我现在就想要呢。”魔魁慢悠悠道。 “要想动他，先问问我！”一把清冷的女声从通道处响起。 第133章 真的原珏君 说完，一支长矛刺了过来，魔魁微微侧身，长矛直直地钉在地上。 九幽脚下起风，双手合十，已然布了一个八卦阵在魔魁的脚下，八卦阵应声而起，如同蜘蛛丝一样缠住了魔魁的双手双脚。 长矛只是个吸引注意力的武器，脚下的八卦阵才是目的所在。 褚笑抬头一眼，挤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嗯。”九幽应了一声，向前一步，身后显露出一个人影来，“原珏君，劳烦您加固我的阵法，我坚持不多久。” 真的原珏君神情冷淡，嗯了一身，抬手挥了一个光圈过去。 魔魁如今稍显虚弱，只能硬生生受住了。 九幽上前扶起褚笑，蹙眉道：“还好来得及时，在外面遇到些黑虫，被缠了一会儿，碰到一个原珏君在找那个叫青灵的孩子，那孩子说起，才知道你们在里面。” 褚笑点点头，轻轻呼着气。 魔魁如今被阵法缠住，墙上的红光减弱了不少，师长寂适时从墙上挣脱下来，强硬挣脱，让他脸上一阵苍白。 师长寂看了一眼魔魁，来到褚笑面前，“如何？” 褚笑摇摇头，朝他伸出一个手，“扶我起来。” 九幽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上前扶住褚笑的另一边，褚笑道：“救人要紧。” 他一说话，师长寂便已明白。 趁魔魁不能动弹，先把能做的都做了。 这时，原珏问了一句：“这位就是吃了金丹的邪物？” “是。”褚笑道，“真身被关在巨门之内，如今这个是他的神思，要是报仇，找他就够了。” “好。”原珏也不多言，在原地又挥了个光圈下去，这个圈以方才丢的那个不同。 隐隐觉得魔魁的脸有些变形，此刻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九幽留在这里，师长寂，你扶我走。”褚笑道。 不知道原珏的实力如何，但只放任魔魁给原珏看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师长寂扶着褚笑向前，此处离关着鬼帝的石室已不远。 九幽看了远去的两人一眼，收回目光，伸手加强了八卦阵的法力。 她行军多年，多的是克制邪物的办法。 刚才那个声东击西，不过是雕虫小技。 方才是褚笑他们先受了一击，才能被她抓住偷袭的机会。 “邪物神思外泄，恐怕需要加强黑山的封印结界。”原珏忽然道。 “嗯。”这个问题九幽早已想到，所以她才会上界去搬救兵，找个修为高深的来封印。 仅凭他们几个，就算能布个阵法控制住邪物，也只是短时间内。 褚笑修为虽然高，但年岁不足，修为不够纯粹。 要想无后顾之忧，须得像鬼帝、武神、天帝等修为与法力相当的，才能将邪物再次封印。 “哈哈哈哈，想封印我？异想天开！” 地上的法阵忽然红光大作，一个人形牵扯着蛛丝往上挣脱。 有些脆弱细小的线阵已经断开，不出半刻钟，魔魁便会从法阵逃出来。 九幽拔起长矛，往法阵里面挥去。 “砰！”一声，魔魁如同加了一层坚固屏障，长矛扎在表面上飞起一身火花，内力，震得九幽往后退了几步。 耳边开始嗡嗡嗡的有虫子密集靠近的声音。 九幽和原珏相视一眼，原珏道：“是他把黑山外的黑虫都召集回来了。” 整座山都几乎被这邪物占为己有，红光无处不在。 他正在召集这些分散的神思！ 第134章 不能得罪女人！ 耳边的虫声越来越近，九幽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加强了法阵。 原珏看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 “你竟用血为引，来画阵。” 九幽一勾唇角，“等会儿要是等他召集了帮手，就来不及了，索性放手一搏。” 原珏虽不敢认同，但不由得对九幽微微侧目。 天界闲散仙人早就有所听闻，只是想不到天族还是有果敢之人的。 九幽来维持法阵，他便决定处理两边通道赶过来的虫子。 一个光圈丢出去，便见到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眼睛闪着红光的虫子相互攀爬着冲向这边。 “区区小虫。”原珏冷哼一声，掌心凝出一个火球丢到了两边。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伴有虫子烤焦的味道。 九幽呛了几声，这阵还差一点就完成了。 但她的手已经挤不出血了，血阵不能断，这泥地不好画阵，需要更多的血。 她没有犹豫，伸出另外四根手指，一次咬了个遍，圆上了最后的缺口。 画阵需要耗费大量的元气，九幽累得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原珏，“如何了？” “还有很多，越来越多。”原珏皱着眉道。 就在这时，有什么夹着虫声，在向他们飞过来，速度极快。 不多时，便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人落在原珏面前。 他摇开一把玉扇，道：“又有客人来了，你们又是谁。” 九幽用长矛撑起身子，一副随时开打的架势。 原珏暗暗瞥了九幽一眼，心里暗道，这姑娘太要强。 “你又是谁。”九幽蹙眉道。 令无涯撇开脸，看了一眼九幽身后的法阵，“法阵画得不错，姑娘长得也不错。” 九幽站着没动，令无涯嗤了一声道，“可惜，我最喜欢毁掉别人的东西了。” 说罢，令无涯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跃至九幽身后，玉扇轻轻敲了敲她后背的穴位。 身形快得连原珏都反应不过来。 令无涯摇着玉扇，轻轻一扇，刚画好的阵，竟开始兹拉的慢慢碎开。 地上的血迹像被地面吸收了一样，消失在原地。 “回世之术。”原珏低声道。 回世之术不仅能将人起死回生，还能将一样碎了的东西恢复原样。 画阵了的地面，也能将它恢复成还没画之前。 九幽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画的阵，被变没了，不由得火冒三丈，挥着长矛便向前刺去。 令无涯抬手拿玉扇挡开，“你们女人总是这般较真。” “有没有人教你，不能得罪女人！”九幽红了眼，她不能看见自己的苦心白白浪费，画阵耗费了不少的精元，如今还出来一个帮手。 她没有更多的体力和血来重新画一个。 空气中平平砰砰，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只听“叮”一声，长矛斩断了令无涯的玉扇。 九幽喘着气，长矛向前刺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令无涯慢慢抵挡不住，他脚步一点，退出了九幽的攻击范围。 在重新落地前，虫子腾出了一块空地给他落脚。 原珏丢了两个屏障挡在两边，退后扶起九幽，蹙眉道：“别逞强了。” “在军人的眼里没有逞强，只有战术。”九幽喘着气，“就算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任务。” 第135章 小姑娘还挺有抱负 “想不到啊，小姑娘还挺有抱负。”令无涯笑吟吟道，“可惜，你弄断了我的扇子，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说罢，令无涯的手向上一扬，一阵阴森的冷风从两边窜了过来，叮铃铃的铁索拖动的声音在岩壁内响起。 九幽皱起眉头，原珏道：“你先走，我来守住这个法阵。” “哦？青丘三世子真不怕口出狂言。”不知何时悄然聚集了红光的魔魁挣扎着线阵，已然随时准备破阵而出。 就在这时，岩壁内骤然闪出数条铁索，捆住了九幽的双脚，往岩壁上一拉。 九幽避之不及，眼看就要撞在墙上。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看着自己陷入了墙内，脚下的铁索将她猛地一拉，拉入了岩壁中。 原珏还未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成了定数。 法阵中，魔魁抖落开身上挂着的线阵，他身形有些臃肿，许是涌入了分散的神思，与本体不太相融。 令无涯淡淡笑了一声，抬手吊儿郎当的行了个礼：“大人，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魔魁答应，身形一闪走了。 …… “滴答……”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的水声掉下来，周围安静得可怕，连喘气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九幽伏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贴着她的身子，冻得骨头隐隐发颤，她手掌撑在地上试着支起来，腰间却像有一只大手将她立马按在下去。 “唔！”下巴磕在地上，一阵吃痛，叮铃铃的声音传来，是一根铁索压在她的腰上。 这时，缠绕在脚踝的索链摩擦着地面，似乎在渐渐收紧，准备将她拖去什么地方。 九幽咬了咬下唇，从丹田内运了一股气，聚集在腰间，往外一震。 铁索纹丝不动，片刻后，她泄了气般伏在地上低喘。 她闭了闭眼睛，感应了一下她的武器，长矛或许被什么困住了，附近只有一片虚无。 “笑笑……”九幽低唤了一声。 在天界时，她从来没后悔过孤身一人来寻褚笑，即使现在被困在这里也从来没有，但她不甘心的，是还没有救出笑笑，还没有消灭那邪物。 当年跟随苍戟上战场时，她从来没怕过死，那时候想着的是国，是家，就算她倒下了不幸牺牲，于公于私，苍戟也会来救她，苍戟也会为她报仇。 如今那些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她也早已不敢妄想。 那五百年，是褚笑和冥月陪着她度过，无人知道他们在她心中的分量。 如今就是要死，她也要拼尽全力去做点什么。 九幽低头默念着心法口诀，腹中丹田开始缓缓传出热量，散至全身，她感觉到暖和了一些，僵硬的手指动了动，用力凝起一股气。 “叮”一声，铁索被震落在地上。 她直起身子，吸了一口寒气，抬手劈断了缠在脚踝的铁索。 腹中丹田燃烧的位置烧得她有些疼，眼睛隐隐有些刺痛，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嗯？”后脚追来的令无涯惊奇道，“天垠石都能劈断，你……” 第136章 话多者死 说着，令无涯似乎看出了什么，嘴角挑起一丝微笑，赞叹道：“有意思。” 他抬手从指尖捻出一簇火苗，往墙上一扔，这潮湿桎梏的空间顿时亮了起来。 方寸之地上，趴跪着一个白衣女子，她雪白的衣裳上全都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模样虽然狼狈，但眉宇间的英气不减半分。 入墙术引人强制入墙，如同将人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磨刮，若是细看，便能看出她手臂和腿上都有一条条斑驳纵横的红痕，衣服上的血迹便由此而来。 不等令无涯赞叹完，九幽已从地上猝然而起，手上凝出一支闪着金光的长矛。 那是用金丹凝练而成的长矛。 没武器她不习惯，便只能这样来了。 她动作极快的发动攻击，令无涯反应过来后节节后退，长矛越攻越急，直取对方要害。 令无涯躲出了一身汗来，他不怒反笑，脸上扬起笑容：“我知道你想快些打败我，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话未说完，长矛顶尖擦过令无涯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九幽冷声道：“话多者死！” 令无涯蹙起眉头，往后退了一大步，伸手擦了擦脸上的伤痕，看到一抹血色时，怔愣了片刻。 九幽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在金丹燃尽之时，便是她命尽之时，她可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自燃金丹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强她的力量。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天帝不帮她，连苍戟也不帮她。 她也没有谁可以求了。 令无涯也猜出来了，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到了后面，就算他不出手，分毫法力不用消耗，她便会被体内的金丹燃烧殆尽。 腹中的灼热烧得她的神智已然有些不太清晰了，只不管不顾的追寻着令无涯的位置。 “杀掉一个是一个！”她双眼通红，脚尖抵在岩壁上一跳，一个箭步便瞬息到了令无涯跟前。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令无涯的脖颈，另一只手握着长矛便扎向他的头颅。 令无涯这时才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可置信：“你要杀我？” “废话真多！” 九幽缓缓收紧了令无涯脖颈上的手，不让他随意挪动。 她的双眼开始渐渐溢出一丝血痕，长矛蒸腾出几缕白雾，猛地向前扎去。 令无涯躲避不及，一只右耳硬生生被插烂在墙上。 令无涯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负，疼得大喊大叫。 饮了血的长矛却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九幽嘴角咧起一丝微笑：“你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杀了你不过是为民除害。” “你不可以杀我……你杀不到我的，我、我有回世之术，我会复活……”说着，令无涯用尽全身法力，意于将九幽弹出去。 可惜，令无涯擅长远攻，从来也最喜欢将人捉到后折磨他们，没多少近战交手经验。 九幽捏住他脖颈的手未松，硬生生抗住了这波法力侵噬，喉间一甜，她吐出一口鲜血。 她冷哼一声，“会回世之术的是你，你死了，谁来复活你。” 第137章 阎神鞭的提醒 说完，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钉在了墙上。 喷薄的血溅了她一脸，她尤未顾及，狠狠地加深了长矛扎进去的深度。 带着真元的长矛穿过令无涯的脖颈后，渐渐消散。 令无涯临死那一刻，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没了支撑，他重重的跌落下去，溅起一阵尘埃。 九幽也脱力般的缓缓下坠，腹中的灼热在这个时候更加清晰无比，烧得她有些疼。 她微微的皱了皱眉，有点惋惜的想，一生戎马，得不到喜欢的人，若是战死在沙场，也是无憾了。 …… 褚笑心头一动，皱着眉转身回看了一眼。 师长寂道：“怎么了？” 褚笑狐疑的摇摇头，现在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石室，还是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才行。 方才他们按照先前的记忆去找关着鬼帝的石室，结果走了自以为正确的路，最后的尽头，却依然会回到这里。 是魔魁改变了黑山里的构造。 他已经逃出法阵了。 褚笑心底一沉，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 他不能慌。 “你试试感应你父上的位置。”褚笑道，“你们血脉相连，应是十分容易感应到才是。” 师长寂又试了试，随后沉重的摇摇头，声音有些干哑，“不行，我感应不到。” 褚笑呼了一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那走吧，无须勉强。”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路，褚笑手腕上忽然感觉到一丝疼痛，他抬手一看，环在他手腕的鞭子不知何时收紧了。 在他手腕上勒出了一条红痕。 褚笑皱着眉，环顾四周，此地是个转弯处，弯向左边，他往左边走了两步，手腕勒得更紧，于是他后腿了几步，阎神鞭却松了。 走右边？ 褚笑暗暗想。 可是右边没路。 他低头看着阎神鞭，这鞭子是阎罗王的武器，是神兵。 难道它感应到什么？ 褚笑抬头看着面前的墙，伸手敲了敲这通道。 一声微不可查的“咚”声应声而起。 “前面有路。”师长寂上前一步道，“你且退后几步，我来打开它。” 褚笑“嗯”了一声，这时往后退，阎神鞭却不勒他的手了。 “轰！”一声，师长寂一个口诀便将前面炸了个通透。 两人相继进入，进去后才发现，这里的路与先前来到的相似，是关着鬼帝外面的那些通道！ 凭着印象，师长寂在前面带路：“这边！” 就在这时，褚笑发觉周围的气息不大平稳。 “慢着！”他抬手拉住师长寂。 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一簇火苗在前面亮起，接着四周零星几个烛台也亮了起来。 巨石之门前，立着一个黑影。 黑影后，一个冰像被高高挂起，两根铁索险险拦着冰像不让它往下掉。 自封这种法术，有利又有弊，将自己冰封，对自己损耗极大，虽不能被他人利用，但却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若是拦着冰像的铁索一松，冰像坠落碎裂，便再也拼不回来了，就算解封，也无法复原。 第138章 令无涯算什么东西 此时，师长寂面前，横着一根铁索，铁索与拦着鬼帝的那根相连，只要轻轻一碰，铁索便稳不住冰像。 好险。 毫厘之间，差一点便要碰到了。 师长寂眼睛一红，厉声道：“魔魁！” 说着，便要穿过层层的铁索，飞到黑影面前。 黑影缓缓转了个身，神色有些淡然，“哈哈哈哈，在口头上逞能算什么本事，要是你能在我手中救下师宗延，也算是你本事。” 褚笑忙把师长寂拉住：“别去！他在用激将法你听不到吗！” 师长寂咬了咬牙，魔魁却轻轻抬起手，搭在一条铁索上，“让笑笑过来，要不然，师宗延就碎了。” 他轻轻摇了摇铁索，紧跟着，上方挂着冰像的铁索开始大幅度的摇晃。 褚笑倒吸一口气，忙道：“停！我过来便是，你别摇了。” 师长寂反手拉住他，摇了摇头：“别去！” 褚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我身上法宝多得是，他奈何不了我。” 魔魁似乎也听见了，一张畸形的脸，笑得渗人又滑稽。 “法宝？笑笑带了什么法宝，让本尊瞧瞧。”魔魁看起来似乎真的对褚笑没有敌意，褚笑说停时，他便将放在铁索上的手放了下来。 褚笑在魔魁面前七丈远的地方站住，突然问：“我倒是想先知道你到底是从何得知我的小名。” 魔魁一怔，哈哈大笑：“自然是在天界打听到的，天帝不就是这般称呼你么，笑笑这个小名，本尊觉得甚好。” 天帝？ 褚笑皱着眉，竟是在天界也有他的耳目。 “本尊无意伤害你，只要你交出阎神鞭，鬼帝自然还给你们。”魔魁道。 褚笑装作不懂：“阎神鞭？什么阎神鞭。” 魔魁笑意连连的脸上一僵，目光落在褚笑手腕上，却见上面绕着一根草绳，其余什么都没有。 “阎神鞭呢？”魔魁上前几步，似要细看。 褚笑后退几步，避开了他：“我手上从来就只戴着这条草绳，何时有阎神鞭了。” 他话一出，魔魁便皱着眉细想，喃喃道：“不对，方才我分明见到你戴着它了，以往阎王也是这般戴着这鞭子的，这没错，阎神鞭就喜欢这般绕着人的手腕才是……” 他好像有些急了。 褚笑看着他，开口道：“连令无涯都知道阎神鞭在何处，你怎么不叫他去取？” 魔魁沉浸在阎神鞭根本没取出来的谎言中，空欢喜让他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瞪大了眼睛，手有些哆嗦：“令无涯算什么东西，他能进得了万丈熔岩之下？那底下有灵兽，还有守门人，第一道关他就下不去，还怎么取……” 突然，他抬起头盯着褚笑，他眼睛瞪得很用力，眼球突了出来，连着横亘的血丝：“不对！你骗我！我分明看到了！你方才在通道里分明是戴着的！” 魔魁醒悟过来，脸上变得很快，一会儿愤怒一会儿阴险的笑。 “笑笑，你骗我？我们可是一类人啊。” 魔魁双手忽然大张，四周便叮铃铃的响起铁索拖动的声音。 “我不愿意伤害你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第139章 这就要怕了？ 褚笑皱着眉，警惕着四周，他朝师长寂使了个眼色。 要是等一下跟魔魁打起来，他便先去救鬼帝，不用管他了。 这么想着，他身形一跃，避开甩过来的铁索，在空中捻了个口诀。 咒带拔地而起，在他将要落地时，轻轻把他托起，并缠住那些胡乱甩动的铁索，防止它们碰到拦着冰像的那两根铁索。 在星月宫闭关的那些年，可不是随便玩玩的，他静得下心来看经书，学的心法口诀自然多。 魔魁都被封印多少万年了，如今只出来一个神思。 这就要怕了？ 褚笑给自己定了定心，先前在通道施展不开拳脚，一直以来畏畏缩缩，都是被他神乎其神的外表给欺骗了。 若是认真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这么一想，褚笑出招便更加得心应手。 两人分头行头，一人引开魔魁的注意，一人偷偷绕后，预备从铁索上把冰封的鬼帝先救下来。 魔魁不蠢，自然看出了褚笑的意图。 他指挥着铁索齐头猛攻，褚笑小心翼翼的躲着进攻和提防那些胡乱分布的铁索。 在褚笑完美躲过魔魁的进攻，又发起反攻后，魔魁被咒带紧紧束缚住手脚。 这些咒带都有驱除邪祟的作用，贴在邪物身上，缓缓冒着白色的烟雾，如同被烧红的铁块贴在皮肤上。 魔魁忽然笑了两声，“想不到天帝那老东西，还教了你不少东西。” 褚笑皱着眉：“教不教，又关你何事！” 话音未落，他十指收拢，咒带猛地收紧，将魔魁慢慢往地下压。 魔魁的脸上有些变形，他越是挣扎，便越是被咒带压向地面。 师长寂已经成功落在铁索上，差两步，便能抱住冰像。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师长寂脚下的锁链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这笑声在巨石之门前回荡，他反应过来直对着冰像扑了过去。 可为时已晚，冰像已从中间滑落下去。 那一刻世界的声音仿佛停止了，师长寂只知道自己没能捉住冰像，冰像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细碎的冰渣很快变成了雪水。 褚笑暗骂一声，原本被他用咒带禁锢在地上的魔魁，变成了一块石头。 障眼法，上当了！ 师长寂跪在地上，胡乱的笼着冰渣，想要契回去，可是都于事无补。 越来越多的冰变成了水。 魔魁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根铁索上，笑吟吟的看着师长寂惨白的脸。 “这就对了嘛，我本不愿伤害你们，若是你们把阎神鞭交给我，我把鬼帝还给你们，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在这里跟我打起来，得不偿失的不还是你们。” 师长寂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从下到上，逐渐激荡着收敛不住的灵力。 魔魁一怔，还未看清他身上突然外溢的气息是什么，便觉得眼前一黑。 师长寂突然一个移形换影，瞬息来到了魔魁跟前，挥起拳头对着魔魁的脸便是一拳。 魔魁躲避不及，从铁索上直直坠了下去。 师长寂还未放弃，接着铁索的力，从上直击而下，对着半空中身不由己的魔魁又是一拳。 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凭着本能在攻击，连合欢剑都忘记使用。 魔魁被压制在地上，师长寂红着眼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打。 不知道这样攻击神思有没有用，但力是相对的，魔魁此时此刻有多疼，师长寂的拳头就有多疼。 第140章 够了！ “够了！”褚笑上前喝止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底下被师长寂挥拳乱揍的魔魁，悄悄变成了石块。 又是障眼法。 师长寂将褚笑推开，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抬起头重新找寻魔魁的位置。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要用剑了，合欢在他手中发出幽幽的寒气，嗡嗡的剑鸣如同主人一样同仇敌忾。 “有意思了，你这身力量……”魔魁的语调阴晴难辨，在石室里回荡，但未见其影。 “在那里！”褚笑劝阻不了师长寂，便只好跟他一起对付魔魁。 若是师长寂头脑不清醒，至少还有他在。 只见魔魁在褚笑指过的位置如同鬼影一样消失了，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几个身影。 “他将自己的神思分开了！”褚笑道，很快他又自我否定，“不，只有一个是真的！” 师长寂掌心溢出鬼气，搓成一个碗大小的程度，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过去，根本不给对方留空隙。 被黑气击中的岩壁上炸出了碎石，砸在铁索上叮叮当当的响。 师长寂耳朵忽然动了动，挥着剑，朝一处满是碎石尘土的地方刺了过去，剑尖在魔魁身上划了一道。 合欢虽不是神兵，但能在追灵谷的剑冢里存封，也是赫赫有名的好剑。 被合欢剑划了一道，褚笑便见到从这个口子里不断涌出黑色的什么东西。 “是鬼气。”师长寂执剑上前，击得魔魁节节败退。 魔魁倚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气，他的神思本来就是趁着巨石之门的封印有所松懈偷溜出来的，靠着令无涯和净宿真人上贡的那些妖怪的金丹和魂魄才逐渐强大起来。 如今他能感觉到自身的能量在不断的外泄。 “不……”此时的魔魁显然已经方寸大乱了。 他看着师长寂，眼神一阵闪烁。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两个瓶子，摘掉塞子后，不断的往嘴里塞。 是金丹和疾行丹。 师长寂一怔，看着对方的动作一阵出神。 原来，鬼界的子民便是被这样炼成丹药，然后再被吞食的…… 视人命如草芥般，残忍地从妖怪腹中硬生生剖出金丹食之，以增强自身的法力…… 不到亲眼所见的那一日，他都觉得不可置信。 母后曾说过他天真，说过他胆大包天。 原来是没错的。 因为他的犹豫，软弱，令父上从此命断黑山。 他错了。 仔细回想，他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行动。 若是他肯果断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今日的地步…… 他身为鬼界太子，不能孝顺父母，不能守护自己的子民。 还要他这个太子来有何用！ 魔魁吞食丹药后，身形骤然膨胀了起来，面上和手臂上爆出的青筋十分骇人，手掌变得如同半身般大，双目猩红，浑身带着红光，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忽然笑了笑，瞬息到了师长寂面前，黑黝黝如同披上了磷甲的手掌收拢着，直取师长寂要脉。 师长寂一动不动，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来。 第141章 并非鬼帝真传 收拢的黑爪却停在师长寂还有一寸大的地方，再也动不了。 魔魁不相信，不相信增强了力量的自己，竟然……拿眼前这个宵小之辈没有办法。 不……他身上的气息。 魔魁簌然睁大眼睛，师长寂已然执起剑，向他刺来。 魔魁骤然后退，这剑锋凌厉，扫过来，剑尾还带着一阵猛风。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太极武学！ 师长寂的执剑的气势太过凶猛，连身在此处的褚笑都觉得十分逼迫，一阵阵的风逼得他不断的往后退。 魔魁不得已，操控着周围的铁索，尽数向中间的师长寂冲了过来。 去势极猛，带着穿过对方身体的不死不休，褚笑急喊道：“小心！” 这么多的铁索同时来，根本招架不住。 上次在落积山山洞的八卦阵内，多亏有了九转四方镜才得以逃脱。 若是被铁索缠上，师长寂不一定能…… 思索至此，眼看着师长寂未有所动，只见一直萦绕在他脚下的风缓缓上升，在铁索靠近时，尽数弹了出去。 以师长寂为中心，铁索通通应声而倒。 那阵风卷起了他的衣袍下摆，师长寂抬脚上前，挥着剑刺向魔魁。 魔魁再次使用障眼法，利用流动的神思逃窜。 师长寂的剑法他不熟，但几万年前，他见过…… 这套剑法……结合太极武学使用，并非鬼帝真传…… 倒……倒像是…… “呕……” 他还未想到答案，师长寂的剑已然从后背刺了进来，冰凉的触感，以及合欢剑肆虐的寒气让他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魔魁不甘的回头，睁着眼睛看清师长寂的脸。 “你……你是……” 被合欢剑刺穿的地方，不住的往外流着能量，刚吃进去的丹药像水一样蜂拥着流逝。 魔魁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师长寂。 可这样的动作，也恰巧加深了剑埋进去的深度。 他呕出一口热血，嘴角竟然渐渐开始上扬。 褚笑看着战况，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他要分割神思了！” 这次与刚才将神思分形的境况不同，这是想偷偷将自己的神思的元神送走！ 若是被他逃脱，凭着元神，吸纳世间邪魔瘴气，又能卷土重来。 到时，充满变数的魔魁，不知还要为祸多少人…… 褚笑看着师长寂，可对方似乎听不进去，他眼中只有眼前的魔魁。 褚笑气急，试着往前，却又被猛风弹了出去。 无法靠近…… 魔魁舍弃了被合欢剑肆虐的皮囊，他大笑着盘旋在巨石之门上方。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他丢下这句话后，渐渐消失在巨石之门上。 魔魁的傀儡身已死，师长寂周遭的风才渐息。 褚笑上前去看师长寂的情况，“喂，你怎么……” 手中的身子一重，师长寂压了过来，他脸色惨白，耗损了巨大的法力，全靠毅力才撑到现在。 褚笑连忙抱住他，两人跌坐在地上。 师长寂闭着眼睛，嘴唇在微微颤抖。 褚笑伸手探了探他的内息，里面已经紊乱得不成样子。 “喂！师长寂！你到底怎么了。” 没人应答。 褚笑想起刚才那波强大的力量从师长寂身上散发出来，必定是有蹊跷的。 虽然不知道那股猛风到底从何而起，但凭师长寂的修为，必然与他一样抵挡不住。 第142章 你可真是能耐 黑暗中，耳边仍有滴答的水声。 九幽躺在冰凉的地上，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死了，又好像觉得自己还没死。 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一样，又酸又疼，动也动不了。 不知道褚笑如何了。 她解决了一个邪物的帮手，也算是能帮上忙了吧。 要是她真的死在这里，不知道苍戟是否会偶尔想起她。 还是会埋怨自己不听他的话，贸然下界。 无论如何，她不后悔就是了。 她闭上了眼睛，气息渐弱，但心安理得。 过了很久，地上剧烈的振动颠得她一阵生疼，她不耐的睁开眼，触及的是一片黑暗。 耳边有凿石之声…… 是谁…… 她等了很久，几乎觉得自己等不到了。 外面才渗进来一丝光亮，她眼睛被光一闪，急忙闭起了眼睛。 那人已经来到她身旁，急喘的气息表明他来得匆忙，身上的那股桃花味很香。 九幽只知道那人先是探了探她的气息，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尚未舒完，借着光，看清了她身上的伤，又把那口气吸了回去：“你……你这是……” 他温润的嗓音一滞，似乎被她身上的伤吓到了。 他好像冷笑了一声，鼻子一哼：“你可真是能耐，把自己伤成这样，浑身都是血，脏兮兮的。” 说完，他又不嫌她脏，把她抱了起来。 他一碰到她的皮肤，九幽浑身一震战栗，喉间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嘤咛。 她身上都是被石头划过的红痕，十分刺痛。 那人动作一顿，抱的动作更加轻柔一些，“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安慰的声音很温柔，九幽也闻着他身上的桃花香安心昏了过去。 琅玉从进来的洞抱着九幽出去，脸一侧，冷声吩咐道：“跟上！连主人伤成这样都不知道，还怎么做武器，我看你就只有挖洞的用处！” 被他一骂，长矛瑟缩了一下。 方才被琅玉仙君强迫着挖洞，尖端处都隐隐有些磨钝了，九幽以往可不会这般待它！ 但他也没怪错自己，对主人保护不力，在武器界来说，是一种耻辱！ 它悄悄跟在后面，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琅玉仙君走出洞外，便碰到了原珏君，底下的妖怪们，已经在平地上安营扎寨。 琅玉如今没闲心管他们，他大致也知道如今的境况，便对原珏君道：“方才从天山下来时，便看到一处红光往东南边去了，许是那只邪物，此事本君会禀告天帝。” 说着，他看了看原珏君带来的那些妖兵，道：“原珏君贸然带兵前往鬼界，此事望世子与鬼界谈妥，误伤和气，九幽仙子就由本君带走了，等祎兰仙君从黑山出来，便请原珏君代为转告，告辞。” 说完，琅玉召过一朵祥云，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原珏君愣在原地，冰冷的脸微微一裂。 令无涯抓走九幽仙子后，魔魁的神思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兀自消失了。 他在洞内的迷宫通道里饶了几圈，不知不觉就走了出来。 等他再想进去时，便遇到琅玉仙君风风火火的从天上下来。 祥云还未驾稳，便跳了下来，幸好琅玉仙君交际甚广，一下子便认出了他，才不至于对他动手。 从他口中得知九幽和褚笑的境况，就撇下他自己进洞。 幸好不出半个时辰，便见到琅玉仙君带着九幽出来了。 不知另外两位如何了，从逃窜的邪物看来，应是大败邪物才对。 第143章 最后的良知 褚笑伸手在师长寂胸前，输送了一点法力进去，护住他的心脉。 但手上、身上，越来越多的与师长寂相触的地方，慢慢变得烫手起来。 师长寂曾经说过，鬼族向来体凉，如今源源不断，越来越热的情况，又不像发烧。 正踌躇，耳边听到一丝砂石摩擦的声音。 “谁！出来！” 穿着黑白道袍的净宿真人从暗处出来，褚笑蹙着眉：“是你，你的主人已经逃走了，怎么还不跟着他跑？如今我正火气大没出发，要逃就趁现在逃，不然难保不拿你出气。” 净宿真人点头：“我知道，但我是来帮你的。” 褚笑眯起眼睛，“你跟魔魁是一路人，你会帮我？” 净宿真人对褚笑讥讽的语气不为所动，只听她道：“信不信由你，但我知道鬼帝还没死，在地上碎了的那个是假的，要是想救他，就跟我来。” 褚笑回头看了一眼那摊已经变成水的冰渣，又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师长寂，背起他，跟着净宿真人出去。 净宿真人对黑山极其熟悉，穿过巨石之门后，开了三扇机关门，才站在一处石门前。 这个门褚笑比较熟悉，上面的法阵他曾经解过。 净宿真人双手抱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她这么轻描淡写，褚笑一愣，“慢着，你……” 净宿真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鬼帝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要想打开巨石之门，将封印在里头的魔魁真身放出来，需要阴气，需要阎神鞭，还需要阎王的心头血。” 她看了褚笑一眼，又意味不明的看着师长寂，随后眼光飘了回来：“那些都是他必须的，怎么可能让鬼帝就这么死了？不过……”她话音一顿，又道，“现在他发现了一件万能的法宝，可能都不需要这些了，所以他才走得那么爽快。” “万能的法宝是什么。” 净宿真人又看了褚笑背后的师长寂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保护好太子殿下，最好别让魔魁再碰到他。”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令无涯已经死了，我自然不用再为魔魁效力，你无须这般疑神疑鬼的，或许，这是我最后的良知。” 褚笑没再追，按照原先的办法开了石门。 里面一阵寒气扑了出来，褚笑看见了里面化成冰像的鬼帝。 他大喜过望，也不觉得师长寂重了，带着他飞了进去。 原本压在心底的石头一下子轻松了，他推搡着师长寂，想让他醒过来：“讨厌鬼，快醒醒，你父上没死，快看！” 可是师长寂却无动于衷，褚笑稳住自己，试着低念阎神罚的咒语。 原本环绕在手上的阎神鞭从他手腕上灵动般绕了出来。 那时候他只是学魔魁弄了个障眼法，魔魁才一时没有看出来。 但阎神鞭确确实实是在他手上的。 鞭子变成了原本的大小，漂浮在空中，似乎在等褚笑的号命。 褚笑道：“听闻用阎神鞭可解自封之术，你且试试。” 许是听到了主人的命令，阎神鞭通体变红，表面上那层火焰愈加鲜红。 它如同游蛇一般在冰像周围查看了一番，才慢慢缠绕在冰像上，用鞭身的烈焰融化冰层。 第144章 真不愧是神兵 肉眼可见里面逐渐出现鬼帝的样貌轮廓，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阎神鞭才将冰层全部融化，浑身抖动着要回到褚笑手腕上。 褚笑这时才想起什么，喃喃道：“守护灵和看守阎神鞭的巨兽认错我就罢了，作为神兵，也能认错……莫不是，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吧。” 他这么一说，阎神鞭也不回答，慢慢变小缩了回去。 “哎等等。” 褚笑看着上面的两条玄铁石链，愁眉苦脸道：“事情还没干完，你上去弄断这两根铁索，就完事了。” 阎神鞭无奈地探了个头，又从褚笑手腕上出来，用鞭身缠着石链，再慢慢收紧。 “崩！”一声，被阎神鞭集中缠绕住的玄铁石链中的一点，碎了。 褚笑一阵吃惊，鬼帝口中无论如何都破开不了的玄铁石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阎神鞭弄断了，还碎了。 真不愧是神兵…… 弄断了一端，阎神鞭松开石链，转而继续弄断另一端。 完成了差事，阎神鞭才快速回到褚笑的手腕上，生怕他又提什么要求。 褚笑这才试着输送法力加快鬼帝苏醒，折腾了一刻钟，他累得靠在师长寂身上，又被后面烫得簌然起身。 他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索性把师长寂放到了鬼帝旁边，用他的温度让鬼帝的身体回暖。 鬼帝苏醒得比师长寂快，他醒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封之术对身体有极大损耗，但好在鬼帝修为高深，暂时也死不了。 他看到褚笑时，一愣。 先是感受了一下魔魁的所在，但周围干净得很，并没有什么魔魁的踪迹，才放下心来。 鬼帝颤悠悠的要开口，但嘴巴张了张，喉咙还十分干哑，说得十分困难。 褚笑便道：“您听得见我说的吧。” 鬼帝点点头。 褚笑便将这段日子来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将魔魁逃窜之事细说，道：“他如今重伤，要卷土重来还需要些时日，咱们还可以喘一口气。” 这样的消息，也不算是坏消息，鬼帝早已作了醒不过来的打算。 如今不仅醒了，魔魁还被重伤，已经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他低着头看向旁边的师长寂。 伸手碰了一下师长寂的脸，被他身上灼热的气息烫了一下，无措地看向褚笑。 褚笑便将师长寂如何重伤魔魁的过程说了一遍，只见鬼帝的脸越来越沉，看着师长寂的脸一阵凝重。 半晌，他才动了动身子，长时间未动的膝盖一下子并不那么灵活，鬼帝不堪身体重负，又要摔在地上。 褚笑眼疾手快，将他扶起来，离师长寂近一点。 鬼帝将自己的腿盘起来，开始运转内息，手掌放在师长寂胸口上，一阵一阵的往内输送灵力。 眼见着师长寂身上发红的皮肤恢复正常，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才慢慢收手。 鬼帝抬手给自己的膝盖丢了一个加持术，颤抖着站起来，对褚笑道：“走吧，劳烦祎兰君扶一下阿衍，我们先出去，巨石之门封印还得从长计议。” “好。” 褚笑上前，将师长寂背上，扶着鬼帝慢慢走出去。 第145章 会陪在他身边 黑山外，天上夹着雪下起了雨，有些冷，妖怪们都进了帐篷，只余一些看守的巡逻队。 褚笑三人一出来，青灵便看到了，他被假的原珏君手下带走。 恰好真的原珏君来了，救下他后，就一直在外面安静待着。 看到一位好看的哥哥带着浑身是血的仙女姐姐出来时还吓了一跳，但哥哥不让他进去，只能在黑山外守着。 这时见到褚笑他们，青灵冒着雨冲了过来：“小哥哥！” 他看到趴在身后的师长寂又急忙上前帮忙扶着：“大哥哥怎么了！” 褚笑被他吵得耳朵疼，便道：“别吵，你过去扶一扶旁边这位老爷爷。” “好！”青灵应了一声，忙过去扶鬼帝。 原珏君也从帐篷中出来，见到鬼帝连忙行了个礼，自己上前搀扶着：“晚辈实在迫不得已，带兵前来，望帝君见谅。” 鬼帝看了一眼山下遍布的帐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此事容后再议。”褚笑道，“还望原珏君先将部队遣回青丘，烦请原珏君留在鬼界，等帝君伤好一些，再作商议。” 鬼帝不由得微微侧目，他虽不能说话，但心中也是有此打算。 妖界贸然带兵前来固然不妥，但鬼界黑山封印松动，危害了妖界子民，他们也有责任。 如今邪物已逃窜，部队还留在鬼界已然不妥。 但封印之事，鬼界不能一人独断。 原珏君道：“自然，他们今夜便回。” 鬼帝点了点头。 褚笑往原珏君后面看了看，狐疑的问：“不知与原珏君一起的那位仙子，如今在何处？” 原珏君低下头，有些歉然道：“你们走后，魔魁不久后便追着你们去了，九幽仙子被令无涯抓走，身负重伤，但方才琅玉仙君已然将她带回了天上，他让我转告你无须担心。” “琅玉仙君……”褚笑喃喃道，九幽什么时候认识的琅玉仙君。 传说那位是个花花公子，她怎么和他好上了？ 慢着，褚笑重复道：“身负重伤？” 原珏君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一时不察，九幽仙子便被抓走了。” 褚笑皱着眉，如今他还脱不开身，也不能及时回去。 但…… 既然被琅玉仙君带走了，那一位的父亲是青华大帝，母亲是神姬，无论如何，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再说，天上还有冥月。 他稍稍安了心。 一行人在山下稍作休息，褚笑和原珏君两人回黑山重新查看了一下封印，确定巨石之门外的封印还尚且牢固，魔魁的真身无逃脱的可能，才启程回鬼都。 一接近鬼都，便有鬼魂回去禀告鬼母。 鬼母来得很快，看见他们委屈得直掉眼泪。 也是，亲儿子和丈夫久久不归，也没有消息，哪个女人不急。 她连夜召集了鬼都的巫医，为两人疗伤。 这才分下闲心安排原珏休息。 巫医在内屋看病，鬼母在外屋握着褚笑的手，一边哭一边说：“笑笑，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两个人都……”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掉眼泪，哗啦啦的不停。 褚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无须担心，鬼帝只是累了，暂时睡了，等他醒来，便会与您说。至于师长寂，我今晚会陪在他身边。” 第146章 强力 很晚了。 巫医们看过鬼帝后，才折转过来看师长寂。 那个相熟的巫医，他坐在床边，上上下下，左看右看，眉间凝结起来的眉头，从未松过。 他抬起头，看向褚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 褚笑摇头，鬼帝必然是知道什么的，但他不说，就是不想别人知道。 如今师长寂也只是发热连带昏迷不醒，其他都尚好。 巫医无奈，他到底是负责任的，又停留了许久，才捏着药方，郑重地写了散热的几味药材，才提起药箱回了医庐煎药。 等人都走光了，褚笑才回到床边。 看了一眼床上眼睛紧闭的某人，又踢开床帘，看见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书。 回来时，便见床上桌上，都是干净的，鬼母必定有遣人来收拾，那些书也合上了放在一边。 不知是看没看…… 方才进来时，他看见这些书，便想起那茬子事，手忙脚乱将书踢进了床底。 避免不经意看见了尴尬。 他伸手试了试师长寂额头的温度，回来鬼界后，因为地域阴凉，热是不大热了，但师长寂眼皮不断跳动，睡得十分不安分。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祎兰君。” 门外响起秋方闲的声音，他缓缓走了进来：“方才便听说你们回来了，在门外看见巫医走了，在下便进来了，长寂这是……” “发热之症。”褚笑抬起头。 秋方闲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微微的点头，“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热呢。”他走近了几步，手掌在师长寂胸前往下按压几下。 褚笑失笑道：“方闲还会医术？” 秋方闲摇摇头：“不过是些杂书看得多。”他皱着眉，三指落在师长寂腹中丹田位，神色一怔，抬眼看向褚笑。 褚笑问：“看出什么来了么。” 秋方闲慢慢收回手，他在床前，前后走了几步，才斟酌着道：“这倒有些像是……身上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但身体负荷不住，又因鬼界阴凉将气压了回去，两股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导致气息紊乱……” 褚笑低着头，微微思索。 师长寂在巨石之门前突然从脚下升起的那股猛风，说不定就是从内里散发而出，恰巧印证有强力藏在体内。 若是这样，又因鬼帝施展的鬼系法术阴凉，强行灌入后，两者相克，才加重负荷。 “你这么说，倒有些像。”褚笑道，“方闲可有解法？” 秋方闲点了点头：“先散了外面那层压回去的阴气，再疏通体内的强力，但……说不定是因为不知道长寂是否能抵挡住体内强力，才暂时施法压着，若是拿不准，还是先别轻易散去阴气比较稳妥。” 褚笑陷入了沉默。 秋方闲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我回去找找那些书，看是否有别的解法。” 褚笑这才抬起头：“有劳方闲了。” 秋方闲略一点头，出了去。 翌日清晨。 褚笑被旁边的人烫醒了，他有些茫然的坐了起来，转过头看了一眼师长寂，对方睡得很熟，并未有苏醒的迹象。 第147章 我知道哪里有 他出门稍作洗漱，便见徐素素站在门外，他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如今她眼睛倒是能见人了。 不蒙着眼睛的时候，模样更是清秀。 “你是……笑笑？”徐素素往内探了探，却又拘谨着不敢进来。 “我是，你好了？”褚笑一出声，徐素素便更加确定了。 她笑着走进来，轻轻将耳边的碎发绕到脑后，“嗯，多亏你和太子殿下出手相助，还把我带回这里，我能看见之后，便来找过你们，但他们都说你们不在鬼宫了。” 褚笑轻轻笑了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能想起来那些记忆，也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秋公子带着我去了一趟鬼市……”她笑得更加幸福，“我好像找到我的儿子了。” “嗯？” “就是……兰陵，他还说起你，没想到他长到这么大了。”徐素素自顾自的说。 褚笑一怔，“你是兰陵的母亲？” 将青牛怪和徐素素说的话结合起来，徐素素是凡人，死了后去地府投胎，但被净宿真人抓了，失踪许久，青牛怪便带着兰陵搬到鬼界。 机缘巧合之间，一家人又重聚在一起。 徐素素心愿已了，魂魄已经逐渐淡了，她说：“本来还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但如今见到你，也算是我最后一个心愿，我估摸着差不多要去投胎了，你多保重。” 褚笑一愣，原来徐素素是来和他道别的。 说完，徐素素朝他挥了挥手，从门外走了。 是出宫的方向，大概是走之前，再看一眼兰陵。 褚笑回到寝室，师长寂仍然紧闭着眼睛，他坐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脸，沉声道：“快醒醒，都睡了多久了！” 师长寂没有回应。 三日后。 鬼帝已经能行动自如，期间鬼帝和鬼母来过几遍。 鬼母约莫是已经知道了师长寂的境况，每次来都以泪洗面，但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褚笑不知道鬼帝和鬼母在瞒着什么，但宁愿孩子昏迷不醒，也不愿意透露半个字，让他十分郁闷。 他抬手给师长寂喂药，毫无意识的他，怎么喝得下去，只会流得到处都是。 他拿着手帕扒开师长寂的衣襟擦拭流在里面的药汁，不经意把里面的坠子带了出来。 褚笑一怔，目光神色不明。 他竟是……一直都随身带着？ “笑笑！祎兰君！”门外是秋方闲的声音，看起来走得很急。 褚笑忙把那个兰花坠塞了回去。 秋方闲带着一本书，急匆匆进来，扒着褚笑的肩膀：“有个方法，我觉得能行！” “什么方法？” “浸于灵泉中，可消散阴气，又因有水阻挡，内强力不容易尽数散出，起护体之用，对内息强，外体弱者，好处甚佳。” 褚笑轻轻蹙着眉：“灵泉……” 秋方闲犹豫了一下，道：“灵泉鬼界约莫是没有了，我们魔界倒是不少……但大多是冰泉，不大适合长寂。” 褚笑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哪里有。” 第148章 情感方面果然愚钝 当晚，天上闪过一朵祥云，天帝派了苍戟下来，与鬼帝共商黑山巨石之门封印的事。 看来琅玉仙君已然到了天界了。 褚笑进殿时，刚好碰到苍戟。 平日里在天界褚笑整日闭关，苍戟又忙于军务。 但褚笑没少从九幽嘴里听说这一位的消息。 武神大人仍是一脸铁面无私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褚笑进门后，向鬼帝鬼母请示了要带师长寂上界的事，他们犹犹豫豫的，鬼母按住了鬼帝的手，道：“去吧，要是有事，就遣个人下来告诉我们便可。” 褚笑点头，抬手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刚出了寝殿没几步，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褚笑转身，是苍戟追了出来。 “祎兰仙君，请留步。” 褚笑道：“武神大人。” “方才听闻祎兰仙君是要回天界？” “是。” 苍戟犹豫了一下，道：“九幽始终也曾经是我的部下，所以想知道她的……伤势如何，我从天界下来得急，也未得空去看一眼。” 褚笑道：“抱歉，我也是还未见到她，只知道她‘身负重伤’，此番回天界，这就要去看看。” “这样。”苍戟有些犹豫，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那先告辞，我还有要事与鬼帝商榷。” “武神大人请便。”褚笑道，他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转身叫住他，“等一等。” 苍戟回过头来。 “九幽追了大人几万年，也该死心了，若是大人没有心，还是不要突然关心的好，这样给一口糖，又打一巴掌，吊着别人，不好。” 苍戟脸色一白。 褚笑继续道：“武神大人心系苍生，在下敬佩不已，当年九幽虽为女子，但四大将军之中，她也算是名列前茅，大人若要让她死心，直接与她说便是，何必借着改编军制的名义撤掉她的官职……” 苍戟皱着眉，道：“她一个女子，常年处在一个男人堆里，我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她出去开阔一下眼界，不必狭隘的执着于我……” 褚笑冷笑一声，又恢复于平静：“那你错了，九幽虽执着于你，但九幽将军是她的荣誉，是她的勋章，她心中不止有男女之情，更有家国天下，你误会她了，你这样做，相当于撤掉一个军人的勋章。” 苍戟脸上一片惊愕。 褚笑顿了顿，道：“大人同为军人，自然知道勋章对于军人来说何其重……”他转念一想，忽然想通了什么，“呵，莫非大人此番不肯准批她下来，是以为九幽所说的话，夹带私情，以为她夸大其词，好抢军功，意图恢复将军之位？” 苍戟一噎。 褚笑道：“怪不得她孤身一人前往黑山，身边一个随行兵都没有。” 苍戟仍处于震惊之中。 褚笑道：“果然这事还是得说一说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本君不会帮九幽下何决定，但大人之言，本君会代为转告。” “代为转告什么？” 褚笑一愣，武神大人在情感方面果然愚钝。 他便说得更明白一些：“代为转告她的官职，并非是因为她的业务能力差才被撤掉的，是因为你滥用私权，为挡桃花，不惜牺牲一位得力的爱将作为代价，才被撤掉的。” 苍戟：“……” 看到他满脸通红，褚笑就知道他听清楚了。 遂道：“本君告辞。” 第149章 偷偷去 褚笑回寝殿带上师长寂，召了一朵云，直奔南天门。 天界有一口天泉，是上古神建造的一个池子。 此天泉灵气极盛，但天帝下了命令，不许玷污泉水，而且传闻池子内有一条上古蛟龙，四周砌了玉石来围着，外面的人进不去。 因此虽平日里不少仙友到那附近蹭仙气，却都没进到池子里。 上了天界，褚笑便先带着师长寂回了星月宫，随后才去议事殿找天帝。 天帝并未明文规定他什么时候回来，守门的天兵，看见他，也只是说去通报一下，让他在外等候片刻。 很快，有天兵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 还未进门前，天帝已经从座上下来，语气颇为关切：“阿祎。” “君上圣安。” “无须多礼。”天帝微微一抬手，“鬼界黑山封印松动之事，朕已派了苍戟下去，你可有受伤？” 褚笑摇了摇头：“没有，但在打斗中，师长寂，也就是鬼界太子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倒是九幽，更是身负重伤。” 天帝一阵沉默，然后道：“琅玉仙君已然将她带回玉华宫，他修为不低，再不济也还有青华大帝在，不会出什么事，倒是她贸然下界，不守律法，理应小惩大诫。” 褚笑皱着眉：“君上应当明白，她此番下界，是为了那只邪物，我们前往黑山前曾交过手，对方实力并不低，她只是在尽一个军人的职责，若是鬼界……” “军人就应当听候指令！”天帝显然不想跟褚笑争吵这些，打断道，“好好地等鬼界出事了，我们再派兵，自然就顺其自然，但鬼界还好好的，我们派兵就是不妥！” 褚笑不由得冷笑一声：“所以君上的意思是，要等到鬼界出事了，才出手相助……” “阿祎。”天帝沉声道，似乎有些疲惫，“你不要曲解朕的意思，朕说了，只是小惩大诫，并非要治她什么罪，这次你也平安归来，便不要再与朕吵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倒是……朕给你那面九转四方镜，你用得如何了？” 说起这个，褚笑心里一肚子话，却不知从何问起，便说：“这面镜子祎兰以后再与您说，现在我来，是想君上准许我进入天泉。” “怎么。” “方才提到的鬼界太子，他至今昏迷不醒，体内有两股灵力冲撞，据说泡灵泉有用，祎兰便将他带上来了，现在正在星月宫……” 褚笑还未说完，天帝便道：“不行。” “为何！”褚笑道，“若是怕玷污，我去把水舀出来，不在里面泡，再说，我可不相信天泉里面有什么蛟龙。” 天帝背着手，眼神一阵复杂的看着他：“他是鬼族，天泉连天族人都未进去过，你让天上众仙怎么看？” 褚笑愣了，所以不让进去，是因为在乎天上众仙的感受？ “君上这是不准了？”他的语气凉凉的。 天帝看着他，片刻后无奈道：“朕不准，但没说你不能偷偷去，被朕发现，朕再治你的罪。” 这意思褚笑懂了，他可以去，但是最好不要被守卫的天兵抓到，要是被抓到，他就不得不治自己的罪。 第150章 你是不是有病！ 于是月黑风高夜，褚笑等天泉边修炼的仙友散得差不多了，便背着师长寂从围栏外翻了进去。 刚刚靠近时，还被天泉荡漾的灵气弹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醉了。 褚笑放下师长寂后，扶了扶脑袋。 难、难不成他还醉灵气？ 以前他来过几次，虽然都是在外面，但也不至于这样啊。 算了算了。 褚笑晃了晃脑袋，把师长寂拖到灵泉旁，开始扒他的衣服。 嘴里碎碎念道：“虽然方闲没说，但我觉得，扒了衣服，效果应当更佳。” 只不过褚笑没扒过别人的衣服，手法上，还不太熟练，且鬼界的衣服穿法和天界有所不同。 好半天，褚笑才将师长寂剥光了。 看到同为男人的身材，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一些男人都会关注的点。 虽然在鬼宫后山练剑时，曾轻轻感受过，如今毫无遮蔽地映入眼帘，也不免有些吃味。 这……未免也匀称过头了吧。 肌肉也比自己的结实。 褚笑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师长寂翻了下去。 灵泉不冷，甚至还带着点温热，飘出来淡淡的白烟。 翻下去后，褚笑施了两条咒带，架在他的胳肢窝上，防止他沉下去，保证呼吸，然后就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昏昏沉沉间，他觉得自己。 说不定真的醉灵气。 好在天差不多亮时，褚笑宿醉便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是看向天泉内。 心道：“该不会泡发了吧。” 遂操控着咒带将师长寂提了起来。 好在灵泉不愧是灵泉，师长寂这几日来一直痛苦的脸色竟然舒缓了一些，一直冲撞的两股气息稍稍有些平息了。 他赶紧给师长寂穿好衣服，趁着天还没亮，从墙上翻了出去。 神不知鬼不觉。 星月宫只有他一个人住，褚笑把师长寂带回了寝宫，在自己的房间里安置。 帮他盖好被子，褚笑便出门了。 玉华宫比星月宫还要上继续上好几重天。 是灵阶比较高的天宫。 门口也有天兵守卫，褚笑请天兵进去通报，好一会儿，天兵才出来让他进去。 一进门，便被霍大的院子惊呆了，周围无不透着一股有钱人的气息，门边的柱子下边镶着金花，地上嵌着的白玉石光华又透亮，看起来几乎没怎么走过。 天界有个特点，一般灵气较盛的地方，烟雾一般比较缭绕，此处的白烟更是极盛。 就算不去天泉，在自己的寝宫，也能修炼得不错。 不多时，有个仙娥走到他面前来带路，左右地在廊道上绕了几圈，才到了一个院子，门前的院子就是一个小花园，穿过花园后猜到了一处屋子。 小仙娥把他带到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走了。 褚笑敲了敲门，里面才响起一把男声，“进来。” 褚笑推门进去，便见珠帘后，有两个人影，一把白花花的包满绷带躺在床上，一个歪歪斜斜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着一根毛乎乎的—— 逗猫棒。 然后便有九幽隐忍的骂声：“滚开，你是不是有病！” 然后琅玉仙君似乎被她逗笑了，嘿嘿道：“是呀，你有药么。” 褚笑：“……” 第151章 在地府排队投胎 他掀开珠帘，床边的人才回过头来，将逗猫棒收入怀中，“行了，你的好仙友来了。” 九幽不能起身，只能动了动眼珠子，看不到这边，又轻轻嘟囔道：“混蛋，又骗我。” “这次真没骗你。”琅玉仙君嗤嗤笑道。 褚笑喊了一声：“九幽。” 九幽一听，是褚笑无疑了，兴奋着似乎想起来。 琅玉仙君将她按回床上：“你现在不能动，那时烧金丹时怎么就那么爽呢，自己身体怎样，心里没点数？” 褚笑一怔：“烧金丹？” 床上的九幽轻咳了一声，含糊道：“你先出去，我要和笑笑聊会儿天。” “不行呢。”琅玉仙君姿态慵懒地靠在一边，“做得出干嘛不敢承认，你九幽仙子，在黑山时很拼啊，不惜自燃金丹，都要杀掉那什么……哦，令无涯，要不是本君来得及时，现在估计在地府排队投胎呢……” 九幽：“……///” 褚笑蹙着眉，按照九幽的脾性，他此时已经信了大半：“……琅玉仙君可否回避，本君有些话想与九幽单独说。” 琅玉仙君坐着不动，“有什么话便当着我的面说，好歹如今我也是她的未婚夫了。” “贱人……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何时与你订婚了！”九幽痛斥着，恨不得飞起来打他。 琅玉仙君露出受伤的神情：“你说得出怎么就不认呢，那时在南天门，你说要是你能回来，以身相许都行，如今你不是没死成么，自然要以身相许了。” 九幽微微蹙眉，隐约想起自己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她那时……估摸着自己此行多半是有去无回了，所以才胡乱说来恶心他的。 琅玉仙君家世丰厚，哪看得上她一个过气落魄将军？ 琅玉仙君死乞白赖的不走，褚笑也没法，而且……看这两人，倒是觉得眼中的九幽，鲜活了许多。 便道：“九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今……既然活着回来了，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和冥月，不想失去你。” 九幽眼睛直视着上方，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回来了，我不会再想那档子事了。” 褚笑看了一眼包成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九幽，又看向琅玉仙君，“有琅玉仙君陪着你，你多半不会无聊，我可能还有事要下界，回来再来看你。” “哦……好吧，天帝还没让你回来么，再说，我才不需要他陪。” 褚笑顿了顿，摇摇头：“事情还没完，邪物如果穿过蛮荒之地，去了人间，那就麻烦了，我们还需要趁他未恢复之前，将他彻底重新封印。”他顿了一下会儿，又说，“你就留在天界好好养伤，无聊时便叫冥月过来陪你。” 九幽点了点头。 褚笑便告辞回去。 出到玉华宫门口时，琅玉仙君追了上来，他摸了摸鼻子，道：“你们方才说的那档子事，是什么。” 褚笑看了看他，刚才他在九幽面前没有明说，是为了顾及九幽的面子。 原以为琅玉仙君也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竟然特地来问他了。 第152章 天泉的灵气着实醉人 褚笑沉默片刻，道：“九幽面上不说，实际上却对自己被撤掉官职之事十分介怀，还有……武神大人的事，这么多年来，她也不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事，估计内心忍着，积压了许久，借着鬼界一事，我觉得她，是起了轻生的念头，如果仙君在意，那便请仙君多加开导。” 琅玉仙君静静听着，而后才道：“自然。” 褚笑回到寝宫，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影。 彤华仙子看见他，便迎了上来：“祎兰，你回来了。” 褚笑看见她，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听人说，你从鬼界回来了，都怪我，害你出关后，一刻不停歇，便去了鬼界。” 褚笑皱着眉，又想起那个谣言，她不说，他还暂时不会想起来。 不过那时，机缘巧合之下，随着师长寂去了鬼界，听不到那些流言，便也没那么糟心。 “你觉得是你害我去鬼界的？” 彤华仙子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绯红，“不是么，要不是我，你也不用辛苦去鬼界躲避了。” 褚笑揉了揉眉心，道：“你不用在意，那个谣言还不至于我为了躲避躲到鬼界去。” “啊？”彤华听了，面上更是红得紧，“那你回来了，还走么。” “嗯。”褚笑不愿多答，“仙子请便。” 说完，他大步进了星月宫。 回到寝室，却看见师长寂把自己给他盖的被子统统踢开了，前两日手脚还都没动，现在倒是闹得欢腾了。 看来天泉确实有用。 当晚，褚笑背着师长寂再次翻进了天泉，照例扒开了师长寂的衣服。 但是今日，天泉的灵气着实醉人，烟雾缭绕之下，他眼神迷离，没看见底下的人微微睁开了双眼。 “笑笑……” 随着褚笑将师长寂翻下天泉的动作，地上的人双手一揽，抱住他的脖子，一同翻了下去。 褚笑本来就有些醉，现在处于水中，更是使不上力，只不断地攀附着面前的人。 师长寂凭着本能将他揽得更紧。 他在天泉之中倒像是慢慢清醒了，在水中，师长寂慢慢睁开了双眼，认清是褚笑后。 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嘴唇毫不犹豫贴了上去。 唇舌交碰间，师长寂未见满足，将褚笑抵在了壁上，咬得更深。 褚笑的衣服湿了，人变得越发的重，脑子却一下子清醒起来。 他睁开双眼，看见师长寂微高的鼻梁，以及……天泉上，晃动的人影。 他立刻屏息凝神，止住师长寂的动作，看着天泉上。 不是没人了么。 怎么又有人了。 他把师长寂的衣服脱在上面了。 虽然没看到人影，但现在上面的人也估摸着他们在水里了。 师长寂似乎有些不满，脸向前伸了伸。 褚笑伸出手掌，将他的嘴捂住。 此时，天泉边上。 天帝站得笔直，看了一眼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 转身对外面的人道：“没事了，没人。” “是。”门外的守卫有人答道，“只是听到哗啦一声，以为是有人进去了，正要进去看。” 第153章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退下吧，本君在此稍歇片刻便走。” “是。” 天帝站在边上，等人都走远了，才背着手，走近了几步：“出来吧。” 褚笑看了看水面，这时他倒是看清人了。 连忙抱着师长寂从水中一跃而起。 他们俩浑身都湿透了，显得狼狈不已。 天帝看了一眼不停地滴着水的两人，眉目中略显不悦，特别是光着上身的师长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 星月宫。 师长寂在褚笑的寝殿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面见天帝。 天帝背着手，在殿内已等候许久。 “参见天帝。” “嗯。”天帝转过身来，看了师长寂一眼，“天泉对你着实有用，原本还昏迷不醒，如今不出两日，便好了。” 师长寂知道自己昏了过去，看来是褚笑把他带回了天上，便道：“是，多谢天帝。” 天帝轻咳一声，没说是他准许的，转而道：“阿祎如何了。” “他似乎有些醉，好像喝了酒，晚辈还是头一次见到晕灵气的。”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目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看着点他。” “是。” “苍戟已然下界与你父上共商封印之事，也没有打紧的事，这几日你还可以在天界稍作停留。” 闻言，师长寂猛然抬头，他满眼震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我……我父上他……” 天帝不知道其中的千奇百转，继续说道：“明日你叫祎兰来见朕。” “是。” 在回房间的路，师长寂心中差不多已有答案，但他却不敢相信，怕是一场空欢喜，他的心情一高一低，现在不知道作何感受。 掀开床帘，看到睡得深沉的褚笑，师长寂觉得这就像一场梦。 因为方才的在泉水中的撕咬，他的嘴唇带着充血般的殷红，他眼睛紧闭，脸庞带着些许绯红，一切都那么梦幻。 不知睡了多久，褚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鬼界。 他睡着睡着，觉得身体很重，不管自己试了多少回，都起不来，这不明显是鬼压床的迹象么。 于是他醒了，看见胸前趴着一个人。 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褚笑脱力般倒回床上，推了推身上的人：“师长寂，醒醒！” 昨晚晕过去前的记忆还保留到回来星月宫，从天泉出来时，他确实有些晕头转向了，还看见了天帝。 那一瞬间他清醒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再加上师长寂好像醒了，还伸手稳住了自己，不让自己往后倒。 他便顺势晕在了师长寂身上。 任由师长寂将他抱了回去，一路上天帝同行，而他觉得这抱着的姿势还算舒服，脑子也还有点晕，便顺势睡了过去。 一睡便睡到了现在。 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褚笑又推了推师长寂。 师长寂才睁着朦胧的眼醒过来，嘴里嘟囔道：“笑笑……” 褚笑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认真道：“发热倒是散了不少，既然天泉这么有用，你便再去泡几次吧。” “笑笑，我父上没死，对不对？” 第154章 你要渡气，我不怪你 师长寂小心翼翼的问。 褚笑觉得他有些可怜，估摸着天帝应当是与他说过些什么，但天帝又不知情。 便坐了起来，解释道：“没死，你晕过去后，净宿真人带着我们找到了他，我用阎神鞭破开了玄铁石链，又解了他的自封术，鬼帝已经回了鬼都了，之后，你仍是昏迷不醒，我才带着你回天界。” 师长寂嘴唇张了张，没说话。 褚笑又安抚道：“那个碎了的冰像是假的，后来我们找到了真的，我没必要骗你，给你一个空欢喜，又何必呢，等你下界了，亲眼见到了，就相信了。” 褚笑看着他，脑海里想着安慰的措辞，只觉眼前一黑。 师长寂扑了过来，将他抱住了。 紧贴着的身体，能感觉到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微乎其微的啜泣声。 褚笑一怔，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师长寂抱着褚笑缓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脸上有了些腼腆的笑意：“刚、刚才在天泉，我……”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褚笑嘴唇上。 褚笑一愣，揉了揉额角道：“那时候我有些晕了，恰巧那时候你好像快醒了，被我推了下去，呛了一下，你要渡气，我不怪你。” “渡气……” 师长寂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归于平静。 褚笑深觉自己宽宏大量，反正之前在黑山水下也渡过一次，他潜意识觉得师长寂也看见了站在水边的天帝，他那时候喘不过气来，要来渡气，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师长寂还处于悲痛中，自己理应不与他计较。 鬼母送汤药给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至于师长寂私自藏着那些书那笔账，要算，也不急在一时。 翌日。 褚笑去见了天帝，向天帝禀告了黑山魔魁欲逃出封印的整个过程。 “多亏了君上给我的九转四方镜，才让我们进展得如此顺利。” 天帝面上愁眉不解，过了一会儿，才说：“本就是给你在鬼界防身用的，既然你找到了开启的办法，那便好好用就是。” “不过，这镜子与我到底有何渊源？怎么会与我的气血相连。” 这也是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疑问。 天帝一滞，转过身，背对他，才说：“在你还是婴孩时取你的血打造的镜子，自然与你气血相连，这镜子不到迫不得已时不要拿出来。” “鬼帝和鬼母都看过了。”褚笑道。 天帝转过身来，一时间有些讶异，“那他们有何反应？” “也劝我不要拿出来。” “嗯……”天帝踌躇了片刻，“朕看看你的阎神鞭。” 褚笑伸出手，把袖子捋上去，露出细细一条的阎神鞭，这样一看，如同一条草绳。 天帝看了一眼，便帮他放下袖子，“这鞭子应是认主的，你拿着，也无甚坏处。” “可听闻，这是阎罗王的武器，且还是神兵。”褚笑道，“这次上来，祎兰便想君上是否有办法取下来，我自己试过几次，除了救鬼帝的那两次，无论我怎么做，都取不下来。” 天帝看了他一眼，道：“既是阎王神兵，到了机缘，便可取出，它既已将你……错认为主，那暂且便还是听你的，若你没有祸乱苍生之心，它便还是好的，为免惹出祸端，你藏严实一点便是。” 第155章 你跟着我做什么？ 若仔细辨认，还是能发现这些话中，错漏百出。 只是褚笑未将它字字剖析。 回了星月宫，见到师长寂蹲在他种的兰花旁看，像上次一样。 褚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不是做了个兰花坠么，还看得如此起兴。” 师长寂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自然是不一样的。” 褚笑：“……不就是个兰花坠，也值得你日日带在身上。” “值得的。” 褚笑顿了顿，才走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额上的温度，道：“你身上好像没有往日那般凉了，再多泡几日，我们便下界。” 师长寂一怔，忽然惊喜道：“你跟我一同下界？” 褚笑撇开脸，有些不自然的说：“不可？” “可以！你能陪我下去，我很开心。”师长寂站起身来，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热热的，挺舒服。” “那便好。” 到了晚上，泡天泉的事，就由师长寂自己去自己回了，褚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醉灵气，便索性不去了。 五日后，师长寂已然变得像以前一般精神饱满，常常绕在褚笑身旁，像那只傻笑的大黄。 向天帝请辞后，两人像上次那样，一同跳下了南天门。 只是…… 褚笑看着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我这次又不会逃，你抓着我干嘛。” 师长寂笑了两声，支支吾吾道：“这样你也可以省点力气，你不是说仙人都是能省一点力是一点的么。” “那是他们懒，我又不会。” “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懒一懒。” 这么说也没毛病，褚笑也省得出这份力，便由着师长寂带着他飞。 泡完天泉的师长寂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精力无穷无尽，到地时，还生猛不已。 褚笑却因为赶路，已然有些乏困了。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面见鬼帝鬼母，再回寝殿。 原珏君和苍戟刚从殿内出来，看来还在商量封印的事。 四人互相点了点头，错开身子入殿。 “父上！”师长寂一眼便看到了伏在案台前看着封印图的身影，有些消瘦。 鬼帝闻声抬起头来，师长寂已经到了他跟前，他这段时日仿佛老了许多，看到儿子，喜上眉梢，眼边的纹路挤得更深。 师长寂已经将他一把抱住。 声音有些哽咽：“笑笑果然没骗我。” 鬼帝愣了愣，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还像个小孩似的，给人看了笑话。” 师长寂却像个大毛狗一样，抱着鬼帝蹭了蹭，鼻子一酸：“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孩子，快去见一见你母后，她想你想得不行。”鬼帝微微放开他，见了站在一旁的褚笑，又道，“为父能回来，也多得祎兰仙君相助。” 褚笑有些不好意思：“晚辈只是略尽绵力。” 见完鬼帝，两人又去见了鬼母，才回寝殿。 褚笑要回西苑，师长寂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我现在不想回去。” “可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回自己的房间。”褚笑道。 师长寂眼神有些躲避，“我……” 褚笑却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挑：“你是不是在心虚。” 第156章 还不错 “心虚？”师长寂不明所以，高高壮壮的身形上，顶着一张无辜的脸。 “呵。”褚笑冷笑一声，“你床前那个暗格里，藏着的那些书，别以为我没有发现。” “……那些书？” 褚笑一说，师长寂还一愣，而后很快回想起来，他在里面藏了什么。 轰地，顿时脸上红通通的烧成一片，耳尖红得能滴血，他嘴巴颤了颤，结巴道：“我……我……” 褚笑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藏着这些书，莫不是等着有朝一日来取笑我？” “我只是，不知如何处理，才先放着，绝无他想。” “绝无他想？”褚笑逼问了一句，“鬼才信你。” 莫名其妙留着那些写着他们俩谈情说爱的书，不是用来取笑他是用来干嘛。 他们两个大男人，看见了，只会觉得恶心。 师长寂一下子乱了阵脚。 褚笑一甩袖：“你回去收拾收拾，别让我再看见。” “好……好。”师长寂愣在原地，可怜兮兮的看着褚笑远去。 褚笑回到西苑，看到房间的屏风内已经放好了热水，气消了几分。 看完鬼母出了殿门，便见师长寂鬼鬼祟祟地朝一些鬼手吩咐着什么，原来是这个。 知道他不太适应鬼界的阴凉，先准备好了热水。 “算你识相。” 褚笑心满意足的泡了个热水澡，拿出九转四方镜，看书。 天地人三扇门里虽然都是各界的武学书，但并不是大多都是他适合练的，若是随意乱来，容易走火入魔。 最近褚笑爱看的，还是经书。 经过魔魁一事后，褚笑发现自己的实力还是太低，虽知天外有天，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不愿意落后他人。 因此，一有空，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提升自己。 他盘膝而坐，双手捻着，放在膝上，嘴里念念有词，不多时，便觉得腹中丹田热了起来。 他停了下来，睁开眼，这比他以前到这个阶段时快多了。 以往他都是一个多时辰才觉得丹田有些温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处，不知不觉间，阎神鞭不知为何渐渐松了，大有一种被他体内激荡出来的灵气浸染一般，懒洋洋地挂在手边。 而且细看之下，还能看出鞭子周身荡漾着灵气，与他体内的相互呼应，才助长着丹田热得更快。 “原来你还能帮助我修炼。” 打座了约三四个时辰，褚笑才入睡。 醒来时，却觉得自己精神十足。 刚洗漱完，便见师长寂端着什么进来。 “笑笑，你醒了，我带了些早膳过来，吃完休息片刻，我们去练足力吧。”师长寂高兴的说。 褚笑瞥了他一眼，冷不防道：“书收拾好了？” 师长寂不看他，支支吾吾道：“……收拾好了。” 褚笑不再追究，进屋看师长寂给他带来的早膳，还算不错。 藕粉桂花糖糕。 燕麦红枣粥。 糖蒸酥酪。 分量都不多，刚好够他一人吃完。 褚笑吃到一半，抬头看他：“你吃了吗？” “还没。” 褚笑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们鬼界的子民，是不是吃那些元宝蜡烛？” 师长寂一愣，道：“有子孙供奉的会有，但大多都不需要吃，我从小就不吃那些，就爱人间的吃食，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 褚笑明白了，师长寂今天做这些是来讨好他的。 “早膳你做的？” “嗯。” “还不错。” 第157章 厌烦了与我待在一起 被夸赞的师长寂开心了一整天。 连同在后山修炼时也进步了不少，褚笑停下来休息时，不觉间，便看到他挥出去的剑锋，比以往凌厉了许多。 快速且准。 等他练完一整套下来，褚笑才说：“你好像，一下子突飞猛进了。” 师长寂也有些懵，好像从黑山回来，又泡完天泉后，身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使不尽，恢复能力也变得极快，根本超出数月前的他太多。 “可能是天泉确实有用吧。”师长寂道。 褚笑却不觉得，天泉虽然好，但他也下去泡了一下，虽然可耻的醉了，但天界中，常年扎根在天泉外边的那些仙友，也没见他们突飞猛进过。 他倒觉得，师长寂是在黑山时，突然爆发出了潜能，是蕴藏在他体内的那股强力，在助长他越来越强。 两人练完后，回到鬼宫。 再次碰见原珏君和苍戟从殿内来，而且还有些愁眉不展的。 褚笑在他们面前停下，问：“两位留步，不知几位与帝君商量得如何了。” 原珏君似乎有些歉然道：“是这样，青丘有要事召在下回去，封印之事恐怕得延后……” 他这么说，褚笑便懂了。 魔魁封印之事自然不能再拖，但是原珏君这么急，青丘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苍戟道：“封印之事倒可不急，本君会和鬼帝前往黑山先行加强，倒是外逃的魔魁神思，充满变数。” “此事我早有决定。”褚笑道，“稍后我便向鬼帝禀告，亲自前往人间，魔魁与我交过手，自然知根知底，查探踪迹起来也方便。” 苍戟点头：“也唯有这样了，实不相瞒，天界仍有诸多要务等候处理，我在鬼界也不可多作停留。” 说起来，和苍戟一比，褚笑也算是闲散仙人，这些事他不做谁来做。 向鬼帝禀告很快得到了准许，一般来说他是不放心的。 但师长寂自告奋勇的要同去，鬼帝才同意了。 若不是知道魔魁神思的力量已经减弱了不少，他也不会放心让两个小年轻去。 回寝殿的路上，师长寂紧跟着褚笑的脚步，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笑瞥了他一眼，道：“干嘛垂头丧气的，不太像你。” 师长寂闻声抬起头来，犹豫了片刻后，说：“你是打算自己一人前往人间，不告诉我吗？” 褚笑一怔，尚未答话。 师长寂又道：“你是不是，已经厌烦了，与我待在一起了。” 褚笑皱着眉，有些莫名其妙：“我既然敢当着你的面说，你知道了，会不跟着去么。” “再说，你自己一个人去黑山时，不也没告诉我。”褚笑冷笑一声，“我此行，可比去凶险万分的黑山安全多了，也不需要什么帮手跟着。” 师长寂一愣，知道自己理亏，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 褚笑忽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意，“哦，这事由我自己决定，虽说答应了鬼帝和你同行，但我也可以在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出发，去人间的路那么多条，你未必能碰上我。” 第158章 光天白日，朗朗乾坤 说完，褚笑大步向前，不理会身后焦急万分的某人。 慢慢回到西苑，原以为后边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师长寂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一打开门，便看到他神色紧张的站在院子内，呼吸有些微喘。 料想他应该是从哪里抄了小路过来，比自己先一步到达。 褚笑忍不住道：“你为何擅自闯入我的住处。” 师长寂理不直气也壮道：“这里是我的寝殿，我想去什么地方便什么地方。” 褚笑气笑了：“那你便待在这里吧。” 说罢，转身出去。 师长寂急了：“你……你又要去何处？” “我的身体是我的，我想去什么地方便什么地方。” 这句话纯熟是说出来气他的。 不曾想话音刚落，师长寂便从后头上来，一把握住褚笑的手腕，语气软了几分：“带上我。” 褚笑不为所动。 师长寂：“我错了。” “错在哪里？” “……” 师长寂没答，褚笑便一把甩开师长寂握着他的手，“我与你无话可说，放开。” 师长寂的手握得更紧，祈求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褚笑道：“你现在明白被丢下的感觉了吧。” 师长寂忙点头。 褚笑继续教训道：“那你还以后还敢一个人去黑山吗？” 师长寂犹豫了一下：“敢。” 褚笑真正气笑了，狠狠甩开他的手：“……让开！” 师长寂高大的身影直接站在了前面，犹如一座山挡住了去路。 褚笑仰起头，伸手去推他。 没想到师长寂块头比他想象中的大，推也推不动。 身后便传来秋方闲慢悠悠的声音：“光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在院子里拉拉扯扯，是准备干什么？” 趁师长寂有所松懈，褚笑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师长寂转身，脸上有些腼腆的笑：“秋兄。” 秋方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装模作样扇了两下，合了起来：“我……碍着你们干正事了？” 师长寂：“……没，没什么正事。” 秋方闲点点头。 褚笑道：“方闲是有正事？” “嗯。”秋方闲道，“在下在鬼界待的时日也不长时间了，原本想早早告辞，不曾想你们被边境事务缠身，便打算等你们回来再说，如今长寂也好了，我也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褚笑道：“怎么这么突然？” 说罢，请人进屋说。 三人在屋内坐下，秋方闲才说：“不突然，这数月来，鬼界大大小小有趣的地方，在下也去过了，我志在云游四方。” 褚笑：“那秋兄下一步打算去何处？” “回魔界看看，我也好久没回去了。”秋方闲笑道，“若你们两人得空，也可以来魔界看我。” 师长寂：“一定。” 秋方闲的眼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当然，我倒是想你们两人一起来。” 褚笑说：“……我自己来便可，谁管他。” 师长寂脸上一尬。 秋方闲悠悠笑道：“哈哈，你们俩又闹矛盾了？” “没有。” “没有。” 这时，倒是答得异口同声。 师长寂道：“何时启程？” “这便回去收拾，向鬼帝鬼母请辞后便走了。” 褚笑：“这么急？” 秋方闲：“原本就是等你们回来就走。” 于是将秋方闲送出宫，褚笑回到西苑，也开始收拾行当。 第159章 有些耳熟 师长寂倒是没跟着来了。 褚笑觉得自己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召了朵云，坐在上面，慢悠悠的往人间的方向飞。 去往人间之前要穿过荒芜之地，这里寸草不生，魔魁躲在这里，灵气、鬼气、阴气什么都没有，不仅对养伤无用，久而久之，还会越来越弱。 所以，褚笑首先排除了魔魁待在荒芜之地的可能。 那么，魔魁就有可能直接去往人间。 那里的人类不会法术，对于虚弱的魔魁来说，更好下手。 在云上飞了数日后，眼见远处飘着些烟火气，褚笑落地了。 刚走了没两步，从地下蹦出个土地公。 天庭饱满，浓眉大眼，头发花白，笑吟吟地看着他。 “欢迎仙君莅临小镇。” 褚笑一愣，在天上时，他很少见到土地公，但也不是不认识。 当下一见，觉得土地公的样子还挺讨喜。 “终于等到仙君来了。” 褚笑一怔。 等？ 他……不过是机缘巧合选了个有人烟的地方，然后来到这里。 听土地公这话，仿佛他们之前……约过。 “仙君有请，先到老朽的土地庙歇歇脚。”土地公很热情，带着褚笑进了城。 这个小镇比褚笑想象中人烟稀少很多，土地公似乎也看出了他所想，拢着袖子，迈着小短腿，在前面带路：“这里是边陲小镇，人是少了点，城门也不常开，往来的人不多。” 他们隐了身形，走在街上，只有少数的档口开着，卖东西的人百无聊赖，摆着的货品不多，看见客人也不是很热情。 土地庙没几步路，在靠近城门口不远的一条街上，破破烂烂的，门是坏的，天井长满了草。 站在门口，褚笑愣住：“这里就是你的庙府？” 土地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光洁的前额：“此处民间疾苦，百姓顾不上我，也应该的。” 俗话说，照顾好土地公，造福一方百姓。 这土地庙都烂成什么样了，也没人修。 说明这里是真的穷。 土地公带着褚笑进去，土地公的人像表层的漆掉了几层，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人像下都是干枯的杂草，褚笑放下行囊，在杂草处挑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土地有无见过什么邪祟在此地经过？” 褚笑道，他还得去找魔魁，却莫名其妙被土地公带了回来。 “有！”土地公激动地蹦了起来，神神秘秘的，“老朽就是因为此事要麻烦仙君。” 土地公说了很久，大致就是此处名为石川镇的小城，近年来饱受怪力乱神事件的困扰，百姓苦不堪言。 他一个土地公，上奏天庭已久，就是没有一个下来处理的官，如今终于等到一个神仙来了。 远远地，就看到褚笑仙气缭绕的祥云，便立刻出了城门来迎接。 “不知仙君名号是？”土地公问。 褚笑道：“祎兰。” “原来是祎兰仙君……”土地公上下看了褚笑一眼，觉得这位仙君长得十分漂亮。 而且名号莫名地……也有些熟悉。 第160章 再演我真的走了 半晌，土地公夸张地捂住了嘴。 “仙、仙君是那位……”土地公让褚笑弯下身来，进而压低了声音，“仙君真的……那方面不行？” 褚笑：“…………” 他似笑非笑，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边陲小镇，接收的消息倒是蛮快的。” 土地公脸蛋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为了解决石川镇的事，下官一直等天界派人下来，因此便留意了些，不曾想，机缘巧合下，天帝竟然派了仙君下来。” 褚笑扯了扯嘴角，终于道：“本君并非是天帝下派的官员，只不过是恰巧路过这里。” “啊？”土地公张着嘴，好像并不信。 褚笑又道：“本君有没有官职，难道那些八卦传下来时，没有介绍？” 土地公顿时一张脸皱了起来，信了几分：“有倒是有……” 天帝委派任务，多半是委派有官职的神仙，像褚笑这样没有官职的，自然不会是天帝派下来的。 “那本君便告辞了。”褚笑说完便走。 按照土地公的说法，近年来便有怪力乱神之事，那就不是魔魁。 魔魁的外逃时间并不长，不可能长久影响这里。 他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抱了上来，挂在他的腿上。 褚笑低头，是土地公矮墩墩的身子，伸出短短的手抱住他的大腿，一张脸欲哭无泪，有些滑稽。 “仙君啊！” 褚笑忍着被接触的不适，道：“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 “我不放！”土地公有些执拗地扭头，“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神仙，现在说走就走，我不干！” 褚笑被他执拗的样子逗笑了，土地公好歹也是一个岁数不小的地方神仙，比他不知道大了多少岁，做起这些事来竟然丝毫不含糊。 虽然法力实在不高就是了……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不然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褚笑发出了疑问：“土地公不是不能离开自己管辖的一方水土的吗，怕是跑不了吧。” 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土地公面不改色，两只手抱得更紧：“那……那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让你走！” 褚笑叹了口气，妥协了：“你先放开，我不走。” “我不！” “够了。”褚笑道，“要是我真的想走，以你的法力，也阻止不了我。” “呜呜呜……”好好地，土地公竟然开始哭了，“这些年来，下官日等夜等，就盼着上天来个神仙，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你说走就走，我愧对石川镇的乡亲父老，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他放开了褚笑的腿，自己从地上变了块石头出来，准备一头撞上去。 褚笑弯腰，手指勾着土地公的领子：“等等。” “你不要管我，我死了算了，既然无力为百姓解决苦难，还不如早早去地府投胎……” 褚笑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才说：“可以了，再演我真的走了。” 于是，他便看到土地公瞬间止住了眼泪，一挥手，把地上的石头变没了。 才说：“那仙君听下官好好说。” 褚笑：“……” 第161章 装神弄鬼 找魔魁的事急不得，既然石川镇真有什么事，褚笑也不会坐视不管。 于是便在这座破土地庙住了下来。 明月当空，在这边陲小镇里，褚笑还是第一次以凡人的角度去看月亮。 小小的一颗，有点像珍珠。 空气中带着点湿漉漉的晚间的露水，以及小镇上家家户户升起的烟火气。 与天界很不一样。 土地公说，到了晚上，石川镇的百姓都是大门紧闭，不敢出来。 因为夜幕降临，邪祟便出来作怪，近几年来，镇上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搞得人心惶惶。 镇里的有钱人早就搬迁至隔壁小镇，没钱的，就只能自己苦苦挨着。 石川镇有一座最高的钟楼，据说是几十年前的哨岗，那时候南元国和西域多国连绵征战，每晚都会有小兵在这里看着，恐防敌军偷袭。 褚笑在这钟楼的顶上找了个位置坐着，在这钟楼上，几乎可以看到石川镇整个村庄，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在鬼界的数月，褚笑也基本练就了不畏鬼怪的本事，魔魁那么邪乎的东西都不怕了，这些小鬼小怪，不值一提。 一更天，褚笑打了个哈欠。 石川镇毫无动静。 二更天，褚笑抱了抱手臂。 石川镇变得有些冷了。 三更天，褚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街上，那一团白色的身影。 鬼怪出现了。 褚笑从钟楼上一跃而下，在一间屋的屋脊上停住，看着那团背影身手极快，从墙上翻了进去，装模作样地在窗边飞舞了几下。 身形一闪，进门了。 这是个大户人家，房子很多，褚笑便看着那团白影，一间一间屋子进去，又出来，仿佛在搜刮什么东西。 看完了整场戏后，褚笑明白了，是个偷东西的。 他趁着对方兴冲冲地往下一间房子去时，脚尖一点，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白袍，往院子中堂一甩。 “装神弄鬼！”他抬手一把掀了对方的白袍子，只见底下的人影背着个包袱，正想从底下溜走。 褚笑扔了那白袍，伸手拽住对方的领子：“还想逃。” 那人情急之下，后脚跟一踢，直逼褚笑腰腹。 褚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对方的脚踝，冷笑一声，“三脚猫功夫。” 那人挣了挣，领子和脚都没挣动，便开口求饶：“大侠，大侠饶命啊。” “我不是大侠。” “那你不是，就放了我呗，我不过是出来糊一口饭吃。” “你有手有脚，糊一口饭吃可以靠自己干活。” 那人惊了，想回过头来看，褚笑按住他：“别动。” “你新来的吧，不知道石川镇都成什么样了，谁还请人？” 褚笑厉声道：“那也不该来偷东西。” “哎呀，我偷一点怎么了，我又没杀人，这户人家早就搬走了，我不过是想找口饭吃，大侠就放了我吧。” 他这一说，褚笑才发现他们在院子里闹了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根本没人住。 “那也不能偷。”褚笑把对方手和脚往往腰腹中间一剪，一股难以忍受的筋骨拉伸的痛感疼得小偷哇哇叫。 “别！别弄我了，我不偷了，大侠放过我！” 第162章 长大了是不是得偷人？ 褚笑看对方似乎疼得哭出了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用力过度，遂松了一点。 那人脱力般倒在地上，却还不忘手脚并用往外爬。 褚笑捻了个法术，让咒带圈着他，拉了回来。 看着明闪闪捆在腰间的带子，小偷整个人惊呆了，忘记了逃走，惊恐地回望着褚笑。 “神、是神仙！！！” 褚笑起身在小偷身旁蹲了下去，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逃了？” “不……”小偷猛地摇头，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有些不由自主地问，“神、神仙都这么漂亮的吗……” 褚笑扯了扯嘴角，定神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人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青春年华，怎么就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呢。 “那些鬼是你扮的？还杀人了。”褚笑道。 “不……不是我！”少年趴在地上，以一个艰难地姿势抬起头看褚笑，“石川镇是真的有鬼，我只是趁着大家都怕鬼，来偷点东西，绝对没有杀人……” 褚笑眉头一挑：“真的有鬼的话，大家都躲起来，就你敢出来？” 少年仿佛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样，憋了半天，才开始说：“不是……要不是生活所迫，谁还半夜三更出来偷东西，我家里有个奶奶，常年要吃药，若不是实在不行了，才不会出来偷东西呢，我想着横竖都是一死，如果真是被鬼吃了也好，省得活在世上要死不活。” 褚笑一噎，百姓疾苦的事他还是头一回撞见，以往在天街，哪个活得不是悠闲舒爽的，没人为这种事发愁。 他说：“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 “危不危险不知道，反正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鬼？” 看着眼前这冥顽不灵的少年，褚笑从包袱里拿出一粒碎银，是临走前鬼母差铃音带给他的，说是到了人间可以用。 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倒给别人先用了。 “这点钱你回去给你奶奶买药，包袱里的东西还给这户人家。” 少年有些为难：“他们早就不回来了，就这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褚笑道：“你小时候偷这些小东西，长大了是不是得偷人？” “偷……偷人是什么。”少年呆了。 褚笑揉了揉额角，一时嘴快了，道：“偷人就是……你一个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 “哦。” 褚笑又说：“你先回去，以后还让我发现偷东西，就不是捆起来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你也没打我。”少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澄澈且单纯，“神仙哥哥你不是石川镇的人吧。” “嗯。” “你是来抓鬼的吗？”少年顿时起了兴趣。 褚笑瞥他一眼，“你想干嘛？” “我帮你！” “你们凡人看不到鬼的。”褚笑摆摆手，“你快回去吧，你奶奶要担心了。” “不会。”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今天出来，铁定不会碰到那鬼了。” 褚笑也不搭理他，任由他说。 “这些鬼出来觅食都有一定的规律，今天月亮这么亮，他们是不会出来的。”少年侃侃说道。 “你还挺有经验。” 少年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了：“偷东西偷多了，以前不懂，碰到几次，幸好都死里逃生。” 第163章 公子世无双 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叫姚倾生。 长得倒也可爱，只是灰头土脸的，晚上看不出好歹。 等到白日来找褚笑时，脸上洗干净了，衣服也服服帖帖，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他在土地庙前狐疑地站着，狐疑地往里面看，但只看到灰败破落的土地庙。 神仙哥哥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与他不相配。 这么想着，肩膀忽然被点了一下。 少年一回头，便看见穿着一件白衣，罩着一层青黛色薄纱的褚笑。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直勾勾的一双眼，看着褚笑，脸上是少年的茫然：“神仙哥哥……” 褚笑一哂，抵唇轻咳了一声，想了想天界里的小辈都是如何叫他的，想了半天没想到。 天界上那都是些老东西，几乎个个都比他大。 “别叫我神仙哥哥，我名号祎兰，名字是褚笑，你不如叫我……” “祎兰哥。”姚倾生打断了他。 褚笑一愣，也随便他了：“都行……” “可是好像失去了点仙味儿……”姚倾生还在纠结。 褚笑敲了一下他的脑壳，道：“走吧，你说带我去那座鬼屋？” “啊……”姚倾生摸了摸自己被敲的额头，其实褚笑没用多少劲儿，这小鬼头都是装的，只听他道，“这就去了，祎兰哥，你真要去么，我去过一次，每次还没靠近就觉得那寒气都是从脚底上钻上来的，怪可怕的。” “你要是怕，就站远一点。”褚笑面不改色道。 姚倾生还在犹豫：“可是……我听石川镇以前的老人说，以往也不是没人进去过，只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我是神仙，我不怕……你要是害怕，你就一个人在外面等我。”褚笑面无表情道。 姚倾生不死心：“那……那我哪放得下心，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得带你进去么。” 褚笑终于侧目看他，这小孩儿废话也太多了。 半晌，姚倾生又说：“那……那我怕的时候，可不可以躲你后面。” 褚笑往前迈了一步，“随意。” 姚倾生很高兴，带着褚笑往镇子的后山走。 远远地，姚倾生指着半山腰孤苦伶仃的那一间屋子，说：“就是那一间，自从发生了出人命的事，住在旁边的都从半山上搬了下来，现在那儿只有一间屋子。” “若是那一家子发生了惨案，鬼也会在那一家里，不会乱跑，更不会下来祸害村庄里的人。”褚笑在鬼都时，秋方闲闲来无事老跟他说这些，他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点。 “不知道啊……”姚倾生只是个小孩儿，哪知道这些。 褚笑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 这时，他才想起，要是师长寂在，感应一下哪里的鬼气比较浓重，说不定就知道了。 完全不需要管那么多别的。 褚笑面上不露，在半山腰的屋子站着，颇有疑问地看向姚倾生：“这个屋子能住人？” 眼前的屋子，破败得不行，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 姚倾生站在他后边，扯着他的袖子。 结结巴巴道：“几十年前当然能住人了，现在都经过多少年风吹雨晒，能不破吗？” 褚笑自己反省了一下，天上的宫殿之所以几万年都不破，应当是有法术加持的。 是他孤陋寡闻了。 第164章 别乱动 虽然嘴上说让姚倾生跟在后头，但屋子内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定数，褚笑便让他站在门口等自己出来。 他轻轻推开木门，头上便落了几层灰，看来这屋子确实是破。 进去后站在屋子里，才发现里面很小，地上是泥地，屋子很暗，墙上似乎是被平日里做饭给熏黑了。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原本的家居摆设，屋后有一条走廊通向后院，褚笑往前踏了一步，便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缠住了，动也动不了。 他低头一看，脚下却什么都没有。 真是闹鬼了。 褚笑定了定神，仰起头一看，就看到一只几乎要融入了黑色的鬼趴在房梁上，眼睛睁得极大，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头。 这……长相。 怪吓人的。 褚笑掌心凝出一个经咒球，抬手扔了过去。 那鬼还挺机灵，逃得很快，跳到另一边趴到墙上。 长舌鬼急速地喘着气，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褚笑。 褚笑想往后退一步，可那鬼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将他牢牢禁锢在地上。 接着，长舌鬼见褚笑动不了，便发动了攻击，招式古怪，但褚笑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九幽以往跟他切磋时，用的差不多就是这种近身的打法。 他一出神，不觉间，长舌鬼已经伸出一条舌头，长溜溜的，想往他腰上卷。 褚笑后仰避开，却忘了地上的脚还不能动。 登时便想着那条长舌要碰到他了，心中一阵恶心。 可意料之中的恶心还没有来袭，后背便靠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 带着一点温热，还有一点男人的清香。 师长寂的大手一个手掌便能揽住褚笑的药，他虚虚扶着褚笑，面无表情地将那只长舌鬼挥了出去。 褚笑有些楞，不过几日没见，便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见过师长寂一样，很新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 师长寂没回答，低着头将他脚下的法术除了。 却答非所问：“不过都是些很简单的术法，你怎么被困住了。” 褚笑道：“一时没注意，就被缠上了。” 师长寂又说：“我以为这么简单的鬼，你能轻易对付了。” 褚笑沉默片刻，心中转了一圈，蹙眉道：“敢情你刚才在外面看着呢。” 师长寂没答，褚笑就当默认了。 “那你在外面，干嘛不出声？” 褚笑想着想着便有些心惊，自己是多放松，才毫无察觉到师长寂的踪迹。 还是师长寂已经突飞猛进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 说话间，师长寂已经将鬼从墙上扒拉下来，用一根鬼气凝成的绳子，绑住了。 这才半弯了腰，手掌绕过褚笑的膝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哎，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褚笑在师长寂怀里乱动，想跳下来。 师长寂绷着的脸，顿时破功了，放柔了声音：“别乱动，你脚上沾了鬼气，若不及时清除，对你身体不好。” “真的？”褚笑狐疑道。 鬼气折磨过他的痛苦还记忆犹新，他登时便不敢动了，任由师长寂抱着他，从那破门弯腰走了出去。 第165章 我喜欢，可你不喜欢 于是，姚倾生在外头战战兢兢地等着，不久，便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他的祎兰哥从门内出来。 褚笑在他的环保下，竟然显得格外的娇小，脸上还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粉红。 这场景，竟然…… 美得如仙如画。 姚倾生一时看得挪不动脚步。 男人却是瞥了他一眼，抿着唇往山下走了。 “哎……等等我！”姚倾生反应过来，便追了下去，“我害怕！”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那人也不赶他。 却是细声与祎兰哥说话。 褚笑蹙着眉，他方才忘了门口还站着姚倾生，自己这样被人抱着，像什么样。 他没脸见人了。 遂将脸埋在师长寂怀里，不愿见人。 师长寂看见他的动作，心底一片柔软：“别躲了，没人。” “姚倾生不是人？！” “他在后面，看不到你。” 姚倾生在后面哆哆嗦嗦跟着，心里暗暗猜想男人的身份，难道这位也是神仙？ 看起来英俊无比，气度非凡，但一身玄黑，跟他想象中的神仙不太像啊…… 他原本还想走到前面去带路。 一听这话，安守本分地走在后面了。 褚笑又问：“你身上擦香了？” 刚才就闻到一股香味，师长寂莫不是学女人擦香了吧。 师长寂一愣，有些不自然道：“……不是，是树童做的兰花坠散发出来的，大约是兰花适应了瓶子里面的生存环境，处于舒适阶段，才会散香吧，树童做这些的手艺一向了得。” “原来如此。” 褚笑的反应平平淡淡的。 师长寂却有一些紧张：“很难闻？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摘下来就是了。” 褚笑从下往上看了一眼师长寂，看到了男人抿紧的嘴唇，忽然恶劣道：“嗯，我不喜欢，你摘了吧。” 师长寂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发一言，肩上凝出一条鬼气带，便要往脖子上的绳子扯。 “哎等等！”褚笑怒了，“叫你摘你就摘，你做人还有没有原则了。” “你不喜欢。”师长寂说着，还是让鬼气停了手，缩了回去。 褚笑纳闷了，“我不喜欢与你何干，你喜欢就带着，这不是你好不容易从我星月宫里带下来的么。” 师长寂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喜欢，可你不喜欢。” 褚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傻了？我要是不喜欢，会在星月宫种那么多兰花？” 师长寂这么一想也是，眼里和嘴角却掩饰不住欢喜，却又犹犹豫豫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兰花香？” 褚笑嘴巴动了动，他没有不喜欢，甚至闻着，觉得还有些舒服。 他道：“反正你不用摘。” “好。”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跟在后面的姚倾生听了个全。 他暗暗心惊，不由得刷新了他对神仙的认识。 神仙们难道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怎么觉着，有些怪怪的。 姚倾生想着，等看清了面前的路时，连忙着急道：“哎，错了，土地庙不是走这边儿！” 师长寂停下脚步，道：“我知道，现在不去土地庙。” 第166章 有钱人的情趣 这话一出，褚笑又想到了别的。 突然问：“你到底从哪里开始跟着我了？” 师长寂抱着他走另一条路，嘴唇崩得极紧，却一句话都不说。 “到底从哪里开始跟！”褚笑怒道，“快说，不说我生气了。” “从你出了鬼都。”师长寂说话闷闷的，似乎不太愿意回答。 褚笑瞪大了眼睛，驾着云在天上飞的那几天，到了石川镇的土地庙，以及昨晚出去抓鬼，这讨厌鬼都跟着！ 竟然偷偷跟了那么久，却一句话都不说。 “把我放下！”褚笑气得发抖。 师长寂没动，以防褚笑不小心掉了下来，手上抱得更紧。 褚笑：“你跟了我那么久，为何不出来见我。” 师长寂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你还在生气，不想带上我走。” “那你就在后面偷偷跟着了，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生气了吗？” 师长寂实诚的点点头。 褚笑气笑了，却没动了。 姚倾生暗暗扶着脑袋。 这些对话惹了他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不由得微微揣测起两人的关系来。 突然，师长寂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对着姚倾生道：“你先回去，若还需要你，会来找你的，还有，你家里根本没有生病的奶奶，只有你一个人。” 姚倾生惊呆了，顿时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对不起！” 他本能的想说谎，却一咬牙，道了人生以来的第一次歉。 师长寂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你要是有空，就去收拾一下土地庙，我会给你酬金。” 姚倾生点点头应道：“好！” 去土地庙的路和师长寂他们走的，相反，姚倾生年纪虽小，却也懂人情世故，便没跟着他们走了。 走了一路，褚笑才闷闷地问：“你要带我去哪，用飞的不行么，我这样被你抱着，总觉得不大舒坦。” “快到了。”师长寂加快了脚步，随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石川镇的人本来就不太好客，遇到陌生人也不敢接待，但碍于两位看起来还算面善，便勉勉强强让他们住了。 再说，客栈不接待陌生人，镇里的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去那里住。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营业了。 老板娘将他们引上房，絮絮叨叨的，看他们年纪轻轻，衣着也不像小户人家，便多说了几句：“你们晚上不要出门，这石川镇有吃人的鬼，饭菜和热水稍等小二会送上来。” 说完，师长寂嗯了一声。 老板娘瞧着两人的身形，心里纳闷着。 明明看起来不像穷人，怎么两个大男人也要挤在一间房。 她暗暗想，也不敢说出口。 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情趣吧。 进了房间，师长寂把褚笑放在床上，并嘱咐道：“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褚笑便坐在床边，看着师长寂在门口从小二的手中接过了一盆热水，端过来，放在床下。 而后，在他面前蹲下。 师长寂才伸手，握着他的脚踝。 褚笑瑟缩了一下。 狐疑地问：“你想干嘛？” 师长寂抬起头，面色不动：“推拿。” 第167章 你技术真不错 摘掉了脚上的鞋袜，一双细嫩白净的脚，静静躺在掌心。 脚指头像嫩藕芽儿似的带着一点点粉，精巧又可爱。 师长寂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颗心猛烈跳动，他定了定神，才指着脚背上一道清浅的黑痕，道：“被鬼手握过的脚，都会留下黑痕，你的比较浅，那只鬼能耐不大，不太严重，但还是需要驱散出来。” “嗯。”褚笑静静看着他，应了一声，道：“那你弄吧。” 师长寂垂着眼，捧起一只脚，双手覆在脚背和脚踝上，轻轻摩挲。 触及的细嫩柔滑让他胸腔内的那颗心，鼓声如震天。 他面上不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脚的目光，却让褚笑觉得一阵不自然。 褚笑抿了抿唇，抽着脚往回缩了一下，“你……不是要推拿？光看着有什么用。” 被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脚，怪别扭的。 师长寂这才回过神啦，掌心微微凝出一阵暖意，重新覆上那只洁白如玉的脚。 师长寂的手艺没话说，褚笑还是被头一回按摩脚，那一阵阵酸麻的舒爽，刺激着他的头皮。 “上次推拿时，我便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帮我按摩，你技术真不错。”褚笑道。 他这一提，师长寂却想起那时疏散鬼气的灼灼美景。 耳朵微微红了个尖儿，师长寂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等到后面，师长寂像是耐心用尽一般，拿过毛巾将褚笑的脚擦干净，放上床边，自己去外面倒水。 等一切读处理妥当，师长寂回来，坐在窗前的桌子前。 “石川镇的鬼，是徘徊在世十几年的孤魂野鬼，那时石川镇与周边西域各国战乱纷飞，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不计其数，心中对家乡还有一丝牵挂，飘飘荡荡，从战地回来。” “看他那凶残的模样，似乎打击颇大。”褚笑道。 师长寂点点头，“上过战场的士兵，都带有杀戮之气，这些戾气潜在地帮助他成为厉鬼。” “既然死了，阴差也该来带走他了吧。”褚笑发出了疑问。 师长寂道：“近年来地府秩序混乱，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且心存执念的鬼，死后会回到心生执念的地方。” “可有什么解法？” 师长寂：“最好的办法是化解恶鬼的执念，但其中过程漫长，如今这只鬼飘荡在世上已经几十年，不知是否还记得生前事，不过……最大的困难还是，石川镇的人大多已经搬走，若要仔细查，恐怕也要花不长时间。” 褚笑陷入了沉思。 冷不防，窗户外被敲了敲。 这里是三楼，谁会在那里？ 房间里师长寂和褚笑呼吸都滞了片刻。 师长寂站起身来，推了推窗户。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土地公，用矮短的身子，攀附着窗边，有些讨好的笑了笑，看到是师长寂后，吓得一下子没力，差点掉下去：“……你、你是……” 门神说，分明看到仙君进了这家客栈，还打听到了住在什么房间，他这才来了。 怎么突然又出现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来。 而且身上带着两股气息，一下子阴凉诡谲，一下子又清透淳朴如神仙琼露。 第168章 哪顶得住啊 “是谁？”褚笑探出一个身子。 师长寂却看他快要扒拉不住了，伸出修长的手，将他提了上来，轻轻放在窗边。 土地公这才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褚笑，柔和昏黄的灯光下，更显俏丽，微乱的衣袍下藏着一双…… ！！ 土地公擦了擦眼，师长寂却已经快速回到了床边，将地上的鞋袜，重新给褚笑穿上了。 他一番动作做得极快，褚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但先暂且不究，他看向了土地公：“土地似乎有急事？” 土地公点点头，他想起了正事，急忙道：“方才下官察觉到镇上半山那地方有鬼气波动……” 褚笑道：“我们半个时辰前还在那里。” “可就奇怪了，下官感觉到波动是在一刻钟前……”土地公两边的眉皱在了一起，两只手叠起来一拍，“这，这对不上啊！” 褚笑簌然起身，与师长寂相视一眼。 走到窗边提起的土地公后衣领，攀上了窗台：“走！去看看。” 说完，率先跳下了窗台，三层高的客栈一点都不在话下，倏地，三人已经离开了数千米。 掌柜老板娘，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只觉得有个黑影在旁边窜了一下。 心底发寒，不会是大白天也要闹鬼了吧。 她好不容易才接了一单生意，可不要黄了啊。 三人在那间破败的屋子前停下，原本还摇摇欲坠的房子已经塌下来了大半，面前靠周围软绵绵的黄泥支撑着。 那只被师长寂用带子束起来的长舌鬼已经不见了。 师长寂皱着眉低头，伸出食指向前一勾，眼前的屋子一星半点的鬼气聚集在一起，隐隐约约显出一条长舌鬼的逃跑轨迹。 土地公赞叹地看向师长寂。 法力比他高深的，他都十分敬佩。 虽然这神仙怪怪的，但也是神仙。 三人沿着鬼气踪迹一路到了镇下，土地公狐疑的“咦”了一声。 石川镇他熟得很，那踪迹在镇上一个姓胡的大户人家停下了，这户人家是个商户，很早便搬出了石川镇。 褚笑和师长寂现了形，如今是白日，街上倒是有一些零散的人走着。 见两个生脸人在一间空房子面前站着，不由得侧目看了几眼，多的便不敢看了，怕惹来是非。 “也不能找个人问什么的。”褚笑道，“若是强制收服，可有什么办法？” “阴差才会这些。”师长寂道，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边的墙上看到鬼翻爬进去的痕迹。 “阴差啊，别指望了。”土地听到后，小声在身后说道。 “怎么了？”褚笑低着头，带了询问的语气。 土地公捋了一把胡子，颇为高深道：“地府没有阎王都已经七万多年了，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褚笑想了想，秋方闲曾说过如今地府由判官代为管理，便说：“不是判官当职么？” “判官哪顶得住啊，不是那个人就吃不了那碗饭，据我多年来打听的八卦所知，要不是地府没有通幽之术进不去，六界妖鬼蛇神早闯进去了。”土地公颇为高深地说。 第169章 你别管我了 这一条路也行不通，那就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们沿着轨迹进了这座大户，但痕迹却在这里消失不见了。 师长寂道：“我们分开搜，这只鬼可能知道我们来了，躲在了什么地方。” 褚笑点头。 土地公却不敢了，他迈着小短腿，走到褚笑旁边，伸手微微扯着他的衣服下摆：“可……可是我怕鬼啊。” 好好的一个土地公，虽然法力不高，但好歹也是个神仙。 竟然怕鬼…… 褚笑道：“那你便跟我一路。” “不行。”师长寂黑着脸，弯着腰把土地公扯了过来，“跟着我就行。” 土地公向褚笑发来祈求的目光。 褚笑接收失败，点点头，与师长寂分开行动。 土地公只好要哭不哭的，跟着师长寂走了另一边。 褚笑走了东边，他一间一间房子的搜，隐隐觉得鬼气越来越重，倒不是他有感应，而是他觉得越来越冷。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正认真辨认鬼气，冷不防一声呼喊从侧后方传过来。 褚笑一掀衣摆，身形一闪，将脆弱的木门一推，便看见那只长舌鬼，将姚倾生的脖子一卷，正要往嘴里放。 这一只就是吃人的鬼。 不是说有执念的鬼会留在执念所在的地方么。 看来这一只。 会跑。 姚倾生一看见褚笑，从那喷着黏腻口水的嘴里，勉强喊道：“祎、祎兰哥……” 褚笑口中暗念心法和口诀，明黄色的经咒带子倾巢而出，绕着长舌鬼的躯体和姚倾生，将两者拉扯分开。 长舌鬼浑身都是黑的，只有舌头是红的。 力气还分外的大，褚笑不敢用力，怕与鬼的相搏中，姚倾生受不住。 凡人比他想象中脆弱。 但就因为这样，褚笑逐渐落于劣势，他不敢用力，但长舌鬼可不管姚倾生的死活，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姚倾生身体已经被拉扯得畸形，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慢慢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用手顶着长舌鬼的手松了下来，嘴里含糊不清道：“祎兰……哥，你别管我了……很痛……” 整个人如同被撕裂一般，一个凡人怎么顶得住。 就在这时，褚笑心念一动，手上的阎神鞭似乎感应到了，从他手腕上绕了出来。 在空中轻轻扫了一道光过去。 从长舌鬼的两边嘴角一扫而过，姚倾生没觉得有什么，但长舌鬼却像被什么顶住了嘴，合不起来。 姚倾生脱力的掉到了地上。 褚笑咒带一卷，将他扯了回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师长寂一声呼唤：“笑笑！” “我没事。”褚笑应道。 “我们听到声音便过来了。”师长寂道。 褚笑却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土地公正在离门外好几十米的地方，扒拉着一条木柱子，死也不敢靠近。 师长寂看着被阎神鞭压迫的长舌鬼，皱着眉想着解决的办法。 那阎神鞭却先一步轻巧地甩了一道光过去。 长舌鬼便如同被火烧一般，剧烈地嘶吼着。 第170章 阎神鞭的威力 未下任何指令，阎神鞭便先行处置了。 长舌鬼尖叫着，被阎神鞭散发出来的烈焰之火，灼灼燃烧，到最后，嘶吼变成了声声的呜咽。 阎神鞭鞭身上延绵的烈焰，噼里啪啦的烧着，似乎为消灭了一只恶鬼，有一种餍足之感。 直到这间屋子里长舌鬼的最后一丝鬼气消失殆尽，阎神鞭转了个方向，朝师长寂看了一两眼，似乎是确认他无害后，才回到褚笑身边，欢腾地绕了个圈。 慢慢绕回褚笑手腕上。 师长寂还是头一回看见阎神鞭的威力。 这只鬼徘徊在世几十年，已然变成了恶鬼。 以他们的法力，要杀掉这只鬼自然不成问题，但地府有地府的法则，恶鬼不到穷凶极恶，若随意处置鬼怪，是会遭到反噬的。 因此那时，他只是用鬼气束缚住长舌鬼，等稍后找到解决办法，再另行处置。 不知是否因为阎神鞭乃地府阎王之物，所以尽管处置了一只恶鬼，也不会对其主人产生反噬？ 师长寂看向了褚笑，“你感觉如何？” 褚笑怔然，还以为师长寂说他的脚，便道：“没事呀。” 师长寂低头沉默不语。 褚笑道：“我们先出去看看姚倾生如何了吧。” 此时姚倾生被放在了地方，身体上都是黏糊糊的长舌鬼粘液，土地公为他清理干净口鼻嘴旁边的，保证他的呼吸。 褚笑：“他怎么样了？” 土地公为他扇着风透气，道：“没什么大碍，被抛出来时还清醒的，约莫是恶心和惊吓，才又晕了过去，看在他帮我收拾土地庙的份上，我就将他带会土地庙吧。” “好。”师长寂应了一声。 在褚笑还未应答之时，将他一扯，往客栈的方向飞。 褚笑站在客栈的房间里，蹙眉看着师长寂：“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赶回来？” 师长寂一双黑眸盯着他，无端生起几分压迫感，他说：“长舌鬼还不算恶鬼，你处置了它，有没有觉得反噬？” “反噬？” 褚笑动了动身子，他腰不酸腿不疼的，没觉得哪里不妥。 “是阎神鞭擅自做的决定，就算反噬，也是反噬它吧。” 闻言，绕在手中的阎神鞭微微瑟缩了一下。 师长寂不敢松懈，“可你如今是阎神鞭的主人……” 褚笑打断他：“我不是，它的主人是阎王，虽然不知道为何连神兵都将我认错，但我现在绝对没有任何事。” 尽管褚笑说得这样信誓旦旦，但师长寂并未完全放下心，只是不再提了。 褚笑便道：“石川镇的长舌鬼已除，约莫要告诉这些镇民们，不然整日提心吊胆，如何度日？” “嗯。”师长寂想了想，道，“是要想个办法让他们知道，我有个计策，不过……需要你们配合。” 于是到了第二日。 客栈老板娘正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听见有下楼的脚步声，看了过去。 只见两位穿着道袍的男子，挥着拂尘慢悠悠走了下来。 她惊得张大了嘴巴：“两……两位是道士？” 褚笑高深地点了点头，“听闻石川镇有鬼，老道便携同门……额，师兄来此地捉鬼。” 第171章 才不想叫他师兄 若不是师长寂仗着自己身形高大，非要做他的师兄！ 他才不想叫他师兄！ 说起鬼，老板娘顿时激动了：“对对对！我们镇上有鬼！吃了不少人，搞得我们生意也做不起来，多少年了，也没有个道士来抓个鬼，没想到两位竟是道士，真是多有怠慢了。” 师长寂道：“无碍，昨日我们已然探到鬼的踪迹，今日午时，便会在镇上的钟楼底下，处置这只恶鬼，为消镇民心头不安，还请老板娘通知一下镇民。” “应该的！”老板娘在衣服裙摆上擦擦手，“我也没事做，这就关门去告诉大伙！午时是吧，等着啊！” 老板娘匆匆关了客栈的门，就出去镇上一家一户吆喝了。 褚笑和师长寂便先来到了土地庙。 经过收拾后，土地庙虽然看起来仍是破，但杂草已经拔了，横梁上的蜘蛛网也除了，土地公的人像也擦了一遍，虽然看起来仍是掉漆就是了。 姚倾生已经醒了，正在和土地公争吵着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恶心得要死，准备再晕过去一次。 褚笑无奈，丢了个净身术过去，姚倾生顿时舒服了。 师长寂便与他们合计了一番昨晚定下来的计策。 午时。 钟楼底下宽阔的平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镇民，大家都将信将疑地来捧场了。 褚笑捻了一个障眼法，此时底下的镇民们都看不到藏在黑乎乎一团影子里面的姚倾生。 土地公法力不高，只能堪堪将自己变成了鬼。 于是等师长寂和褚笑装模作样地丢了个法术过去后，土地公便开始托着姚倾生往外面推。 从镇民的眼中，就像是师长寂和褚笑使用高深的法术，将那个被鬼吃进去的少年拉了出来。 大家看到这里，都倒吸一口气。 浑身沾满唾液的少年，已经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将少年拉出来后，师长寂立刻毫不留情地“收紧”了力量。 于是，镇民便看到那只恶鬼，“痛苦不堪”地挣扎了半刻钟后，最终被师长寂歼灭了。 土地公将鬼被阵法折磨的痛苦和不甘演得活灵活现。 镇民们松了一口气，有几个胆大的，上前看了看地上的少年。 褚笑将姚倾生身上的粘液清理干净，蹲在地上，将他扶起来。 姚倾生茫然地睁开眼，像是大难不死般，大喊一声：“多谢救命之恩！” 有了人起头，后面的镇民都像大梦初醒般，纷纷开始欢呼着奔走相告，终于不用整日躲在屋里提心吊胆了。 戏演完了，就收场了。 客栈的老板娘上来扯了扯师长寂的衣角，告知了镇民的愿望：“镇民都很感激你们，想在我们客栈宴请一番，不知两位道长赏不赏脸。” 褚笑婉拒道：“不必了，为民除害是应该的，老道还有要事，也不在石川镇耽搁多久。” 老板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遂将目标转向师长寂。 师长寂无奈道：“镇上要是还有别的事，自去土地庙请愿便可，土地公是知道的。” 老板娘被他三言两语劝退了，口中念念有词。 这修道的，什么时候和土地公扯上关系了。 这两头不搭边儿啊。 第172章 你应该叫我师兄啊 褚笑将师长寂扯到一边，质问道：“你怎么和镇民说这些，咱们现在的身份是修道之人，哪里认识什么土地公了。” 师长寂正色道：“可是修道之人一般到了大乘，不是要历劫飞升的吗，迟早会变成你们神仙的，知道土地公也不过分吧。” 褚笑还在犹豫：“可如今不是还没飞升吗，而且凡人飞升，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容易。” 师长寂弯着眼睛看他，放软了语气：“是，不过我们俩看起来也不像是修了几百年的老道士，说出来，别人也不一定信，方才你自称老道，我都看到老板娘在笑了。” 褚笑皱眉：“我都七万多岁了，再过五百年，我就八万岁了，她不过是个几十岁的凡人，我自称老道有问题吗？” “没。”师长寂答完后，竟然沉默了下来。 他忽然道：“我才五万岁呢。” 褚笑轻轻笑了，像长辈一样拍了拍师长寂的肩膀，“师弟，你应该叫我师兄啊。” 师长寂抿着唇没答。 褚笑哈哈笑了两声，才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师长寂点头，往土地庙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土地公已经回去了，姚倾生也被镇民们带走了，不与他们道别么。” “不了。”褚笑道，“我们再看看石川镇是否还残留鬼气，别漏下什么小鬼才好。” “好。”师长寂和褚笑绕着石川镇里里外外走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别的鬼怪，才到了另一边的城门。 石川镇的城门有两个。 一进一出，城门外有一条路，约莫是通往另一个城镇的。 他们转身便走，打算出了城门十里外，再召一朵祥云，慢慢飘着去。 后边却传来急匆匆的呼喊声。 是土地公和姚倾生追了出来。 土地公好歹有法力，追得快一点，他气喘吁吁扒拉着手：“仙君！仙君请留步啊！” 褚笑转身，此时他们已经换回了原本的衣服，广阔的城门外，一阵微风吹过，别有一番风姿。 “怎么了，打算宴请我们去土地庙吃饭？”他打趣道。 土地公圆溜溜的一张脸涨得通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仙君远道而来，下官都没能好好招待，此次鬼怪多得仙君帮忙，下官这就写功德录上呈给天帝呢。” 褚笑道：“不必了，你便将你自己写多点。” 姚倾生追了上来，看着褚笑一脸委屈，一双眼睛竟然红了，他想说话，又气息不匀，说起来结结巴巴的：“祎、祎兰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还没跟你道别呢……” 褚笑低头看着他。 姚倾生说：“我知道那只长舌鬼变成鬼的原因了，我还想得空时跟你说……” 师长寂看着姚倾生撒娇般的语气，脸上黑了半分。 褚笑却默了片刻，说：“那你说吧。” 姚倾生深吸了一口气，磕磕绊绊道：“那只鬼是几十年前被征用去前线的，那时各国都在打仗，急用强壮青年，他和新婚妻子结了婚，第二日便上了战场，战死后对妻子念念不忘，变成鬼从战场上回了石川镇，那间半山腰的屋子是他的家，新婚妻子早不在了。” 第173章 我会来找你的！ “他的妻子是祎兰哥捉到他的那大户人家的女儿，趁他去了战场，转头就将女儿嫁给了别人，他心有不甘，整日盘旋在屋内，那时他还没变成恶鬼，直到他那间屋子被牙人盯上想变卖了它，那只鬼才吃了那个想卖他房子的牙人，吃了第一次，才有了无数次。” 姚倾生喘了口气，说：“吃人后，那只鬼就能从半山腰的屋里出来了，找到了妻子的家，但因为那段时间镇上闹鬼闹得凶，那家人一早就搬走了。” 说完，土地公瞠目结舌：“……你怎么，你的情报比我的还全啊。” 姚倾生垂下眼眸：“我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就死了，死之前，常常能见到鬼，整日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如今串联起来，才知道那么回事。” 褚笑一怔，原来姚倾生是真有一个奶奶的。 然后，他又想到了另一茬：“那你怎么会在那间屋子的？又想进去偷东西？” 姚倾生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谁知道那鬼真在那里啊，我以后都不会偷东西了。” “说到做到。”褚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土地公又说了些道别的话，褚笑便和师长寂准备走了。 姚倾生说完一通话后，却站在旁边，抿着唇，似乎在憋着什么。 等他们真的要走了。 才着急喊了出来：“祎兰哥！” 褚笑回头，无奈地看着他，心道，这孩子话真不是一般的多。 “我想去修仙！我会来找你的！你等我！” 褚笑怔了怔，有些意外道：“为什么，修仙可没有那么容易，道路漫漫，说不准，你到路上就放弃了。” “不会的！”姚倾生执念道，“我还想见到你，你是神仙，如果我当了神仙，是不是又能见到你了。” 褚笑想了想：“要是你真变成了神仙，那就可以见到我。” 姚倾生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兴奋道：“那你等我。” “好。” 师长寂和褚笑离开了石川镇，师长寂却又变得闷闷不乐的。 褚笑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道：“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师长寂坐在云上，忍了忍，没忍住，道：“你为何要答应姚倾生的话，你会等他么，等他修仙，然后来见你？” “怎么，不行？”褚笑道，“他年纪尚小，身边又没有亲人，给他一个目标，也好过浑浑噩噩做一个小偷过一生的好。” “可是修仙本就是一条难路。” 褚笑道：“所以，搞不好他半途就放弃了，现在年纪小，没有心性，等大一点放弃修仙，娶妻生子，倒也不是不行。” “可我总觉得……他对你的执念很大。”师长寂有些不甘道。 褚笑问：“什么是对我的执念？” “就……”师长寂也结巴了，“就像胡乱给了他希望，又……” “我没有胡乱给他希望啊。”褚笑奇怪的问，“他不是想见我吗，只要真做了神仙，能见到我，这不是一定的么。” 师长寂：“……是。” “那不就是。” 师长寂在云上叹了口气。 褚笑已经撇下这个话题，说：“土地公说百里之外，便有一个新的城镇，我们差不多到时，便下去走吧，吓着下面的人也不好。” 师长寂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第174章 脸蛋也不错 从云上下来，沿着大路走，就能到达下一座城镇的城门口。 走到这里，树木和草已经渐渐变多了，不像石川镇，因为靠近边塞沙漠，一眼望去光秃秃的。 褚笑走在路上，觉得眼前的景色甚是惊奇。 这时已是接近黄昏，浅红的云霞从林间穿过来，远处便有一处水塘，风从水上走过，留下粼粼波纹，星星点点，甚是扎眼，像珍珠铺在了水面。 师长寂脸色和缓了一些，说道：“到了城镇，约莫会比石川镇热闹很多，也有许多好玩的，京城是民间最繁华的地方，如果魔魁的事解决了，我可以带你去京城走走。” 褚笑点点头，没对他承诺一般的话放在心上。 不远处。 一行人躲在草丛里，看着路上穿得光鲜亮丽的两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老大！他们看起来好有钱！”一个小喽啰凑到一个单眼大汉旁小声说道。 单眼大汉拿着西洋望远镜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粗桑的声音才缓缓道：“约莫是哪个有钱人家跑出来的公子。” “那老大，咱们上吧，抢完好回去！” 单眼大汉的望远镜在褚笑的脸上顿住，忽然笑了笑：“脸蛋也不错，不知道在床上是什么表情……” 他话一出，小喽啰已经知道他们老大在想什么了。 当即便道：“老大，那咱们把他抢回去呗。” 单眼大汉一摆手，道：“不急，他们是从石川镇那边的方向来的，眼看就要进城门了，等他们进了城门再说。” 小喽啰急了，在荒郊野外的，更好下手啊，怎么还要等人家进城了呢，他说：“最近城里来了位京城的钦差大人，管得严，在城里更不好下手啊。” 单眼大汉笑了一声，“那钦差有什么本事，还不是绣花拳脚，只会拿笔的，而且，现在贸然上去，你们粗手大脚的，捏疼了他，就不好看了。”他话一顿，又说，“我比较喜欢自己捏。” 小喽啰不敢出声了，躲在草丛里看着他们慢慢进城。 褚笑此时只留了一丝察觉灵力波动的警觉，分毫不知已经有凡人将他臆想至此。 要是让他知道，不出片刻，他便要去打断他的腿！ 土地公在他们离开之前给了他们一份通关文牒，若是他们有需要在小城里露面，说不定能用上。 有了通关文牒，守城的士兵将他们放行进去。 一进城，便觉得这座小城热热闹闹的，和石川镇大有不同。 临街摆满了小吃，商铺也都是人来人往，见了陌生人，也不觉得稀奇。 这里有很多西域人来，不打仗后，与西域人来往得也不少，还有不少从京城来将一些新奇玩意儿运往京城卖的富商。 褚笑指着街边那些扎在稻草上，串着红色果子的东西，问：“那些是什么？” 师长寂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道：“糖葫芦。” “好吃么？” “好吃。”师长寂说着，便过去给他买了一串。 褚笑看了师长寂一眼，忽然将手中的糖葫芦伸到他的嘴边：“你先吃一口，不然我不相信你。” 第175章 好甜！ 师长寂无奈地推了回去：“你吃吧，我没骗你。” 褚笑这才剥开糖纸，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微红的舌尖碰到糖葫芦后，快速伸了回去。 褚笑才眉开眼笑道：“好甜！” 师长寂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何，一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转过身去掩盖自己的神色，看着渐渐黑起的天色，便说：“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吧。” 褚笑无可无不可，他如今的注意力在糖葫芦上，试着咬了一口后，又被里面的山楂肉酸到了牙。 这样又酸又甜的感觉，褚笑竟然很喜欢，一直被师长寂拉进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装潢华丽，人来人往，掌柜一见是两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忙热情上前：“两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师长寂：“住店，要……两间上房。” 掌柜有些歉然道：“不好意思啊两位客官，中房还有许多，但上房只有一间了。” 师长寂看了褚笑一眼，道：“那便要一间上房一间中房。” 褚笑站在旁边等着师长寂安排，闻言，不由得出声道：“慢着，何必那么浪费，你以为你家里有钱就可以随意这般挥霍了吗，我们在石川镇不也是住在一间房，现在要一间中房便可。” 掌柜看向褚笑，搓了搓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些：“两个男人住在一间中房，怕是有些勉强呢，床上也挤不下啊。” “那就要一间上房，上房的床够大了吧。”褚笑道。 掌柜悻悻然，他总不能砸自己牌子，便说：“够大，够大。” 褚笑拿了主意，说：“那就一间上房。” 掌柜只能点点头，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另一个人不出声，那自然是面前这个拿主意，低着头，很快帮他们登记好了，由小二带他们上去。 走在楼梯上，褚笑不由得斥声道：“我知道你有钱，但能省则省，不该花的钱，也不要乱花。” 师长寂静静听着，等他说完，然后才说：“我自然无所谓，你住得舒服便好。” 褚笑道：“我住什么都一样。” 师长寂跟在身后，像虚心受教一样，沉默着不反驳。 进了房间，褚笑才发现这里的窗边，可以看到热闹的街市。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街上仍然热闹非凡，但他们的楼层够高，尽管下面人声鼎沸，却依然吵不到他们。 房间出奇的大，褚笑前后走了一圈，发现凡人都喜欢用木头做东西，床、桌、以及雕着花的漏窗，都觉得好看得不行。 “刚才带咱们上来的掌柜说了，上房住的人不多，也比较安静，稍等便提热水上来，你若是觉得身体不舒坦，便先泡个澡，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带上来。”师长寂道。 褚笑被他照顾得十分妥帖，找不到毛病，只好服从安排点点头。 师长寂出来房门后，松了一口气。 笑笑总有意想不到的地方在吸引着他，无时无刻，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 第176章 铁定会被人盯上 一楼和二楼是客栈吃饭的地方。 师长寂看着菜单，点了几个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的菜，让小二做好后送上去。 自己则从客栈出来，打算晃到褚笑沐浴完毕，再回去。 他沿着大路一路走，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 脑袋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褚笑的小舌尖儿，一会儿是褚笑的脚丫子。 两者互相交替，不断地折磨着他。 直到眼前一些胭脂粉味儿飘过，师长寂抬眼一看，看到两边的高楼上，一些穿着甚少的女人，挥着手帕，在朝他招手。 他……他竟是不知何时到了青楼。 师长寂一时面红耳赤，扭头便走，匆匆回到客栈，正碰到店小二在门口敲门。 店小二看见他，才喘了口气：“里边儿没人么，怎么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呢。” 师长寂讷了一会儿，道：“有人，你何时来敲的门？” 他出去走的太远了，尽管加快回来，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褚笑怎么也该洗完了。 “我敲了约有一刻钟了。”店小二不耐烦道。 师长寂敲了敲门，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笑笑！笑笑！” 如此喊了几声，确实是没人应。 师长寂不由多想，侧身用力撞门。 店小二忙道：“别撞坏了啊，坏了你赔。” 师长寂像没听见一样，加大了撞门的力度，若不是小二在场，他也不想动蛮力。 门哗啦一声从门框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师长寂快速进门，看见白色的纱帐内只余浴桶内的寥寥白烟，人已经不知所踪。 而且一进这间房，师长寂便觉得有一股浓重的迷烟味。 店小二捧着饭菜踏入房间没几步，便觉得脚步虚浮，他撑着走了没几步，连人带菜一下子滚落在地上。 竟是如此强劲的迷药。 师长寂屏住呼吸，将店小二拖出房间，所幸他吸入得不多，此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人也开始有些清醒起来。 他说：“客、客官，我们郾城西边儿山处有一窝土匪，他们最爱挑漂亮的人儿拐走了，你的同伴，约莫是被那伙人带走了。” 他说一句喘一口气，深恶痛疾地拍了拍大腿：“可恶！我带你们上来时就觉得你们这样长得俊俏的人，铁定会被人盯上，如今你啊，还是赶紧报官的好，京城来了个钦差大人，说不定找他，你同伴还有救。” 师长寂听完，只问：“土匪在哪里？” “就大概出了西城门后十里地的山上，那地方易守难攻，钦差大人来了数月了，仍被那窝土匪耍得团团转呢，城里不少人家的姑娘都被不知不觉拐上去了……” 他说完，脑袋咚一声砸在地上。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师长寂已经放开了他，身形一闪，不知所踪。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整个人有些懵。 师长寂从房间窗口一跃而下，快得无人能察。 他不知道那种迷药对神仙的作用如何，但就站在房间那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晕乎，褚笑在房间内不知道吸入了多少。 如今是否还清醒。 那伙人是等到明日再带回去。 还是现在就迫不及待带回山上。 师长寂现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料想了各种可能性。 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177章 压寨夫人 九峰山。 大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全屋箱笼框上都贴上了双喜的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 绣凤鸾的大红被褥覆盖在床上，两边纱帐上挂着龙凤吉祥的帐帘，朦胧如幻的红被上，嵌着一个身段如玉的人影。 褚笑微阖着眼眸，侧身依靠在棉被上，听着外面吵闹的敬酒声。 他冷笑一声，任谁也想不到，他堂堂一个祎兰仙君，竟有朝一日，沦落到被山贼拐来当压寨夫人的那一天。 察觉到有人戳破了他房间的窗纸，他就起身穿好了衣服，假装躺在了地上。 他到要看看，这些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不曾想那些人猴急得很，他被那些人卷进了一张棉被里，一路不敢停的送回了一处山寨。 寨主倒是不急，急匆匆将他放下后，举寨办起了喜酒。 他慢慢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那些迷药确实强劲得很，尽管觉得晕，但还不至于失去神智。 在路上时，就听到那些人说，这九峰山的寨主，抢了不少民女。 那些人互相灌酒，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便先去找找看，那些女人关在了哪里。 他刚起身掀开床帘，便有人藏着脚步声，往他的房间来。 褚笑默了片刻，干脆起身了。 那人一进门来，也不知道人竟然醒了，关好门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登时吓了一跳。 “你竟然醒了，看来下迷药的人动作轻了。”女人一身紫衣长裙，紫兰的锦缎抹胸衬着她雪白嫩滑的肌肤，轻薄如纱的外衣慵懒的半滑落在肩上，她走动时，细腰一扭一扭的，声音也刻意压得柔情似水。 褚笑抿着唇无动于衷。 女人拿着一把绣着桃花的扇子，站在褚笑面前。 脂粉味呛了褚笑一鼻，他忙侧过身去躲开。 女人却在看清他的长相后，冷笑一声：“又来一个贱蹄子！你倒是长得水灵儿，那杀千刀的，竟然连男的都不放过！” 褚笑一怔。 女人却伸着手，想来捏他的下巴。 褚笑后退一步躲开，女人很快扬起手，想来打他的脸。 褚笑面色不动，抬手挡住她的手腕，出声道：“你也是被拐来这里的吗？” 女人不答，她还想再动手，却发现褚笑虽长得漂亮，但力气并不小，她一时抵抗不了。 女人自暴自弃道：“是又如何！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逃，门都没有。” 褚笑一时不解，猜测道：“你在帮那个土匪？” “帮？”女人想扯回自己的手腕，奈何褚笑握得紧，她恶狠狠道，“用得着我帮么！我一个弱质女流，从山上逃下去，不出半刻钟，便会有人追出来，你以为那些人会允许你逃走么。” 她上下打量了褚笑一眼，也不挣扎了，笑道：“看你的身段，估计也够呛，那些男人壮得很，一只手就能将你提起来。” 褚笑听后，却道：“是么，那就来试试。” 他放开了女人，丢了个经咒，将她绑住，而后才淡然道：“你先回答我，等一下我就要走了，你走不走？” 第178章 人渣！ 女人看到褚笑竟是个会法术的，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为防止你出去通风报信，拖我后腿，我只好先这么将你绑着。”褚笑将女人丢到床上，“你说你是被绑来的，理应与我同仇敌忾才是，但看你方才进门来时的态度，怕不是想找我出气？” 褚笑思忖了片刻，对这种矛盾的态度，表示不能理解。 女人咬了咬唇，挣扎了一会儿，那些咒带明明闪闪的，却又没个实质的东西，她不知道褚笑是否是在装神弄鬼。 还是自己深陷在这里多年，却仍然逃不出去形成的绝望。 让她眼前摆着一个机会，也不知道紧紧抓住。 半晌，女人才放弃挣扎般，垂着眼，道：“我走……我走去哪里？” 女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那些低劣的胭脂被眼泪划开一道痕，看起来有些恐怖：“我少说也是郾城的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少时不懂事，为逃家里定下的婚约，离家出走，却不知半路便碰上这些土匪，将我拐了回来。” “我害怕啊，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我没试过逃么，可时间长了，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也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算我逃出了山寨，还能去哪里……我不能回家的。” “于是我狠下心来，干脆以土匪为夫，谁知他只图我新鲜，一个接着一个的姑娘拐回来……”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浑身开始发抖，渐渐变得痉挛起来。 她颤着嘴巴：“那些人渣！一群都是人渣！老大玩够了，兄弟们一个个接着玩儿……” 女人的手不能动，她抖着身子滚在床上，大喘着气，上下牙关互相打着颤，“可惜我怕死，要是我狠得下心来，早一死了之，也不用受这世上的苦……” 褚笑皱着眉听完，丢了个法术，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 去掉胭脂俗粉，这位也是个俏丽的女孩，只是岁月践踏着她。 山寨也没有好日子过，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他说：“以后的生活以后再说，你如今要选择的，是眼前的生活。” 女人渐渐平静下来，木了一会儿，才说：“我能告诉你，那些小姑娘关在哪里，只是，这九峰山的土匪为非作歹多年，你以为没有官差罩着么，那些姑娘的心情，约莫也像我一样，就算你救了她们，余生一样还是活在煎熬之中……” 话音刚落，褚笑便听到房门外俞趋俞近的吵闹声。 那些喝完酒的土匪回来了。 女人倏地站起来，她嘴里念念道：“完了……被他们发现我在这里，会死的……” 她匆忙跑到门边，那些人却已经逼近了，这么出去就是送死。 女人顾不得那么多了，惊恐地退后几步，一咕噜滚进了床底。 而后房门大开，一阵夹杂着酒气臭烘烘男人味的土匪一哄而进。 为首的单眼醉汉被身边几个人搀扶着，原本咪在一起的眼睛，在看到褚笑的那一刻，惊喜的睁开。 “美人儿……你醒了，你醒了也好，在床上够劲儿，也不用我像干个死人一样……” 第179章 一攻而上 褚笑身为祎兰仙君，在天界上虽没官职，但天帝待他一向宽厚。 加上他修为及法力高强，就算那些神仙资历年纪都比他大，也从来没有这样冒犯他的。 “哦？”褚笑微微侧身，“干死人？” 单眼大汉得到回应，没察觉到褚笑的声调冰冷得很，忙从人堆里直起身来，推搡着那些人出去。 “去去去，别挡着老子办事，这么好看的人儿，我要一个人享用……” 他话还未说完，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咒带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颈。 单眼大汉手忙脚乱地往脖子上扯，他痛苦抓着自己的脖子，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直到单眼大汉整张脸变成了猪肝色，褚笑手上拉紧的动作，才微微松了一点。 单眼大汉身旁的土匪们，一个个才清醒过来，赤手空拳地围堵了上来，他们看褚笑单薄的身子，以为轻而易举便能对付得了。 谁知，褚笑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股猛力以他为中心推了出来，一群人原地蹦开三尺远，撞在房门上、墙上，咿咿呀呀喊疼。 褚笑将那些人一一用咒带捆上，微微蹲下了身子，对着床底下说：“好了，出来吧，带我去找那些女孩子。” …… 山底下。 黑峻峻的草丛间，埋伏着数百士兵。 一双双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山顶，匍匐前进。 人群中，为首的一位顶戴花翎的青年，神色严肃，等着前去刺探的人回来禀告。 “大人！那些土匪似乎又抢了一位姑娘回去，正在大办喜事呢，喝得醉醺醺的，正好我们攻上去！” 那位大人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分成四小队，各方位全面包抄，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 得到命令，众士兵分散开来，按照计划从小路上包抄上去。 此处山寨背靠一座石头山，山贼向内挖入百尺，半山腰向下推平，在平地上搭建了不少的木头房子。 房子再往下，每隔数十米便挖有一条战壕。 若是平时的九峰山，他们现在的动作，早就被站哨的巡逻发现。 但今天大办喜事，山贼防守有所松动。 正好给了他们半夜偷袭的机会。 等接近到一定的距离，不得不被巡逻的山贼发现，众士兵才呐喊着一攻而上。 山贼们喝了不少酒，哪有精力充沛、蓄势待发的士兵耐力持久，很快便被一波接着一波强攻上去。 有小兵回到青年旁禀告：“大人！山寨中竟没有帮手出来，若换做平时，早就反扑了过来，请大人下令，是否撤退，恐怕有埋伏……” 青年紧紧盯着山顶，半晌，才说：“继续进攻。” “是！”士兵不敢多言，招呼着后进部队继续前进。 正当他们攻上平地时，上空一道黑影闪过，山贼们忽然像中了邪一般纷纷扑通一声倒地，似乎被什么缠住了脚，无法前进一步。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都选择趁机拉住优势。 白来一个帮手，不管是人是鬼，先把眼前的山寨拿下再说！ 第180章 可惜，打不过我 于是。 众士兵举着刀枪，堪堪攻上山寨。 师长寂将眼前阻拦的人尽数挥开，准备破门而入时。 石门却先一步在里面被人一脚踹开，破碎的石粒向四处弹开，接着一个黑影被丢了出来。 凌空一声惨叫划过，单眼寨主鼻青脸肿的被扔在地上，咿咿呀呀喊痛。 周遭的士兵渐渐安静下来，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来剿灭山寨土匪的么。 怎么还有人比他们先一步将寨主打成这样。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师长寂先一步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笑笑！” 褚笑点了点头，正想招呼着里面的女孩子出来。 “都别动！” 士兵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一身朝廷命官的装扮，剑眉星目，就这样背着手，看着众人，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你们是谁。”他在师长寂身上看了一眼，随后看向褚笑。 褚笑笑了一声，在场的众人竟然感觉到一丝腿软，他一脚踩上单眼寨主的腰背上，说：“不好意思，这位九峰山寨主看上了我的美色，想将我抢回来做他的山寨夫人，可惜……” 他挥了挥手，让那些救出来的姑娘们走出来。 “可惜，打不过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 众士兵抬眼看过去，这位公子面相极佳，看起来挺单薄的，却不知道怎么斗得过这位满身横肉的寨主。 “想必这位就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褚笑走到师长寂身旁，朝他拱了拱手，以示礼节，“剩下的手尾，须得劳烦大人收拾了。” 本来以为钦差就此按照褚笑预想之中发展了。 谁知钦差大人静默片刻，一锤定音：“少说废话！都带回去！” 于是好端端的，褚笑便和师长寂一起被这位钦差大人带回了郾城的天牢。 直到被关在天牢之中，师长寂还有些懵。 褚笑被关在他的对面，倒是宠辱不惊。 “笑笑，你没事吧。”师长寂小声问道。 褚笑摇了摇头，将自己被拐去九峰山山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知道褚笑没被欺负，师长寂的心定了下来，接着，他有些哭笑不得：“要从这里出去不难，你打算一直关在这里？” 褚笑道：“那便要看看，那个钦差大人，切开来是黑的还是白的。” 此时他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初步定论，心里已经将钦差划为自己这一边。 若钦差是与山寨勾连在一起的官员，那么就不会大半夜伏击在九峰山下，等着剿灭这些山贼。 他猜，那位钦差只是一时摸不准他们的身份才将他们都抓了回来。 等审问清楚，自然就会放了他们。 果然，第二日清早，褚笑和师长寂被带到了大堂内审问。 那位钦差大人坐在高位，一身官服，审问了一夜，已然有些疲倦。 但他仍然精神抖擞，按照惯例审问了几句，与那些姑娘的证词对应起来，便知道褚笑没有撒谎。 于是他转向那位身穿玄衣的男子：“那你到九峰山是为何？” 师长寂见点到自己，便说：“想必大人在现场也看到了，我只是来救人的，这不正和大人在山洞前相遇了，准备要进去了么。” 钦差大人听了，没发表什么疑问，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褚笑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那些姑娘？” 第181章 无罪释放 闻言，钦差抬起头，目光有些不明：“自然是遣回家中。” 褚笑思忖片刻，说：“大人可知道，那些姑娘早已离家多年，且贞洁已失，若是回家，也只是沦落到被人耻笑的地步。” 钦差放下了笔，正色道：“公子似乎有高见？” 他从不吝于向人请教，何况他已经确定面前的人没罪。 褚笑道：“应当仔细询问那些姑娘的意向，自然，若是她们想要回家，那便回家，若是不想回了，便不强迫她们回。” 钦差皱起了眉头，说：“女人以丈夫为天，到了这般年纪，嫁应当是不愿嫁了，那你让她们投靠何人？” “女人不靠男人，一样能活下去。”褚笑道，“首先便先让她们改变这种疑虑，还有大可不必将贞洁看得这般重，很多时候，只是因为男人看重，她们才这般看重，若是能看淡一些，余生自然能开心一些。” 钦差皱着眉头，褚笑说的这番话，与现实中固有的认知有很大的出入。 这些观念根深蒂固，很难说想改变就改变的。 但那些被拐去山寨的姑娘不在少数，若是不好好安置，那些姑娘也太可怜了。 于是他说：“稍后本官便会仔细询问每位姑娘的意见，你们可以走了。” 钦差大人一锤惊堂木，无罪释放。 从衙门出来，褚笑却不走，师长寂问：“折腾了一夜，回客栈？” 褚笑摇了摇头。 果然，在衙门口等了约半个时辰，那些姑娘便陆陆续续出来。 为首的，便有那个摸来婚房想找褚笑出气的女人。 那人在山寨里，也算是大夫人，尽管不伦不类，却还是有人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 女人见褚笑还没走，便上来，准备对他说几句道谢的话。 尽管前途迷茫，她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 “多谢公子搭救。” “举手之劳。”褚笑道，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些小姑娘，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她们在山寨的年份也不短了，有几个年轻一点的，说回家看看，其余的，打算跟着我。”女人叹了口气，说，“钦差大人给了我们一些碎银，我们自己做一些手工活，养活自己不难。” 褚笑目光落在那群女子中，有好几个，都是怀了的。 他蹙着眉，问：“你们打算继续待在郾城？” 女人一听，怯弱地点头，“我也知道不能待在郾城了，那些山贼必定还有同党，与他勾连的官也还没抓到，说不定还会来找我们麻烦，但是……除了郾城，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去了别的地方，还会受欺负。” 听了半天，许久未出声的师长寂忍不住道：“今日你们都先找一家客栈住一晚，明日再出来找房子，等安定下来，再想别的。” 他的语气天生带着镇定之气，且这些以男人为天的女人，一向依靠男人惯了，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 身边暂时还有这两位身手不凡的公子。 安全也多了一份保障。 于是师长寂便带着三四十个姑娘回了客栈，分别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第182章 谁还稀罕男人 等那些姑娘回了各自的房间。 师长寂便带着褚笑去了二楼吃饭的小包间。 照样点了几个菜，给褚笑斟了一杯茶，才说：“我知道你们为那些姑娘的事烦闷，但此事须得长久的解决，交给我来便可。” 褚笑抬头，看了师长寂一眼，问：“你预备怎么做？” 师长寂笑了笑，整个人柔和得发光：“至少长期的心理疏导是必须的，然后再叫人教他们手艺，或许看她们喜欢什么，开一家客栈或者整衣店给她们经营，女人在家中的地位如此低，只是因为各方面都要依靠丈夫，若是她们能独当一面了，谁还稀罕男人。” 褚笑一怔，难得师长寂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但他想到了另一茬：“这些都需要长期的人手来做，我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师长寂点点头：“我是鬼界太子，若想调动些人来，对我来说还不难。” “你们不是都贫缺到用鬼手和妖怪来经营鬼市了吗？”褚笑发出了疑问。 师长寂失笑：“那是鬼都，人间也有不少的鬼听命于我，他们可以伪装成人，再与她们生活，不会吓到她们的。” 既然师长寂打包票，褚笑便没再出声。 因为就算是让他来想，他也不能有更加妥当的安置办法了。 这样又出钱又出力的，也实在难为他了。 “多谢。” 师长寂摇摇头，用手撑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褚笑被看了一会儿，内心却悄悄发毛。 他捏着茶杯，抬手喝了一口茶，却差点喷了出来。 “这……这不是茶。” 褚笑抬眼看向师长寂，师长寂刚才像水一样，灌了一大口进去。 怪不得刚才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时店小二肩上背着条毛巾，拎着只茶壶急匆匆进来了：“客官，对不住啊，上错了，这一壶才是茶。” 褚笑皱着眉，让店小二将酒撤了下去。 菜很快端上来了，成色倒是不错。 师长寂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褚笑每一样都试了一下，这些菜看着漂亮，口味却一般。 眼看师长寂有些晕乎了，褚笑便越过饭桌，在师长寂身上搜刮出一个钱袋去结账。 原因很简单，他没钱。 结完账回来，褚笑却见师长寂已经趴在桌上了。 这酒这么猛的么。 褚笑将师长寂扶起来，让他身体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回去睡。” 喝了酒的师长寂乖顺得很，点点头，朝褚笑张开了宽大的臂膀。 “抱~” 褚笑怔了：“你说什么？” “抱~” 师长寂又说了一遍，无意间还带了些撒娇的语气。 褚笑自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师长寂这样对他说话，他没辙。 况且，无论在什么时候，师长寂都对他照顾得十分体贴。 半点没有怠慢，也没对他有任何嫌弃之感。 但……此时他心里发怵了。 师长寂在无形中，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感。 这些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别撒娇。” 褚笑说完，将师长寂的胳膊挎上自己的肩膀，将他慢慢扶上楼。 若不是这里这么多人，他施个法术就轻而易举将他弄上去了，也不用花费我的力气。 第183章 小讨厌鬼也太耀眼了吧 将师长寂扔在床上，后背一阵压力，将褚笑也带在了床上。 褚笑被迫伏在师长寂胸膛上，因为喝了酒，底下的男人异常的火热。 尽管他是鬼族，却依然热得烫人。 褚笑推开他的手，支起身来，勾了勾手指 用法术将师长寂的鞋袜除了，将他推到里面，用被子盖住。 哼，别以为他会心软，就得寸进尺。 褚笑坐在床边，喘了口气。 暗自反省了片刻，最近对师长寂心软了许多，多半是因为鬼帝的事。 不行不行。 他们的帐还没算清呢，不能这么便宜他。 褚笑想起那些戏本上描述的文字，脸上一片火热。 不知道是不是抿了一口酒，自己也有些晕了还是怎么着。 他扶了扶额头，决定打个盹儿。 清醒过来时，褚笑看了看床边，师长寂已经不见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床边亮起了一盏明黄的灯，他坐起来，穿好鞋，人有些懵。 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师长寂手上捧着个托盘。 他见褚笑已经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脸上一红。 “我……我依稀想起，我们吃饭的时候，你没吃多少，我方才下去借用了下厨房，做了点粥，你吃吗？” 褚笑木了一会儿，没回答。 师长寂将托盘放在了桌上，自己端着那只碗过来，勺起一勺绵绸又香气四溢的粥，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才递到褚笑嘴边。 褚笑对师长寂的手艺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自己也没意想到他们的行为在此时有多暧昧。 或许是从天界下来开始，心里潜意识就觉得师长寂欠他。 因此对于师长寂的示好，褚笑接受得毫无愧疚。 美味的食物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得更好。 褚笑吃了几口，面上不显，内心却暗暗感叹，师长寂不过是做一份清淡的粥而已，竟如此好吃。 简直天理难容。 吃了几口，他接了过来，低声道：“我又不是没手，我自己吃。” 师长寂点点头，眼睛一笑，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整个人显得越发光彩夺目起来。 褚笑接过碗，不敢抬头。 平时不觉得，方才一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小讨厌鬼也太耀眼了吧。 吃完了粥，师长寂又叫小二送了些热水来，去了九峰山的山寨一趟，又被钦差胡乱抓回了大牢。 依照褚笑的性子，肯定是不大舒坦的。 对于师长寂的安排，褚笑没有什么异议。 他洗完后，师长寂刚好也回来了，头发有些濡湿。 褚笑微微打量过去。 师长寂一改往常深沉的打扮，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头上半梳着一个发髻，他的肌肤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琉璃色的光芒。 他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行动如风，目光紧紧盯着他。 褚笑撇开脸去，暗暗咬了咬牙。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净打量起师长寂来了。 他站着没动，师长寂走到床边重新铺好了床，说：“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出去逛逛，这郾城，还挺热闹的。” “嗯。”褚笑用鼻音应了一声，又忽然说，“你出去沐浴了？” “嗯。”师长寂铺好了床，坐在床边，模样安静乖巧，说话的声音缓缓的，低沉中如带了磁性一般，“身上折腾了这么久，有些脏了，不洗，我怕你不让我上床。” 褚笑：“……” 第184章 一起睡就一起睡！ 一起睡就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暧昧。 褚笑的脸轰一声红了，他同手同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先躺了进去，背对着师长寂。 师长寂没察觉到什么，看见褚笑要睡了，他便吹灭了拉住，掀开被子躺在了外头。 午后睡了几个时辰，褚笑这会儿却有些睡不着了。 身边的人有浅浅的呼吸声，虽然这床够大，两人的身体互相碰不着。 但褚笑却觉得师长寂那边有远远的热量渗透了过来。 师长寂不是鬼族么。 怎么这么热。 褚笑拽紧了被子，翻了个身，面对着师长寂。 眼睛适应了黑暗，此时也能隐约看到师长寂的轮廓。 他平躺着，鼻形和唇形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比例。 鬼使神差地，褚笑的目光落在师长寂的嘴唇上，思绪有些飘忽。 那时候…… 渡气时。 似乎……感觉还挺柔软的。 褚笑：“！！”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想这些。 祎兰仙君，你不是这样的人！ 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褚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翻了回去。 “睡不着？” 短时间内翻了两次身，师长寂想不察觉都难。 不知道是不是要睡着了，此时他的声音带了一点慵懒的沙哑。 低沉，缱绻，动人。 褚笑闭了闭眼睛，而后才道：“或许是午后睡了很久，现在有些睡不着了。” 师长寂那边静默了片刻，说：“那起来么？” 说着，他便要起身去亮蜡烛。 褚笑快速转了个身回来，拉住他的手臂，道：“不用了，你睡吧，我躺一会儿，估计也能睡着了。” 黑暗中，师长寂顿了一下，然后才重新躺了下来。 褚笑抽回手去，也像他那样平躺着。 “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唱我们鬼族的摇篮曲？” 褚笑一愣，“你们鬼族还有摇篮曲？会不会很渗人，我先说好，我不是害怕啊……我只是……” “不会。” “哦……”褚笑默了一下，“那你唱吧。” 缓缓的歌声从旁边传了过来，带着些哄人的语气，轻轻的，每一声都如雨滴一样滴答滴答敲在褚笑的心上。 褚笑闭上眼睛，摒除那些企念。 渐渐地，竟觉得眼皮有些重了。 等到旁边的人呼吸变得平稳，师长寂才停了下来。 侧过身来，对着褚笑。 …… 第二日褚笑醒得很早。 师长寂已经醒了，又不知所踪。 连续两次醒来，身边没人。 褚笑有些郁闷。 他坐起来，难道自己的警戒真的这么差？ 竟然每次连师长寂起来都不知道。 他坐在床上，盘膝而坐，慢慢调理内息，等着师长寂回来。 半个时辰后，窗边的人影一闪，师长寂扒着窗，跳了下来。 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见到褚笑坐在床上了，说：“你醒了。” 褚笑狐疑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师长寂抿了抿唇，没说自己半夜睡不着，出去跑圈是为了打发下时间，便说：“绕着郾城跑了一圈，练练足力。” 褚笑：“……” 竟然偷偷练足力，不带他！ 这不是暗暗想超过他，好将他远远甩在后头么。 明明在黑山被激发潜能后，褚笑便越来越觉得师长寂甩了他很远了。 如今还瞒着他，偷偷练着。 真是居心叵测。 第185章 一般这种诗意的名字 清早的街上，有不少的人在赶早市，并不冷清。 人群中，有两个人格外引人注目 其中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影，五官似乎被天神眷顾了，精雕细琢如鬼斧神工，让男人看一眼，便不自觉羞愧的低下头。 另一人穿着浅青色的薄纱外衫，玉冠高束着头发，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唇色如温玉，好似翩翩浊世的清丽佳公子，风姿俊秀，宛如谪仙。 两人都是在注目中长大，各式各样的眼光都看过，现在被人偷偷打量，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褚笑看见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凡人进行的物品买卖和交换，是天界没有的。 比如那些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尽全力的人，让他十分敬佩。 仙人比起常人，在某些地方确实优越得多。 但也因此少了很多努力拼搏的精气神。 很多飞升上来勤勤恳恳修炼的神仙，过不了几百年，便会被其他仙人同化。 惶惶度日，不求上进。 褚笑看见路边一家年迈夫妇俩经营的小摊，生意特别火爆，丈夫负责煮东西，妻子负责收银钱和收拾碗筷，虽忙忙碌碌，但看得出很满足。 师长寂见他目光停住了，便说：“想吃馄饨？” 这夫妻俩卖的正是馄饨。 褚笑还在犹豫。 前面便有一桌吃完了要走，师长寂便牵着他走了上去，对老板娘道：“要两碗馄饨。” “哎，好嘞！”妻子听到，立即拿着擦布上来将桌上的碗筷收拾走，看见两位俊美非凡的公子落座，还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小摊比不得那些雅座，怠慢了。” “无妨。”师长寂小时候也经常去鬼市玩，也有这样的小摊小档。 那些妖怪经常说他，毫无架子，接地气得不像一个太子。 师长寂听听就算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两碗热乎乎的馄饨上来，水面上撒了葱花和芝麻，一股清新自然的香气飘了上来。 褚笑用勺子勺了一口热汤，吹了吹，抿了一口，汤很甜。 他很喜欢。 馄饨的皮恰到好处，不会太薄也不会太厚，弹嫩爽口，肉也带了一点点弹性，并不会像一般肉那样剁碎了之后散开，吃起来显得干柴。 褚笑在天界从来没有一日三餐这么一说。 最近跟着师长寂，都觉得自己竟活得跟凡人一样。 每一餐都有人照料。 吃完了小馄饨，照例是师长寂在桌上留下银钱，两人继续漫步在郾城街上。 远远看见一个牌坊，牌坊上用苍劲的毛笔字挥洒了三个字，褚笑念了一声：“兰桂坊……” 一般这种诗意的名字…… 都意欲掩盖一种不为人知的真实目的。 褚笑轻蹙着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长寂已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走错的那条街，脸上一红，眼疾手快牵着褚笑转身进了另一条街。 “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师长寂道，急匆匆的语气出卖了他。 褚笑懵了懵，也不追究，因为师长寂牵着他的手很热，他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那只手上。 师长寂却浑然不觉，一路带着他疾行。 第186章 好看的就能轻易俘获芳心 褚笑这时若是强硬抽回来，又显得自己刻意过分关注。 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等着师长寂自己反应过来。 可不等师长寂有所动作，旁边的一条小巷里传来几声疾呼的求救声。 两人相视一眼。 这才发现这条街不及方才那条热闹，冷冷清清的，小巷子也多。 那几声喊救命的，估摸着都没人听到。 师长寂一马当先，不着痕迹地放开了褚笑，冲入了巷子中。 只见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在墙角中围着一个只露出一片粉色衣角的女人。 “你喊啊，这里是刘爷的地盘，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识相点，乖乖跟着哥几个回去，这样还能少点皮肉苦。” “是啊，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要是哥几个一不小心捏疼了你，那不是不好受么。” 墙角的女人瑟缩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那些人围着密不透风，后边已经是死胡同。 她不能上天入地，纵使让她逃了，依照那刘爷的势力，从哪里不能找到她。 正心如死灰之际，重重的人影后面，忽然响起一把清风似的温润的嗓音。 “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传出去不怕人笑话么。” 粗布大汉们纷纷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大家一看他这副有钱人家公子的模样，就觉得是哪个弱鸡想出来英雄救美了。 前面几个登时捋起了袖子：“小子，别掺和我们的事！我们的事你惹不起，识相的，赶紧跑！不然……” “我若是不走呢。” 师长寂在褚笑面前软得像个包子，不代表他就是那种性子。 他从小在鬼界野惯了，此时面对其他人，顿时露出了本性。 “不走？呵，不揍他都不知道刘爷是不能惹的！” 为首的人一声吆喝，十几个大汉不围着粉衣姑娘了，个个摩拳擦掌地朝师长寂走了过来。 粉衣姑娘慌了，她本来还燃起一丝希望，但尽管对方多能打，也只有一个人，此时十几个大汉围了上去。 不死也一身伤啊！ “别！住手！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他。”粉衣姑娘情急出声。 大汉们听见女人松了口，却并没有因此消了怒意。 反而激起了这群男人心底下藏着的虚荣、攀比心。 凭什么长得好看的就能轻易俘获美人的芳心。 这毛头小子不过是站出来说了一句话。 就值得他们磨了这么久的女人，心甘情愿跟他们走了。 凭什么？ 师长寂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抬手便抓住一个大汉飞过来的拳头。 反手一绕，将男人提了起来，甩在那群人的身上。 对付凡人。 他甚至一点法力都不用使用。 那些人不知道面前干干净净的贵公子似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轻轻松松就能将一个接近两百斤的壮实男人提了起来。 原本他们还打算意思意思教训一下这毛头小子就算了。 谁知竟这么不知好歹！ 其中一人道：“兄弟们上！今天必须要给他上一堂课，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人多势众！” 第187章 一人独当！ 师长寂不慌不忙，活动了一下手脚，语气轻佻道：“那好，我也教教你，什么叫做一人独当！” 他这欠揍的语气，成功激怒了众粗布大汉。 他们同时围着一攻而上，师长寂慢悠悠等着，等到他们拳头到跟前了，才脚尖一点，凌空飞起，在大汉们飞过来的起拳头上借力一点。 另一只脚在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以拳头为圆心，如果圆规画圆一般，在大汉们的脸上各踢了一脚。 有些受不住力的，登时飞了出去，撞在狭窄的巷子墙上。 其余的虽硬生生忍住了后腿的那股强力，但踢在脸上的劲风，犹如将他们扇了一巴掌。 让他们不得不滚落在地上。 不过一招，便让这些人尽数在地上翻滚着咿咿呀呀嚎叫。 于是，褚笑慢悠悠走到这巷子时，便见到师长寂踩在其中一个大汉的腰背上，质问道：“所以，你们堵着这个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说到一半，不知是师长寂察觉到褚笑正走过来还是怎的。 那只踩在粗布大汉腰上的脚不动声色的放了下来。 得体的站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滚吧，还用我请？” 粗布大汉登时屁滚尿流的滚了。 有几个跑出了巷口，又不死心的回来看了粉衣姑娘一眼，那眼神带着些威胁的意思，让粉衣姑娘心底一寒。 不过也就因为这一看，差点撞在了褚笑身上。 褚笑还侧了个身，避开了他们，免得碰到自己。 而后等他们跑远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指一动，咒带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几个大汉脚边。 凌空一拌，大汉顿时摔了个底朝天。 大汉看了看摔倒的地方，连颗突出来的石头都没有，怎么突然摔了。 还是在那些个毛头小子面前。 真是见了鬼了。 褚笑收回眼神，慢慢踱到师长寂旁边。 师长寂出手，他根本不用担心，因此也只是循着声音，慢慢走过来，估摸着等走到了，师长寂也完事了。 “解决了？”他问。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乖巧得仿佛那个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 连粉衣姑娘都惊呆了。 她见他们竟要走了，忙上前拽住了师长寂的袖子：“公、公子！请留步！” 师长寂回头，目光落在粉衣姑娘拽住他袖子的手上。 粉衣姑娘羞红着脸，倏地放手，在两个长相极佳的男子面前，她竟然结巴了。 “就、就是……我叫盛红云，你、你能不能帮帮我，郾城的知府看上了我，要将我抢回去做他的姨娘，我不肯，他就来强硬的，他已经有二十一房小妾了，而且已经五十多岁，求、求求你帮帮我……” 师长寂皱着眉，“知府？” “嗯。”盛红云蚊子声般应了一声。 师长寂道：“若是不肯，报官去便是。” “郾城最大的官就是知府，小女找谁报去？”说着，盛红云渐渐觉得委屈起来。 想她一个女子势单力薄，郾城遍布都是他的势力。 她怎么够对抗得了对方？ 第188章 本草民 于是，钦差大人在大堂上再次见到褚笑和师长寂两人时，还有些怔楞。 一日多不见。 钦差大人眼睛底下布了一层深深的黑色，看来还在忙九峰山的手尾。 “各位击鼓鸣冤，所为何事？”钦差大人在座位上发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用手撑着脑袋，微阖着双眼，休息片刻。 师长寂朝盛红云示意了一下。 盛红云才说起自己的事。 人称刘爷的刘知府在郾城只手遮天已经不是秘密，强抢民女更是司空见惯，盛红云和一位年迈的老爹生活在小乡小镇里。 为了改善生活，盛红云做了些手工活，打算到镇上来卖。 谁知碰上刘知府，他一见她，便色迷心窍，频频上门来打扰他们，说要将她纳为妾侍。 年迈的父亲顿时气得老病复发，卧床不起。 老爹病了，盛红云更是急着进城卖手工，这不，一进来，便被人盯上了。 于是便有被堵在巷子的那一幕，他们是准备直接将她抢回去了。 盛红云越说越激动，浑身上下一抽一抽的，煞是可怜。 钦差大人掀了掀眼皮，对盛红云道：“本官知道了，刘知府的事本官也在留意，稍后便有捕快亲自将你护送回去，好好照顾你爹，本官必亲自将他捉拿归案！” 盛红云走之前看了师长寂一眼，最后还是挂念家中的老爹，在捕快的陪同下，快步走了。 钦差大人揉了揉眉心，才抬起头来，见师长寂和褚笑两人都还在。 纳闷了，人家主人公都走了，你们俩还在这里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这两位怎么总是碰到这些事。 总觉得有些阴魂不散。 “还不走？”钦差大人矜持地开口。 褚笑默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本、草民在九峰山时，曾听到里面的姑娘说，九峰山的山贼曾和郾城的官员有所勾连，才致使九峰山的山贼愈发胆大妄为。” 钦差：“……” 这人面子也太大了。 竟敢自称本草民。 这是什么胡乱搭配的自称。 但他面上不动，道：“此事本官在审问时，已然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件事，本官会跟，听闻你们是从石川镇来的，若是无事，便可早日离开郾城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意思是这些事他们当官的会跟。 你们两个带着这么个惹事的属性，还是尽快离开郾城为好。 少给他找麻烦。 算上剿九峰山山寨那晚起，他已经整整两日没合眼了。 面对明显的赶人语气，褚笑不动，又问：“大人既然已经知道刘知府如此罪大恶极，为何还不将那人逮捕入大牢？他还在外面一刻，便意味着还有更多的少女惨遭毒手，就像盛红云，捕快只是将她送回家，并不会在她家逗留，只要他一走，盛红云不还是置身于险境之中，几个时辰之间，便有可能被对方下手。” 钦差：“……” 他不耐烦的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嘴边道理倒是一大堆。 他叹了口气，咬了咬牙，爆发道：“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这不刚来郾城，一开始被各个小官一人一个下马威，等搞定这些人，马上就处理山寨土匪的事，刘知府刚刚被牵扯出来，我都还没来得及搜集证据，你让我拿什么去抓别人！” 他急匆匆说了一通，连“本官”都忘了。 第189章 这说得通吗 褚笑沉默了片刻，道：“所以大人并没有刘知府为非作歹的证据？” 钦差大人张了张嘴，默认了。 目光不善地盯着眼前的人，有必要再强调一次吗。 他脑袋都要爆炸了。 褚笑忽然笑了笑，道：“大人，若是不介意，草民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钦差大人只要等着时机去抓拿便可。” 钦差大人眯了眯眼睛，道：“此事我们自会解决，你们两个远道而来，不属郾城，还是不要插手郾城的事为好。” 好好一个平民，插手朝廷命官办案，这……这说得通吗。 褚笑不为所动：“既然是远道而来，那么自是与本地的贪官没有牵扯，清清白白，才好帮手。” 钦差大人坐在高位上，一阵头疼。 褚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应答，又道：“反正大人不答应，草民也不是非得大人同意，自会去揭露刘知府的恶行，将其暴露在众人眼中，倒是大人若是不作为，官逼民反，大人明白的……” 钦差大人：“……” 敢情这都已经安排好了，问问他不过是走走过场？ 面前这两人武力值都不低，在九峰山时已经略见一二。 犹豫了半天，他才问：“你打算怎么做？若是严刑逼供……身上留下什么伤痕，被有心人看到，弹劾我，说我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到时被刘知府倒打一耙，不仅治不了他的罪，还有可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褚笑高深莫测一笑：“大人放心。” 于是师长寂和褚笑再次从衙门出来。 师长寂问：“……你预备怎么做？” 褚笑卖了个关子：“走吧，先去刘知府府邸看一看。” …… 偌大的刘府，盘踞在郾城极为繁华的地方，出门拐一条巷子，就到了那个名为“兰桂坊”的长街。 不得不深思这位刘爷，将府邸安在这里的居心。 当晚入夜。 刘知府扭动着大胖肚子，在两个身软腰柔妾侍的搀扶下，醉醺醺划着虚步，进了一间房。 房间里早已灯火通明，屋内挂满了纱帐，随时准备着刘知府和妾侍们玩抓迷藏。 “来人，把后院的新带回来的十个姑娘都带过来！” 刘知府揪着一束纱帐，稳住身子。 那两个姑娘捏着嗓子，嗔了一句：“刘爷不就有我们了么，怎么还叫那些女人过来，他们都是新手，自然没有我们服侍得爷舒服……” 刘知府顺着女人纤细的手，摸到了女人柔软的身子，心神一片荡漾，“你懂什么……那样的才刺激。” 这些姨娘都知道，这位刘爷哪能只有后院的二十一房姨娘。 那只是他强娶了的。 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偷偷抢回来玩过了，又丢弃不要。 无名无分的，多了去了。 刘知府在层层纱帐里追着两个美人，忽然门吱呀一声，他咧开嘴一笑。 “来了……” 他循着声音，拨开纱帐往门边走去，没有察觉从纱帐底下没来由的窜起一阵阴冷的邪风。 透过朦胧的纱帐，刘知府看到门边排排站着好几个姑娘。 他嘿嘿一笑，越过纱帐一下子抱了上去。 他撅起嘴，闭着眼睛吻了过去。 嘴边一阵黏腻，与意想之中香香软软的感觉背道而驰。 刘知府倏然睁开眼。 “啊啊啊啊啊！！！” 第190章 见鬼了！ 刘知府吓得向后蹦开一尺远，肥胖的身子控制不住，一下子滚落在地。 他惊恐地抬头目视前方。 那个被他吻过的女人，抛头散发，脸上一片青黑，皮肤上还不时渗出一些黏腻的水。 这不是什么姑娘！ 这简直不知是人是鬼啊！ 他动作这么大，那些个“姑娘”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偏过头来看他。 刘知府重重咽了一把口水，手撑在地上不住的往后退。 “来人啊！！！” 他一边呼喊叫人，一边手脚并用向后爬。 “小红，小雪……你们在哪……” 他女人太多了，甚至都不记得那个扶着他进来的两个女人到底叫什么名，那两个名字只是凭着他仅有的印象里说出来的。 屋内没有人回应，刘知府心底一凉。 门边的女人们却因为他的叫声，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偌大的后院里，响起知府大人一声鬼狐狼嚎的呐喊。 “啊啊啊啊！！！” 守在门外的小厮听着心底一惊，暗暗为那些新人捏了一把汗。 今天玩的花样似乎格外激烈呢。 但刘知府一向不允许他们进去插手，只能走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吧。 褚笑和师长寂坐在正对着房门的一处门楼的脊梁上，听着刘知府的惨叫声。 师长寂失笑：“这就是你的计策？” 褚笑瞥了他一眼，“不行？” 师长寂摇摇头，“不是，很好。” 于是，接连几日，郾城掀起了一股传闻。 听闻郾城知府，人称刘爷的老男人，见鬼了！ 失魂落魄，嘴里整日碎碎念，犹如鬼上身！ 那些暗地里遭受过刘知府荼毒的人，不由得暗暗叫好。 不出三日，刘知府从刘府出来了，整个人已然脱相一般，看不出原本肥腻的模样。 他头发凌乱，眼睛布满了红丝，嘴唇一抖一抖的，不要人扶，因为他怕上来扶他那个人又是鬼。 他跌跌撞撞，自己爬去了钦差大人落脚的衙门。 自己击鼓，自己将多年来的罪行数落清楚。 钦差坐在高位上，皱着眉，命人将他说的话一句一句，一项罪名一项罪名誊写下来。 刘知府说完，已是口干舌燥。 但他却爬到了钦差大人脚下，恍若还没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让道士将那些鬼收走，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得期期艾艾、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比盛红云那时更甚。 钦差大人皱着眉，道：“道士？此事本官不知。”他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抬声叫人进来，“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刘知府被三个捕快提起两边的手，拖走了。 知府提起笔，在洁白的纸上，准备写结案陈词。 半晌，他摔笔了。 这叫什么事？ 处置一个在地方为非作歹的官员，怎么着也要有查案的过程，这冷不防人家罪魁祸首自己来自首了。 还牵扯到灵异事件。 这让他怎么写？！ 不过三日，一个初露苗头的恶人，就这么被惩治了。 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钦差大人皱着眉，眼前一阵风吹了过来。 桌子面前登时站了两人。 他惊得捂住心脏往后一仰：“你们……干什么这么神出鬼没的？” 褚笑道：“事情办完了，想必大人也知晓了，过来与你说一声。” 第191章 于是你就想到了我们？ 钦差：“…………” 敢情只是过来知会他一声，其余事不用他插手是吧！ 想起刚才刘知府胡言乱语，吓得后怕的狼狈模样。 他斟酌着开口：“你……你们到底是何人，看起来不像是道士。” 他眼神充满了警惕，内心隐隐觉得他们是那些祸国乱民的妖怪…… 褚笑一愣，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引起了误会，他平淡道：“只是个抓鬼的。” “哦……” 钦差默了一瞬，又问：“郾城有鬼？” “有。”一直没有说话的师长寂应了一声。 钦差倒吸一口气，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怕鬼的。 “不过没有恶鬼，无须担心。”师长寂补充道。 看着钦差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一开始觉得这钦差还挺严肃正经的。 既然刘知府的事轻而易举解决了，褚笑和师长寂点点头，准备走了。 这郾城没有魔魁的踪迹，不宜多待。 两人往外走的脚步一踏，正撞上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的差使。 那人气喘吁吁的一刻不敢停，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便递给钦差，在钦差耳边密语几句，才在旁边撑着桌面等着。 看起来事态十分紧急。 褚笑不免多看了一眼，才和师长寂走了出去。 回到客栈，师长寂和那些前来受命安置九峰山山寨夫人们的鬼谈了约半个时辰，叮嘱了一些事项，才和褚笑一同朝城门出发。 城门边上，站着一个粉色身影。 褚笑眉头微微一挑，和师长寂并排走了过去。 “盛姑娘。”师长寂朝她点头，略微致意。 盛红云穿着粉色荷叶襦裙格外惹人注目，她皮肤白皙，脸蛋长得娇俏无比，一双秋水剪瞳晶莹透亮。 怪不得刘知府见了她一眼，便死乞白赖的要将她抢回去。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盛红云脸庞绯红，她两只手揪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忐忑，粉色的小嘴唇欲言又止，让人看了心都柔了半分。 师长寂见对方不说话，便主动问：“盛姑娘？” 听到师长寂磁性分明的嗓音喊她，盛红云眼眶不知怎的，忽然红了。 眼泪说流就流，好一番梨花带雨。 褚笑看了都觉得心疼。 师长寂最看不得女人哭，特别是她母后时不时来这一出，他都没辙。 “你怎么哭了。”师长寂眼里闪过一丝微乱。 盛红云上前一步，想靠在师长寂怀里。 谁知褚笑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挡住了她的动作，然后率先出声道：“盛姑娘在这里，是在等我们？” 盛红云一愣，师长寂已经退后一步，避嫌的想法一览无遗。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怜兮兮的，然后才点点头。 褚笑和师长寂相视一眼。 盛红云低声道：“小女子那日回去，爹爹已经不行了，三日来，我将爹爹安葬了，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了最亲的人……” 褚笑明了：“于是……你就想到了我们？” 盛红云又是一怔，实在是褚笑的话太过直白，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点点头，“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此生难忘，小女知道你们不是郾城人，迟早是要走的，便先等在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急急解释道，“小女子什么都不敢求……只是，小女见两位公子身边也没携带丫鬟随从，一路上奔波劳累，还是需要一个照顾的侍女比较妥当……”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蛋也更加红。 第192章 我不缺侍女 不过是想当他的一个丫鬟。 若是寻常贵公子，看见哭得这么梨花带雨，又是没了爹的小姑娘，说不定心就软了，这一路上就带着她走了。 而且女人细心体贴，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同行，不说真的要伺候他们，就单单放在身边看着，也能心情愉悦不少。 可是师长寂木了一会儿，然后说：“对不起，我不缺侍女。” 他自己不需要人伺候，而褚笑，有他伺候。 也不缺。 盛红云一时怔楞，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原本以为师长寂在巷子里英雄救美，在某些程度上，也对她有一些好感。 而且，见义勇为的人，心地善良，看见可怜的人绝对容易心软。 加上自己刚没了爹，孤苦伶仃的，绝对二话不说就带她同行了。 她站着没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师长寂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递给她，然后微一颔首，带着褚笑出城了。 留下那道粉色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等走出了数百米，师长寂才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缓缓解释道：“笑笑，我不知道她怎么就误会了，我……” 他语气中满是懊恼。 褚笑道：“你见义勇为，她对你一见倾心，并不难解释。” “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师长寂老实道。 褚笑却说：“在巷子里，她便扯着你的袖子，让你帮她，从衙门里回去时，也是看着你，依依不舍的，你说你不知道？” 话一出口，褚笑暗暗一愣，自己是什么时候留意得这么仔细的。 他垂着眸，轻轻抿了抿唇。 师长寂却急了，快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两只手握住他的肩膀，微微低着头，认真的说：“我发誓，我对她真的……” 褚笑没有看他，微微用力推开他一点，然后自己走在了前面，语气淡然道：“无须与我解释，你本来就长得不差，惹女孩子欢喜，天经地义。” 师长寂闭嘴了。 身后有马车快马加鞭跑了过来。 师长寂和褚笑分别走到两边，给马车让路。 剧烈的大风将车帘吹了起来，露出了马车内坐着的人。 师长寂：“……” 褚笑：“……” 钦差大人看见两人也是一愣，但马车实在是太快了，从两人之间一阵风似的过了，卷起一阵阵尘土。 呛了两人一脸。 ……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钦差大人坐在靠后的位置，其余两人面对面坐在两边，目光却一次都没有交汇。 钦差大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所以。 到底为什么他们要跟他同乘一辆马车？ 所以。 到底为什么这辆马车明明是他的，而此时此刻，却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所以。 他们到底怎么了？ 从衙门出去不过几个时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钦差大人斟酌着开口，道，“本官实在是有要事赶回京城，两位公子若要去什么地方，还是自行前往的好，下官不便继续送两位了。” 他说得委婉。 但其实就一个意思。 赶紧下车啊！ 没见过蹭车还当自己是车主人的。 搞得他好像才是真正蹭车那个！ 第193章 你们是神仙？ 褚笑撇开脸，从飞起的窗帘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师长寂硬着头皮问：“不知钦差大人回京是有何急事？” 他也就这么一问，褚笑现在不愿下车，他也绝对不会轻易走了。 钦差大人皱着眉，面色有些凝重：“朝廷要事，不便透露，到了下一个驿站，两位还是尽快下车吧。” 师长寂和褚笑却没答话。 让钦差大人一阵烦闷。 突然，马车不知是走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地方还是怎的，整个车厢剧烈的颤动起来，然后门帘处向前一倒。 车内三人不由自主地滑向前面。 车夫掀开车帘，对着里面道：“大人，马跑死了。” 钦差：“……” 他就知道！ 遇上这两位，一定没什么好事。 这都三回了。 事不过三知道么。 钦差两手一拍，着急道：“此处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 车夫：“大约还是三四十里地，走过去也要几日。” 师长寂和褚笑从马车里出来，看着那匹白马不断吐着白沫。 这不过才走了半日不到，怎么就死了呢。 车夫有些懊恼：“老夫好像拿了从京城来的那匹马了，它们长得太像，无从分辨……” 钦差：“……” 三人站在这个荒郊野外，也不知如何是好。 车夫道：“老夫便先行一步去找找周围的人家，看看还有没有马能回来，到时再接大人可好？” 钦差默了片刻，他还能说不好么。 车夫一人向前，渐行渐远。 褚笑看了一眼钦差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开口问：“大人京城的急事果真很急？” “废话！”钦差大人正愁着怒气无处发泄，褚笑正赶上来了，“若是不急，须得那刘知府的手尾还没办完就走么，本官恨不得立刻就到了京城！” 面对钦差的怒气，褚笑面色淡然，然后才说：“若是很急，草民倒是可以送大人一程。” 钦差盯着他，一阵烦闷：“能别说大话么，你拿什么送我？这荒郊野岭的，只有眼前这一驾马车，马还跑死了！再说，你若是有什么赶路的工具，用得着蹭我的车？！” 他说得慷慨激昂，本来身处困境就算了。 眼前的人还试图说大话来挖苦他。 做不到，就别胡说八道，给人希望，懂么！ 褚笑没看钦差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抬起手，召了朵祥云。 兀自站了上去。 然后才回过身来，“上来。” 钦差目瞪口呆，看着天上一朵白云如同棉花一样被褚笑捏成一个形状，然后乖巧的在脚边听着。 “这……这是什么！”钦差惊得嘴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如你所见。”褚笑催促道，“不是要赶路？费什么话，赶紧上来。” 钦差咽了一把口水，伸出脚喷了碰那白色的云，没有想象中陷进去的柔软感。 反而还有些硬。 然后他看褚笑和师长寂的眼神都变了，颤着嘴：“你……你们是神仙？” 书中有不少文字提过，仙人驾云之事，如今一见。 竟是真的。 褚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上不上来，不走，我自己走了。” 钦差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安分坐在了上面。 “走！怎么不走！” 第194章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褚笑等他坐好了，就驱使着祥云向前飞。 忽略了后面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上来的师长寂。 祥云一飞冲天，钦差不得不用手撑紧了自己坐着的这朵祥云，好奇的从边边往下看。 飞得越高，地下的景色就越变越小，直至他们的马车变成如同蚂蚁一般。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郾城。 本来以为他们跑出了很远了，谁知从这里看过去，才发觉他们只走了短短的一程。 钦差觉得很新鲜，尽管速度很快，但拂在面上的风却惬意得很，仿佛整个身体的感官都打开了。 “天啊！你们竟然是神仙！还骗我说捉鬼的！”钦差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前天还暗地里吐槽褚笑话痨。 现在自己滔滔不绝的说，却一点都没发觉。 “怪不得可以让刘知府那个混蛋玩意三天就屈服来投案自首了！牛！” “哎我说，这样这么快，到京城要多久？” 褚笑言简意赅道：“一日半。” “天啊！一日半便到了！我们如果骑马，少说也要半月呢，坐马车，大约是一月有余吧！” 忽略他浮夸的语气，褚笑嗯了一声。 钦差自顾自的在云上乐了几个时辰，然后意识到了一件事：“话说，你们仙人在凡人面前只是如同传说一般的存在，等到了京城，会把我消除记忆什么的么？” 褚笑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会说出去么？” “不！我绝对不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身后这位知道，我绝对不告诉另外的人。” 褚笑：“那便不消除。” “那敢情好！”钦差也不想自己这样的美好的记忆被消除掉，他安分的坐着不说话了。 忽然醒悟过来，在车上时，两人似乎就不说话了，现在中间夹着他，更是沉默得仿佛空气都寂冷了。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前后两人同时默了片刻，然后又同时说。 “没有。” “没有。” 钦差：“……” 可是你们之间真的很像闹别扭了啊。 钦差决定做个和事佬：“你们神仙之间也会吵架的，厉害了啊，我觉得还是家和万事兴比较好。” “我和他不是一家人。”褚笑道。 钦差面露尴尬：“……哦，我看那时候后面这位公子，对你颇为照顾，还以为是你兄长什么的。” 褚笑：“不是。”他一顿，又补充道，“神仙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吵架。” 刚刚不还才说没闹别扭么。 钦差讶然：“可是我听说一些神仙专修无情道，是不许有凡尘情爱的。” 褚笑瞥了他一眼，说：“我不修无情道。” “哦……” 褚笑：“那些修无情道的，是为了让自己的法力和修为更加高深，心中平静，不被七情六欲控制，更容易达到修行巅峰，也减少了走火入魔的风险。” 钦差：“那……” 褚笑：“我不用，就算不修无情道，我也很难被这些影响。” “公子真厉害。”钦差赞赏道，“看起来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褚笑奇怪的转身看了他一眼：“我七万岁了。” 钦差：“……老祖宗！” 第195章 两位老祖宗 有了钦差的调剂，坐在云上的三人倒是不显得安静。 一行人从天上飞了一日，到天黑时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天上一弯弦月，黄盈盈的月牙着一席朦胧的雾纱，飘飘渺渺，如半点明眸初妆般素雅。 清冷的月光泄下来，将站在前方的一袭身影照的明亮动人。 师长寂微微移开目光。 一夜之后，天上泛起了鱼肚白。 京城霍大的地貌显现出来，以京城为中心，延绵百里，都是数不清的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有闹市处，更是高楼不绝，繁闹声都比别处鼎沸不少。 一日下来，两人已经知道了钦差的名字。 师长寂：“胡诌，你说的京城的急事，到底是什么？” 钦差知道两位神仙的年纪后，不敢让他们称他为大人了，自报其名后，让他们直接称呼他名字便可。 虽然这名字确实是……有些奇怪。 “去郾城前，下官留了些眼线下来，密切留意着京中动向，差使说，京城来了一位国师，神乎其神，将皇上蛊惑得五迷三道，说什么都信得十足，毫无君王之威，下官便赶紧回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胡诌看了一眼两位的神色，然后道：“两位神仙，你们将我送到之后，可有去处？” 师长寂和褚笑都没答。 胡诌很快道：“两位老祖宗，若是得空，不妨帮我看看，那个国师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然后再走也不迟。” “我的别院在很大，若是不嫌弃，便在下官这里下榻，我必尽全力安排妥当。” 胡诌的样子十分真诚，正好赶路赶了这么久，也需要找个地方歇息。 褚笑便应了一声，“嗯。” 三人在京城外的小树林里下来，在天上飘了那么久，乍一落地，胡诌瞬间觉得践踏实地起来。 他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进城后，你们俩跟在我身后即可，没人敢拦你们。” 褚笑：“你在京中的官很大？” “那是自然。”钦差瞬间觉得腰板直了，“本官乃是一品官员，由皇上亲自任命，到各地去督查办事，那些地方官，全都得听我的，若是被弹劾，也只有皇上才能有权处置我。” 褚笑：“……” 两人由胡诌带领着进城，城门的士兵很快通知了府邸的马车出来接。 京城的街市比起郾城来说，何止是一个级别的繁华。 街上行人几乎都是穿珠带银，绫罗绸缎加身的有钱人。 古有云，自古帝王地，由来车马喧。 不是说说而已的。 胡诌将师长寂、褚笑两人送上马车，也准备跟着上去时。 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胡大人！胡大人！” 胡诌停住脚步，一个头戴玳瑁之人快步走了过来。 是朝堂上的一位同僚。 “胡大人，你可算回来了。”那人一上来，就是一通苦诉。 胡诌面不改色道：“快马加鞭从郾城回来了，如今朝堂上如何？” “大人。”那人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你回来了可要劝一劝圣上，如今那位国师揣度着圣上为他大兴土木，要建一座新的祭祀坛，朝堂上一致反对，圣上还是同意了，这择日便要动工了。” …… 第196章 你为何心情不好？ 胡诌有要事与同僚商议，匆匆回了府邸，给师长寂和褚笑两人安排了一座院子，将院子内相对的东西两间厢房安排给了他们，又匆匆出府了。 师长寂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褚笑所在的厢房。 大门紧闭，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往后厨去了。 褚笑回到房间，便坐在窗前的桌子上，等了一会儿。 他能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人来敲门。 他起身，走到门边，簌然打开门，神色一怔。 门前的院子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明明只要先开口，他便立刻就能原谅他了。 褚笑抿了抿唇，回到房间坐下。 一刻钟后，房门被敲了敲，褚笑回过神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坐着发呆了那么久。 一个小丫鬟捧着个托盘探头探脑的看了进来，触及褚笑的目光后，又羞怯的低下头。 “何事？” 丫鬟低声道：“公子，师公子在后厨做了些吃食点心，命奴婢送过来。” 褚笑一怔，“他呢？” 丫鬟摇摇头，“不知道呢。” “放在这儿吧。” 褚笑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丫鬟便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一叠叠东西都一一放下来，然后才恭敬的出了去。 褚笑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粥和小点心，心中五味杂陈。 …… 在后厨做完菜后，师长寂命丫鬟送过去，自己便出了府，打算去看看京城中是否留有鬼气。 京城很大，尽管他刻意加快了脚步，粗略的看，等走得差不多时，也是黄昏已至。 他循着路，回了胡府。 在褚笑面前，他愿意一直做服软的那个人。 但他心中深深以为，褚笑应该是最理解他的才是。 盛红云的事，不应该那样误会他。 黄昏浓稠的红光将府邸的门照得通红，门边站着一个青色的身影，他身材笔直，盈盈而立，让人看一眼，心中便柔软万分。 “笑笑……” 师长寂心中的不快顿时抛之脑后，快步迎了上去。 褚笑闻声看了过来，狭长清冷的眸子顿时有了光彩。 他不自然的撇开目光，主动开口道：“你去了哪里？” “去京城周围看了看。”师长寂抿着唇，谨慎道。 “嗯。”褚笑应了一声，便起身往里面走。 师长寂跟了上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问道：“点心……吃了么？” 褚笑忽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仰起头看他：“你想自己出去，所以做了点心给我，是为了不带我出去？” 师长寂：“……” 他不知道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当然不是！”师长寂急急道，“那……那只是为了讨好你！我心情不好，想去走走散散心。” 褚笑眉头一蹙，追问道：“你为何心情不好？” “我……” 这让人怎么说？ 师长寂心中郁结。 褚笑却眉头舒展开了，“那明日，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师长寂一怔，很快嗯了一声。 见两人又回到以前那样的说话方式，褚笑心头那一丝不快烟消云散。 “今日你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寻常，跟石川镇和郾城的平静不太一样。” 第197章 神棍国师，吃枣药丸 翌日。 胡诌一大早便出门去上朝，马车到了宫门口，都必须停下来，由各位大人步行进去。 宫门外，早已聚集了不少的马车。 胡诌由车夫搀扶着下来，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碰了个对眼。 朝堂上，皇上虽明令禁止，不准拉帮结派，但私底下，仍有不少的大臣站在不同的阵营，互相对抗。 眼前的这位，便是胡诌的对立派。 “胡大人。”那人看见胡诌，便挂上了一脸假笑，“郾城相距京城几百里远，大人回来得也太快了吧，莫不是根本就没去郾城，中途折返了回来，那可是欺骗圣上的大罪。” 胡诌神情淡定，回敬道：“高大人一大早就来找茬，可有证据？” “本官不过是提醒胡大人一句，何来找茬？” 胡诌摆摆手，让车夫先回去了，然后才说：“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差人去查，倒是高大人，诬蔑朝廷命官，那也是大罪，请高大人好之为之。” 说罢，不管高大人什么反应，胡诌径直走向了宫门。 他心中神气非常，老子有神仙护送回来，你有么！ 那可是活了好几万岁的老祖宗啊！ 神仙啊！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那个神棍国师，迟早要完。 …… 说好的第二日要出去走走，师长寂和褚笑并没有出去，而是待在了房间里调理内息。 褚笑坐在一章榻上，微微倚着，拿出九转四方镜来看书，时不时按照书上写的方式打座。 从能打开九转四方镜开始，他便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来研读里面的书。 时至今日，第一间房差不多也读完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人门的书，似乎对他内息的调理更有裨益。 在天界时，他闭门修炼，常常觉得有阻滞，但现在练起人门里的武学和心法，却无比通畅。 这般想着，褚笑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安静打座的师长寂。 他们两不相扰，师长寂身上隐隐有外溢出一些纯净的灵气，跟天界的神仙，有些相似。 褚笑撑着手，暗暗打量起身边的人来。 一刻钟后，师长寂原本平淡如水的脸裂了，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带了些笑意：“笑笑，你别看着我了，我会忍不住笑。” 褚笑奇怪：“你都没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我感觉得到。” “哦。”褚笑默默移开眼睛，但仍是用余光打量着师长寂。 半晌，师长寂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了过来。 褚笑率先道：“我可没看你啊，你别冤枉我。” 师长寂无奈的笑了笑，“可是，我感觉到了注视。” 褚笑撇撇嘴，死不承认：“我没看你。” 师长寂嘴巴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 外面轰一声，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相视一眼，从榻上下来，冲出了门外。 胡府内听见声音的下人们都尖叫着从室内跑了出来一看究竟。 只见敞亮的院子中，两颗腰大的树已经从半腰间折了，而大门不知被什么轰了一个大洞，边上散着一层热气以及滚滚的烟尘。 第198章 哎哟，拆房子啦 烟尘散尽后，露出了三个高大的人影，约有数十尺高，肌肉健硕，外皮青靛，有点像青牛怪，但从气场上感觉，对方没有妖气。 反而是一些……与魔魁极为相似的黑海森狱的气息。 黑海森狱是地府下的牢狱，曾被关在里面，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褚笑上前，肃目凝视着他们。 为首的居高临下看了两人一眼，说：“就是你们重伤的魔魁大人？” 褚笑眼睛一咪，冷声回应：“所以你们是追随魔魁的杂碎？” “嘴巴还挺利索！”身后的两人气不过，当即就要上前，被为首的拦住。 “既然清楚是你们，那动起手来，自然就方便多了……” 说着，为首的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缓慢的抬了抬脚，再次沉下来时，从脚底环绕而生的巨大力量四溢开来，地下的落叶翻滚着向四周散开。 狂风席卷了整个院子，犹如是以三人为中心，形成一个旋风，围观的下人们，不得不扒紧了门窗柱子，才不至于被吹走。 只有站在三人眼前的师长寂和褚笑，风雨不动，稳如泰山，仅仅衣袂飘飞。 师长寂道：“笑笑，你别动手，我来。” “呵呵，口出狂言。”为首的人挥掌而出，一大股风陀随着外溢的旋风迅猛而至。 师长寂挥出一道屏障，那股风力撞击在屏障上，逐渐消散。 师长寂和褚笑站在狂风中，毫发无伤。 倒是身边倒了的那两棵树以及地上的草，都被狂风残酷肆虐着。 褚笑抿了抿唇，手腕上的阎神鞭倏然绕得有些紧了，似乎是感觉到主人身边的危险气息。 他微微抬手，刚要有所动作。 院外便传来一声大呼：“哎哟，拆房子啦，我这大门！谁烧了我的大门！” 褚笑的动作微微一顿。 胡诌前脚刚踏进来，便被一股狂风弹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退到烧坏的门框边上，找了一处柱子，扒着往里看。 胡诌的大声喊叫，引起了院子中来势汹汹的三人的注意。 后方两人中的一人目露精光，悄悄从身后凝了一个法术，朝胡诌绕了过去。 褚笑一直盯着他们，那点小伎俩在他眼前显露无疑。 他心念一动，还未出手。 阎神鞭却比他先一步动手了，它从褚笑的手腕中轻巧地跳了出来，以三人站成一团的地方为目标。 一鞭子甩了过去。 鞭身在空中便刺啦的闪着烈焰白烟，依照阎神鞭神兵的身份，这一鞭下去，估计要完。 褚笑喝止道：“差不多得了。” 阎神鞭空中的动作一顿，转而化成一个圆，将三人圈在了一起。 那个法术中途而息，消散在阎神鞭的威严下。 为首的人大惊，空中的旋风逐渐消散，他抖着嘴唇在鞭子中间挣扎着。 “这是阎神鞭！” 褚笑慢悠悠道：“可不就是么，魔魁没告诉你？” 他一出声，那三人都看向了他，眼神有些闪烁。 被阎神鞭圈着，可不止一般的折磨。 “听闻你们大败了魔魁，我们三兄弟便打算来会会你……”他说得很艰难，“你……你竟能差使得动阎神鞭，你到底是何人！” 褚笑可不会告诉他们，他是个冒牌的。 第199章 冒牌货 但阎神鞭确实能听命于他。 “哦？”褚笑道，“你们竟能发现我们的踪迹，跟了我们很久吧。” “不过是偶然发现，前两日京中上空飘过一朵祥云，细探之下，便能查出你们住在这里。” 褚笑点点头，问道：“这么一说，魔魁是在京中了？” 他一问，不过是想炸一炸他们，却不知那三人一听，样子便显得有些局促。 心里提防着他手中的阎神鞭，不敢轻易开口。 他们脸上形色各异的眼神，褚笑却看得一清二楚。 好巧不巧，魔魁竟然躲到了京城来。 京城地方富庶，人多地广，鱼龙混杂。 若要藏在此地，的确比一些深山老林要好得多。 毕竟魔魁是邪祟，人的贪念也能成为他休养生息的养料。 “怎么着，连魔魁都打不过我们，你们还有胆来，真是后生可畏。”褚笑上前了一步，细细看了一眼被阎神鞭捆着，充血的脸色。 青褐色的脸庞，青筋凸起，为首的人眼珠子死死盯着他，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你怎么可能差使得了阎神鞭为你办事？那鞭子不会是冒牌货吧……” 他的话，让褚笑心中一顿。 猜对了，可惜阎神鞭不是冒牌货。 他才是。 阎神鞭却听不得他说自己是冒牌货。 兀自自己将鞭子勒紧了，三人挤在一起，痛苦得嗷嗷叫。 这时，师长寂上前，凝视着他们，突然道：“你们身上的气息，跟魔魁的很像……” 话一出，藏不住事儿的三人脸色又是一紧。 师长寂：“约莫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他眼睛上下审视了一番，“而且，关押的地狱层不深，法力大约不高。” 三人：“……” 怎么还奚落起他们来了。 褚笑道：“怎么办？要怎么将他们送回地府去。” 师长寂在静静沉思。 三人中的一人呵了一声道：“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鬼多了去了，你们怎么不去抓，现在地府进也进不去，死了的魂都投不了胎！” 褚笑蹙眉：“怎么回事？” “你们不知道吧，现在地府的守卫不知多薄弱，连我们这些小鬼都逃了不少出来，十殿阎罗一个都不在，就一个判官，能拦得住我们？” 许是他得意的语气，连阎神鞭都看不下去了。 鞭身不断闪出刺啦刺啦的火焰，烫的他们一阵阵的冒白烟。 “救命！别烫了！要死了！” 三人之中，后头的两人最没毅力，很快便败下阵来求饶。 褚笑平静道：“不是早就死了么，你现在残存在世上的，只是一缕残魂。” 扎心了。 阎神鞭愈加往内里压缩，将三只邪祟压成指甲盖那么大，而后逐渐被鞭身吸收了。 最后，阎神鞭朝空中吐出一圈白烟，飘着自己散了热气，才悄悄绕回褚笑的手腕。 前一刻还是大敌在前的紧张时刻，现在邪祟已经消失，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萧索。 胡诌从门外跑了进来，他还是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庞大的一只邪祟，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被收了。 看来眼前这两位，法力很高啊。 第200章 那些香，又沉啦！ 师长寂看了一眼乱得不成样子的小院，有些不好意思：“大人，将你的院子搞得这么乱，实在抱歉。” 胡诌摇摇头，他不关心这个，关心别的：“下人们都看到你们施展法术了，这可怎么办？” 褚笑道：“不必介怀，就让他们往外面散播消息，你就对外宣称，我们是你从郾城带回来的道士。” 胡诌脑门登时一亮，明白了褚笑的用意，“你……你是想，若是皇上对你们产生了兴趣，自会将你们召进宫，到时国师之事，就跟方便查探了？” 褚笑点点头。 国师之事，他隐隐有种预感，魔魁会与那位国师挂上边儿。 这边的房子坏了，被狂风挂起来，瓦片都被刮走了不少。 胡诌将他们安排了在另一个院子，师长寂从过来开始，就一路上心事重重。 褚笑路过他身边，抬手不经意点了一下他的眉头：“你发什么愁？” 师长寂抬起头，如实相告：“若是皇上要召我们进宫，我怕是进不去。” “为何？” “皇宫内九五之尊的紫气，对鬼族格外相克，怕是进去不久，我就受不了了。” 褚笑微微蹙眉：“皇上的紫气这么厉害？” 师长寂点点头：“以往也有鬼族试过，确实被克得厉害，而且皇宫之内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符篆用来抵挡外来邪祟的。” 抵挡外来邪祟…… 褚笑陷入了沉思，不由得问道：“我方才还在猜想，那位国师，会不会是魔魁的化身，但你这么一说，皇宫守卫既然如此森严，魔魁应当是进不去才对，那是不是说明，那位神乎其神的国师，并不是魔魁？” 师长寂抿着唇，没有回答。 褚笑当下定论：“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等皇上召见时，进去一探究竟。” …… 鬼界，鬼市。 一大早，小青牛怪兰陵从小床上起来，自己给自己穿好鞋，到院子里洗好脸，漱好牙，才到了佛堂。 佛堂是爹爹为娘亲建的，他说，娘亲回来看过他，现在安心走了。 所以，如果想娘亲，就去佛堂给娘亲上香，给母亲传递想念。 他照例从柜子里摸出三支香，点燃了，搬了一张小凳子，摆在眼前，然后站了上去，在炉子上面将三支香插进去。 点燃的香飘出缕缕的白烟，可是白烟不往上飘，只管不停地往下沉。 小青牛撇撇嘴，从板凳上跳下来，去找父亲。 “爹爹！那些香，又沉啦！” 青牛怪背着手，正准备去当铺里看今天的生意，冷不防被兰陵缠上了腿。 兰陵仰起头，凶凶的：“娘亲还没收到我的香！爹爹骗我！” 青牛怪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会？娘亲去了地府，就能收到你的香了。” “没有！香又沉了，过了这么久，娘亲无论如何也该走到了！”兰陵拧起秀气的眉毛，嘟起嘴，很生气。 青牛怪皱了眉头，保证道：“那爹爹去帮你查一查，看看娘亲怎么会收不到好不好？” “好吧。”尽管如此，兰陵还是不减消沉，声音软软糯糯的，“那你可要快一点。” 第201章 太子殿下的妃位 褚笑和师长寂在胡诌的府邸住着，一直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消息。 自那日后，京城便沸沸扬扬的将胡大人家里遇邪祟又被收了的事传遍了。 连朝堂上，被皇上问起，胡诌也直白承认，那是他在郾城遇到的半仙道人，修为法术十分厉害，那么大的邪物，一下子便收了。 不信者，可以去问问胡府的几十上下的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胡诌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国师，那人身着红黑色的道袍，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兀自一看，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他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感兴趣。 倒是皇上，最近沉迷于此等神乎其神之事。 听完之后两眼发光，恨不得当堂就传召他们进来。 后来还是有几个老臣，竭力劝阻，说起一些地方重大事件，必须先行商议，才不了了之。 趁着胡诌去上朝，在府里待久了的师长寂和褚笑决定一同到府外走走。 京城比起郾城，好看的人自然多一些。 但长得如此耀眼的两人，尽管在才子佳人都泛滥不已的京城，还是引得路上不少的人微微侧目。 他们看得没有郾城里的人那么直白，只敢用余光偷偷看。 褚笑今日身着一身雪衣，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师长寂身着玄色窄绣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褚笑走在前面，师长寂紧跟其后，将前面的人护得妥帖。 京城的街市实在太大，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前面还有寥寥无尽的商铺。 “你可有觉得，京城的鬼气有异常的波动？” 师长寂摇摇头，抬眼看去，远处的红色宫墙上，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都是些普通的鬼，没什么特别的。” 褚笑看着街上新奇的东西，啧啧赞赏：“凡人真是好智慧，能创造出如此繁复的东西，真热闹……” 他走着，目光在前面一个老婆婆的摊档前停下。 这位老婆婆面前没摆着什么买卖的物品，只放着一张红布，上面用毛笔字写了一行行的字。 他有些好奇，忍不住驻足在老婆婆摊档面前。 谁知，他刚停住，老婆婆原本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她的瞳仁很淡，几乎要接近旁边的眼白，看到褚笑后，目光在师长寂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嘴角抿起一抹阴恻恻的笑。 不是褚笑故意揣测，而是这位老婆婆看起来自带阴气。 连鬼帝这样的人，都没她来得渗人。 “两位公子，可要算姻缘？” 姻缘？ 褚笑一愣。 他顿时起了兴趣，不知道他一个仙人，到底有什么姻缘。 师长寂却在一旁紧张地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褚笑低声道：“你也算算，我实在好奇，太子殿下的妃位，由何人坐了。” 师长寂无奈，将他拉到一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笑笑，别闹了，老婆婆是算冥婚的。” 啊？ 褚笑一愣。 师长寂又示意了一下地上红布写的字。 这位老婆婆不算别的，就算死去的鬼魂的姻缘。 第202章 算不算姻缘？ 那……老婆婆怎么又问他们算不算姻缘？ 难道看不出他们是活人么。 褚笑心有余悸，看向了老婆婆。 老婆婆笑吟吟道：“你们并非常人，自然能看，只是……” 她眯了眯眼睛，“我看不出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褚笑站着木了一会儿。 老婆婆朝他后面看了看，又说：“算不算？不算的话，我有客人来了，麻烦让一让。” “哦……” 褚笑和师长寂退到一边。 后边有一只女鬼上前来，伸出手掌让老婆婆看手相，老婆婆又仔细看了看面相，留下了姑娘的生辰八字，才说：“行了，我手头上倒有几个小伙子不错，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说着，老婆婆从身后拿出了几幅画像，都是那些小伙子生前的画像。 死后，父母还想为自己的孩子娶一门亲，便将画像托给了老婆婆。 让她去寻年纪、八字都相当又合适的姑娘。 如今的盛世倒还算开明了许多，重男轻女的思想没那么严重。 但那种思想始终在不少老一辈人的心里根深蒂固，生下的要是女娃娃，一般都容易早夭，很难有长大成人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京城也是属于僧多粥少的局面。 就算是世家子弟，家庭富庶者，也未必能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毕竟有些位高权重者，不娶则矣，一娶便是几十房妾侍姨太太。 一度让京城里姑娘紧俏得很，父母长辈们时刻留意着哪家的姑娘到了适婚年纪，就赶紧的上门提亲。 女鬼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最后决定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 老婆婆很快便和女鬼敲定了上门见面的日子，然后女鬼才走了。 旁边摊档的人看不到鬼，一直觉得这位老婆婆整日神神叨叨的，像撞了邪那样，或许做那种行业的，就是这种样子吧。 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面前那两个长得极好的公子，也是要来求冥婚的么。 褚笑和师长寂站在旁边，看老婆婆做完了一单生意，将画册卷起来，放回了身后的篓子里。 然后才看向他们，语气缓慢：“怎么样，我不看常人的姻缘，你们嘛……我倒看出了几分意思。” 要是刚才老婆婆还没见那位女鬼时，褚笑说不定以为她个骗人的神棍。 但老婆婆颜色极淡的眼眸，确实是能看到鬼的。 他们还未答话，老婆婆又说：“看你们长得好看，我不收你们的钱。” “那老婆婆要怎么看？”褚笑道。 “最好是有生辰八字，这样准确一些，不然就看看手相……”老婆婆说着，凝视着他们的脸，“面相嘛……” 她目光先落在师长寂身上，“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出生在富庶人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 这倒是没错。 但…… 褚笑扯了扯嘴角，“这怎么好像是……算命的范畴。” 老婆婆啧了一声，“天下算命姻缘不分家。”她拿竹竿敲了敲面前铺着的红布写的字，“‘算命’二字，看到没？” 在姻缘二字旁边，用一个分叉，补了两个小字，写的正是“算命”二字。 褚笑：“……看到了。” 第203章 房中秘事十分和谐 老婆婆看着师长寂，继续说：“这位小哥以后的姻缘一定会十分幸福，当然，房中秘事也会十分和谐……” 她还未说完。 师长寂的脸噌一下便红了，他飞快瞟了褚笑一眼，开口竟结巴了：“算、算姻缘还能算到房中那些……和不和谐？” 老婆婆面色淡定，只觉得面前的小伙子面皮太薄，她以前也是有丈夫的，自然是过来人，便说：“这还需要算么？” 她用眼光示意了一下师长寂身材的上下三围，姿态坦然，“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要是你的房中人不满意，那才叫见了鬼了。” 师长寂：“……///” “还看不看？”老婆婆催促道，“都摊出手掌来，我看看。” 师长寂没有动作，褚笑便露出了掌心。 老婆婆在前面扫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你啊，出身不低，也是享福之人，姻缘不错……” 说着，她目光紧紧的，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 高深莫测的“啧”了一声。 褚笑面色一紧：“怎么了？” 老婆婆目光带了些揶揄：“天机不可泄露。” 这……算命不就是泄露天机么。 “不过……”老婆婆好心多说了一句，“你们俩人生中还会经历一个大浪，这个大浪利弊相当，全看你们如何看待，心态摆好了，自然就过了。” 大浪…… 是说魔魁的事么。 那也不关自己如何看待的事啊。 他还在沉思着。 老婆婆便正了正色，道：“好了，你们也不给八字，更深的天命、姻缘我也算不到，帮你们算了这么久，你们也该帮帮我了吧。” 嗯？ 褚笑一愣。 还以为老婆婆是好心说给他们听的，竟还有这一着后招。 原来一早就打定了强买强卖的主意。 老婆婆说：“我老了，行动不大利索了，城里的适婚姑娘也很少会主动找到我的，但我手上还有许多等着娶老婆的公子小伙，这些父母家里人都急着呢，你们能不能帮我在京城里找找适婚的女鬼，若是有意思的，可以安排见一见。” 师长寂：“……” 褚笑：“……” 不远处马车咕噜咕噜的驶过，胡诌心情烦闷的通过车窗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一眼便看见了一处摊档前，耀眼的两位老祖宗。 他忙让车夫喊停，自己跳下了车。 看了看摊位里的老婆婆，又看向两位老祖宗。 “老祖、咳，两位公子是否上车？本官刚好要回府了。”胡诌道。 老婆婆听了急道：“哎你们还没答应我呢，到底帮不帮忙？” 胡诌一听，心里打鼓了。 怎么着，还有事要求老祖宗帮忙了。 “什么事要帮忙？”胡诌多问了一句。 老婆婆也没瞒着他，直接便道：“不过是帮我收集城里未婚女鬼的信息，没什么麻烦的……” 她一看就知道这个官儿，似乎是知道两位公子身份不平凡。 因此也没拐弯抹角的说。 胡诌听了，只一阵瞠目结舌。 这这这……你知道你在差使两位什么身份的人去帮你做这种事么。 也不怕折寿！ 第204章 进来还是不进来 胡诌是不太认同的。 师长寂却说：“可以倒是可以，但还是要得到她们的同意，约莫七日后，再给你消息。” 七日算什么，只要能等来，她就是捡到宝了。 老婆婆说：“等你好消息。” 几个人互相道别，师长寂和褚笑上了胡诌的马车。 胡诌便开始不停的说：“老祖宗，你们知道那位婆婆是做什么的么，她是京城有名的喜婆，这位喜婆可不做活人的生意啊，她就不是寻常人。” 褚笑等他说完，然后才慢悠悠道：“那你觉得，我们是正常人吗？” 胡诌神情一滞，嘴巴动了动，焉了：“……不正常。” 褚笑给了他一个明了的眼神。 胡诌今日看起来格外烦闷，回到府中，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两人说。 “不知两位老祖宗可否赏脸一起赏月共酌？” 褚笑楞了一下。 传说民间将对月饮酒称为风雅之事，但他们天界对月亮的感情就凉薄许多，毕竟这只是一宫之人掌管的事，实在算不上高雅稀奇的。 “行。” 三人在中庭的石桌上摆起了一些小菜，胡诌斟了一杯酒，垫肚子的小菜还未碰，便一饮而尽。 师长寂和褚笑对视一眼。 师长寂问：“大人可有什么烦闷之事？” “有。”胡诌将酒杯放在桌上，“半月后，皇上便会举行祭坛的奠基仪式，虽说那时才开始举行仪式，但如今祭坛早已动工多日，那时也差不多建好了，届时皇上会宴请你二人进宫。” 他顿了顿，又说：“在朝堂上，我与我的对立派吵了一早上，所以才倍感烦闷，你们无须管我，只管喝酒便是。” 褚笑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看向师长寂：“不是说宫内的紫气符篆等对鬼族相克么，那到时，我做一个傀儡人，跟我进去便可，你待在宫外。” 师长寂也在犹豫：“我怎可让你一人进去，若是可以，能将魔魁引出宫外，便引出宫外。” 胡诌静静听着，然后才听懂了一些意思：“你们口中的魔魁，是说国师？” 褚笑:“有可能。” 胡诌犹豫了一下，说：“在皇宫内必然不能展开身手，如今皇上也还未确定仪式在哪里举行，我可以奏请皇上，请他在宫外举行仪式，毕竟那座祭坛，就建在郊外。” “未尝不可。” 明月当空，胡诌和褚笑都喝趴了，师长寂命人将胡诌送回房里。 自己架起褚笑，往房间里走。 喝醉了的褚笑一点都不老实，走路摇摇晃晃，还不停的想将师长寂推开。 师长寂用了点力，将他牢牢抱住，然后一弯腰，打横将褚笑抱了起来。 褚笑双脚离地，没什么安全感，不由自主地攀附在师长寂的脖子上。 神智已然是迷迷瞪瞪的，还洁癖上身，嘴里嘟囔着：“沐……沐浴。” 师长寂柔声劝：“明日再洗，你如今沐浴，怕是会着凉。” 还说不定，洗到一半就睡过去了。 到那时候，他是进来叫醒他，还是不进来好呢。 第205章 酒后的小心思 怕褚笑睡得不安分，半夜起来找浴桶沐浴。 师长寂坐在了床边，看着他睡去。 喝了酒的褚笑，脸颊透着一阵阵粉红，嘴唇充血透红，覆盖下来的睫毛又密又细，时不时颤动着。 好像一只蝴蝶，在师长寂的心上疯狂的撩动跳跃。 褚笑确实生得极美，不然也不会在天界时一眼便将他错认为美人。 他的肌肤在烛光下透着一层莹白的光，身形比师长寂略小一些，但骨架外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夸张，却足够细腻柔滑。 师长寂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褚笑的睡颜。 直至床上的人嘴唇微微吐出一个字：“水……” 师长寂才猛然回过神过来，到桌上斟了一杯茶，托住褚笑的后颈，让他起来喝。 褚笑眼睛没有睁开，只隐隐觉得水杯到了嘴边，便张开嘴抿了一口。 水流控制不住，从嘴角溢了出去，在下巴和颈边划出一道水渍。 师长寂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褚笑又睡得不省人事。 师长寂用手撑在师长寂两边的床上，盯着那道水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 然后慢慢俯下身子，微微凑近了他的脸。 舌尖堪堪碰到水珠，便像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丝毫没有防备，丝毫没有察觉。 师长寂默了一会儿，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额前的头发有些湿，看来是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守着褚笑。 宿醉实在令人头疼，褚笑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嵌在了枕头里，扣不起来。 鼻尖忽然有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飘来，有人伸手从他的后颈穿了过去，扶着他后腰让他做了起来。 “我做了一些清淡的粥，你吃一点解解酒吧。” 师长寂的嗓音低沉得很。 在他耳边说话，让他耳尖一阵发麻。 褚笑睁开眼，整个人脱力般靠在师长寂身上。 他的兰花坠越发的香了。 褚笑眯着眼养神。 师长寂无奈，只好长臂一捞，将放在一边的粥拿了过来，吹冷了，然后放到他嘴边。 褚笑才勉强吃了几口，然后便推脱不要了。 他不仅醉天泉，喝起酒里更是醉得一塌糊涂。 师长寂道：“已经命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沐浴一下会更清醒一点。” 褚笑迷迷糊糊点点头。 师长寂便顺势将他抱到了屏风后面的椅子上。 热水在里面放了一段时间，正好熏得房间暖烘烘的，也不冷。 师长寂放下他后，便出去，顺手给他拉上了帘子。 褚笑才脱了衣服，坐到浴桶里。 温度适宜的水，暖得整个人骨头都有些酥了，褚笑的神态虽懒洋洋的，但眼神已经清明了不少，等洗完出来，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他穿好衣服，出去，看到师长寂站在院子中间。 颀长的身影，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气派。 一只黑峻峻的鸟停在他手臂上，师长寂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206章 师长寂在躲他 褚笑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那只黑鸟，问：“怎么了？” 师长寂回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乌鸦的头，让它先离开。 然后转过身来，伸出手，帮褚笑整理了一下领子。 褚笑迷迷糊糊，衣服穿得不太齐整。 师长寂才说：“父上来信，说妖界发生了大事，蛇族叛乱，青丘国举国动荡，如今怕是很难抽出人手来封印黑山之事。” 褚笑默了一会儿，任由师长寂帮他整理好领子，又顺手下移，帮他束好腰带。 “怪不得那个三世子原珏，回去得那么着急，怕是那时候已然有些苗头。” 师长寂点点头。 伸手将褚笑推回房间里，“外面还是有些春寒，你回屋去。” “哦……” 褚笑转身走了几步，却不见师长寂跟上来。 回过身去看了一眼门外的人，不知为何，师长寂好像有点怕与他对视。 褚笑：“你怎么不进来。” “我……”师长寂摸了摸鼻子，“我去安排京城里的鬼，搜集未婚少女的信息，好七日后，给喜婆。” “哦，那我与你同去。”褚笑说着又要走出来。 师长寂却说：“不，不用了，很快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也不看褚笑，转身便出门了。 褚笑回屋坐了一会儿，头脑渐渐清醒了。 想起师长寂离开时的那个眼神。 不对。 他怎么觉得师长寂在躲着他？ …… 皇宫。 一个穿着暗红官服的人伫立在精雕的白石栏杆边上，他朝空中招了招手，一只鹰从远处飞了过来，在突出的白石柱上停住。 鹰隼发出模糊不清的鸟语，低低沉沉说了一通。 “国师大人……” 身后有太监弯腰朝官服男人行了个礼。 “什么事。”国师一挥手，将鹰隼挥走。 “圣上口谕，半月后的奠基仪式，将在郊外祭坛上举行。” 国师默了片刻，然后才说：“知道了。” 太监没抬头看一眼，恭敬地低下头向后退去。 国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鹰隼又回来了，他低沉的嗓音犹如干枯了的老树枝一般，“半月后，把人带到祭坛里，做好准备。” 鹰隼“咯咯”叫了两声，展翅飞走了。 …… 师长寂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褚笑不明白不过是下个命令，还需要他出去那么久。 他大开着房门，师长寂就住在对面，一回来他便能知道。 看着那个身影快步走到门前，然后推门进去。 竟然一眼都没有朝他这边看一眼。 褚笑努努嘴。 索性坐到床上去打座。 最近九转四方镜又被他开启了一扇新的门，这扇门如同梦境一样，将神识吸纳进去，在里头形成一个新的他。 在里面修炼一日，出来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 近日修炼起来，对他更是大有裨益。 阎神鞭的咒术已然领教过，但是“黑月”他还没试过。 梦境中天广地阔，不管在里面使用什么法术都会被吸纳进去，对周遭一点影响都没有。 褚笑便用第二扇门的那一块晶体般的灵石，慢慢摸索。 然后在第三扇门，试着使出来。 第207章 师长寂到底在搞什么 黑月他已经练了有一阵时日。 今日不知为何有一种肆虐的心情，正好可以用来看看。 他站在梦境中一片缥缈山河上，使出黑月的招式。 那一刻，风好像停止了。 紧接着，梦境开始崩塌，山崩地裂。 天边黑云密布，雷声刹那迸发，震耳欲聋。 褚笑从站着的高山上跳了起来，漂浮在空中，看着原本梦幻的境地化为齑粉。 这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连褚笑都倒吸一口气，不知道黑月的威力竟然如此大。 似乎比阎神鞭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他甚至还暗暗为自己在梦境中施展法术这个决定捏了一把汗，幸好决定在梦境中施展了。 若是在现实中使用，怕是整个京城都要化为齑粉。 此时心神巨动，褚笑在梦境中待了一会儿，看着梦境逐渐开始复原，才抽身离开。 他将九转四方镜收了起来，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屋子里。 师长寂的房间内，亮起了一点烛光。 他坐着看了一会儿。 烛光竟一下子灭了。 褚笑：“……” 师长寂到底在搞什么。 他下床穿好鞋，准备去看看。 走到中庭，天上一道白光闪过，是熟悉的仙人驾云的法术。 褚笑转身跳上屋顶，用传音问了一声。 “谁？” 来的仙人很快应答，“祎兰仙君，是我。” 褚笑微微皱了皱眉，彤华仙子彩霞一般的身影来到了眼前。 彤华在天界每日都有布彩霞的任务，很少会突然委派下界的。 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彤华在褚笑面前站定，然后背着手看了看下面的院子，察觉到褚笑刚才是从那边上来的。 便问：“你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比天宫真的差很多。 天帝一向待褚笑优厚，星月宫在众多天宫中也是极好的。 褚笑觉得站在人家屋顶说话不太好，便率先跳了下去，站在中庭。 然后才反问道：“你来找本君是何事？” 他从天界下来时，可没说他要来京城。 如今还准确的知道了他的所在，恐怕是有事。 彤华也跟着跳了下去，看了看褚笑的脸色，才开口：“天君召你上界，他在天机轮中找到了你的踪迹，其余仙子又不认识你，认识你的又很忙，所以便派了我下来。” 褚笑沉默了片刻，转身看了一眼师长寂所在的房间。 “天君可有说因为什么让我回去？” 彤华摇摇头，“但是他的意思，是让我一见到你，便让你跟我走。” 褚笑一句话不说，提起脚步，走出中庭。 彤华忙跟上。 等走到一定的距离，确保师长寂那边听不见了，褚笑才说：“你且先回去吧，京城我还有要事处理，恐怕还需要在京城待一些时日。” “这可不行！”彤华道，“天君的意思是让你跟我回去，若是只有我回去了，天君怪罪下来，那我怎么办？” 半晌，见褚笑未答话，彤华才屈服道：“那……我法力修为都不及你，总不能绑你回天界，我……我留在这里等你。” 褚笑楞了一下，然后问：“你不是还要布彩霞么？” 说到这儿，彤华脸庞羞红了一下，说：“下来之前，我已经与上仙说过了，若是我来不及赶回去，她便先帮我，等我回去再顶她的班。” 第208章 都把我叫老了！ 褚笑回到院子中，看见师长寂房间的灯火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 许是听见他的脚步声，门便被倏地打开。 褚笑站在庭中，仰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师长寂从门内出来，神色茫然中有一丝空洞，他迟疑地开口：“笑笑，你……要回天界了吗？” 褚笑面色不改，语调平稳：“当日去鬼界是为了了解贵地的风土人情，如今在鬼界待了不少时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天君这时候让我回去，想来也是够日子了。” 师长寂的脸色一阵白，嘴唇动了动，然后才说：“我知道了。” 褚笑拧眉，站着没动。 “你没别的话要说了吗？”褚笑忍不住问。 师长寂犹豫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褚笑：“……” 他面色一冷，摆摆手，一边走一边说：“不用了。” 说完，他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哼！ 是你先躲着我的。 …… 翌日一早。 师长寂一夜无眠，坐在床边一直发愣。 直至天亮后，外面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胡诌在外面大声的说话，时不时还夹杂着一把女声。 师长寂簌然起身，走出门外。 外面天光正好，胡诌命人在中庭摆了一张桌子。 褚笑、胡诌以及一位女人在那里一边说话一边吃早饭。 如果没听错的话，笑笑昨晚将这位仙子，叫做彤华。 胡诌对于又来了一位神仙倍感兴奋，昨晚被褚笑叫醒匆匆给彤华安排了房间。 然后一大早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一凡人一仙女，聊得正是起兴。 褚笑微微抬眼，看见门口的师长寂。 胡诌似乎有感应般，转过身来，喊道：“老祖宗！过来吃早饭！” 师长寂身影动了动，走到众人桌旁。 彤华道：“胡诌，你能不能改改称呼，不要老祖宗，老祖宗的叫，若是按照我的岁数，你岂不是要叫我老姑婆？都把我叫老了！” 胡诌看了一眼几位容貌俊丽年轻的神仙，嘴巴嗫嚅了一下，最终屈服道：“行吧，那我叫您什么？” “也不用您。”彤华偷偷看了褚笑一眼，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点太凶了，遂轻咳一声，换了一种语气，“你便叫我彤华姑娘就好了，凡人一般都如此称呼别人。” “好……好。”胡诌应了一声，看着师长寂还站在旁边，惊觉自己坐错了位置。 便起身将原先坐着的那个紧挨着褚笑的位置腾了出来，“师公子，你坐。” 师长寂点点头，缓缓坐下。 胡诌才说：“皇上已经将奠基仪式定在了郊外的祭坛举行，近日已经有人在那边准备了。” 说到这儿，彤华想起什么，看向褚笑：“祎兰仙君，差点忘了说，从天上下来时，我看到京城四周有一些不明的妖邪之气，正在往这皇都里聚拢，好像不大寻常。” “昨晚就如此？” 褚笑起身，信手召了一朵云，便飞了上去。 片刻后，褚笑下来，神色有些凝重。 “确实如此。” “那怎么办？！”胡诌反应有些大，“会不会是那个国师引来的！” 褚笑沉默，他也说不准。 从那三个来到胡府找到他们的邪物开始，那些妖邪似乎更确定了，褚笑他们藏身于此。 若那国师，真是魔魁，那魔魁召集起这些妖邪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怕自己打不过，所以找些帮手？ 第209章 又闹别扭了 魔魁重伤，若是到现在还未修养回来，说不定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彤华有些紧张，起身走到褚笑身旁：“那要不要禀告天君？” 褚笑低笑一声。 九幽上去尚且不能搬来救兵，彤华怎么能行？ 况且魔魁比之以往，已经弱了不少。 他和师长寂合手…… 不，若是能使出黑月，魔魁又算得了什么。 但黑月轻易使不得。 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些别的法术。 至于师长寂…… 他还在生气！ 褚笑便道：“不用，等半月后这里的事完了，我便随你上去。” 彤华点头：“那我便先送个信上去，禀告天君一声。” 到此时，褚笑也没有心思再吃早饭了，抬脚便回了屋子，房门啪一声关得严实。 彤华也转身离开院子，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去发信号。 胡诌讪讪地看了师长寂一眼。 迟疑地开口：“……你们俩又闹别扭了？” 他们俩也真奇怪。 莫名其妙闹别扭，莫名其妙和好。 方才看着师长寂和褚笑两人一句话没说，褚笑便回了房。 胡诌便知道这两人之间又有些什么了。 师长寂没说什么，起身去敲了敲褚笑的门，放低声音：“笑笑……” 如此喊了几声，房内的人才应答，语调有些清冷：“什么事？” 师长寂道：“你先开门。” 半晌，褚笑才动作缓慢的来开门。 胡诌看到这儿，只剩自己一个人吃早饭了，便命人将他的桌子搬走。 他不要在这里吃了。 褚笑看了一眼师长寂俊美分明的脸，开口道：“不是要躲我？” “不是……我……”师长寂叹了口气，“你发现了。” 褚笑“嗯哼”了一声，直接问：“为什么躲我？” 师长寂目光落在褚笑的下巴上，那里已经没有水渍，但那时候的行为已经让他无法正面直视褚笑的眼睛。 他内心中正面临着天人交接。 褚笑酒醒后，显然没有发觉那天晚上他对他做了什么。 如此纯白无瑕，兰枝玉树的一个人。 自己却拥有这些肮脏的思想。 无时无刻想着他，想对他做一些……情不自禁的事。 这样的自己，没有勇气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 也不能云淡风轻的当做无事发生。 “关于祭坛的事……”师长寂试着开口。 褚笑冷冷打断：“说你为什么躲我！” “我……” 褚笑不知怎么的，看着师长寂支吾的动作，挑出了埋藏在师长寂心底的一根刺：“先前你还说我们天族看不起你们鬼族，我看说得没错，我现在就看不起你！” 果不其然，师长寂脸色一白。 褚笑话一出口，便觉得没有收回的可能。 不知道师长寂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他所说的看不起他。 是看不起师长寂连一个躲着他的理由都说不出。 明明是有的，但是却不愿意说。 并不是从种族上，对他有什么优越感。 这样也好，褚笑沉默片刻，啪一声关上了门。 他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明明师长寂软声说几句好听的，自己照样原谅他。 第210章 你们好龙阳？ 冷寂持续了几日。 彤华与一般大多数神仙一样，知道师长寂的身份后，便与他保持着距离。 虽然师长寂长相不差，与褚笑相比各领风骚。 但心里还是有一股种族的疏离感。 况且这里还有褚笑，彤华更加离得他远远的。 七日后，师长寂单独去见喜婆，交给她一份名单。 名单上有上百名的未婚少女，都是已死了的。 大多数都是年少夭折，在宅斗中失败被害的小姑娘。 喜婆接过名单心情大好，问起那天与他一起来的年轻公子。 “你那位同伴怎么没来？” 师长寂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好。 “与他吵架了？”喜婆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说，“实不相瞒，上次看你们两个，我竟看出了夫妻相，另一位公子，是否是女扮男装？” 师长寂呼吸一紧，否认道：“不是。” “那……”喜婆的眼神便怪异了，“你们好龙阳？” 师长寂没急着撇清，只是说：“他不是。” 喜婆看他的眼光更加怪异了，然后了然道：“单相思。” 师长寂没有否认。 喜婆将写着这些姑娘名字的红纸叠了起来放进袖口里，转身走了两步，终究还是说：“你人生中的一个大劫将要来临，上次也说了，全看你如何看待。至于姻缘的事，看你帮我的忙，我就多说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时机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师长寂站着思忖了片刻，点点头。 喜婆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街上摆摊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彤华仙子和褚笑从门外回来。 这几日师长寂没闲着，褚笑他们自然也没闲着，出去京城四周查探妖邪之物的消息。 确凿有不少污秽之物渐渐涌入京城。 京城中有一座道观，道观不大不小，弟子不多不少，上下有两百多人，这几日也感觉到了京城的妖邪之气，拿着罗盘在京城四处查探。 褚笑看了师长寂一眼，没理他，大步跨进了门内。 彤华紧跟其后，悄悄看了师长寂一眼，很快跟了进去。 褚笑回到胡诌的书房，将在京城中发现的邪物踪迹在地图上标了个点，标完后，地图密密麻麻的围成一团。 胡诌在旁边看着他根据记录一点一点的用毛笔点下去，忽而捏着下巴道：“他们好像试图围着祭坛。” 说着，胡诌伸出手，戳了戳被黑点密密麻麻围住，中间却空白干净的一片空地，道：“这里便是建造祭坛的地方。” 褚笑却眯着眼睛，看着邪物分布的落脚点。 道：“这种分布，好像形成了一种图案，像是……一种阵法。” 他闭上眼睛，微微思索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看过。 在九转四方镜中看过的书实在是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 师长寂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褚笑手指在地图上虚划着的图案，开口道：“这种阵法，在鬼界中常见，通常是用作祭祀之用，尤其是类似于民间向神明献祭要用到的法阵。” 褚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第211章 故事书 他想起来了。 人门里面，确实有一本典籍，说的是人间祭祀用的阵法。 师长寂说得没错。 但他不想附和他。 褚笑转向胡诌：“你觉得那个国师是想献祭什么？他这么邪门，献祭的东西我们神明可不要。” 胡诌一愣，不知道怎么问到自己这儿来了。 他不知道啊。 师长寂也转向胡诌：“你转告他，依我猜测，国师要么自己就是魔魁，做这个祭台，就是要给自己献祭供品，要么他是魔魁的手下傀儡，通过祭台向魔魁提供供品，如此一来，魔魁法力必定大增。” 胡诌：“……” 不是都站在这儿么，还需要他转告。 哦，他们俩闹别扭了。 胡诌只好苦着脸看向褚笑：“……太长了，我记不住，你……听到了吧。” 褚笑面色不动：“你转告他，这不是废话么，为今之计，是能不能知道他想用什么当做供品。” 胡诌看向师长寂。 师长寂抿了抿唇，语气轻缓了许多：“你转告她，供品尚未可知，现在徘徊在京城周围邪物的目的也不清楚，皇宫固有紫气加身，若是皇上出宫来，我怕他有危险。” 胡诌赶紧看向了褚笑。 褚笑道：“你转告他，这不用担心，好歹皇上也是人界的王，听天君说，他虽然没有法力，但自身有屏障加身，威力如金钟罩一般。” “我知道了。”师长寂最后说了一句。 彤华目光全场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隐隐的，仿佛觉得褚笑和师长寂之间有一种磁力。 磁力在两人之间相系，旁人想靠近，就会被不由自主的弹开。 她咬了咬唇，尝试着开口。 却先一步被外面跑进来的小厮打断：“大人……外面有人递了封信进来，看着有些害怕，便先递给您。” 小厮在门口将信递给了胡诌。 胡诌一边拆一边走进来，他们官场上还挺流行朝堂上没骂够，私底下送信继续骂的操作。 当下便觉得又是哪个政敌，又送信来骂他了。 胡诌摊开纸，从头看了一遍。 这……怎么有点像故事书啊。 胡诌先给靠近他一点的褚笑看。 褚笑狐疑的接过，嘴里念道：“数万年前，上古神玄珏与昭宜仙子违背天规，罔顾众生，破格相爱，六界动荡，其余五界灾祸不断，纷纷讨伐天界，直逼九重天……” 读到这里，褚笑愣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天界一点典籍都没有记载，而且也没有神仙提起。 就算是天君也没有与他说起过。 彤华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她是人间飞升的，上来才一万多年，知道的着实不多。 师长寂抿了抿唇，他在鬼界出生，两界相隔甚远，也不是什么消息都能传下来的。 这封信不是胡诌的政敌发来。 而是知道六界众多秘辛。 在世上活了好几万年的—— 魔魁。 魔魁来自黑海森狱，阎王还在的时候，他便被封印在地狱里。 虽不知道为何他能从黑海森狱出来，又被鬼帝等重新封印在黑山。 但……在京城里，唯一有可能给他们传信的。 只有他。 但…… 送这封信来，说一下往事，对他，对我们，又有何益处？ 第212章 可恶啊！ 这封诡异的信被褚笑收了起来。 众人在书房散了，回去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能连接起来。 褚笑先回了房间，彤华在后面跟了一路，看到他一回去便关上了门。 脚步便在院子拱形石门处停下了，胡诌觉得她是女仙子，将她安排在了别的院子。 师长寂越过她，走了进去。 彤华目光跟在师长寂后面，准备等他也进了房间，才走。 直勾勾的视线盯着后背，师长寂想不发现都难。 他原本想直接回房算了，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暗暗较起了劲儿。 师长寂来到褚笑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门内才响起褚笑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我做了蟹粉酥、虾鱼笋蕨兜、樱桃煎、雪花鱼翅，你……要不要吃一些？” 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胡乱报了一通的菜名儿。 彤华睁大了眼睛。 这男人明明是与他们一同回来，一同去了书房。 何时做了这些。 可恶啊！ 但是！ 他们是神仙，辟谷之术早已修成，根本就没必要吃东西。 果然。 门内好一会儿没出声，然后便听到褚笑道：“……不吃。” 彤华暗暗惊喜，抬脚正欲走。 只听师长寂又道：“还有青凤髓、莲心薄荷汤、香薷饮、玫瑰酥、香酥凤腿……” 门内的人一阵迟疑，然后才说：“……那就吃一点吧。” 师长寂大喜过望，忙道：“那我先吩咐人送热水给你沐浴，你出去一整天了，肯定觉得不舒坦，半个时辰后，等你沐浴完了，就可以吃了。” 门内发出轻巧的一声“嗯”。 师长寂便没回房，抬脚直奔后厨。 彤华：“……” 还能这样？ 她一阵郁闷，跟着师长寂后脚便追了上去。 虽然师长寂为自己争取到了半个时辰的做菜时间。 但。 她倒要看看，半个时辰内，到底是如何能做出以上报出的那么多菜名。 他说的那些。 后厨有没有材料还不一定呢。 毕竟胡诌看起来就是穷得响叮当的清官，哪里会有那些。 实际上，师长寂上次去的时候就大致知道了后厨有的食材。 胡府看起来穷，是因为他没有娶妻娶妾侍，金钱没花在别的地方，大部分俸禄都单单用在了吃的上面。 再加上京城富庶，大多食材比鬼界还丰富。 因此，师长寂丝毫不怵。 那些厨师看到他来了，赶紧退到一边。 上次师长寂来熬过一次粥，那些粥没吃完，他们就内部分了。 暗暗吃惊于清淡的小米粥都能做得那么好吃之余，不舍的呈了一碗给胡大人。 胡大人对老祖宗多么尊敬，自然不可能开口叫他去下厨，他何德何能啊。 只好一边思念那日的味道，又暗自嘱咐后厨，若是那一位要来后厨做点什么。 你们都赶紧让开。 因此，师长寂一进来，便有人小跑去了胡诌的院子里通报。 偌大的厨房里，众人都退出了两边，在门和窗上，看着在各个锅上来回穿梭的那只人影。 忽然，人影停了下来，朝一边聚集的众人看了一眼。 “谁过来给我这几口锅里看着火，添点柴。” 于是众人又一拥而入，分别在师长寂要做的那几个锅旁边，蹲下来，看火。 彤华便站在门外，看着师长寂又蒸又炒，十几口锅同时开工。 竟然还游刃有余。 半晌，已经有淡淡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不得不承认。 真香。 第213章 犯规啊！ 胡诌背着手头昏脑涨的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想着那张密密麻麻标满了点的地图。 正想得入迷，便有下人过来通报。 “大人！师公子又去后厨了！看起来要做很多！” 下人们也很兴奋，毕竟上次那口粥，分量不多，也只是几位大厨师以及大人有幸尝了一下。 他们只能听着后厨那帮人在吹嘘，说粥如何入口绵绸，味道鲜美，香气扑鼻…… 如今师公子做那么多，他们是不是也能跟着胡大人沾点光，有幸品尝一下…… 果然，胡诌登时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察觉到自己这样在下人面前不够稳重。 便轻咳一声，对通报的人说：“那……便去看看吧。” 师长寂正在准备碳炉，那些菜里面，有个别是要烤的。 以及汤的火候，短短一个时辰自然是不够的，他便用了点法力，缩短的汤的熬制时间。 除了看火的，其余的人也进来帮忙清洗食材。 将那些肉按照师长寂说的那样，用竹签串起来，放入师长寂秘制的调料里面腌制。 那些厨师看起来还挺好学，师长寂便道：“腌制过后的肉，肉质会嫩滑很多，即使放在火上烤，也不会干柴。” 众厨师点点头，看着师长寂一边翻转，一边将另外调制的酱料涂在肉上。 半个时辰后，褚笑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服，便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黄昏，在书房谈了些事就已经入夜了。 但现在中庭被胡诌布置得格外亮堂，中间摆了六张大圆桌，圆桌上铺了一层红布，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 褚笑愣了。 师长寂最多说了十多个菜。 但看这六张大圆桌。 足足有几百道菜了。 师长寂是在做满汉全席么。 正想着，那人便和胡诌回来了，彤华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胡诌招呼着下人们摆椅子摆碗筷，然后和褚笑他们去了院子旁边的凉亭上。 为免那些人吵闹，胡诌特意将他们和其他人的分了开来，让师长寂、褚笑和彤华落座后。 自己便撤了，跟一大群胡府的人在中庭加入了抢肉大战中。 褚笑知道师长寂厨艺了得，但不知道还能量化。 他问：“你这是……做了多久？” 师长寂也有些不好意思：“没多久，就半个时辰，还有府里人的帮忙，先试试吧，不需要全部吃完，挑你喜欢的便可。” 褚笑一起筷，彤华便紧跟其后，勺了半碗汤。 她倒要看看，这样赶出来的粗制滥造的汤，到底有没有天界上的琼浆玉露好喝。 她不敢试太多，只轻轻抿了一口。 许久未开的味蕾便被刺激了一下。 她觉得，那是她辟谷许久的关系。 如今尝了一口，才觉得那味道……简直。 她又尝了一口。 才想，一向坚守原则的祎兰仙君，竟能屈服在食物的威力下。 这汤，实在太好喝了！ 简直……犯规啊！ 对面的两人仿佛当她不在，师长寂细心别致的照料着褚笑用食。 那一刻，她觉得。 堂堂一个祎兰仙君，不会自己吃饭？ 要他这样鞍前马后的服侍着。 第214章 你在干什么？ 她看不顺眼，那两人却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褚笑空有一颗大胃王的心，却没有一个大胃王的胃，吃了几样后，便吃不下了。 他起身去漱口，然后回了房。 胡府的人热热闹闹了一个多时辰，才闹完，收拾东西撤了。 小院子里又回归宁静。 夜深了，有一个明黄的身影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褚笑门前。 抬手敲了敲，轻声唤：“祎兰仙君……” 褚笑打座已经将近收尾，听到声音微微打开眼眸。 他习惯打座到深夜，现在已经是接近深夜了。 但他还是起身，开了房门。 彤华的身影在门外站着，笑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托盘上摆着一个香炉和一个壶子，只听彤华道：“祎兰仙君，我泡了点酸果茶，今晚吃了那么多，特意送来给仙君消消食，还有这个香炉，今日便看你眼眶下积了一层黑，许是晚上睡不好，这香燃着，有助眠的成分，摆在屋里，今晚一定睡得很好。” 鼻尖吸入一点香炉的淡香。 褚笑一时发愣，彤华便先走了进来，将壶子和香炉都摆在桌上。 她不经意看了一眼床上，被子还叠的整整齐齐，看来是还没睡。 她放下东西，微微颔首就出去了。 走之前，还贴心的帮褚笑关好了门。 彤华拿着托盘，回了一趟后厨，放下了托盘。 竟是又回到了院子中。 师长寂那边的烛火已经灭了，他今晚喝了一些酒，眼睛里也密布着血丝，看来很快就睡了。 彤华的心定了定。 走向了褚笑的房间。 这次她没有敲门，估量着时间便直接推门进去。 她眼眸淡淡掠了过去，桌上还剩半杯樱红色的酸果茶，香炉在缓缓燃烧着。 褚笑趴在桌上，眼眸紧紧闭着已经不省人事。 彤华抿了抿嘴唇，走到褚笑身旁，伸手将褚笑的手臂挂在自己肩膀山，扶着人往床上走。 她心神定了定。 将褚笑扶在床边躺下，俯着身影看着褚笑漂亮的脸蛋。 熏香和酸果茶，都有迷药、催情的成分。 在药物的催动下，底下的人影更显姿色，白皙的脸庞透着浅浅的粉红，薄唇轻轻抿着，眼睛紧紧闭着，毫无防备。 这样的他，不会向她投来冷淡的目光，不会举止间带着浅淡的疏离感。 此番下界，她只有紧紧抓住机会，才不会辜负如此良辰美景，天赐良机。 若是回了天界，他又是高高在上的祎兰仙君，她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彤华仙子。 无论如何，此事的后果如何，她都无怨无悔。 彤华站直身体，抬手解腰上的束带，轻薄如翼的明黄外衫跌落在地上。 她低着身子，为床上的人除了鞋袜。 消瘦的双手，撑在两边，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 身后低沉清冷的男声响起，师长寂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眼睛眯了眯，冷眼扫着房中的一切。 彤华大惊失色，她抖着身子下床，将自己的外衫披上。 师长寂走到桌旁，看了一眼诡异的酸果茶和香炉，袖子一挥，香炉灭了。 第215章 滚出去 彤华深呼吸了几下，便稍微沉静下来，她看向师长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若你识相，便不要多管闲事。” 师长寂一怔，“……你要用强？” 他实在惊讶于这位女神仙过人的胆色。 他来到床前，见褚笑的衣衫还算齐整，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他来得还算及时。 彤华呵呵一声：“你不过是区区鬼界的一个太子，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了不了得起，不是你说了算。”师长寂又走到窗前，推开了房间了各扇窗，散散房间里的气息。 “祎兰仙君当得起仙君的名号，自然与我们大多数神仙一样，自认比你们鬼族高人一等。”彤华丝毫没有悔悟，“我们仙人的结合天经地义，你整日围在他身边，又是何用意。” 女人的直觉很准。 这两日来，她便能察觉到师长寂看待褚笑的眼光有所不同。 见师长寂沉默，彤华再接再厉：“别忘了你们都是男子，就算祎兰仙君有海量心胸，不在意你鬼族的身份，但他总归不会忘记天理伦常，你以为他会接受你？” 师长寂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神色恹恹，有些不耐烦：“我为何要与你讨论这些，他接不接受我，与你何干。你，现在，立刻，滚出去。” 彤华哆哆嗦嗦收拾了衣裳，慢慢走出门。 “慢着。”师长寂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酸果酒和香炉，“把这些东西也带走。” 彤华只好又回来捧着香炉和壶子，才走了出去。 在门边，她转过头来，说了一句：“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说完，不等师长寂回答，陷入了夜色中。 透着春寒的夜晚，窗户有冷风渗了进来，屋内的气味也散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将窗和门都关上，才回到床边。 因为药效渐渐发挥，褚笑的嘴唇微张，樱色的唇中散着淡淡的热气，他循着本能找着床上唯一的凉意。 师长寂的手被他抱住放在脸上，用柔嫩的脸颊蹭着他的手背，然后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喟。 坐在床边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手指，指腹在褚笑的下唇划过。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一阵失神。 彤华居心叵测。 他又好到哪里去。 他低身含住两瓣柔软，嘴唇边上还沾着点酸果茶酸酸甜甜的感觉，味道甜腻得让人沉溺其中，舌尖闯入其中，意欲搅动风云。 嘴巴不能呼吸，床上的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嘤咛。 师长寂抬手将他的两只手握住抵在两边，压下身子，加深了这个吻。 吸入的迷香带着蛊惑人的意乱。 底下的人自觉的凑了上来，贴着脖颈，寻求降温。 不。 不能这样下去。 师长寂闭了闭眼睛，起身，催动凉性的法术，慢慢安抚底下的人。 看到褚笑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师长寂叹了口气。 将人埋进被子里，他凝视了片刻。 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 微寒的夜风拂在脸上，他觉得自己冷静了很多。 第216章 那个人是个男人 昨晚睡得很好。 褚笑一起来，除了有点头疼，以及下腹有点痛之外，一切都好。 酸果酒和香炉已经拿走了。 房间关得严严实实，一个人都没有。 他掀开被子，动了动身子。 有了一种羞耻感。 裤子……裤子竟然滑腻腻的。 他脑海中猛然涌入了一些梦境，对……梦境的记忆，真实得可怕。 难道是看过鬼市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做梦都已经错乱了？ 梦境中，那个人是个男人。 而且，还诡异的长着一张师长寂的脸。 昨晚彤华来送香炉时，他不经意看到对面的灯已经灭了。 明明人家都睡了。 却梦到别人做这种事。 他起身，走到屏风里面，想先换件衣服。 却见屏风里面的浴桶已经重新装了热水。 这……这谁一大早进过他房间？ 有没有听见他做梦的声音？ 内心充满了恐慌。 许是听到了房间里的脚步声，门外的师长寂轻声说了句：“昨晚吃了东西，想你应该是觉得浑身有味道的，便事先帮你准备了热水。” “啊……好，好。”褚笑跳起来的心安了回去，他红着脸，褪了衣服，泡进了热水里。 温度合适，正好可以洗去因为梦境引来的不适。 因为昨日师长寂的主动，今日还体贴的帮他准备了热水。 褚笑决定既往不咎。 从房间出来，下人告诉他，其他人都在书房里。 褚笑便去了书房，他起得比较晚，胡诌已经下朝回来了。 彤华仙子也在，但面色不太好。 褚笑看过去时，她有意无意的躲闪了一下。 师长寂则坐在一旁，一身玄衣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看见他后，微微抬头，狭长的眼眸弯了弯，示意了一下手边的糕点。 “饿不饿，吃点东西？” 褚笑遂过去，在旁边坐下。 “有什么发现？” 师长寂道：“天亮时，我出去看了一下，鬼气重了，那些妖邪都隐匿了起来。” 褚笑皱着眉：“昨日我们出去查探那些妖物行踪时，把能看得见的那些，都用阎神鞭灭了，那些都是低阶的怪物，有更高阶的来了。” 师长寂点点头。 褚笑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你好端端的天不亮就出去干嘛？” 师长寂看了他一眼：“……我出去跑圈，练练足力。” 褚笑：“……” 这人原来又偷偷背着他锻炼，竟然不叫他！ 彤华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他们，目光晦暗不明。 但隐隐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是不容许她插入的。 彤华忽然道：“太子殿下怎么练足力？可以教教我吗？” 交谈中的两人转过头来，号称天界第一美女的彤华姿色确实不赖，明黄色的纱裙衬得脸娇俏可爱，她的眼睛晶莹剔透，如同镶着一颗宝珠，嘴唇抿起一抹甜蜜的笑。 寻常人抵挡不住。 难得彤华对师长寂起了兴趣。 天界人一向孤傲。 褚笑觉得，这是天界人踏出的第一步。 慢慢了解下来，也会觉得师长寂并非他们想象一般。 于是他道：“练足力，不过，你练的是法术系，寻常加持一下身体便得了，无须像他那样，练成那样的块头。” “哦……”彤华作出一股了然的神情，“不知京城此事完了之后，能否向天君告假，去鬼界游玩一趟。” 第217章 大变活人 她好像逐渐对师长寂产生了兴趣，神态举止间，多了些讨好的意思。 褚笑倒稍微热络一些。 师长寂却冷如冰山，一言不发。 不管彤华说什么，他不动如山，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个人又重新对褚笑标过点的京城地图再次研究了一遍，再次出门查探。 能收集到邪物的信息越多越好。 这样才能有备无患，随时应对他们。 这一次三人同行，师长寂并不太放心让彤华单独跟褚笑一起走，遂加入了两人。 他站在中间，褚笑和彤华站在两边。 褚笑有些郁闷。 按理说，他才是那个同时认识他们两人的人，应当站在中间。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被他抓住。 他便索性抛之脑后。 彤华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像乐得跟师长寂说话。 “跟我说说鬼界是如何的呗？”彤华主动开口，仰起头，脸蛋和脖颈间的线条纤细又好看。 师长寂闻言，没有看他，反而去看褚笑，见褚笑又要救场，便开口道：“很多鬼，你们神仙看了可能会害怕，还有很多没有身体的鬼手，一般人去到都很难适应。” 他不开口则矣，一开口便专挑不好的说。 彤华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但很快被她掩饰下来，“那祎兰仙君不也适应下来了，我问题应当也不大。” 褚笑：“……” 他静静听着，没好意思开口说，去了鬼界之后连病两场。 一路上，他渐渐感觉到，彤华一直在撩师长寂说话。 而很少将话题引来自己这里。 莫名其妙的。 心底产生一股异样。 他抿着唇，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他们走了皇宫边上的民居房，这里居住的人比较密集，巷子很深，对于邪物藏身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这时，前方一个鬼影闪过，师长寂率先反应过来。 撇下众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褚笑和彤华紧跟其后。 黑影跑得极快，饶是师长寂的修为也只能紧紧追着，拉开百米的距离。 耳边迅风疾闪而过，期间的路人只感觉到脚边一阵冷风吹过，一转头，却看不到人影。 师长寂捻了个法术，加快了速度。 却见那黑影一下子越过宫墙，飞入了皇宫。 师长寂在宫门前停下。 他突然出现，门口的侍卫都吓了一跳，纷纷握紧了武器看着他。 但师长寂站着没动，抬起头看了一眼黑影越过的宫墙，胸膛微微起伏。 褚笑跟了上来，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墙面，问：“怎么了？跑哪儿去了。” “皇宫里。”师长寂抿着唇，眉头皱在了一起。 褚笑方才追得太急，现在猝然停下来，脑袋有些发白。 然后问：“皇宫不是有紫气抵挡么？区区一个小鬼，如何能进去。” 师长寂没回答，显然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忽然，师长寂身影一动，从宫墙上跳了进去。 “哎！”褚笑都来不及抓住他。 等彤华追上来时，师长寂已经不见了。 门口守着的士兵先后见证了原地大变活人，又见证了活人原地消失的画面。 不禁暗暗咋舌，却不敢上前来。 第218章 不是找死么！ “太子殿下呢。” 褚笑：“在里面，你先回去。” 说完，自己也跟了进去。 师长寂是鬼族！ 贸然进入皇宫，不是找死么！ 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褚笑进入皇宫，便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对自身力量有着格挡。 他尚且如此，不知师长寂如何。 师长寂进来后，眼前已经没有了黑影的踪迹。 但是他不想放弃，稍稍放出一点鬼气去查探。 法术从指间稍稍凝出，便觉得有一股针刺的感觉蔓延上来。 师长寂微微皱眉。 心下定论。 如果他料想得没错，他能进来，那只鬼影也能进来，也并不是一进来就受到了强烈的排斥。 那说明皇宫的辟邪符篆已经大多失效了。 他看了几座宫殿的建筑墙角，上面原本贴着的符纸已经被撕掉了。 皇宫的辟邪减弱了许多。 这就是他和那只鬼影都能进来的原因。 至于因为他凝出一丝鬼气，便有针刺的感觉。 是因为皇宫的建筑，本来就按照天干地支，合理分风水位置建成，这些不可动的因素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但仅仅只是针刺的效果。 师长寂不疑有他，一间一间宫殿看过去，倏然在一排白玉石栏前停住。 下朝了还待在宫内的官员，是皇上有要事相议。 这位穿着暗红色官服的人，眉毛花白，眼睛深邃不见底。 师长寂当即便想到胡诌说的那位皇上的眼前红人——国师。 他疾步追了上去，那个人影却簌然从原地消失。 …… 褚笑进入皇宫后，才发现这皇宫比他想象中的大。 在地图上看时，只觉得这一块地方独独占据了一个四方，却不知道进来后，被相似的明黄宫殿绕晕了。 鬼界人少，鬼宫也不算很大，至少虽然黑不溜就，但他不至于迷路。 师长寂家虽然有钱，但不露富。 也不会建那么大的宫殿。 那么多的房子。 在天界，宫殿都是一座一座的，从来不会分布得如此密集。 褚笑没法，只好跳到了半空中，召了朵云，将自己和云都隐匿起来。 不然被下面的人看见，一朵云不随着风飘，在皇宫上走来走去像什么样。 不过…… 越走他就越觉得不对劲儿，明明他只是在皇宫的上方徘徊，但皇宫的紫气却能覆盖方圆百里一样。 他自觉离得足够远，还是被波及到。 神仙尚且如此，不知师长寂如何。 褚笑在皇宫上方找了半个多时辰，只快速将皇宫都找了一遍。 头一次领略到皇帝的紫气，这威力比他想象中的大。 褚笑回到了原先的宫门，彤华还在那里等着。 见他出来，便走了上来：“如何？” 褚笑摇摇头：“你在这里看到他出来了吗？” 彤华亦是摇头。 褚笑沉默片刻，“先回去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好。”彤华跟在他后面，走之前扭头看了一下皇宫，才转身继续跟了上去。 褚笑回到胡府，等了一天。 也没见师长寂回来。 他起身，准备再去一趟皇宫。 第219章 与你父亲真像 这时，彤华拉住了他，拾起褚笑手边上的袖子，“你这是在哪里割的？” 褚笑一愣，拿起自己被划开的袖子。 这么大的一刀口子，他竟然没有发觉，衣服外袍，也有多处被划开的痕迹。 看来，皇宫的真龙之气，对他的伤害，尤其大。 显然彤华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有些想不通，“祎兰君，你我都是仙人，是六界中除了凡人外，最不畏真龙之气的人了，怎么会……” 褚笑：“……” 他也想不通啊。 “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师长寂再说。”褚笑捻了个修补术，将衣服恢复原状。 这一回，彤华没有跟着他出去。 到了宫门口，褚笑将手腕上的阎神鞭向上扬了扬，试着用阎神鞭找师长寂的踪迹。 只是面对皇宫，阎神鞭似乎不大愿意动了，它往回缩了缩，不太愿意出来。 褚笑愣了，道：“你不会真是冒牌的吧，区区皇宫就怕了。” 这句话他只是说给阎神鞭听的，在胡府的时候，那三只邪物说起它是冒牌时，阎神鞭生了好大一顿气。 他这是激将法。 可是现如今，激将法没用了。 阎神鞭不为所动。 折腾了半日，此时宫外的太阳已经高高悬于顶上，褚笑进了宫，这一次，找得更仔细。 他原本以为师长寂若是与那只黑影打在一起，也绝对是在外头，不会进到宫殿里。 这一次他连宫内里里外外都找遍了。 皇宫这么大，到了黄昏，也只是找了一半。 而且，诡异的是，他没有看到人。 这么想着，前方便有一个黑影站在宫殿挂着的牌匾下。 那身影后头如同镀了一层虚影，飘飘渺渺。 这不是真身。 那身影转过头来，穿着暗红色官服。 “你在找鬼界太子？” 声音苍老，与魔魁的声音相似的干涸。 褚笑冷笑一声：“在我面前，你也不多加掩饰了。” 魔魁深深看着他，然后笑了一声：“反正我这是虚影，你要冲上来，也打不到我。” “废话少说，把师长寂交出来！” 魔魁微微展开笑容，许是当人当得久了，学会了如何用慈祥的笑容去掩盖黑暗的内心：“小褚笑，你发起怒来，与你父亲真是像。” 褚笑一愣，内心咯噔一声。 “什么？” 天帝说，他从小体弱，自出生起到三万岁便一直与老神仙时隐在一起，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那三万年的记忆。 他从小无父无母，不管他怎么问，天帝也三缄其口。 所以才会在听到师长寂和他父上感情好时，内心有一些隐隐的羡慕。 这几万年，逐渐长了岁数，他便已经将出生之事抛之脑后。 他猜测过很多种可能。 他要么生来便是神仙，要么只是个飞升的。 得天帝赏识，赐了一座星月宫。 让他自己修炼，也不用看旁人眼光。 不管是哪种可能，若是有父母，也是父母抛弃了他。 若是没有父母，他孤身一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过，往后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 第220章 那么你对谁有旧情 现在你却告诉我？ 我其实是有父亲的。 还是与魔魁有关系的人。 魔魁道：“我与你父亲也算是颇有渊源，在天界略施小计，你便下界来了，不枉我煞费苦心。” 这褚笑就听不懂了。 什么意思。 他是因为师长寂在天界与他打了一场，被他在天帝面前胡言乱语，天帝才让他下界的。 说到这里。 魔魁好像又笑了一声，“我只是让人在天界散布你的谣言，却不曾想，那人散的竟是你‘不举’的谣言，不过……还算管用，天帝当即便让你下界了。” 褚笑现在脑袋很乱，但他还是找到了漏洞：“你以为你是谁，还能干扰到天帝做决定？” 黑影若隐若现，他说：“还需要干扰么，天帝的性子，我早就摸透了，天界无端端散布了你的谣言，又是闹得人尽皆知，将你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引起众人的注目，可不就是犯了天帝那老头儿的忌？他一直想将你藏起来，远离人群，越是不被人注意，越好。” “为什么？” 褚笑有一些信了。 天帝对他不曾苛待，甚至比他所知的众神仙都要好。 但他从来不会光明正大的表露出来。 就像是用天泉，也只是让他偷偷去。 因为担心他们不小心暴露了，还帮着他们在天兵面前掩饰。 这种背地里的护短，不就印证了，魔魁所说的话？ “这种时候，天帝自然不敢将你留在天界，任由谣言愈演愈烈，不管去哪里都好，他都会让你下界，鬼界太子那小子，只是碰巧撞上来了，不过也是因为他，你才能去了鬼界，省得我到处找你。” 原来。 那场谣言，是一早就设计好的。 不是那个，也会是别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褚笑声音低沉。 魔魁道：“以前是有的，现在没有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念在与你父亲的旧情上，便先放你一马。” 更好的选择？ 在黑山时，净宿真人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就算不用阎神鞭、不用心头血、不用阴气，也能让他从黑山封印里出来？ “放我一马？”褚笑冷哼一声，“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难道你就对你的父亲一点也不感兴趣？”魔魁饶有兴趣的问，“我多次提起，你却从来都不问。” 褚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不管是谁，都已经抛弃了我，是天帝养大我的，我对那个人没有旧情。” 魔魁似乎讥讽的笑了一声：“那么你对谁有旧情，对天帝那老头子么？” “这种事，不用你管！现在，你乖乖受死便可！” 说罢，褚笑手中凝出一道经咒，化成利剑，抬手便劈了上去。 黑影在经咒旁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又落在一旁。 “没用的，与你解释过了，这只是我的虚影，又不是真身，别白费力气了。” 褚笑不听，他连续劈了百来刀后，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 魔魁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站在他旁边。 褚笑忽然醒悟过来。 他们说的那个更好的选择。 难道是…… 师长寂？ 第221章 本是一类人 “说！你把师长寂藏在哪里！”褚笑双目刺红，他越是使用法力，越是觉得真龙之气在他体内侵蚀得更厉害。 魔魁悠然看了他半晌，“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体内的金丹烧得厉害？皇宫中的真龙之气不但对你裨益不大，却反而对你造成了伤害。你感觉到了吗？” 他说得没错。 褚笑确实有这种感觉。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其实宫内的大多辟邪符篆都被我撕了。”魔魁道，“对你影响的，是真龙紫气。” 这他当然知道。 “你就没有想过吗？”魔魁说，“来了第一次时，你便有感觉了，怎么还敢来第二次。你是一位仙君，怎么会对真龙紫气格外排斥？” 褚笑内心咯噔一声。 他以前还怀疑过，天帝给他九转四方镜，打开镜子的方法是气血，是因为他与镜子有了血契。 那时，他还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天帝的私生子。 但现在他不怀疑了。 若他真是天帝的私生子，那生来便是仙人，仙人就不会畏惧凡人皇帝气运。 但他现在明显感觉到了。 皇宫排斥他。 若是长久待下去，他受到的伤害会更多。 有一个念头，在逐渐形成。 但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魔魁与他亲生父亲是旧识，那么他父亲，是不是也是被封印在黑海森狱的—— 邪物？ 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胸腔一阵翻山倒海。 无法接受。 “看来你已经想到什么了。”魔魁道，“快出去吧，念在与你父亲的旧情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还想见师长寂最后一面，便去郊外的奠基仪式，等我从黑山出来，便来接你。” 说完，黑影消失。 褚笑立在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 接他？ 凭什么。 不知道是怎么出了皇宫，又是怎么回了胡府。 他脑海里很乱。 又想起令无涯在黑山时说过的话。 “你我本是一类人。” 一类人……么。 怎么办。 他那时候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却信了大半。 彤华和胡诌在门口等他回来，胡诌朝他身后看了又看。 “还有一位老祖宗呢。” 胡诌已经在彤华的口中知晓了一些事情，更加印证了那个新来的国师不简单。 气愤之余，他一个凡人又做不了什么。 褚笑没有看他们，脚步虚浮的进了门。 胡诌在身后一拍大腿道：“不行！我进宫一趟，找皇上弹劾他！那东西既然已经是邪物，那更不能待在皇上身边了！” 彤华拦住他：“你疯了，那位国师在皇上面前如何得宠，你现在撞在枪口上，不是找死么，到时候，皇上连奠基仪式，都不准你参加了。” 对了，奠基仪式。 褚笑回过头来，眼神有些空洞：“奠基仪式，我要去。” 然后他看向了彤华。 眼神中多了一些审视。 他声音清冷无比，原本和师长寂相处时，那位高高在上的祎兰仙君已经跌落云端，变成她差点不认识的平易近人的普通人。 现在他看着她。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遥远而冷漠，疏离而孤冷的模样。 第222章 仙女下凡 “怎么了？”彤华失笑道，“看着我干什么？” 褚笑摇摇头，往房间走去。 他“不举”的谣言，一开始散播出来。 是从彤华的口中。 但她只是始作俑者，却不是极力将之放大的人。 她口中说出那句话来，被有心人留意，并利用，逐渐将它散布开来。 冥月说过，那谣言，一开始只是在小范围传播，后来不知道怎么才越传越神。 搞得六界人尽皆知。 现在知道真相，真不知是哭还是笑。 褚笑回到房间，拿出九转四方镜。 打开镜面。 在里面反复打开每一扇门，又关上。 心情繁杂。 他一连待在房间里没出来过，直至奠基仪式的开始。 一大早，胡诌便官服加身，和彤华在马车边上等着褚笑出来。 红色的身影在廊道中走了出来，红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头上挽着金冠，在后面微微飘拂。 褚笑一改黛青色外袍的穿着习惯，穿了一身惹眼的红衣，更衬得容色倾城。 看得胡诌一阵发愣，“天，这……简直像是仙女下凡！” 彤华也一时看呆了，在天上时，褚笑一向都穿得高雅高洁，虽一向不爱笑，但配上容貌，总觉得十分禁欲，像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如今，红衣更是将主人的美貌发挥得淋漓尽致。 褚笑看那两人站在马车旁发愣，微微抬眼：“怎么不上去。” “上……上……” 说罢，胡诌转身，抬脚就想上去。 谁知一脚踏空。 一脸撞在了马屁股上，马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彤华暗暗笑了一声。 胡诌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褚笑坐在了最外边，神色冷静，不见起伏。 这几日师长寂一直没回来，胡诌的心也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们出门一趟怎么少了个人。 但他没敢问褚笑，褚笑从那日回来，便一直闭门不见。 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才到，褚笑隐了身形，先下了马车，胡诌紧跟其后。 彤华化成了一只小蜜蜂，站在胡诌肩膀上。 一片平地上，官员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四周挂满了风帆，士兵重重守护，几百米外，还有围观的平民。 褚笑越过官员，望着中央的祭祀坛。 中间的气息澄澈干净，但四周，已经充满了许多蓄势待发的邪气。 在这里，没有在皇宫一样，让他感到痛苦的窒息感。 很好。 至少这个地方，对他有利。 褚笑踏上祭祀坛，一股强大的弹力将他逼得往后退。 他抬手袖子一挥，一个巨大的强有力的法阵显露出来。 这个法阵普通人看不见，但外面那层妖魔鬼怪一定看得见，耳边喧嚣的吵闹声更上一层楼。 只听一声通锣鼓声响，皇帝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来了。 他被请上高台，与其妃子们一起饶有趣味的看着下面。 国师站在旁边，目光一眼就锁定了他。 褚笑回头，以仙人的耳力，可以轻易听到那位皇帝在说什么。 只见他招了招手，对国师道：“爱卿，仪式何时才能开始？” “等那柱香燃尽之时。” 第223章 怎么忍不住出手了 祭祀坛前，摆了一张方形桌，上面摆着一个香炉，插着一支长香，此时已经燃了大半。 皇帝来了，各位官员分别回到各自的位置站着。 胡诌时不时抬起头，去看坛中的情况。 他眼睛看不见褚笑，只微微侧头去问彤华。 “情况如何了？” 彤华嗡嗡嗡飞离他的肩膀，往褚笑身边去。 她一个布彩霞的神仙，法力不是很高，但也隐隐能感觉到四周已然被重重包围。 不知道魔魁怎么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她用传音对褚笑说：“祎兰君，这恐怕是个陷阱，那位国师是一早准备好的，我们……” 褚笑目光坚定，他一挥手，将蜜蜂挥开了。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会走。 师长寂还没有出现。 彤华无法，只好回到胡诌旁边等着。 天上风云变幻，好像有一丝的不平静。 褚笑看着最后一丝香燃尽。 国师才拍拍双手，众人抬出来一个棺墩。 棺墩看起来很重，须得十几个壮汉，挑起两边的两根大柱子，才能将其勉强抬上祭祀坛。 褚笑目光死死的盯着棺墩，意识里，很快想到国师将师长寂藏在了里面。 但坛上的法阵对他有阻力，对那群壮汉却没有。 壮汉将棺墩放在祭祀坛中间，便有人将火把摆在坛中六个方位，若将其对角连线，像是一个六角形。 火把燃起熊熊的烈火，仿佛要炙烤中间的棺墩。 皇帝微微侧身，蹙眉看着棺墩：“爱卿啊，棺墩……好像不大吉利啊，你整这个出来……不太好吧。” 国师拱手，“这是师传的仪式，为保我王朝风调雨顺，圣上延年益寿，必须这样做……” 他一说延绵益寿，皇上便没话说了。 国师从高台上下来，往褚笑的方向看了一眼。 褚笑等到师长寂来了，现在可不会等魔魁继续作法。 身形一现，便挥着经咒劈了过去。 围观众人惊叫一声，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退去。 一众官兵更是立刻挡在了皇帝面前。 那群官员个个年纪都不小了，颤颤巍巍的迈着腿向后逃，胡诌却伸长了头，想往前去。 今日的魔魁是他从黑山逃出来的神思。 短兵相接，激起阵阵力量波动。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可见法力已是大增。 “你怎么忍不住出手了。”魔魁施施然道。 褚笑抿着唇没答。 祭祀坛的法阵是魔魁下的，那么只要打败他，那层法阵便不成威胁。 “唉……”魔魁叹息一声，突然抬手挥了一掌，将褚笑逼退到后方去。 然后，指尖凝出一丝黑气，黑气朝空中悠然散去。 此时，褚笑却觉得手腕一阵发疼，阎神鞭在他手腕里松松紧紧，勒得他生疼。 他额边渗出一层薄汗，被阎神鞭反噬，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受，他艰难道：“你……做了什么。” 魔魁却笑了笑，“没什么，看来真的阎神鞭你确实找到了。” 褚笑脸色一白。 魔魁道：“只是它已经认了你为主，怕是很难离开你了。” 平地上，官兵以及官员看到国师已经将场面控制住，渐渐定下心来。 看来这位国师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场外的妖魔鬼怪更是摇头呐喊得热烈，场面一度变得火热。 第224章 一个字都不信！ 褚笑忍着手腕上的痛，试图运转丹田。 魔魁道：“不要硬来，阎神鞭反噬时，你越是运转，它反噬得越是厉害。” 皇帝所在的高台距离祭祀坛有些远，以凡人的耳力根本听不到他们在场上说着什么。 只能明显感觉到双方对峙的局面。 皇帝不敢贸然让官兵上前，只暗暗挥手，让他们向后退去。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师长寂对你有何用处。”褚笑咬着牙，准备说点什么来拖延时间。 他现在被阎神鞭反噬，一时也不能有所攻击。 魔魁倒是对他不吝言辞，啧了一声，有些不满：“你这样处处护着他又有何用处，他跟我们又不是一路人。” “你倒是，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路人，我到底哪里跟你这个被关在黑山的邪物是一路的了。” 魔魁张开双手，朝外面的妖魔鬼怪都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安静点，才说：“他们都知道，天帝从小遮蔽了你的耳目，他自然不会对你说……不过，现在说来话长，等今日此事完了，我再详细说与你听。” 魔魁道：“今日要紧的，是先完成这个祭祀仪式。” “祭祀？你是用师长寂作为你供奉自己的供品！”褚笑冷声道。 魔魁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说：“你还不知道吗？我曾给胡诌那府邸上送过一封信，信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 “清清楚楚？你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 魔魁楞了一下，随后大笑：“笑笑，我以为你已经足够聪明，早已想到我的意思，没想到你还不明白。” 褚笑一怔。 魔魁继续道：“五万年前，那时候或许你还被天帝那老头子藏了起来，不谙世事，神君玄珏和昭宜仙子相爱，并诞下一个婴孩之事，可是轰动了整个六界，也正是那时候，天界中最后一位神君，迎来了他的陨灭之时。” 褚笑心头一动，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那个婴孩，是师长寂？”但他很快否认了这样的想法，“你说谎骗我也不打个草稿，师长寂乃鬼帝鬼母所生，从小在鬼界长大，哪里与那什么玄珏神君、昭宜仙子有什么牵扯！” “你年岁太小，不知道也正常，那时昭宜仙子曾和昭曦仙子情同姐妹，昭宜仙子自不量力怀了神胎，差点一尸两命，还是昭曦仙子勇担大义，将刚出生的烫手山芋接了过来，那时昭曦仙子已经被作为和亲公主嫁给鬼帝那老家伙，鬼帝也是，竟心甘情愿喜当爹，为他人养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也没要个自己的孩子，可真是心胸宽广，让人敬佩！” 褚笑听完，脸色一时变得煞白。 这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等他三万岁出来时，天界早就没有了这些消息。 彤华也听得一阵发愣，她飞升的年岁不长，何曾听过这些大八卦。 “不……你只是在骗我。”褚笑摇摇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魔魁却呵呵笑了一声：“难道你没有察觉吗？曾在黑山时，我下在鬼帝喉咙上的法术，只有你能解，师长寂却不能，那是因为他的真元和鬼帝并不相符。” 第225章 要他认祖归宗了 那一刻，褚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许许多多的记忆涌了进来。 只听他气息不稳的声音道：“那我能，是因为……” 他的真元，并不与鬼帝的相斥。 天族术系和鬼族术系并非万道同宗，两者一阳一阴，本该相斥才对。 看到褚笑的脸色，魔魁满意的点头：“当然，你现在相信我们是一类人了吧。” 褚笑抬起头，望着魔魁丑恶的嘴脸半晌，忽然嘴角微微上扬。 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他想了很多。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魔魁是他爹，现在要他来认祖归宗了。 但这个结果让他恶心。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亲自手刃生父的准备！ 鬼界的万鬼魂灵。 妖界无数金丹期的妖怪。 还有兰陵的母亲，徐素素。 现在棺墩里，还有……师长寂。 不计其数的人，就因为面前这只自私的魔物，想从黑山封印中出来，被利用，被当成供品一样，丧失生命。 他忍着手腕上的剧痛，从身体里分出几个虚影。 魔魁微微诧异，不知道褚笑想要干嘛。 但被阎神鞭反噬，还强行运转金丹，反噬带来的痛楚，却会蔓延全身，且成千上万倍的上涨。 从脚底生成的强风席卷了褚笑的全身，将他一身红衣吹得四散，如同一朵妖冶明艳的花。 狂风将祭祀台上的蜡烛吹灭了，向外翻滚着将皇帝坐着的高台也掀了个顶。 胡诌死死扒着一旁的柱子，怕这股狂风把自己吹走。 彤华也直接飞到了胡诌的后颈处，拉出他的一缕头发，死死拽着。 褚笑用风将围观的众人推得更远一些，身边的那几个虚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外围，手中同时捻动法术。 一道圆形屏障，将魔魁和褚笑包裹起来。 魔魁现在懂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打算，为了不波及其他人，想在这个屏障里解决我？” 褚笑抬起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耗用了巨大的法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但他觉得，他还能撑到解决这个魔魁。 至少，可以撑到让他使出黑月。 “为什么？”魔魁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我都告诉你我们是一类人了，你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不会是被天帝那老头子养傻了吧。” 褚笑嘴角的笑若隐若现，他说：“即便我身体里流着的是肮脏的血！我也耻于与你为道！” “肮脏？”魔魁对于这个词有些诧异，但他点点头，认同道，“……确实肮脏，不过，你有得选么？” 魔魁微微抬起左手，也做出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他现在相信褚笑真的要杀他了。 褚笑语气轻松了一点，只听他淡淡道：“我没权选择我的出身，还不能选择如何死去么。” 说罢，圆形屏障内，刺啦刺啦的劈过闪电，地面上涌出一缕缕黑烟。 这是……黑月的前奏！ 魔魁脸色突变，他后退了几步，接着是巨大的恐惧涌上了脸。 他说话都有些抖了：“你……你会黑月！”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褚笑捂住胸口，一口热血被他卡在喉咙。 魔魁快速看向四周，褚笑画地为圆，将他控制在这个圆圈内。 他声音都变了：“……你，你是疯子！你与我也同在这个屏障内！” 魔魁不假思索，很快又断定道，“你想死！你想和我一起死！” 第226章 开什么玩笑 那口热血终究还是没忍住，褚笑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用衣袖轻轻抹了，嘴唇因为沾了鲜血，为他添了几分殷红，如同上了胭脂一样漂亮。 “可不是么，被你猜到了。”褚笑淡然道。 胡诌不懂法术，但那个屏障轻薄透明，他还能看到屏障内的情形。 黑气从地上渐渐往顶上涌，剧烈的闪电从上往下劈，他只能看见黑气将要把褚笑和那神棍国师的身影淹没了。 现在狂风停息了，但天上却不知何时挂上了黑云，如今才是晨时，不应布黑云才对。 彤华重新站在了胡诌的肩上，久久未从魔魁与褚笑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祎兰君不是天族？ 开什么玩笑。 闪电愈加猛烈，映着屏障内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魔魁快速的躲避着闪电。 外面的妖魔鬼怪也不由得仰头看天，从屏障中漫延出来的这股森然的气息让他们无端的想要臣服。 犹如几万年前，阎王在世之时。 他们之中零零碎碎的吐出几句话。 “怎么搞的，不是说来看魔魁如何得到神力的吗？” “这……我害怕啊，阎王不会是还在世吧？” “怎么可能？你脑子瓦特了，阎王七万年前已经陨灭了，六界公认！” “要不还是走吧，我害怕……” 忽然，妖魔鬼怪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不知谁先说了一句。 “黑月！是黑月！” “真是黑月！快跑啊！” “啊啊啊啊！” 凡人察觉不到外围的骚动，彤华却能感受到。 她嗡嗡嗡往上飞了几丈，看到外面围着的那些低阶、高阶的妖魔鬼怪，都如疯涌般消散。 她捻了个法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别闹！你们眼瞎了吗！黑月是在屏障里使出来的，不会波及到你们！一群胆小鬼！” “呵，散了也好，魔魁重返六界，自然不需要那群弱鸡！” “话别说得太早，黑月之下，你以为魔魁能顶得住么，到时候若是那个假仙君赢了……” “那……假仙赢了，我们站在这里，不还是等着被他收拾么。” “果然是些低阶杂碎，难道你们没看出来？那位假仙，将自己也困在里面了，而且，这虽然是像黑月，但破坏力未免也太低了些，明显是不熟练，若是真的阎王使出，你以为单单一个屏障能守住的么？” “那是谁使的，黑月还能外传？” “……约莫是谁瞎猫碰上死耗子，练的一种像黑月的法术吧。” 彤华收回法术，看向屏障内的红色身影。 黑月的形成，不断的从他体内抽出法力，法力只能从金丹释出，金丹运转则阎神鞭反噬愈加剧烈。 褚笑体力不支，已然半跪在了地上。 在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屏障里的时候，祭坛上的棺墩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突然，棺墩盖子凌空飞出，一个黑影从里头跳了出来。 一道凌厉的金光交错而过，劈在了屏障之上。 几声刺耳的，利器划在盾上的声音划过。 屏障开始现出了几道裂痕。 黑影一跃而起，立在了屏障圆形拱上，朝四周划出一道剑意。 第227章 是不是不敢动手了？ 屏障外裂，里头肆杀的气息汹涌而出。 黑影划出的那道剑意匆匆将那群凡人险险护住。 外头的那一层妖魔鬼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黑气如沙漠里滚滚的沙尘一样，迅猛如雷似的扑了过来。 将那群转身就跑的妖邪之物尽数扫在了地上，有低阶者，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黑月突然中止，褚笑吐出一口大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魔魁也幸运不到哪里去，他人类的身形若隐若现，几乎要保不住。 师长寂落地，扶起褚笑，“笑笑！” 褚笑眼睛紧紧闭着，已然不省人事。 师长寂掌心贴到褚笑后背，输了一阵灵力进去，护住他的心脉。 褚笑才缓缓有些苏醒，看到师长寂，他没开心得太快，反而是眉头紧皱，一阵郁结。 “你……你简直！” 再多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好好的黑月，差一点就要凝成了。 如今被师长寂破坏了，浪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他现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师长寂真是他的灾星！ 怎么每次都与他不对付！ 师长寂不知道短短的片刻，褚笑的脑海中已经反复闪过这么多念头，他将褚笑从屏障中抱了出去，在一个石墩子上靠着，然后才挥着剑回了屏障中。 从地上散出的黑气还未散尽，正常仙人靠近一点都会觉得异常煎熬。 师长寂却好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一步一步走近，握着合欢便直指魔魁。 魔魁抬起头来，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出来？” “不是你说的么，我乃神君之子，自然从出生起，便有与生俱来的神力，区区一个棺墩，怎么能困住我？”师长寂眉目沉静，看不出情绪。 魔魁有一丝的怔楞，忽然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对，你不是……你听到了。” 魔魁自然是用了能抑制住神力的方式将师长寂关在棺墩中。 照理说，应该昏迷不醒，乖乖等着上供才是。 师长寂道：“不假装被你抓到，怎么让你放松警惕？” 不等魔魁再作反应，师长寂便剑指对方咽喉，问：“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怎么就是那什么玄珏神君所生的了，如何就这般笃定了。” 魔魁却不答，抬起手，食指在空中一动。 祭坛后面的高台上幻境渐渐消散，露出后面浑身被铁链缚住的女人。 她形容憔悴，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从额前的碎发中看过去，还能看出其姿色不凡。 隐隐的，与师长寂有几分相似。 魔魁道：“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知道她是谁吗？” 师长寂转身，看了一眼那消瘦的女人身影。 没有法力，筋骨寻常，是一个凡人。 四周跳动着一层红色的鬼火，仿佛师长寂往前逼近一步，那团火便会立即将那女人吞噬。 “怎么，是不是不敢动手了？”魔魁嚣张道，“那可是你的母亲啊，对了，你都没有见过她，她也没有见过你，哈哈哈哈哈！” 听到声音，虚弱的女人微微抬起苍白的脸，她眼睛里满是茫然。 第228章 心甘情愿躺到棺材里去 师长寂望着被重重锁链包围的女人，片刻后，转过头来，剑微微垂下。 魔魁得逞的笑了笑，说：“乖乖回去棺墩里躺着，我就会放她一马。” 师长寂轻轻笑了一声，“你如何能断定我就是你要寻找的人呢？万一我并非什么神君之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鬼族太子，那你不是亏大了。” “不可能。”魔魁说，“怎么，你现在还愿意相信么，在黑山时，你使出了一套無阙剑法，那可是只有当年的玄珏神君才会的剑法，天界多少人想学，都碍于没有天资，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师长寂沉默片刻，半晌，才忽然道：“原来如此。” 他想起母后带他去西山禁地，说了的那些语焉不详的话。 以及解开那些加在他身上的封印。 还以为是母后因为他小时候太调皮，害怕他闯出祸来，才在他身上加了封印。 “而且，在黑山时，你不是解不开鬼帝的法术吗？你们两个若真是父子，就不会解不开。” 师长寂看起来好像陷入了困顿，他说：“你随便找个凡人来，就说是我的母亲，我又如何相信你，还能为了她去死？” 听到这里，女人稍微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目光紧紧的盯着师长寂。 魔魁说：“为防止意外，我自然得做万全的准备，这位是不是你的母亲，自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但，我也绝对不会耍这些小聪明来糊弄你，这女人我千辛万苦才找到，自然得让你心甘情愿躺到棺材里去。” “哦，是吗？”师长寂似乎在犹豫。 魔魁施施然道：“当年昭宜仙子怀了神胎，又不愿意舍弃，差点一尸两命，去求玄珏神君，玄珏神君动用神力为其续命，昭宜仙子才艰难将你生下，而后又用解厄救回她一条命，只是可惜，后来好景不长，神君神力私用被天道反噬魂归大地，天帝也将昭宜仙子除仙籍，贬入凡间，永世不得为仙。”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女人如今是凡人的原因。 她喝过孟婆汤，入了轮回。 早已不记得谁是谁了。 本该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一面了。 师长寂转身，踏上祭祀坛。 魔魁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褚笑眯着眼睛，看向他的背影。 胡诌有些拿不准了，小声问彤华：“……喂，他不会真回棺材里去了吧。” 蜜蜂的两颗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师长寂。 内心也暗暗吃惊，若师长寂真如了魔魁的愿。 今日所有在这里的这些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褚笑还另当别论，毕竟他与魔魁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只见师长寂走到祭祀台上，看了一眼被牢牢禁锢在墙上的女人。 她已经浑身虚脱，用仅有的力气抬起头，因为是向前倒的姿势，铁索在她身上勒出了一条条红痕，但她不能动，或许已经麻木了。 近看之下，越发觉得这个女人，长得与自己相似。 师长寂收回目光，转身。 魔魁道：“怎么样，看过之后，相信我的话了吧……” 师长寂忽然冷笑一声。 这时，魔魁只觉得后背一凉，合欢剑从背后插了进来，凌厉的冷意体内乱窜。 师长寂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顺着你来。” 第229章 天外天 魔魁神思寄身的凡人躯体剧烈抖动着迅速萎缩，一团黑气从其喉咙中吐了出来。 “好，这就是你的选择！”飘荡在空中的神思染上了怒意。 一团妖冶的红火在祭祀台熊熊燃起。 很快就将女人淹没了。 师长寂没管她，招来合欢剑，便凌空而起，截住了欲逃脱的魔魁。 接连而来的剑招很快就将魔魁打趴在地上，魔魁在地上现出了一个人形，样貌极其丑陋。 看来是其原身的模样。 “想不到堂堂一个太子殿下，竟如此心狠手辣，枉顾生母！” 未得到神力的魔魁，师长寂轻易便能将他控制住。 正是因为这样，魔魁才不惜一切代价，想方设法的来威胁他。 连他自己都深深明白，要是打起来，他绝对不是师长寂的对手。 这一次，他将褚笑牵制住了。 却没想到无法将师长寂也同样牵制住。 这一抹逃出的神思本就愈发微弱，在合欢剑强大的压迫之下，神思被肆虐得消失殆尽。 见此场景。 外围被黑月波及到重伤的妖魔鬼怪，迈着跛脚，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天上乌云渐散，祭祀坛重归宁静。 师长寂转身，看了一眼吓得不轻的皇帝等人。 那些人被他看了一眼，便瑟缩着往后退去。 他们刚才可是完全看见了他如何操纵着剑，将魔魁一剑剑刺死的。 手法狠辣，极其凶残。 褚笑靠在石墩上，迷迷糊糊，只隐约知道师长寂已经将魔魁解决了。 但他的那位亲生娘亲，却已经…… 他不知道师长寂是如何做抉择的。 他很想抬起手来，安慰安慰他。 但不行。 他太困了。 黑月透支了他所有的力量。 阎神鞭虽然已经停歇，但还带着反噬的余韵。 强行中断黑月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却没让他好到哪里去。 …… 熟悉的阳光的味道侵入鼻中，褚笑被外面的白光闪了闪眼睛。 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天外天。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以为自己回到了三万岁以前，那些没日没夜、一望无际的日子。 那时，时隐常对他说，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出去了。 三万年来，他养成了不爱说话，又不好与人交往的性子。 等到他出去了，看到那么多人，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寻常，他故作高傲，摆高姿态，那些人果真对他渐行渐远。 再无人对他的来处感兴趣。 天帝会来看他，但次数不多。 故而他对天帝和时隐，常常也带有一种亲切感。 许是听到了他的苏醒的动静，白雾中显现出一扇木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人，他胡子头发都白得如同冬日的雪花。 天外天的灵气有极强的修复之力，但同时也有极强的吸附之力。 这力量不往别的地方吸，只往地上吸。 因此要想站起来，对于寻常神仙来说，并非十分容易。 但褚笑在这里生活了几万年，在天外天已然能够行走自如。 他坐起来后，脑袋有一瞬间的空洞。 而后很快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 对了，京城！ 褚笑簌然蹦了起来，浑身的筋骨如同被强力拉扯一般，有些肌肉被撕扯的痛感。 第230章 一切都没那么糟糕 “这还没好利索呢，就上蹿下跳的。”时隐背着手，站在他旁边，身形比褚笑矮上许多。 “我……我怎么回来这里了。”褚笑对于在祭祀坛昏迷之后的记忆全无印象。 时隐凭空变出一碗药汤，说：“把药喝了，我再回答你。” 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褚笑接过来，仰头便灌了下去。 时隐才说：“是君上接你回来的，老朽已经许久未出过天外天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君上来接他的？ 褚笑一愣，又问：“那我在这里躺了多久？” 时隐摇头，“在我这里，从不记时日，你忘了？” 他看着褚笑的目光满是慈爱，毕竟是自己从小照顾长大的孩子。 虽然褚笑从天外天出去后，就极少回来，但他知道。 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褚笑起身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加持的法术，捂着胸口准备出去。 时隐看着他的动作，皱着眉抬手凭空微微一勾，褚笑又坐了下来。 “君上吩咐了，你没好透之前，不准出去。” 褚笑微微蹙眉：“可我有要紧事。” “有什么要紧事？”时隐说，“若是要回鬼界，君上已经免了，他已经准许你回来了。” “什么？” 褚笑脑海中一下子放空。 时隐耐心道：“君上说了，让你以后还回星月宫，继续以往的修炼，反正你以后也没什么事，在天外天修炼，总比在星月宫好，这里灵气足，也没那些闲杂人来烦扰你。” 听着时隐温和的嘱咐，褚笑竟一时觉得自己混乱了。 以往的记忆穿插着魔魁说过的话。 他……不是与那魔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天帝怎么还敢让他回来？ 他是天界至高无上的权威。 若是被人知道，如此这般包庇藏匿他这样来历不明的人。 后果如何，不敢设想。 还有，那师长寂呢？ 他怎么样了。 他低着头，手腕上的阎神鞭还在，但此时好像有些焉了。 他从怀里摸出九转四方镜，又试图将阎神鞭从手上摘下来。 他听着自己气息不稳的声音说：“时隐，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吧。”他将镜子推得很远，但阎神鞭始终牢固的攀着他的手腕，无论怎么摘，都摘不下来。 时隐看着他。 褚笑的声音不知何时染上了些许的颤意，他说：“时隐，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害怕的东西很多。 怕自己真的像魔魁所言，是什么罪恶昭彰邪物的同类。 又怕，天君只是一时心软，将他捡了回来。 等到查清他的身份，又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扔下界。 他恨这一身流着的肮脏的血！ 还在胡诌的府邸时，他想了很多，那时他已经下定决心。 既然不愿意去面对，他干脆就与魔魁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但师长寂阻止了他。 天帝又将他带了回来。 未来的一切变数，都让他觉得恐惧。 肩上忽然觉得一重，时隐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他说：“无须担心，一切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等你伤好了，出去问问君上，自然就有分晓了。” 第231章 果真是玩泥沙 在天外天等待伤好的日子好像过得格外的漫长。 以往觉得，三万年不过是转瞬之间，等到天帝来接他出去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愿意。 但天帝说，他总该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养伤的日子里，褚笑也渐渐想通了。 尽管时隐安慰他，一切都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但他想，如果他真是什么邪物。 那时候他便自己偷偷离开天界，找个人间的深山老林，自行毁灭。 绝不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那时候，他又有点想师长寂。 自己性子冷淡，在鬼界时，也多亏了师长寂这颗热太阳，时常在他身边打转，才将他的心逐渐温暖起来。 以往他没有看不起他鬼族的身份。 不知道师长寂会不会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天族，就不与他来往了。 啧，小讨厌鬼真是一天都要在他脑海里转个八百遍。 不知过了多久，时隐不再来给他送药，算是默认他可以出去了。 褚笑整理了一下着装，抬手化出一面透明的结界。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出去。 门外蹲着两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两只脑袋凑在了一块。 一只身形略大，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歪歪的垂在肩上。 另一只身形娇小一点，但好在圆润，倒有些乖巧的可爱。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 那两团人影，蓦然一转身，看见他时，眼睛一亮。 九幽倏地站了起来，下巴微扬：“可算等你出来了！” 冥月也背着手，在她身后凑出一个脑袋来：“是呀，我和九幽天天在这里蹲着玩泥沙，就等你什么时候出来了。” 褚笑目光落在他们原本蹲着的位置上，那里用白色的细沙砌起来一座宫殿，有点像他的星月宫。 果真是玩泥沙没错呢。 忐忑的心情被这两只活宝一扫而空。 九幽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走！去庆祝一下。” 褚笑有些发愣：“庆祝什么？” “庆祝你终于从鬼界回来啦，我已经得到小道消息了。”九幽道，“也庆祝你出关！” 褚笑有些不适应穿着白色衣裙的九幽，仿佛将她的轮廓都柔和了，只是举止上，仍不见半分淑女气质。 “我在里面多久了？”褚笑问。 九幽拍拍他肩膀，将他推着往前走：“不久，还没你在星月宫闭关久呢，大约半年吧。” 半年…… 半年也很久了。 冥月在一旁道：“九幽能下地蹦跶，也比你早了一个多月，这不，一下床，她就找我来这里玩泥沙等你了。” 九幽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件事。 在黑山身负重伤，差点死了的事，她不想再提：“别说了啊，闷在床上这么久，都快无聊死我了，还要天天对着那张脸，烦都烦死了！” 褚笑不由得微微侧目，看着九幽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些骄纵的味道，他忽然道：“你怎么开始穿白色了？” 以前都是怎么英气怎么穿，袖子和裤脚都是要干净利落，随时准备去干架那种。 绝不会穿这种繁琐的襦裙。 九幽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怪那个混蛋，净给我准备这些裙子！” 第232章 你不用走 混蛋？ 原谅他记忆断层了。 褚笑一脸茫然。 冥月在旁边提醒道：“琅玉仙君呐！将九幽救回来安置在自己玉华宫养伤的那个！” 哦，想起来了。 九幽和冥月两人一人拽着他一边的手腕，就往前拖。 “嗯？”褚笑又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这半年来改变的人看来不止他一个，他看向冥月，“你能随意的使用大力之术了？” 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用力过多，把他的袖子扯掉什么的。 冥月回过头来，一张轻巧的圆脸染上笑意，自带些神气，“那可不，你们在进步，我可不能落后啊，现在我可以随便碰你了。” 这话说的。 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但他站定了，没动。 九幽和冥月都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他。 褚笑道：“我要先去了解一些事，庆祝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或许回来，他们就不会这样像以前那样和他好了。 想到这里，心情有些惆怅。 “你要去问回来前的事吗？”九幽道，她从混蛋琅玉那里听到一些，但具体什么事也不清楚。 褚笑点点头，“你们先回去吧。” 九幽和冥月相视一眼，都觉得现在的褚笑怪怪的。 冥月说：“那我和九幽在议事殿外面等你。” 褚笑摇摇头，放开他们挽着自己手腕上的手：“你们先回琼华宫。” …… 走进议事殿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转身就走，当他今天没有来过。 但他知道不能。 高位上的明黄身影转了过来，天帝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阿祎，身体如何了。” 褚笑抬手行了个礼，回道：“好多了。” 两人一时沉默，褚笑是不知如何开口，太多太多的问题，他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君上，魔魁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天帝从高位上走了下来，说：“本君下界前，已经见那小辈把他逃窜出来的神思解决干净了，倒是好身手。” “是。那群凡人……” “凡人已经全部消除记忆，按照他们所知道的，就是在祭坛上完成了一个仪式，那位国师我放了个傀儡顶上，等做完仪式，便会向皇帝请辞，这些事我都料理好了，你无须担心。” “是。”褚笑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才问，“那……君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和师长寂？” 天帝脚步落在他旁边，看着褚笑微微低着头，绷紧了的下颌。 说：“如何处置？各归其位便可。” 褚笑内心咯噔一声。 闭了闭眼睛，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是了，各归其位，才是应该的。 师长寂应该从鬼界回来，有了神之子的身份，能结交到像九幽和冥月这样仗义的好友。 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他。 而自己，去哪里都好。 若是向天帝请愿，将他封印起来，也是应该的。 有人帮自己做了决定。 总比自己下定决心痛快得多。 褚笑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说的平静：“是，这些年来多谢天君的照顾，我……稍后便回星月宫收拾好东西，不，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我……” “祎兰。”天帝打断他，沉声道，“你不用走。” 第233章 阎族！ “各归其位的意思是，你们按照以往的身份，回去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天帝道，“现在这样，才是最适合你们二人的。” “什么？” 褚笑蹙着眉，有些不懂。 天帝放轻了自己的语气，反问道：“那魔魁到底与你说什么了？” 褚笑默了片刻，然后将魔魁对他说的那些含糊其辞，真真假假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后，天帝蹙眉看着他：“所以，你就相信了？” “大部分。”褚笑老实道，“我虽习仙法，但真元却与鬼系相近，这说不通。” 天帝蹙着眉看着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也不问问朕，瞒着本君，自行了断？” 褚笑噎了半晌，硬着头皮点点头。 只听到天帝吸了一口气，抬起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将你养得这么大，你就给我一个自行了断？！”天帝不知怎么的就怒了，“你倒是对得起朕！” 褚笑急忙补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问清楚，现在不就是在问？” 他声音渐弱，自觉理不直气不壮。 “你的身份，确实不应当早早暴露，京城那日，魔魁纠集了不少的妖魔鬼怪，怕是他们都猜到了，这对你不好。”天帝道，“朕只能告诉你，你与魔魁那些邪物不是一类人，你的身份比那些杂碎高贵得多，为免去麻烦，为你招来锋芒，我才将你养在天外天。” “至于真元，六界之中，道元相斥的人多了去了。”天帝从袖子里拿出九转四方镜，递给他，说，“时隐与我说，你不想要这面镜子，给了你的东西，怎么能随意丢弃，拿好，不准再说不要了。” “可是……我既不是天族，君上为何要将我带回来。”褚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天帝包庇他的理由，“还有，阎神鞭和九转四方镜，九转四方镜一看就不是天界的物什，阎神鞭也为前阎王所有……” 天帝瞥他一眼，最后叹了口气，“你是要在你的身份上死磕了是吗？” 褚笑抿着唇没答。 天帝犹豫了好一阵，才说：“世上除六界各成一族外，还有一支罕见稀少的部落族群，名为阎族，前阎王便是出身阎族，阎族人一出生便天赋异禀，凌驾于六界之上，除了神陨灭后羽化魂归大地归天道管之外，仙、人、鬼、妖，甚至是魔，死后都归阎族统管。” 褚笑听着，心神俱震。 阎族。 天帝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别高兴得太早，若是被别人发现你是阎族人，还不得别人剥皮拆骨，吃了个干净！” “为什么？” 天帝道：“天地有寿，何况是各族人，若是想逃脱生死道外，自然得拿你们阎族开刀，只要没人管这秩序，不管是谁，死了不用投胎，生前犯了罪过也不用下地狱，自然乐得逍遥。” “可……这不是乱了套吗？” 天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是自然，现在知道怕了吗？好不容易将你藏在天外天养到三万岁，朕便觉得不能将你一辈子藏起来，你始终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234章 擦了多少烂屁股 “所以，您给了我九转四方镜，镜子内囊括了许多六界的众多秘籍，虽然大多不是我能修炼的，但至少需要学习了解。” 天帝点点头，“你明白便好，朕非阎族人，镜子里有什么，朕不知道，就算给朕，朕也只能当它是一面普通镜子来用。” 褚笑想起点什么，问：“那时在京城与魔魁打起来，他只凝出一道黑气，便能轻易控制住了阎神鞭，这鞭子，是否与我不大契合？” “朕看看。”天帝走到他跟前，拾起他的手腕上下看了看，上面有一道极深的勒痕，可以看出当时被它反噬得多么厉害。 他蹙着眉道，“阎神鞭既已将你认了主，断不会伤害主人才是，但……若是能有一丝残留的前主人的气息，蛊惑阎神鞭，它便会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它的主人，对你造成了伤害，你看，它现在不是焉了吗？” 所以，他清醒之后，阎神鞭乖乖的如同焉了的花一样，轻轻绕在手边，一点动静都不出，是在忏悔。 “前阎王？”褚笑皱着眉，“魔魁怎么会有残存的前阎王气息。” 天帝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支吾道：“约莫是还关在黑海森狱时，偷得的一丝前阎王的气息。” “嗯。”褚笑点点头，没有深究。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还是放下了。 褚笑犹豫了片刻，大约理解了天帝让他们各归其位，维持原位生活的做法。 毕竟，让人以为他是天族，总比知道他是阎族人好。 但师长寂…… “君上，是师长寂不愿意回来吗？” 天帝瞥他一眼，冷淡道：“自然不是，就算他想回来，我天界也不愿接纳他，在人间，朕已与他说清楚了，他自然也明白。” “为什么？”明明他是神君之子，身份何其衿贵，何须作为鬼族，时时要低人一等。 “他母亲昭宜仙子勾-引神君，乃大罪！玄珏神君乃神族最后一位神君，神族力量庞大，关系众生，若是带有私情，必引六界灾祸，这不，昭宜怀了神胎，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孩子，玄珏神君不忍，动用神力为其续命、解厄，神力由天地山河所成，神君动用大量灵力，给民间造成不知多少灾祸！” 说起他们，天帝就来气。 玄珏神君和昭宜仙子情不自禁，他在后面收了多少手尾，擦了多少烂屁股，受了其余五界多少白眼！ “反正，鬼界昭曦娘娘念在与他亲娘情同姐妹，将他带回去养着，那便养着，我们天界不稀罕！” 褚笑：“…………” 原来，天帝和鬼帝鬼母早就知道了师长寂的身份。 若不是这次魔魁抖了出来，师长寂便一直以鬼界太子的身份生活下去。 没人知道五万年前，那个诞下的婴孩，到底去了何处，又以什么身份生活着。 想到这里，褚笑心里又是一阵沉重，师长寂到底是如何下得了决心，亲手弑母的。 看着他皱在一起的脸，天帝背着手，往阶梯上走，“还在为那小子担心？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那位凡间的生母没死，算那小子聪明，知道偷天换日，将魔魁劫回来的那女人偷偷换了。” 第235章 天雷勾动地火 “换了？”褚笑重复了一遍。 “嗯，难不成朕还会骗你？”天帝走上高位坐着，捏了捏额头，“那时朕让你跟着他下界，一来他身负神力，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至少还能保你一保，如今逃逸的魔魁神思已然解决，黑山那里有苍戟看着，你也不用再下去了，好好待在天界，有空就回天外天看看时隐那老头子。” 褚笑抿着唇，没有应声。 好半晌，天帝才想起什么，说：“彤华那边你无须担心，虽不能像凡人一样消除记忆，但她是仙族，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好了，朕也乏了，回去吧。” 进来时，褚笑以为他要从云端上跌下来了。 现在，他觉得自己不仅没跌下来。 还被风吹上了更高的云端。 飘飘然。 仿佛一切都是梦。 从议事殿出来，竟见九幽和冥月一同坐在石阶上，还在等着。 他走上前，在两人的肩膀上点了点。 两人回过头来，两张鬼脸顿时凑在了褚笑面前，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等看清是面具后，褚笑捂着心口强装镇定道：“你们幼不幼稚？” 冥月摘掉面具，嘻嘻笑了一声：“九幽说你在鬼界锻炼得胆子大了，我们便来试试，看来你还是怕啊。” 褚笑没好气道：“你们突然搞这一出，试问谁不会被吓到。” “说不定鬼族太子就不会吓到。”九幽说，她微微凑近褚笑的耳边，压低声音问，“话说，那个什么太子，真是神族？” 褚笑奇怪的看着她。 九幽抿了抿唇，道：“好歹我也七万五千岁了，五万年前我还跟在苍戟屁股后头，听到一点，但不多。” 褚笑索性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等着她说下去。 “那时候啊，神君和昭宜仙子爱得轰轰烈烈，天帝不知阻止过多少回，明示暗示，给昭宜仙子做了多少思想工作，最后这一对鸳鸯还是生生被拆散了。” 冥月不解道：“可是神君明知自己不可陷入情爱，怎敢爱上昭宜仙子？” 九幽说着，还摆上了动作，活像个说书的：“嗨，这你就不懂了，年纪轻轻，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情爱，男女之间要是看对眼了，天雷勾动地火，情不自禁，这神君也顶不住啊。” 褚笑：“……” 好好地讲个故事。 被九幽讲出来，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八卦味。 “两人相爱后，昭宜仙子和玄珏神君自然知道犯了禁忌，昭宜仙子便一咬牙，决心离开，顾全大局，下界躲了起来，玄珏神君也准备收心，在天外天闭关了好一阵子，谁知昭宜仙子下去后就发现自己怀了，本想偷偷生下，奈何修为不高，那神胎每日需要极多的灵气，她身体哪里撑得住，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那后来呢？”冥月像个听故事的孩子，急着要知道结局。 九幽道：“后来昭宜仙子回来了，求神君救了她，顺利生下了孩子，等孩子过了哺乳期，就被天帝除了仙籍，贬入凡间，永世不得为仙，我们唯一的一个神君过了不久也羽化了，这样也好，不做神仙，就记不起前世事，每过百年就能重新来一个轮回。” 听完后，三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第236章 九幽按着琅玉仙君 消停不到一会儿。 九幽搭上褚笑的肩膀，嘿嘿笑了一声：“话说笑笑，你回了天外天，有没有从时隐那里带酒出来？” 褚笑摇摇头，“没有。” “不会吧！明知道我馋，你竟然不带！我可盼着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呢。”九幽说着，就上下其手，伸着魔爪往褚笑身上摸。 褚笑身上痒点特别多，稍微碰一碰都不行。 九幽就是深知这一点，更加恶劣的往他的腰上挠。 冥月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他们闹。 忽然脸上的表情一僵，他朝九幽使了个眼色，并道：“九、九幽，别闹了。” 九幽不觉得有什么，更是整个人扑了过去，甚至还催促道：“别傻站着啊，快过来！天外天咱们又不能进，时隐又喜欢躲在里面像个苦行僧一样，我唯独就好着他那一口酒，笑笑竟这般没眼力见儿，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冥月抖着身子没动，拼命挤眼色。 九幽没领会过来，逼得褚笑不住的往后面仰。 忽然。 身子一轻。 仿佛有人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皮。 九幽浑身一震，僵硬着动作放开褚笑。 动作缓慢的回过头来，直到看到琅玉那一张言笑晏晏的脸时，整个人都垮了。 琅玉仙君提着她放在地上，唇边的笑意不减，眼眸清澈透亮，泛着迷人的星光，堪称完美的五官无不在张扬着高位和优雅，他轻轻勾着唇角，让人感觉到无法抗拒。 只听他道：“你说谁没有眼力见儿？” 九幽看了他一眼，抿着唇道：“……我。” 她乖乖应了一声，却没见琅玉的脸色变好。 干脆也不装那一套了，鼻子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琅玉却没答她，看了褚笑一眼，反问道：“你这样成何体统，趴在一个男人身上，究竟有没有一点作为女孩子的自觉。” 九幽听他语气重了，也忍不住爆发了：“我就是这样粗鲁怎么了？你找别人去啊，整天缠着我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如同斗鸡般四目相对。 琅玉败下阵来，手上萦绕出一缕白烟，绕住九幽的腰间，抬手招来一朵云，两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云间。 褚笑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估摸着要不要追上去。 袖子在后面被揪了揪，被冥月拉了回来，“笑笑，别去，没事的。” 冥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开始也怕那位仙君会不会对九幽做什么。 “有一次，我追上去时，看见琅玉仙君被九幽按在假山上……按在假山上……” 褚笑蹙着眉，追问：“按在假山上干什么？” “亲、亲亲……” 褚笑：“…………” 两人在议事殿门口站了一会儿，一阵萧瑟的风吹过。 褚笑慎重的问：“你确定是九幽按着琅玉仙君，而不是琅玉仙君按着九幽？” “是呀。”冥月笃定道，“我不会看错的。” “嗯……”褚笑点点头，“那走吧，回琼华宫等她。” 于是两人回了琼华宫，准备等她回来再好好开个庆祝会。 第237章 套他的话 冥月和褚笑以前就是琼华宫的常客，仙娥们见到他们大多见怪不怪，听到他们要庆祝，便在院子的矮亭中摆上了琼浆玉露、蟠桃和一些点心吃食。 近来正是蟠桃的季节，天界的蟠桃园结满了果子，几乎每个仙宫都能分到一点。 琼浆玉露不比凡酒辛辣，喝起来既清润又甜腻，像果酒一样，只是后劲太大。 等冥月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褚笑目视前方，眼神空洞无神的抱着膝盖坐在一角的景象。 模样有些凄惨可怜。 他连忙把酒拿开，明明是个俏公子又带着一点奶气的模样，却有些唠唠叨叨的：“哎呀，一不留神，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褚笑没答他，喝醉酒后，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 冥月便把他眼前的酒都拿得远远的。 抬眼便看见九从门外进来，她换了一身衣裙，也是白色的。 但冥月知道不是她刚才穿的那一件。 嘴唇殷红，有些充血，微微红肿着。 她一回来便看见褚笑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看向冥月：“笑笑怎么了？” “喝醉了。” “嗯？”九幽挑了挑眉，在他们中间坐下。 褚笑的眼睛动了动，看到九幽，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衬着他容貌更加俊丽惹眼，被酒沾湿了的嘴唇微微泛着白光，像果冻一样晶莹诱人。 “九幽，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喝醉后懒洋洋的惬意，低沉又有些挠人。 九幽抬手拿了一块玉酥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扭头去看他，应了一声：“嗯，你怎么了？” “没怎么。”褚笑看起来还能正常对话。 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太像他清醒的时候。 或者说，以往他们三个待在一起时，褚笑便通常都以修炼为由，拒绝饮酒。 故而九幽和冥月都不大知道他的酒量。 九幽啧了一声，起身准备去吩咐仙娥去做一些醒酒的东西。 “你去哪儿？” 褚笑扯住了她的裙摆，眉头紧皱，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九幽道：“我去给你打点冷水，吩咐仙娥给你熬点醒酒汤……” 显然喝醉的人完全没有听进去，褚笑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连你也要走吗？” 九幽：“？？？” 冥月：“……” 这明显话里有话啊。 两人相视一眼，看向褚笑。 九幽提起裙摆回到原位坐下，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托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问：“除了我，谁要走？” 冥月看着她一副八卦的模样，隐隐有些不忍，劝道：“九幽，笑笑要是知道你趁他喝醉，套他的话，清醒了不知道要怎么生你的气。” “哎呀，我这哪是套他的话，你没看到他都要借酒浇愁了吗？分明是有心事！我这是关心他！”九幽朝他摆摆手，“你小声点，别打岔！” 褚笑觉得很委屈。 明明居心叵测让天帝下令让自己跟着回鬼界的人是他。 在鬼界凡间像个跟屁虫一样，前前后后绕着自己转的人也是他。 半年了，他从天外天出来。 却半点消息也无。 第238章 有点怪怪的 天帝让他回鬼界就回鬼界，明明他才是天界的人，比自己更应该待在这里。 在天外天这么久，若是真有一点对他心存挂怀，有来打听过他的行踪，怎么每个人的口中，都没有提起过他。 也就是说，在京城时，天帝将他带了回天界。 师长寂就不闻不问，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褚笑抬起头，看向九幽和冥月，“我在，天外天时，你们，有没有看到，师长寂，上来天界找过我……” 他说话断断续续，一听就不大清醒。 但两人还是听懂了。 九幽看向冥月。 她在床上躺了半年多，一个多月前才得到的自由。 太子殿下有没有来过，她真不知道。 冥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发愁：“好像……没有，我也没听说过有类似的八卦啊。” 九幽：“……” 冥月在他们三个之中，是最能打听到八卦消息的小能手。 基本上天界的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从他口中知道的。 既然他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听完冥月回答后，褚笑脑子如同当机了一样。 后面全程都是冥月和九幽在叽叽呱呱说话，褚笑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干瞪眼。 三人在琼华宫宿了一晚，第二天因为宿醉，又躺了半天。 褚笑起来后，沐浴洗漱了一番，才出房门。 冥月和九幽已经坐在院子里下棋，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过得极是养生。 褚笑在一旁坐下，九幽帮他斟了一杯茶，“头还痛？” “有一点。” 褚笑揉了揉额头。 九幽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不是最喜欢穿黛青色吗，怎么变成穿红的了。” 褚笑抬眼，唇角笑了笑。 冥月抢着答：“我觉得红色才好看，要不是我个头不高，衬不出身姿，我也穿红，红色惹眼，以往觉得笑笑长得清丽，现在简直是明艳动人！” 九幽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会不会说话！连我都知道，明艳动人是形容女人的！你快给我收回去！”等下笑笑要生气了啊。 褚笑无奈的又笑了笑，“无妨，近来我也想通了，外在与我不过是一层皮囊，现在喜欢穿什么便是什么，何须在乎别人眼光。” “……也是。”九幽点头，暗暗看了一眼褚笑的脸色。 他神色如常，一点都没有昨夜喝醉酒后寂寥的神情。 察觉到九幽躲躲闪闪的目光，他失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昨夜，你问我们，有没有见过鬼族太子上来天界过……” “是吗？”褚笑抿了抿唇，表情未变，“应该是说的胡话吧。”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道：“我回星月宫了，修炼被一些琐事耽搁了许久。” “哦……好。” 九幽点头。 等褚笑走了出去。 她才看向冥月，“你觉不觉得，笑笑有点怪怪的。” 冥月点点头，“但什么感觉又说不上来。” 褚笑出了琼华宫，不知怎的，等他发现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天河边上。 不举办排灯节盛宴的天河，格外冷清，没有多少仙友会在这里。 第239章 鬼界太子对你居心不良 他回了星月宫，拿出九转四方镜看书，心情意外的静不下来。 遂放下镜子，走出寝室。 外面的兰花开得正好，又想着以鬼地那种地方，兰花还真是种不活。 褚笑拿出镜子，在里面翻找，看看有没有记录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能种活兰花的典籍。 他神情专注，没发现门口进了个人。 直至一声“祎兰仙君”响起。 褚笑才闻声抬头。 彤华站在门边，穿着一身粉黄相间的襦裙，她从凡间回来后，更会打扮了。 他收回镜子，神态恢复自然，问道：“何事？” 彤华揪了揪身前的裙子，神色有些犹豫。 褚笑蹙着眉，道：“无事的话，我要回去修炼了。” “别！”听到对方要走，彤华急急忙忙说道，“我……我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好。” 褚笑站着没动，等她说下去。 彤华往里面看了看，神色有些拘谨，“能不能去里面说？” 褚笑木然道：“在这里说便可。” 彤华肩膀松了下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那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祎兰君，你有没有发现，鬼界太子对你居心不良？” 褚笑一怔，以为她又要说师长寂的不是。 便道：“你我都知道，他的身份如何，若是他真的回来了，怕是你我都要尊称他一声神君，还望你慎言。” “我知道的！”彤华道，“我不是要以此来说事，五万年前那些事我这几日也听到一些，君上已命我三缄其口，我今天来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褚笑挑眉道：“那你要说什么？” 彤华咬了咬下唇，说：“你难道没有发现，那位师长寂对你太过体贴入微，对你过分关心，对你过分关注了吗？” 褚笑：“……” 彤华见他不说话，觉得应该是听进去了，便继续说：“他对你居心不良！一日三餐照顾妥当，一点小事都会顾及你的心情，整日鞍前马后，他看你的眼神奇奇怪怪的，你难道不觉得他恶心吗！” 原本在京城时，她还想着被师长寂坏了好事。 要不要从师长寂身上下手，但那人铜墙铁壁般，不管她如何行动，愣是刀枪不入。 倒是褚笑，一点也不为所动，如单纯的小白兔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师长寂的居心。 他不是要藏得好好的，不让褚笑知道么。 那就让他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厌恶自己的神情是怎样的。 果然。 褚笑沉默了半晌，喉咙有些干涩，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二人皆是男子，你切勿随意污蔑他。” “我保证，若是有一个字是假，我便受五行针决之邢……”彤华举起三指开始对天发誓。 “行了！”褚笑阻止道，“这等小事也值得你发誓，你知道针决之邢是何等大罪才受的么。” 彤华目光烁烁，“知道，听闻昭宜仙子被除仙籍逐入凡间前，便是受了针决之邢。” 褚笑：“……” “若你不信，我还知道别的。”彤华笃定道。 今日一定要将那人的名声搞臭！ 让褚笑避他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第240章 他想得美！ “……那你说。” 褚笑面上毫无波澜。 说实话，彤华的话他是不信的，他忍着耐心听下去，也只是想知道她能说出点什么。 这一回，彤华却忽然扭捏了起来，脸庞有些不正常的绯红。 那一日，她从褚笑的房里出来后，并未急着走。 她隐了身形和脚步声，偷偷在窗前停下。 或许是房里的人做贼心虚、心怀鬼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去而复返。 然后，她在窗缝里，亲眼看见了—— 那位道貌岸然的鬼族太子殿下，竟然在偷偷亲她心心念念的祎兰仙君。 她吓得脸色发白，脚步如同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师长寂亲吻褚笑的神情怜惜而小心。 喝了她送的果酒，又吸了香炉里的熏香，两者结合，便会有催情的效果。 只是没想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动了情的褚笑，白皙的皮肤上带着淡淡的粉红，仰头与人亲吻时，脖颈会绷紧了线条，流畅而纤细，接着她就看到，他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予取予夺…… 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很快，或许是师长寂良心发现。 他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单手抵唇，目光忍不住去看褚笑，看到后又如同触电一样躲开。 彤华狠狠跺了跺脚，太羞耻的话当着褚笑的面她说不出，只咬牙切齿道：“我只能告诉你！你以后小心点，那太子殿下不是好人，小心被他占了便宜！” 褚笑有些无奈，他和师长寂都是男人，如何能占便宜了。 怕不是彤华女孩子心思敏感，对师长寂产生了偏见。 彤华特地来提醒他，又不说出具体的理由，这让他很难信服。 倒是她，经历了京城的事后，怎么还能如此坦然的面对他？ “多谢你的好意。”褚笑道，“难道你不怕我吗？君上虽命你三缄其口，但那日，你也听见了魔魁所说的话，你就不怕我真是什么妖邪之物？” 彤华一愣，看向褚笑的眼神微微颤了颤，明显是有些害怕的。 但她说：“……我、我知道，但你长得好看。我是凡间飞升的，你是第一个一眼就吸引住我的人，我在天界虽与你交流不多，但也暗暗留意过你，我相信你不是……” 褚笑：“……” 九幽若是在场，怕是又要摇头，暗叹又一个沉溺在褚笑容颜的人。 以往的褚笑，或许会对这些赞美他容貌的人心生不爽。 但既然改变了心境，看待他人评价他样貌时。 也多了一丝宽容的心，毕竟生得如此，并非他的错。 他与生俱来太多，别人艳羡之物。 若还如此恬不知耻，就太不像话了。 便道：“放心吧，我并非妖邪之物，也不会害你，但还是要劝你一句，看待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你今日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彤华揪了揪裙子，点了点头。 既然褚笑听进去了，那她便可功成身退了。 那位太子殿下，妄想拉她天界第一美人入龙阳之道，他想得美！ 这下好了，祎兰仙君应该是不会再与他来往了。 反正回了天界，那两人相隔甚远，怕是见不到面。 如此一想，彤华更是放心的走了。 第241章 你变坏了！ 与彤华说完话后，褚笑心情好了许多。 回了寝室，他拿出九转四方镜继续钻研。 一连三日，他都待在梦境里练功，上次被他用黑月破坏了的梦境，如今已经修复好了，现在可以在里面肆无忌惮的练习功法。 在梦境里比在外头方便许多，就算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出了梦境，还是入梦前的模样。 只是身体不如功法，可以在神识里练好便可。 身体的力量跟不上功法，练了也是白搭。 于是第七日开始，褚笑一大早，便出了星月宫去练足力。 以往在鬼界时，师长寂教了他许多吐纳调息的方法，运用得当，便会事半功倍。 他沿着天河跑了一圈，到了一处稍偏僻的地方，竟看见有人也在那里练武。 而且…… 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有点像九幽雷厉风行的作风。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 她现在倒是没穿裙子了，穿回了以前那些干练的装束，手腕和脚踝都用带子绑得紧紧的。 听到脚步声，她挥着长矛，转身，眼神一凛，便攻了过来。 褚笑侧身避开，与她交手了几招。 道：“你怎么在这里？” 九幽笑了笑，耍着花样将长矛收回身后，笑着说：“在床上耽搁了半年，功法都生疏了，不练练不行，你知道的，以前还在武神殿时，我们都需要晨起练兵，许多年下来，都习惯了。” 褚笑点点头，以为她还对被撤官职的事耿耿于怀，便说：“苍戟失去了你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是他的损失。” “我知道。”九幽展开一个张扬的笑，她取过一边的水袋，打开盖子，仰起头咕噜噜喝了几口，才说，“不过现在乐得清闲也好，我正好有空想去做一些想做的事。” “比如呢？” 九幽微微蹙眉，好像有些烦：“没想好，不过现在，估计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躲琅玉那个瘟神！” 褚笑失笑：“你们闹矛盾了？” 九幽奇怪的看着他：“我们都没好过，何来闹矛盾？” 褚笑：“……” 行吧，你说没好就没好。 “不过那瘟神有个秘境，他提起过，想邀请你们去玩，他造秘境的技艺不错，若是你感兴趣，便去玩玩，若是不感兴趣，我便回绝了他。” 秘境？ 褚笑挑了挑眉，道：“九幽仙子邀请，那本仙君自然是要赏脸的。” 九幽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也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便说：“虽然琅玉那个人在天界的名声确实不好，但本质不是坏的……你若是觉得别扭，不用看在我的面子，直接回绝了便好。” 褚笑道：“天界之中少有会造秘境的神仙，本君自然要去看看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要以什么身份去，琅玉仙君平日里与我星月宫也没什么交集，以往在天界都没碰到过几次，我这样贸贸然前去……恐怕不大合适吧。”褚笑一脸愁容。 九幽蹙着眉，僵硬着道：“……仙友之间互相结交，也没什么吧，况且，若真要计较起来，不能以我好友的名义前往吗？” “哦？”褚笑露出了微笑，“那敢问仙子，又与琅玉仙君是什么关系，竟能替他邀请了。” 九幽：“……” 反应过来被逗了的九幽，顿时羞红了脸，“笑笑！你变坏了！” 第242章 八卦园林 先前她还死不承认与琅玉仙君的关系，现在倒又以他的名义来邀请他们。 褚笑只不过是想让她直面现实。 不过，既九幽不愿承认，那便不逼她。 遂摇了摇头，和九幽确定了约定的日子，便回了星月宫。 一连数日，褚笑都沉浸在练习心法口诀和功法中，让他以为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 一个人修炼，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会觉得孤独，不会觉得烦闷。 等到了约定的时日，他才从星月宫出来。 一进琼华宫，冥月已经来了，正和九幽在里面聊天。 “笑笑！”冥月看见他，便像个小兔子一样蹦了过来，炫耀道，“这几日，我又学会了一门武学。” “什么武学？” “把一个人的全身关节震脱。” 褚笑：“……” 九幽在后面不忍提醒，“这家伙刚才一直想在我身上试试，但被我拒绝了，你也不要同意。” 冥月着急道：“九幽！我这个武学只是把关节震脱，不是震碎，我还学会了如何接上，只要重新接上，你还是依旧活蹦乱跳的。” 九幽依旧避得远远地，对冥月的实力不敢苟同。 于是冥月看向了褚笑。 褚笑义正言辞的问：“你没找人练过，如何知道自己真的会了？” “我抓了天界的玉兔来试，它们现在都好好的。” 褚笑：“……” 怪不得刚才来时，看到琼华宫附近的玉兔，一只只形容憔悴，仿佛没吃饱饭一样。 这时，门被敲了敲，琅玉仙君用折扇抵在门上，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一股清贵的气质。 “走吧。”他目光往院中一扫，朝褚笑和冥月都微微点头致意，才看向九幽，“我备了船在天河，从天河中间进秘境，景色必定十分美。” “好。”九幽上前一步，伸手便挽着褚笑和冥月走出来。 琅玉仙君神色一凛，目光在九幽的两只手上停留了一瞬，喉咙轻轻咳了一下。 九幽没听见，带着褚笑和冥月兀自走在了前面。 琅玉仙君只好在后头跟着。 去天河不用驾云，穿过一片园林便到了。 这片园林的假山比较多，弯弯绕绕很多小路，但也在琼华宫附近，因此九幽甚是熟悉，闭着眼睛就能走。 冥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九幽，又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后面，小声道：“这样真的好吗？”把琅玉仙君丢在后头。 那位仙君身份可不低，怎么能用屁股一直对着他？ 九幽将他的视线拽了回来：“没事，就让他在后头跟着。” 四人各怀心思，冥月三人也因为多了一位琅玉仙君在场。 原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叽叽喳喳的场面收敛了不少。 只是这园林地形优越，一看就是个可以聚众聊八卦的地方。 他们行至半途，便听到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仙娥谈论某宫仙友的八卦。 九幽听得津津有味，她倒还算深明大义，一听到些声响，便会绕过她们，选另外一条路走，绝不打扰她们八卦。 只是不曾想，八卦聊到她头上了。 第243章 先揍一顿再说！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那位九幽仙子是不是勾搭上琅玉仙君了？” “对对对！好多仙友看到她在玉华宫进进出出呢，不会是真的吧！” “嘁！琅玉仙君的德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风流成性惯了，你以为他真的能定下心来？不过是玩玩而已。” “那倒是哦，不过九幽仙子变心也太快了吧，不是喜欢武神大人喜欢了几万年吗，说变就变了。” “这不是看上了更好的吗，琅玉仙君除了风流，样貌身家哪点比武神大人差了，那位仙君虽不及武神大人事业有为，但背后至少可是有青华大帝和神姬作为靠山的。” “唉，你们说她那是什么命啊，前有武神大人，后有琅玉仙君，虽然武神大人并未接受她，但至少待她并不差，还封她为四大将军之一，虽官职已经被撤了，但听说当年亦是风光无比呢，我飞升上来都多久了，如今却只能做一个扫地的仙娥……” 四人在假山后面停下，他们修为都比这些仙娥高。 刚才在假山之间行走，又为了不打扰她们，隐了踪迹。 因此她们并未发现自己的话被听到了。 褚笑抿了抿唇，正要上前便被九幽拉住了。 冥月和褚笑都看向九幽。 她将手从两人臂弯里抽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轻哼一声：“看来这些年天界真是愈发不思进取了，选上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也敢说起姑奶奶的闲话来了。” 她没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假山后的一群仙娥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身形一动，正欲穿过去，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们！ 那一瞬间，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 琅玉仙君越过他们，身形一闪，落在了假山上，半蹲着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笑非笑。 只听他温润的声音道：“你们如何得到的小道消息，简直错漏百出。” 众仙娥：“？？？” 冥月&褚笑&九幽：“？？？” 九幽忍不住了，也不搞神神秘秘那一套，直接绕过了假山，捋起袖子便道：“费什么话，先揍一顿再说！” 众仙娥：“？？？” 说八卦被正主听到还不止，指出错漏百出后另一位正主出来扬言要揍她们，怎么办！ 她们想，立刻马上。 原地去世！ 一向听说九幽仙子粗鲁暴力，喜怒无常，常年待在军中，力气也比一般女子要大，这要是揍过来，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只见她活动了一下手脚，阴测测道：“放心，我不用法力，就让你们受点皮肉苦，好记住今日失言的教训。” 这……这样也不行啊，她们怕痛。 等等，方才这位琅玉仙君好像不想揍她们来着。 果然还是风流的琅玉仙君懂得怜香惜玉啊。 于是一群仙娥便通通看向了琅玉，一双双眼眸如秋水般，楚楚可怜。 九幽瞥了琅玉一眼，轻哼一声：“要是你敢给她们求情，我连你也一起揍！” 琅玉仙君摊了摊手，神态自若，又带了点宠溺的无奈：“没说不揍啊，只是想先纠正一下这些错误的八卦消息，在学堂读书时，先生责罚学生，尚会给学生说明错在哪儿了，本君只是觉得不给她们解释清楚，她们白挨一顿打不止，以后不还是会错。” 众仙娥：“……” 第244章 好好说话，别夸自己 结果搞了半天，她们还是要挨揍是吧。 九幽一阵无语，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你说吧。” 说罢，她将两边的袖子放了下来，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准备等琅玉说完再动手。 琅玉仙君施施然，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折扇往另一只手的掌心敲了敲，如同教书先生一样，“先说第一点，不是九幽仙子先勾搭的本君，是本君在苦苦纠缠着九幽仙子。” 褚笑&冥月：“…………” 九幽：“……” 原本她还想，姑且看看琅玉那瘟神能说出点什么来。 但！ 也没叫他说这个啊！ 她这边愈觉得不对劲，琅玉已经开始说下去了。 “再说第二点，九幽仙子能随意进出玉华宫是本君特批的，你们管得着么？” “接下来第三点，你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假料，觉得本君风流、花心，但本君只能告诉你们，我对九幽仙子是真心的。” “再是第四点，本君哪里比不上苍戟了，女子为自己择良婿天经地义，变心喜欢上本君，不是人之常情吗？撇开身份不讲，本君不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么。” 九幽：“……” 好好说话，别夸自己。 “最后的一点。” “最后的一点我说。” 九幽上前一步，她身姿比一向女子高出一些，一双英气的眼睛扫过来，一众仙娥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本仙凭实力得到的将军封号，若是你们不服，随时欢迎来单挑。姑奶奶在军营打杂也打了几千年，你们面生，最多不过飞升一千多年，这就扫了千把年的地就开始酸了？若是只惦记哪位仙君看上你们，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劝你们死了这条心，不好好修炼，就算是琅玉仙君一出生就是神仙的人，也会比那些修为高的死得早！” 琅玉仙君：“……” 众仙娥急忙答应：“……是，仙子说得是。” 九幽摆摆手，也失去了动手揍她们的心情，“走吧，以后在天界，记得谨言慎行。” “是……” 一群仙娥作鸟兽散，原地散了个干净。 琅玉仙君顺势走了过来，轻轻揽着九幽的肩膀，道：“无需为这些人生气。” 九幽轻轻哼了一声，“这些人揍一顿就完了，何必浪费时间与她们解释。” 琅玉仙君微微一笑，揽着她往前走，“我就是要告诉她们，你与我的关系如何，以后若还敢欺负你，也得先看看本君允不允许。” 九幽心底一暖，她在军营独当一面惯了，一向是别人依靠她，如今她竟也是能依靠别人了。 但她面上不显：“若有人欺负我，我自己会揍回去。” “……也可。”琅玉仙君与九幽并排走在前面。 这就趁机将九幽从褚笑和冥月手中劫了过去。 褚笑和冥月相视一眼，摇摇头跟上。 琅玉建造的秘境比以往改良了许多，以往只有他一个人和几只猫在里面玩，着实无聊。 今日多了几个朋友，倒是显得不那么寂寞了。 说起建造秘境，褚笑也有一些见解，与琅玉仙君倒是相谈甚欢。 第245章 朕不准！ 几人在秘境里待了几日，因琅玉仙君急着要处理公务，便决定不打扰太久。 但琅玉仙君还是用船将他们几人送了出来，才匆匆离开了。 “不是说琅玉仙君整日无所事事的吗？”冥月问。 九幽凉凉道：“正是因为整日无所事事，青华大帝才准备逐渐将手头上的事情分担给他，省得天天惹是生非，风流成性。” “仙君已经说了，他并非风流成性，他对你是真心的。” 九幽木然，是，他不是风流成性，他只是把猫变成女人和自己玩。 而且还母猫公猫分不清。 硬是把公猫变成女人。 三人回去的路上决定不走园林了，省得听见那些有的没的闹心。 于是便沿着天河绕了一大段路。 冥月在后头说：“那不是挺好的么，那些仙娥说琅玉仙君没事业，现在可不就有了。” “且看他办事能力如何了……” 冥月作握拳状，带了点鼓励的眼神：“那你一定要做他背后最坚强的后盾，一个体贴温柔的女人！” 九幽瞥了他一眼，“温柔体贴？可能吗，叫你别看太多那些戏本子，没用不打紧还容易导致自己脑残。” 温柔体贴？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几个同僚。 “济衡！无殃！” 九幽远远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人在原地站定，济衡道：“啊，是九幽啊。” “你们这是……”九幽目光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两人高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的，她又很快觉得不妥收了回来。 “公务。”无殃解释说，这些消息一般都是不能透露的。 九幽点点头，识趣的说：“那你们先忙，之后再找你们聚。” 济衡和无殃点头，带着身后的男人离开了。 九幽回到褚笑和冥月身边。 冥月道：“竟出动武神殿两大将军出面护送，看来那人身份来头不小。” 九幽敲了敲他的额头，“军务的事，别打听。” 冥月捂住额头：“好吧，我不过是一时没忍住，八卦一下。” 褚笑刚才匆匆扫了一眼，济衡和无殃身后跟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袍，袍上印着图案复杂的红纹，顶上戴着玳瑁，像是文人。 他心头好像闪过些什么，却没抓住。 九幽便说：“我回琼华宫了，你们不用送我回去了，省得绕路。” 于是三个人原地散了。 褚笑回了星月宫，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在这里可以闻着兰花香看书，是他最近发现的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从怀里摸出九转四方镜，鼻尖萦绕着花香，让他躁动的心很快安静下来。 指腹摩挲着镜子背面的纹路。 心头一丝念头跳了出来。 对了，怪不得方才看见济衡和无殃护送的男人穿的衣服的纹路觉得如此熟悉…… 这镜子背后的纹路，与那人衣服上印着的，是一样的。 难道他是……阎族人？ …… 议事殿。 “不可！朕不准！”天帝站在高位，一挥衣袖，一脸愠色。 底下的红纹男人微微拱手，态度恭敬。 容貌放在人间里，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左右，眼角带着极深的皱纹，以及眼底布着一层深黑色，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第246章 小心老命不保 “君上，地府如今乱成一团糟，你我有目共睹，若真有我阎族人留存于世，还请君上将之交还给我们。” “没有！沐孤星你别想了！”天帝好像不愿与之多说，“我们天界哪会有什么你们阎族的人。” 面对天帝激烈的态度，沐孤星脸上一派祥和，耐心解释道：“阎王大人后卿与君上曾在佛祖底下做弟子，阎王陨灭后，是君上亲自去了结的后事，阎王大人的事，多得君上料理，才短短几万年便平复下来。” “那又如何，朕与他虽同师承佛祖一门，念在当年师兄弟的情谊才去帮他收尸，他是他，朕是朕，我们不熟，不要将朕与他关联在一起。” “君上说得是。”沐孤星转而道，他的声音低缓而柔和，无形中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但还请君上念在地府如今的困境，三思。近来地府有鬼魂传来消息，据说在凡间的京城看到有人使出黑月……” 闻言，天帝簌然转过身来。 这是有备而来了。 黑月乃阎族系法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使出。 这是手上有了可靠消息，才上天界来要人了。 看到天帝怔楞的神情，沐孤星更是确定了，便道：“如今地府结界动荡，寻常的鬼进不来，进来的鬼出不去投胎，各种杂事都压在下官头上，已然是焦头烂额了。” 天帝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沐孤星一进来，他早就看到了眼底下深不见底的黑眼圈了。 地府一等判官，沐孤星。 如今地府权力最大的人。 职位越高，身上重任自然更大。 “朕就知道瞒不住你们。”天帝也不装了，直接道，“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是什么身份，六界的人都视你们为香饽饽，胆大妄为从地府出来，还占用朕两位将军去接你！” “是，劳烦君上了。”沐孤星能屈能伸，现在为了得到人，只能先顺着他来。 “所以，朕不准！”天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去吧，你们自身难保，把人带回去不就将人暴露在六界视线中，到时你们麻烦更大，再说，他还不会通幽之术，地府也进不去，学的又是天族术系，此生都不会与你们阎族再有什么瓜葛。” 沐孤星不慌不忙，等他说完，才据理力争道：“君上若是存了此生都不让他与我们有什么瓜葛的心，便不会把镜子给他，也不会让他学黑月。” 天帝一滞。 良久，他才说：“始终是你们阎族的人，我虽不愿意他去犯险，但能给的自然会给他，是他的东西，朕自然不会占有，现在他不会回地府，但以后，等他知道了，谁知道他会如何选择，朕不过是尽早防备，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至少他会有自保的能力。” “多谢君上的良苦用心了。” 天帝居高临下看着他，面目凝重，“所以，不管你今日如何说，朕都不会让他现在就跟你走。” 沐孤星叹了口气，“君上若一直让他金丝雀一样养在笼子里，怕是不管花费多少时日，都依然会止步不前。” “这你就别管了。”天帝挥挥手，“回去吧，让济衡和无殃护送你下去，路上别被人发现了，小心老命不保。” 第247章 防火防盗防死老头 褚笑正想着那人的身份，却察觉到星月宫外有一丝的不寻常。 他抬眼看过去，那里站了个人。 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竟没有察觉。 如此正面看，那人衣服身上的红纹正是与九转四方镜的一样。 他站了起来。 那人站在门边，双手微微交叠在一起，眉目慈和，“可否请我进来坐坐？” “请。”褚笑道。 能出动两大将军护送的人，天帝必定不会轻视。 那人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看看院子边上种着的兰花，以及星月宫，然后点点头，在褚笑面前的石椅上坐下。 他的瞳仁很浅，看向褚笑的目光却是和善的。 “下官名沐孤星，是一名阎族人。” “如今在地府任一等判官，掌管生死伦常……” 他浅浅说了一些地府的近况，而后才道：“地府没了阎王，如同没了主心骨，如今下官和您说这些，不是想要求您去做什么，但至少，您是知道的。” 褚笑点头。 “天帝说，您还没学会通幽之术？” “是。”褚笑道，“九转四方镜上没有。” 沐孤星笑了笑，“那是自然，这并非书籍可以记载，一般都是由稍年长的人教你，只可惜，如今九殿阎罗也不知去向，若是能有他们相助，不仅能教你，还能帮你稳住在地府的位置……”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暗暗懊悔，“您看，下官又说多了，您不要觉得有压力，我并不是想强迫你去做什么，但我希望您能去了解一下，我们阎族人的职责……” 说到这里。 门外响起无殃的声音：“好啊，怪不得在哪儿都找不到你这老头！原来偷偷跑这里来了！” 沐孤星赶紧站了起来，朝褚笑挤了挤眼色，然后应道：“急什么，这就来了。” 无殃继续道：“你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没数？” 他和济衡大步走了进来，看到褚笑时一愣，点头致意一番，又看向沐孤星。 “方才我和济衡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在我们天界出什么好歹！”说着，他暗暗瞟了褚笑一眼，带了几分歉意。 “快走吧。”济衡道，“赶紧送你下去，我们好交差。” 沐孤星道：“你们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与祎兰仙君说。” 无殃皱着眉：“有什么好说的。”他压低了声音，努了努嘴，“明明知道，君上可是不准你到这边来，谁知你自己竟偷偷来了。” 两人就在旁边站着，沐孤星不好再说什么。 只好上前拍了拍褚笑的手背，多说了一句：“保重。” 说完，便跟着济衡和无殃离开了。 当晚，褚笑想了一夜。 三日后，他向天帝请辞，说在鬼界时结交了一个魔界的好友，想去探望一番。 天帝看了他好一会儿，一阵欲言又止。 防火防盗，却没防到那死老头竟已经知道了褚笑的身份，还偷偷去见了他。 “听无殃和济衡说，沐孤星来找过你了？” “是。” “你是听了他的话，才决意要走的吗？” 褚笑犹豫了一下，回答：“是，也不是。”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沐孤星的话。 金丝雀一样养在笼子里么？ 他暗笑一声，朕养的，可不是金丝雀。 是鹰隼。 迟早要翱翔在天空之中的。 “那便走吧。” 第248章 一时兴奋？ 有了上次去鬼界的经验，这一回，收拾起东西来倒是轻车熟路了。 他到了南天门，给天兵递了天君准许下界的令牌，两位天兵点点头，给他放行了。 这一次只有自己跳，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意外的，他觉得从天外天出来压抑已久的心情，竟然开始轻松起来。 “笑笑！” “笑笑你等等我哇！” 褚笑刚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喊叫声。 他转身，便看到九幽和冥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奔过来。 两位天兵严阵以待，高声喊道：“前方何人，速速停下，禁止乱闯南天门！” 眼看着若是他们敢硬闯过来，天兵便要动手了。 九幽才险险停下，还顺手拉了一把稳不住要飞上天兵刺刀的冥月。 然后才气喘吁吁的拿了两块通行令牌出来，给天兵示意了一下。 褚笑上前一步：“你们……” 因为走得急，冥月团子一样的圆脸蛋粉粉的，他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瞪着一双眼睛：“笑笑！你……竟然偷偷走！不……不告诉我们！” “就是！”九幽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褚笑一时怔楞，“我没有不告诉你们，这两天也想跟你们说，刚刚才得到君上的准许，一时兴奋，恐夜长梦多便……” “一时兴奋？”九幽喘匀了气，她的目光幽幽看了过来。 褚笑“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和冥月身后的包袱上。 “你们这是？” 九幽和冥月相视一眼，分别上前挽住褚笑的一只手臂，同时道：“带上我们！” 褚笑有些发愣，无奈道：“我此行不是去玩的。” “知道！这两日看你魂不守舍的，便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情，这不，才跟踪你到君上那儿，我就猜到要发生什么事情，要不是我厚着脸皮求君上让我们跟着你去，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们！”九幽义愤填膺道。 褚笑：“……” 他默了一会儿。 喉咙有些艰涩。 天帝这么做的理由，他也能想到。 不过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要是还有两个同伴待在身边，至少能安心些。 半晌，他才说：“那琅玉仙君怎么办？” 九幽放开他的手，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嗯……不用管他，正好离开一阵，躲躲那个瘟神。” “那你呢？”褚笑看向冥月，“你不用修炼？” 冥月扬起粉扑扑的脸，道：“不在天界一样可以修炼，再说，我可以震脱敌人的关节，会保护自己的。” 褚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屈服道：“好吧，既然天帝都准许了，你们便跟我走吧。” 反正也不是不回来了。 “但先说清楚，九幽我不担心，但冥月，必须紧紧跟着我们，别落单。” 冥月听话的点点头。 九幽和冥月两人兴奋的互相击掌，褚笑摇了摇头。 左右各牵一个，跳下了南天门。 …… 魔界。 一片广袤无垠土地上，鹅毛般的雪花一片一片从空中飘落下来，屋顶上、树上、草地上一片雪白。 这里有茂密的松林，也有一望无际的平地。 魔都，有一个少女般的名字，樱城。 第249章 肯定是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一间方方正正的别院里，院子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石。 屋子边种了三棵松树，三棵梅树，此时花开得正盛，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添了星星点点的红。 这间棋室的三面都用木头雕了好看的窗花，再挂了一层浅蓝偏白的窗纱，屋子格外敞亮，外面还有一层移门，左右推开便可以走出去。 屋子内咕噜噜的煮着沸水，地上都铺了软塌，走在上面并不觉得凉。 秋方闲从外面端了茶点进来，放在棋盘旁边的小桌上，靠近煮热水的炉子暖了暖手。 “你来到我这里，一声不吭住了半年，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天天这样闷闷不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窗边的人盘膝坐在地上，一身水墨色的绸缎锦袍，外面的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纱映了进来，微微打在脸上，透出一层柔和的虚影。 他微阖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闻声，他半抬了眼眸，直挺的鼻梁下，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 他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秋方闲又急急忙忙道：“不是要赶你走啊，只是你整日这样，打不开心结，我心里也不舒服。” 说完，他觉得说得不够好，怕伤了那人的心，再补了一句，“反正不是看着你烦，你也不要为了不让我心烦又要到别的地方去自己伤心。” 师长寂：“……” 他身子微微动了动，转了过来。 今日打座的时间已经够了。 “无须为我担心，或许再过些许时日，便自己好了。”师长寂道。 他声音平稳毫无波动，好像真的如平常人一样。 但秋方闲知道不是。 真正快乐的师长寂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道：“祎兰仙君呢？我听说，你们一起去了凡间，凡间好玩吗？” 说着，给他递了一杯热茶，带了点鼓励的眼神。 师长寂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好玩。” 他微微垂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方闲微微咋舌。 心道问题大了。 师长寂故意避开了他第一个问题，只回答第二个。 他们之间，肯定出了问题。 说不定是闹崩了。 两人之前明明都那么好。 肯定是褚笑不好，师长寂在他面前多么软的一个人啊，能让他忍着不贴着他了。 肯定是褚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惹得太子殿下伤心了。 秋方闲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正确。 然后尝试着劝道：“长寂啊，你也别太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能发现更好的呢？” 师长寂抬眼，目光意味不明，“更好的？” 秋方闲想了想，想从脑海里搜刮出什么比褚笑容貌更好的人。 搜刮失败。 没人。 说实话，长成褚笑那样的，真是妖孽中的妖孽了。 他在六界周游列国，博览群书，都没见过男生女相，还能生得如此不违和，吸人眼球。 秋方闲转而开始尝试用别的路数：“要不，你得空的时候，出去樱城中走走，见见开阔的地方，心情自然好了。” 师长寂看他，情绪未有波动：“冰天雪地出去走走？” 那语气仿佛是，你没病吧？ 第250章 凑热闹 饶是如此说，师长寂还是在傍晚时，等雪小了点，披了件斗篷，便出了门。 魔族地界果然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就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一向热血的魔族都不愿意出门。 街上的行人不多，魔族人也不像繁华的凡间京城一样，锦罗绸缎的穿在身上，大多都是深色的粗布麻衣。 而且穿得比师长寂单薄，更有甚者，还有露胳膊露腿的。 师长寂在鬼界和凡间都属于比较健壮的类型，走在这里，却像那种细腰弱柳的小白脸。 好战的魔族，时不时的对他投来几分打量，眼里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轻蔑。 他一概略过，浅一脚深一脚的向前走。 前面有一辆马车驶过，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黄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这辆马车一看就是魔族宫里哪位宗亲贵族的座驾，大家偷偷看一眼便觉得一饱眼福了。 却不想，马车在那个身形单薄的青年旁停下。 窗帘在里头被掀开一条细缝，露出一人光洁的下巴，以及两瓣淡色的薄唇。 师长寂一眼便从对方那扶在窗帘上拇指戴着的扳指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微微颔首道：“五王爷。” “嗯。”马车内的人应了一声，淡淡飘出来一句，“如此天气，师公子要去哪里，本王可以送你一程。” 师长寂来魔界，并未用鬼族太子的身份，而且现在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他心里还没想清楚。 既不愿意用太子的身份，也不愿意用神君的身份。 只是作为秋方闲好友，住在他的府邸。 反正该知晓的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有点手段，那日魔魁在京城说得那么明白，只要没聋，大约都知道了师长寂的真正身份。 既然师长寂不愿意说穿，他们也不强求。 师长寂态度恭敬，拒绝道：“多谢五王爷好意，在下只是想随意走走，无需劳烦殿下。” 马车内的人稍稍一顿，并未强作邀请，窗帘放了下来，马车继续前进。 同一时间。 樱城的皇宫内收到一封来访信。 女皇捏着信角抖了抖，起身站了起来：“你们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来了个不知是鬼族太子还是天界神君的人就算了，天界那祎兰仙君也来凑热闹是怎么回事？” 有臣子回答：“听闻他们一同在凡间解决了逃逸的魔魁神思，约莫是来魔界游玩的吧，信上不是说，与秋家相熟，是来见他的么。” 女皇愁眉苦脸：“若真是来见好友就简单了，平日里除去凡人那一拨，其余四界中的人谁喜欢来咱们魔界，突然间一下子来这么多个，朕不适应啊。” “依臣之见，敌不动我不动，若他们真的只是来游玩的呢，秋家是咱们魔都出了名的文人世家，不习武术，也不摄军政，跟他搭上关系，也探不到什么机密啊。” “也是哦。”女王蹙着眉重新坐了下来，又忽然想到什么，又跳了起来，“慢着，五老弟的母亲是秋家的人啊。” 大臣捋了捋胡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五王爷为人，陛下大可放心，咱们魔界，最不可逆反之人，便是五王爷了。” 第251章 他不止一次被自己的机智折服 女皇陛下又坐了下来。 有老臣提醒道：“陛下，那祎兰仙君等人已经在魔都城外等候多时了，这……咱们也研究了这么久，怕是让他们等久了不好了，若是回去说咱们的坏话，说咱们怠慢他们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也是哦。”女王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外貌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此时做起动作来古灵精怪的。 她深吸一口气，拍板道，“他们信上也没说要来皇宫拜访，咱们如此干着急倒显得气量不大，既然是秋家的客人，那便将信送回秋家，让秋家的人自己去接，我们就不掺和了。” 这信本来就是他们的人觉得不对劲，半路劫了人家的，先送来了皇宫，急匆匆召集了人开了个小会决定如何处置。 女皇下了下了命令，几位臣子也觉得可以。 就算对方有什么动静，也得先他们有什么动静，他们才可以动手。 不然显得多没气量。 不多时。 秋家收到了信。 秋方闲攥着信纸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糟了，祎兰君和长寂如今这么不对付，一起住在他们家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万一长寂这半年来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可如何是好？ 他在屋子里前后踱了两圈。 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逃避，还不如直面解决！ 天天这样 外面送信的小厮看着自家主子的脸在短时间内变幻莫测，最后一拍大腿，对他道：“你去叫人，把那些空房顶上，都砸破了，务必弄得无法住人。” 小厮心中奇怪，却还是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等等。”秋方闲又举起信纸看了两遍，信中说了，祎兰君一行共有三人，分别是两个男子一位女子。 “留一间，其余的全砸了。”秋方闲最后下了决断。 小厮收到命令，转头去跟管家说了。 秋方闲安排好了一切，便心满意足的布了马车，准备出城去接人。 路上，他不止一次被自己的机智折服。 …… 樱城，城门外。 冥月冻得浑身哆嗦，嘴巴打颤：“笑笑~这到底什么时候来接咱们啊，这魔界也太冷了。” 褚笑蹙着眉，不知道如何解释，抬手又给冥月加了一层暖光罩。 九幽站在一旁，她一开始觉得还好，但站久了，确实有些不爽了。 送个信至于这么久？ 但她没说话，怕最终只是个误会。 说不定是这么冷的天，出行不方便，路上翻了车什么的，也是有的。 好好的被人咒翻车秋方闲：“……” 想比九幽和冥月单纯的想法，褚笑心里却还想了点别的。 那日，沐孤星临走前拍了拍他的手背，胡乱压了张纸条给他。 看来他来之前已经料想到天帝对他有诸多防备。 如果他与褚笑说不上话，至少还有一张纸条补救。 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字，大意便是说，他们感知到魔界有些许力量波动。 这股力量波动，只有他们阎族人才能感知。 让他若是有机会，便去看看。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幸运的是，多亏了师长寂，他有幸结交秋方闲。 借着这样的缘由，来魔界倒不显得多么唐突。 第252章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师长寂步行回到府邸时。 便看到秋家的人忙忙碌碌，如火如荼的—— 拆房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闻声，扶梯上、屋顶上、走廊上的人都动作一滞，原本破坏的动作顿了一下，绕了个弯，变成了收拾。 管家站在院子中央，指挥着下人一间一间别院的砸，此时回过身来，回答师长寂的问话。 “师公子回来了，方才下了暴雪，不少房子的顶都压塌了，现在正一间间清理呢。” 自然不可能告诉客人自家主人要砸房子的说法。 管家觉得自己很机智。 师长寂：“……” 以为他会信吗？ 他又不是瞎的。 “秋兄呢？” 管家拢着袖子，认真回答：“方才出门接客人去了，让老奴与公子说一声，今晚怕是要与客人挤一挤了。” 师长寂不可置信：“就我的那一间没被暴雪压塌？” 管家面不改色：“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师长寂：“……”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背后传来缓慢脚步声。 “怎么都站在这里。”一把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师长寂转身。 管家俯身行礼，“参见五王爷。” 来人乌发上扣着一枚墨绿的玉冠，一身墨青色的绸缎，腰上束一条青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眉长入鬓，狭长深邃的双眼，英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管家把刚才与师长寂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明显五王爷也是不信的。 但他一般也不喜欢掺和别人的家事，便吩咐后面跟着的随从走了上来。 道：“母亲得了些新鲜的樱桃，葡萄以及一些特别的果子，让本王送过来给小舅尝尝，你们先带下去。” “多谢王爷。”管家回身，叫了几个人，准备将一篮子一篮子的樱桃水果等带进去。 适时，门外又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只听到秋方闲的声音道：“实在抱歉，今日下了大雪，不少房子都塌了，只能委屈你们先将就一下。” 另一把稍稍清冷的声音回：“方闲客气了，本来就是叨扰了你们。” 下一秒，秋方闲便带着众人大步跨进了门槛。 门外的人一抬眼。 院子中的众人才撞进了眼眸。 那人穿着仍是一身玄衣，身材颀长，眉眼温和。 他微微侧身，半张脸露了出来，看见自己，他也是惊讶的。 莫名的气氛在众人之间涌动…… 秋方闲率先反应过来，一边作了“请”的手势让褚笑等人走下台阶，“彦霁，你怎么过来了？” 五王爷彦霁目光在众人前淡淡一扫而过，落在秋方闲身上：“母亲给小舅送了些水果，命我送过来。” “那敢情好。”秋方闲觉得自己不尴不尬，将大家往屋子里请，“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外面冷。” 彦霁移开目光，在褚笑面前停留了半瞬，又在他身后两人停留了半瞬。 那个长得像个白团子一样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冻得牙关打震，双颊通红。 听到秋方闲说进去。 眼睛神采奕奕的闪着亮光。 鬼使神差的，他说：“好。” 第253章 这么老啊 温暖的内厅里，像棋室一样，四周都装了密封的移门，又将帘子放了下来，外面的寒风透不进来。 中间生起一个炉子，软榻上摆了六个蒲团。 褚笑占了一个，左右两边分别是九幽和冥月，秋方闲坐在九幽的旁边，另一边坐着师长寂和彦霁。 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杯热茶。 炉子里煮着慢沸的水，升起阵阵白烟。 因为位置的缘故，师长寂和褚笑几乎是面对面的，但有一层水汽挡着，看得不真切。 每人的手边都摆了几个小碟子，五王爷带过来的水果，便成了招待众人的美食。 秋方闲轻咳一声，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五王爷乃当今女皇陛下的堂弟，封号彦王，五万岁便立了赫赫军功，没世袭父亲的王爵，自己为自己争得一个新的封号。 彦霁听到秋方闲介绍九幽时，微微抬眼，抿了一口茶，语气平和道：“九幽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无比，胆略过人，兵法策略运用得出神入化，实乃后辈之光。” 了解彦王的人都知道他一向吝于对他人的赞赏，仿佛什么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竟用了这么长的言语去赞赏一个人。 简直是破天荒的一次。 而且，还是用这样的语气。 秋方闲如今九万岁了，这位彦王虽尊称他一声小舅。 但年岁却与他相差无几。 秋方闲姐姐出嫁后，母亲过不久又怀孕了。 他们这些仙族、妖族、魔族、鬼族的年龄都长得很，容颜久久都不会轻易改变，因此一不小心，辈分和年岁就会容易混乱。 九幽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彦王殿下过奖了，晚辈如今不涉军务，自由自在做个闲散仙人。” 彦霁微微一愣，神情间有些惋惜之意。 他们这些在军中待惯了的人，尽管双方不同阵营，对于练兵奇才，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九幽被撤职务之事，他略有耳闻，方才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冥月静静听着，用杯子挡着脸，时不时用眼睛看向了旁边。 内心暗暗震惊。 他还以为这位王爷与他们年岁相当呢。 没想到！ 已经九万多岁了。 比九幽还要年长。 这么老啊。 他偷偷想着，内心对他多了几分恭敬，坐在软塌上，不由自主的往褚笑那边悄悄挪了挪蒲团。 彦霁抬手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不经意间对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秋方闲介绍了九幽，对冥月不大了解，便将目光看向了褚笑。 褚笑便笑了笑道：“大家无须在意，冥月只是我们的吉祥物，带在身边，纯属讨喜。” 他这么说不是有意贬低冥月的身份，而是尽量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他们三个天界的人同时来到魔界，在场的还有一个魔界的皇亲贵族，实在令人很难不去想他们突然造访有何目的。 秋方闲乐呵呵看向了冥月，觉得那个长得像个汤圆一样的孩子确实讨喜，便出声逗了句：“小娃娃多大年纪了？” 冥月抿了抿肉嘟嘟的唇，眼前的炉子暖得他有些发热。 第254章 自然是我和笑笑一起睡了 冥月长得粉粉嫩嫩的，骨架比九幽还小上一些。 在天界时，就有不少仙友误将他认为是几千岁的奶娃娃。 但其实。 “三万岁。”冥月软糯糯的声音道。 褚笑三万岁从天外天出来时，身形已与成人无异，现在比那时候虽高上一些，但容貌没有太大的改变。 如果用凡间的年龄衡量，大概就是十五六岁般的翩翩公子，小小一只，又还未长开。 比起在场这些五万岁以上的“老人”来说，他确实是比较小了。 借着问题，彦霁大大方方的看了过去。 入眼便是小不点红得滴血的耳尖，睫毛格外的长，一颤一颤的，像只胆战心惊的蝴蝶，软乎乎的半遮着下面圆溜溜又乌黑的眼睛，双眸清明透亮。 许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冥月的眼睛不敢抬起来，只管直直的看着前面蒸腾的水汽。 秋方闲笑了笑，决定不逗他了。 最后还有两个重头戏没介绍呢。 “祎兰仙君和长寂便是我在鬼界认识的好友，在鬼界时，多得长寂照顾，祎兰仙君也是位风趣的雅士，与之交谈常常获益良多。” 褚笑微微一笑：“在鬼界也是多得有方闲，才不至于那么无趣。” 秋方闲呼吸一紧。 不由自主的看向师长寂。 在鬼界时，是长寂陪你的时间多得多啊。 九幽握着茶杯，微微挑了挑眉，打量的眼光扫了过去。 气氛一时紧绷。 彦霁稍稍抬眼，在众人之中淡淡扫了几眼，心底有了几分定论。 冥月经历了刚才的问答，只顾闷头喝茶吃果，对场内的气氛毫无察觉。 半晌，师长寂缓缓道：“来者是客，只要是在鬼界，这些都是理应招待的，无须客气。” 他声音很温柔，如和煦春风般沁人心脾，带着点磁性，那股磁仿佛有电流般，触及便让人极容易沉迷进去，为之着迷。 褚笑有些出神。 不明白师长寂这股毫无缘由的疏离感到底为什么。 从进门的那一眼起。 师长寂便从未看过他一眼。 心中虽然郁闷非常，但也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 于是便沉默了起来。 秋方闲轻咳一声，硬着头皮打破僵局。 “实在抱歉，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是要说一下，相信大家在外面也已经看到了，没想到寒舍如此经不住暴雪，说垮就垮，如今除了长寂那间房外，只剩一间好的客房了，九幽仙子是女子，自当是要独自住一间的。” 说着，他在冥月、褚笑和师长寂之间看了一眼。 有些发愁道：“只好委屈冥月、祎兰君和长寂挤一挤了，那间房最多只能再加一张床，稍后便商量一下如何分配吧。” 两张床，三个人。 那就是说，必定有两个人要睡在一起。 要分配的，就是谁和谁一起睡的问题。 说完，他能感觉到九幽和彦霁审视的目光已经同时到达。 果然当过兵的就是慧眼独具，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真实目的。 褚笑和师长寂作为当事人还未发话。 冥月捏着一颗樱桃，吃得嘴巴红红的，只听他脆响的声音道。 “这还要商量？自然是我和笑笑一起睡了。” 第255章 说好的友情呢？ 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可怜的冥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咬了一口的樱桃嚼也不是，吞也不是，就这么含在口中，任由甜味在嘴里散开。 他匆匆把果肉吞了下去，紧张的开口：“怎、怎么了吗？” “没事。”褚笑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颇有些宠溺，“吃吧。” 师长寂终于舍得看了一眼褚笑。 虽然稍纵即逝，回避得很快。 但他没说什么。 褚笑也觉得这样安排正好合理，他和冥月相熟，冥月体格小，睡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挤。 秋方闲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了一下。 事态好像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去了。 好像…… 确实…… 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弄巧成拙了。 两人的气氛更诡异了。 秋方闲现在只想抱头痛哭。 九幽抿了口茶，暗暗摇了摇头。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这时，彦霁放下茶杯的力好像稍微重了一些，杯底碰在木垫上，发出一声低沉的“笃”声。 在安静的内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来者是客。”彦霁的声音低沉浑厚，“贵客远道而来，怎可如此委屈客人？” 他一连说了三个“客”字。 秋方闲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难不成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众人的目光唰唰看向了他。 彦霁缓缓道：“看这被暴雪压坏的房顶，一时也修不好。” 他先铺垫了一句。 “与其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倒不如……” 他说得有些慢，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只等着他公布最终结果。 “倒不如冥月随本王回府邸，师公子和祎兰君各睡一张床比较妥当。” 这这这…… 秋方闲觉得这分配十分牵强，但又诡异得合情合理。 既然都能带人回府了，为何单单只带冥月一人？！ 干脆全部都带回去啊…… 但是，偏偏又合理在另一个角度。 造访魔界的四人中。 九幽以前是有官职的，且为武神殿四大将军之一，身份敏感。 褚笑修为极高，在天界位居仙君，天帝待之宽厚，身份复杂，关系牵连甚多。 师长寂更是了，鬼族太子殿下，若是贸然住在彦王府，必定会引起不少议论。 而冥月，干干净净的一个三万岁的吉祥物，背景身份简简单单，恍如白纸。 就算住在当朝五王爷府邸，都不会引起关注。 尽管这样安排，还是会委屈了褚笑和师长寂睡在一间房，但至少不用和另一人挤在一张床上。 也算是“不那么委屈”客人了。 秋方闲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褚笑觉得，这样也行，毕竟他还有很多话要问师长寂。 身边这么多人，不一定有机会能和他单独相处。 九幽也算是勉强认同，只是冥月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对着彦霁这么个冰山老男人，她于心不忍。 果然，冥月眼泪一包，看向九幽和褚笑求救。 不要啊！！！ 从天界下来前，不是说要他跟紧他们的吗？ 这才下来多久。 转头就把他丢给别人！ 说好的要保护他呢？ 说好的友情呢？ 第256章 明日便会送冥月回来 五王爷彦霁品行良好，作风端正。 褚笑也略有耳闻，冥月的安全他不担心，不过也舍不得他受委屈。 秋方闲见他踌躇，咬咬牙便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就一晚上，今夜我加班加点，尽量修出一间空房来，明日冥月就能回来了。” 他只能暗暗祈祷，一晚上师长寂和褚笑便能解决矛盾，重归于好。 不用他费尽心思创造机会。 “好，那就这样吧。”九幽做了拍板的那个人，机会难得，只能先委屈一下冥月了。 众人又在内厅里闲聊了一会儿，等天色渐黑了，彦霁便起身告辞。 他出门前令冥月站在暖和的内厅里等一等，自己一个人先出去了。 冥月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也没反抗。 众人便和他一起等在这里。 彦霁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手臂上搭着一件很厚的斗篷。 秋方闲一眼就认出来了，女皇陛下御赐给他姐姐的貂绒大衣，用纯种的高级白貂毛做成，价值连城。 不过他们魔族人体热，体魄又大，这么厚的斗篷实际上几乎用不着。 可能是他姐姐把这件斗篷转手又送给自己的儿子，怕他要是又要去边关什么的，冷着了。 但他觉得没必要。 彦霁那人，就算冬日里洗冰水，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彦霁走到门边，摊开了斗篷，对着冥月，低沉的嗓音说了一个字：“来。” 冥月抬起头来，看了看貂绒，又看了看彦霁。 伸出一根肉肉的小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彦霁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 冥月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他很忐忑，对方是何等的身份，做这样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为他更衣啊。 他虽然怕冷，但这点礼节还是知道的。 嘴唇犹豫了一下，说：“多谢五王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伸手去接，大致上能猜到这件貂绒价值不菲，但也只是借自己穿一穿，之后就会还回去的。 彦霁的动作没动，照这意思，是要冥月自己过来，用身子钻进貂绒里。 气氛一时尴尬。 冥月深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他今晚还要在人家的府邸宿一晚，万一惹怒了彦霁，不知如何收场。 便硬着头皮，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他一过来，彦霁便轻轻将貂绒放了下来，伸出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为他拢了拢肩膀，调整了一下位置，最后再顺手帮他束好脖子前的绳子。 白貂绒挑的是极细极软的绒毛编织而成，触及皮肤并不觉得扎人。 套在冥月身上，严严实实围住了他的脖子，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头。 刚从暖和的内厅出来，他脸蛋还红红的，在白貂绒的映衬下更像一个白里透红的粉团子。 连一向不动如山的冰块脸彦霁，眼角都不经意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说：“明日便会送冥月回来。” 这句话让冥月稍稍安心了一些，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褚笑和九幽，跟着彦霁走了。 第257章 显得我不占地儿 车夫在外面已经等了一会儿，见人来了，忙将马凳子放了下来，微微掀开车帘子的一角。 刚才王爷从里面出来，他还以为立刻就回去了。 谁知王爷从马车里拿了件斗篷，又走了回去。 他只能在门口等着。 现在又带了个人出来。 正穿着这件斗篷。 连他一个车夫都知道这件斗篷是什么来历，平时彦王殿下并不会穿，放在马车里就是闲放，如今却穿在一个小公子模样的人身上。 有情况。 他不敢怠慢，低着头不敢再看，却伸出了手掌放在空中。 小公子上马车，是要扶一下的。 预料之中的力量并未到达。 车夫小心翼翼的抬起眼，触及的却是彦王殿下冷冷扫过的眼光。 彦霁自己一手握扶着冥月的掌心，一手护在他的后腰，将人送上了马车。 没让他碰到小公子一条头发丝儿。 车夫：“……”需要这么避着他么？ 送了冥月上马车，彦霁自己才跟着上去，弯腰坐在了马车的最里面。 车里已经早早放了碳炉先暖着，底下和四周也铺了软软的毯子垫子，如今还有斗篷加身，冥月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只是气氛有些尴尬。 他坐在稍稍靠近门的那一边，不敢离彦霁太近。 彦霁坐定后，目光轻轻看了过去，然后微微蹙了眉。 冥月半张脸都陷在斗篷里，只露出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转，有些不安。 “怎么坐得这么远？”彦霁忽然道。 冥月如同受惊一般看了过去，反应过来后忙回答：“始终是叨扰了五王爷，远一点，显得我不占地儿。” 彦王殿下眼角的笑意好像又溢了出来，他道：“无须拘谨，坐过来一点，这边暖和。” 他面前便有一个汤婆子，悠悠散着热。 平时是用不着的，今日为了这小不点，特地吩咐人从秋方闲家带出来。 冥月只能慢慢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彦霁近了一些。 彦霁的眉头慢慢舒缓，这才吩咐马车上路。 …… 秋家。 五王爷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秋方闲道：“床已经吩咐下人搬到长寂房间里了，各位来到魔界路途遥远，一路上也辛苦了，稍后便有下人送热水到各位房间，沐浴过后便好好歇息吧。” 然后，他看向九幽，“九幽仙子，在下带你去房间，祎兰就由长寂带回去吧。” 说完，不等师长寂点头，九幽和秋方闲两人相携一溜烟跑了，像后面被鬼追一样。 内厅里，霎时陷入了安静。 师长寂转了过来，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走吧，我带你过去。” 他出门前，走到一旁，拿过自己方才外出时穿过的斗篷，他站在门廊上感受了一下冷意。 转过身来，将斗篷递给褚笑。 “外面有些冷，你披上。” 有了前面彦霁的对比，师长寂这样的关心却显得疏远了许多。 人家堂堂五王爷殿下，都肯亲自为别人一个只见过第一面的人穿斗篷。 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却连额外的关心都不肯给。 褚笑倒是脸色未变，伸手接了过来，自己给自己披上。 师长寂见他穿好了，才抬脚往后院里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形，走在外廊，相安无事，安静得很。 第258章 你还没睡？ 半年未见，师长寂走在前面带路。 气质好像沉稳了许多，话不多了，也不围着他转了。 褚笑还有些不适应。 他隐隐猜测，或许是因为玄珏神君和昭宜仙子的事，对他造成了打击。 也是，原本鬼帝鬼母与他多么融洽的一家人。 现在说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信奉了五万多年的事实，却告诉他是假的，论谁也不能短时间就接受得了。 只是。 师长寂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 身世的事如论如何也不该算到他头上，那他对自己这般冷淡是为何？ 正想着，前面已经到了师长寂住的房子。 他推门进去，低声说了句，“到了。” 秋方闲给他安排的这间房，还挺大，分为内室和外室。 外室已经摆上了另一张床，与原先的布局大不相同，应该是把原本放在这里的桌椅都搬开了才腾出地方来。 师长寂先去里面把自己的一个小包袱甩在床上，又把原本自己睡过的床单被子都卷了起来，抱到外面的床上。 又把放在这张床上新的床单被子都拿起来，放在内室的床上。 一边铺床单，一边说：“晚上或许会冷，你睡在里面吧。” 这是把温暖的内室让给了褚笑。 他铺完床单就走了出去，走到内室与外室相隔的珠帘旁顿了一下，“你先沐浴，我晚点再回来。” 说完，也不等褚笑回答，自己走了出去。 他睡过的床单就这么丢在外室的床上，也不收拾一下就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仿佛隔断了一切。 褚笑站在原地，神色有几分错愕。 师长寂能耐了啊，还敢给他脸色看。 他几次想搭话，都被对方巧妙的避开了。 他走到内室的床上坐下，这里还残留着些许师长寂生活过的气息，或者说，残留着淡淡的兰花香。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兰花坠。 时时刻刻戴在身上。 在床边郁闷的坐了一会儿，他才绕到屏风后面沐浴。 吹了一天的冷风，脚都有些冻僵了，没有在这么冷的地方生活过，整个人都不太适应。 泡在热水中，浑身都松散开来，体温也逐渐回升。 师长寂一出门，便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他扶在门口的柱子上，微叹一声，听到有轻微的水声，才离开了门口。 一刻钟后，褚笑沐浴完穿好衣服，便回到床上打座。 他就不信，师长寂能一晚上在外面晃荡。 他入了梦境，在里头用新学的法术搅动风云。 估摸着时间，他才从梦境中出来。 房间里寂静无声，他的床右边斜出去，穿过珠帘，便是师长寂的床。 那里空空无也，被子床单还是师长寂离开时的模样。 褚笑沉了沉气，披着师长寂的那件斗篷，下了床，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等。 外室离大门近，不时有一些冷风灌进来，将他沐浴完储存的热气都散了个干净。 但他不愿意回到内室去，势必要在这里等到师长寂回来。 月黑风高，师长寂磨到秋府的人都熄灯睡了，他才慢慢走回来。 房间的灯已经灭了，褚笑应该已经睡了。 他轻轻推开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免得惊醒内室的人。 他摸着黑，走了进去，微微掩上门，才往自己的床上走。 他没什么精神，现在才半抬着眼向前看。 眼前倏然出现一个白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等看清白影是谁时，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你……还没睡？” 第259章 那你为什么躲我 褚笑的声音带了些寒意：“你可算回来了。” 师长寂反应过来，忙将四周的灯笼都点亮了。 房间里没放碳炉，幽幽透着寒冷。 昏黄的烛火下，褚笑的脸有些白，许是冻的，许是气的。 太久未见，那张脸一如往常的令人着迷。 一个动作，一个呼吸，都能轻易撩拨他的心，乱了他的心神。 让他悸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师长寂没说话，先将碳炉的火生了起来。 然后走到床边，沉默着铺床。 这本来是件简单的事，褚笑却觉得他没完了。 还在躲他。 褚笑忽然提了提声调：“别忙了，坐下。” 师长寂的动作一顿，这才转身坐在床边。 他转过身来，看了过去。 师长寂没看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褚笑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师长寂应当是在鬼界，无法面对鬼帝鬼母，才独自一人跑来冰天雪地的魔界疗伤。 误打误撞，才让他们遇上了。 他心里埋着一颗种子，不问出来不舒服。 “你是因为身世的事，才疏远我的吗？” “什么？”师长寂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 褚笑便挪了挪椅子，靠近了师长寂一点。 对方却撇开脸，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目光。 褚笑道：“君上都与我说了，你是神君之子，理应回到天界才是，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只能各自待在原位，我知道你一向对鬼族低人一等的事，耿耿于怀，若是能回到天界，有了天族的身份，说不定……” “呵。”一声低笑打断了他。 褚笑顿住。 师长寂转过头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觉得鬼族低人一等？” “当然不是！”褚笑急忙否认，着急得站了起来，向师长寂走近了一点，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我冷淡且疏离，甚至让我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感觉……” 师长寂避开他的目光，半晌，才说：“不是，不是你的错。” 褚笑有些生气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捧着师长寂的脸，让他直视自己：“那你为什么躲我……是不是因为身世的事，你还没想通，所以……” 手掌下的人，才触及皮肤的那一刻，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试着挣了一下，又不敢太用力。 便垂着眼睛，不看褚笑。 褚笑干脆又逼近了一步，双腿压着对方的膝盖，低声逼迫道：“看着我。” 师长寂抬起头来，眼神深邃不可见底，面部线条紧紧绷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是。 论谁知道了，自己喊了五万年的爹娘，忽然不是自己爹娘了，也会一时接受不了。 那日京城一别，他先回了鬼界，向父上母后求证。 意外的是，他们也没刻意瞒着他。 先是问了他自己的想法，然后知道了天帝的安排，他们才逐渐将整件事摊牌了给他。 从那日带师长寂去西山禁地洗髓、开灵根开始，母后便想到了有这一日。 天帝的决定也在她意料之中。 反正他们天界不欢迎他，不待见他。 他们鬼界便欢迎他，待见他。 父上也向他保证，所有的一切都会像以前那样，不会有任何改变，让他放宽心。 内心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他才决定离开原来那个生活了五万年的地方，到了魔界。 理由是，要静一静。 但身世，带给他的触动，也仅仅如此。 第260章 你真的想知道？ 半年间，他才逐渐明白，为何母后要用法术压制他体内的灵根。 因为鬼系法术和天族系法术，根本不是同宗系术法，体质不合，强行修炼，必定会适得其反。 但他从小在鬼界长大，母后也不可能告诉他，他原来根本不能修习鬼族法术。 于是一边压制体内的神力，一边让他修习一些表层的，不容易造成伤害的鬼系法术。 用心良苦。 他知道的。 也理解。 至于那神君的身份。 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正是因为从小在鬼界长大，经历了多少人的白眼，也明白，这些不过是虚有其表。 就算是现在拥有神君的身份，也不会让他觉得有多么优越。 也不会让他从此就觉得鬼族子民低人一等。 至于回不回天界。 天界，他想去的。 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但，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将一个原本就是正途的人，拉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褚笑的呼吸很近，急于知道答案，眼里都是关心。 根本不清楚自己内心，对他藏着何等肮脏的想法。 半年来，那股渴望他，占有他，得到他的心情。 不仅没有得到舒缓，反而愈演愈烈。 越是躲避，越是隐藏，越是激烈。 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看到他的那一眼。 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冲上去，抱住他。 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说话的冲动。 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在听到冥月要与他一起睡时，压住跳出喉咙的真心。 “你真的想知道？” 师长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低又磁，绝对的蛊惑人心。 他忽然不躲了，看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褚笑有些心惊，鬼使神差的要收回手。 对方却一把攥住，将他的脸拉近了几分，原本被压住的膝盖，也穿过了他两腿之间的缝隙，另一只手压在他后腰往下的位置，逼迫他不能逃离。 师长寂仰着头，喷洒的呼吸通通都洒在褚笑的脸上。 带着浅浅的兰麝香，又痒又热，浑身如过电一般。 “你……你说。”褚笑尽量稳住身形，仿佛与对方卯上了劲儿。 原本被冷风吹了一夜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室内的碳炉散出的热，还是被对方握在他手腕上滚烫的掌心感染了。 闻言，师长寂眼神一凛。 一阵天旋地转，腰背触及柔软的床被，褚笑惊呼出声。 他一双手便被压至头顶，双腿被更强有力的压得实实的，动弹不得。 师长寂一只腿，半跪在他身侧，神情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颜色盈润透泽。 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 褚笑脑海里顿时跳出了一句彤华给他说过的话。 那鬼界太子殿下对你居心不良！ 师长寂将他的两只手腕合在一起，一只手掌轻松便能握住全部，而后，空出一只手来。 伸到褚笑的面前，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唇。 柔软的触感传来，他眼神又暗了几分。 “害怕了吗？还敢不敢接近我。” 第261章 你好香啊 这样的姿势，极其羞耻。 胸前心脏的位置，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对方面前。 师长寂微微压低了上半身，然后伸出半截舌尖，动作缓慢的往他脖颈里埋。 “你好香啊。” 肉眼可见，褚笑被吓得瞳孔骤缩，魂飞魄散，他呼吸有些不稳。 “师、师长寂……你敢！” 温热的呼吸在他脖颈边流连，师长寂停住了动作，并没有真的舔上去。 沐浴完了的褚笑，里衣穿得松松垮垮，连腰带都没有束严实。 方才如此大的动作下，斗篷已经滚落在了地上，胸前敞开了大半，露出雪白的胸膛以及一边圆润的箭头来。 他双目眼角微红，嘴唇有了些许颤意。 师长寂看着，忽然松开了手。 从他身上起来，坐在了旁边。 然后，又伸出了手。 褚笑往后瑟缩了一下。 师长寂动作一顿，伸手将他两边的衣裳都拉了回来，动作轻柔的盖住一片春光。 然后他道：“这就是我避着你的原因，要是怕，觉得恶心，最好离得我远远的，不然，下一次，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说完，他起身，站了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折好，放在一旁的桌上。 正了正色，才抬脚往门外走。 脚步声渐远，褚笑拽紧衣服，猛地坐了起来。 气急出声：“你去哪儿？” 师长寂背对着他，看不到神色，只缓缓道：“去哪儿都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还是你想我留下，继续刚才的事情？” 褚笑一噎，怔楞之下，师长寂已经大步走出房门。 他坐在床上，生了碳炉的室内，暖暖的，他双颊一阵发热发红。 鼻尖还萦绕着师长寂睡过的床单气息，一阵阵香扑鼻，让他神魂有些不清。 方才被师长寂握过的手腕，也怪异的一阵战栗。 …… 彦王府。 冥月被安置在了一间小巧别致的房子里，屋里暖烘烘的，还有不少的侍从站在他面前等着任他差遣。 他坐在一处软塌上，犹豫着开口：“我……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那可不行，彦王殿下吩咐了，须得守在这里，务必不能让小公子觉得有不舒坦的地方。”一位侍女低声道。 说实话，这屋里对他们来说还是太热了。 冥月心道，现在你们就让我不舒坦了。 他也看出了，这群人并非十分愿意在屋里呆着，只是迫于彦王的命令，不得不服从。 于是，他想了想，便说：“劳烦替我送些热水来，我想泡泡脚。” “是。”得到命令，两个侍女退了出去。 冥月叹了口气。 然后，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彦霁的声音：“怎么都站在这？” 听到声音，冥月从软塌上蹦了起来。 彦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句：“参见彦王殿下。” 彦霁微微蹙眉：“免礼。”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场景，一挥手，又说：“你们先下去吧。” 屋内的侍从如蒙大赦，一窝蜂走了。 第262章 洗jio “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彦霁的声音低沉又轻缓，像蕴藏千年的酒香，浑厚又令人痴醉。 冥月摇摇头，“没有了！” “嗯。”彦霁点点头，小不点一直站在一边，好像是有些怕他。 便说：“坐着吧。” 冥月点点头，重新回到软塌上坐着，依然不敢抬头看。 谁来告诉他。 堂堂一个彦王殿下，为什么这么有空。 大晚上的还来这里干什么？ 还有，说话啊，别这么安静。 他害怕。 彦霁看着小不点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不知在冒着什么小心思。 他无奈的笑了笑，索性靠在了椅背上，悠悠吃起了甜点。 这些东西，平日里他都不会碰。 放在这里的，都是特地为冥月准备的。 出乎意料的，这些甜点，今日还挺合胃口。 不多时，门被敲了敲，有侍女已经准备好水端着进来了。 彦霁反应了几下，忽然语气有些歉意：“失礼，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应当给你准备热水沐浴的。” “不，不用，多谢彦王好意，我只要泡泡脚就可以了。”冥月仰起头来，眼神真诚。 开玩笑，这是在别人的家里，他哪敢这么得寸进尺。 倒是一旁的侍女听着声音手一抖，差点就拿不稳盆子了。 她听到了什么？！ 谁能让彦王殿下自称“我”？！ 她们是多久没听到了这个字从殿下口中说出来了。 以往只有殿下的母亲秋王妃在时，才能偶尔听到几声。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位年纪轻轻的客人。 热水放在软塌边上，她蹲了下来，准备伸手去帮小公子洗脚。 殊不知，她一伸过来，冥月便赶忙缩了回去。 他看了彦霁一眼，小心翼翼道：“我……我可不可以自己洗。” 彦霁眸光一转，摆了摆手：“当然可以，你先下去。” 侍女只得低声应了一句，“是。”便出去了。 冥月坐在榻上，只觉得如坐针砭，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彦霁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行动，便开口道：“怎么不洗？” 冥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您老人家在这里坐着，我洗脚？ 这到底是觉得我无法无天，完全不将你放在眼里还是怎样？ 内心狠狠吐槽完，彦霁这边还在等着他回答。 冥月揪了揪衣裳，道：“殿下在这里，我不好意思。” 你到底明不明白，看别人洗脚，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要是笑笑和九幽在这里，他倒不会拘礼这些。 但！ 你是堂堂魔界五王爷高高在上的彦王殿下啊！ 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看着冥月发亮的眼睛，彦霁沉默片刻，才说：“我不介意，你洗吧。” 于是，在等了片刻，水就快要凉了的时候。 冥月开始脱鞋子。 看来这彦王殿下，不看到他洗了脚，是不会走的。 他心如死灰，脱了鞋袜，抱着自己的脚试了试水温。 今天冻了一天，他的脚已经红红的，毫无知觉了。 他的脚并不像年纪相当的小公子一样清瘦、纤细，线条优美。 而是肉嘟嘟的，像他的脸一样，布着一层软肉。 白白嫩嫩的，每一只脚趾都小巧精致，白皙可爱。 第263章 无时无刻都难以不去想他 可惜，许是今日在外面冻了太久。 脚侧上，已经磨出了几个小泡，轻轻一碰，便疼得龇牙咧嘴。 冥月小心翼翼的捧着脚放进水里，用手轻轻的揉着脚背，疏散血液。 他一边揉一边小声碎碎念。 彦霁下意识的屏息凝听，原以为是什么舒缓疼痛的心法口诀，没想到—— 冥月一边轻声抽气，一边小声说：“不疼不疼不疼……” 彦霁暗暗摇头失笑，心底柔软了几分。 看在小不点在他面前还放不开的份上。 彦霁并不急在一时，便打算今日先放过他。 于是他起身，抖了抖衣服下摆，道：“今晚早点休息，明日送你回去。” “好。”冥月站在水盆里，刚要起来恭送他离开。 彦霁便摆手：“不必行礼了，你慢慢洗。” 说完，先走了出去。 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冥月才轻轻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这尊大佛杵在这里，连洗个脚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他小心的左右两只脚细致的洗好了，才用侍女准备的干布擦干，自己给自己呼呼，“不疼不疼……” …… 秋家。 房间外不远处的外廊里，栏杆上坐着一个人。 他弓起腿，双手抱着，将脸半埋在手臂里。 在这里，这个距离，可以看到房间的灯是否还亮着，但不会被里面的人察觉。 雪后的夜晚，月亮分外明亮。 若走近一些，便可看到，男人的耳朵、脸上都红得离谱。 刚才在房间里，师长寂其实并未显得游刃有余。 若是褚笑仔细听，很快便能发现他冷漠的面具下，那压抑不住要溢出胸口的心跳。 一闭上眼睛，方才的场景便反复在脑海里演练。 沐浴后，褚笑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混杂在他原本的气息里，甜美又诱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 做的每一个动作。 都像是有一个钩子，在他好不容易围起的戒备中反复拉扯。 差一点，他就没守住底线。 好险。 吹着冷风，师长寂清醒了许多，他端正了坐姿，打算顺势在这里打个座。 反正…… 今夜，是不会回房了。 他所有的忍不住，都因褚笑而起。 褚笑说得没错，他的确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打算。 看不见他，就不会发现自己汹涌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 看不见他，思绪就不会随时随地被他牵动。 看不见他，事情……就还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平复了下心情，师长寂默念了一句心法口诀。 这半年来，自从知道自己拥有神力之后，他的修习法术已经从鬼戏变成了仙系，母后曾是天界仙子，这些基础从小就教给了他。 重新拾起来并不难。 而他知道自己的体质后，修炼起来果然顺畅许多。 怪不得以往学一些鬼系法术，总觉得静脉堵塞。 如今豁然开朗。 才知都是一身神力作祟。 在黑山时，也是因为两种术系的力量在体内冲撞，才致使他晕了过去。 之后…… 褚笑带他上天界，泡了天泉，才苏醒过来。 师长寂懊恼的揉了揉脑袋。 好像…… 无时无刻都难以不去想他。 第264章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翌日。 褚笑顶着一脸暴躁神色从房间里出来。 师长寂一夜无眠。 他又好到哪里去？ 只要一躺下，都会想起那人压在他身上意欲为非作歹的高傲姿态！ 小讨厌鬼！ 厉害了啊。 懂得学以致用了。 不久前他还以为师长寂藏着那些书在床前暗格里是为了取笑他。 却不曾想过，原来就是收藏着等着有朝一日用在他身上？ 简直岂有此理！ 院子里的雪已经早早被扫了，行动之间虽然还有些冷意，但现在他气得要爆炸，这些寒冷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快步走到昨日的内厅，秋方闲说，今日的早膳会在那里用。 他走到院子前，便有厅前的丫鬟将移门轻轻移到两边。 九幽和秋方闲已经坐在里面，正神态自若的喝茶。 看来昨日休息得很好。 而且两人看起来十分投机，聊得甚是欢快。 看见他进来，九幽微微侧目，脸上的笑意还没收住：“笑笑来了，昨晚睡得如何？” 秋方闲也一脸八卦的看了过来。 褚笑黑着脸在九幽旁边坐下，有些咬牙切齿：“你看着，我像是睡得很好？” 九幽放下茶杯，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嘶了一声：“不会是闹得很晚吧，怎么不注意点。” 褚笑看了过去，眼神轻飘飘的，带着些凉意：“确实闹得很晚。” 可不就是，他昨晚坐在外室吹着冷风等了一晚上才等到那讨厌鬼回来。 回来之后…… 算了，那事他不想再提！ 秋方闲对自己的安排深感满意：“那你们和好了没？” “和好？”褚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嘁了一声，“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说着，内厅一暗。 秋方闲和九幽神色一僵。 门口有人进来，被挡了一些外面的光。 褚笑转身过去，便看到师长寂正弯腰进来，他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师长寂在秋方闲旁坐下，面色不动如山，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秋方闲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长寂去哪里了？” 能感觉到他气息有些紊乱。 师长寂垂着眼眸，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语气平静，“方才去晨跑了，练练足力。” “噢是啊，这半年来，长寂在我这里，也一丝都没有松懈，每日都要出去跑一下，风雨不改，令人佩服。”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不咸不淡。 褚笑抿着唇看了他一眼。 看起来好像是有些疲累，也是，在外面一晚上，又冷，又没有地方睡，不累才怪。 同时警醒自己，他不能心软。 师长寂拿起面前的糕点，吃了两口，便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便走了出去。 秋方闲和九幽相视一眼。 这情况不对啊。 褚笑收回目光，下人开始把他的那一份粥送来。 一般来说，魔界也不会有早膳这回事。 只是秋方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并且一般吃食，也与外面那些人不同。 这也是他体格与外面那些人不一样的原因。 褚笑随意吃了两口，也起身离开了。 他没胃口。 等他走了，九幽才看向秋方闲，蹙着眉道：“这……没效果啊。” 秋方闲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九幽：“不会是……还没搞到吧？” 九幽嘶了一声，看了一眼褚笑离开的方向，也不可思议：“笑笑都在鬼界这么久了，太子殿下还没得手？” 第265章 做个孤零零的男人 不约而同，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的意思。 秋方闲泄了气：“算了，爱咋样咋样吧，今晚冥月就会回来了，按照昨日许下的诺言，今天会有一间房收拾出来，要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商量。” 说完，他也起身离开的座席。 九幽思忖片刻。 既然师长寂都还没得手，那她自然就不会帮着外人来算计褚笑。 而且看褚笑的意思，好像也没多钟意那个太子殿下。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免得弄巧成拙。 秋方闲放手了。 她也不打算插手。 早膳之后，门外咕噜响起马车声，应该是冥月回来了。 秋方闲作为主家，还是出来迎接了一番。 原以为日理万机的侄子今日不会来了，他便站在门口，等着小可爱下来。 这个孩子他还挺喜欢的。 却不料，冥月先出来，后面就跟着脸黑的彦王殿下。 秋方闲在冥月下马车时搭了把手，转头就看向彦霁：“你不忙的吗，怎么还亲自过来。” 彦霁冰山脸毫无波动，简洁吐出几个字：“今日不忙。” 秋方闲只得点头。 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对冥月说：“房间收拾出来了，就在九幽的旁边，这就带你过去……” 他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身看了回去。 只见那两人叽叽咕咕几下，平日里高贵冷淡的彦霁，腰一弯，就把冥月打横抱了起来。 吓得他赶紧退后了几步，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他侄子怎么了！ 平时不是洁癖症晚期，谁都不愿意碰的吗。 彦霁抱着人，面色不改的越过他往里面走：“昨日脚上磨出了水泡，今日还是不要下地走路比较好。” “哦……” 秋方闲点头，看了一眼羞红了脸不愿意露脸示人的冥月。 他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做个孤零零的老男人吗。 不！！！ 九幽从下人们口中听到秋方闲要去门口接人，也是估摸着冥月要回来了。 便也来到了前厅。 一眼便看见了彦霁放下冥月的动作。 她三步变作两步，飞快冲了上去：“怎么了？怎么要人抱了。” 冥月扭过头来看她。 明显也是还没回过神来。 彦霁看了她一眼，将刚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九幽茫然，暗想这位彦王殿下也太好心了吧。 脚上磨出了泡，就能顺手抱人进来。 这到底是何等的博爱。 秋方闲心头涌上一股酸意，瞥了彦霁一眼：“人也送到了，要是实在忙，便先回去吧，我这府邸也就这么点大，走这几步路，磨不了什么脚。” 有他在场，九幽和冥月两人都不敢太过随意。 秋方闲这是直接暗示他早点走。 彦霁淡淡看了他一眼，仿佛重复一句话用了他多大的耐心：“今日不忙。” 意思是，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秋方闲心下一笃，哟呵，这是赖定在这儿了。 他摇了摇头，将人送进去，凑到冥月旁边：“吃早饭没？” “吃了。”冥月脆生生回答，在彦王身边吃早饭，简直如同修罗场，大气都不敢出。 导致他其实并没有吃饱。 于是秋方闲问：“还吃吗？” “吃。” 第266章 你换衣服怎么不关好门！ 师长寂打座了一晚上，一大早又去晨跑，回到房间便吩咐人打热水来冲澡。 一进房间看到那张摆在外室的床，轻咳一声，往内室那边看了一眼。 内室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看得出昨晚睡在这里的人修养极高。 而自己的床上，乱糟糟的，被子揉得像酸菜一样。 褚笑可能没少拿它来出气。 想到这里，他低声笑了笑。 褚笑气哄哄出了内厅，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也抬脚回了后院。 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师长寂昨晚警告他的话，他没太明白。 什么叫控制不住要对他什么不好的事！ 说清楚啊！ 师长寂这是觊觎上了他的肉体了？！ 一边想，一边觉得身体一阵躁热发红。 他沉了沉气，推门而入。 无论如何，都应该讲清楚。 说不定是他误会了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屋内的人猛地转过头来。 褚笑怔楞在原地。 昏暗不明的外室里，师长寂半弯着腰侧过身来，双手提着亵裤，正抬脚—— 脱裤子。 上半身已经脱了个干净，后背腰侧都是爆发性的肌肉，随着弯腰的动作紧绷着，一节一节，每一块都恰到好处。 腰腹精窄而平整，斜方肌与锁骨之间的角度喜人，凹陷部分甚至能兜好一勺的水。 胸廓中心一条沟壑往下，到达胃部与八块格子般的腹肌融合在一起。 门外的光漏了一星半点进来，在皮肤上透出一层麦色莹润光泽。 他又想起不久前，净宿真人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紧实又富有弹性！” 这句话瞬息之间在他脑海里演练了千万遍，好像他真的亲手感受过一般。 “啪！” 褚笑脑袋当机了，但行动还没。 按照本能快速关上了门，他捂着胸口站在门外，近乎声嘶力竭。 “你换衣服怎么不关好门！” 师长寂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但褚笑看不见。 他慌乱出声：“我关了！” “怎么不关严实！” “谁知道你突然回来，你不是和秋兄他们在用早膳吗……” “我不想吃了行不行？！” “行。” 硝烟消失在单方面的服软。 褚笑站在门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门内响起师长寂的声音：“你要进房间拿什么东西么？我已经进屏风里了，你现在随时可以进来。” “我不！”褚笑梗着脖子拒绝。 门内没声了。 等了一会儿，双方都有些尴尬。 师长寂忽然道：“要不你等会儿再回来，我还要冲个澡，恐怕还要些时间。” 他等了一会儿，褚笑没回答，门内才开始有走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淅沥沥的水声拍打在人体的闷响，师长寂已经在冲澡了。 褚笑捂着脸站了一会儿，这水声太可怕了。 他光想着水流如何在刚才看见的那具身体上流动，就觉得口干舌燥。 这太不正常了。 而且师长寂好像故意洗得很慢。 故意要磨着，等他不耐烦了，自行离开。 知道了师长寂的诡计，褚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只暴躁道：“你洗快点！” 第267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 秋方闲一行人来到后院时，便看到褚笑一个人站在门外。 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 冥月看到褚笑，顿时忘了脚上长泡的事，蹦到他面前：“笑笑！我回来了。” 说完，吐着舌尖嘶嘶了几声，脚下的泡磨着鞋还是有些疼。 彦霁微微眯了眯眼睛。 九幽小声提醒道：“哎，你慢点儿。” 褚笑敛神，稍微正了正脸色，摸了摸他的头，看向秋方闲。 意思是，你们怎么全部都过来了。 秋方闲轻咳一声，说：“你们刚来，今天外面没下雪，正好可以出去走走，长寂呢？” 褚笑闻言神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走下了石阶，“……我们去那边石凳上等等，师长寂在里面冲澡。” 他很快看向冥月：“你怎么回事？”抽气声他都听见了。 冥月抿了抿唇，老实道：“脚上磨出泡了。” “真的？”褚笑扶着他到石凳上坐下，自己蹲了下来，“我看看。” 冥月脚往回缩了缩，内心呼喊。 笑笑！你清醒一点！ 彦王殿下还在呢！ 秋先生也还在呢！ 褚笑自然明白，秋方闲不是外人，最多要看看彦王的意思。 彦霁很识趣，稍稍抬了抬手：“随意，本王不介意。” 这个结果褚笑也料到了，冥月才三万岁，彦王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于是他便轻轻脱下了冥月的鞋。 那些小泡泡经过一晚的歇息已经有些消散，只是经过刚才那一蹦，又磨成红色的了。 褚笑心中默念心法，扶着冥月的脚踝，将手掌放置在冥月脚侧上方，平移过去。 原本红肿的泡泡肉眼可见的消散，恢复原本光洁的脚面。 “好厉害……”冥月动了动脚，感觉什么事都没有了，“笑笑，你怎么时候学会的凝血术？” 这法术他只有在天界见过一些女神仙使过，连九幽都不会刻意去学。 褚笑轻咳一声，“在鬼界时学的。” 这些都是皮外伤，与皮肤被划破重新凝结的原理一样，用凝血术自然管用。 他治好收手，一点都没留疤，让冥月自己穿鞋。 彦霁看着褚笑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 师长寂从里面出来，已经换了一套浅青色长袍，身长玉立，显得高挑俊朗。 褚笑看了一眼。 被衣服包裹住的师长寂，身材颀长，根本想象不到里面其实是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 真是人不可貌相。 秋方闲悄悄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个来回，诡异的气氛未散，便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长寂既然来了，那便走吧。” 众人跟在他身后。 彦霁和九幽聊着排兵布阵。 冥月缠着褚笑。 师长寂默默跟在最后。 雪后的艳阳格外暖和，大家的心情挺好，街上的人也比昨日的多。 褚笑终于相信秋方闲和他说过，魔界人大多体魄强壮的话。 这街上，不分男女，一概都比他大了一两个号。 冥月小声问：“怎么秋先生和彦王殿下，长得和他们不一样？” 褚笑愣了愣，这问题他没法回答。 不知是彦王殿下耳朵尖还是一直密切留意他们在说什么，此时转过头来，温和的解释道：“这是皇室血脉和普通血脉的区别。” 第268章 比武招亲 “那秋先生呢？”冥月看向秋方闲。 秋方闲扬起下巴，好似多了一丝得意：“祖上不知多少辈前，遗留到一些血脉下来，家族里都是要么像我这样，要么像他们这样，混杂在一起，同样的父母，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是一大一小的。” 冥月懵懂的点点头。 彦霁借机说：“来，我给你说说。” 冥月偷偷看了一眼褚笑，有些不大乐意的走了上去。 谁能告诉他，这彦王殿下，怎么如此热情？ 于是彦霁带着九幽冥月两人，开始讲解魔界的情况。 褚笑在后面和师长寂一样落单了。 秋方闲家离外面的闹市不远，出来就几步路，轿子马车什么都不用。 褚笑只觉得后背如针刺芒，背上一阵发麻。 他转过头去，也只看见师长寂漫不经心的看着街景，视线丝毫没有落在他身上。 回过头去，那种感觉又会回来。 他只得放缓了脚步，忍着心头的不快，瞪着师长寂。 师长寂这才看向他。 褚笑等两人与前面的一拨人延得足够长的距离，才压低了声音说：“师长寂，你到底想怎样。” “没想怎样。” 师长寂的语气让他有些陌生，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好像不太乐意与褚笑深谈，他说完便跟了上去。 跟昨天下雪街上稀疏的行人不同，今天的街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大块头。 这些人中，不乏有出来交换食物的，肩上挂着一整只羊，与旁边扛着一袋米的人说话。 这里的交易比较原始，流行以物换物。 越是往前走，喧闹声越大，甚至能看见热血的魔族人，临街搭建了擂台，两个人在上面撕缠。 底下都是看热闹起哄的。 冥月觉得很新奇，蹦着小个子为台上的人鼓掌呐喊。 彦霁便提议到旁边的阁楼上去，从那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台下的情况。 这阁楼其实是一家茶楼，有说书先生在中间的舞台上说民间传进来的话本，一群粗糙的魔族人听着这些情爱故事，还觉得津津有味。 无端让九幽觉得，有一种铁汉柔情的感觉。 茶楼的掌柜看见时五王爷带人来，忙按照他们的要求，安排了一间临街的包厢，可以听话本，也可以看街景。 褚笑进去包厢时，便看见九幽和冥月都坐在彦霁两边，秋方闲紧随着九幽，他只能在剩下相邻的两个位置上坐下。 师长寂也紧随其后落座，一声不吭，仿佛一个隐形人。 一行人喝了一会儿茶。 冥月便趴在栏杆上，对着战况愈加激烈的擂台比武投入了全身心。 他捋起袖子，露出瘦弱白嫩的胳膊来。 看到其中一个他看好的人被打趴时，一阵惋惜。 嘴里念念有词，扭过头来看向众人：“艹！看到对面的人没！那人使阴招！” 九幽无奈的看着他，不走心的附和：“是，看到了。” 冥月咬咬牙，扒着栏杆便跳了出去：“不行！我要帮他找回场子！” 说完，不等众人答应，身形一闪，嗖的一声便跳了下去。 等褚笑回过神来，栏杆边上已经不见了冥月的身影。 “冥月！”褚笑、九幽急忙站起身来，但那时已经晚了。 白色的团子，从天而降，如天神一般降临在擂台中央。 秋方闲破音嘶喊：“团子！人家那是比武招亲！” 第269章 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弱 这声嘶喊，划破长空，钻进了冥月的耳朵里。 他站在擂台中央，才觉得一阵尴尬。 而且，这里的人块头都大得很。 对方眼里明显透着一股轻蔑之意。 方才被打趴之人已经被拖出了擂台外。 如今站在对面的，是大了他两个号的魔族人，手臂双腿都粗壮得如同一颗百年老树。 “小不点，你是来比武的，还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的。” 说完，底下一片哄笑，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那人活动了一下关节，双手握成拳头，两边撞了一下，环绕着擂台走了一圈，声亮如洪钟。 “还有谁不服！上来！我们比试比试！” 现场的气氛炒得火热，已经有出言不逊者叫嚣着让冥月滚下来，他们要上去。 “今天招亲的是宁国侯府的千金，就在对面。”秋方闲悄悄给众人提了个醒。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看了过去，只见对面的阁楼上，栏杆边倚着一个用纱巾半遮面的女子。 此女身长八尺，虽并非肌肉发达，但明显身材不容小觑。 许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女子伸出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腰间的肥肉一阵晃动。 众人：“……” 褚笑不由得暗暗为冥月捏了把汗。 这场比武，不比也罢。 他正想着要不要与对面的人解释一下，让冥月回来。 下面不知道怎么搞的，人群中已经沸腾了起来。 冥月捋起了袖子，露出几颗贝齿，正咬着一根绳子，绑后面的头发。 秋方闲很急：“完了，团子在下面，还不得被他们血虐？！” 这些人的块头都是有眼看的，一个不小心，伤了冥月一根毫毛。 他们魔界可担当不起啊！ 显然彦霁也是这么想的，沉着脸，出声道：“本王已经叫人过去与宁国侯府商量了。” 他们魔界的比武招亲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上台，就没有退缩的可能。 除非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 想着小不点脚上长了个泡，都能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彦霁心有不忍，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是他的人来不及阻止，便直接从阁楼跳下去，终止这场擂台赛。 秋方闲看了他一眼，忽然心有灵犀道：“若是不行，由我去比较好。” 彦霁在朝堂上与宁国侯不是十分对付。 双方掌握着制衡的军权，经常有摩擦。 若由他插手，这件事估计得被宁国侯在朝堂上念叨个几百年。 褚笑看了他一眼，凉凉道：“你怎么去？既没修为，从这里跳下去还有没有命活方未可知。” 况且下面人多密集，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被揍成肉饼。 简直是千里送人头。 礼轻情意重啊！ 秋方闲：“……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们去。” 他指的是褚笑、九幽及师长寂三人。 谁都不是个能插手的角儿。 非魔族本族人，插手魔族比武招亲，是来捣乱还是怎么着？！ 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是不是要引起多界干戈啊？ 许久未出声的九幽捏捏下巴，镇定道：“别慌，后续的事后面再说，现在先看看怎么个打法，下面的人都是平民，除了块头大之外，没什么修为，若是这样……冥月说不定能应付过去。” 秋方闲气急败坏：“怎么应付，就凭他那小胳膊小腿？” 褚笑和九幽相视一眼，轻咳一声，含蓄道：“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弱。” 第270章 放你的狗屁！ 说时迟那时快，下面的人已经开打了。 冥月凭借身材优势，上蹿下跳，将块头极大的对手耍得团团转。 每一次对方都差点要抓到他了，才险险躲开。 像在逗猫。 人群中一片唏嘘。 谁也没想到这小不点还挺能的，肢体灵活，另辟蹊径，说不定真能有什么盼头。 对。 也只是盼头。 如果这小不点打的是耗光对方体力的主意，进而取胜的话。 简直是天方夜谭。 比武招亲的擂台赛上，打趴才算制胜。 到后面说不定自己累死了，对方也还有残存的力气。 只要到那时，对手一锤子下来，啥都没了。 显然观众都不想看这场无聊的持久战，催促着大个子赶紧解决这个上来捣乱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赶紧服输，妨碍老子娶宁国侯千金！” “不就是个小豆丁，这都搞不定，怎么不去吃屎！” “哟呵！干掉他！” 越是催促，大个子越是着急。 场上交手，远远没有场下的人看得那么轻松。 对面的人明显是刻意找了他最无法扭转动作的点来逃走躲避。 每一次他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扭转或者收多余的攻击角度，才能进行下一次的进攻。 下面的人越激，他越是动作不稳，漏洞和差错也越来越多。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既然他在灵活上，无法取胜。 那么就只能逼对方在力量上与自己抗衡。 “等等！”男人停住动作，嗤笑一声，络腮胡的脸上满是不耐，“你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怎样，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倒不如我们真正打一场，尽快确定胜负。” 冥月站定在他面前，扬起细小的脸蛋。 正好他也不想跟这个人耗了。 清脆的嗓音在擂台中响起。 “好啊。” 男人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小公子模样的少年，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一时有些迟疑，“虽然擂台上规定，上来就不能退缩，但念在你年少不懂事的份上，相信大家也不会让你难看，现在你只要跪下来，给爷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下去！” 冥月嘁了一声，回应：“放你的狗屁！” 男人脸色一变，“说话就说话，你怎么骂人呢。” 冥月：“看不惯就骂，就在我前头那人，明明是快要赢你了，但你在指缝间藏了细针，趁对方一时不察，偷袭得手，才赢了比赛。” 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 男人语气不稳：“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叫人来搜身，看看我身上是不是真藏了什么针。” “看你这有恃无恐的模样，身上应当是没藏着了，倒不如去刚才那人身上，找找有没有扎着你的针比较快。” 嬉笑声此起彼伏。 有些功力的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谁都没冥月有胆上去挑明。 男人一脸气急败坏，挥拳便揍了过去，还在狡辩：“你含血喷人！” 在场的众人都为这个年轻公子提了一口气。 刚才已经答应不能躲了。 这下完了。 好好的清秀好看的小公子。 要毁容了。 第271章 举起来了！ 电石火光之间。 秋方闲捏着栏杆的手指有些发疼。 彦霁不动如山的脸上也有了裂痕，眼眸微动，紧紧盯着场上的人。 白衣少年微微抬手，面上是泰山压顶依然处变不惊的岿然不动。 谁也想不到。 那只细小的人儿，单手就接住了挥过来还带着劲风的拳头。 风将他柔软的头发往身后吹。 带起一阵衣袂飘飞。 男人面色巨变，这……这人竟然接住了他的拳！ 而且！ 他竟然无法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正当场下的人都目瞪口呆时。 大个子脸上历经了各式各样的变化。 痛苦！ 惊慌！ 不可思议！ 轮番上演。 离擂台近的人很快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悬空了的大个子双脚。 白衣少年捏着男人的拳头，把人家举起来了！ 举起来了！ 人群中一阵躁动，纷纷被这个少年的举动惊呆了。 这男人少说也有八百多斤，加上浑身的块头，以及穿着的铁甲，只会更重！ 而白衣少年脸上云淡风轻，一点都感觉不到吃力。 只凭着握着对方一个拳头，就已经将人举起来。 众所周知，人体都是软的，凭借着骨头支撑起来。 而骨头也会随着关节弯曲。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全身骨头直直绷着。 这样腾空着，只会给身体的骨头造成极大的负担。 天知道。 这个男人此时正经历着何等的浩劫！ 冥月将人举起来一会儿，便将人放了下来。 那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冒汗。 那种感觉太恐怖了，浑身上下都被人支配，且毫无反抗之力。 场下围观众人鸦雀无声，冥月却拍了拍手，抖了抖衣裳，将自己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仰起头，看向了他们的那个包厢。 褚笑等围观众人：“……” 九幽心里默念，求求你不要直接从下面上来。 不然大家都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奇怪的人了。 由不得她想。 冥月脚尖一点，三步化作两步，已经跳上了栏杆。 脚下踩着围栏，一手扶着柱子。 脸上是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嗯…… 褚笑先反应过来，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以示表扬。 “咔嚓！” 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刚才那根被他扶着的柱子，像是被咬了一口，凹进去了一块。 这间包厢仅仅靠着手臂大的余木，才不至于倒塌。 冥月捏着碎成渣渣的木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失去了着力，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掉。 得亏褚笑反应过来，先把他拽了进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控制力度，才……” 冥月赶紧道歉，模样有些无辜，让人很容易便升生起恻隐之心。 众人一言难尽：“…………” 秋方闲都结巴了：“你、你到底……怎么……” 九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惭愧，没跟你们说过，冥月修的是大力之术。” 她这一解释。 彦霁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冥月这一操作，引来了诸多视线，不仅有对面的宁国侯千金，还有底下围观的几百上千的平民。 第272章 自然是商议亲事 为怕引起混乱。 秋方闲急忙带着人撤退，兵荒马乱的请茶楼掌柜开了个后门，上马车回了府。 匍一进门，茶还没喝上两口，管家便进来低声道：“老爷，外面宁国侯千金求见。”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众人，“要不，你们进去先躲躲？” 九幽一脸坦然：“我们已经从茶楼躲回来了，人家不还是照样找上门，而且，一躲再躲，显得我们很没面子。” 秋方闲：“……” 行吧。 最终他还是决定自己先去接见宁国侯千金，若是对方根本不是来找茬的。 那也没必要让双方见面。 但这种可能。 几乎不存在。 宁国侯千金上来就矮身对秋方闲行了个礼，脸上的丝巾没有摘下，声音倒是很甜美：“秋先生安好，小女名苏明烟。” “好，苏小姐好。”秋方闲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 苏明烟眼睛往里面看了看，有些羞涩：“不知那位小公子，可否在里头？” 秋方闲倒吸一口气，先问了一句：“苏小姐此番过来是？” 苏明烟掩面笑了一声：“秋先生无须担心，既是小公子上擂台赢了比赛，我们宁国侯府绝不会因为他贸然上台而怪罪他，此番过来，自然是商议亲事的。” 秋方闲脸色一白，“商议亲事？！” “是。”苏明烟应了一声，“小公子既然上了台，那便是不在乎我如今的身材，虽然我们年纪是差了点儿，但我不介意等他长大……” 秋方闲倒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苏小姐误会了，冥月上台，只是因为看不惯小姐的招亲擂台上，有人使阴招，故出手教训，他年纪还小，若是冒犯了，还望小姐切勿怪罪。” “原来是叫冥月，是哪两个字？”苏明烟好像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只快步走进庭院，左右打量，想找出他在哪儿。 秋方闲只得将人请进外厅，吩咐下人端了茶水上来。 才正色道：“苏小姐，缘由我已经与你说了，冥月还小，自然是不会与小姐成亲的，劝苏小姐还是另觅良婿吧。” 他这样直截了当的说，苏明烟避无可避。 脸色垮了几分，语气有些不善：“秋先生又不是他本人，哪知道他不喜欢我，还是让他本人来与我说吧，再说，如今擂台已经撤了，他上场之后，谁也不敢上去迎战，那您让我找谁去？” “这……”秋方闲一噎。 “再说，今日全樱城的人都知道我苏明烟比武招亲，搞了半天，夫婿跑了，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人至少得给我露面，不然我怎么跟外面的人交代，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秋先生不给我苏明烟面子，好歹也得给我爹爹面子，宁国侯府不是这样让人随意欺凌的！” 秋方闲一脸苦相，到底是谁欺凌谁啊。 苏明烟这边看着秋方闲苦瓜般的脸，轻咳了一声，收敛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要是实在不行，今日在秋先生包厢里，还有几位长相英俊的男子，他们哪一位顶上，都是可以的。” 第273章 那些个都是有对象的 “那不知苏小姐，可看得上我？” 暖色纱帐内，响起一把英气的嗓音，如细流汩汩，如玉石温润，慵懒之间还勾着一点撩人的尾音。 那人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了纱帐，颀长的身影才走了出来。 他头戴玉冠，绯色的唇与鼻之间留着一道秀气的胡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可谓风流倜傥。 他慢步走到苏明烟面前，抬脚踩在她落座的椅子边上，伸出食指勾着她脸侧的一缕头发，压低了声音道：“实在抱歉，那些个都是有对象的，只有在下还单着，姑娘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苏明烟只觉得心跳漏了半分，她恍惚着开口，“今日怎、怎么没见你在包厢里？” 英俊男子并不慌，英气的眉轻轻皱了一下：“真让人伤心，许是今日我站得比较靠里，竟没让姑娘注意到我。” “别……别伤心，你的话，我可以！”苏明烟激动得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围观了全程的秋方闲：“……” 他冷汗如雨。 别人看不出来尚可理解。 但这个人，明明就是女扮男装的九幽啊！ 谁来告诉他，事情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这不是火上浇油，越捣越乱么！ 你以为在嘴唇上面画点胡子，我就看不出来你是女的么！ “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苏明烟捏着嗓子，与刚才跟秋方闲说话时相比，像换了个人似的。 九幽微挑起一边的眉，道：“叫我游九。” 秋方闲：“……” 你以为把名字反过来，再换个调，别人就发现不了吗？ 发现不了的苏明烟：“游九，好听~” “多谢明烟夸奖，明烟也好听。”九幽熟练得像久经沙场，万花丛中来去自如的浪荡公子。 “婚事的事……”苏明烟刚想开口。 外面便有她的侍女冲了进来，“小姐！老爷叫你回去！” 苏明烟不耐烦：“等我说完婚事便回。” “可是老爷那边很急！”侍女冲进来看见其他人都在，便压低了声音，凑到苏明烟耳边，“老爷说，要是你晚一步回去，他就会打断你的腿！” 这句话很小声。 九幽虽然在侍女进来时，便站直了身子。 但距离也是非常近。 一星半点的听到一些。 闻言，苏明烟脸色微变，急匆匆握住九幽的手：“郎君，婚事大约今日谈不成了，但你等我，等我回去搞定爹爹，就来找你商量。” 九幽深情款款：“好，我等你。” 苏明烟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外厅里便看不见她的影子。 九幽还在对方一步三回头时，悠然抬手朝着她挥了挥，还有些意犹未尽。 秋方闲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九幽回过身来，勇担大任：“不关他们的事，实在是迫于无奈，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你知道，他们几个，也确实如我所说，都是有对象的，推哪一个出来，都不如我孤家寡人了无牵挂。” 秋方闲一噎。 那时候他被苏明烟一阵咄咄逼人的话怼过来时，确实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是九幽出来救了场。 但这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啊。 九幽轻咳一声，又道：“反正现在先应付着，拖得一阵是一阵，未来充满了变数，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呢。” 第274章 自然是怎么碰都行了 秋方闲陷入了沉默。 “怎么样？”冥月扒着纱帐探了个头出来，“那个女人是不是走了？” “走了。”九幽朝他招招手，冥月便乖乖过来。 她捏了捏他的圆脸，舒心道：“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你娶那样的女人，乖~” 说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有一道淡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看回去，五王爷彦霁竟然还在，她咳了一声，有些愧疚，“实在抱歉，我自作主张掺和了这件事，希望没有给彦王殿下带来麻烦。” 彦霁脸色未有波澜，他淡淡道：“无碍。” 苏明烟的事着实头疼，她出来当挡箭牌，已实属不易。 秋方闲都愁死了，他们还云淡风轻，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只有他在做着无力的挣扎，“这样真的没问题？到时候苏明烟出来要人，难道九幽真的要娶她？” “对呀，那时候怎么办？”冥月担心的看着她。 若是被琅玉仙君知道，恐怕就要遭殃了。 九幽摆摆手，“不到那一天。” 彦霁认同道：“小舅与我本就脱不开干系，你们又是他府上的客人，宁国侯与我不对付，怎么还会让女儿嫁给一个与我牵连甚广的人，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秋方闲：“……” “对。”九幽失笑道，“方才看苏明烟如此怕他爹就知道，这门亲事，没那么容易成。” 秋方闲：“……” 练兵的人，看事情的目光，与他们读书人这么不同的么。 这关系利害，只凭人家一句话一个态度就能短时间内想到那么多。 真是……不简单。 不过既然连彦霁都这么说，秋方闲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 提心吊胆一早上，他挥挥手，告别众人回房。 走之前，顺便催促彦霁赶紧回去，别老待在他这里。 彦霁也是事多的人，抽出空来折腾了一早上也该回去了，便没有推脱。 人去楼空，冥月毫不避嫌的上来一把抱住褚笑的手臂，蹭了蹭。 哭诉道：“吓死我了，笑笑！今晚一定要和你睡才能好，昨晚睡在彦王府，一整晚都没睡着，你看我眼睛下面都黑黑的。” 九幽微微挑眉，不经意瞥了一眼站在这里一直没出声的师长寂。 轻咳一声打断道：“呃……你多大了，都三万岁了，别老黏着笑笑，晚上在房间里多架一张床就完了，不用睡在一起。”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才能控制力度么，你不知道练功的那段时间，碰什么都碎，我花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碰你们。”冥月抿了抿唇，“你是女孩子，我自然不太方便，但是笑笑是男子，自然是怎么碰都行了。” 九幽致力于救场：“呃……也不是怎么碰都行，你别胡闹了。” 冥月奇怪的看着她：“你今天好奇怪，怎么我说什么你就跟我反着来，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九幽挥起拳头要揍他：“你才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看你是嫌命活得太长！” 冥月还是有些怕九幽的拳头，登时就放开褚笑跑出去逃命了。 九幽走之前朝师长寂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追了出去。 第275章 我不觉得恶心 师长寂好像没有接收到九幽的信号，见外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将交叠在胸口的手放了下来，也沉默着走出去。 “等等！” 褚笑咬咬牙，叫住他。 师长寂身形微顿，回过头来，艳阳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光，好看得要命。 “我们谈谈。”褚笑道。 师长寂不知哪里染来的坏习惯，他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轻佻：“你确定？” “嗯。”褚笑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回房间谈。” 不等师长寂回答。 褚笑又补了一句：“与其逃避，不如我们正面说清楚。” “逃避？”师长寂沉默片刻，这两个字一直在他心底里藏着。 确实，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甚至都不敢直视褚笑的眼睛。 他一味在逃避。 以为逃避，就可以不接受最后的死亡宣判。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他低着头，良久，才回答。 “好。” 依旧是昨晚的房间，外室床上凌乱的被子已经叠好放在一边。 师长寂坐在桌子旁，褚笑从门外进来，关好门，才转过身来，在他旁边坐下。 好像从重逢开始，他们就没有这样单独两个人坐下来说过话。 也没有好好看看对方，半年不见，面容是不是变了。 褚笑平静的打量过去，师长寂也在看着他，双方目光一触即离。 师长寂的嘴唇轻轻抿着，眼睛里是他看不透的深邃。 “好了，开始吧。”褚笑深吸一口气道。 “嗯。” “我不害怕你，也不觉得你恶心，你可以继续待在我身边。”褚笑扣着藏在桌下的手指，以此来掩饰他的紧张。 师长寂有些错愕，失神一般反问：“你不觉得恶心？” “嗯。” “就算是我脑海里，满是想要亲你，抱你，甚至……更多的事，你也不觉得恶心？” 褚笑倏地抬头，耳朵已经带了一些粉色，声音夹杂了一些惊慌的颤意。 “……你，你别说得那么详细！反正，不管你脑子里想什么，我也管不着，只要别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就行！” 师长寂怔愣片刻，茫然的点头，“知道了。” 褚笑继续道：“还有，你说的……那什么看见我就控制不住想要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麻烦你先控制住，既然是不好的事情，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忍着！” “……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褚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便问了一句。 “你到底懂我的意思没有？” 师长寂看向他，面色很平静，好似有一种解脱的快意。 这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懂了。” 师长寂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前不久脑子是进水了么，怎么会有那么龌龊的想法。 以为做一些事恶心他就能让对方主动远离自己。 却不知，高风亮节的祎兰君，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他知道，褚笑不会因为他鬼族的身份而看低他。 也不会因为在鬼界遇上麻烦，早早抽身，一走了之。 却会在他生病时，充当暖炉，任由他抱着睡。 如此美好的人，他竟还想着用这种事，便能逼退对方。 真是傻透了。 褚笑不在意，不觉得恶心，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尽管他没有明说，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自己不能因为对方的好意，就更加得寸进尺。 只是…… 知道了最后的结果，还是难免失落。 褚笑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怕他一下子又控制不住，便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终于消散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师长寂的肩膀：“鉴于你昨天晚上，差点就……那什么，今晚我就在冥月的房间多加一张床睡了，你好好克服一下，说不定过不久，我就回来了。” 师长寂没回答。 褚笑以为他已经在克服了。 遂满意的走了出去。 第276章 果然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褚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很对，晚上把师长寂单独安排在房间里，不是真的怕他做什么。 而是怕他忍不住，又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躲。 冥月叫他看眼底有没有黑时，他没看出多少来，那只胖猪不管在哪里都会睡得很好。 倒是师长寂，昨晚一夜没回来，今日明显人都是不在状态的。 让他留在房间里，也是给他一个机会，好好休息。 午后安排在侧厅用午膳。 从茶楼回来时，秋方闲瞧见不少从山上打猎回来的野味。 慌乱撤退中却还不忘吩咐人带了半只羊回来。 说给他们做魔界秘制烤羊腿。 今天的太阳有点大，外面的雪几乎都融了，秋方闲便摆了个架子在院子的竹棚下烤羊。 侧厅的移门全部打开，在里面摆了桌椅。 褚笑去到时，九幽和冥月已经坐在那里喝茶。 秋方闲换了一身窄袖的衣服，在鼻子下面绑了条方巾，在烤架旁扇扇子涂油。 九幽瞥了他一眼，捏了个魔界特产野果放进嘴里：“哟，心情不错啊，祎兰君。” 褚笑斟了杯茶，笑了笑：“解决了心头大事，轻松。” 九幽朝他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有些揶揄：“解决了？看着不对啊。” 她往他身后看了看，要是真解决了。 按照太子殿下那黏人的性子，早就贴着褚笑不离身了。 这明显是没解决啊。 褚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解决了。” “解决什么？”秋方闲捏着一只烤好的羊腿进来，在前面的桌子上分割成一片一片薄薄的肉片分给他们，又叮嘱道，“沾一沾那罐子里的红果酱，会更好吃。” 褚笑轻咳一声，不知道怎么说。 九幽便道：“他说和太子殿下和好了。” “诶哟。”秋方闲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刻意给他们安排房间还弄巧成拙。 现在什么都不做，一样能和好。 冥月有些懵懂：“和好什么，笑笑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秋方闲摇摇头，先把切好的肉放在盘子里，递给了他，“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吃肉！” “哦。”冥月看见肉便忘了褚笑，也没深究。 “那等会儿他应该来吃午饭吧，到时再问问他。”秋方闲道。 褚笑轻轻“嗯”了一声。 谁知他们烤羊腿都吃完了，下午茶的日程也提了上来，也没看见师长寂的身影。 褚笑便含糊道：“可能是昨晚他没休息好，今日在补眠吧。” 他这么说，九幽和秋方闲相视一眼点点头。 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点深意。 原以为这一天是个平静的下午。 直到一道女皇陛下的懿旨颁了下来。 一向作为文人世家的秋家，与官道不沾边，除了彦霁，没哪个当官来过。 秋方闲听到要出去接旨时还有些懵。 回来时差点抱头痛哭。 他一拍大腿，顿时醒悟过来。 他就说！ 从茶楼回来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 在闹市里插手了宁国侯千金的亲事，众目睽睽将他们暴露在樱城广大民众的眼中。 果然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那个包厢里。 不仅有威震四海、用兵如神的彦王殿下，彦霁。 还有前段时间风靡六界的祎兰君，褚笑。 更有鬼界近来处于八卦旋风中心的太子殿下、神君之子，师长寂。 其余众人，虽不熟识。 单凭样貌，便知非寻常人物。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为什么凑在一起！ 不仅是平民感兴趣，连女皇陛下也不可幸免！ 第277章 冬猎邀请 秋方闲抖着懿旨回来，声音有些绝望，“完了。” 九幽微微抬眼，神色一派宁静。 褚笑也看向他。 秋方闲不抖手了，抖嘴唇。 九幽忍无可忍：“说！别磨磨唧唧。” 秋方闲咽了一把口水，终于道：“女皇陛下，邀请你等众人参加魔界的冬猎。” 冥月吃着野果，口中不停，无辜的看向他：“那就去呗，既然陛下都颁旨来邀请了，那就是非去不可了。” 褚笑和九幽听了之后，表情没多少变化。 也正常。 他们来到魔界，没有正式拜访过女皇，让人家惦记着也无可厚非。 毕竟他们确实哪一个都不是寻常身份。 正式见一面，心里有个底，也是好的。 便说：“那便去吧。” 秋方闲有些愁，他看了看九幽，“那她呢，到时候冬猎，宁国侯肯定去的，他女儿说不定也会去，见到九幽，那不是穿帮了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 “没事。”后面响起彦霁的声音，他正慢步走进来。 只听他道，“我现在也是为了此事过来，早朝上陛下有这个意思，想不到懿旨这么快就到了，正想过来与你们说。” “那九幽的事？” 彦霁低笑一声，如尘封多年的老酒：“便继续女扮男装即可，那日是冬猎，本来就不兴穿女裙，只是这胡子，还是不要贴了的好。” 秋方闲还是表示了质疑：“那要是陛下问起来，九幽的事，如何回答。” 彦霁轻咳一声道：“实不相瞒，九幽仙子以往战场上的事迹太过英勇，行事作风又不像女子，流传下来让不少将士都误以为她是男人，魔界中，知道真相的没几个。” 哦，意思是将计就计，让九幽男子的身份坐实。 不知道宁国侯要是真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胡子窜上天。 好了最担心的事解决了。 秋方闲做了下来，捂住心口，心有余悸：“我这一天天的，跟你们在一起，提起来的心就没有真正安下来过。” 彦霁也在一旁坐下，语气惬意：“那是因为你老了，我倒觉得，近来的日子有意思了起来。” 秋方闲：“……” 什么？ 跟他同岁数的人，有资格说话？ 他睨了彦霁一眼，转过去看褚笑，“那长寂那边便由你说，冬猎还得过半个月后才开始，你们可以先安心住在这里，不用想别的。” “好。”褚笑爽快答应。 他们在侧厅里又喝了一会儿下午茶，逗了逗冥月，才散。 彦霁离开前，暗示了几次秋方闲，问府里的房顶修好没有。 秋方闲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你想干嘛，反正冬猎之前，我的房顶都不会修好了，冬猎为期八日，回来之后估计还要修一阵子。” 意思是别在他家里费心思，搞一些有的没的。 彦霁不为所动，冰山般的脸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没什么，只是看小舅家被暴雪压坏了房顶，却拖了这么些时日还没修好，本王作为侄子，于心不忍，想帮一把，已经吩咐了人带着人手和工具过来，小舅家这么多客人，怠慢了不好。” 秋方闲扯了扯嘴角：“……然后呢。” 彦霁面不改色：“唯恐小舅招待不好客人，房顶修好之后，本王便亲自过来借住，绝对把客人照顾得妥妥当当。” 秋方闲：“……” 他就知道。 这人没安好心。 第278章 到这边坐 褚笑回去后，敲了敲师长寂的房门，将女皇陛下的邀请说了一下，得到里面轻微的一声“嗯”，他才走了。 只是这气若游丝的。 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进去。 怕师长寂已经酝酿好克服的事，又前功尽弃。 之后的数日，都没有看到他。 九幽、冥月整日和秋方闲混在一起。 看过许多书又周游列界，知识丰富的秋方闲能搞出很多新鲜玩意儿来玩，他们也不和褚笑凑在一起了。 倒是他乐得清闲，拿出九转四方镜钻研黑月。 阎神鞭上次反噬了褚笑，被冷落了一段时间。 最近才开始捡起来宠幸它，九转四方镜的门越往里面开，越是有更加高深的法术，不乏于如何使用阎神鞭的。 时日过得很快，他一头扎进了修炼中，直至冬猎当天。 秋方闲一大早便叫了他们起来在侧厅用早膳，他前后看了看：“长寂呢，好多天没见到他了。” 说着，外面的移门被打开，师长寂半弯着身进来，神色冷寂。 褚笑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手，：“你来了，到这边坐。” 师长寂抬眼看了看他，好似有些犹豫。 怔愣之间，打着哈欠过来的冥月，眯着眼睛，坐在了褚笑旁边。 他一坐下，气氛便有些不对，顶着昏睡的泪光看了看众人。 茫然：“怎……怎么了？” “没事。”师长寂很平静，拉开冥月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外面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九幽和秋方闲相视一眼，都觉得气氛不是很对劲。 彦霁修好秋家的房顶后，便一直住在了这里。 早几日开始，便已经每人都有一间房，不用两个人挤在一起。 他住过来之后，连同厨师、管家等都带了过来，大大提高了大家的生活水平。 秋方闲处于又爱又恨之中。 书房被他占用了办公，每日让身边的侍卫跑前跑后搬公文来批阅，也不嫌麻烦。 出门的马车准备了三驾马车，两两乘坐一辆。 三驾马车前两辆都比较朴素，第三辆雍容华贵，一看就是皇亲贵族的座驾。 彦霁应当是要坐那一辆的。 褚笑用完早膳出来，便站在了中间那一辆旁边。 开头由秋方闲带路，九幽和他坐在一起。 师长寂自然就会跟自己坐在同一辆。 他是这样想的，出门之后走道里都灌着冷风，他拢了拢斗篷，等他们出来。 彦霁果然是往最后一辆去的，连带哄着冥月也跟了过去，他怕冷，彦霁的那辆车上有汤婆子。 其他人紧随其后出来。 九幽好像没睡醒，无心的问了一句：“要怎么坐？” 秋方闲拉了拉她，要带着她往前面的马车走。 师长寂忽然道：“我和秋兄坐前面吧。” 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楞了一下。 九幽反应过来，一拍自己的脑袋。 但师长寂已经往前面走了，不好再换过来。 便说：“那就这样吧，坐哪一辆都是一样的。” 秋方闲点点头，安抚的看了一眼褚笑，往前面走去。 九幽拍了拍褚笑的肩膀：“走吧。” “嗯。”褚笑坐在马车上，脸色有些不好。 第279章 见女皇陛下 不明白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 师长寂怎么还会这样。 但他比上次谈话前，又有些变化。 至少他是会搭理他的，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淡。 那他那样受伤的眼神到底是为何？ 好像已经看不透他了。 褚笑满脸阴沉的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 连九幽都不知如何搭话。 她心里也想到了几分，明显上次他们俩说和好了，其实根本就没有。 笑笑自以为的认为，又单方面晾了太子殿下那么久，怕是造成了不浅的误会。 马车一个时辰后到达皇家猎场。 远远的，便听到激昂的鼓声和密集的号角声，走得越近，越能听到旁边也有马车咕噜咕噜走动的声音，看来有不少马车正往那里赶。 周围吵吵闹闹的，想必已经来了很多人。 褚笑一行，一下马车，便引来了周围诸多的注目。 不仅因为他们与魔族本族人异样的外貌，还因为他们特别的身份。 女皇陛下听到他们来了，很快便将他们请进去。 褚笑进去重重包围的围场时，便看到平底上，一群高大威猛的魔族之中，簇拥着一个穿着黄色戎装的—— 小姑娘。 没想到，堂堂魔族女皇陛下，竟然是一个样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 对方正在摆弄着弓箭，身边有宫人提醒她，才转过身来。 身量和气度都自带王者之风。 看见他们，女皇陛下眼睛一亮，走了过来，客客气气道：“想必诸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招待不招还望见谅。” “参见陛下。”饶是对方性格豪爽，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免礼。”女皇陛下一抬手，道，“此处风大，我们到帐篷里面去谈。” 平地上大大小小驻扎了大约几百顶帐篷，供士兵和官员及其家人使用，毕竟冬猎须历时八天之久，又是他们魔界比较重大的节日。 女皇陛下一边走一边调侃彦霁：“五弟，你倒好，认识这么一群青年才俊，也不带来给朕瞧瞧，还是那日苏家女儿招亲发生了点小事，才让朕知道了。” 这自然是客套话，她绝对不会那时候才知道，只是一直找不到缘由召见他们。 只好趁这次机会，见一见。 秋方闲也因为她这句话稍稍放了心。 既然苏明烟的婚事在女皇面前是小事，那么宁国侯说不定真的翻不出什么水花。 登时心放了大半下来。 回到帐篷的主位，女皇陛下请他们落座才坐在位置上吩咐宫人将招待的茶水点心端上来。 彦霁才答：“回禀陛下，臣亦是沾了小舅的光，才有幸结识。” “哦？”女皇陛下好像很感兴趣，“那方闲可得给朕好好引见一下。” 按照辈分，女皇也应该尊称秋方闲为一声舅舅，但因着他女皇的身份，年岁又较他大一些，便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秋方闲站了出来，拱了拱手，态度恭敬：“陛下言重了，几位都是方闲在鬼界认识的好友，虽身份贵重，却只为领略魔都风土人情而来，方闲左思右想，便斗胆没有觐见。” 这话挑不出毛病。 女皇见他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怪罪他，便体谅道：“一样的，现在介绍也是一样。” 第280章 挺中意师长寂 秋方闲按照那日给彦霁介绍那般，将他们简单介绍了一遍。 女皇每人都称赞了一两句，不偏不倚，又吩咐宫人给他们安排了帐篷，很快便放了他们出来。 从女皇陛下的帐篷出来，冥月松了一口气，揪着褚笑的袖子，感叹道：“陛下好年轻哦，看起来跟我差不多。” 褚笑无奈道：“她能称呼彦王殿下为五弟，你说她多少岁？” 冥月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个理，差点惊叹出声。 九幽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并压低了声音，“别喊，也别妄议陛下的年纪。” “哦……哦……”冥月点点头。 经过在秋家几日的相处，他们发现彦霁也不是那种十分顽固且太过讲究礼数的人。 因此这话让他听到也没什么，但更深的却也不能说了。 前面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帐篷，陛下特意给他们安排在一起。 秋方闲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跟他们说：“第一天不会马上就出发，而且我看这天马上要下大雪了，大概是明天等雪停了才会走，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 众人点头，彦霁也因为有事要去处理，先行与他们告别。 师长寂走之前朝他们点头致意，脸色很平静，倒是看不出情绪。 之后便由宫人带着往自己的帐篷去。 冥月讨喜，女皇陛下说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巧别致的帐篷，他也迫不及待要过去看，挥挥手跟着宫人走了。 九幽看了一眼褚笑，便说：“走吧，去你的帐篷。” 她有些话要对他说。 帐篷内不仅仅用木板铺了一层地，又用柔软的地毯盖了一层，四周是坚硬的帆布，外面又盖了一层防水的罩子，若是下了雪，不至于将湿冷的气渗透进来。 里面已经摆上了碳炉，进去后便不觉得冷。 看来女皇陛下特意照顾了他们的体质，安排得细心周到。 九幽在椅子上坐下，在碳炉边烤了烤手。 才说：“方才你看见女皇看太子殿下的眼神没有？” “什么？” 褚笑有些失神，并没有听清。 九幽盯着他的神色，道：“我看女皇好像挺中意师长寂的，我想啊，她说不定会趁着这次冬猎，有所行动。” 褚笑脸上一闪而过的剧变，很快又收敛起来。 但九幽对他何其熟悉，轻易就捕捉到了。 “也是啊，师长寂如今又是鬼界的太子殿下，又是天界的神君之子，两重身份，若是能将他揽入魔界，就算不当皇夫，什么都好，利用他的关系，便能很容易掣肘住鬼界和天界的关系，简直一箭双雕。” 褚笑的眉拧在一起，好似心事重重。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多么慌乱，“……皇夫？他不是被她用来缓和关系的工具！” 九幽继续火上浇油：“谁知道呢，女皇陛下看起来那么年轻，又那么貌美，手中又掌管着整个魔界，手段多得是，只要肯用心，说不定太子殿下就对她死心塌地了，何况我看太子殿下那人，是个性情中人，说不定一感动就……肯了。” 第281章 英勇献身的打算 九幽说完就走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帐篷里，胡思乱想，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还是得不到安定。 褚笑想了很久，最终败给了对方。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悄悄下起了雪，天色已经暗了。 帐篷外亮着的火把被风吹得不断跳跃。 他找了一把伞，撑开出了门。 门口守着的宫人还有些惊讶：“欸，公子，您这么晚还出去吗？” 褚笑“嗯”了一声，那人要上来帮他撑伞，他避开，说了一句，“不必跟来。” 独自走在帐篷之间，身影有些萧索。 因为下了雪，来参加冬猎的官员已经都进帐篷里了，走得近还能听到一家人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他握了握拳头，颇有些英勇献身的打算。 那日他以为说明白了，走得急，没察觉到师长寂的情绪。 现在一回想，好像隐约记得，师长寂的脸色不太对。 自己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竟然无动于衷。 确实是误会了什么吧。 凭着印象，按照师长寂离开前的方向去找。 这些帐篷里他也不清楚哪一间才是他的。 但没关系，只要有心，总会找到的。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应该说清楚了。 天上下的雪很轻，拂在伞上并不会发出声音。 红伞下映着他的容貌更加绝色，他在帐篷的转角间站定，抬眼看去。 前面一间帐篷里有人要撑伞出来，看身量，是师长寂！ 他有些欣喜，脚步动了动又停住。 门口站了几个宫人。 师长寂出来与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就跟着他们离开。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他站着的位置隔了两三间帐篷，角度刁钻，对方一时并未察觉。 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耳边的冷风有些猛，呼啸在耳边，藏住了他的脚步声。 尽管十分不愿意相信。 当对方站在女皇陛下的帐篷前时，褚笑还是觉得心中一震。 他很想去问问师长寂，深夜拜访一个女子帐篷，到底意欲为何？ 难道真如九幽所说，女皇看上了他……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赶着过去？ 浑身如置入冰窖之中，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站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帐篷的，他觉得脑袋一片浑浑噩噩，将伞丢给守门的宫人，低声说了句，“不用守在这里了，外面冷。” 宫人有些懵，他们魔族虽然不畏冷，但也不禁这么个吹法。 于是犹豫着点点头，帮褚笑关好帐篷的帘子，快步离开了。 帐篷里很暗，他没有点烛火，回到床上躺下。 柔软的绒毛被子扫在他的颈间有些痒，他侧身弯着膝盖蜷缩着。 半夜时，他被冷醒了，脑袋一阵昏沉，应该是碳炉的火已经灭了，他睡前没有加新的碳进去，现在也不想去加。 如此睡一阵醒一阵，天蒙蒙亮时，他起了。 外面的雪好像停了。 他穿戴好衣服，出了帐篷。 迎面而来一阵冷风，地上已经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远处的松林压了一层层厚厚的雪。 第282章 好烫！ 宫人将他带到外面平地的聚集地上，已经有很多背着弓箭的魔族人三三两两站在那里。 身边都牵着一匹爱马，看来等一下就要出发了。 大家都意气风发，想在今日拔得头筹。 冥月看见他很快就举起手来招呼他过来：“笑笑！这边！” 他穿得很厚，臃肿得像一只粽子，外面披上了彦霁送给他的那件斗篷，又像一只大型白团子。 九幽双手抱胸，英姿飒爽，看见他，说了一声，“来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鼻音有些重。 很快秋方闲和彦霁也到了。 冥月看了他一眼，“秋先生穿成这样，是不上场吗？” 他在天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来魔界尝试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现在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番事业，因此对于秋方闲悠闲的神态有些不解。 秋方闲点点头拢了拢袖子，有点像怕冷的老年人。 他好像没睡醒，语气有些慵懒，压低了声音凑近几分：“不上了，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多人热衷于参加这样的活动，我宁愿在帐篷里睡觉，这一大早起来，也是为了送送你们。” 他这么一说，冥月还觉得有些可惜，但并未强硬挽留。 彦霁道：“他就那样，不必介怀。” 秋方闲鼻尖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不多时，师长寂也到了，看起来还算精神。 一身玄衣，在雪地里更加显眼。 他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了过来，朝各位点头致意了一番。 秋方闲挑了挑眉，说了一句：“这白马好漂亮。” 彦霁扫了一眼，淡淡道：“陛下有两匹爱马，皆为白马，名为浮云和白兔，不知这是哪一匹？” 话音刚落，能察觉到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寂。 “这是浮云。”师长寂解释道，“昨日分配马时，分到我的那一匹刚好与马厩里的其他马打架腿上受伤了，陛下得知，才将爱马暂借给我用一用。” 他语气平淡，说不上多么欣喜。 冥月和秋方闲还挺喜欢的，凑在马旁边，又是逗又是摸，爱不释手。 褚笑侧开身子，低着头忍不住咳了一声。 九幽心情有些复杂，昨日她看见那女皇陛下看师长寂时，虽看出了那么点意味。 但确实是猜测的成分居多。 没想到对方行动这么快，今天就将爱马借给师长寂了。 简直是俘获人心的好手段啊。 她忍不住去褚笑的脸色，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褚笑表露在外的皮肤，脖颈和耳朵都红得不像样子。 从方才开始，也一句话不说。 她走过去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被轻轻避了一下。 “笑笑，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她话一出便引来众人的注意，师长寂也看了过来。 冥月不逗马了，钻到他身边仰头看他的样子，像九幽那样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烫！” 褚笑轻轻拂开他的手，抬起头，朝众人抿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着凉了。” 昨晚出去时，想着去师长寂帐篷也就几步路，什么都没披就出来了。 在外面冻了一阵，回到帐篷冷热交替，半夜碳炉又熄了火。 应该就是这样着凉了。 秋方闲犹豫了一下，语气担忧说：“要不今日就不要去了，跟我一起在帐篷里睡觉，出去又是吹冷风又是骑马的，你受得住么？” 褚笑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我没那么弱。再说，既是陛下邀请，若我不去，岂不是不给她面子，要是实在不行，我也会自己照料好自己。” 第283章 撒欢了跑 出发的号角吹响，众人便没有再说。 九幽看向彦霁，道：“冥月等一下估计会撒欢了跑，还得请彦王殿下多照看着点。” “好，应该的。”彦霁自觉站在了冥月身边。 冥月微微怵了怵，撇撇嘴，抿着粉红的嘴唇不服气道：“什么叫撒欢了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那么……” 他竟一时词穷了！ 九幽揉了揉他的头，说：“等会儿我可能没那么多心思照看你，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别受伤。”她朝褚笑那边示意了一下。 冥月领悟过来，乖巧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号角吹到第八声，女皇陛下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人簇拥着，一边朝众人挥手走过来，一边翻身上马。 说了一段激励人心慷慨激昂的话后，她举起手往空中一指：“众将士们！今日成果如何，看你们的了！拔得头筹者！重赏！出发！” “陛下万岁！” 几百上千的魔族人同时呐喊，震耳欲聋。 女皇陛下一马当先，快速冲进了松林。 其余将士也乌压压的跟着进去。 九幽和褚笑等也上了马，冥月一开始还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到后面看见什么小动物就追着跑开了，彦霁跟着他，很快不见了身影。 九幽对于冬猎也不算多提得起兴趣，因此待在褚笑身边一边骑马一边悠闲的聊天也好。 她看褚笑神色萎靡，真怕他从马上掉下来，便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着，等差不多时候了再回去。” 褚笑摇摇头：“被人碰上了麻烦，再说，若是不拿点成果回去，那群魔族又会如何耻笑我们？冥月别指望他，他就是来玩的。” “耻笑？”九幽倒是不太在意，“随他们笑好了，我们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这有什么。” 正说着。 后面的马蹄声渐近，按理说，九幽他们出发得够晚了，后面无论如何也不该有人才对。 九幽扭头一看，吓了个激灵。 “明烟姑娘，你来了。”她刻意压低了一下声调。 苏明烟骑着一匹比较小的马，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肥胖的身子碾压之下，能感觉到那匹马顶着千金重，都快要窒息了。 彪悍的魔族人参加冬猎不分男女，因此刚才冲进松林的队列中，不乏女子。 不知苏明烟怎么想的，难道骑一匹瘦马，自己的身材就会瘦了么。 到底有没有考虑到马的感受？ 苏明烟朝褚笑那边看了一眼，羞涩道：“阿九，那位是？” 忽略苏明烟熟稔的语气。 她上来就问褚笑，让九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生怕这位花心的又看上了褚笑。 有意想引开她，但又不放心褚笑。 便支支吾吾的不出声。 褚笑可能真的烧糊涂了。 松林里面本来就阴凉，骑马走在雪地上更是寒冷。 他甚至都有些听不清九幽在说什么了。 看着柔软的雪甚至还有一股冲动，想躺下去，睡一睡。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手一松，就往雪地里倒。 九幽扭过头来，顿时吓了一跳。 “笑笑！” 刚下的雪或许还会软，但昨晚下的雪在地上堆了那么久，早就冻成一团了，撞在地上怕是会很痛。 第284章 你不知道我会担心的么 鼻尖萦绕的兰花香恍如隔世。 褚笑朦朦胧胧觉得，是师长寂接住了他。 他心头一酸。 想到昨晚大半夜的，师长寂一个男子独自去女皇陛下的帐篷，还待了不长时间。 直到他走之前实在待不下去了，他竟然还没有从里面出来。 他伸出手无力的推了推，语气犯酸：“走开，你不是要离得我远远的么，滚开，我不要你照顾。” 搂着他的人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师长寂抬起头，对九幽说：“我来看着他吧，你可以去做其他事情。” 九幽一愣，点点头。 刚才师长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接住了笑笑，让她吓了一跳。 难不成他一直徘徊在附近？ 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阿九？”苏明烟又叫了一声，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差点忘了。 身边还有这个麻烦。 既然褚笑有师长寂照顾了，九幽也不在这里多待，省得这女人又打上他们的主意。 便对苏明烟说：“苏小姐，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苏明烟一愣，依依不舍的看了褚笑那边一眼，却还是点点头。 她也怕目的太过明显，惹得游九不高兴，连手上攥着的筹码也失去了。 师长寂抱起褚笑放在马上，一手牵着两只马，一手扶着他的腰。 他们才刚出来，自然不能回帐篷，现在深山老林的，那些人都在打猎。 他便打算往回走一点，找个边缘偏僻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下。 所幸，走了不久，便看到一个山洞，洞口逆着风，应该不会太冷，他将两匹马绑在旁边的松树上，将褚笑抱了下来。 山洞里没有落雪，他捏了个法术先驱散了里面的寒气，才抱着褚笑进去。 在地上铺了一层褚笑的斗篷，又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来，盖在他身上。 褚笑一开始推搡了几下，后面实在没力气了，便由着师长寂来。 睡梦中好像还在赌气，烧得红通通的一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的愤懑。 师长寂被逗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 他轻叹了一口气，原本还下定决心不会再招惹褚笑了。 却再看到他生病时，那点决心一下子就动摇了，溃不成军。 “这么冷的天硬撑着出来，你不知道我会担心的么？”他低声说了一句。 料定对方现在这神志不清的模样，一定没有听清。 他睡得十分不安稳，脑袋动来动去。 师长寂便坐了过去，将褚笑的头枕在了大腿上。 近来他修回了天族系法术，身上已经渐渐没有属于鬼族的寒凉之气了。 褚笑睡得舒服，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红润的嘴唇微微睁开，轻轻呼着热气，让师长寂觉得，就算是看他睡觉，也能看很久。 就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一个地方，他也不会觉得无聊。 褚笑开始清醒，是在一个时辰后，他懵懂的坐了起来，精神有些恍惚，那一瞬间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直至发现口中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他摊开手吐在了掌心上。 是……兰花坠。 第285章 简直太羞耻了！ 这时，眼前的光一暗。 是师长寂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一如既往：“醒了？” 褚笑不知是还在烧着，还是因为什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掌心躺着的兰花坠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细致的透明器皿上沾满了他的唾液，系在上面的绳子也湿透了。 简直太羞耻了！ 他怎么会含着师长寂的那个东西…… 师长寂见褚笑目光落在坠子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你睡着了，在做梦，一直缠着我，我把兰花坠给你叼着，你才放我走。” 褚笑结巴了：“……谁、谁缠着你了！别这么不要脸！” “是。”师长寂失笑，蹲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是我不要脸。” 他一服软，褚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抬起手来想捏个决，弄干净它。 兰花坠已经被拿了过去。 师长寂的手指轻轻碰到他的手，像是不经意间被撩了一下，痒痒的。 可耻的，还想再碰一下。 “你……你出去干什么了？” 不惜把爱不释手的兰花坠给他都要出去，是又要瞒着他去干什么？ “出去布了个结界，不让人发现我们。”师长寂看着他，眼神很认真。 “……噢。” 褚笑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师长寂的眼神太过炙热，像火烧一样，快要将他燃烧殆尽。 而对方犹豫的伸出手，放在自己的额前。 师长寂等着，等着对付拂开他的手，或者侧脸避开他。 褚笑什么都没做，清澈的眼神透过指缝来看他。 师长寂才用手指背在他额头上轻轻试了一下，很快便收回手。 温度还有些热。 “你再睡一会儿，安心睡，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他起身站了起来，往外面走。 褚笑醒了，他自然就不能在这里了。 “你去哪儿？”褚笑情急出声，外面这么冷，他还要去哪里。 “就在外面等着。”等你睡着了我再进来。 “外面有什么……”值得你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愿待在这里，是不想见到自己？ 他抬眼看向外面，却在看到一抹白色时，话语一顿，“你……就那么喜欢女皇陛下借给你用的白马？” “什么？”师长寂本来就要走了，闻言转过身来。 褚笑扭开头垂眼看着地下，语气有些悲悯：“不过是见过一次面，不，两次了，见过两次的女人，你就这么急着……”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他躺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很是怠倦：“你出去吧。” 他一想到师长寂也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女皇，也会细心体贴的为她做饭，或者，他们昨晚已经…… 他闭了闭眼睛，撇开这些乱糟糟的想法。 师长寂站了一会儿，果真出去了。 脑袋好像更加重了，就着昏沉的睡意，他又睡了过去。 师长寂站在洞外，眼神却不似在里面般柔和。 他朝着四周打量一番，平静的松林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刚才他听到的那些声响是什么…… 按理说，他在此处布了结界，就不会有人发现。 就算无意中走近，也会穿过这个地方往另一边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识破了自己的结界。 但…… 不是师长寂自视甚高，拥有神力的自己，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轻松看出来。 第286章 吵醒你了？ 褚笑再次醒来时，感觉有些颠簸。 自己靠在一个宽厚的背上，双腿被分开，臀部被有力的手掌紧紧托着。 师长寂背着他，将他罩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一毫的冷风透进来，鼻尖是他身上固有的兰花香。 感觉到他在后面动了动，师长寂动作慢了一些：“吵醒你了？” 褚笑有些懵，他们不在山洞里了，跑出来干什么。 而且他感觉到，他们并没有骑着马。 “怎么出来了？”他的声音睡久了，有些干。 师长寂一顿，含蓄的说：“有些事。” 又背着赶了一段路，褚笑已经完全清醒了，脑袋还有些昏。 但已经能清晰感觉到背着他的人快速的心跳声，手指微微向里面合拢，紧紧揪着师长寂后背的衣服。 只是…… 好像衣服太滑了，他不由自主地往底下滑落。 那人稍微一顿，托着他臀部的手轻轻掂了掂，将他往上托高了一些。 褚笑：“……” 这…… 不等他觉得羞耻，师长寂已经放下了他。 有柔软的斗篷包裹着，暖烘烘的，师长寂将他剥出来，露出个头。 额前的头发有些乱，师长寂失笑着帮他整理了一下。 褚笑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又是另外一个山洞，只是天已经黑了，师长寂捻了个法术，将光圈打在洞上面，才把这狭窄的山洞照亮。 而且，有浅浅的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褚笑问。 师长寂明显一顿，生病了的褚笑，嗅觉竟然还如此灵敏。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抬手去试褚笑额上的温度。 已经没那么热了。 “估计已经差不多好了，我……” 褚笑直直的看着他，“哪里受伤了？” 原本还想借故略过去的，没想到又被他折了回来。 师长寂无奈的抬起手，露出手臂上的伤口，一道血痕穿过了衣裳，约有手掌那么长，现在已经有些泛黑了。 他语气轻松：“没事，就轻轻被划了一下。” 褚笑却沉了心：“有人袭击我们。” 以师长寂的修为，不会躲不开。 难道是有很多人同时围攻，而且身边还带着昏沉沉的他？ 他一阵懊恼，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沉，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面色郁结，伸出手掌，要覆盖在他手臂上，却被对方抽了回去。 师长寂知道他要用凝血术。 “你先别动用法术，才刚好了一点，别消耗。” 褚笑阴沉着看他：“不就是烧了一下，嗜睡了一点，我没那么弱。” 手被褚笑紧紧攥着，师长寂看着褚笑紧紧抿着的唇，算是默许了。 凝血术运用得越发纯熟，伤口完好无损，一点都不留疤。 褚笑满意的看了一眼，手指动了动，顺手又把衣服补好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事了吧……” 他话音刚落，外面一阵繁杂的脚步声。 师长寂倏然起身。 刚才被笑笑拉着疗伤，没来得及布新的结界，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在上一个山洞时，因为有马的行踪及雪地上的印子容易暴露他们还说得过去。 但新的逃跑路迹他可是尽量小心谨慎不留痕迹。 想不到还是追过来了。 第287章 呵，不自量力 师长寂面色一冷，伸手裹紧了褚笑身上的斗篷，抬手又给他丢了个保暖的光圈，以及一个小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也进不来。 “好好待在这里，处理完再回来找你。” 说完，师长寂起身出了去。 褚笑一阵气急，但又抵不过师长寂做这些只在转瞬之间，他毫无反抗之力。 “师长寂！” 山洞外，黑峻峻的松林里，密密麻麻聚集了几百双绿色的眼睛，低吼声在这群妖魔之中此起彼伏。 师长寂活动了一下手脚，声音冷寂：“已经给过你们教训，还这样不要命的追过来，看来真的想死。” “哈哈哈哈哈……” 这些妖魔之中很多都是走火入魔走入魔障的，非正统魔族。 神智比较低下，只有为首的几个拥有对话的能力。 只听对方冷笑一声，带着些狠戾，“反正也没有比现在更惨的了，倒不如搏一搏，得到你身上的神力，那大伙就赚大发了，好不容易才等你从樱城出来，就知道你会参加冬猎，兄弟们可都按捺不住啊。” “呵，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的不是我们，是你，既然拥有神力，还如此弱鸡，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倒不如给我们，兄弟们帮你好好利用一下……” 那人话音未落，只见师长寂捻着的心决已经扫了过去，动作姿态都轻描淡写。 他淡淡道：“真以为自己比我强了，方才不处置你们，只是怕你们吵到我的人，现在，时候到了。” 他语气凉凉，那群妖魔还自以为扫过来的心决不痛不痒。 但下一秒，绿色的眼睛在黑幕中忽暗忽明，顿时面如菜色，纷纷勒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你……你竟然……” 刚刚真的是耍我们的！ 操！ 师长寂轻轻动了动手指，便让这群妖魔毫无反抗之力。 但这些藏在暗处苟活着，吸纳天地阴暗之气的邪物，却不好处置。 就在这时，四周的火把簌然亮了起来。 有缓慢的马蹄声渐近，女皇陛下带着人缓缓逼近，她清冷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雪夜更加清晰：“敢在朕的地盘上撒野，怕不是嫌命活得太长！给朕抓起来！” 重重包围的魔族子弟得到命令，立即上前将之擒拿住。 女皇陛下这才策马到师长寂旁边：“辛苦你将人引到这里来。” 师长寂脸色恢复如常：“应该的，本来就是冲着我来，还劳烦陛下代为处置。” 女皇微微点头，朝山洞里看了一眼，这才带着大部队离开。 褚笑不知何时，已经从结界中出来了，此时站在洞边，一手撑在洞壁上。 师长寂转身走过去，声音柔和：“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等我回来找你么。” 褚笑抿着唇，不说话。 师长寂看他病着，便又放柔了声音：“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么。” 褚笑没理他，自己往外走去，身形萧索，斗篷也没披。 师长寂回到山洞，把斗篷带上，这才追了上去。 女皇来去匆匆，也不忘把他们的马也带了过来，现在缰绳正绑在旁边的一棵松树上。 褚笑看见旁边的白马，又是一阵压不住的火气，摘了绳子，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奔腾而去。 第288章 你这是在吃醋吗？ 回到驻扎斗篷的平地，不过用了一刻钟。 中间的场地上，正闹哄哄的举办着篝火晚会，魔族人在庆祝第一天的收获。 褚笑将马交给宫人，便回了自己的帐篷。 原本头已经不那么痛了，刚才又吹了一阵冷风，鼻子便开始有些塞。 帐篷离中心广场有些远，但他们闹得太大声了难免还是能听到一些。 师长寂过来时，看到帐篷里一片黑暗，有些摸不准。 下了点决心，还是撩开帐帘进来了。 进来后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好像因为鼻子不通，一直不大顺畅的呜咽着。 他的心变得柔软万分，到一边将碳炉点着了，帐篷的温度渐渐升起来，又到旁边的桌面上点亮了灯笼。 昏黄的光在帐篷里散开，能看到床上蜷缩着一只身影。 师长寂才来到床边，在床角的地方坐下。 “笑笑……” “滚！”陷在被子中的人发出一声怒吼。 在师长寂听来没有多少杀伤力，本来就是生病了，那声音闷闷的，没有多大力气，像是小老虎幼崽划过来的拳头，不痛不痒。 “有了神力之后，各界才开始对我虎视眈眈，在鬼界的时候，便遇袭过几次，后来不想母后担心，干脆来到魔界，一来是想散心，而来是想躲避这些贪心的人。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我这身神力可以从我身体里剥离开来，所以便有了这次追杀。” 他缓缓地解释，尽管不知道褚笑是否愿意听。 “于是趁着冬猎，等我落单的时候，他们就找了上来。出发前，我便与女皇合计，将他们引到那个山洞外，再进行围剿。” “谁要听你说这些！滚出去！”褚笑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不知何时蓄满了眼泪，嘴唇抿得紧紧的，嘴唇在光下红艳艳的，有几个牙印。 被围剿这种大事，竟然瞒得密不透风。 与女皇商量也不与他说半个字！ 要不是这次病了，阴差阳错与师长寂掺和在一起，他就这样无声无息，自己解决了。 “好，我等一下就滚了，刚才已经吩咐宫人给你煮了散热的药，等你喝完药，我就滚。”师长寂无尽温柔，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都使不上劲儿。 褚笑很生气，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蛮不讲理：“好啊，你从我这里出去，又要去找女皇是吧？” 师长寂一愣，好看的眉眼稍稍弯了一下：“我不去找她，我回自己的帐篷。” 他以为褚笑是烧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傻乎乎的笑笑意外的可爱，他的心不由得软成一滩水。 “你骗人！”褚笑一边说一边觉得更加委屈，师长寂竟然说谎来诓骗他了，简直岂有此理，“我分明看见了昨天晚上你进去女皇的帐篷，很久都不出来，今天早上她还送了你白马！你是不是很得意？以为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女皇陛下，我告诉你！她只是利用你，因为你太子和神子的身份，你……” 师长寂静静听着，脸上渐渐涌上复杂的神情。 他有些不确定，一边犹豫又一边让自己下定决心，他的声音又低又磁，像羽毛拂在心头，撩人得很。 “笑笑，你这是，在吃醋吗？” 第289章 这不是在水里渡气 “什么……”褚笑怔然，明白过来后脸上耳朵瞬间爆红，他伸手想将师长寂推出去，“不，你走！滚！我不想看见你！” 师长寂顺势握住他的手腕，紧紧攥住，不放手。 原以为，在听到那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之后，他就真的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现在忽然出现的转机。 是打入死地前的回光返照吗？ 他颤抖着出声：“你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其实面对我，是真的恶心吧，你不用顾虑我的心情，你可以对我说真话的。” 褚笑挣了挣，手腕一动不动，甚至还被师长寂一点点拉近了身体。 听着师长寂的话，只觉得一阵火冒三丈。 这人一直在误解自己的意思！ 简直是榆木脑袋！ 他脸颊涨得通红，因为说得急切，眼角泛红：“‘不会原谅你’那是气话，我不是说我不恶心了吗！意思是我已经允许你继续喜欢我了，你却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简直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你这样三心二意，不如趁早了断，跟女皇陛下……唔……” 手腕上的拉力一紧，身子一下子被拖动到师长寂面前。 后脑勺被紧紧扣住，柔软的嘴唇贴了下来，呼吸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凶猛的兰麝香侵占了他周围的空气。 师长寂狂乱不迭的啃咬他的双唇，一边碰撞，一边吮磨。 他忍不住低呼一声，对方灵活的舌头就顺势“溜”了进来。 搅乱他的所有思绪，让他每一根神经都跟着活跃了起来，他恼羞的想要反抗，可是他的手被紧紧的扣在对方的手掌里。 只能多余发出“呜呜……”的声音。 褚笑从来不知道唇舌相碰会有这样的感觉。 师长寂的舌头一路长驱直入，先是缠住了他的舌头吸吮，接着又顶住上颚缓缓舔弄，两人的气息在口中相融，碰撞出奇异的火花，沿着头皮，一路传向大脑，燃烧起隐秘而炙热的火焰。 褚笑迷蒙着眼睛，被师长寂吻得喘不上气来，时而不自觉的发出呜咽。 引动着师长寂更加热烈的掠夺。 直至他真的喘不上气来，身子软塌塌的靠在师长寂怀里，对方才慢慢放开他，眼神又是一沉，无声地翻潮云涌。 面前的褚笑粉色的唇上沾了些许水迹，眼神迷离，仿佛还沉醉在刚才的情动之中。 无端的潋滟，撩人心性。 师长寂声音有些干哑，用头抵着他的额头：“笑笑，这不是在水里渡气，你用鼻子呼吸一下。” 褚笑微微睁开双眼，他本来就烧着，没有多少力气，刚才被师长寂一阵迅猛如虎的掠夺了呼吸，现在只得胸膛反复起伏，有些红肿的嘴微张着，轻轻低喘着。 他稍稍退开身子，狠狠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我鼻子堵着！师长寂……你混蛋。” 师长寂自动认错：“是，我混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将手绕到褚笑的后腰，怕他用力过猛，向后面倒下去。 碳炉的温度慢慢升起来，师长寂将褚笑拉进怀里，舍不得放手。 第290章 你务必听好了 他说：“女皇昨夜召见我，只是因为他们也查探到一些消息，知晓我身份敏感，在魔界可能会引来灾祸，不怀好意之人说不定会趁着冬猎，在松林里对我下手，我昨晚与她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合计怎么行动。” 褚笑的耳朵贴着师长寂的脖颈，随着他说话，一阵阵的颤动传过来，有一些酥麻。 自己烧着，贴在凉凉的师长寂身上很是舒服。 他藏了点小心思，装作挣不开师长寂箍在他身后的手。 “还有。”说到这里，师长寂的声音低沉中又带了点笑意，“我的马是真的因为打架腿上受伤了，陛下才借浮云给我，如果让你不高兴，那匹马，我不骑了。”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收紧了手臂上的力，侧过头，眷恋地在褚笑的脖颈处嗅了嗅。 仿佛这样就能慰藉一点积累已久的思念之欲。 褚笑的手握成拳头轻轻抵在师长寂的胸前，虚虚地推了推，说出的话染了点酥麻的颤意：“……别闻了，你是小狗么，我之前的话你可能没有听清，现在我再说一遍，你务必听好了。” “好。” “我阻止不了你脑海里想亲我，抱我以及……更多的举动，现在我还接受不了，你能不能一步一步来，等我慢慢接受了，再……做。” “好。” “以后在人前，你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不可以像刚才那样在人前亲我，也不可以碰我的手……” “……好。”师长寂答应得很痛快，原以为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如今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笑笑竟然愿意与他试一试。 尽管他的条件让他忍得有些辛苦，但他愿意慢慢来。 “我既然愿意考虑你，你不可以动不动就自己躲起来生气，不可以动不动就躲起来胡思乱想，更不可以出去勾三搭四，要是被我发现，你……就完了。” “好。” “还有，我现在有些热了，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师长寂还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日思夜想的宝贝终于到他怀里了，他还不想放手。 但忍了忍，还是在放开之前，狠狠在褚笑脸上亲了一口。 适时，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公子，药好了，现在就端进来吗？” 师长寂看了一眼褚笑如今的模样。 喉咙卡了一下，起身道：“不用，我出来拿。” 他站在门口掀开帘子一条细小的缝隙，接过托盘，很快就回来了。 凝视着黑乎乎的药，师长寂坐到床边，先凑在嘴边喝了一口。 这些经过他人之手的东西，他不敢轻易入褚笑的肚子。 确定没问题后，才用勺子舀着吹凉了，送到褚笑旁边。 褚笑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说：“我着凉了，你刚才亲了我，沾了我的口水，你或许说不定也要生病了，要不你先喝一半？” 这样自己就能少喝一点了。 师长寂看着他，像是猜不出他的目的：“我身体很好，每日都会去练足力，你无须担心。” 褚笑鼻尖轻轻哼了一声，计谋没有得逞，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想拿碗：“不用喂，这样一勺一勺的喝，太痛苦了，我吹凉一点，一口喝完算了。” “嗯。”师长寂没有强求，帮他吹凉一点，才递给褚笑。 褚笑捏着碗边，仰头灌了进去，修长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师长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第291章 有多甜？ 等褚笑喝完了，接过碗来，从怀里摸出一颗糖递了过去。 “你怎么会有糖？”褚笑有些高兴，接过来剥开糖纸便含了进去，他怕喝药。 甜味在嘴里散开，他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好甜。” 师长寂看着他，眼神一沉，情不自禁的问：“有多甜？” “就……唔……” 他想了想要如何解释，对方已经将嘴唇压了过来。 先是伸出舌尖描摹了一下，舔了舔上面沾着的甜味，然后贴着他的唇角不要脸的说：“是有点甜，可不可以让我也尝尝？” 尝都尝了，还问可不可以，脸皮怎么这么厚。 师长寂问完也没想得到回答，直接伸出舌尖沿着唇缝闯了进去，手掌不安分的在褚笑的身后摩挲，好像怎么都索取不够。 褚笑好像又要烧晕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兰麝香包裹住了他全身。 师长寂越往他身上压，他越是忍不住往后面缩。 到最后师长寂忍无可忍，轻轻放开他，直接将褚笑平放在床上。 因为他的离开，褚笑半睁着眼看他，眼神又痴又醉。 师长寂笑起来，两边的小酒窝，很可爱很迷人。 他先将褚笑的双手挂上自己的脖颈，然后双臂才撑着褚笑两边的床，慢慢俯下身来。 他咬一口又松开，吮一口又松开。 底下的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着，渐渐仰起脖子来。 “喜欢我亲你吗？” 褚笑还保留着一丝神智，太羞耻的话他说不出口。 挂着对方脖颈的手悄悄想抽回来，既然要说喜欢才能亲的，那算了。 虽然比起糖来，亲亲确实能更快的去掉口中的苦味。 师长寂没想逗得他太狠，毕竟笑笑脸皮太薄，如今好不容易接受他，怎么能容许他退缩？ “我好喜欢你。” 说罢，师长寂又吻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低着头逃走。 笑笑实在是太甜了。 不是因为糖。 他觉得自己喜欢得快要发疯。 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到后面，褚笑实在是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轻轻呓语：“……别亲了，嘴唇都肿了。” 因为生病，褚笑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师长寂又轻轻啄了一口，才快速起身，帮他掖紧了被子，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褚笑忍不住问道。 “吩咐人给你打点热水，擦擦脸，你先睡，捂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褚笑还有些不安心：“那你快回来。” “好。” 褚笑第一次这么黏他，让师长寂觉得如置身于梦中，飘飘荡荡，毫无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吩咐完人回来，褚笑还没睡着，他只好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褚笑才稍微安心的睡过去。 等宫人把水打了回来，他才松开手，洗了毛巾，为他擦去脸上的薄汗。 刚才欺负得狠了些，嘴唇确实有些肿了，红通通的。 他用毛巾轻轻擦了擦，热敷了一下，对方还有些不满。 做完了清理工作，师长寂悄悄摸上了床，抱着褚笑在颈边蹭了蹭，安心的睡着了。 第292章 我看看？ 冬猎第二日，师长寂帮褚笑向女皇陛下告了假，留在帐篷里养病。 让彦霁告诉九幽他们。 冥月站在空地上，懵懵懂懂：“是太子殿下在照顾笑笑么？” 彦霁点头。 九幽道：“昨夜……嗯，我不放心，去找了一下笑笑，在帐篷外面听到些声响，太子殿下在里面没错，你们就放心吧。” 秋方闲拢着斗篷，神色怪异的看着九幽，“长寂一晚上都在里面？” 九幽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声音：“实际上，早上过来前我又去了一遍，太子殿下确实还在。” 两人相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精光。 冥月：“……你们感觉好奇怪。” 彦霁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今天你想打什么？” 说起这个，冥月昨日和彦王殿下一起，终于尝到了打猎的快乐，收获颇丰。 主要是九幽和笑笑那边都没怎么打，彦王打的全部给了他。 他尝到了站在人生巅峰的感觉。 “嗯，那就去西边吧，我想抓几只兔子，活的那一种，昨天看到多都往那边去的。”冥月说完，看向九幽，“你呢，跟我们一起吗？” 九幽摇头：“不了，苏明烟姑娘今日又约了我，让我陪她。” 秋方闲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是男子，却总做男子才能做的事。 九幽摆摆手，瞥见远处一个肥胖的身影，苏明烟换了一匹马，估计昨天那匹已经受不住了：“不说了，苏姑娘在等我。” 说完，她拉着马走了过去。 秋方闲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睡回笼觉了，就不送你们了。” 冥月体贴道：“快回去吧，这里冷。” …… 帐篷里。 褚笑睡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得很，一直做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大狗压着喘不上气。 他猛地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胸口上横着一根粗壮的手臂。 动了动头，看到师长寂抱着他睡得深沉。 他如今已经退烧了，神智清醒得很，隐约想起昨晚的事情，又是一阵脸热。 他将师长寂的手推开，挣扎着要坐起来。 如今外面静悄悄的，不知道参加冬猎的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能缺席。 察觉到褚笑的动静，师长寂半睁着眼，将褚笑拉了回来，脸蹭了蹭旁边的人。 “怎么了？” 褚笑用手低着师长寂的脸，他弄得他脖子痒痒的，“还要参加冬猎，你也快起来。” 师长寂迷迷糊糊说：“今日不用去了，我替你向陛下告了假。” 说着，手脚并用地将褚笑缠在柔软的床上。 女皇陛下舍得，安排给客人的床都大得很，两个男人睡在上面也不会掉下去。 师长寂抱着褚笑缓了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昨夜高兴得睡不着，一直看着熟睡的褚笑，觉得很不真实。 直至快要天亮，才确定不是梦，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褚笑原本还有些挂不住脸皮，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师长寂的眼睛。 到后来师长寂蹭着他，逐渐感觉到有什么抵着他的大腿。 顿时吓得一动不动，嘴里打颤：“师、师长寂，你……停下！” 师长寂动作一顿，不蹭了，委委屈屈抱着褚笑闭上眼睛，嘟囔道：“这都是晨起的正常反应，笑笑也会的。” 褚笑脸色大红：“我不会！” “是吗？”师长寂看他这样害羞，嘴角噙着笑，一手撑起来，一手摸索着往下移，“我看看？” 第293章 不要无时无刻亲我 最终还是没有看成。 褚笑一脚将师长寂踢下了床。 师长寂讪讪摸了摸鼻子，俯下-身子帮褚笑拉好睡得凌乱的衣服，领口松松垮垮，精致的锁骨展露无遗，看得他喉咙发紧。 然后说：“你出了一身汗，我吩咐人去给你准备热水，你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 “嗯，起来坐着。” “好。” 师长寂将他扶起来，在腰后塞了几个软垫，让褚笑坐在床上。 然后他起身穿好衣服，这才出去。 他回来得很快，褚笑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便看见师长寂掀起帘子进来。 师长寂看着他直勾勾的目光，忍不住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褚笑移开目光，撇撇嘴，“这段时间你前后的态度相差太大我有些不适应。” 师长寂心头一软，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捧着褚笑的侧脸，将他掰过来与自己直视。 “先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对我没那种意思，所以在克制自己，努力远离你，来魔界，也是为了散心，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师长寂的眼神是炙热的，不知道周遭的空气怎么又热了起来。 褚笑被迫与他对视，师长寂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他的唇上，身子逐渐拉近。 褚笑一把捂住他的嘴，温热的呼吸喷在手掌上，很痒。 师长寂贴着他掌心的唇很软。 “不要无时无刻亲我，我现在说话都疼。”褚笑瞪着他。 师长寂泄了气，眷恋地蹭着褚笑捂着他的手掌，甚至恶劣的伸出舌尖舔了舔。 褚笑颤了一下，红着脸收回手。 “好吧。” 不能一下子欺负得太狠了，要为以后长久的欺负做打算。 褚笑犹豫了一下，怕师长寂又胡思乱想，便伸出手勾着他的脖子，一下子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 师长寂一怔，心中甜甜蜜蜜，眼睛笑得弯弯的，小小的酒窝让人看一眼便不自觉陷进去。 用褚笑的眼睛看过去，好像能看到这人身边散出了几朵灿烂的小花，很是感染人心，惹得他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不多时，门外响起宫人的声音，他们送水来了。 师长寂应了一声，把屏风搬到床边，挡住他们的视线，才让人进来。 这举动让褚笑觉得哭笑不得。 等人走了，师长寂才把屏风搬回去。 褚笑支支吾吾问：“为什么不让人看我？” 师长寂半弯着腰，帮他掀开被子，闻言，在褚笑的下巴处轻轻捏着，眼神如星辰般亮丽：“你这副样子，我舍不得给别人看。” 褚笑：“……///” 师长寂说完就收回手，弯腰抱起褚笑。 身体一阵失重，让褚笑双手不由自主便攀附着师长寂的脖子，“抱我干嘛？去沐浴我自己可以行。”就这几步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师长寂低笑一声。 “我自己想抱，要不要帮你擦背？” “不要。”褚笑一口拒绝。 师长寂无奈，只好将褚笑抱到屏风后面的椅子上，放好，“那你洗好叫我。” “嗯。” 师长寂并没有出去，自我折磨的在屏风外等着。 听着水声，聊以慰藉。 第294章 我好酸啊 沐浴完，两人在帐篷里腻歪了一整天。 师长寂便问：“想不想吃东西？” 褚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想起师长寂的手艺，含蓄的点头。 “我看昨日他们猎回来很多野味，挑个寻常的给你做？” “好。” 师长寂出去了。 褚笑心情舒爽，翻出九转四方镜想看看书。 却在翻出镜子时楞了一下，原本灰暗的镜面，竟然亮了。 这与上一次发现阎神鞭时一样，会不会又是什么提示。 沐孤星说，魔界有能量波动，他虽为阎族人，但那方面的能力还没有挖掘出来，他暂时还不能感觉出来。 可是这镜面上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是自顾自亮着，等了一会儿，又自己暗了下去。 难道是能量感应？ 他沉思了一会儿，师长寂从外面进来。 “九幽冥月已经回来了，他们问你好些没有，今晚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庆祝？” “篝火？”褚笑想了想，那么多魔族围在一起跳舞，他还是算了。 “不是，我们几个人小小庆祝一下。” “好。” 他们出了帐篷，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中心广场处渐渐嘈杂起来，魔族已经开始唱歌。 九幽和秋方闲他们在帐篷边缘架了个小棚子，摆了张桌子，又在旁边摆了碳炉，将打回来的野味烤着吃。 冥月看见褚笑朝他招手：“笑笑！太子殿下做的菜太好吃了！” 彦霁在一边喝着茶，若有所思。 褚笑一愣。 师长寂解释说：“方才给你做的，先拿了过来这里，谁知被偷吃了。” 褚笑笑着点头。 那边秋方闲已经开始烤肉了：“闻着味道就香，长寂有这手艺竟然藏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让人知道，害我上次烤羊腿显得多么班门弄斧。” 来之前师长寂顺手帮他们腌了下肉，用独创的香料。 闻言，褚笑脸上一阵尴尬，上次师长寂……咳，不想了。 走到桌旁，师长寂帮褚笑拉开椅子，又帮他倒好茶水，简直无微不至。 九幽微微挑了挑眉：“发热已经好了？” “嗯。”褚笑应了一声，师长寂顺势坐在了褚笑旁边。 九幽和秋方闲对视一眼，九幽尝了一点酸果酱，整个人抖了抖，感叹道：“我好酸啊。” “好酸？”褚笑有些不明所以。 师长寂则轻咳一声：“无事，吃什么，我给你夹？” 褚笑摇了摇头，他没什么胃口，“我自己就可以。”他暗暗瞥了师长寂一眼，暗示他不要太得寸进尺，他们都在呢。 庆祝会开到一半，除了褚笑外，其余人都喝了一些小酒，气氛开始热络起来。 冥月跟秋方闲和九幽叽叽喳喳说着打猎时有趣的事，彦霁时不时补充几句，一派其乐融融。 褚笑看着他们，觉得生活平静又热闹。 想起天外天那三万年以及在星月宫还没有九幽和冥月相伴时的孤独光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有这样的生活。 “笑笑？” 师长寂柔声呼唤。 “嗯？”褚笑脸上柔和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眼角还噙着些许笑意，他不自觉的看向师长寂。 只见男人稍稍靠近，下巴被微微挑起，吻上他的双唇，探出温暖的舌尖，舔去黏在嘴角的米粒。 触不及防的亲吻吓得褚笑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猛地推开他去看其余的人。 所幸冥月说着说着就在旁边手脚并用的演练上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拿出背后一支弓箭，对准猎物，‘嗖’一声，弓箭飞过去，一击即中……” 没有人注意他们。 第295章 正式立下我俩的亲事 九幽用手撑在桌上，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另一边，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冥月拙劣的表演。 太子殿下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她装不知道装得好辛苦啊。 要不是顾及着笑笑脸皮薄，她一定光明正大的看了。 她不自觉的神游，余光看到秋方闲跟她一样的姿势，也是一脸的愁苦。 然后她又去看彦王殿下。 那一位岿然不动，姿态悠然的喝茶，显然也是看见了。 但他的冰山脸，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用装。 全场只有冥月傻傻的在演，以为大家都对他打猎的英勇事迹很感兴趣。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忍就好了，九幽幸灾乐祸的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吃？好香啊。” 帐篷的方向传来一句女声。 众人转身。 女皇陛下背着手，穿着一身悠闲的明黄色锦裙走了过来，身边带着几个宫人。 她闻了闻，目光落在烤肉的架子上。 秋方闲等人挪了挪位子，在九幽和师长寂之间给她腾出一个位子来，“陛下，我们在烤肉呢，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朕还想没在篝火上看到你们，不曾想竟偷偷躲在这里坐吃的，也不叫朕。”女皇陛下毫不避嫌，她长得漂亮，举止动作一派皇室之风，看起来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师长寂的厨艺不是一般了得。 果不其然，女皇吃了一口之后，毫不掩饰的表示了赞赏：“这……你们生活都是这么精致的么，我感觉我以前吃的都是……什么？” 她忍了忍，没将“屎”字说出来。 没察觉自己连自称都忘了。 女皇也不嫌这是他们吃了一半的食物，站起身来，让随行的宫人将盘子端到她面前：“这些你们都不吃了吧，朕帮你们解决了啊。” “陛下您慢用。”秋方闲在一旁帮她斟了一杯茶，这茶有消食解腻的作用，然后将烤架上的肉全部卸下来，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好一会儿，大家看着她快速地解决掉一盘又一盘的肉。 食量惊人。 到后面，她摸了摸肚子，看向众人，有些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朕最近在塑形，已经禁食很久了，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她看了一眼师长寂和褚笑的方向，那两人肩膀轻轻依偎着。 那日在山洞外，还觉着这两人有一腿。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方才听秋方闲说，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做的。 老实说，这位太子殿下还挺合她的眼缘，没想到厨艺也不错。 她不觉暗暗叹息一声，被人捷足先登了。 收回目光，与他们闲聊几句，刚想扯个理由走了。 另一边又来一人。 苏明烟搅着裙子，自以为踏着小碎步过来，如果不看她一身晃动的肉的话…… 她先向女皇陛下行了个礼，又对着其余众人福了福身，脸上是羞涩的笑容。 女皇扯了扯嘴角，有些敷衍道：“明烟，你来了。” 宁国侯的女儿她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苏明烟道：“陛下，您在这里正好。”她羞涩地看了九幽一眼。 说了说那日比武招亲的事。 “这门婚事，明烟想恳请陛下下一道懿旨，正式立下我俩的亲事。” 第296章 不能做到 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九幽更是倒吸一口气。 完了，这是要正式立下婚约了。 女皇陛下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九幽和苏明烟的身材，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苏明烟强迫了九幽。 “你方才说，你和游九？是两情相悦的？” 女皇一哂，九幽将军什么时候又叫游九了，难道又有别名，或者字？算了，这些都是小事。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九幽将军口味这么重的么，连苏明烟都能咽的下。 “是。”苏明烟答得理直气壮。 “既然如此，你想如何定？”女皇陛下犹豫着说。 “自然是定个近来的日子，尽快完婚。”苏明烟说。 “这……” 难道是怕他跑了，先下手为强？ “那……呃，游九，你怎么说？”女皇直接点名，若是真两情相悦，她就下了那道懿旨。 九幽站起来，同手同脚的走到苏明烟旁边。 她原本还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尽快让苏明烟疏离她，反正她爹肯定是不同意的，没想到她越过她爹，直接到女皇陛下这里来了。 要是女皇陛下真下了懿旨，那么这可是连宁国侯都阻止不了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后面宁国侯迈着焦急的步子，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九幽顿时有恃无恐，神态自若道：“在下自然与明烟姑娘两情相悦，也希望尽快择日成婚。” “慢着！”宁国侯一走近，便听见了这句话，赶忙出声阻止，“陛下……臣有话要说。” 女皇陛下抬手让身边的宫人上去扶着点，才说：“宁国侯不同意？” “不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劈中了众人的脑袋。 九幽有些发昏：“宁国侯大人，草民刚才耳鸣了，您方才说什么？” 宁国侯喘好气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鼻尖哼了一声：“哼，倒是相貌堂堂，既然小女喜欢你，你要娶她，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要讲条件了。 九幽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大人有何条件？” 苏明烟嗔了她爹一口，生怕他阻止婚约。 却不知宁国侯轻咳一声，缓好了气，道：“要娶小女，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断不可少，在此条件上，还需要家宅十座，良田百亩，位居三品以上，娶了我的女儿后，不可纳妾，不可偷吃，只爱我女儿一人，这些你可能做到？” 九幽：“……” 苏明烟还以为他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些，她自视甚高，要娶她，这些都有的话，她也不嫌少。 便看向九幽，期望得到九幽肯定的回答。 九幽后背冷汗如雨。 且不说十里红妆，家宅十座她真的没有，她只有一座琼华宫。 良田百亩？她不种田。 三品更不用说了，她现在就是个闲散仙人。 不做将军后，没有俸禄，更是穷得响叮当。 她根本娶不到苏明烟啊。 娶不到…… 话说她干嘛要想这些，她根本就不想娶苏明烟啊！ 正好趁机说没钱得了！ 于是九幽脸不红心不跳，朝宁国侯微微拱手：“回侯爷，不能做到。” 第297章 宁折不弯 话一出，在场众人一噎，宁国侯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在身边的宫人搀扶之下才没有倒下去。 “你……你说什么？” 苏明烟也很吃惊，她狠狠跺了跺脚，地面为之一震：“阿九，你在说什么？” 能和彦王殿下及秋先生结交的人，甚至能得到女皇陛下的亲自接见，怎么可能连这些都做不到？ 九幽一双美目看向苏明烟，饱含深情又饱含愧疚：“明烟，实在抱歉，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令尊的条件，我实在达不到，只好忍痛割爱，我们还是分手吧。” 苏明烟瞬间哭了，焦急地看了一眼宁国侯又看向九幽。 不知道如何是好。 能娶她苏明烟的人自然不能差，可是父亲提出的条件根本就不苛刻啊。 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这些都是必须的。 家宅和良田的数量充其量也只能算个普通人家。 不纳妾不偷吃，这不是应该的么，有了她自然不能肖想别人了。 难道这些都做不到？ 可是她确实很喜欢游九。 宁国侯也有些懵了，刚才这些条件在成婚前提出来，只是为了以后着想，若真喜欢自家女儿的话，不该硬着头皮也要答应下来的么。 就算一时不能实现，以后有了自己的帮助下，也能一步步实现。 只是这样也逐步让这位女婿始终在他面前低人一等，以后可以随时随地任他差遣了。 就算如今和彦王有什么瓜葛，久而久之，也会成为自己的人。 他是这样想的。 可这人……不按套路走啊。 宁国侯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是一时间实现不了，还是怎么……若是一年内可以达到，我也可以宽宏大量，先将女儿嫁给你。” 九幽眼神真挚，一腔正气，宁折不弯道：“多谢侯爷好意，但草民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是草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肖想了令千金……”接着，她转向苏明烟，“明烟，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苏明烟急了：“不要！即便你什么都没有，那我也嫁你！” 宁国侯一怒：“明烟！万万不可！” 这时，宁国侯的家仆也逐渐赶到，不知道宁国侯做什么跑这么快，他们追了一路。 宁国侯老脸有些挂不住，对着女皇陛下拱了拱手：“让陛下见笑了，臣教女无方，婚事之事，还不着急，既然游公子连如此低的条件都达不到，那便别妄想能踏入我宁国侯府半步，此事容后再议。” 女皇陛下看了一场闹剧，摆摆手，也不欲多说，摆摆手让人尽早散了：“……爱卿还是和令千金回去再想想吧，比武招亲择不到良婿，也还可以再来一次，反正我魔族子弟，不拘这些俗礼。” “不！”苏明烟还在试图挣扎，“爹爹！陛下，我就要阿九！阿九！你说句话啊！” 宁国侯脸一黑，吩咐几个家将赶紧将人带下去，唯恐众人看笑话。 等宁国侯赶紧带着苏明烟走了，女皇陛下也讪讪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朕也走了，你们慢慢聚。” “恭送陛下。” 直到女皇陛下走远了，九幽才松了一口气。 褚笑一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九幽，还好这次有惊无险，但最近还是稳一稳，别去招惹宁国侯千金了。” 九幽回到位置上坐下，仍心有余悸：“我招惹她干嘛呀，还不是为了帮冥月挡枪。” 冥月走过来揪着她的衣裳：“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九幽喝了一口茶，敷衍道：“行了知道了，可以放手了，你捏得我有点疼……” 第298章 夫人给自己立了一门亲事 为期八日的冬猎，除了前两日都有些麻烦事外，后面的几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冥月有了彦王殿下的帮助，一路过关斩将，竟能获得第八名的名次。 女皇陛下亲自对前十名进行了嘉奖，冥月也得到了一件黑鳞甲，只是尺寸做得太大，后面还需要改小。 疯疯癫癫玩了几日，回去时，九幽自动自觉和秋方闲坐了同一辆马车。 师长寂则和褚笑坐在一起，一上马车，褚笑就昏昏欲睡。 这几日太累了，不过也确实好玩，他以前在天界从来没有这样不管不顾地玩过。 师长寂自觉充当靠枕，让褚笑枕在他的怀里入睡。 马车颠颠簸簸回到秋家，管家已经提早出来迎接，但神色有些慌张。 秋方闲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管家犹犹豫豫，朝门内示意了一下：“里面来了位贵客，已经来了三天了，老奴看他拿着陛下的令牌，便放他进来了。” 远远的皇宫里，女皇陛下一拍大腿，啧了一声，“糟了，忘记与他们说那个人的事了，算了，他们也相熟，说不说也无太大关系。” 九幽也从马车上下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手靠在秋方闲肩上：“怎么站着不进去？” 近日她与秋方闲相熟很多，得知对方也是个有趣的人，时不时也将他当成以前练兵时的兄弟们，举止上一点也不避嫌。 秋方闲对她也没想法，因此她更是放得开。 话音刚落，屋内一个浅蓝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容貌清俊，身如玉树，行走之间带着出凡的仙气，若不看眉间嵌着的怒气的话，倒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九幽看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逃。 “跑！你再跑一步试试！”男人清润的嗓音似乎夹带了滔天的怒火。 九幽颤悠悠踏出一步。 蓝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莞尔：“很好，一步。” 九幽不敢动了。 秋方闲很方。 这到底又发生什么事。 这几日以来，九幽天不怕地不怕，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个男人竟然能制服野性难驯的九幽。 真真是长见识了。 九幽转过身来，脸上堆出一个假笑，“……你，怎么来了？” 琅玉仙君笑意让人觉得脚底发凉，有些咬牙切齿道：“不来，本君还不知道，夫人给自己立了一门亲事呢。” 九幽楞了一下，笑容不减：“你消息好快啊。” 琅玉仙君似笑非笑，一步步逼近，“不快，到魔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九幽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怎么过？” “很快就让你知道……” “那个……”秋方闲犹豫了一下，决定打断他们。 琅玉仙君转过身来，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朝他拱了拱手：“在下琅玉，叨扰秋先生了。” 秋方闲犹豫了一下，问：“是青华大帝和神姬之子的那个琅玉仙君吗？” 琅玉仙君明显一顿，然后才答：“正是。” 秋方闲倒吸一口气，态度恭敬了一些，“快请进。” 琅玉仙君道：“不急，在下还需要处理些家事，稍后再正式拜访秋先生。” 第299章 你跟过来干嘛 秋方闲一噎，家事？ 但他没多问，因为他察觉到，冥月和褚笑一下马车，也看了过来。 但他们站着没动。 明显是不想掺和这一趟浑水。 于是他笑了笑：“请便。” 琅玉仙君顺势牵起了九幽的手，朝外面走：“走吧夫人，我们许久未见，你有没有想我？” 他随意把玩着九幽的手，仿佛她说一个“不”字，就会立刻捏碎她的骨头。 “想，可想你了。”九幽道。 …… 秋家内厅。 秋方闲握着茶杯，还有些没有缓过来：“你们说，九幽是琅玉仙君未过门的夫人？” 他朝两边坐着的人看了一眼，原本还有九幽跟他搭伙，不显得自己多么孤单冷清。 如今冥月和彦霁坐在一块儿，褚笑和师长寂坐在一块儿。 自己坐在主位。 表面上他好像无尽风光，实则只有无尽沧桑。 冥月道：“是啊，下界之前他们好像因为什么吵了一架，笑笑正好要来魔界，我们便找了君上说要跟着去，走之前也没有和琅玉仙君说一声，估计气得不轻。” 冥月暗暗为九幽担心。 褚笑道：“无须担心，九幽会处理好。”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彦霁带着冥月去改黑鳞甲，褚笑便打算回房去打座修炼。 顺便再研究一下，九转四方镜为何会突然发光。 他匍一进门，师长寂后脚就跟了过来。 如今他的房间和师长寂的房间，差了几个院子，徒步走也要一盏茶的时间。 “你跟过来干嘛……唔……” 门一关紧，褚笑刚想问问他，便被压在了门上，双手已经被紧紧握住，炙热的呼吸覆盖上来。 师长寂像小狗一样对着他的嘴唇又啃又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褚笑一跳，他很想问问他，“你属狗的么”。 但嘴唇一张开，对方便伺机将舌头钻了进来，话语无疾而终，化为几声低沉的“呜呜……”声。 莽撞的吻在尝到猎物之后逐渐安分下来，慢慢变得轻柔，师长寂握着褚笑的手慢慢松开，宽大的手掌绕到他的身后，托住对方的后腰，让他跟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因为身形的差距，师长寂搂着他，让褚笑双脚几近离地，他自己却不断向前，追逐着唇舌，又吸又咬。 “嗯……” 褚笑偷着间隙喘了口气，不觉口中漏了几声低吟。 忽然浑身一抖，褚笑的腰被紧紧禁锢着没法动，他便推着师长寂的胸膛退开几分，师长寂还想追上来。 褚笑喝止他道：“……你、你手放在哪里……” 他气息不稳，明显气还没喘匀。 师长寂动作一顿，他迷离的眼神稍稍聚焦，这才发现原本放在褚笑后腰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往下移，此时正搭在褚笑的双臀上。 怪不得亲着亲着就觉得手感怎么如此好，原来是…… 他脑海中起了些别的念头。 褚笑便觉得有什么抵着他的小腹。 他吓得猛地将师长寂推开：“你、你出去！” 师长寂还处在情动之中，没恢复过来，乍一被推开，脸上有些懵。 “笑笑……” 第300章 忍得很辛苦么？ 褚笑看着对方无辜的神情，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 遂软了语气，小心地去看师长寂的脸色，问：“你生气了？” “没有。”师长寂艰涩道，“笑笑不想我在这里么？” 褚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道：“不是不想，就是你突然这样凑过来，吓了我一跳。” 师长寂走近了几分，语气带了些讨好：“那……笑笑喜欢我亲你么？” 褚笑：“……” 近在咫尺的脸庞，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师长寂委委屈屈，褚笑又怕他胡思乱想。 “……喜、喜欢的。” 闻言，师长寂眼神一沉，又亲了上来，他的舌尖很热，软乎乎的，胡乱亲了一通，耳朵和脸都红得滴血，半晌，才强迫着自己退开，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对不起，我忍不住……”师长寂抱着褚笑，将人搂得紧紧的，将脸埋在褚笑的脖子里。 试图通过闻一闻，蹭一蹭来缓解涌动的情-潮。 两人离得这么近，褚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拼命忍着抖动的身子。 他下巴轻轻搭在师长寂肩上，望天，问：“忍得很辛苦么？” 那种感觉褚笑好像体会不到。 师长寂到底有多喜欢他。 才能像这样，明明自己就在眼前，却因为自己的话，什么都不能做。 没有得到回应。 褚笑想了想，犹豫着说：“要不，再亲一下？” 那一刻，褚笑说完就后悔了。 细细密密的吻，从脖颈处蔓延上来，嘴唇一下子就被擒获，呼吸通通都被接纳，兰麝香包围着他的全身。 霎时间，褚笑甚至觉得有些腿软。 一边是师长寂不断往下的压迫，一边是他抵挡不住亲吻的虚脱。 师长寂好像察觉到他的无力，搂着他靠上了旁边的墙，还不忘用手掌护住褚笑的后脑勺。 身后退无可退，褚笑只得仰头迎接，混合的津液还来不及吞咽，在嘴角渗了出来，在下巴拉下一条银丝。 褚笑分了个心，想擦一擦，却不料师长寂舌尖已经卷了下来，似乎一点也想不放过这条漏网之鱼。 褚笑脸上有些发热，咕咚一声，他甚至能听见师长寂吞咽的声音。 被带动着，褚笑的身上开始发热，脑海逐渐变得一片混沌。 迷糊间，他的双腿被分开，很快横进来一条师长寂的长腿，以这样的姿势架着他不让他往下滑。 气氛正上升得热烈，师长寂却突然放开了他。 他眼神迷离地看他，被咬得殷红的唇，轻轻问：“……怎么了？” 师长寂大喘着气，拳头握紧捶了一下后面的墙壁。 “笑笑，抱歉，我去冲个冷水……”说完，师长寂抱起无力站稳的褚笑，到床边放下，骨节分明的手将他额边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才很快出了去。 褚笑一手撑在床边，看了一眼师长寂快步离开的身影。 有些懊恼。 他就不该让师长寂再亲。 如今刚刚调动起来的情绪，顿时变得无处安放。 他稳了稳心神，伸手摸了摸嘴唇。 被啃咬过的唇瓣，很脆弱，指尖轻轻划了一下，便浑身窜起了电流。 酥麻的颤栗感，刺激又令人兴奋。 第301章 一条理由，亲一次 当晚师长寂回来后，软磨硬泡，让褚笑同意他宿在他的屋子里，但要保证不准打扰他打座和修炼。 师长寂乖巧点头，一个大块头，在屋子里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同时，目光却随时随地跟紧褚笑。 因为刚才的吻，褚笑还不敢多看师长寂，一看他，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映出方才的画面，扰乱他的心绪。 只得勒令师长寂不准进入内室，他才开始打座。 与此同时。 樱城一家客栈内。 “嗯……放开我。” “还敢不敢跑？”琅玉仙君似笑非笑，食指指腹在女人的下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怔神，“我说过，你要是再敢跑一步，我会狠狠地惩罚你……” 女人的双手被男人紧紧握在身后，眼睛被一条轻薄的发带绑着，让人看不到周遭的环境。 九幽道：“所以，如今你是在强迫我么？来啊，琅玉仙君，你法力如此高强，我又不够你打，你尽管来。” 琅玉被九幽脸上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怵了一下，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 “我只是不让你乱跑，没想伤害你。”琅玉说。 “呵。”九幽看不见他，只得循着声音的来源，说，“不想伤害我，就放开！” 琅玉仙君脸色一沉：“然后又让你跑到别的地方去？你我已有婚约，你现在是想不认账？！” 九幽撇开脸，仿佛不愿多谈。 琅玉将她的下巴掰回来，用拇指指腹轻轻揉弄，语气放软了一些：“告诉我，为什么逃，在天界时不还是好好的么？” “我没逃。”九幽忽然正色道，“你就一定非我不可？你是青华大帝和神姬之子，连君上都要敬你三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在我身上找乐子。” 琅玉仙君神色一顿，他低下头，在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亲了一口，道：“然后呢，继续。” 九幽抿了抿嘴唇，试图用意念瞪他。 “你我不过见过几面，就值得你如此在我身上费心思，可想而知你并非陷得太深。” 琅玉仙君若有所思。 “你不过是因为我与那些听话的女子不同，觉得我新鲜，才来逗弄我，我与你根本不配！咱们好聚好散，你继续回去做你的琅玉仙君，我继续做我的闲散仙人……唔……” 红唇瞬间被擒获，琅玉下了狠劲儿，九幽这方面的经验欠缺，没有发现琅玉拙劣的吻技。 男人莽撞地对着她又咬又啃。 九幽秉着气，不张嘴，也不为所动，仿佛一个木头人。 琅玉亲够了，放开她，语气很凉：“所以，这就是你心中所想？九幽，谁给你的勇气，竟敢冒出这样的想法。” 九幽撇开脸，不愿回答。 琅玉仙君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说：“那日在园林里，你哪句没听清，我如今再给你重复一遍，一条理由，亲一次，务必让你记得清清楚楚。” 他话音刚落，九幽还未反应过来。 琅玉便先亲了一口，才说：“你记住，是我琅玉追的你，你只管想着自己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就可以，其余的事，别想。” 第302章 心里有你，余生都想有你 九幽梗着脖子，没有回应。 身后挣扎的手，却渐渐放松了。 琅玉撩起她侧脸的一缕碎发，放在鼻尖闻了闻，神情有些沉醉，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才听他道：“神君之子师长寂亦是常人，也有七情六欲，他能被情所困，为何我就不行？难道你很在意我父上和母后的身份？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一生都活在父辈母辈的光环之下，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一辈子都不能被人注目么，是么，九幽。” 九幽咬了咬牙，虎着脸：“我没这样想！” “所以，何必在意我父上母后的身份，不管我身份如何，你眼中有我，就够了。” 等不到九幽的回答，琅玉伸出舌尖，在九幽的唇上舔了一口。 说：“你只顾着认为我们见过几面，妄断凭那几面就认定了你，难道你忘了，在玉华宫那半年，是谁细心体贴，不离身的照顾你，难道在那半年里，我什么都不是，或者我眼睛瞎了，半年时间还未足够了解你？” 九幽撇撇嘴。 那半年里，她躺在床上不能起，每日和琅玉斗嘴成了她的日常，身上没一处是好的，天天对着如此狼狈又满脸病容的她，谁能想到这都能日久生情？ 她知道自己性格粗鲁，不细心，不体贴，身不娇，腰不软。 她有自知之明，也不知道如何去取悦男人，只能认为，就算选谁也不该选到她身上。 正想着，唇上又被啄了一口，这个吻满带柔情，令她有片刻的失神。 “你是武神殿的四大将军之一，数万年前，谁没听过你的威名，与我琅玉仙君配得很，谁说你不配，我打断他的腿。” “好了，最后一点。”琅玉抱了抱怀中的女人，嘴唇压在对方的唇瓣上轻柔慢碾了片刻，才说，“你说我贪图新鲜，不过是觉得你与那些女人不同，那么，你敢不敢给我机会证明，我绝非一时兴起，我心里有你，余生都想有你。” 九幽有些动容。 琅玉太会说话了。 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能被如此珍视。 若那一日，没有稀里糊涂闯入秘境，遇到了他，或许在黑山时，根本就没命回来了。 那半年里，她何尝没有心动。 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自己逐渐沦陷的心。 她蠢蠢欲动，也想着，是不是也可以与他试一试。 但后来，她差不多好了，琅玉送来那些白色的纱裙，那般清纯，那么女人味。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也能穿上它。 但那时，她心中也起了一个警钟。 是的，琅玉作为一个男人，拥有男人的本性，始终都是喜欢那些身材柔软的女子。 于是她便逐渐起了要离开的心情。 再给她一点时间，只要离得够远，分开的时间够长。 或许就让琅玉彻底认识到，即便没有她，他也能很好的生活。 最近青华大帝也委派了不少事务给他，他不再变得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大展宏图。 等做出一番成绩来，天界便再没有人敢嘲笑他，永远站在父母的影子下了。 而自己，也能顺势离开他。 第303章 现在我要亲你了，你给句准话 “你说谎！你明明喜欢那些身娇腰软的女人，给我准备的衣服全都是那些裙子，你明明就喜欢那样的！” 九幽不满地控诉道。 琅玉一怔，失笑地低下头，在她脸上“啵”了一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打扮，有什么问题？即便你不爱穿，还不让我爱看？不是说我喜欢那样的女人，而是我喜欢的女人身上，穿着那些衣服，才让我觉得更好看。” 九幽：“……” 琅玉再接再厉：“白色的纱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其他的……这只是用来调情的工具，你懂不懂？” 九幽的脸霎时爆红：“你……你说什么？” 琅玉低笑了一声：“我还准备了很多，不止白色纱裙，还有你以往穿过着的铠甲和军装……这些，在床上，都想试一试。” 九幽嘴唇颤了颤：“你……你简直厚颜无耻！” “所以，不用纠结衣服的问题，我喜欢你，包括你的性格、爱好，你的全部。”琅玉仙君绕到她的脑后，解开蒙着她双眼的发带，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接纳。”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开始发烫。 “还是说，昔日的九幽将军，竟然怕青华大帝和神姬？”琅玉欠揍的笑了一声，等九幽的眼睛逐渐适应房间的光暗，“丑媳妇始终要见公婆的。” 九幽不看他英俊的脸庞：“你可以闭嘴了。” 琅玉不闭嘴：“放心，他们俩不管我感情上的事，而且，从天界下来前，我已经送信与他们说了，你玉华宫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两老已经知道了，以后你想赖，还要想想如何应付他们。” “你、你简直……”九幽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她叹了口气，回过脸来正视他，“你想好了，我九幽，看上的不是你背后的身份，要是被我喜欢，可是会喜欢很久的。” 琅玉仙君挑了挑眉，还以为是什么致命的威胁，他坏坏的凑近她的脸，声音压得很低：“你随意，越久越好。” “你听好了，要是你以后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可是会跟你拼命的，自燃金丹的那种。” 琅玉严肃了脸色：“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与我拼命，但不要再提自燃金丹的事。” 自燃金丹已经是他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 也正是那一次，才让他真正意识到。 九幽对他有多重要。 “还有，我给过机会你冷静的，若以后因为我不够女人味，冷落我，抛弃我，这些因为你一脑热导致的后果，全部都由你承担。” “当然。” 九幽说完，看着琅玉近在咫尺的脸，“现在我要亲你了，你给句准话。” 琅玉仙君脸上的神情差点没崩住，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夫人，您随意，以后有了想亲我这种好事的想法，尽管来，不用问我。” 说罢，九幽红唇已经覆盖了上来。 琅玉一动不动，任由九幽发挥主动性，笨拙地卷着他的舌头。 直至心底的火，渐渐如燎原之势，上升起来。 才一把抱住她，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压了回去。 第304章 没事，哥罩你 最近秋方闲很愁。 家里住了三对情侣。 天天出双入对。 唯独他……孤影自怜。 九幽随着那位贵客出去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时，回来了。 面上绯红，气色粉嫩，一看就是被好好疼爱过。 身边的男人亦步亦趋，表面上看，九幽对这个男人不冷不热，实则都在不经意间表露着关心。 他们家到底是什么风水？ 促成两对情侣，唯独对他毫无影响？ 算了，多想无益。 他坐在内厅外廊上吹了吹冷风，等着彦霁的侍卫将公文都留下，然后与彦霁说了几句，很快又走了。 秋方闲转过身来，看了翻看公文的彦霁一眼，语气有些刺激。 “哟，你这进度不行啊，他们两对都已经成了，看你这边，影都不见一个，团子还很懵。” 彦霁眼睛也没抬，语气沉稳：“不急，别酸。” 一眼就看穿秋方闲的用意。 秋方闲讪讪，他如今就是在酸了，不能让他一个人酸，他得让彦霁也跟他酸。 但是彦霁不为所动。 “你怎么这都能下得了手，冥月还这么小，禽兽啊。”秋方闲说。 彦霁终于抬起眼睛来，眼底带了些笑意：“小舅，你一边说我进度不行，一边又说我禽兽，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秋方闲撇撇嘴。 “你说得对，冥月还小，我会等他长大。”彦霁又低下头看公文，丝毫不被影响。 秋方闲泄了气，起身，看了看天，“算了，你忙吧，我找冥月出去走走。” “嗯。”专注于公文的男人没动，在秋方闲穿鞋时多加了一句，“我会吩咐两个护卫跟紧你们。” 秋方闲动作一顿，“不需要。” 彦霁将公文合起来，一本一本拿起，准备去书房，他看也不看秋方闲一眼：“你不用，冥月用。” 秋方闲：“……” 为什么柠檬整日围着他转？ 秋方闲在屋子里找了一通，终于在雪地里找到了堆雪人的冥月。 彦霁来了之后，专门给他定做了不少毛茸茸的衣服，远远看去，像个雪团子。 无忧无虑，就算没有玩伴，自己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 “团子，一个人还这么玩得这么高兴？” 冥月忽略秋方闲对他的称呼，说：“以前九幽和笑笑哪个不是大忙人，他们都要闭关修炼的，那时候我就会自己玩。” “那你怎么不修炼？” 冥月揉了一个小雪球，说：“我的大力之术不宜修炼过快，过刚则断，要慢慢来。” 其实他没好意思说，其实是他领悟得比较慢，就算闭关修炼死钻研，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反正他年纪也不大，修炼的事不急。 “秋先生来找我什么事吗？”冥月扬起圆圆的脸，两边的耳朵埋了一半在白绒绒的衣服里，一半被冻得红通通露出来。 “嗯，如今只有你能陪我了，出去走走，去吗？” 要不是彦霁忙于公务，说不定还轮不到他。 “真的？！”冥月丢了雪球，期待地搓搓手，又犹豫了一下，“可是我出去又惹事怎么办，九幽好不容易帮我摆平了。” 秋方闲拍了拍胸脯：“没事，哥罩你。” 第305章 再往下一点 秋方闲和冥月这边出了门。 师长寂和褚笑也后脚从房间出来，褚笑决定去试一试九转四方镜，看看那日在猎场里突然亮起来的镜子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想自己去的，师长寂硬是要跟来，他也没办法。 只好带上他。 两人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向着猎场的方向，镜子在哪里有反应，就往哪里走。 褚笑不经意问起：“你最近的修炼如何？方才看你打座时周身环绕的气韵，与以往不大相同。” 师长寂实话相告：“修了天族系法术，体内还是有两股力量冲撞，但泡了天泉后已经不太难受了。” 褚笑站定，正面看他，“哪里难受？” 师长寂身子站得笔直，因为身高微微低头，看着褚笑认真关切的眼神，他说：“丹田的位置总是会发热，有种隐隐腹痛的感觉。” 他们如今走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与满是房子的城镇已经相离大约几百米。 因为是冬天，旁边的干枯的草被雪压得垮了下来。 褚笑拉着师长寂站到旁边，轻咳一声，伸出手师长寂丹田的位置按了按：“是这个位置？” “再往下一点。” 褚笑不疑有他，伸手往下了一点，“这里？” “再往下。” 再往下就…… 到那个位置了…… 褚笑反应过来，抬眼瞪了一眼师长寂。 这人怎么能随时随地、毫不羞耻的说荤话？ 但师长寂没笑，他一时又摸不准，难道是真的会痛？ “现在还痛吗？” “打座时会有一点。” “嗯。”褚笑若有所思，“镜子里面好像有能化解其中一股力量的书籍有写，天泉虽然有用，但不是根治的办法，我回去给你找找。” 得亏师长寂的体质比较特殊，不然若是换做别人。 修了一身的法术，若不废掉，是无法修炼另一种天差地别的法术。 好比原本修了仙道忽然不如魔道，就要先废掉原先的武功，再修另一种武功。 这个废掉的过程，跟剥皮剔骨没太大的区别。 身体本身会受到巨大的反噬。 “好。” 他们漫不经心地沿着路走，看见前面路边有一家茶馆。 师长寂忽然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嗯？”褚笑一愣。 师长寂说：“到茶馆里面去坐坐。” “好。” 茶馆的老板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身材高大，保持了魔族人的体征。 她一看师长寂和褚笑两人，就知道他们非本地人。 但还是拿了一壶茶上来，给两人摆上两只碗，“两位客人路过要去哪里？” 师长寂笑了笑：“就随便走走。” 老板娘也笑：“近几万年不用打仗真是好啊，女皇陛下管治有方，如今很多外界人都能来魔界玩，认识多了才知道，他们也不是那么讨厌，但大多还是怕我们的，不怎么喜欢来我们魔界。” 老板娘喋喋不休的，刚才进来时就看见她聊完一桌又是一桌。 师长寂道：“魔界挺好的。” 谁不喜欢听夸奖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 顿时眉开眼笑，低头看了一眼褚笑，然后再看师长寂：“你们两长得那么小只，又那么漂亮，还到荒郊野岭来，要小心哦。” 褚笑问：“这一带不安全？” 第306章 只能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既然客人问了，老板娘顺势就坐了下来。 “听说最近是挺不安全的，有几户好人家的孩子从这里经过，后来都听说不知所踪。”说到这里，老板娘又怕褚笑他们产生什么对魔界不好的印象，便又补了一句，“当然，各界都有好人坏人，不止我们有坏人，总之，你们注意一点吧。” “我们知道，多谢老板娘提醒。”师长寂道。 这时，又有三个客人进茶馆，老板娘起身去招呼。 这故事有些似曾相识。 让褚笑很快就想到九峰山的山寨，将他拐去做压寨夫人的那段经历。 师长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后面那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褚笑随意抿了几口茶，朝师长寂示意一下便起身。 师长寂在桌上放下一点银箔，算是秋方闲给他们的这边的通行货币，然后出了门。 他们出了茶馆后，不久，那三人又嚷嚷着要赶路，随意扔了点钱在桌上，也跑了。 老板娘看着不大对劲，但追出了门后，就已经不见了那几个人的身影。 褚笑和师长寂走了一段路，身边的灌木才逐渐高起来，弯腰走在其中，并不容易被人察觉。 他们装作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三人踪影，走得很慢。 这里再往前走，就是松林了。 身后三人才加快了脚步，追了上来。 等身边实在已经没人了，师长寂和褚笑干脆就停了下来，慢慢等着他们。 那三人从灌木后转了个弯，就看见人就在转角处等着，一时有些吓着，但很快镇定下来。 “为什么跟着我们？”师长寂直接问。 那三人很高大，比寻常的魔族又更加健壮，手臂和腿一看就是练过的，身上还带着武器。 为首的人在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却是问：“哪位是师长寂？” 师长寂一愣，有些好笑的回答：“我是，怎么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师长寂一眼，鼻子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只能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师长寂语气轻松：“那能告诉我，我不能惹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我去惹一惹。” 抛开在褚笑面前软绵绵的性子不谈，师长寂在鬼界可以算得上是混世魔王，骨子里藏着不少的嚣张跋扈。 他本能地反应，然后想起自己在褚笑面前的模样。 又乖了下来，看向褚笑时，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褚笑没管他。 三人之中为首的人，却看了一眼褚笑：“看你模样，也像是好人家的孩子，赶紧走，我们不找你麻烦。” 褚笑现在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慎重地问：“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么？” 这句话有些拽，以往褚笑是绝对不会说的。 但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字面意思，单纯问对方认不认识他们。 按理说，前段时间冥月在街上比武招亲的事闹得轰轰烈烈。 再加上女皇陛下又邀请他们参加冬猎，大多数魔族都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正常人一般都不会来招惹他们。 这样无端上来，要找他们麻烦的人…… 他暂时还想不到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307章 你不要胡乱吓唬人 闻言，那些人明显顿了一下，纯当褚笑在看不起他们。 遂活动了一下胳膊，冷笑一声：“既然既不愿走，那便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师长寂却道：“你们连我们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就来下手，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人道：“你不要胡乱吓唬人。” 师长寂觉得有些好笑：“我没有吓唬人，你可能是一时兴起，在路边看见我们就打上我们的主意，若不然看见我们从秋家出来，你们还会跟上来么？” “什么？从秋家出来。”后面的两人其中一人倒吸一口凉气。 秋家如今住着前段时间风靡整个魔界的客人，听说来头都不小，还被陛下亲自邀请参加冬猎…… “哼，别被他们吓着，小主人说得没错，既然是名叫师长寂的，那就不会错，模样倒是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褚笑听着他们的话，若有所思。 “你们在这段路上横行霸道多久？听说最近有好几个孩子从这里路过都不知所踪，是不是你们干的？” 后面两人一听，可不得了，急忙反驳：“你不要乱扣罪名，我们只干你这一票，先前那些跟我们没关系，不是证实是谣言了么，是几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如今已经回家了。” 褚笑和师长寂对视一眼。 这群人实在有些滑稽，做得了坏人，又不是十分的坏，让人有一种别扭的违和感。 为首的人似乎觉得，再说下去，这一票就干不成了。 于是狠了狠，道：“少说废话，不教训一下，都不知道以后做事情醒目点，不要惹不该惹的人。” 师长寂说：“你的金主是谁？我出一倍的价钱，买你们说出叫你们办事的人，不需要倒戈回去动手，说名字就行。” “哼，我们可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为首的人道。 “那我一样可以找出来，你们总要回家的吧，难不成抛妻弃子从此浪迹天涯？而且，刚才你们说过的小主人，我只要一个个查，樱城里被称为小主人的人，应该不多吧。” 他这一说，那三个人又有些捉摸不定。 但没动过手，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为首的人拿着斧头便冲了上来，“随便你，先揍一顿再说！” “倒是忠肝义胆。” 师长寂言罢，手指勾出一抹纯净的灵气，在三个人手臂和腰间化作绳子，重重捆了起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 想不到这两个小白脸看着挺弱的，法术倒是高强。 但他们拥有强壮的体魄，那一条灵气凝成的绳子在强硬挣脱之下，倒有一些微微松动的痕迹。 师长寂微微皱眉道：“你们不要硬来，灵气带若是断了，很容易伤到自己。” 他虽然这样说，但那三个人确然是挣不断的。 武力值最多像秋方闲家的家将一样，打得过平民，再往高，确实不行了。 褚笑看了看镜子，镜面上依旧毫无波动。 便说：“今日就这样吧，先看看这几人什么来头。” 第308章 皇夫的位置说不定有着落了 与此同时。 秋方闲带着冥月进了一家食楼，这食楼很厉害，一共十层楼，每一层在中央建造了一个大型的流水装置。 放置餐盘的水流会缓慢地往下流，食客可以通过围绕在每一层楼的圈圈，自行取食。 进食楼，只要支付一定的银箔，便可以在里面吃上一个时辰。 这家食楼有一个招牌菜，樱花糕。 秋方闲就是带冥月来长长见识的。 他以前没来过，但已经期待很久。 主要是因为没钱。 他一个文人世家，几乎没什么金钱来源，生活过得拮据。 只有今日带冥月出来，才让彦霁大大方方给了他们一大袋出行游玩的银箔。 真是世风日下。 秋方闲仗着有公费，哪里贵去哪里，当下便选了食楼。 和冥月从一楼开始吃上食楼，最后两个人的肚子都涨了一圈。 两人在十楼摆着歇息的椅子上摊着，一边看外面的景色一边消食。 食楼里客人多，茶余饭后，难免人多口杂，正是吃饱喝足闲言碎语的时间。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冬猎有个大八卦！” “什么八卦，说来听听！” “咱们的陛下，皇夫的位置说不定有着落了。” “是吗，是谁？” “听说是一个姓师的，我也不大清楚。” “有没有证据啊，不要随便说，小心被砍头。” “当然有证据啊，当时猎场里这么多文武百官，可都看见了，那位姓师的公子，牵着陛下的白马。” “哇哦，竟然能用陛下的白马，那可是真不得了了。” “那可不。” “那丞相可怎么办，丞相大人不是早已对陛下……” “欸，话不要乱说，丞相都与陛下多少年君臣关系了，若是陛下早看得上他，早就下手了，何须等得如今文武百官都在劝陛下纳皇夫。” “这倒是哦，当年两人一起师承太师，如今太师都羽化多少年了，他们俩还没成，那约莫是成不了了。” 冥月被迫听了一阵子的八卦，内心的八卦火苗熊熊燃烧，要不是秋方闲在场。 当场就要加入聊八卦的队列。 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里面有不少提到的人，都是认识的。 秋方闲在对面脸色倒是未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们如今坐着的位置跟外面有些距离，还有些木雕的屏风挡着，看不真切里面的人。 若是让他们知道里面直接就坐着秋方闲，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 而且这食楼贵，一般寻常人家都不会在这儿。 进来这里的非富即贵，能知道这些消息也不稀奇。 “秋先生，继续吃吗？” 冥月坐了一会儿，感觉还能再战，便询问了一下秋方闲的意思。 秋方闲扭过头来：“吃。” 两人又从十楼开始吃，吃到一楼，正好时辰够了，便启程回家。 在门口碰上师长寂和褚笑两人。 师长寂手中还牵着三个人。 秋方闲扫了一眼，问：“这是在干什么？” “没事，就是遇到几个歹徒，想对我们下手。”师长寂平淡道。 秋方闲同情地看了那几人一眼，谁不能招惹，非得招惹到你太岁头上。 那几人原本还以为师长寂在吹牛，一见秋方闲，便什么都信了。 一时眼神有些躲闪。 第309章 为何要对我下手？ 秋方闲向里面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嘶了一声，“你这几个人有些脸熟啊。” 为首的块头比较大的人，原本还想糊弄过去。 远远看见彦王殿下的马车走近，彦霁许是在他们出门期间也出门办了趟事，如今又正好碰上一起回来。 那几个人看见秋方闲还没什么，看见彦霁就怵了。 那可是彦王殿下啊！ 彦霁下了马车，看着门外站着一堆人，便问：“发生了何事？” 适时，秋方闲也想起了那几人在哪里见过，顿时一拍大腿：“啊！你们是丞相府的人。” 那几个人不敢隐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彦王殿下饶命。” “到底何事？”彦霁面色冰冷，脸色摆在那里就一副不容违抗的模样。 那三人不敢欺瞒，便把想教训一下师长寂的事说了一遍。 “草民三人一时鬼迷心窍，不知怎的，就……和丞相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这么一说，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彦霁道：“你们是丞相府的人，无端端地，怎么会想到要找师公子麻烦？若不是后面有人差使，料你们也不敢。” “真的！真的不关丞相大人的事！求殿下饶命！” 彦霁淡淡道：“关不关，不是你们说了算，本王自会调查清楚。” 说完，便吩咐人将那三个人带下去。 彦霁刚下的马车，又要重新回去，他要带回王府去审问。 走上马车之前，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冥月，看他肚子鼓鼓的，眼角有了些笑意：“今日玩得可开心？” “开心！”冥月还不忘夸奖秋方闲，“秋先生带我去了食楼，樱花糕可好吃了！” 彦霁郁结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微微点头，才上了马车。 当晚由师长寂下厨，给众人做了一顿饭。 琅玉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最近在这里跟这群人在一起倒觉得自己活得像凡人。 他坐在九幽旁边，九幽还有些嫌弃。 “你没事做的么，整天耗在这里，刚得到的职务，别又没了。” 琅玉神态自若，“推了好些事务才来的，正好可以闲一闲，那些事，哪有夫人重要。” 九幽那日虽然答应不跑了，但亲完之后，翻脸不认人。 对待琅玉仙君的态度虽算不上冷冰冰，但也热络不起来，活像个负心汗。 她心里有道坎。 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迈过去的。 琅玉仙君能看着人，也不急，只要人还在身边，就永远有改变的那一日。 毕竟九幽是个何等深情的人，喜欢苍戟那个木头人，都能喜欢个几万年。 若是她真这么快彻彻底底接受自己，倒不像她了。 众人在侧厅吃得正起兴，彦霁差人过来了。 说是已经查完了。 不是丞相授意那三个人来找师长寂麻烦，却是丞相的那个几千岁的妹妹自作主张，如今彦霁已经亲自上丞相府去了。 褚笑听完，有些发愣：“三千岁？比冥月还小，看起来还年少不懂事。五王爷此行会问罪么？” 来人福了福身，回：“重罪不会，约莫会与丞相大人交代几句，殿下特意差奴才过来与师公子说一声。” “嗯。”师长寂道，“反正我也没伤到，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丞相大人的妹妹，为何要对我下手？” 这……他也没惹到她啊。 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第310章 不亲你亲谁？ 知道真相的冥月轻咳一声，他犹豫地开口道，“我约莫是知道的。” 众人将目光看向了他。 冥月和秋方闲对视一眼。 “丞相的妹妹，大约以为太子殿下是哥哥的情敌，找太子殿下麻烦，是为哥哥肃清道路呢。” “嗯？”褚笑抬眸。 冥月又道：“我和秋先生，在食楼听到一些流言，大约是传丞相大人和陛下的，说丞相和陛下乃是同窗，两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依旧我对一般八卦的推测，谣言不会空穴来风，特别是这种类型的，要么丞相是真喜欢陛下，却不敢明说，妹妹在背后看不过去，上赶着推波助澜。” 嗯…… 冥月这么一说，倒是勉强能串通。 但总觉得还是臆想的成分居多。 来通报的那人笑了下，“小公子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纯熟是逗的成分居多。 冥月听着对方的意思，觉得对方好像是知道的，问：“那你怎么说？” 听着冥月直接问，那人又不好意思开口了，只说：“奴才不敢妄议陛下，这就告退了。” 说完，福着身，退了出去。 侧厅饭后就散了，师长寂跟着褚笑回房。 不知怎的，师长寂好像觉得褚笑有些冷淡，从侧厅回房路上，一声不吭，有些不正常。 “笑笑，今天要沐浴么？” “不了。”褚笑没看他，“捏个决处理便可。” 说完，便掏出镜子，专注在里面翻翻找找。 师长寂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安静地到褚笑旁边打座。 等他回过神来，褚笑还在看镜子。 他抿了抿唇，“还看么？天色不早了。” 他们如今住在一间房里，自然不会分床睡。 褚笑放下镜子，这才看向师长寂，“刚才找到一本上古流传的典籍，说的大约是你这种情况，体内有两股气息斗争的处境，但年份比较久远，不知道对你管不管用。” “无碍，我身体经得住，都可以在我身上试一试。”师长寂无所谓道。 褚笑手放在膝盖上，定眼看他，语气有些严肃：“什么都可以在你身上试一试，若没有把握，你让我怎么敢？” 笑笑如此关心自己，师长寂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他偏身过去，伸手握住褚笑的后颈，“我随时都可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试都行。” 两人凑得如此近，根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却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此时的气氛正好。 师长寂低下头，趁机在褚笑唇上亲了一口。 褚笑反应过来后退，眼神一凛，不满地看着他。 “怎么了？”师长寂总觉得褚笑有些不对劲儿。 褚笑：“别亲我。” 师长寂有些好笑：“你是我喜欢的人，不亲你亲谁？” 他话一出，便知道触了褚笑的逆鳞。 果不其然，褚笑眼神一寒：“女皇陛下看得上你，你去亲她。” “我亲她干嘛呀。”师长寂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舍得？” “哼。”褚笑鼻腔哼了一声，“都怪你出去招惹别人，搞得人家真正的皇夫妹妹，都来找你麻烦。” 师长寂有些无奈，“我没去招惹他们，都是他们来招惹我。” 第311章 我不累！ 褚笑拿眼横他，情急出声质问：“那晚你们在帐篷那么久，难道就为了谈那点事情？” 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是啊。”师长寂坦然道。 “我才不信你。”褚笑侧过身去，不看他，“女皇难道一点暗示都没有？” 他一问，师长寂还真是认真想了一下。 这副样子彻底惹怒了褚笑，正欲抬脚踹他下床，便被师长寂握住了脚踝。 师长寂眼神幽幽地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声音压得又低又磁：“笑笑，你又醋了么？” “我没有。”褚笑下意识便否认，想将脚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连带着师长寂也拉近了几分。 他侧开脸，不看他。 师长寂目光在他颈边紧绷的线条上流连片刻。 诚实道：“或许女皇真的暗示过我什么，但我眼里没有她，也没有想到她是那种意思。” 褚笑哼了一声。 师长寂耐心道：“况且那段时间我眼里心里都是你，根本无暇装下别人。” 他语气诚恳，褚笑早就信了。 只是今日又被那丞相的事勾出来，隐隐约约被带动了一些情绪。 师长寂握着褚笑脚踝的手，从小腿开始蔓延向上，一手握住褚笑的肩膀，不让他退避。 “笑笑……” 师长寂身体贴近了几分。 褚笑越想越觉得心情不好：“你怎么老是这样……”他拿自己来作例子，“我就不像你那样，这么久以来，你看过有哪个看上我了么？”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但师长寂想到了：“九峰山那个山寨寨主。” 还有彤华，但褚笑好像还不知道彤华对他有意思。 自己自然不能捅穿这层纸…… 褚笑：“……” “那个不算！是女的他都要，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好好好。”师长寂将人抱进怀里，“是不同，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去胡乱招惹别人，但你要相信，有些人不是我不去招惹就不会来的。 师长寂将人哄着，趁机亲了又亲。 逼得褚笑最后扔了镜子，将人抵在床上亲了个够。 到了后半晌，房间里流连着渍渍的水声，以及短促有力的呼吸急喘。 褚笑的衣服下摆已经卷到了腰间，领口散开，锁骨的位置被啜出了一点点红。 褚笑没脾气了，迷瞪着眼睛推搡着挂在身上的人。 “你天天来这么一场，累不累啊……” 师长寂眼神精神奕奕，褚笑话语里满是抱怨的语气，他却误解了褚笑是在关心他。 “我不累！” 褚笑被人折腾得没好气掀开眼皮去看他，咬了咬殷红的唇：“谁问你累不累！” 师长寂傻傻笑了笑，化作大型犬，又拱了上去。 …… 一觉醒来，褚笑先醒，上次师长寂睡觉时将手压在他胸口被说了一遍。 现在已经不敢把手挂在那里了，免得每次醒来都以为鬼压床。 褚笑微微叹了口气，如今是不挂他胸口了，但换作压他肚子。 师长寂侧身面对他睡，一整夜都是这样，一连几日，竟然丝毫不觉怠惓。 褚笑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昨晚睡前把床搞得很乱，镜子不知道扔在哪里了。 他找了一通，最后在床下找到了它。 可怜的镜子幸好没有摔碎。 褚笑不知道，在两人风风火火搞在一起的时候，镜子被踢出了床下，作为神物，好险地自身散出一点气息才将自己稳住。 才不至于惨遭毒手。 第312章 团子的占有欲还挺强 褚笑重新拿起镜子，找到那本典籍看了下。 昨晚睡觉时迷迷糊糊间，脑子里对典籍里面的文字有些顿悟。 但还需要验证一下，若是真的可以，那便可以用在师长寂身上。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拿着镜子出去了。 师长寂闹得比较晚，睡得比较迟，到后面又出去冲了个冷水，才冷静下来，回来将褚笑抱抱睡。 醒来时，身边早已不见了褚笑的身影。 旁边的被窝里冷冷的，看起来已经走了很久。 他有些失落。 虽然褚笑是答应与他在一起了。 亲亲抱抱这种事，每次都是在他软磨硬泡之下，半强迫的进行。 笑笑从来不会主动。 他甚至觉得，无形间，还有些排斥这些亲近。 师长寂叹了口气。 或许褚笑认为的在一起，只是两个人继续以往的那种相处模式。 而他认为的在一起，是亲他，抱他，还有更深入的…… 反复的煎熬让他又爱又恨。 只得出来洗漱之后，去内厅外厅找了一遍。 彦霁今日已经下早朝回来了，正和刚刚起的冥月用早膳。 秋方闲坐在一旁，悠闲的喝茶看书。 琅玉和九幽不在，约莫还在睡。 听到声音，秋方闲抬眼看了他一眼，“祎兰君呢，没跟你一起？” 师长寂摇头。 冥月也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些羡慕：“真好啊，还可以跟笑笑一起睡。” 彦霁帮他剥蛋壳的手一顿，语气不明：“你很想跟人一起睡？” 冥月扭过头来，有些羞涩：“倒不是，笑笑和我是好朋友，对我也很好，我想跟他一起睡有什么问题？况且，”他支支吾吾一下，“笑笑不过去了鬼界一段时间，就能和太子殿下这般好，都跟我和九幽比下去了，我只是……有些心酸。” 说罢，他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 秋方闲微不可查看了彦霁一眼，乐呵呵道：“想不到团子的占有欲还挺强。” 冥月脸上秀气的眉都皱在了一起，怯生生又瞄了师长寂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敢说：“只是落差有点大，明明我和九幽才是和笑笑熟得久一点。” 秋方闲打了个哈哈：“冥月，这个你就别羡慕了，太子殿下和祎兰君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冥月虽然八卦。 但一般只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比较了解。 男人之间的事情，他暂时还一概不知。 天界里，还没有哪对男神仙是在一起过的。 在他脑容量里，还想不到师长寂和褚笑的真实关系。 他还想追问秋方闲，不是他想象中的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嘴上堵了个鸡蛋过来，彦霁已经剥好了。 他战战兢兢接住，忙着跟彦王殿下道谢，又忘了这一茬。 他还是有些怕彦霁，尽管他每次对待他都很温和。 冥月想，大约是因为彦霁老是顶着一张冰山脸，才瘆得慌吧。 几个人无声地吃了一会儿早膳。 彦霁才说：“对了，今天早朝，陛下下了旨意，想让你们也参加冰湖宴。” “怎么又搞这出……”秋方闲有些埋怨，“外面冷飕飕的，冰湖上都结冰了吧，有什么好玩的。” 彦霁波澜不惊地用手帕擦手，“已经命人去凿湖了，还有游船可以玩。” 秋方闲知道，这是说给冥月听的，这样冥月一定会去。 师长寂却问：“冬猎回来，应当已经积压了不少政务了吧，陛下抽得出时间？” 第313章 大型相亲流水宴 彦霁轻咳一声道：“实不相瞒，是因为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逼着陛下纳皇夫，陛下以天天对着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们没心思谈情说爱为由拒绝了，于是便有臣子提出将樱城的适龄男子都叫来冰湖宴，让陛下挑选中意的人，你们是客人，顺道也叫上你们就是了。” “噢……”师长寂应了一声，兴趣不是很大。 秋方闲倒是起了兴趣，“那有没有年轻女子啊？” 彦霁扫了他一眼，“有。除陛下外，百官之中，还有许多适龄未婚女儿，若是能凑合几对，也是好的。” 冥月咬着鸡蛋，一口硬吞下去，震惊道：“那不是变成了大型相亲流水宴？” 彦霁顿了一下，回：“差不多。” 看着冥月有些噎着，又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 冥月兴趣更大了，这冰湖宴不仅有得玩，还有八卦可以看。 那些个小哥哥小姐姐含情脉脉，暗送秋波的戏码，他最喜欢看了。 彦霁看他这般兴奋，又忍不住叮嘱道：“到时你跟在我旁边，不许乱跑，你年纪小，别被人拐了。” 特别是别中途跟人勾搭上了。 冥月撇撇嘴，他不太想在彦王身边。 那样吓都吓死了，还有什么心思玩。 彦霁看他有些失落，又难免松了口：“可以去玩，但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好！”冥月拍拍平坦的胸脯，“我保证不惹事。” …… 褚笑出去一个时辰后回来了，提着一笼子的小白鼠。 回到侧厅，正好看见师长寂独自坐在那里。 “怎么你一个人？”褚笑过来斟了一杯水。 师长寂抬眼，神色从孤寂转变为惊喜：“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褚笑示意了一下，“在外面找有没有卖小白鼠的，昨晚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能化解你腹中气息冲撞的方法，或许可以先在小白鼠上试一试，这样在你身上用时，才更有把握。” 师长寂一怔，落寞的心情一散而空。 原来不是丢下自己，原来出去也是为了自己。 怎么办？ 每靠近他一点，都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一点。 褚笑放下茶杯，冷不防被他外溢的傻气撞了一下，“咳，别笑了，提回我们的院子里去，午后我亲自来试。” 这个想法也是从冥月处学来的，为了练脱骨功，不惜将琼华宫周围的玉兔都拿来练手。 不知道若是几万年后，哪只玉兔化形了，会不会记恨他当年的“脱骨之恩”。 想到这里，他暗暗为冥月捏了一把汗，又顺便觉得自己找小白鼠做试验的想法相当机智。 这些小白鼠的寿命不长，魔界有灵气的地方不多，很难可以修炼成形的。 回去院子路上，师长寂将彦霁交代的话说了一下。 褚笑啧了一声，“想不到魔界比你们鬼界花样还多，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师长寂看了看褚笑的脸色，兀自保证道：“那一日，我绝对不会去见女皇的，一定会无时无刻跟紧你。” 他这样信誓旦旦，倒说得褚笑有些臊得慌。 “也……不用。”褚笑有些不自然道，“也不用贴得这么紧，况且去了之后必定要先去找陛下请个安，你不想见也得见。” 师长寂不知怎的，脑回路岔出了天外天：“难道你想去招惹别人？” 顿时满满的危机感。 第314章 你亲亲我就好了 冰湖宴在七日后，褚笑还有时间用小白鼠做试验。 他先将自身一股气息凝出输入小白鼠体内，再让师长寂模拟着鬼族法术注入。 两股气息冲撞，小白鼠肉眼可见的变得疼痛难忍。 褚笑便立即根据典籍上，对小白鼠施展化解气息的法术。 两股气息几乎融为一体，但又互相排斥。 若要单纯只凝练出一股气息，还真是有些难办。 第一次试验以失败告终，小白鼠最终疼得厥过去了。 褚笑内心还是小疼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第二只。 一边哄着：“乖，要是很快能行了，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小白鼠顶着锃亮的眼睛看他，充满了弱小、孤独和无助。 师长寂有些哭笑不得。 褚笑这样小心翼翼护着他的感觉，特别受用，令人身心舒畅。 从第五只开始，逐渐有些起色。 到第十只时，褚笑已经能完全将小白鼠体内的鬼气散尽了。 只是师长寂脸色似乎变得有些白。 褚笑一愣，丢了小白鼠上去扶着他：“师长寂你怎么了？” 师长寂摇摇头。 要模拟鬼族法术何等容易，但最近他已经渐渐不用了，要从深层去调动那几缕鬼气，自然会引发更多的另一股气息的排斥。 “你怎么不告诉我！”褚笑生气了。 师长寂勉强能站稳，朝褚笑抿出一抹笑，忍着疼痛说:“这不是看着你快成功了么？笑笑真厉害，还有好多小白鼠剩着呢。” 褚笑把师长寂扶回房里，脸色有些深沉，这都是现学现用。 真以为他能学得那么快？ 这又不是在黑山解喉咙里一个小法术。 这个是要进去体内分离气息的！ 到底为什么师长寂能比他还有把握…… 见褚笑不说话，师长寂又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一点，“我相信你，尽管来吧。” 褚笑抬眼看他，还有些捉摸不定：“这过程可能会很痛，你也看见了，到后面真的分离干净了，才不那么痛，而且这都只是在小白鼠上用过，还没在人上试过，你真的……” 师长寂盯着那张喋喋不休，一直说着关心他的话的嘴。 忍不住在上面啄了一下。 褚笑恼了：“你什么人啊，这紧要关头，还要搞这些。” 师长寂却说：“想让我不那么疼，你亲亲我就好了，亲亲我就不会疼了。” 褚笑：“……” 他扶在师长寂身上的手顿时一僵，耳朵和脸蛋都染起了粉色，现在终于恼羞成怒了：“疼死你得了！” “笑笑……”师长寂阖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来吧，我知道你可以。” 褚笑深吸一口气，将师长寂在床上摆正，坐成一个打座的姿势。 然后看了看师长寂的脸，可能是因为太疼，两鬓边上都细细密密地渗出了冷汗，嘴唇和脸都白得不像话。 褚笑脑海里飞快将法术演练了一遍，坐到师长寂背后，运功施展。 手掌贴在腰背往下的地方，缓缓用力。 慢慢地，几缕黑烟从师长寂身上散出，深深浅浅。 每次褚笑一用力，师长寂都会瞬间挺直腰背，然后发出一声低喘。 看来真是太疼了。 将法术运转了一周。 褚笑下了床，犹豫了很久。 还是半弯了身，在师长寂的唇上亲了一口。 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什么，总觉得真的不那么痛了。 第315章 还要伸舌头 总共运转了六周天，才终于将体内的鬼气散尽。 调动人体的气息并进行分离，跟一个小白鼠没法比，要消耗的法力更多。 褚笑坐着歇息了一会儿，才去斟了一杯茶。 喝完后，师长寂才慢慢睁开双眼。 脸色还有些白，浑身没力气似的靠在床头。 褚笑放下茶杯，问：“要不要躺一躺？” 这应该算成功了吧，褚笑看着师长寂的神色。 师长寂没说话，黝黑的眼眸盯着他。 褚笑看他不说话，艰难地咽了一把口水，迟疑道：“要亲？” 师长寂明显一顿。 下一秒，眼前的光暗了下来。 是褚笑凑了过来，嘴唇在他的上面压了一下。 纯情得很。 褚笑稍稍离开一点，去看他：“有好些了么？” 师长寂还有些虚弱，但眼睛明显是弯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 褚笑凑近了听。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道。 “还要伸舌头。” 褚笑：“……” 他涨红了脸，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 师长寂笑了笑，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并没有让褚笑真的行动。 毕竟笑笑脸皮薄，比不得自己厚脸皮。 可褚笑忽然握住了他的肩膀，仿佛鼓了多大的勇气，闭上眼睛，将脸贴了过来。 那一刻，心脏的位置跳动了一下。 柔软温热的舌尖已经贴了上来，在他唇缝里轻轻钻着。 他还处于震惊中，嘴却忘了张开。 褚笑稍稍退开一点，害羞让他耳尖都红得滴血，他说：“你把嘴张开一点啊。” 师长寂终于反应过来，在褚笑再次贴过来时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缝隙。 羞怯的舌头钻了进来，毫无章法。 褚笑对于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感觉每次都是师长寂亲着他，就觉得浑身软了。 后面的过程几乎都是师长寂来带动他。 如今换做自己主动，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做。 舌尖进入里面，暖烘烘的触感让他一下子热了。 他忍着害羞，试着舔了一下对方的上颚，只觉得对方浑身一震。 褚笑有了些许信心，有些得意地去碰师长寂的舌尖。 温热湿滑的舌头被他轻轻一卷，轻易就撩起来。 师长寂似乎懵了。 一动不动，全权让他主导。 褚笑回想了一下原先师长寂是怎么做的，然后将舌头收了回来，用尖牙轻轻咬着师长寂的下唇。 让他每次都咬得自己嘴唇都肿了。 这次也让他尝尝这种感受。 褚笑用尖牙磨着对方的唇瓣，然后又把舌尖伸了进去，将对方的舌头叼出来，含在嘴里，轻轻吮着。 只觉得师长寂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褚笑更加起劲。 满满的成就感涌向了他。 褚笑干脆跨坐在师长寂腿上，不要命地撩拨。 他发现师长寂还是挺甜的。 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他每次亲他。 虽然做这些事挺羞耻的。 但现在自己做主导，又是另一番特别的感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长寂的手已经扶在了褚笑的后腰，将他揽得更紧，修长的手指也稳稳托住对方的臀部，不让他下滑。 原以为主导可以持续下去，可是渐渐地，褚笑就觉得自己腿上有些无力。 怎么这样也能腿软？ 未等他反应过来。 师长寂便稍稍退开一点，声音暗哑道：“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第316章 我很行！ 说罢，不等褚笑反应，反过来含住他的嘴唇，将那些话语都尽数吞没在口中。 师长寂的吻技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褚笑不止觉得腿没力气，腰好像也…… “嗯……” 亲吻中，有几声嘤咛漏了出来。 褚笑微喘着气，抵着师长寂越靠越近的胸膛。 “我……我行！我很行！” 他没什么力气，说出来的话奶凶奶凶的。 师长寂一愣，被他认真的眼神和语气逗笑了。 失笑哄道：“是，我的笑笑很行。” …… 冰湖宴还没来，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浓烈。 仿佛冷冽的冬天不存在，明媚的春天就要来了。 冰湖宴翘首以盼来了。 湖很大，来的路上马车咕噜咕噜地响，还没到就已经听到人声鼎沸的喧闹声。 这次不止文武百官，还有更多樱城的年轻子弟。 一眼看过去，花枝招展也说得过去。 那些人穿得红红绿绿，怎么惹眼怎么穿，像百花争芳夺艳。 只是…… 大多都比较粗壮。 但还是不乏有少数像秋方闲一样，祖上不知多少代遗传下来的小个子。 先见过陛下后，众人才散了，冰湖除了游船，还设了许多玩的地点，几乎就是包揽了冰湖周围以及冰湖中心所有的地方。 彦霁以熟悉冰湖所有有趣好玩的地点为由，成功地将冥月带走了。 秋方闲也借意离开，无奈一单独行走，便有一些老骨头缠了上来，要与他交谈。 他们陪着儿女来的，也不需要去相什么亲。 秋方闲无奈地应付着他们，暗地里打量着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 大家都是打着相亲的目的来的。 他一个大龄钻石黄老五，自然不能落后。 九幽来之前被琅玉仙君勒令穿男装，不准出去乱勾搭男人。 于是走过之处，便形成了一道风景。 一个男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两个还都丰神俊逸，令不少女子艳羡不已。 甚至有扼腕叹息者，怎么连好看的男子都有对象，而且还是互相结为对象。 九幽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场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琅玉一直牵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说要带她去游船。 但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谁知道会不会碰到什么不想碰到的人。 “阿九？” 这把甜美的声音果然适时出现。 九幽浑身一震，僵硬着转身。 来人今日穿了一件粉色襦仙裙，活像一朵美艳的娇花。 若是不看身形的话。 不知道宁国侯请了多少人为她量身定做的。 看来今日是想要艳冠群芳了。 九幽抿出一抹假笑：“这么巧？” “不巧。”苏明烟笑着对她说，“我专门在这里等你呢。” 九幽用力地点头，表情有些狰狞，因为她暗地里正在用力，想将自己的手从琅玉手中抽回来。 这样成何体统？！ 会让人家姑娘误会的！ 苏明烟好像丝毫未察觉九幽的不耐，自顾自地说：“回去之后，我爹爹就关着我不让我出来，你不知道我多想你，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听说陛下开了冰湖宴，我就想着你一定回来的。” “是，我自然会来。”九幽勉强答道。 琅玉在身边轻咳一声，以示存在。 苏明烟只好看了过去。 其实她远远等着九幽来时，就已经看见了这位男子，只是碍于自己已经有了阿九了，便不好意思再看上别人。 免得阿九以为她三心二意。 第317章 只要阿九亲了我 但现在他出声了。 苏明烟又难以不去注意他。 而且近看，才发现那位男子比九幽还高一些，而且长得真英俊，像天上的神仙。 琅玉仙君语气晦暗不明地问：“这位姑娘，称她为阿九？” 苏明烟顿时有些飘飘然，这位郎君的声音也太过好听了吧。 清润又不乏深磁。 “啊……是。”差点忘记回答了，苏明烟赶紧道，“我们差点就有御赐的婚约了，只是我爹爹不许，但只要我们两情相悦，迟早都可以在一起的，阿九，你说是不是？” 九幽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琅玉仙君哼笑一声，将握着九幽的手微微抬起来。 十指紧扣，贴合得毫无缝隙。 “差点？”琅玉似笑非笑，语气傲得很，像是炫耀什么一样，“不好意思，我们是已经有了正式的婚约了。” “啊？”苏明烟有些呆了，看了一眼九幽，又看了一眼那两只紧扣的手，语气有些颤抖，“可是……你们皆为男子。” 琅玉仙君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皆为男子就不可以成婚了么？苏姑娘对不住了，九……小九不懂事，自己有了婚约还去勾搭你，我为她的鲁莽说声对不住，但你们的婚约既是没成，那自然成不了了，苏姑娘还是另觅良婿吧。” 苏明烟无可奈何去看九幽。 九幽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她也反抗不了啊。 苏明烟只觉得是那位仙君强迫了九幽，亏她还以为见到了比阿九更好看的，也会是个好人。 没想到…… “阿九，你是不是受了威胁？若是这样，我去告诉爹爹，我们魔界的宁国侯，不信还救不了你！”苏明烟说得义愤填膺，一身的肥肉颤了又颤。 九幽觉得，这位苏明烟是贪心了点，看见好看的男子就挪不动脚。 但好像还算正义？ 虽然她觉得，宁国侯不见得一定会帮她。 但有这份心，也是难得了。 琅玉挑挑眉，眼睛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很多人虽然低调地走过，眼神都没往这里看，但实际上耳朵早就听着这边的动静。 况且苏明烟是个大物件，很招眼。 大家都等着看八卦，想知道冰湖宴这场三角恋要如何结局。 他拾起九幽的手，亲了亲。 被九幽狠狠地瞪了一眼，想抽回手来又不够力气，只能泄气般地低头不去在意周围的眼光。 琅玉挑衅地看向苏明烟：“苏姑娘，恐怕你还不太清楚，阿九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不过是与我斗气，才逃走的，所以不管你们的婚约作不作数，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苏明烟一愣，看向九幽，仿佛不可置信：“阿九……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九幽咬咬唇，有些无奈地瞪了一眼琅玉。 至于醋成这样么？ 给人家留个美好的结局不好？ 非得这样说破，让人家难堪。 九幽默不作声，苏明烟便看向了琅玉。 “我不信！除非……除非……”苏明烟颤着声音，左思右想，却想不到个办法。 琅玉却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不用除非了，只要阿九亲了我，你是不是就信了？” 苏明烟蓦地抬起头，脸蛋涨得通红，却是看向九幽求证。 第318章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九幽狠狠瞪了一眼琅玉，压低了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要变本加厉！” 她这个动作，在苏明烟看来，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两人的姿态动作，好像都十分亲密的样子。 她现在开始说不准了，说不定阿九真是和那位有婚约，不知道为何逃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啊？ 要是放在她身上，自己有了这么好的如意郎君， 怎么还会逃？ 琅玉点完嘴唇后，恣意地看向九幽。 意思是，你若是干站着，什么都不做。 苏明烟也不会走，倒不如赶紧亲完了事。 九幽深吸一口气。 忽然踮起脚，闭上眼睛，飞快地在琅玉嘴唇上亲了一口。 琅玉一开始还有所准备，但在如此多人的注目下。 九幽这样做。 无疑带给他一番新鲜的刺激。 浑身的感官仿佛都活了。 明显能感觉到身边的围观人群都倒吸一口气。 这样新鲜的场面对他们来说，也很刺激！ 握草，三角恋终于有了结局！ 还以为那两个男的在同时争一个女的。 他们还暗暗操心，那俩男的怎么吃得下？ 万万想不到，是两个男的在一起了。 这场面。 刺激！ 苏明烟捂住了嘴，一时间花容失色。 琅玉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苏姑娘，如今你明白了吧，阿九最爱的还是我。” 苏明烟点点头，为何她觉得男人之间的爱情，更令人感动？ 相比之下，自己的婚姻大事，算的了什么。 冲破世事伦常，还要在一起的爱情，更让人敬佩啊！ 苏明烟道：“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纠缠阿九了，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若是你们需要我打掩护什么的，我也可以帮上忙，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九幽：“？？？” 什么？ 这是什么世纪大转变。 这苏明烟也变得太快了吧。 刚不久前还想和自己在一起。 现在直接就将她推给了别人。 这……她也一时间接受不了了。 脑回路也太跳跃了吧。 眼见着九幽好像还在和那位闹脾气。 苏明烟便忍不住劝道：“两个人之间，就算是斗气，也不可以做出和别人订立婚约之事，幸好我爹爹阻止了我，不然若是陛下下了懿旨，你我一辈子都只能纠缠在一块儿了，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斗气，遇到喜欢的人，要主动一点，像我，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不还是勇于追求爱情，既然喜欢，又是两情相悦，为何不大大方方在一起？” 琅玉勾勾唇：“苏姑娘说的是。” 苏明烟也觉得自己在这里碍事了。 既然游九已经有对象了，那她还要抓紧机会去偶遇别人。 遂与他们道别离开了。 她走后。 九幽看着琅玉那张得意的脸，忍不住嗤道：“你就非得说破，非得让我当众亲你？” 琅玉牵着九幽往人少的地方去，闻言，侧过来看她。 “有何不可，与其不清不楚的吊着她，还不如说个明白，难堪又如何，倒不如早点明白，何必浪费别人美好的青春年纪。” “那你竟然让我在那么多人亲你！你有病啊！” “九幽。”琅玉转过身来，语气变得深沉，以一个不容逃开的动作，将她揽入怀中，“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患得患失？我做这些，不过是想让自己漂浮的那颗心，有个安定的去处。” 第319章 你趁虚而入！ 九幽心大，平日里和兄弟们相处，都是怎么直接怎么来。 他不说，她怎么知道？ 谁知道你心底那么细腻，自己偷偷藏起来想那么多。 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 琅玉眷恋地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导致的后果是九幽猛地将他推开。 “大庭广众的，你打住！”她恼羞成怒。 琅玉举手作投降状：“行，那我们去走走，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吧。” “嗯。”九幽看着对方期盼的眼神，狠不下心来拒绝。 …… 师长寂果真兑现了那日的诺言，不管褚笑去哪里，都跟得一步不离。 除了大的游船之外，冰湖上还有一些小的。 师长寂便提议想和褚笑去坐那个。 褚笑还在被那日自己亲他，都能亲得腿软这件事，大受打击。 好多天都不愿意跟师长寂说话。 而且，那些都是一对对男女去坐的，他们两个大男人，岂不荒唐？ 平日里私底下亲近就算了，还如此明目张胆……简直触犯了他的底线。 “不去。” 师长寂委委屈屈：“真不去么？” 褚笑受不住他那个样子，心里软乎乎的，在去和不去之间反复斗争。 “你们两个，哪个是师长寂？” 这开场有些耳熟。 迎面而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生，穿得粉扑扑的，脸蛋娇俏可爱，此时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看着两人。 师长寂和褚笑低头看她。 想起那日的事情。 约莫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我是。”师长寂毫不避讳，“你是丞相的妹妹？” “当然！”小女孩面对两个大人一点都不怯场，双目神采奕奕，只是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添了几分怒气。 “有什么事么？”师长寂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笑眯眯的，尽管被如此怒视，都不觉得生气。 “当然是来警告你的！”小女孩一看就是被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一点都不小，“我告诉你，陛下你就别肖想了，皇夫的位置，非我哥哥莫属！” “哦？”师长寂失笑道，“可是我也没想去争啊，那位置我一点也没肖想。” “你……你骗我！”小女孩一早准备了一堆吵架的腹稿。 但是现在对方一点都不跟她吵，反而还说不想去争。 就像硬邦邦的拳头捶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我没骗你。” “那陛下怎么还借她的白马给你，分明是你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你……趁虚而入！” 小女孩越说越荒唐。 师长寂还兴致勃勃的套话：“我怎么趁虚而入了？” “冬猎时我哥哥生病了在家里不能去，你却……”小女孩也是个姑娘，太过分的话也说不出，“你竟然大晚上出入陛下的帐篷！” 最后那句话她刻意压低了，也怕被别人听见，损坏陛下的名声。 褚笑却听出了别的意味，“你竟然派人查探陛下的住处？”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小女孩脸色一下白了，家里自然没少教她礼仪，自然知道这是以下犯上之事。 但她实在太担心了，哥哥像榆木脑袋一样不懂前进。 她不得帮着点么？ 只有冬猎这一次。 谁知就这一次，就让她碰到这样的事情。 不敢告诉哥哥，自己偷偷遣人想去处理掉这个横插一脚的人，谁知…… 自己的人回来了，还被彦王殿下亲自登门。 事后哥哥也没过分怪罪她，她便觉得也不那么严重。 第320章 哥哥的婚事怎么办呐 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 身后匆忙赶过来一个男人，出声喝止道：“盈盈，住口！” 来人身穿一身月牙白锦袍，一身的文雅之气，身姿清瘦挺拔，尽管这么快跑过来，呼吸稍稍紊乱一些，但还是不显狼狈，如高高在上的皎月般，令人不由自主便产生一丝敬畏。 他将那位被称为“盈盈”的女孩拉到身后，然后稳了稳气息，才说：“二位，抱歉，盈盈没有冒犯之意，在下替她向两位道歉。” 说罢，他向前福了福身。 师长寂道：“无碍，她也没把我怎么。” “哥哥！”盈盈握着小拳头还想上前，“难道哥哥不关心那晚在……” “宋盈盈！住口！别让我说第三遍！”男子侧过脸，语气有些凶狠。 宋盈盈估计从小没被这么吼过，一时吓蒙了，眼睛慢慢开始蓄眼泪，开口就带了哭腔：“哥哥……你凶我，我只是为了你好……呜呜……你从小到大就没凶过我……” 师长寂和褚笑也一时懵了。 他们也没想吓哭这小女孩。 虽然这小姑娘有些出言不逊就是了。 但年纪小，估计也没走心。 师长寂道：“丞相大人不必介怀，盈盈姑娘也是无心之举，你不要凶她。”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画了那么好看的妆容来。 花了就不好看了。 宋盈盈听他这么说，越是心酸，眼泪越是哗啦啦往下掉。 丞相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把宋盈盈拉过来，想帮她擦眼泪，宋盈盈还有些倔，将头摇摆得像个拨浪鼓就是不让他擦。 眼看着哭声把更多的人惹过来，丞相也心焦，只低声哄道：“盈盈，别哭了，我们回去。” “可是哥哥的婚事怎么办呐……” 丞相面露尴尬，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哄她，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终于还是闭紧了嘴。 丞相向褚笑和师长寂两位稍稍点头，正要牵着宋盈盈走。 包围的人群外响起一把女声：“怎么了？这儿怎么这么多人。” 是女皇陛下。 褚笑去看丞相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一刻他好像很紧张，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女皇陛下身后就跟着一个宫人，背着手，少女般娇俏的脸上带着些老成，还有些许帝王的威严。 她先是扫了一眼近一些的丞相兄妹俩，又看向师长寂和褚笑。 福至心灵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女皇陛下一来，围观的人自然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站在旁边，便陆陆续续地散了。 她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道：“这件事朕正好想找师公子你们聊一聊，不料倒先让你们遇上了。” 师长寂现在没想别的，就是在意褚笑现在的想法，他保证过的，除一来的面圣外，不会再见女皇陛下。 谁知自己不去见她，她竟无意间找来了。 褚笑见师长寂神游到不知哪里去了，只好自己回答：“陛下无需在意，他也没受伤，还请陛下不要怪罪盈盈姑娘。” “嗯，朕有分寸。”女皇陛下点点头，看向丞相，“宋尧，你跟朕过来。” 第321章 想你 看着女皇带着宋尧走远了，褚笑才敲了敲师长寂的额头：“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你。” 师长寂摸着额头脱口而出。 他这是实话。 褚笑却臊了脸。 手脚僵硬地转身就走，嘴里碎碎念道，“简直胡说八道。” 师长寂跟上，伸手揽了揽褚笑的腰，低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我没胡说。” 远看就像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但留了私心的师长寂嘴唇却是碰到了褚笑耳尖的。 褚笑在他怀里一挣，“这么多人呢，你安分点。” “好。” 两人没察觉，有人站在了一处刁钻的位置，正幽幽看着他们。 …… 女皇陛下在冰湖边上设了一间休息的小屋，顾名思义，若是她看上了什么人，可以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 宠幸。 所以，屋子周围十米边上，已经派人重重把守。 既不会离得太近，听到屋里的声响，又能拦着外面的人，不要随意闯入。 想飞上枝头的人并不少，很多长相清秀的男子也想着到小屋边上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撞个彩，让陛下看上，那就真变成凤凰了。 大家见着陛下带着人回来，一时间脸色都一阵红一阵白的。 丞相大人，宋尧。 陛下小时候的同窗，师承同一个太师。 成年后陛下继承皇位，丞相考取功名成为一国之相，辅佐帝王。 传闻两人曾有过一腿，但日日上朝，几万年过去了，仍不见什么起色。 所以民间的传闻也一时好一时坏，没个准头。 至于当事人陛下和丞相真正的关系如何，其实宋尧觉得，他们的关系纯粹得多。 仅君臣而已。 这屋子女皇没来过，一进门便被里面红晃晃如同婚房一样的气息亮瞎了眼。 嘴角扯了扯，将那群老臣记恨了一百遍，定了定心神，才让宋尧进来。 见到此场景，饶是一向平淡如水、霁月清风的丞相大人，清冷禁欲的脸也有了一丝丝裂痕。 “那些个老古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天天拿这事来要挟我。”女皇气呼呼坐在主位的蒲团上，捏了一个红色酸果放在嘴里，“宋尧，你也坐吧。” 宋尧像没听见一样，站在桌前，微微俯身拱手：“陛下，盈盈他对鬼界太子殿下的冒犯实在是无意之举，还请陛下切勿与她一般计较。” 女皇捏着个酸果微微抬眼，她本来也没想计较，刚好路过那里碰见那件事，只是顺手将他带走，免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也怕事情无端发酵。 但如今看着宋尧这样在乎，连自己让他坐都不敢，不免起了玩弄之心。 “无意之举？”女皇渣吧渣吧吃着酸果，当陛下当惯了，语气不言自威，“好几日前，五弟还告到朕这里，说宋盈盈派了人，专门跟着他们到荒郊野岭准备做掉他们呢，宋尧，你是丞相，你怎么看？”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不能成。 但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行动了。 可是大罪。 宋尧脸色一白。 作为兄长，他理应第一反应就是为妹妹求情。 可是如今陛下搬出了丞相的位置。 分明是要他大公无私。 而宋盈盈冒犯的人，按照魔界的律法，推上断头台也不过分。 第322章 到我身边来 “陛下。”宋尧喉咙艰涩，他沉了沉气道，“臣自认上任以来，举国事务，从未有过私心，但盈盈是臣的妹妹，她……还很小，若是陛下能放过她，臣愿意革去丞相之职，贬为庶民……” “住口！”女皇扔了果子，“你真敢说得出口啊。” 她原本只是想逗逗他。 这丞相什么都好，以前一起读书时还好，与她成了君臣关系之后，越发的木头。 几万年前在内阁批奏折批得累了，还想像以往那样拿他开个玩笑。 他却每次都拿那些君臣之道来说。 冷冰冰的。 扫兴得很。 因此逐渐地，她已经不大与他亲近。 有时候她也会想，物是人非啊，当年在太师跟前学习时，宋尧还会叫她小笨蛋，然后教她那些不会的知识，性子比现在快活得多。 现在？ 哼。 能正眼给你一个眼神已经不错了。 把她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供奉，满口的君臣之礼，一步也不敢僭越，一步也不敢触碰雷池，一步也不肯前进。 丞相兢兢业业，挑不出一个错，令人刮目相看。 如今，被他当成天，当成命一样的丞相之位，为了妹妹，就舍得弃掉了。 让她觉得以往漫无边际的念想就是一个大笑话。 宋尧低着头，薄唇紧紧抿着，像一下子轻松了。 是的，比起将妹妹送上断头台，丞相之位算什么。 他甚至希望陛下能快些下决定，他好一身轻松。 他甚至想好了，干脆带着妹妹搬出樱城，不再回来。 也让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彻底有个了结。 女皇陛下冷哼一声，一手撑在软塌上，换了个慵懒惬意的姿势，缓缓道：“宋尧，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记得。” “说一声来听听。” “陛下，不妥，直呼陛下闺名，于礼不合。” “天天陛下陛下的，我都听烦了，你叫我一声，说不定我就滥用私权，简简单单就放过你妹妹呢？这样你丞相之位又保得住，你妹妹也保得住，这么轻松的捷径给了你，你却不肯走？” 宋尧有一丝的停顿，说那两个字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倾尘。” “嗯，到我身边来。”凤倾尘拍了拍身边的软塌，“坐到我身边来。” “这……”宋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陛下！这不妥……你说过，若是我叫了你名字，你就放过盈盈的……” 凤倾尘呵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不定，那就不是准话，怎么，一向心思如密的丞相大人，却是没听出来么？” 宋尧没动，但脸却红了。 凤倾尘道：“你脸红了，害羞了？” “不，我只是……”宋尧嘴硬道。 “你跟我进来时就看到了，外面那么年轻佳公子等着我，我就带了你一人进来，而且这间小屋是作为什么用处，丞相不会不知道，现在你进来了，却什么都不干，说不过去吧，反正从你踏出这个门开始，你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而且，把我哄开心了，还能救你妹妹不是么，何乐而不为呢。” 宋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丞相当得清清白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第323章 你慢点儿 一步一步走到凤倾尘身边的路，像是迈过千山万水。 宋尧跪膝而坐，上半身紧紧绷着，仿佛经历着多大的磨难。 凤倾尘笑了：“至于这样么，我有这么吓人？” 她轻快的笑声感染到了他，宋尧微微抬眼。 从太师身边结束学业开始，他就从未这么近的看过她。 她好像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从未变过，让他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那段求学时期。 凤倾尘勾了勾唇，抬手想去摸摸宋尧的脸，掌心停在了脸侧一寸远的地方，因为她看见他缩了一下。 但只是顿了一下，凤倾尘很快触碰上去，微热的掌心贴着微凉的侧脸，手感还不错。 “摸摸你而已，这就怕了，剩下的事还怎么做？” 宋尧看起来云淡风轻，红得滴血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陛下，你真的要臣……” “还叫我陛下，以后你就是朕后宫的第一位妃子了，以后在私底下，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像以前一样，喊我名字就行，不然我要生气了。” 宋尧好像显得有些局促。 一直以来恪守的本分正在躁动，他脑海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但…… 若是这样。 自己埋藏多年的心思，却能趁着这次机会…… “陛……倾尘，你喜欢我吗？” 凤倾尘一愣。 还没等她回答，宋尧却又像怕听到答案一样，“不，算了，我不想知道。” 凤倾尘勾唇看着他，搭在他脸上的手开始往下，指腹摩挲着他的颈边，引来宋尧一阵的战栗。 她纤细又修长的手指，微微勾住他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上，借力微微将他拉近。 凤倾尘嗷呜一声抱住了他的脖子，脸上蹭着他，嘴里埋怨：“你坐那么高干什么，跪着膝盖不累么，坐下来。” 她好一番捣弄，将宋尧坐着的姿势弄乱。 软塌有些滑，宋尧一下子跌落下来，被凤倾尘压在了软塌上。 两人呼吸近了几分，凤倾尘好像一点都不害臊，两手抵着他的胸膛，眼睛发光：“来，我们干点有趣的事，等会儿发出点声音，外面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宋尧觉得自己喉咙很干：“……发出什么声音？” 凤倾尘怔了片刻，好像有些无师自通，她捏着嗓子，提了提音调，娇滴滴的喊出一声：“哎呀，嗯哼~你慢点儿……” 宋尧：“……” 很快，屋子外面的吵闹声果真渐渐消停了。 安静的小屋里，在红罗帐的映衬下，凤倾尘的脸更加娇俏红嫩，两人靠得那么近。 连心跳，连呼吸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凤倾尘觉得自己在趁虚而入，利用陛下的威严，压迫这么个干干净净的人。 宋尧又何尝不是，他一边说服自己是为了救妹妹的性命，一边又想趁着这次机会，满足自己的私心。 啪一声。 有什么从袖子上掉落下来。 凤倾尘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掉落下来的皱巴巴卷起来的书上。 这是从她袖子里掉的。 “这是什么？”宋尧伸手便要去拿。 凤倾尘以猛虎之势将他扑倒，手指在他下巴里勾了一下，顺脚将那本书踢走：“关心那个做什么，你不如好好想想，今天要如何令我满意？” 宋尧不敢动，少女柔软的躯体叠在自己身体上面，甚至刚才一阵动作下。 凤倾尘还无意间将小腹擦过某个地方。 她身上的龙涎香令人着迷。 第324章 陛下，请自重 宋尧目光沉了沉，忽然握住了少女的双肩，声音低沉道：“陛下，你想清楚了么？” 凤倾尘一怔，随即展开微笑：“当然，这有什么好想的。” 求学时，自己便觊觎上了他。 那时候还没继承皇位，为免招来麻烦和杀身之祸，她用的是一位大臣女儿的身份，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才认识了宋尧，并且成功让众人卸下心防。 她一直等着他来主动。 她也一直以为宋尧应当也喜欢她才对。 可是先帝驾崩得突然，她未顺利从太师处完成学业，就匆匆回了宫里。 那段时间混乱得很，失去亲人的伤痛，赶鸭子上架的帝王之位，各股明暗势力的打击压迫，都沉沉压向了她。 过不久，她听闻宋尧考取了功名，宫里焦头烂额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她终于可以谈情说爱了，那段时间她很兴奋。 求学时，宋尧就跟她说，若是得状元，便会来迎娶她。 当然，宋尧这么内敛，不会说得那么直白，那时候她功课又差，他又咬文嚼字的，她没听懂多少，但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着是那个意思。 等到大臣将科考的名次呈上来时，她看着排在首位的宋尧，心里甜津津的。 那时候她刚登上帝位，科考的殿试便暂时取消了，因为她根本就没那个水平，还怎么去考别人。 不是要闹笑话么。 于是便托付了大臣完成这一步骤。 再后来见到他时，已经是朝堂上，她为帝，他为臣。 一个女皇陛下。 一个丞相大人。 下朝后，她将他留了下来。 那日上朝，她明显看到宋尧一整张脸都是白的，仿佛看见她是多么的吃惊。 但她没多想，甚至带着宋尧去了御花园，妄想着像以前逛太师府的小花园一样，两人说一些话，然后再碰一碰肩膀，摸一摸手什么的。 可那时宋尧怎么对她说的？ 他说：“陛下，请自重。” 眼神和姿态都一片疏离，弯腰拱手的姿势很标准，是个合格的臣子。 那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文化水平。 难道那时候她学业真那么差？ 所以误会了宋尧的意思？ 但现在她已经不太记得，宋尧那时候咬文嚼字说的是什么了。 御花园里的宋尧，脸色一片清冷寡淡，恪守君臣之道，一点也没有僭越之意。 她那时候有点被吓怕了，约莫猜到了宋尧可能真不是喜欢她。 只是觉得自己太笨，作为一个各科学业都得到太师亲自赞赏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非要帮帮倒数的她而已。 是自己会错意了。 那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寝宫的。 但她知道，她失恋了。 之后的几万年，有丞相大人的帮助，她一步步在朝廷里站稳脚跟。 他会提出最优的意见，最优的解决方式。 若是她不便动手，他便是她最好的利刃。 那几万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腥风血雨。 肃清对手的路上，何其艰难辛苦。 以至于近些年来，安稳平静的日子过多了，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脑海里千回百转。 凤倾尘眼睛睁开一丝缝隙，便看到宋尧靠得很近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如今自己被宋尧压在身下。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宋尧微微放开她：“陛下，你这样，臣还怎么继续下去？” 第325章 不就是生孩子么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令她有些恍惚。 那薄唇为了让她闭眼，亲在了她的眼皮上，温润柔软，和想象中的一样。 凤倾尘努努嘴，闭着眼睛朝着他的方向：“这里呢，这里也要。” 她好像听到他漏出来一声低笑，但还未听清，嘴唇已经如愿以偿碰到了他的。 就这么在软塌上亲了一会儿，她便觉得后腰的椎骨有些疼，这么磨着，不是办法。 哼哼唧唧了几声，便觉得身体一轻。 宋尧将她抱了起来，到床上去。 这姿势，她双腿圈在对方的腰间，宋尧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屁股。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在戳着她大腿根。 凤倾尘现在觉得羞涩了。 宋尧再怎么温文尔雅，也是个男人。 可是他定力非常。 很能忍。 她现在的衣服松松垮垮的，锁骨外的肩头露了一半出来，宋尧喉结好像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从她身上起来。 “我去解决一下。” 凤倾尘脑子里原本一片混沌，冷不防被他这句话砸了一下，快速地握住了宋尧的手腕。 “你怎么解决？” 放着自己这么好的天然条件在这里，他还要去怎么解决？ 闻言，宋尧脸上也一阵臊红。 男人自己怎么解决？ 当然神之右手，男儿当自强啊！ 当然，这话他说不出口，被她软软拉着，也像是挣不动一般，干站着。 “你到底是不是人，都那样了，丢着我不吃，你自己去解决？你是不是不行？” 凤倾尘什么话都敢往外蹦，毫无察觉眼前站着的男人脸色越来越沉。 她还继续喋喋不休：“要是你不行，出去时挑个模样好看点的，不用像你这么帅，送进来，我现在很难受……” 她实在是没脾气了。 不刺激他一下，都不知道自己进一步。 自己都走完九十九步了，差最后一步，他都不肯向她走过来。 她很生气。 说那句话时，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管他呢，若是这样说，也还是要走。 她就当她那几万年爱错了人，反正那群老东西不是天天催她纳皇夫么。 既然宋尧不愿意，那其余的人，选谁不是选。 不就是生孩子么，生生生！ 趁着自己现在感觉来了，赶紧完成任务。 若是一次中招还好，不然还得多宠幸几次。 她悲凉的想着，放开了拉着宋尧的手，翻身侧躺着，不愿意看他。 “倾尘……”她听到宋尧喊她的名字，但她依然不抬头。 直至男人将她翻了过来，看见她满脸的泪水，浑身一震。 宋尧将她抱进怀里，一点一点将她的眼泪吻掉。 男人低哑的声音道：“倾尘，我不想你去找别人。” 凤倾尘还在闹脾气，为他的无动于衷，拿拳头去捶他，推他。 “你走开，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男人，说考上状元就娶我，娶个屁！” “倾尘，你听我说……” “我不听，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咱们就这样吧，大把人想当我的皇夫！我何必将自己搞得像个老姑婆一样，又不是没人要……唔…你…我……” 其余的话尽数被吞没在口中。 宋尧忍无可忍，封住了她的唇。 第326章 难道游船还包揽这种服务？ 褚笑最终还是被师长寂拖去坐了小船，一人坐船头一人坐船尾。 湖面上的风吹过来还不算太冷，今天天气算好，阳光照射在湖面上荡漾起的波纹上，像闪着星光。 今天的冰湖宴好像已经凑成了不少情侣，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要么在亲，要么在草地上打滚。 褚笑迫不得已，就答应了师长寂来坐船。 原以为湖上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直到看到了一只不停颤动颠着水花的小船，这船多种多样，不像师长寂他们坐着的敞开式一样，那是一只封闭式的，因此他们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只是褚笑耳力惊人，很快就听到声响看了过去。 “快，走另一边去。”褚笑催着师长寂划桨。 师长寂耳朵也很红，一路上“唧唧”听着别人亲亲，自己心里也痒痒，但是褚笑无感，平淡的脸上只有一点点不耐烦。 他便没敢提。 “这魔族人还真是奔放啊。”师长寂没话找话道。 原以为冰湖宴只是先见个面，后面再定亲，定完亲再做别的，但看着这冰湖周围设了那么多的小屋子，看来是别有用处…… 是他太单纯了…… “嗯，可想而知，热血无处安放，是需要这样释放一下。” 师长寂：“……” 原以为他开的是个暧-昧的话题，笑笑却将它理解成种族血源问题了。 一下子上升了一个高度。 师长寂叹了口气。 是他太肤浅了。 两人绕着人游完了整个湖，上岸后，正好看见大游船卸了上一批的人，在等待下一批人上去。 师长寂便看向褚笑：“笑笑，我们去坐那个吧。” 大游船可以上很多人，还有不少吃食在上面摆着。 褚笑没什么意见，他虽然不大热衷。 但师长寂好像很喜欢凑这种热闹。 便说：“嗯，可以。” 他忍着没将坐了小船怎么还要坐大船这种话说出来，免得打击师长寂脆弱的小心灵。 能上大船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也不像在下面的人一样上来就亲在一起，人前的素养和衿贵还是有的。 主要是船票太贵，一般平民付不起。 看到师长寂付钱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褚笑还顿了一下。 看来他以前说的，他们鬼界不穷，不是假话。 一上船，便有侍从将他们带到一处小包厢，这船会沿着冰湖缓慢地游一个多时辰，若是在外面累了，可以在包厢里休息片刻。 褚笑不知道的是，是师长寂花了大价钱，选了比较贵的游船套餐，才能附带包厢。 侍从带到地方就走了。 师长寂在小包厢的软塌上坐了一会儿，便问：“笑笑想吃点什么么？我去拿。” “嗯，你随便拿点吧。”褚笑打了个哈欠，今天起来得比较早，现在都有些困了，“我先睡一会儿。” “好。”师长寂听话地出去了。 褚笑在桌子上支着手，打算先打个盹儿，等师长寂回来就不睡了。 可是，他睡着睡着，便觉得脑海渐渐变得混沌起来，鼻尖萦绕的香味很香，很腻。 自己好像浑身不对劲儿了起来。 他勉力睁开眼，目光落在一旁的熏香上。 是那个东西。 难道游船里还包揽了催-情-香的服务？ 第327章 我需要你 难道是师长寂那小鬼做的？ 不，师长寂再怎么济，也不会拿这种熏香来闹他。 自己不愿意，他都宁愿自己出去解决，怎么会舍得对自己下手？ 他扶着额头，试着在丹田运气。 不行。 他大喘了一口气，好像更晕了。 这次的迷药和九峰山寨主的不同，凡人的剂量和给仙魔族使用的剂量不同，这次的带了不少法力，他没办法运气驱散。 不知道师长寂什么时候回来，他都要先出去透透气。 他一步步挪出门外，小包厢外却多了一个人影，人影在外面站着，似乎在跟什么人交谈。 那身形好像有些肥胖，跟师长寂不同。 褚笑支着耳朵，能勉强听到什么。 “得手了？嘿嘿嘿，就看着那美人儿跟那男人走在一起不对劲儿，一定是一对儿，我还没玩过男人呢，他长得真的好漂亮啊。” “老爷，还是快些将人带走吧，要是他那个男人回来了，咱们说不定不够人家打。” “嘿嘿嘿，好，那你们动手快点，我都快要忍不住了。” “呵……”褚笑冷笑一声，倒是觉得那些人勇气可嘉，尽管他法力使不上，至少还有阎神鞭。 阎神鞭会意，它还在为上次伤了褚笑的事内疚，感应到褚笑所想，便自己从他手腕上离开，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不知道阎神鞭是怎么做的。 反正声音很惨烈。 将事情留给它办，褚笑还是挺放心的，至少它应该会一直守在外面。 褚笑勉强撑着，现在觉得，与其出去透气，还不如待在这里。 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模样，出去了也于事无补…… 他无力地倒在软塌上，觉得下腹某个地方逐渐胀痛着，他闭上眼晴，蜷缩着身子，身后变得汗津津的。 浑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巨痒无比。 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渴望扑向了他。 这股渴望侵蚀着他的理智，浑身上下像烧着一样，心底里空空的，急需什么东西填补。 褚笑强忍着，硬生生晕了过去。 时间好像很漫长，他知道师长寂很快就会回来。 但这一刻好像等得太久了，直至他被强烈的拍门声吵醒。 那阵热潮并没有随着他晕过去而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阎神鞭好像也把他拦在外面了，但它知道他不是坏人，因此也没伤他。 只是听从自己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若是自己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松动，阎神鞭立刻就会松开防守。 师长寂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不过是出去了一小阵子，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上来就看到阎神鞭捆着三四个人，他内心焦急万分，可阎神鞭捆着那些人还不忘守门。 他拍门叫人，却听不到褚笑的一丝一毫的回应。 简直都要急疯了。 “笑笑！是我，你怎么了？” 褚笑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不，不能让师长寂进来，让他看到自己这样，成何体统？ 可是不行……内心有另一把声音叫嚣着，如猛兽一样想要挣脱牢笼。 若是师长寂的话，或许可以……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原先那样了。 师长寂正好是那个可以帮自己的人。 师长寂…… 我需要你。 第328章 我会帮你 这个念头一动，褚笑便知道，一切都没有回头的可能。 下一秒，他看见门被推开，师长寂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师长寂看着躺在软塌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褚笑，当下明了，反手便关上了门。 在血液里流窜的热意折磨着褚笑，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的衣服剥得松松垮垮，袖子捋得很高，露出雪白如藕般的两截手臂。 那一刻，师长寂只觉得有什么冲刺着头皮，一阵酥麻让他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笑笑，你这是……” 他前后联想了一下，阎神鞭在外面绑着的人，和笑笑现在的样子。 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发展始末。 师长寂蹲下身来，想去把褚笑扶起。 褚笑死命咬着下唇，疼痛感会令他保持一定的神智，他大喘着气，还在作最后一丝挣扎，“别碰我……你出去！” 他勉力说出这句话，师长寂动作一顿，却在看到对方忍得眼角泛红时，还是扶了过去。 手下的躯体滚烫得很，他一碰过去，褚笑便发出一声浅淡的低咛，身子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 一开始还没碰到时还好，现在触及到师长寂温凉的皮肤，褚笑只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飞了。 克制已经全然不管用，身体不自觉地想得到更多。 褚笑的身体很敏感，稍微轻轻碰一下都会引起一阵战栗。 师长寂脑海从空白中回过神来，喉咙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目光从褚笑身上移开，看到房间角落里摆着的熏香。 笑笑已经把熏香熄灭了，但包厢里还充斥着那种味道。 连他都有些顶不住了。 但他没褚笑那么容易被侵蚀，或许这就是神力的作用。 他无暇他顾，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着要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如果强行将褚笑带出去，可能已经不切实际，从他回来开始，游船已经开了，一个时辰之内都不会靠岸。 况且，笑笑这个模样出去，被那么多人看见。 若是醒过来后知道，一定会羞愤不已。 而且看这熏香如此强劲，若是不进行排遣，恐怕会十分伤身。 一时间，矛盾充斥了他。 笑笑说要慢慢来刚才还想让自己出去。 自己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为人。 “笑笑。”师长寂沉着气，小心地问，“笑笑，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不纾解出来，恐怕不行……” 褚笑眼皮微抬，嘴唇被他咬得通红，眼角挂着几滴泪珠，他还在忍着。 师长寂深吸一口气，小声哄道：“别怕，我不会进来，但我会帮你，好吗？” 他的手抱着褚笑的双肩，拉进怀里，手上轻轻拍着安抚着。 “别怕，很快就会好的，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 他温柔的嗓音无形中带有些许安抚的力量。 褚笑其实很害怕，害怕那些未知的事情。 自尊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做那些事情。 但他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师长寂了。 真的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褚笑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师长寂身上。 第329章 我行不行？ 与此同时，女皇陛下的小屋内。 反反复复的低泣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守在小屋十米开外的将士们都臊红了脸，大家不由自主地将绕着小屋的圈往外挪了几米。 虽然还是于事无补就是了，但不能再远了，他们还要保卫陛下的安全。 而原先一直在拦着的将士外面探头探脑的佳公子们，也不约而同散了。 有些看到了陛下将丞相大人带进去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这……丞相大人也太勇猛了吧，进去快半个时辰了，这声音从未间断过。” 他们也是男子，被同为男子比下去，确实是不服气的。 但谁能毫无间断的坚持一个时辰？ 恐怕一炷香都难吧…… 一开始看见陛下将人带进去时，他们还心存侥幸。 如果是进去谈公事的呢？ 说不定丞相很快就出来了。 可是陛下那声“慢点儿”传出来后，大家都不会这么想了。 有些人走了，但有些人还在这里等着。 就为了看看平时斯斯文文却杀伐果断的丞相大人“那方面”的实力到底如何。 现在…… 嗯…… 人家不仅治国有道，体力还那么持久。 是他们甘拜下风了。 小屋内。 凤倾尘为自己不久前刺激宋尧的话，感到后悔万分。 宋尧拉着她这样那样又这样，不管她怎么哭着求都没用。 反而激起了宋尧更新一轮的冲刺，不过渐渐地，她觉得没那么痛了，好像也找到了一点愉悦感。 “对，是刚刚那个地方？” “嗯？”宋尧按照印象朝刚才的地方撞了一下，“这里？”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看来地方对了。 她忍着害羞，偷偷看了宋尧一眼。 那张平淡如水的脸上，染上了些许颜色，动情得很，看着她的目光是幽深和坚定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尧淡淡问：“我行不行？” 说罢，动作应声而至。 凤倾尘颤了一下，酥麻滚烫的感觉涌向了全身，她声音断断续续：“行……你最行……你很行……可、可以了吧。” “嗯。” 宋尧很满意，却也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稍有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凤倾尘最后没脾气了，乖乖躺着，任由宋尧摆弄。 脑子里已经不听使唤的要睡着，宋尧搂着她哄了哄，“先别睡，先清理一下。” 他爱干净，如此蹂躏过的床单和床，他实在睡不下去。 凤倾尘哼哼唧唧，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只按照宋尧的指令，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起来，放进热水里。 屏风外，好像听见门开了一下，又很快关上了。 宋尧叫人拿了新的床单进来，重新铺好了床，才将浴桶里的人捞起来，重新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睡觉时还砸吧砸吧嘴的凤倾尘，宋尧的目光柔和了一下。 离开怀抱后的她很没有安全感，睡梦中还不忘寻找他的身影。 宋尧闻了闻自己，觉着味道也有些大，就着凤倾尘洗过的水稍微洗了一下，才上床抱着凤倾尘入睡。 冰湖宴还有好几个时辰才结束，反正他也没地方想去。 干脆在这里陪凤倾尘睡觉便好。 第329章 我行不行？ 与此同时，女皇陛下的小屋内。 反反复复的低泣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守在小屋十米开外的将士们都臊红了脸，大家不由自主地将绕着小屋的圈往外挪了几米。 虽然还是于事无补就是了，但不能再远了，他们还要保卫陛下的安全。 而原先一直在拦着的将士外面探头探脑的佳公子们，也不约而同散了。 有些看到了陛下将丞相大人带进去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这……丞相大人也太勇猛了吧，进去快半个时辰了，这声音从未间断过。” 他们也是男子，被同为男子比下去，确实是不服气的。 但谁能毫无间断的坚持一个时辰？ 恐怕一炷香都难吧…… 一开始看见陛下将人带进去时，他们还心存侥幸。 如果是进去谈公事的呢？ 说不定丞相很快就出来了。 可是陛下那声“慢点儿”传出来后，大家都不会这么想了。 有些人走了，但有些人还在这里等着。 就为了看看平时斯斯文文却杀伐果断的丞相大人“那方面”的实力到底如何。 现在…… 嗯…… 人家不仅治国有道，体力还那么持久。 是他们甘拜下风了。 小屋内。 凤倾尘为自己不久前刺激宋尧的话，感到后悔万分。 宋尧拉着她这样那样又这样，不管她怎么哭着求都没用。 反而激起了宋尧更新一轮的冲刺，不过渐渐地，她觉得没那么痛了，好像也找到了一点愉悦感。 “对，是刚刚那个地方？” “嗯？”宋尧按照印象朝刚才的地方撞了一下，“这里？”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看来地方对了。 她忍着害羞，偷偷看了宋尧一眼。 那张平淡如水的脸上，染上了些许颜色，动情得很，看着她的目光是幽深和坚定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尧淡淡问：“我行不行？” 说罢，动作应声而至。 凤倾尘颤了一下，酥麻滚烫的感觉涌向了全身，她声音断断续续：“行……你最行……你很行……可、可以了吧。” “嗯。” 宋尧很满意，却也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稍有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凤倾尘最后没脾气了，乖乖躺着，任由宋尧摆弄。 脑子里已经不听使唤的要睡着，宋尧搂着她哄了哄，“先别睡，先清理一下。” 他爱干净，如此蹂躏过的床单和床，他实在睡不下去。 凤倾尘哼哼唧唧，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只按照宋尧的指令，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起来，放进热水里。 屏风外，好像听见门开了一下，又很快关上了。 宋尧叫人拿了新的床单进来，重新铺好了床，才将浴桶里的人捞起来，重新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睡觉时还砸吧砸吧嘴的凤倾尘，宋尧的目光柔和了一下。 离开怀抱后的她很没有安全感，睡梦中还不忘寻找他的身影。 宋尧闻了闻自己，觉着味道也有些大，就着凤倾尘洗过的水稍微洗了一下，才上床抱着凤倾尘入睡。 冰湖宴还有好几个时辰才结束，反正他也没地方想去。 干脆在这里陪凤倾尘睡觉便好。 第330章 我很举！ 游船，小包厢。 师长寂将褚笑换了个方向抱着，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在自己的腿上。 褚笑微喘着气，身体颤动着，震得他的胸腔也有些不稳。 师长寂的手将人抱紧了一些，嘴唇在怀里人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让他放松下来。 “别害怕。” 然后师长寂双手慢慢穿过褚笑腰间，在竖着腰带的结上顿了一下，才动手解开。 这个动作让褚笑浑身一颤，他靠在师长寂的怀里，师长寂一说话便会震得他的后背一阵发麻，他仰起头，抖着声问：“你……你要干什么？” 师长寂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里动作不停地将怀里人的亵裤拉到膝盖：“用手帮你，别怕，你闭上眼睛，等一会儿就好了。” 褚笑直接坐在师长寂的腿上，并不会碰到软塌，不会觉得凉。 他对未知充满了恐惧，直至那双手握了上来。 微凉的触感以及常年练剑长出的茧子轻轻摩挲着，那种感觉刺激着头皮，他惊叫出声。 “啊……” 他想伸手去阻止，却好像永远都够不到。 褚笑无力地将手挂在师长寂钢铁般的双臂两边，呼吸急促了不少，可是那些痕痒又炙热的感觉好像渐渐减轻了。 师长寂手上加快了速度，甚至恶劣地在他耳边说：“舒服吗？” 褚笑大喘着气，无暇回答他的话。 师长寂也没想他回答，认真的进行手上的动作，这方面他的经验也不多，只是凭着男人的直觉，猜测怎样才能让自己更愉悦。 褚笑的反应让他更加兴奋，自觉做得还不错。 他按照这样的频率动作了一刻钟左右，怀里的人开始变得剧烈抖动着，随着一声惊呼。 出来了。 褚笑瘫软在他怀里，师长寂则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帮他认真擦好，再穿上亵裤。 热潮还浸染着身体，但大致是对身体无碍了。 师长寂将人侧抱过来，压得久了，腿有些发麻，但他毫无察觉。 又将怀里的人抱了一会儿，褚笑才稍稍恢复过来，神智是清醒了，但身体上的热度却一点都不减。 师长寂知道，笑笑是害羞了。 褚笑将脸埋在师长寂怀里，不愿意露脸。 “笑笑……” “别叫我！” 听声音，好像已经完全清醒了，师长寂放了放心。 褚笑简直羞死了，他无法面对片刻前的自己，无法面对在心中喊出“我需要你”的自己，更无法面对被师长寂握在手里，还逐渐兴奋的自己。 “笑笑这是因为自己太快了在害羞吗？” “什么？”褚笑抬起脸来。 师长寂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一刻钟就出来了，我以为笑笑是在意这个。” “闭嘴！” 褚笑又将脸埋了回去，他不说还好。 一说他就想起自己在他手上一刻钟就败下阵来的事。 哪个男人喜欢听到自己只有一刻钟？ 那可是耻辱啊！！ “没关系，笑笑，第一次都是这样，快一点很正常。”师长寂安抚道，“而且，这样一来，那些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褚笑有些懵，在他怀里闷闷地问：“什么谣言？” “‘不举’的谣言。” “那都是放屁！”褚笑没忍住，双手抓住师长寂胸前的衣裳又抬起头来，“我很举！” 师长寂没忍住笑出声，“是，我的笑笑很举。” 第331章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褚笑抓着师长寂的衣服在他怀里动了动，然后才后知后觉到有什么杵着自己。 “你……” “啊，对不起。”师长寂笑容一僵，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看着褚笑，“等一会儿它就会下去了，别怕。” 褚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刚才师长寂帮他时，不仅自己饱受折磨，师长寂肯定也不好过。 而他，因为自己不愿意更深一步，还在拼命忍着。 师长寂看着褚笑一句话不说，也有些慌神。 “笑笑，别怕，我抱抱你，你不要乱动，很快就会自己软下去了，你……不要赶我出去。” 褚笑一愣，心中软成一滩水。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能狠心到在这个时候赶他出去？ 一丝丝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不知怎的，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嘴唇递了过去，亲住那张慌乱的嘴。 师长寂一怔，很会顺杆子往上爬，抱住褚笑好一顿亲。 他失笑道：“笑笑，你这样，我会更加硬的。” 褚笑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被压住亲了好一阵，更是连手臂都提不起来，他有气无力道：“忍着，陪我，不用出去。” 两人正说着话，小包厢的门被敲了敲。 “客官，有人在吗，客官？” 应该是游船上的侍从。 差点忘了！ 阎神鞭还绑着那几个人呢。 褚笑慌乱地看向师长寂。 师长寂轻咳一声：“在，什么事？” 门外的侍从没有应声，倒是彦王殿下回应了：“师公子，原来是你，本王接到消息，说这里有一条奇怪的绳子，捆住了四个人，本王刚好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师长寂道，“嗯……刚才发生了一些事，我稍后出来与五王爷说，现在……还不太方便。” 彦王冰山般的脸顿了一下，才说：“嗯，冥月也在船上，这几个人本王先带下去，你什么时候出来了，再说。” 这样对一个王爷视而不见，本不大礼貌。 但彦王是什么人，大概猜到了里面不止师长寂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那几个人为什么在这里，反正约莫是不好的事。 阎神鞭见到有人来将那些人带走了，便自己松了下来，料那些人也不敢当着彦王的面逃走。 自己从门缝里溜了回去，缩回褚笑的手腕里，调皮地绕了一圈，好像在向主人炫耀自己办事得力。 门外的人来了又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褚笑才安下心来。 他体力渐渐恢复，那种对师长寂的依赖感也逐渐消失。 现在觉得，自己还躺在师长寂怀里，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师长寂怀里起来，师长寂便扶着他问：“有力气了？” “嗯。”如蚊子般的应了一声。 褚笑以前还觉得自己能跟师长寂互相抗衡，时至今日，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弱了，回去后必须得加强锻炼。 屁股落在软塌上，又想起刚才坐在师长寂腿上那无法入眼的场景。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有说什么“再快一点”之类的话。 不知道师长寂有没有听清，他确实是说了。 旁边还丢着那块师长寂帮他擦过的手帕，揉成一团扔在软塌上。 他撇开脸，不愿意去看。 第332章 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 两人在小包厢里温存了半个时辰，才出去。 游船已经行了半程有多，外面闹哄哄的，正是热闹的时候。 很容易便看到游船的二层上，站着彦王和冥月，有一些水上表演在进行，他们看得正兴奋。 冥月虽然专注于表演，但很快就看到了他们，扒着栏杆便朝他们招手：“笑笑！这里！” 很快有人会意将他们请了上去，二层几乎没什么人，看来五王爷费了些心思。 彦王淡淡扫了褚笑一眼，视线很快收回来：“好了？” 褚笑羞窘的点头，所幸冥月很快将他拉过去一起看表演，不用面对彦王尴尬。 师长寂便留在原地和彦霁说发生的事。 听师长寂说完，彦霁点点头：“那些人也招供了一些话，你们放心，本王绝不姑息。” “嗯。”师长寂也不想再深谈下去，免得等下笑笑又想找个洞钻进去了。 几个人若无其事的游了半个时辰的湖，游船靠岸下船。 下台阶时，褚笑腿软了一下，师长寂反应极快地在他后腰扶了一下。 褚笑站定，脸上臊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我刚刚是不小心。” “嗯。”师长寂笑得温温和和，也不戳穿他。 冥月下船后依旧跟着彦王去撒欢，师长寂则和褚笑找了间小屋子，休息一下，打发时间。 这冰湖宴能开到晚上，但他们已经和秋方闲他们约好了黄昏便走。 褚笑身子还有些虚，到小屋里想去睡一会儿，但看到师长寂坐在软塌上打座，一时有些不甘的爬起来。 盘膝而坐。 不行，不能被师长寂这样比下去。 他强行打了半个多时辰的座，最终还是撑不下去。 师长寂也缓缓睁开眼，向他看过来。 “笑笑，别硬撑，这样打座于修行无益。” 褚笑自己也知道。 师长寂不知道褚笑存了与他攀比的心，小声哄道：“乖，到了时辰我叫你。” 褚笑思考片刻，觉得这样强迫身体更伤身，无奈之下，只好躺回床上。 …… 另一边，宋尧浅眠，而且刚刚经历过那些事，身体还处于兴奋状态，加上凤倾尘睡姿并不是太安分，自己也一时习惯不了身边多了个人。 睡了不一会儿就起来了，他出门叫守卫的将士把自己的侍从叫过来，把存放在马车的文书拿过来给他，然后回到桌子旁的蒲团上坐下。 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宋尧拿起来看了一眼。 哦，这是刚才和倾尘一起闹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这么个随身携带的文书，是什么重要东西？ 他翻开看了一眼，被里面的文字惊到了。 这万年，他不是没听说过自己和凤倾尘的流言。 虽然满城风雨，更有甚者猜测他下朝后，或者到了晚上，便会被陛下召进宫，做一些类似侍寝的事。 这本书，写的就是其中一段感情纠葛。 他定了定神，从第一页翻看下去，自从做了丞相，他看书的速度便快了许多，等自己的侍从把文书拿过来时，他已经快看到结局。 书中写到，经过许许多多误会后，他宋尧，最终还是和女皇陛下在一起了。 但这些误会都被作者写成甜蜜的误会，每一次小误会，都会一点点增进他们的感情，看完后，只会让人觉得甜甜蜜蜜的。 宋尧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从侍从手中接回文书，回到桌上。 还一直回不了神。 原来倾尘竟是一直都带着这样的书？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 第333章 不可触及的身份 想到这，床上的人发出一声睡梦中的呓语。 把他帮她盖好的被子胡乱推开，睡姿再次变得奇怪起来。 在太师府求学时，他确实对倾尘动了心。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身后的那重身份，只觉得她来历不简单。 顶着别人家女儿的身份求学，实际上那个大臣，并没有多少房姨太，任他怎么想，都不像突然蹦出来一个这么大个女儿的样子。 而且这位女子，与樱城其他大家闺秀不同，举止之间浑然带着一些大气，毫无一些女孩子该有的羞涩和矜持。 现在一想，可能是倾尘从小生活在皇宫里，所有人都对她唯命是从，想要什么，根本也不会委屈自己。 或许自己就是喜欢这一份豁达和开朗，甚至是无所畏惧的勇敢。 深深吸引了他。 虽然脑子是有些笨就是了。 但她还算好学，被太师教训了，也会找到学生中学习最好的他来请教问题。 她在男人面前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缠着他问问题也一点都不会防备，只觉得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无论如何也没猜到她最终的那层身份。 后来他们的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好了许多，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少女看他的眼神渐渐从清澈无比变得有些许躲闪，或许她也应该有些喜欢他了。 那时候他还夸下海口，说，要是他靠上状元，就会娶她。 那时候只想着自己若是考上状元，那必定会拥有个不错的官职，等他有能力了，再上门求亲，用一些手段，无论如何都能娶过来了。 他喜欢她。 尽管不清楚倾尘那时候是否真的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依赖还是爱情，但他还是打算先斩后奏，娶回来再说。 只是一夜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倾尘从太师府不见了，他问了府中上下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她。 他逼问着太师，太师看着他，目光晦暗不明。 只暗示他不要深究，也不要试图查下去，免得惹来祸事。 太师都这样说了，意思是劝他适可而止。 之后，他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查，暗地里却一点都没放松。 不知道是否是这种气势，他躁动的心反而安分下来，一口气拿下科考状元，不在话下。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 再见到她，会是他第一天上朝的时候。 是了，科考前的那段时间，先帝驾崩，举国动荡，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扑在考试上，对于这些事也没多么留心。 若是将时间对在一起的话，恐怕就会想通了。 他想了很多种身份，从来没想过，她会是高高在上，坐在帝位的女皇陛下。 那段时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他不知道怎么熬过了第一次上朝，然后便听到倾尘叫他留下。 倾尘在太师府求学时未用全名，就连太师叫她也只是叫倾尘。 谁能想到她却是姓凤的？ 亏他之前还想过，利用权势，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娶回府里，等那时候再去深问她背后的身份。 现在一想，真是可笑之极。 女皇陛下。 是他遥远得不可触及的身份。 谁能强迫得了她？ 在御花园里，他情急之下丢出那句话，便落荒而逃。 回去后，他想了一夜。 理智战胜了他，他认为，现在拒绝是对的。 凤倾尘如今在朝廷，脚跟都站不稳，若是与他发生点什么，不仅败坏她的名声。 更让她在众臣们无法强硬起来。 一登基就纳皇夫，只会让人觉得轻浮，也会把他认为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第334章 清除情敌，肃清道路 他想了很多。 凤倾尘需要在朝廷里站稳脚跟。 他若是不成为拖累，也只好暂时与她撇清关系。 等一切时局稳定下来，再作他想。 想到最后，他试着站在凤倾尘的角度来看待事情，也逐渐理解了她不辞而别，也知道她身不由己。 他不怨她，不恨她。 如此兢兢业业当了几万年的丞相，他在朝中拥有了威望。 凤倾尘也没有因为那日的事与他心存隔阂，她依然是那个不拘小节，自带帝王气派的女皇陛下。 之后，她没有对他过多的纠缠。 第二日一早，正常上朝，只是两人都没有对视过一眼。 公事公办。 几万年过去了，等到身边的事务也没那么多了。 他才逐渐起了那些心思。 只是看凤倾尘那边，她经过几万年的磨练，已经学会自己掩饰情绪，办事也变得干净利落。 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心无杂念，再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他便一直这样举步不前。 数千年前，父母感情恩爱，又诞下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被全家宠得越发骄纵，倒是有几分倾尘那时候的模样。 小姑娘看人心思很准，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对倾尘抱有那些心思。 时不时揶揄他。 但他也没想到，宋盈盈竟会那样背着他暗地里去帮他“清除情敌，肃清道路”。 彦王殿下上门问罪时，他还觉得绝无可能。 但宋盈盈倒是觉得自己有担当，勇敢的认罪了。 并且表示还会再犯。 他一边拦着一边觉得如临大敌，这个罪名不小，宋盈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所幸彦王殿下并没有追究，只是让他注意看着点，别让小姑娘真惹出什么事了。 事后，他问过宋盈盈。 宋盈盈很坦荡，这事，不是她第一次干。 前前后后做了不少，都是那些怀疑与陛下有不清不楚关系的人。 都被她私底下找人教训过，只不过那些人都有些捕风捉影，不像师长寂那样，陛下送白马这么直截了当。 所以基本是打一顿了事。 只有他被下了“做掉他”的指令。 宋尧捏了一把汗，宋盈盈真是太过无法无天了。 回到现实，他一时间又欣又喜，原来倾尘心里一直有他，只是她更加会掩饰了，也误以为他不喜欢她，才将自己的感情收起来。 他们两个真是太傻了。 宋尧将书收起来，定了定神，开始批阅文书。 到差不多黄昏时，凤倾尘才哼哼唧唧了几声，看着要醒了。 她扶着腰坐起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宋尧你不是人！” 宋尧眼睛笑了笑，如沐春风，他放下笔，走了过来，“我怎么不是人了，不做你就说我不是人，做了我也不是人，那我前后都不是人，陛下可不可以给点缝隙生存？” 凤倾尘也不是真心想骂他，只是这身体像被强行劈叉了一样，又酸又痛。 她恨！ 一时的愉悦换来的是无尽的后患！ 她扶着腰，还想再说几句。 男人已经坐在了床边，低下头亲了亲她，哄道：“好了，今晚就要摆驾回宫么？” “嗯，明日还要上朝，我还有些奏折没批完。” 宋尧道：“我方才已经帮你批完了，你只需要过目一下便好。” 凤倾尘微微吃惊。 惊讶于这个禁欲的男人竟然主动亲她了。 而且还……这么体贴，她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就算是求学时，自己跟他有那么一点要好的时候，都是自己上赶着舔着脸去靠近他。 如今竟然这么大转变？ 难道男人都是……吃完之后才变忠犬的吗？ 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早点把他拖上床，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儿了。 第335章 你还耍剑？ 黄昏时分，冰湖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来时形单影只，回去时成双成对。 秋方闲打了个哈欠，他和那些老东西说了一天的趣闻无聊得很，到后面实在说不动了，才跑回马车来睡觉。 离得远便看见九幽和琅玉仙君走过来，九幽嘴上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哟，秋先生怎么没找到另一半呐？” 秋方闲道：“好说好说，志不在此。” “是吗？” 秋方闲瞥了她一脸找事的神情，酸道：“嗯，毕竟我为人低调，还不想当众亲嘴。” 九幽：“……” 她瞥了琅玉一眼，都怪他，要不是他提出那种无理的要求，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多少人看在眼里，连秋方闲都知道了！ 琅玉仙君讪讪，面不改色地牵过九幽的手，先上了马车。 秋方闲在这里等冥月他们，蹭彦王殿下的车走。 正想着，冥月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根糖人，整个人闹得脸蛋都红了。 看来今天玩得还不错。 彦王殿下也真是，带着人纯当冬游来了。 最后师长寂才和褚笑回来，秋方闲八卦地看了过去。 褚笑匆匆朝秋方闲点点头，快速钻进了马车。 师长寂朝他无奈地笑笑，也跟着上去。 秋方闲摇摇头。 哎…… 看来也是有巨大进展啊。 …… 回到秋方闲住处，大家累了一天，很早就回去休息了。 秋方闲一个人坐在侧厅，彦霁批完公文走出来，看着他对月独酌。 今天没有下雪，晚上也没有云，还能看到一点月亮。 彦霁忍不住道：“从前都没发现小舅你……这么可怜。” 秋方闲扫了他一眼，“别酸我。” 彦霁低笑一声。 秋方闲道：“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这里热热闹惯了，要是他们走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么多房子没人住，多闹心啊。” 彦霁一愣。 秋方闲道：“照你如今的进展，祎兰君走的时候，冥月肯定也是跟着走的，嘿嘿嘿……到时候你别哭。” 彦霁垂下眼眸，声音冷静：“我不会哭。” 秋方闲挑眉：“你说要等他长大，可是人家长大还要不少时间呢，他不会在我这里住几万年的。” 彦霁瞥了他一眼，“我自有分寸。” 晚上入睡前，褚笑特意与师长寂说了一声，要是他明日去练足力，顺道叫上他。 师长寂被他那股认真的劲儿逗笑了，答应道。 “好。” 褚笑白日睡多了，第二天师长寂起来时，他很快察觉到一点动静。 但他睁开眼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 他撑着脑袋坐起来，“你至于这么早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叫我？” 师长寂正背对他穿着衣服，回过头来，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到院子里耍会儿剑，出去再叫你。” “什么？你还耍剑？”褚笑勉力让自己睁开眼。 他终于知道，师长寂那一身的腱子肉是怎么保持的了。 吃饭时也没见他少吃，跟他们一样，不多不少。 可是自己身上就软塌塌的，昨天被师长寂抱着的时候，还能感受他衣服底下纹理分明的线条。 他挣扎了一下，起床失败。 第336章 你别光顾着躲 天亮时，师长寂耍完剑回来叫褚笑起床。 褚笑现在再不起来，就更加没面子了。 而且他也不是个不自律的人，实在是师长寂太过非人。 想起以前师长寂来西苑叫他练足力时，是不是也是起来练了很久的剑才来找他？ 然后陪着他跑到后山，还气不喘，脸不红…… 若不是清楚师长寂的为人，他还真以为师长寂私底下有偷偷嘲笑过他…… 两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才一同出门。 正好碰上九幽和琅玉两人。 九幽一向有早起练操的习惯，遂看向琅玉仙君，他好像还有点睡不醒，但却在硬着头皮打起精神来。 褚笑心里忽然平衡了一些。 既然碰到了，那便一起去练足力。 师长寂来樱城来得比较早，这里有什么修炼的好地方早就查探得清楚。 他和褚笑打头阵，九幽在后面带着琅玉。 直奔樱城郊外，穿过灌木丛后，便有大片的松林，这里比较接近民居，并没有过多的野兽出没，所以并没什么人来打猎。 而师长寂带他们去的那座山，越往上越是寒冷。 九幽忍不住问：“这山得多高啊？” 师长寂一愣，他气息还是很稳，想了一下才回答：“约莫十万米左右。” 九幽倒吸一口凉气，平地里跑十万米当然是小意思，可是如今他们在雪地上，还逐渐向上，越向上要出的力越多，而且还冷得要死。 关键是这种练体力的，自然不能用法术加持。 不然还有什么作用？ 她跟着又跑了一阵，到后面看琅玉仙君也快受不住了，便在半腰的一处小平地上落下。 “我们就在这里吧，你们什么时候下来，我们再一起回去。” 九幽同情地看向了褚笑。 褚笑脸色有些青。 跟着师长寂跑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来。 他咬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喘得太过明显：“怎么停下来了？” 师长寂转过身来，伸手扶了一下褚笑有些站不稳的身子，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要一步步来，不能总想着一蹴而就。” 褚笑有些尴尬，师长寂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往下走。 他要是再硬撑下去，也太过不识时务了。 遂轻咳一声，“嗯，九幽他们可能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这就下去。” 下去的路上吹着冷风比上来时好受多了，速度快了还有点蹦极的感觉。 回到那处平地时，看到琅玉仙君被迫扎马步，九幽则在一旁挥洒着长矛。 余光扫到他们过来的身影，九幽长矛换了个方向，脚尖一点便刺向了师长寂。 “早就想试试神力的威力到底如何了！”九幽话不多说，发起一顿猛攻。 师长寂除了一开始的怔楞，很快反应过来，左躲右闪，游刃有余。 九幽几顿猛攻之下，还是找不到破绽，便道：“你别光顾着躲，进攻试试。” 琅玉和褚笑自动让开，站在平地的边缘看着他们交手。 师长寂避了几招，在指尖上凝出一点力量弹出去，他动作幅度比较大，九幽有所察觉，很快便反应过来，用长矛挡在身前。 可那股冲力太大，她以长矛相接，还是被迫落在地上，后脚在地上摩擦了近一米长。 第337章 不守妇道的事！ 那股冲力磨得她握着长矛的手有些发麻。 九幽用长矛支在地上稳了稳身形，心中不由得暗暗估量起师长寂的真正实力。 太子殿下应当是为了让她有所防备，才把动作做得这么大。 让她轻松看出来还不止，还留了让她充分酝酿阻挡之力的一手，而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恐怕也没花多少成力。 如此情境下，她竟然还被压迫得这么狼狈。 太子殿下的实力到底恐怖到什么程度？ 琅玉暗暗挑眉，他也没想到，神君之力竟能恐怖至斯！ 怪不得当年玄珏神君与昭曦仙子相爱，连天帝都阻止不了。 那老头子恐怕知道，就算他极力反对，也不够玄珏神君打。 神君陷入世俗情爱之中，容易被感情左右，神力一旦使用不当，便会祸害苍生。 这恐怕就是天帝极力阻止的原因。 琅玉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师长寂到底有玄珏神君几分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玉扇，一个飞身上前，站在九幽前面。 “我来试试。” 九幽喘了几口气，忍不住吐槽，“你刚刚不还连扎个马步都嫌累么？别瞎凑热闹了。” 琅玉没看她，平淡道：“刚刚不是为了骗你么，你是女人，不用像男人那样那么拼命，十万多米的山你也爬，若我不干点什么，你会甘心留下来陪我？” 九幽一愣：“……” 她倒没想着这一层。 当将军当惯了，习惯性的往前冲，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女人这一回事。 心中有些酸甜的暖意，她支着长矛往褚笑那边走去。 当着自己的好友被讲情话，她还有些不适应。 九幽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地问：“你觉得师长寂的实力如何？” 褚笑刚才站在旁边，看着九幽和师长寂交手，自然比九幽身在其中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师长寂被九幽逼得不得不出招时，还愣了一下，如此大的破绽，九幽却无暇发起反攻。 可想而知，师长寂不单单是体力有很大的提升。 如果说在天河里的师长寂能与他打成平手，现在的自己却不一定的。 黑月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法术，他还不能完全控制住波及的范围自然不能用。 而这种一对一单挑的，他除了捻出经咒，暂时还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战术。 哦，差点忘了。 如果让阎神鞭一上去就捆住师长寂的手脚，让他不能动弹。 说不定自己还有些胜算。 褚笑道：“很强，但强到什么程度，我还不知道。” 平地上，琅玉仙君装模作样的用扇子扇了扇风，“我是真不爱动粗，但看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作为男人，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太子殿下，如何，跟我练练？” 师长寂站得笔直，一身玄衣被冷风吹起，面容清俊白皙，薄唇轻抿，无端透出一股男人味。 九幽用手肘捅了捅褚笑，压低了声音道，“喂，你男人好有魅力啊。” 场上，师长寂严肃的脸忍不住破功了。 实在不是他故意听，而是修为增强了之后，耳力聪敏了不少。 九幽随随便便压低的声音，一点都没起效果。 琅玉也忍不住怒目扫了过去，“女人，知不知道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夸别的男人，是一种……是一种、不守妇道的事！” 他一时想不到别的词。 第338章 你真以为我不学无术 九幽怔了一下，被“不守妇道”四个字重重砸在了头顶。 “我又没嫁给你！守什么妇道，倒是你，我看个男人怎么了，你别多管闲事！”九幽也恼了。 在她那里不兴男尊女卑那一套，要是让她跟着民间那些女则来行事，还不如杀了她了事。 她不过是口头上夸夸太子殿下，又没怎么。 这醋他也吃，也不怕被呛着。 琅玉被激起了火气，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但他就是不能听自己的女人夸别的男人。 师长寂看着他俩，还忍不住劝道：“要不，你们先谈谈，切磋不急在这一时。” “废话少说，就现在！” 说罢，琅玉仙君挥着玉扇便瞬息上前。 速度比九幽快了不少。 师长寂侧身避开，小手臂挡开琅玉劈过来的玉扇。 不知道那扇子是什么玉做的，如此一番操作，竟毫发无伤。 “敢直接用手来接招，太子殿下胆量未免太大了。”琅玉仙君收回玉扇，步步紧逼。 话音刚落，师长寂便觉得自己的手像突然被注入了冷意，一下子动弹不得。 他像独臂少年一样，退后几步避开琅玉的招数。 等待手上的麻意退散。 琅玉仙君虽然看起来柔弱，招数和技法却是娴熟得很，不知道他去哪里练过。 师长寂与他打了两百回合，其中有数十次被琅玉仙君偷袭到，每次都是险中求生，而琅玉最会半途转招，行云流水的攻击路数，说变就变，令人出其不意。 不过，等他手臂恢复过来，不再碰到琅玉仙君的玉扇，琅玉便渐渐感到落到下风。 “叮！”一声，扇子离手落地。 师长寂灵气凝成的剑意直指琅玉仙君喉咙。 他点到为止，剑意片刻消散。 能感觉到师长寂还是比跟九幽交手时认真了不少。 琅玉仙君的气息重了几分，他喘着气问：“太子殿下用了几成功力？” 师长寂思索片刻，认真道：“六成。” 琅玉觉得还算满意，说明自己也不算太差，只是最近他也疏于修炼了，身子骨不大利索。 师长寂倒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刚才被玉扇碰到变麻的那一盏茶时间里，他确实什么力都使不上，一时间对那扇子起了兴趣。 琅玉仙君弯腰捡起自己的扇子，收入怀中，见他目光追着。 便又拿了出来，“想看？” 师长寂点点头。 琅玉便递给他。 师长寂先拿指腹碰了一下，确定不那么凉了，才拿在手上。 “放心，现在它不会伤你了。”琅玉道，“这玉扇自我出生起便随身带在身上，早就与我融为一体，等你把剑练到与自己气息相合，便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嗯。”师长寂打量着扇子，合欢与他相伴的岁月不短，但比起琅玉出生起就带在身上的还是欠缺了点。 而且自己最近开始用灵力，合欢一时也接受不了，时不时有些反噬的剑意溢出来。 看来，还需要花点时间磨合。 九幽和褚笑走过来，褚笑道：“很精彩，让人获益良多。” 九幽看向琅玉：“你怎么这么能打，我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建点秘境呢。” 琅玉嗤了一声，“那是你不了解我，小时候我爹把我关在秘境里，专门找些恐怖的怪物来吓我，那些应对的经验就是这么来的，你真以为我不学无术，只会浪荡么。” 九幽点点头：“嗯，真以为是那样。” 琅玉：“……” 第339章 我愿意当你的童养媳！ 为防两人立刻打起来，褚笑决定趁早回去。 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有些刺眼，这里也不宜多待。 回去路上琅玉说路已经认识了，他们自己回去，便牵着九幽拐了另一条路。 褚笑摸摸鼻子，发觉与师长寂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道：“呃，是需要单独沟通一下。” 师长寂应了一声“嗯”。 回到秋方闲家，正好在门口碰上一辆马车。 这马车小巧玲珑，挂在上面的绣花帘子和绣球花般的顶盖，显示出这马车的主人，应当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师长寂和褚笑一进门，便听到宋盈盈的说话声。 秋方闲在正厅接待了她，两人聊得还挺投缘，小姑娘都被逗得咯咯笑。 褚笑便打算和师长寂从旁边绕路回后院，殊不知小姑娘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他们来。 “等等！” 宋盈盈簌然起身，提着小裙子跑了出来。 “哥哥请等一等！” 师长寂回身，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弯了身：“叫我？” 宋盈盈点点头。 师长寂笑眯眯，看着小姑娘握着小拳头抬头看他，心一下子软了，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什么事？” “我……”宋盈盈小拳头握紧又松开，仿佛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仰起头来，“我是来跟你讲对不起的！我哥哥回家跟我说了，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我不应该当众这么闹你，也不应该私底下找人揍你！” 褚笑在旁边看着。 看着师长寂用对待他的那一套对着小姑娘，心里不知怎么，泛酸了，忍不住道：“小姑娘别避重就轻，你分明是想‘做掉’他。” 宋盈盈看了褚笑一眼，他说得没错，她也没想反驳。 哥哥告诉她，要是得不到师公子的原谅，她就会被陛下砍头的。 宋盈盈眼睛咕噜转了一圈，看着师长寂，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得不到你的原谅，我是不会走的，我知道错了，不知道你是魔界的贵客，冒犯了，对不住！” 她一连说了一通，一张小脸蛋涨得通红。 师长寂沉默片刻，想着措辞如何去安慰她，嘴巴张了张却被小姑娘抢先了。 她急着等师长寂的回应，飞快瞟了师长寂一眼，又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要、要是实在不行！”宋盈盈闭上眼睛，等死一般，义愤填膺道，“要是实在不行，你要是觉得我长得还行，我愿意当你的童养媳来赎罪！” 褚笑：“……” 师长寂：“……” 追出来的秋方闲：“……” 师长寂楞了一下，急忙回过神来，想轻轻拍她肩膀，又怕这样的动作有些冒犯，便道：“盈盈姑娘，你还小，我不用你当童养媳，我只当你是小妹妹……” 宋盈盈睁开眼，眼睛里已经噙了些眼泪，她怕师长寂不答应，一回去就要被砍头了，连忙哭着道：“我不怕，你等我长大一点，就可以嫁给你了。” 师长寂发愁了，这小姑娘怎么非要当他的童养媳呢。 第340章 谢谢秋爷爷！ 师长寂挠破了头，小心翼翼看了褚笑一眼，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降到小姑娘的高度，说：“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娶你当童养媳，你可以等长大后选喜欢的人，这次的事，我没怪你，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宋盈盈什么都没听进去，就听到了师长寂说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娶她了。 那她不是要断头了吗？ 她这么可爱的脸。 就这么要跟身体分离了？ 不！！！ 宋盈盈也顾不得那点面子了，上前一手抱住师长寂大腿。 现在她最多只有师长寂大腿高，甚至还没到盘骨。 师长寂连忙抬手以示清白，甚至后退一步，还是没能避开。 刚才和琅玉九幽交手时，都没现在反应这么慢。 师长寂被抱着大腿，又不敢去推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 “呜哇哇，你不要我，你不娶我，我都要断头了……呜，你可以先娶我，就算对我不闻不问，我们也可以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还想上这些了。 “等等……”师长寂终于捕捉到一些字眼，“谁说我不娶你，你就要断头了？你先放手，有话我们好好说。” “不！”宋盈盈执着得很。 这些大人说话最言而无信了，口头上答应的事，只要没了威胁，一样可以当放屁一样，反悔得比谁都快。 她无理地抱了一会儿，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 先看到的不是师长寂。 而是旁边的褚笑。 这位祎兰仙君，她听哥哥说过。 也是个大人物。 那眼神看着她有些发怵。 现在，不用师长寂说，她竟然吓得有些腿软，讪讪地放手了。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确实不应该这样动手动脚的。 但是她实在没法子了，生死关头，不得不低头。 宋盈盈放手了，师长寂干脆蹲了下来，这么弯着腰跟她讲话还蛮费劲的。 “谁要砍你的头？” 宋盈盈樱桃般的小嘴动了动，才如实道：“哥哥和我说，让我去求你原谅，若是得不到你的原谅，陛下就会砍我的头，就算他求情也没用……呜，我虽然还小，长得也还行，你要是能娶我当童养媳，陛下说不定就放过我了。” 师长寂：“……”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一下，才说：“陛下不会因为这个砍你的头的，若是陛下真要追究你，我去帮你说情，而且你已经真诚与我道过歉，我正式原谅你了，陛下也不会再找缘由砍你的头。” “真的？” 宋盈盈还有些不信。 师长寂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用指背将她的眼泪抹去，柔声哄道：“真的，你这么可爱，谁舍得砍你的头？” 这句话成功搔到了宋盈盈的痒处。 她破涕为笑，认同的捧着自己的小脸，羞涩道：“小哥哥，你真有眼光。” “好了。”秋方闲在旁边看了一出好戏，现在误会解决了，便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擦擦眼泪，这又哭又笑的。” 宋盈盈接过，很有礼貌的说：“谢谢秋爷爷！” 秋方闲：“……” “说了也叫秋哥哥就好了……”秋方闲一言难尽，很想把自己的手帕拿回来。 但由于宋盈盈擦了眼泪，又在抿鼻涕…… 他止住了这双躁动的手。 第341章 我是生不出小孩子的！ 答应了宋盈盈，若是陛下问罪便会亲自去帮她求情。 宋盈盈便放下心来，不再缠着师长寂，跟秋方闲回正厅里继续说故事。 秋方闲在外游历，多的是趣事可以说，很容易就把年纪轻轻的小屁孩哄住了。 师长寂和褚笑一路回到后院，路上时不时漏出一声笑。 宋盈盈那小屁孩，还真是无法无天俏皮得很。 刚才被抱住腿一阵懵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怕被砍头怕到甘愿当别人童养媳。 真是思路清奇，是个有趣的小孩。 跟鬼界里守门的树童有得一拼。 他连连笑了几声，惹得褚笑忍不住问他：“这么高兴？” “什么？”师长寂回过头来。 褚笑有些严肃的停住了脚步。 师长寂走了两步也停了下来。 褚笑道：“宋盈盈想给你当童养媳，你这么高兴？” 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师长寂脸上的笑收敛起来。 他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可爱，以一种长辈看待小孩的眼光……”他顿了顿，失笑，“笑笑你不会吧，宋盈盈才三千岁，我怎么禽兽，也不可能对她下手啊。” 褚笑没看他，兀自往前走：“你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我以为你因为人家小姑娘想给你当童养媳，你很开心。” “我没有，笑笑……”师长寂追上去，解释道，“我甚至都没把她当妹妹，就相当于女儿那种，她都差了我多少岁了。” “岁数不是难事。”褚笑声音冷淡，“人家说要你等她长大，她长大之后，童养媳刚好养大了，就可以正式娶过门了。” “笑笑！”师长寂上前握住褚笑的手腕，强行将人抱住，“你一口一个‘童养媳’，你是吃味了吗？” “没有。” 褚笑否认道。 师长寂却抱着不松手，有路过的仆从看了他们一眼，都自觉地移开目光。 褚笑有些臊，在屋里搂搂抱抱就好了。 现在可是在外面，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褚笑耳尖开始发红，低声暗斥道：“快放开！”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是吃味了。”师长寂不依不饶。 褚笑挣了一会儿，没挣动。 在师长寂的怀里泄了气，没好气道：“我没吃味儿。” 他顿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从树童、兰陵，到宋盈盈，看得出你很喜欢小孩子。” “所以呢？”师长寂抱得紧紧的，追问道。 “所以。”褚笑怒了，“你干嘛不找个女人和你在一起，我……我是生不出小孩子的！” 师长寂身体一僵，褚笑却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气哄哄地进屋了。 门啪一声被关上。 褚笑在跟自己较劲儿。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自然谁都不能生出小孩子。 可师长寂明明又那么喜欢，喜欢到说话时忍不住会放轻声音，会揉他们的头，会弯腰迁就他们说话。 这些本来是自己的特权。 现在全用在别人身上了。 褚笑不是生这些小事的气，而是一点点累积在一起无法疏散，才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生不出孩子不能怪罪在师长寂身上，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既然那么喜欢，为何不找个女人，生一个自己的好了。 玄玦神君因为有神力怕祸害苍生，他的神力没玄玦的那么纯粹，自然不用担心这种事。 只要找个资质与自己相当的，能够承受神力的，自然就不会保不住神胎。 想到这里，他竟然烦躁的想起了女皇陛下，以她的修为实力，胎儿必定不会受到影响。 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映出，师长寂和女皇陛下抱着一个婴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褚笑闭了闭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第342章 第一是你，永远是你 褚笑没在门内等多久，师长寂就追了过来。 两人相隔一门，师长寂解释道：“笑笑，你听我说，喜欢孩子不代表就要生一个呀，我是喜欢孩子，但我更喜欢你。” 褚笑仍是无法说服自己：“只要你换一个喜欢的人，孩子和伴侣都会有，两者兼得，这样不好吗？” 师长寂站在门外一愣，不知道笑笑怎么会钻这样的牛角尖。 耐着心道，“你先开门，开门我再跟你说。” 褚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就在门外说吧。” 他这是为师长寂着想，若以后师长寂真想要孩子了，他们两个只会陷入一个困境。 还不如早早趁现在解决。 若是因为这样，两人从此一刀两断，他也认了。 他就没那个功能。 孩子的事，强求不来。 师长寂停止拍门，左右看了两眼。 那些个刚才看见他和褚笑抱在走廊里的仆从，又看见他被关在门外了。 他轻咳一声，双手叉着腰，稳住底盘，气势如虹。 “那我可说了啊，你别后悔。” 褚笑在门内一怔，不知道师长寂突然拔高音调是为什么。 “说吧。”他轻声道。 “我师长寂，喜欢的人是祎兰仙君，褚笑，无关于男人还是女人，我喜欢你，就从未动过以后会有孩子的念头，我从未后悔过，如果你让我在孩子和你面前做选择，我想都不用想，第一是你，永远是你，孩子从来不是能动摇我的因素，我喜欢你比喜欢孩子要多的多，你明白了吗！” 褚笑：“……” 他站在门内，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都直击他的内心。 脸上一阵灼烧感，他忍着害羞打开门，揪着站在门外男人的衣襟把人拽了进来。 门啪一声被关上。 褚笑疾言厉色道：“你疯了吗，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师长寂胸前的衣襟乱了，却丝毫不见浪费，好看的眉头微微挑起，他似笑非笑道。 “我可是先预告你了，让我在门外解释，你别后悔。” “你……”褚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师长寂笑着将人揽入怀里，吻了吻褚笑的耳朵，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笑笑，别生气了，要是你不喜欢我看孩子，那我下次不看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一辈子离不开你了，你别想将我推给别人。” 褚笑被他用气吹得耳朵痒。 师长寂这样毫无原则的迁就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蛮横无理的人。 他不需要师长寂这样保证，他们不会有孩子，若是看都不让他看，那就太可怜了。 便道：“以后也不是不能看，我没有怪你，只是我自己在生闷气，你简直就是在盲目迁就我。” 师长寂低笑一声，咬了咬他颈上的皮肤，又轻轻啜了一口。 “男人被美色蛊惑是很容易盲目，你要是用点力，我更对你死心塌地。不用为这种事生闷气，你不能生，我也没强迫你，而且……你怎么想那么多？我都还没做到那个份上呢。” 褚笑：“……” 他用手抵着师长寂的胸膛。 “解释就解释，别动手动脚的，也别开黄腔。” 第343章 我帮你揉揉 内阁。 女皇陛下帽子的珠帘一甩，拿起最后一本奏折翻了翻，开口道，“宁国侯，你具体说说猎场里发生了何事？” 宁国侯从人群中走出来，拱了拱手，“回陛下，冬猎过后，由臣收尾，臣发现东北角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一开始还未注意，近日却越来越壮大，臣曾靠近过，从对方外散之力看来，不像来自其余五界。” “哦？”凤倾尘用袖子挡着手的动作，悄悄扶了扶腰，强打精神，在众大臣中扫了一眼，“那么由彦霁去看看吧，你也一把老骨头了，别总干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臣……”宁国侯还想说点什么，他自己查到的事情，才开了个头，怎么就要拱手让人？ 到手的军功这就泡汤了，他可不干。 便道：“陛下！臣觉得那是心怀不轨要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下手的残余势力，处理这些不费事，也不危险，还是由臣去办吧。” 师长寂的事，在冬猎前，凤倾尘对几个部署场地的臣子说过，因此宁国侯也知道。 凤倾尘“嘶”了一声，“你刚刚不还说不像其余五界的势力呢，那些袭击鬼界太子的人，可是来自鬼妖甚至是魔界那些不知自己几斤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自己打自己脸啊，宁国侯。” 宁国侯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刚才他怎么不用点脑子呢，才说过的话就忘，莫不是真年纪大了？ 凤倾尘都这么说了。 彦霁从人群中走出来，“臣必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他一顿，看了宁国侯一眼，补充道，“这事是由宁国侯上奏的，本该由侯爷继续跟下去，如今交托我，这前面的军功自是要记上的。” 难得彦霁帮自己说话，宁国侯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勉勉强强满意。 下朝后又召集臣子商讨几个重要的折子，如今都安排妥当，凤倾尘便将人遣散了。 宋尧自动自觉留下，看了她一眼，“这么累？” 凤倾尘捏着额角，抬眼瞪他，“还不是你，昨晚闹得那么凶，早起上早朝，我的腿都是颤的。” 宋尧没恼，绕过凤倾尘批奏折的案桌，蹲下握住她的脚踝，柔声道：“哪里颤？我帮你揉揉。” 明明是自己低下头看他，自己却无端先脸红了。 宋尧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看，看了却又忍不住脸红。 其实她的小腿之所以颤，归根究底是因为腰酸，一路蔓延下来，才导致小腿无力。 宋尧好看看穿了她的想法，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腰酸？” “嗯……”她蚊子般应了一声。 宋尧勾了勾唇角，“我帮你按一按？” 凤倾尘下意识看向那双握着她脚踝的大手。 宋尧食髓知味后，对那些事越发热衷，几乎每一日都要缠着她来一次。 不由自主便想到那双手游走在她身上的感觉。 “你脸红了。”宋尧平静道，手指按压在她的小腿上，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传上来。 手法和技艺都恰到好处。 凤倾尘竟然品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丞相大人，你是打着帮我按摩的主意，欲行不轨之事？” 宋尧一愣，倒是没掩饰：“本来是，今天算了，你太累了。” 凤倾尘惊叹于对方的厚脸皮，这话说起来还为她着想怎么着？ 第344章 去哪儿，算我一份 这几日褚笑跟着师长寂去爬山，每日都会向上再加一万米。 这样坚持下来，褚笑觉得渐渐不那么吃力了。 他顺便拿着九转四方镜四处转转，看看镜子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惜结果都不尽人意。 冬猎进去的是皇家猎场，并非说轻而易举就能进去的。 练完足力回到侧厅，正好看见彦霁过来了，他随口将那件事一说。 褚笑第一反应便想到沐孤星说的话，想来那力量也是在皇家猎场里。 只是他们阎族的力量怎么会存在于魔界？ 尽管他看到沐孤星塞给他的纸条时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决定先来看看。 如今又想起来，他还有很多疑惑。 只是天帝叮嘱过他，让他千万不要随意说穿，所以目前就算是师长寂他也没说。 想到这里，他不由觉得，师长寂倒是心大，魔魁那日在祭祀坛说的话，他分明有听到，却一句话都没问过他。 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真的不在乎。 在天外天时，他自己都忍不住多想，到底是对他有多么盲目的信任，才能不去在意他背后的身份。 若他真是什么邪祟，那堂堂神君之子，鬼界太子殿下，爱上一个邪祟，未免也太过令人耻笑了。 他心中柔软万分，斟酌着用什么理由向彦霁提想去看看的事。 冥月却先提了出来：“什么力量这么奇怪，周围的花草都会枯萎，听起来有点渗人。” 他嘴上说害怕，两只眼睛却熠熠生辉，清清楚楚写着：我想去！ 彦霁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问：“想去？” 冥月点点头。 最近他不大怕这位彦王殿下了，经过最近的相处，他逐渐感觉到彦霁看起来虽然冷，内心却很温柔，待人细心谨慎，并不凶。 “想去。”冥月倒不拐弯抹角。 彦霁思索片刻，考虑着那力量的深浅，他去看过一次，没有近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完全顾着冥月的安全，他不敢贸然带冥月过去。 这时，褚笑道：“要不然，五王爷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和冥月一起去。” 褚笑去，师长寂自然要去。 九幽刚好打着哈欠从后院拐进来，听也没听清楚，就插了一句：“去哪儿，算我一份。” 她睡眼惺忪，脚步虚浮的走到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清醒了几分。 然后才看见众人看着她，有些尴尬地反应过来，“话说，你们说要去哪儿？” 彦霁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不禁觉得这群人真是有趣。 干什么都要扎堆，不问福祸。 应了那句老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此事我须回去请示陛下，毕竟这是军务，但依照陛下的性子，约莫也不会不让你们去。” 九幽去，很大程度上琅玉仙君也会去。 但不确定。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琅玉仙君最近好像和九幽吵了架，两人正闹着冷战。 去到之后极有可能会落单。 秋方闲打了个哈欠，他是不去的，自然不会跟九幽搭个伙。 他对那种极有可能打打杀杀的事不感兴趣。 第345章 别动喔！ 陛下很快恩准下来，那地方他们要是想去看就去，只是一下子这么多人去，她就多问了一句。 “那地方很好玩？” 彦霁愣了一下，答：“或许是比较新奇。” “哦。”女皇陛下没放在心上。 宋尧却是微微挑眉，淡淡扫了彦霁一眼。 以至于大部队前往猎场，彦霁看到多了几个生脸人的时候，虽稍稍愣了一下，却没把人赶走。 那些人约莫是丞相大人的心腹。 为了魔界着想，这群外来人的举动，还是需要多费心留意的。 彦霁在距离东北角还有数百米的地方扎了营地。 力量外溢被波及枯萎的松树和草已经被重重围了起来。 褚笑等人站在栏杆外，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如彦霁所说，里面的松树已经泛黑，看起来有些像被吸收了养分，直接枯萎了。 栏杆打在这里，说明外面是安全范围，只在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褚笑想着什么时候等彦霁走了，他就试试摸进去看看。 九转四方镜在他怀里已经发光到有些热了，于是他更确定是这个地方。 此时，有人上来通报，在彦霁身边耳语几句，彦霁点点头，才说：“琅玉仙君来了，恐怕本王需要出去一趟带他进来。” 众人不觉有些尴尬，心里直打鼓，九幽来之前，难不成没和琅玉仙君说过？ 看彦霁的脸色，似乎能猜到琅玉气势汹汹找过来的模样。 场上只有彦霁有权放他进来，也同样能认出他，便只好由他亲自去。 丞相的人还盯着，彦霁更是放心的走了。 彦霁一走，褚笑便拨开栏杆，跳了进去，一走进那个范围，他内心随之跳动了一下，似乎是感知到同类人的反应。 “哎，笑笑你怎么进去了！”冥月还没反应过来，褚笑身子已经在里边了，便急急忙忙想把他喊出来。 褚笑道：“进去看看，很快就出来。” 他进去了，师长寂和九幽紧随其后，动作快得拦也拦不住。 丞相派来的几个人也只能跟冥月在外面干着急。 冥月是不会进去的，他虽然爱撒野，可等一下彦霁回来，要是一个人都看不到，恐怕得不知急成什么样。 他留在这里，好歹还能解释一下。 几个随从打扮的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也想跟进去，被眼疾手快的冥月拦住了。 “哎，你们等等，别去啊多危险，他们几个修为高强，怎么作可能都死不了，可你们不同，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们王爷交代啊。” 他这是把他们当成彦王府的人了。 但他们不为所动，想挣脱冥月跟上去，褚笑他们已经走了进去，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可他们忽略了冥月的实力。 冥月鼓着腮帮，左右手各抓一个胸前还抱着一个，大声道：“别动喔！要是你们硬来，骨头可能会断！” 他说话奶声奶气的，但那三个人却满脸痛苦，脸色铁青。 艹！ 这哪里来的金刚娃娃，力气这么大，感觉浑身都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第346章 我可能会有点害怕 冥月正觉得意。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个白色身影凌空从他头顶越了过去。 那影子太快，他没看清，却在那人进去前飘出的衣角认出了那个人—— 琅玉仙君。 冥月拽着三个人，已经无暇去拦着他了。 彦霁回来时，只看到冥月可怜巴巴的守着三个人，要哭不哭的。 看见自己，嘴巴扁了扁，委屈道：“对不起，我拦不住他们。” 彦霁心里软成一滩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接到琅玉仙君后，琅玉只问了他一句，九幽是否在里面，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身形一闪，连在他面前客套几句的虚礼都忘了做，就追了上去，看来急得很。 而且，褚笑他们要是执意要进去，凭冥月一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只是，他感兴趣的是，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前仆后继的争相进去。 彦霁让冥月放开那三个人，就算现在追进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又摸了摸他的头，道：“别担心了，有师公子和琅玉仙君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冥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会进去吗？” “怎么。”彦霁语气不觉带了些揶揄，“我进不进去又如何？” 冥月怯生生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拽着他的袖子，带了些恳求的语气，“别进去，如果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可能会有点害怕。” 彦霁一怔，道：“我不进去，和你一起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他很高兴，冥月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 与此同时，褚笑等人进入山洞里，就觉得有丝丝的冷意在身体周围涌动。 这种凉嗖嗖的感觉，有点像来自地狱的阴气。 九幽点了个火舌子走在旁边，问：“笑笑，这里到底有什么？看你刚才眼睛都亮了。” 她刚才一直看着褚笑，以至于他一有动作，就立刻跟了过来。 这里有点像山里的溶洞，时不时有些水滴从顶上滴下来，火舌子能照到的地方不多，不管照到哪个方向，都是黑漆漆一片。 如果这是个空旷的地方倒不奇怪。 但他们三人走在其中，脚步声不小，如果这个空间很大，必定会有回音传回来。 可现在，除了水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诡异得令人心生寒意。 褚笑道：“说来话长，出去之后再和你解释。” 他们在黑暗中走了一刻钟，这溶洞好像无穷无尽，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这时，前面有些许昏黄的光传过来。 褚笑刚想走过去，脚下却突然像踩在沼泽地里一样，慢慢陷进去。 “笑笑！有陷阱！”九幽也踩中了，第一反应便是提醒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师长寂走得和褚笑比较近，黑暗中捞到一只褚笑的手。 三人下陷得很快，越是挣扎，越是被吸入其中，渐渐的，那黄色的光被淹没在头顶。 下陷之后便有好一阵的窒息感，若是凡人误进这里，恐怕撑不过片刻。 褚笑忍过这阵如图被人捏住咽喉的感觉，稳了稳心神，才想到这约莫是一种幻境。 他摒弃心中的杂念，不再想象自己身在沼泽里，那种窒息感果然渐渐减轻。 等到他鼻子能呼吸的时候，才慢慢睁开眼。 第347章 与你们是一伙的？ 师长寂站在他旁边，比他快一步醒过来，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拉着。 九幽闭着眼睛痛苦的挣扎了一阵，才慢慢趋于平静，最后才从幻境中出来。 以他们的实力，猜到这是幻境并不难，要解开也只是时间问题。 令人惊奇的是，褚笑以为他已经走了一刻钟了，应当已经深入溶洞腹地才是。 可他看着脚下一块凸出的石头，刚才进来时，他分明被这块石头绊了一下，现在竟然又回到原地了。 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悄悄变了，一点点昏黄的光撕开黑暗，逐渐包围了他们。 从黑暗中突然见光，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 等适应下来，褚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一座石像如山一样高，石像的脸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头上戴着一顶珠帘帽，神情严肃，令人望而生畏。 两边的烛火跳跃着黄色的火光，无端添加了几分森然。 关键是，这座石像被重重的锁链包裹着，就像被关在这里的神明。 “是谁，是谁来了。” 一把苍老悠远的声音从石像里面传出，像是被外来的惊扰者从睡梦中惊醒，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九幽胆子比较大，认认真真看了石像一会儿，忽然报出三个字：“转轮王？” 被人直呼名讳，石像暴怒一声：“放肆！” 他顿了一会儿，却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本王？” 九幽眯着眼睛，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石像胸前：“你身上不都刻着呢，‘转轮王’三个字这么大，我又不瞎。” 石像：“……” 褚笑却望着这三个字，脸上一阵失神。 传闻地府有十殿阎罗，第十殿的阎罗王，就是轮转王。 人如其名，这位阎罗的职责，便是负责将万鬼投入轮回道，转世往生。 只是，这位阎罗理应在地府待着才是，怎么会在魔界？ 哦，对，秋方闲曾说过，阎王陨灭后，其余九殿阎罗不知所踪。 谁能想到九殿之一的轮转王，竟是被封印在这里。 “简直放肆！胡闹！” 转轮王一发怒，溶洞里便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接着有森然的寒气散出来，不觉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石像的眼珠子忽然动了一下，落在三人身上。 “你们为何闯入此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结界被人踏入，他很快就会发现，踩死你们，易如踩死一只蝼蚁。” 师长寂问：“他是谁？关着让你的人？” 转轮王好像比他都着急，疾言厉色道：“还不快跑！一群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们闯了进来，如今本王又被封印，约莫是救不了你们了，你竟还有闲心与本王闲聊……你……” 他说着，忽然顿了一下，石像眼珠子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说：“又有一人进了本王的幻境，与你们是一伙的？” “什么？” 褚笑一楞，接着就有一人从黑暗中被扔了进来。 琅玉仙君还保持着被沼泽淹没，正手脚并用挣扎的姿势。 忽然获救，他还胡乱地在空气中划了几下，发现手感不一样，才慢慢睁开眼。 入眼便是褚笑、师长寂及九幽三人目光如炬般看着他的场景。 琅玉仙君：“……” 第348章 让你们原地投胎 “你怎么来了。”九幽面色不太好。 琅玉仙君正了正脸色，上前想牵九幽的手，却被她一下子避开，“别碰我！” “九幽，有事我们出去再说，好么？” 轮转王的眼珠子盯着他们拉拉扯扯的闹了一阵，真正发怒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闹，本王也救不了你们，好不容易才在外面吸收了些生灵之气，还没捂热就要拿出来救你们！你们却还在胡闹！” 争闹的两人停歇下来。 褚笑道：“所以外面的松树和草像枯萎了一样，是您干的？” 轮转王眼珠子看向褚笑，他浑身不能动，只有眼珠子灵活一些，这么动来动去看人，还挺渗人的。 他怒道：“当然，好不容易趁着结界稍微松动，本王能稍微摸出去一点，这刚吸回来没两天又要用出去了。” 师长寂听着他语无伦次又找不到重点的话，总结道：“所以，你现在是认为封印你的人要来对我们下杀手了，仁慈的你，不得不拿出那仅存的生灵之气，想来救我们，是这样吗？” 轮转王有些不耐烦，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要问一遍，这些小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但他还是说：“是。” 接着有四颗褐色的丹药从石像的口袋里飘出来，分别在每人面前停下。 “服了这颗丹，本王先带你们避一避，等他走了，再放你们出来。” 师长寂却蹙着眉追问：“晚辈能否知道，封印您的人，是谁？” 说了这么多话，轮转王耐心尽失，这几个小屁孩屁话怎么这么多，在这么磨磨唧唧下去，人都要杀过来了。 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四周的溶洞内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褚笑等人极力稳住身形，眼前的丹药却抓着时机，趁机从他们微张的嘴中溜了进去。 入口即化，吐都来不及。 九幽立即便想到扣喉催吐，一边弯腰咳着一边问：“艹！轮转王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事，不用太担心，是以前从孟婆那里拿到的孟婆汤浓缩丸，放了几万年，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但约莫就可以投胎了。” “等等！”九幽捕捉到了重点，“你要把我们弄去投胎？” “是啊。”轮转王觉得没毛病，“只有喝过孟婆汤，你们才能进入轮回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把你们藏哪里都会被找到，若是让你们原地投胎，他就找不到你们了，好了，别废话了，快去吧，很快就会把你们弄回来了。” 轮转王想了想，又说：“单独把你们弄去四个地方太费劲儿了，你们就委屈一下，先两两凑一起吧，本王刚才衡量过你们的功过，法力没回来，看不太清，只看出你们牵扯还挺多，正好趁此机会解决一下，不用太感谢本王……” “艹，我谢你大爷！快住手，我不要去投胎！”九幽发出一声呐喊。 事情发生得太快，褚笑和师长寂都没避过这一劫。 这时，在他们中间忽然凭空出现两口透着幽幽如鬼火般的蓝光漩涡。 “这就是轮回道，进入就能转生了，快去吧。” 漩涡一出现，九幽便不由自主的被吸进去。 她不由得加重了压在地上脚下的重量，又向最近的琅玉求救：“喂，你愣着干什么，快帮帮我啊。” 琅玉看着她，答了一声“好”。 他平淡无波的目光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他道：“轮转王说了，我们的牵扯挺多，正好可以趁机解决一下……” 九幽瞪着他，下意识便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琅玉仙君拉着她，身形一闪，亲自把她拉进了漩涡。 第349章 该你们了 琅玉仙君和九幽的身影一进去，漩涡便自动合了起来。 转轮王目光落在褚笑和师长寂两人身上。 “好了，别磨磨唧唧了，该你们了。” 说着，生怕他们不跳一样，转轮王不知做了什么，一股力量悄然酝酿在他们背后，一把将他们拍了进去。 …… 溶洞外，那三个丞相派来的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悄悄走了。 冥月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欸，那些人呢？” 冥月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 彦霁为了方便他等候，临时叫人在外面搭了个棚，棚内生了碳火，没那么冷。 冥月裹着貂绒斗篷，他一动，绒毛也跟着动，活像只蓬松的团子。 彦霁道：“他们还有其他事情做。” 他没说，那些人是回去复命了。 这洞是有些蹊跷，宋尧多加注意也是应当的。 但仅凭这样，不进去就回去复命，他倒是好奇，宋尧能以此得出什么可靠的消息。 …… 师长寂投胎的这户人家姓司，他本人叫司庭夜。 那颗孟婆丹塞进来时，他第一反应便用舌头抵住了，虽入口即化，但他没有吞下去。 那时九幽一直在骂转轮王，嘴巴张张合合之间轻易就会漏进去。 他和笑笑一直没说话，所以他猜测，笑笑应该和他一样，没吃孟婆丹。 所以脑子里上辈子的记忆还在。 他忍着耐心从一个婴孩长成如今用凡人的话说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的年纪。 期间毫不间断的寻找褚笑的踪迹。 按理说，笑笑若是没丧失记忆，应该也在找他。 因为那轮转王将他们投胎到了同一个地方，应该很容易能找到才对。 可是他毫不松懈的找了二十几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着实令人惊奇。 从弱冠之年开始，他便单独从家里搬出来，在外面有了一座自己的府邸，办起事来也方便些，不用束手束脚。 他甚至还明目张胆的用师长寂和褚笑的名号找过，但只能找到一些典籍上写过。 凡间的时间和其余各界不同，百年之后便是一个轮回。 现在距离上次去京城，已经过了几百年。 胡诌也早已入了黄土。 凡间还是那个凡间，人却不是那时候的人了。 师长寂广派人手去找，尽管每次得到的都是假消息，但他还是不放过每次机会，有人来通报，他都会去听一听。 这日，他的贴身丫鬟红歌说，门口有个道士，知道少爷要找的人在哪，要求见一面。 师长寂放下手中的账本，他家中有点生意，传到他手里便让他管管。 从书房出来，直接到了大堂。 那里站着两个人，背对着他，身形有些眼熟，师长寂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 “净宿真人？” 穿着黑白道袍的女子转过身来，手上牵着的男子也跟着她回过身来。 师长寂看到男子的样貌更是震惊。 “令无涯？” “嗯。”净宿真人笑了笑，道，“不用这么防备，如今他没有心性，只是一只傀儡，只听我的话的傀儡。” 黑山之后，她把他捡了回去，像魔魁用红光操纵她去帮他办事一样，把令无涯做成自己的傀儡。 生前他从来不听她的话。 死后，便做一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偶。 第350章 我亲自去 看着师长寂复杂的神情，净宿真人将令无涯往身后拉了拉。 “他现在是无害的，你不要对他下手，他死的那一刻已经弥补了对你做过的错事，所以，不要连我仅存都希望都要毁掉，好吗？” 师长寂沉默片刻，转过身去，算是默认。 净宿真人在黑山时帮过他，令无涯也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倒无须这样咄咄逼人。 “你刚才说，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净宿真人见师长寂不再提令无涯的事，顿时松了口气，道：“我带着无涯四处游历，正碰上有人打着‘师长寂’的旗号，在找‘褚笑’，我很好奇，就过来这里走了一趟，你们在搞什么？” 他们的容貌与以往无异，但净宿真人总觉得，师长寂身上散发着一股凡人的气息。 不知道法力还在不在，而她登门拜访时，周围的人都说，这是司家少爷的府邸，名司庭夜。 好端端的，怎么又变成司庭夜了？ 但她没有再问，说：“我在南边蛮夷之地的一个小村庄里，看到过他。” 说到这里，净宿真人神色更加奇怪，“他好像，在一户小户人家里，容貌是与祎兰君极为相似，但性格，我觉着不大像……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净宿真人说完这事，就走了。 她只是刚好碰到这两人，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缘，但避着点还是要的，她一碰上这两人都没什么好事。 净宿真人的话不知真假，而且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真的帮他。 但他还是决定派人到那地方看看。 红歌一直站在旁边，知道司庭夜对那道士的话信了大半。 便道：“少爷，那地方奴婢听说过，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快马加鞭跑都要跑上两月，这次奴婢亲自去看，如果真找到人了，奴婢便顺道带他回来。” 从小到大，自红歌入府后，少爷便在找那个人。 她深知那人的重要。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少爷一直在找，都快把半生的岁月都搭了进去。 这次不去，他绝对不会死心。 而老爷近日又托了不少生意给他，每日看账本都看得焦头烂额，实在是脱不开身。 红歌自以为为少爷着想，而自己又是值得信赖的人，此行想必少爷很容易就会同意。 而她觉得，那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这一次多半也是要白跑一趟。 既然都是白跑，她自己跑反而比少爷丢下生意去跑的好。 红歌以为师长寂不说话便是默认，便道：“那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师长寂顿了一下，说：“不必，我亲自去。” 红歌怔愣片刻，道：“是。” 从大堂出来，红歌便去吩咐人准备马车，少爷心急，竟是想立刻出发。 有婢女帮红歌把一些软垫棉被等放进马车，路途遥远，马车里的东西是要准备得齐全一些。 那婢女看了红歌一眼，道：“红姐姐，你说少爷这是干什么呀，找了这么多年了，打小咱们就在府上服侍，就没见过那个人，少爷何必为了一个一面之缘都没有的人劳力伤财……” 第351章 通风报信 红歌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毯子叠的方正，放进马车座椅下的红木柜子里，心不在焉的斥道：“不要私下议论主子。” 那婢女又道：“红歌姐在少爷身边这么久，奴婢只是替姐姐不值，姐姐为了少爷劳心劳力，没功劳也有苦劳，少爷怎么就……” “闭嘴！”红歌放下手中的毯子，色厉词严道，“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说这事，我撕烂你的嘴。” 那婢女怵了一下，是不敢再说了。 但走开前还是小声碎碎念补了句，“奴婢自然是不敢肖想少爷，姐姐却不同，少爷早过了弱冠，却还未找到那虚无缥缈的人，再这么耗下去……姐姐难道就不担心么？” 红歌收拾好马车，一脸阴沉的回主院，这里几乎只有她能进。 进门便碰上师长寂从书房里出来，他说：“带上山庄的账本，路上看。” “是。”红歌应声，正准备进书房，又回过身来，道，“拿好账本奴婢再帮您收拾几件路上穿的衣服吧，也好有个替换。” 师长寂的记忆还在，但如今是凡人之躯，法力是不能用了。 衣服没带，却自己换了衣服，还不吓死人。 而且他试过使用法力，一用法力，这具身体就受不了，他不准备轻易使用。 他沉默片刻道：“不用，我自己收拾几件便可。” 红歌咬了咬下唇，也没再提了。 这主院她能来的地方也只有书房，卧房除了带人打扫时，她也不能进去。 外面的人都说她红歌是少爷面前的红人，其实个中滋味只有她知道。 稍微私密一点的事情，少爷绝不假借他手。 她身为贴身婢女，最清楚少爷的生活习性，此行自然是要跟上的。 马车准备好了，红歌跟着师长寂出门。 正准备上马车时，老宅来人了。 是司庭夜的生父生母家的老仆。 老仆见司庭夜要出门了，急忙快步走了过来：“少爷这是要出门？” 师长寂上马车的脚放下，道：“嗯，家里有事？” “是。”老仆有些为难，“老夫人病了，想让您回去看看，少爷也好一段时日没回去了。” 师长寂蹙着眉，眼睛直看着老仆，像是要把人看穿：“你与我说实话，是真病了，还是借故让我回去。” 老仆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讲：“自然是真病了，少爷还是去看看吧。” 师长寂没犹豫多久：“行，走之前回去看看，看完就走。” 老仆面露尴尬，“哎”了一声，上了来时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颠颠簸簸向老宅行去。 师长寂坐在马车上合起眼小歇了一会儿，才看向红歌。 “你如今学会通风报信了？” 那两位老人一向不喜欢他找人，所以迫不得已下，他才从家里搬出来，好方便行事。 类似的事发生过几次，他派人去找老宅的人不管，若是他亲自出远门，都会以什么借口让他回家一趟，再借此说教。 闻言，红歌一愣，她惊恐着：“不，奴婢怎么会……”她下意识否认，最终明白自己根本骗不过少爷。 才承认：“是，奴婢逾越了，奴婢只是想，少爷年纪不小了，若还心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实在是不应该，少爷应该听听老夫人的话，早日成家立业，才是正事。” 第352章 这不就是赶着去成家么 红歌以为师长寂会生气，谁知他听了之后，低笑一声，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不就是赶着去成家么。” 红歌一怔，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话，倒吸一口气，失声问：“少爷找的可是男子，您……” 师长寂看着她，没回答。 答案心照不宣。 红歌到下马车时，脸色都是白的，从小她就以为，那个人可能是少爷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会劳心劳力的去寻找他。 谁能想到，少爷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司家老夫人身体没什么，找大夫来看过，也只是说被气着了，需要静养。 师长寂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启程上路。 红歌被顺道留在了那里，说等他回来时，再从老宅回来，也顺便替离开的师长寂去照顾老夫人。 红歌知道，表面上是少爷顾念老夫人的身体，才让她留下。 实际上却是因为自己偷偷派人告诉老夫人少爷要走的事，少爷这是在惩罚她。 最后离开时，就只剩一个车夫和师长寂上路。 …… 南方一个偏远小村里。 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背着一个背篓从山上下来，篓子里放满了野草，这是割回来要喂给家里的鸡吃的。 他一路下山，村里的人看见他，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然然又割草回来了。” “嗯，胡嫂这是又要去菜地了吗？” “是呀，哎对了，最近都菜都吃不完，然然你等等，摘一点回去吃。” 这个长得和褚笑一般无二的人，现在叫楚然。 他笑得很腼腆，闻言却是有些拘谨，推脱着跑远：“不，不用了，胡嫂关照我们家多少回了，我不好意思再要你的菜……” “哎不用不好意思，给你菜那是喜欢你，要是你们家哪个人来问我要，我还不给呢，给你面子，送你点菜，他们也能吃上，也算便宜他们了……” 胡嫂知道楚然家里的都是什么的人，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但楚然跑得贼快，胡嫂追不上，也就不了了之。 楚然跑了一会儿，白皙的脸上带了点粉，好看得不像话。 他的样貌是这贫瘠的村里最好看的，但村里的人都看不上他这样长得白白嫩嫩，又高高瘦瘦的模样。 只有那些满身腱子肉，身材健壮，能下地干活的汉子才是最受欢迎的。 楚然在家外面稳了稳气息，才放轻脚步走进去，轻手轻脚放下背篓。 屋里的人说话有些大声。 尽管他不是有意偷听，却还是听见了。 “你个杀千刀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闲钱去赌，小强还要上学，你让我拿什么去上？” 尖锐的女声仿佛要冲破屋顶，她猝不及防开骂，让外站在屋子外面的楚然吓了一跳。 接着就听到，他爹说：“这不是然然把胡嫂的菜拿去卖了，有几个铜板，我想着去赌一把，小强的学费不就来了吗，谁知又没了。” “这都多少回了，你要是能靠赌把钱赢回来，我立马跪地上给你磕三个响头！” 屋里一时无言，楚然等了一会儿，刚想进去，便听到他后娘说。 “上次我给你提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353章 十两是多少钱？ 闻言，门外的楚然脸色一白。 这事他知道。 只听他爹道：“这……你说的那户人家肯给多少聘礼？” 他刚输了钱，说话都不敢提气，不得不作一副伏低的模样。 后娘：“十两白银啊，反正楚然又是那个男生女相的模样，咱们家又没钱给他讨老婆，倒不如嫁个有钱人家，顺道改善改善咱们家的情况，小强也能有书可以读。” “可是，听说那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都快跟我这么大岁数了。” “那有什么，现在年纪是什么问题，然然嫁过去，过不了多久那老头就死翘翘了，这不正好，后半生拿了那老头的钱，照样活得滋润，也比跟咱们在这里过苦哈哈的好。” “可是……”他爹还想反驳，“他死去的娘亲若是知道……” 后娘最烦听到他爹提他亲生娘亲的事，立马便打断道：“死后哪管生前事，再说，他亲娘若是知道他现在过得这么凄惨，如今有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你却不好好珍惜，说不定会记恨你呢……” 后面的话，楚然没有再听。 他抱着篓子到了后院，蹲在鸡棚旁边发呆。 照他爹的意思，估计是已经被后娘给说动了，说不定他很快就要被女人一样嫁给一个肯出十两白银作聘礼的老头。 十两是多少钱？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旁边的鸡咯咯叫，它们已经饿疯了，来喂鸡的人却一直无动于衷。 楚然回过神来，看了鸡一眼，从旁边拿过菜板和刀，说：“等一等，剁碎了才能吃。” 也不知道鸡有没有听懂。 他平日里就只跟鸡对话，家里的人除了向他要钱，没人会跟他讲话。 许是听到鸡叫，屋里的女人一边骂着一边走出来，“个杀千刀的，叫他去割点草，割个半天都不回来，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屋里和鸡舍连接的门被突然推开。 女人看见他时一愣，神情有些尴尬。 刚才的话不知道有多少被他听了进去。 但女人很快恢复了底气，瞥了一眼楚然割回来的草，不知哪儿惹着她了，面色变得不耐烦起来：“就割那点草，你喂猫呢，野菜呢，路上没碰着胡嫂？我看见她往菜地走了，她没给你菜？” 楚然蹲在地上看她，头一次说了谎：“没，没看见。”然后握了握手上的草，“篓子已经满了，再多已经装不下了。” 而且，更多的，他也背不动。 最近他一直要割草，肩膀上已经勒出了红痕，晚上也很难睡着。 “没有菜，你今晚就饿着吧，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说完，门被粗暴的关上，楚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嘴巴吃了一脸的尘。 夜幕降临，在外面玩了一天的小强回来了，女人温声细语的询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个馒头。 小强最近有些叛逆，火气有些不小，嚷嚷着说：“馒头！天天就是馒头，别人家都有肉吃！咱们家的鸡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宰？” 女人哄道：“那些鸡是养着要生蛋的，不能吃。” “我不管！我就要吃！不然我就哭给你们看。” 这小强是后娘嫁给他爹后生的儿子，性格被宠得极其嚣张，如图家里的皇帝。 第354章 事情发展得出乎他的意料 他爹和后妈在屋里商量，反正他都要嫁给那老头了，如果能拿到钱，宰一只鸡倒是没什么。 他家没什么生活来源，全靠楚然养的那四五只鸡生蛋去卖，才有钱来买点面做馒头。 有时候能卖点野菜，家里才能吃一只鸡蛋。 但这些都不会有楚然的份。 家里吃饭从来都是他先吃，吃完会先把他赶回房里，美曰其名是小强在镇上念书，回来得晚，吃饭也晚，让他先吃免得饿着身体。 其实每次他在房里都会闻到后娘在做另一份菜，闻着香极了，他们吃的比他好的多。 而他，就只能水煮野菜，再配个白面馒头。 他的房间也只是在鸡棚旁边搭个简陋的屋子，勉强能遮风挡雨。 日子过得很艰苦，楚然也不埋怨，他亲娘死得早，亲爹又是那个滥赌成性的模样，家里一切都靠那后娘维持。 他甘愿吃点苦，不与后娘置气，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顺心点。 现在他后娘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他亲爹竟然还想加入分一杯羹。 他一颗想顾全大局，维护这个残破的家的心凉透了。 他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接受，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楚然更想不通的是，他爹，亲爹，竟然一句话都不帮他说，被那十两银子完全蒙蔽了双眼，对他一丝愧疚也无。 很快，他便听到后娘跟小强保证，很快就会让他吃上鸡肉。 那些鸡是他从还是鸡蛋时被孵出，再变成小鸡崽，含辛茹苦的养大。 如今却因为小强一时口馋，就要宰了。 如此有恃无恐，敢动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怕不是已经把那老头的十两银子，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 他头一次有了想逃离这个家的冲动。 忍着饥饿，楚然等到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着了，才从屋里跑了出来。 外面很安静，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心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耳边是两边的农田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喧闹得如同为他敲锣打鼓的呐喊。 那个家他没什么好带的，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不知道缝缝补补多少回。 家里的野菜和鸡蛋都是他去卖，价钱都是知道的。 拿多少出去，回来多少钱，都有个准数。 他也藏不了什么钱，一次最多藏一个铜板。 有时候他卖不了那么高价钱，又会从私房库里取一些出来填补，如此来来回回，这些年来，他也只存到二十多个铜板。 等家里人睡着时，他反复想过，二十个铜板到底够不够他活下去。 但比起要嫁给那老头，就算不能活，也绝对是不回去了。 他是这样想的。 出村子后，他找个了地方躲着，打算等风头过后，再离开这里。 但事情发展得出乎他的意料。 三日后，他亲爹就被那户有钱人家的家将围堵在城门口打得奄奄一息。 从那群对着他爹拳脚相向的家将口中得知。 他爹拿了那有钱人家的钱，却交不出人，那群人把他堵截在这里教训他。 旁边是散落在一地的碎鸡蛋，看来他走后，变成他爹来进城卖鸡蛋了。 第355章 你喝孟婆汤了？ 事情的结局可想而知。 楚然无法亲眼看着亲爹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打死。 尽管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做戏给他看，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打得满嘴鲜血的躺在那里，被围观人群指指点点。 他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楚然走出去时，那群家将和亲爹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能把人逼出来就好，这么大庭广众打人也不是个事儿。 好像生怕他再跑了一样，当晚大红轿子就把他抬了进府。 楚然的心跳得很厉害，红袖子下的手抖得不行，他很害怕。 但如今在这里，是怎么都跑不了了。 他不止一次的为自己的心软后悔万分，是他亲手把自己送进地狱的。 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走，一辈子都不会跟这些人有瓜葛。 但现在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了。 枕头下被他藏了一把割草的镰刀，他坐在床边，无数次的说服自己。 如果再不动手，等一下那老头儿来了，就更加动不了手了。 是的。 他想死。 他无法忍受自己承受那种屈辱。 生前不管身后事，同样，他死后也不会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只要痛痛快快结束自己的性命，不管那老头儿要把他的尸体如何处置，他也管不着了。 桌上的红烛烧了大半，他知道，那些人可能要来了。 楚然从枕头下摸出镰刀，抖着手对了对自己的手腕。 他不知道割哪里才会死得快一点，如果割得不准，又疼又死不去，那才是最糟糕的。 于是他颤抖着，把镰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这个他知道。 杀鸡什么最快，割喉。 恐怕这是个最快的办法。 他眼睛一闭，正要下手。 窗柩却突然被猛地推开，楚然看到上面蹲着个人，那人长得也好看，但不像他那样显女气。 那人看见他举着刀好像很生气，他还没看清，那人便来到了他身边，手上的镰刀也被夺了过去。 接着便听到他暴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身体蓦地被他抱了过去，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身体却是颤抖的。 楚然挣不开那如同钢铁般的臂膀，但出乎意料的，这样被一个人男人抱着，却不觉得讨厌。 那人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微微放开他，眼睛急切又是欣喜的，他说。 “笑笑，我找了你很久，你怎么也不给我点消息。” 楚然一愣，下意识道：“笑笑？我不是笑笑。” 他心情骤然变得低沉。 他以为这人是来救他的，谁知却是来找别人的。 难道那老头今天除了娶他，还要娶别人？ 师长寂看着人，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坐着马车出了城，便直接用法力飞，让车夫自己一个人往这边赶路，他先行一步。 净宿真人说的话，他信。 并且迫不及待。 他没法按照马车的速度，两个月后再到这里。 按照老方法报褚笑的名字是说不通的，他到这里后就直接问。 有没有长得很好看的男子，男生女相那种，好看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那种。 好在，这样一问，还真让他问出一个人来。 只是，那人正好要在今日嫁给一个老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还是先赶过来再说。 心里对褚笑能自保自然是信心十足的。 但师长寂看着如今的境况。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你喝孟婆汤了？” 第360章 想，特别想 楚然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去看师长寂：“你说……真的吗？” 师长寂凝视着他片刻，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不会强迫你，若是你不喜欢我，随时可以走，如今我可以先为你提供一个庇护的场所，等你能独当一面了，想要走了，我不会强留你。” 楚然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女气，村里的男孩子都看不起他。 小时候他娘亲在时，他还能上学，回家路上那些人也总会拿小石子来砸他。 于是他一直以来都越发厌恶自己的这副容貌。 小时候做过不少蠢事，比如脱光了在烈日下暴晒，希望把皮肤晒黑一点，会显得他不那么异类。 可到最后他晒脱了一层皮，浑身火烧般痛却还是没黑，等好了之后，还是以前那白白的模样。 他恨极了自己。 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凭靠这副模样得到什么。 这个人将他从地狱里救出来，是因为自己长成这样，若真是这样……如果是他的话，以身相许，或许没那么难接受。 他沉默了很久。 师长寂看着他惨白的脸一阵懊悔，决定不逗他了，便道：“你现在不愿意，我自然理解，你也不用常常想着这事，无需给自己压力，我就是专门做善事的好人，你放宽心，我不会强迫你的，也不会把你拿去卖了……” 楚然现在脑子里很乱，司庭夜后面的话他全没听进去，只有那句“不愿意”落入了他耳中。 他手放在衣服上面，用力的抓了抓，强迫自己下定决心，咬咬牙急匆匆道：“等等！不是的！我愿意的！” 师长寂一怔，继而笑逐颜开，声音低磁般诱-人，他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却不想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真的？” 楚然红着脸，不敢看他：“真……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都停留在镇上。 楚然在村里，除了卖鸡蛋都鲜少进城，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是没钱。 走在其中兜里没几两钱，他都不好意思去多看两眼旁边的摊子，生怕人家看出他那股寒酸味。 这一月来，司庭夜带着他出入各种地方，活脱脱一个大金主的模样，只要他多看两眼，都想给他买下来。 “庭、庭夜，我不需要那么多东西的，你别破费了。”楚然揪着师长寂的衣裳，生怕他又进去给他买簪子。 上次出来，上上次出来，就买了好多根簪子，木簪子玉簪子应有尽有，这回上街他都不敢多看了。 师长寂勾唇：“给你买东西，我高兴，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没什么乐趣了。” 楚然说不过他，深知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他咬咬牙，暗想自己要是多读几年书，就不会连他忽悠自己的话都找不到话反驳。 最后，他只得气哄哄的说：“反正，你要是再买，我就不理你了。” 他发现这句话格外好用，司庭夜真的收手了。 车夫赶路比之前预定的时间快了一半，主要是因为车上没人，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往这里赶。 走之前师长寂又问了他一遍，“愿意跟我走吗？” 不知道是不是近日相处惯了，楚然有些恃宠而骄，竟反问道：“你想我跟你一起走吗？” 师长寂一愣，将人揽进怀里，嘴唇凑到他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想，特别想。” 楚然抿了抿唇，鼻子哼了一声，忽略耳朵上的痒意，嘴角也带了点笑意：“那我路上陪陪你。” 第361章 那给我绣一对鸳鸯吧 师长寂近来发现这样的褚笑实在是个宝藏。 他虽然不像从前那样骄傲肆意，想去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顾虑他人目光，有冒犯者，也可以自己动手教训。 可是现在的楚然，以往的生长环境影响了他，他细心体贴，遇到什么事，都会温声细语的询问自己的意见，得到赞赏时，会掩饰不住的躲起来偷偷高兴。 真是个宝。 他性子这般软糯，任人由捏的模样，常常会惹得自己忍不住逗弄他。 师长寂轻咳一声，暗骂自己一声禽兽，嘴里却不自觉漏了一声笑。 车厢里空间逼仄，楚然坐在马车上缝缝补补。 他最近想给司庭夜绣个香囊，但还没告诉他，只是说了自己想绣点东西，司庭夜很快把工具给他找齐了。 他绣得很丑，又很慢，以前还是娘亲在时教过他，如今手法已经生疏了。 楚然被师长寂的一声笑惹得抬起头，“你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师长寂抿着唇，没好意思说。 楚然却以为他在笑自己绣的鸭子，他早就反复强调过，那不是鸳鸯，是鸭子。 他是故意绣成鸭子的，不是绣不好鸳鸯，才变成了鸭子。 他低着头，好像有些恼：“你再这样笑我，我绣好之后就不给你了。” 师长寂淡淡笑着，最近将他养在身边，费尽心思才将那点脾气养出来，他不愿意看着楚然时常委屈自己，习惯性的逆来顺受。 闻言挑了挑眉，身子向前逼近了几分：“给我的？” 师长寂来了兴趣，当即要坐过去看。 殊不知楚然一把将绣布盖在胸口，凶哒哒的说：“不准看！” 师长寂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想去把东西勾出了：“不是给我的吗，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你还笑我这是鸳鸯，我才不会给你绣鸳鸯呢，我绣的是鸭子！” 师长寂想不到这事儿他能记这么久，苦笑不得道：“是是是，你说是鸭子就鸭子，那我现在能看看我香囊上的鸭子了吗？” 楚然把绣布捂得紧紧的，听他这么说，才松了一点儿劲。 师长寂很快就把绣布抽了出来，捏着小架子的边缘仔细端详起来。 楚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有些七上八下的，见他看得认真，又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很丑？这是我刚刚开始练手，以后绣好看点，再给你吧。” 他伸手想将绣架拿回去，心情有些低落。 师长寂却爱惜的伸手在上面密集的绣线上摸了摸，才抬起头来，心情一时复杂起来：“不，不丑，你绣得这么好，又是第一件亲自费心思送我的东西，我想回去后，出去做个框，裱起来，挂上。” 楚然一阵怔愣，反而觉得局促起来，很不好意思道：“不用裱起来的，这是做香囊用的，这个太丑了，等我绣好点，再重新给你绣个好的。” 师长寂想了想，说：“不行，这个我要裱起来，你再给我绣个新的，那个再做香囊，新的准备绣什么图案？” 楚然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 “那给我绣一对鸳鸯吧。” 第362章 还是你想我抱你下去？ “可以给我绣一对鸳鸯吗？你一只我一只。” 楚然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脸上一阵臊红，一时竟然没法拒绝。 师长寂干脆坐到了他身边，又靠近了几分，“行不行？得不到一句准话，我会日日夜夜想着，睡不好。” “可，可以的。”楚然没想闹那么大，把人闹得晚上睡不着，他就罪过了。 “那然然想要什么奖励呢，作为你给我绣鸳鸯的谢礼，我也想送你点什么。” 楚然听见司庭夜又想送东西给他，急忙推脱掉：“不用了，我给你绣，你不用再送我东西，真的。” 师长寂见他抗拒得那么强烈，也不强求，笑了笑，坐了回去，把绣布递回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司庭夜的鼓励，楚然绣得越来越好。 等过了一月半，马车快到时，他已经把鸭子完成了，鸳鸯也开了个头。 现在离司庭夜的家越来越近，楚然反而更加紧张了，他忍不住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我……需要做些什么。” 他很不安，那些有钱人家的礼节他不懂，怕过去丢了司庭夜的脸面。 师长寂说：“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府邸，不跟父母住在一起。” 楚然无声松了口气，他觉得司庭夜的父母应当不像自己的一样，能生出这么好的人，自然也是很好的人才对。 他对自己说，自己不应该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最近除了绣鸳鸯，司庭夜也会教他读书写字，现在他也会说一些成语了。 他为自己越来越好的日子高兴，好像达到了人生巅峰，每一次他都以为是最好的了，司庭夜都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更好的。 而这一切，都是司庭夜赋予他的。 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进城后，楚然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偷偷看外面。 繁华的都城自然和他那个小镇大有不同，他想过很多画面，都想象不到是这般寸土寸金的模样，就算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都不及这里半分。 他越发觉得自卑起来，自己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在这样的地方活着。 他甚至生了些许退怯的意思。 马车咕噜咕噜的走，不久后便停了下来。 门外响起一把女声：“恭迎少爷回来。” 楚然两只脚碰在一起，肢体有些僵硬，他很紧张，如果这里有条缝，他立马就钻进去了。 压在膝盖上的手背覆盖上一只更大的手掌，司庭夜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到了，下去吧。” 楚然看着他，有一种无声的抗拒。 师长寂笑了笑，“不用怕，下去吧，还是你想我抱你下去？” 他伏低身，好像真想这么做。 楚然红着脸推他，这样更不行了。 成什么体统？ 别人更会笑话他！ 于是他道：“我自己走。” 自马车进城，红歌便接到消息，从老宅里回来了。 她原本还想出城去接，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没脸没面的往上凑。 硬生生忍住了，在门口等着。 马车进城后不能疾行她是知道的，但等待的这段时间仿佛磨尽了她的耐心，马车才缓缓到达。 那句“恭迎”的话，她自觉说得气派又威严。 她这是想给马车里另外的人听听，自己才是这府上除了少爷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第363章 可是。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人下来，正准备着再说一句。 她就听到自家少爷说。 “还是想让我抱你下去？” 这句话不大不小，车夫、等在旁边的一干人等，全都听到了。 红歌脸上一阵发白，帘子才开始动了，司庭夜先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手递给里面的人。 柔声道：“出来吧。” 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覆盖在少爷的掌心，那人才慢慢从帘子里走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模样，耳朵却出奇的红。 等他站在少爷旁边，红歌才看了个全脸。 这少年模样，眉眼如浓墨般出彩，皮肤白如暖玉般细腻白皙，樱唇带粉，神情柔和，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但却带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气质。 可这是一个男子，一个男子长成这样…… 红歌自认在样貌上输了，气势上却不能输，她直勾勾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同样的，楚然也看见了她，在他人屋檐下，他习惯性的去讨好别人，于是他抿出一个自以为是善意的微笑。 红歌却觉得他在挑衅她，打量的目光冷冷收了回来，看向司庭夜，语气公事公办道：“恭喜少爷得偿所愿，想必这位就是褚少爷了。” 此“褚”非彼“楚”，两者同音，却是不同的两个字。 师长寂一阵尴尬，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把人牵进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以后这府上，除了我，首先就以楚然为先。”他顿了顿，又改为，“不，以后我的事万事都可以排一排，唯独楚然的不可懈怠。” 楚然默默听着，只能干着急。 这是什么话。 司庭夜才是这府上的主人，如今却要让自己排在他前面，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他捏了捏司庭夜牵着他的手，赔笑般的看向红歌，“别听他瞎说，我不要紧的，我没那么重要。” 红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作答。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主院，除了红歌外其余的人在卸马车上的东西，紧跟其后一点一点搬进来。 师长寂看楚然局促的小脸蛋，决定先放过他，不给他压力，便没反驳。 继续道：“他的东西搬进我的卧房，以后随意进出主院。” 红歌默默应了声“是”。 师长寂先问了句楚然“累不累”，将人送进卧房里，然后才继续事无巨细的将剩余的吩咐交代给红歌。 说完后，才进了房间，看见楚然挪着步子在打量他的屋子。 看见他进来，楚然忍不住道：“你刚刚怎么在红歌面前那样说，以后让我怎么在他们面前自处。” 她的名字是刚刚司庭夜叫她时听到的。 师长寂一愣，走到桌旁斟了一杯水：“不然怎么说？你可是答应过我要以身相许的，虽然你还未完全答应我，但以后说不定很大可能是这府里第二个男主人，你教教我，要怎么说？” 楚然看着他，一阵语塞。 男、男主人…… 这三个字哐哐砸了下来。 他一时间竟不知作如何反应，只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红透了。 第364章 你太坏了 “害羞了？” 师长寂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心痒。 楚然揪着前面的衣裳，慌乱反驳道：“胡说！我没有！” 师长寂低笑一声，“我哪里胡说了，你给我讲讲，我哪里胡说了。” “就、就是……” “难道你说话不算话，嗯？”最后一声嗯，尾调微微抬起，撩人中又带点压迫。 楚然涨红了脸望着师长寂好一会儿，最后憋出一句：“你太坏了。” 师长寂故意逗他，“我又哪里坏了？” 楚然别开脸不去看他，“我不理你了。” “好吧。”师长寂顺势道，“你要是生我的气，现在我可要哄你了，你做好准备。” “我不要你哄，也没生你的气。” “可是你不理我，我就要哄啊。” 最后楚然被他逼急了，又忍不住扭过头来瞪他：“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的！”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师长寂抿着唇，实在忍不住笑。 楚然太可爱了，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崽儿。 这次逗得有点太过了，到了吃晚饭时，楚然都没理师长寂。 吃完饭后，老宅来人，叫司庭夜回去，师长寂始终不放心让楚然一个人在这里，便推脱说，过几日再回。 师长寂等人把碗筷撤下去，便带着楚然回房，“方才我已经叫人给你打了热水，回房间后，泡个热水澡就睡吧。” 楚然鼻子哼了一声，走在后面没回答。 师长寂停下来，像个恶棍一样拦着他：“怎么了，这么快就不听话了？” 楚然被人挡住前面的去路，两只手搭在前面的手臂上，叹了口气，“我早就不气你了。” “那你怎么还不理我？” 楚然仰起头看他：“让我先回去，你要去做什么？” 在他心里，司庭夜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房间，就如同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内人。 那句以身相许的话，一开始只当他是玩笑。 可将近两月的时光相处下来，却觉得司庭夜虽在口舌上爱占他便宜，但举止之间却未见轻薄之意。 庭夜……应该是真喜欢他的。 他心里，也把这第一晚，当成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虽然并未行那些虚礼。 但自己既然跟着来到他的家，也差不多是默认了这样的关系。 所以，这头一天晚上，丈夫不回房，却要去别的地方，哪能让他不多想？ 师长寂说：“外出多日，积累了很久的账本没看，准备等你睡了，再看看。” 他望着楚然越发失望的眉眼，忽然一扫要看账本的烦闷心情，笑问，“怎么，舍不得我？” 楚然心情很复杂，这丈夫新婚之夜不看他，却跑去看账本，这是什么道理？ 又想着，司庭夜这一回来，怕自己孤单，又陪了自己整整一日，想着等自己睡着，才去做别的。 那自己怎么不该体谅一点呢。 怪自己今日跟他闹脾气，浪费了不少时间。 楚然心里甚至有些懊悔，刚才司庭夜陪他吃饭时，都没吃多少。 “嗯。”楚然伸手扯了扯司庭夜的袖子，“那你早点看完，别看太晚。” 师长寂点头，惊奇于楚然乖乖认了自己的撩拨，难得没有炸毛。 他叹了口气，强忍下丢下账本回房的念头，“嗯”了一声。 第365章 这粥好甜 楚然回到房间，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对司庭夜晚饭没吃多少的事耿耿于怀。 于是悄悄掩上了门，出了主院，一路上问着府里的仆人，找到了厨房。 楚然惊叹于司庭夜的办事快速，他不过来了一日，就让几乎全府的人都认得他了。 问路的时候，还有人想亲自把他带过来，又说这些事不用他做，想吃什么自然有人帮他做。 楚然谢过他们，自己进了厨房。 对着琳琅满目的食材，他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以前家里宽裕的时候会有米，他也是在母亲还在的时候做过一点小米粥。 这么多陌生的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他开始变得局促起来。 开始不断的自我否认，自己就这点手艺，就算做出点什么，恐怕也难合庭夜的胃口。 师长寂在书房看账本，翻了几页却没看进去多少，心心念念都是在房里的楚然。 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沐浴，乖乖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睡觉。 还是鼓着脸，在生自己的气。 师长寂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好像中毒太深，急需救治。 他重新把账本翻回第一页，清了清心，重新开始看。 心里有了期盼，等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几本账本看得差不多了，他在纸上一一标注好问题，其余的准备明日再看。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正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书房的门被敲了敲。 紧接着听到一把温柔软糯的声音：“庭夜，你忙完了吗？” 师长寂心尖一动，道：“然然？你先进来。” 门外的人没犹豫多久，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面盛着一碗小米粥，旁边用小碟子放了点小菜。 很简单，却令师长寂心潮澎湃。 楚然道：“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便去厨房做了点粥，但我真的太笨了，这点粥都做不好，你看看是不是糊了？” 师长寂目光落在楚然的手上，这熬粥的炉子是烧炭的，他的一双手被蹭得黑乎乎的，好像还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烫着了。 他没急着喝粥，先把楚然的手抓过来，听到“嘶”的一声。 “伤了？” 楚然没敢看他，那碳炉他点了很久都没点着，不然也不用搞到这么晚。 师长寂起身，把人按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到门口吩咐几声，才回来。 “等一下上点烫伤药，以后这种事不用你做。” 楚然如蚊子般的应了一声。 师长寂在他旁边坐下，把托盘摆到自己面前，用小勺子搅了搅泛着热气的白粥，称赞道：“煮得真绵绸，看起来很好吃。” 不过是白粥而已，还能夸出天来了。 楚然心里很甜，师长寂已经把小菜放了进去，大口吃了起来，他忍不住道：“你别吃太急，也没人跟你抢。” “这粥好甜。”师长寂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的？”楚然却不信，他怕白粥没味道还准备了小菜，现在司庭夜吃得干干净净的，他倒是觉得很满足。 “嗯。”师长寂放下勺子，转身将人抱住，额头抵着额头，“然然第一次给我做东西吃，我很高兴。” 第366章 别动 楚然被抱着，心里暖烘烘的，伸出手，在司庭夜的腰间也环绕过去。 两人没羞没臊的抱了一会儿，直至被敲门声惊醒。 楚然红着脸急忙推开他，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长寂忍着没逗他，一把将人牵了过来，走了出去。 楚然有些懵，还心系账本的事，“你账本看完了？” “嗯。”师长寂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将呈上来的烫伤药拿上，吩咐了两句让人将里头收拾一下，就带着楚然回了卧室。 这屏风里面的水早凉了，他又叫人送了热的来，将人推了进去，自己去了旁边的房间洗浴。 回来时，楚然已经将自己洗干净了，换上了睡觉的衣服。 这亵衣不太复杂，他自己就能穿，洗好后，后颈的头发有些湿，但一张脸都被熏得红扑扑的。 师长寂把人带到桌旁坐下，把烫伤药拧开，将楚然的手抽了过来，现在黑乎乎的东西洗掉了，上面红红的被烫伤的地方显现出来。 师长寂忍不住道：“以后真不要去做那种事情了，我做饭很好吃，下次让你试试。” “真的？” 楚然不大相信，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会做饭还说得过去，可司庭夜从小锦衣玉食的，哪能让他碰这些事。 “嗯。”师长寂帮他涂着药，指腹轻轻的擦过脆弱的伤口。 楚然有些怕痛，蹙着好看的眉，想把手抽回来。 师长寂瞥了他一眼，厉声道：“别动。” 于是楚然不敢动了。 上好了药，两人也沐浴完毕，楚然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 司庭夜跟他在一间房里，在外面住客栈的时候，还跟他避嫌，分开两间来住。 现在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跟他睡一起了。 楚然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希冀。 总之说不清，若是司庭夜要做点什么，他估计是愿意的。 一直到两人躺倒床上，师长寂被楚然软绵绵看过来的目光挠了一下心底，忍不住道：“怎么了？” 楚然抓着被子往里面躲了躲，小声道：“没事。” 师长寂却以为他在害怕，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拥入怀中，轻吻他的眉眼，温存动作，不含情欲。 楚然没感觉到抵触，觉得司庭夜干燥却温润的双唇恰到好处的安抚到他，他闭着眼睛放松下来。 师长寂道：“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楚然依言躺下，心里却在想司庭夜为什么不碰自己。 师长寂轻咳一声，为他的动作解释道：“我将你带回来，安了第二个男主人的身份给你，自然要让你睡在我的卧室，若是被下人们看见，说不定会以为我们感情不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在这个家尽快站稳脚跟。” 原来是这样。 楚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司庭夜曾说过，想让他独当一面，以后若是想离开，也不用依靠他了。 这是最快的方法。 自己还以为…… 他胡乱扯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那自己到底为什么在那里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且…… 听到他这么说，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高兴呢。 第367章 你在找这个吗？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楚然发觉自己依偎在司庭夜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整个身子都睡得暖烘烘的。 昨晚起起伏伏的心情涌了上来，楚然一时心情有些低落。 司庭夜好像早就醒了，看着他的动静，低声问：“醒了？” “嗯。” 师长寂没察觉他的异样，先起了。 楚然偷偷看了他背着自己穿衣的样子，司庭夜真是很体贴了，怕吵醒自己，还等着自己醒了再起来。 想起两人初见时，司庭夜对着他喊的那一声“笑笑”，不知道那位笑笑是谁？ 他心里无端吃起飞醋来，这位笑笑真让人羡慕，能被司庭夜这样的人珍视着。 他一边期望这司庭夜真的看上自己，一边又无时无刻提醒着沉沦在司庭夜温柔体贴的关心里的自己还有一位笑笑的存在。 之后的几日，倒是过得相安无事，得空了的司庭夜会亲自在书房教自己读书写字。 过着这样安逸的日子，都快让他忘了以前那种为了钱，白日忙碌奔波，晚上就着馒头野菜随便解决，搂着冰冷的薄被入眠的日子。 这一天司庭夜好像格外忙，有人来通报了一声，说山庄底下有间铺子出了问题，需要司庭夜过去看看。 看起来情况十分焦急，司庭夜还万分不想去，还是在楚然的劝说之下，换了身衣服出门。 楚然在书房里练了会儿字，便打算回房里继续自己没完成的鸳鸯。 那只鸭子确实已经被司庭夜出去上了个框，挂上来了。 就挂在床边，每次起来一抬头就能看见。 羞耻得很，楚然跟司庭夜说了很久说太丑了，要取下来，或者挂到别的地方去。 司庭夜别的地方都对他百依百顺，唯独这件事怎么都说不动，说要在睡醒的第一眼就看见，然后一整天都会有个好心情。 楚然一进房，便习惯性的去看那只丑丑的鸭子。 可是出乎意料的，原本挂着它的地方，空空如也。 楚然心底一慌，怎么不见了？ 难道司庭夜真的依照他的话，把鸭子取下来了？ 不，今早两人还为此事小小闹了一下，那时候司庭夜还使出浑身解数来称赞那只鸭子的好看，所以不会是他。 那么…… 楚然走近两步，却发现自己摆在床边柜子的绣盒被翻了出来，顶盖被掀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桌都是。 绣架上差不多完工的鸳鸯，被什么戳了两个洞，整块绣布都变得面目全非。 楚然脸色一白。 身后响起一把冰冷的女声，“你在找这个吗？” 楚然转身，红歌站在房门边上，一手举着一叠碎布。 等他看了过来，手指一松，碎步飘飘扬扬撒了一地。 从破碎的图案上看出，那是自己绣的鸭子。 楚然不可置信的看向红歌，“你……你怎么？” 红歌勾了勾唇，仿佛做这样的事，能让她身心愉悦，而看到楚然的表情时，这种感觉俞是强烈：“早看这些不顺眼了，倒是你，不是个男的么，整天摆弄这些东西，不觉得难为情么，一个大男人，学女人去勾引男人，果真是贱！” 第368章 他是我的 楚然前半生都活得老老实实，他生性乖巧软绵，村里的大部分人也是喜欢他的，即便是不喜欢他的后娘，也不会这样骂他“贱”。 或许因为后娘还要靠他赚钱，或许是她骂了，自己却一点都不在意。 现在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红歌这样糟践，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疼。 他不会吵架，只是脸色发白的看着她，“为什么？” 红歌踏了进来，脚底踩在那几块碎布上，双手抱胸，轻蔑的看着他：“为什么？自然是看你不顺眼了。” 楚然目光死死盯着那只被从头破开，只剩半张脸的鸭子，犹如剜心一般，颤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红歌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多厉害的角色，这几日看下来，不过觉得你是一个认人揉搓的包子，少爷到底看上了你哪里，哦，对了，原本看上的就不是你。” “什么？” 楚然簌然抬起头来。 红歌笑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那张惨白的脸，凉凉道：“你不知道吧，我们家少爷自懂事起，就在找一个名叫‘褚笑’的人，那个‘褚’却不是你如今的名字里的‘楚’，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南边蛮夷那个穷得响叮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让少爷把你带了回来，但我估摸着，也只是把你当做他的替身。” 楚然垂在两边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 他让自己极力镇定下来，垂眼看着她。 红歌始终是女子，不管说的话多有气势，身量还是比他矮。 楚然后退一步，走出她压迫的范围：“这又如何，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但这就能成为你把我的东西毁坏的理由了么？” 红歌一愣，这她倒是没想到。 楚然怕她不相信，又说：“你说的那位，庭夜称他为‘笑笑’，我怎么不知道。” 红歌怔楞片刻，再看向楚然的目光却是不同了，她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被蒙在鼓里呢，看你平日里清纯懵懂的模样，想不到背地里却是藏着这么多心思，既然你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自然知道少爷对他的感情，十年如一日毫不间歇的寻找，可不是你这短短数月就能比得上的。” 楚然沉下脸来：“这你就管不着了，你现在给我，立刻马上，滚出去。” 红歌挑眉看他，“我不滚，那又如何，现在少爷不在府里，这全府上下，都只听我的命令，你又能奈何得了我？” 她看着楚然可怜的一张小脸，越发的得意，“这主院除了你，我一样能进来，如今你以为自己能代替褚笑，那说不定哪一日，我一样能代替你的位置。” 楚然看着她，就算是他再笨，也想到了。 红歌讨厌他，是因为自己抢了司庭夜。 而她…… “你喜欢庭夜？” 红歌倒是没掩饰，“少爷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 楚然一怔，是啊，司庭夜那么好，怎么不讨人喜欢？ 他那么深情，找了那个人十几年，阴差阳错碰上自己。 是他太幸运了。 “可是现在，他是我的。”楚然听到自己说。 第369章 少爷，少夫人好 红歌倒没有怎么为难他，剪了他的刺绣，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等司庭夜回来之前，她就走了。 装作无事发生。 楚然一点一点将那些碎了的布捡起来，捂在胸口心痛了一下午。 师长寂傍晚的时候回来了，一回来就去找楚然。 进门便看见楚然坐在院子中间的池塘边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师长寂走近都没有发现。 师长寂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楚然惊恐一般向后缩，差点掉下池塘，还是师长寂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了。 “干什么呢，吓到你了？” “嗯。”看到是司庭夜，楚然松了口气。 师长寂一下午没见他，便想得不行，那些人一丁点儿麻烦事都要他处理，浪费了他不少的时间。 “吃饭了？” “没，等你。”楚然坐在池塘的围栏上和半弯腰的司庭夜对视，两只手都被牵着，乖乖巧巧的，还这么会说话。 师长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听话了，反而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了，遂放柔了声音，脸凑近了几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然人太简单，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轻易就能看出来了。 司庭夜不提还好，他一问，楚然心里就觉得更加委屈。 那刺绣他嘴上说不好，想给庭夜绣新的，但不代表他不喜欢，如此被人糟蹋，他心都要疼死了。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嘴唇咬得红红的，口中却说着与事实相违的话：“我不小心弄坏那幅鸭子和鸳鸯的刺绣，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重新给你绣新的。” 好好的，这怎么就哭了呢。 师长寂忙把人拢进怀里，小声哄道：“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你别哭了。” 他轻拍着楚然的后背，小心安抚着。 楚然在他怀里哭了一阵就停歇下来，眼角和鼻头都红红的。 师长寂看着他，轻吻他的眼睛和鼻子，道：“好了，家里的厨子做的东西都不好吃，我亲自给你做，好不好？” 楚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怀着忐忑的心情被牵着去了厨房。 那里忙着择菜的婆子厨子们正忙得热火朝天，主子回来了，他们就得加快准备新鲜的饭菜送过去。 听到有人来，婆子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放下菜行礼：“少爷……呃，少夫人好。” 婆子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称呼少爷当然没什么，可旁边这位，身份不好说。 说低了怕不合心意，说少夫人吧，又怕人家身为男子，忌讳这样女性的称呼。 真真是要了命了。 楚然没脾气，被这样称呼，只是躲在师长寂身后害羞，催促他快些走。 师长寂也不拿他开玩笑，“嗯”了一声牵着人进去，把里面的人都遣散了，独留他二人。 “想吃什么？” 师长寂带他浏览食材，一样一样看过去。 楚然对些好吃的，都没什么概念，只说：“嗯……你随便做些吧，我不挑食的。” 师长寂看他：“这么好养活？” 没察觉道他语气里的揶揄，楚然点点头，“嗯。” 师长寂被他可爱到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道：“那我随便做些吧。” 第370章 我摸摸？ 说是说随便做，实际上楚然觉得，比往常厨子做的都隆重。 师长寂知道褚笑以往喜欢吃什么口味，按照记忆做了几个菜。 楚然的筷子也基本上是落在那些菜上，口味都没变。 白饭吃了一碗有多，最后捧着肚子朝师长寂嚷嚷说，“都怪你，做得太好吃，我都吃撑了。” “是吗？”师长寂手撑在膝盖上靠过去，“我摸摸？” 楚然羞窘着脸：“摸什么，圆圆的，大了一圈。” 师长寂失笑，眼睛扫了一眼，看见肚子里鼓起一圈，“真的哦。” 楚然拿手掌挡了挡，实际上挡不住什么，“快别看了。” 吃完后两人出去消食，师长寂顺道带着他在府里走了一圈，遇见的仆人都“少爷、少夫人”的叫，惹得楚然连消食都消不下去，直打嗝。 师长寂手在他后背上顺了顺，“怎么打嗝了？” “哼。”楚然懒得理他，明知故问。 师长寂牵着他走了一圈，府里的人基本也认了个全，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欺负他。 回到主院时，在门口碰到了红歌。 看到她，楚然明显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了颤，目光有些躲闪。 红歌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照公事公办的说：“少爷，老宅又来人了，请少爷快些回去。” 说着，她看了楚然一眼，补充道，“老夫人说，您既然把人找着了，干脆一同带回去，她也顺道想见见。” 师长寂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红歌还待说什么，他抬手止住，先对楚然说：“你打嗝，先回去喝口水，然后把你今天练的字拿过来，等一下我要检查。” 楚然温温吞吞的应了一声，越过红歌快步进了去。 没有了楚然，红歌心情好了许多，朝司庭夜走近了一步，“少爷今天出去办事顺利吗？” 师长寂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没有对楚然说话时的温柔，薄唇紧紧绷着，好似有些怒意。 “红歌，今日的事，若是你老实交代，我还能容你一条命，不然我轻易饶不了你。” 闻言，红歌脸色巨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少爷冤枉啊！” “哪里冤枉你了。”师长寂退后一步，离得她远一些，“那两幅刺绣，不是你毁坏的？你这么做意欲何为？” “少爷冤枉啊，奴婢没有，今天奴婢一直在外院整理花草，一步都没进过主院，都有人作证的，是不是楚然和您说了什么，让您将此事怪罪在奴婢身上……” 说着，她以手拭泪，动作神态都十分委屈。 师长寂凝视着她，忽然笑了，却让人觉得后脊背隐隐发凉。 “楚然可什么都没说，他只告诉我，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坏的。” 红歌怵然抬起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少爷，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栽赃奴婢，奴婢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难道信一个才来几天的人，也信不过奴婢么。” “是啊。”师长寂道，“楚然的为人我十分清楚，他与世无争，性格柔绵，不代表这可以成为他人随意欺凌的理由，别人我不懂，但是你，红歌，你跟在我身边有十几年了吧，我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了。” 第371章 白日里这么想我？ 回到房间时，师长寂看着楚然规规矩矩坐在桌子旁，把自己今天写的字摊开。 他这样乖巧懂事，师长寂只觉得心疼。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按照楚然的性子，怎么会故意把那两幅刺绣弄坏。 那个是他的心血，是他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至于毁掉它。 今天回来看见楚然失神成那样，他就猜到他不在时有事发生。 问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为了让他不再想着这件事，他故意带他去后厨做饭。 哭过那一阵后，他看起来倒是不伤心了，但自己一不在，就会坐着发愣，一如他刚回来的时候。 师长寂走到他身边，楚然回过神来，局促的站了起来。 “事情处理完了？” “嗯。”师长寂长臂一捞，将人从背后抱住，呼吸在他耳边蹭了蹭，直至蹭得那里又热又红，惹得怀里的人不住的躲。 “你不看我写的字了吗？”楚然挣开的力度柔柔弱弱，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看。”师长寂不舍的放开怀中人，拿起桌上的宣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有很多的“楚然”，还有很多的“司庭夜”。 师长寂忍不住笑了，他放下宣纸，看向楚然：“白日里这么想我？写了我的名字这么多遍。” 楚然一怔，老实道：“想的。” 师长寂想去揉他脑袋的动作一顿，心里牙痒痒，这人到底是不是撩人而不自知，他都快被撩得上头了，快要控制不住了。 师长寂轻咳一声，说回正事：“红歌把你的刺绣弄坏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处置她了。” 楚然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叹了口气，庭夜这么聪明，果真是瞒不住他的。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如何处置她了？” 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喜欢司庭夜，剪坏了他的刺绣，也没对他做什么事，若是司庭夜处置太过了，他于心不安。 师长寂说：“我原本是把她送走的，但她的卖身契不在我这里，所以现在她已经回了老宅，你不用再看见她了。” 楚然听着，心里很忐忑。 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司庭夜知道红歌喜欢他吗，若是知道，还能这样毫不留情的将她送走。 若是以后知道了自己也喜欢他，会不会也将自己送走？ 他无法想象，见不到司庭夜的地方，该会是多么的寂寞寒冷。 红歌说，他代替了笑笑的位置，如果真有朝一日，笑笑回来了。 那他是不是也会成为今日的红歌？ 庭夜的关心和体贴，他一样都舍不得，会不会也像红歌一样，变成那个样子。 他就像一个贪心的人，得到了庭夜的关心和爱护，还想真正得到他的心。 师长寂食指逗了逗他的耳朵，“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楚然回过神来。 师长寂嘴角抿起一抹微笑，被他犯迷糊的样子一击即中，强压下心痒，说：“刚才你也听见了，红歌说我娘亲想见见你，过几日，你跟我一起回家？” 第372章 可以给我亲亲吗？ “做、做什么要回家，我也要回吗？”楚然慌了，心底里的那点胡思乱想顿时抛之脑后，就只剩下慌乱。 师长寂抱着安抚了一下，说：“不用担心，他们又不吃人，而且，不还有我吗？” 楚然还是没觉得轻松，小心看了司庭夜一眼，问：“若我跟着你回去，是不是用你夫人的身份？” 师长寂忍笑：“是啊，不然呢，你还想用什么，我在外的私生子？” 他用手捏了捏楚然的脸，“长得这么可爱，这么嫩，是有点像。” 楚然拍开他的手：“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你这么年轻的爹！” “逗你的。”师长寂道。 楚然却偷偷高兴的一下，咬了咬下唇，壮着胆双手环绕在师长寂的腰间，“那……我们也算是名义上的夫妻了吧。” 师长寂听到他那一声笑，忽然恶劣道：“当然，不如我们把这夫妻关系坐实了？” 楚然有些懵，想看司庭夜又不敢看，“怎、怎么坐实？” 师长寂一愣，看着楚然耳朵脸庞都绯红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刚才就不该放任自己口头上的撩拨…… 现在好了吧，要命了。 楚然纯得跟什么似的。 他现在只觉得下腹的某个地方，硬得发痛。 师长寂闭了闭眼睛，忍下那几分冲动，低头看着喜欢的人被咬得发红的嘴唇，眼神暗了几分。 他将人面对面抱着，手掌揽住他的腰间，让人贴近了几分。 “可以给我亲亲吗？解解馋。” 楚然一愣，亲亲而已，为什么说是解馋。 这几日司庭夜也没少亲他，他都不讨厌。 便说：“你想亲就亲呗……唔呜……” 他没说完，嘴唇便被含住，司庭夜身上男人的气息骤然压了过来，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 后腰和后脑勺被扣住，退无可退。 师长寂唇舌迅猛如虎的掠夺，不给他一丝逃窜的机会。 楚然总算知道司庭夜为什么说要解馋了。 这个亲亲与往常一触即离的干燥的吻不同，这个吻，湿漉漉的。 让他觉得司庭夜是想吃掉他，而不是在亲他。 对方的牙齿划过嘴唇，一阵酥麻难耐的感觉涌了上来，舌尖被含在他嘴里，像是品尝什么珍贵的美食，吮吸得啧啧作响。 楚然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对方还一个劲儿的压过来，他好像快要死掉了，手上却不忍心推开他。 等了好一会儿，师长寂察觉到底下人的快要晕过去，才放开他，将已经软塌塌靠在身上的楚然抱到床边。 “你怎么不喘气的啊。” 楚然现在抓紧机会拼命呼吸，脸上和脖颈处都粉粉的，他一双爪子无力的靠在师长寂胸膛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我……我不知道怎么喘。” 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脑子一热，紧张得要命，连呼吸都忘了。 司庭夜的鼻尖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傻瓜。” 过了一会儿，楚然觉得自己差不多好了，他看了看司庭夜，犹豫了一下，问：“那……你现在解好馋了吗？” 他这边喘好气了，师长寂那边也准备收收心将人放下了。 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会压抑不住的疯掉。 到嘴的猎物却只能舔，不能吃，他已经够忍耐的了。 第374章 对不住，弄疼你了 楚然愣了愣，一张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司庭夜的意思是，如果找到了那位笑笑，他就没用了是吗？ 所以才不会真正对自己下手。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推开庭夜啊。 现实不允许他多想，便感觉到后面一凉，亵裤已经松松垮褪到了膝盖。 楚然忍不住起身，却被司庭夜按了回去，双腿被掰着直直合并在一起。 师长寂压了下来，在腰际种下几朵瑰痕，惹得底下的人颤着身子不住的躲。 “庭夜……” 楚然轻唤他的名字，不明白司庭夜这是想干什么。 只顾着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单，把身子往被子里埋。 紧接着就感觉到腰两侧被微微扶住，自己双腿之间被塞进一个东西，那温度烫得他浑身都开始烧起来。 他不安的呼唤司庭夜的名字，“庭夜……这是要干什么？” “夹紧，磨枪。” 男人低沉的嗓音，极致的压抑着。 不知过了多久，楚然觉得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被磨得生疼，快要脱一层皮了。 那人才停歇下来，在冲刺出来的那一刻，急忙撤离，顺手帮他提起了裤子。 然后侧躺着抱住他，嗅着他颈边的芳香。 到现在，楚然再蠢，也知道那“磨枪”到底是磨什么了。 他把脸藏在司庭夜的怀里，耳朵红得滴血，亵裤划过那一侧的皮肤，好像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的地方一直往上窜，直冲脑门。 那“枪”磨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有多，楚然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别的，脑海里只反反复复的回映起刚才的画面。 然后一阵又一阵羞红了脸。 原来，他话里的不会对他做什么是这个意思。 在外边蹭蹭，也不算是真正做什么。 但还是好羞耻啊。 看着害羞着不断往他怀里藏的楚然，师长寂低叹一声，将人抱了个满怀，亲了亲他的鬓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弄疼你了。” 楚然在他怀里摇摇头，生怕司庭夜觉得他娇贵，声音软糯，“不……不疼的。” “怎么不疼，我刚刚看着都红了，等一下帮你上点药。” “啊？上药……” 楚然一愣，那……那不是还要再脱一遍裤子，遂急急忙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师长寂忍了太久，刚才被他撩拨得没了分寸，脑子一热就做出那种事。 现在清醒了，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人。 楚然多么纯情，性子软绵，自己就是觉得他不会拒绝，才那样做。 现在被欺负成这样了，还说不疼，自己上药。 唉…… 师长寂心里一阵懊悔，亲亲抱抱好一顿哄，才下床抱着人去屏风后清洗。 期间他都不让楚然动手，全程伺候了个遍。 楚然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实在是腿没力气了，又经过那一顿磨，人都站不稳，就任由司庭夜折腾了。 回到床上，师长寂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瓶膏药，打开盖子，用食指挖出一点，亲自帮他涂。 美曰其名，后面的地方他看不见，由司庭夜亲自来比较方便。 楚然乖乖巧巧趴在被子里，那些膏药涂在上面凉凉的，很舒服。 师长寂到这个时候倒是没心猿意马，涂好膏药就帮人穿好了裤子，然后哄着人入睡。 第375章 一大早不要动刀动枪的 做了亲密的事情后，楚然对师长寂的依赖越发深厚，一定要在他怀里才能睡着。 师长寂乐得自在的干脆将人整个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相拥而眠。 夜凉如水，房间内的软语渐歇。 翌日早晨，楚然先醒了过来，腿上虽然被擦了膏药，但经过了一夜，现在才觉得疼。 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司庭夜抱在怀里。 未免压着自己，司庭夜将他整个人都覆盖在自己身上。 楚然动了动，将自己从人家身上扒下来，仰起头偷偷看睡着的司庭夜。 他的鼻梁很高，睡觉的时候格外安静，眼睫毛特别长，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昨晚“磨枪”的时候，他没忍住，偷偷扭头看了司庭夜几眼。 那人动情时的模样十分令人着迷，连他都被带动着要沉浸进去。 他俩离得极近，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到。 半晌，楚然只觉得有什么杵着自己。 这人睡着都不安分。 然后他听到司庭夜刚睡醒沙哑的声音道：“干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装睡都要装不下去了。” 楚然用手将他推开一点，语气带了点微怒：“你才是，一大早，不要动刀动枪的。” 师长寂睁开眼睛，嘴唇带了点笑意：“我哪里动刀动枪了。” “我都抓到证据了，你还不承认！” “好好好，那我缴械投降，上交给你？” 楚然一愣，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气呼呼的坐了起来：“我不要！还有，你好好说话！” “行。” 师长寂一大早逗过了人，身心愉悦的起身。 适时，门口已经有人来伺候他们洗漱。 以往都是红歌亲自带人过来，司庭夜昨晚把人换了，今日就来了一个新的。 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 师长寂道：“这位在府里也干了几十年了，做事都十分规矩，你可以放宽心。” 楚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嗯”了一声。 师长寂打开门，婆子便让人将盆子和毛巾拿进来，然后等在一边听吩咐。 师长寂知道楚然还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伺候，便说：“把早膳送进房里吧。” “是。”婆子一眼也不敢往床上看，福低身子退了出去。 陪着楚然在房间里用完早膳，师长寂说：“今日和我一起回老宅吧，我先去准备准备。” “嗯。”楚然还有几口粥没吃完，便先应了一声。 师长寂便先出去准备，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楚然第一次去家里，他顺手帮着挑一件礼物给他亲爹亲娘，帮楚然讨父母的欢心。 师长寂走了，婆子便进来，看楚然吃得怎么样，准备将东西收走。 她倒不是多话的，进来看楚然还没吃完，便在房间里找事情干，看那床单揉得像菜干一样，顺手就想去叠。 走到一半，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被单。 楚然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帮着换床单，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昨日两人玩闹了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沾到床上。 许是感觉到了楚然的局促，婆子心知这夫人也是个腼腆的性子，便说：“少夫人无须害臊，你年纪小脸皮薄是正常的，我都过来人了，在我面前不用觉得有什么的。” “嗯……嗯。”楚然应了两声，放下勺子不吃了，看着婆子换床单。 婆子知道他听进去了，想起什么，忽然又补充道，“稍后我便去吩咐后厨给您炖点补汤，给您补补身子。” “嗯？”楚然不明所以，“为什么，我身体好，不用补身子的。” 正常人听到要给自己炖汤都恨不得马上答应，这孩子还是太纯了。 婆子换好了被单，捧着换下来的那一套，苦口婆心道：“怎么不用，少爷年少方刚没有分寸，想你讨要，您又不是个会拒绝的性子，久而久之哪能行呢，还是补一补好些。” 这……这是觉得他身体虚弱，被司庭夜这样那样之后，怕他身体受不了？ 第376章 甘于被俘 这一番话下来，楚然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 但是人还是要见的，今天就要回去见司庭夜的爹娘。 师长寂见他躲躲闪闪的样子，还以为不满意新调过来的婆子。 便问：“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婆子？那我再换一个便是了，你无须委屈自己。” “不，不用了。”楚然尽管觉得羞窘，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端端因为人家好心提点两句就要把人家调走，他没那么挑剔。 自己脸皮薄这事儿，也不关他人的事。 只是这理由也没法跟司庭夜说，只能自己偷偷藏着了。 “真不用？” “嗯。” 看楚然的样子也不算勉强，只是羞怯多一些，师长寂便放下心来。 带内人回去见爹娘的事，放在他和褚笑身上感受是不一样的，大家都见过，不知道以后他们知道自己喜欢了一个男人，到底是何感受。 但约莫也是不会阻止他的。 在这里生活久了，常常会让他有一种自己也是凡人的感觉。 如此和笑笑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度过一世，感觉也不算太差。 想起九幽和那位琅玉仙君也被拉了进来。 不知道那边过得如何。 …… 莽莽黄沙之中，沙尘暴正吹得猛烈，大部队十几个人正躲在巨石的背风处。 “将军！前方有流沙！不能再前进了！” 此处风大，鬼哭狼嚎的沙尘几乎要将人声吞尽，人必须大声嚎叫才能听清楚。 一张嘴又免不了吃几口沙。 几个人凝视着中间的一人，那人双目坚毅，眉目自带英气，她沉思片刻后，说：“众将士听令！” “属下在！” “如今我军中敌埋伏，损失惨重，援兵未到，前有流沙，后有追兵，为保我大盛国基业，本帅甘于被俘，尔等原地等待援兵至沙暴止，与援军会合！” “元帅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那些人不过是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如果能用我的性命，换我大盛这么多大好男儿性命，我九泉之下亦能安息！这是军令！” “元帅……” 中间之人拽紧了斗篷，从人群中出来，风暴迷乱了人眼，她走之前最后看了众人一眼，留下一声极轻的“保重”，便陷入了黄沙之中。 元帅自投罗网，此役不战而胜。 风暴停，两军休兵，陷入僵局。 持有大盛国的敌军自以为有分量极高的筹码与大盛谈判。 而大盛这边，也在犹豫。 救与不救。 不救，痛失一名骁勇善战的元帅。 救，深怕敌军大开血盆之口，以城池要挟，顾此失彼。 大盛军营军机帐篷内，正吵得热火朝天。 “怎么不救！元帅为了救我们才自己前去送死，你们援军迟迟未到，如今还怪到我等身上！简直可笑！” “没说不救，可如今是个什么境地你们也不是不清楚，敌寇都派人来谈判了，若是不交出十座城池，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范云遥送回来，你让本帅如何抉择？难道一仗未打，白白送人家十座城池吗！” “狗日玩意儿，谁给你的勇气自称元帅！” “范帅一日未死，我等始终只有一个元帅，你别妄想越俎代庖！” “范帅带领我们守卫边疆，因摩擦连续与敌寇磨了大半年，期间大战小战不断，你才他娘的一仗未打！” “就是！你待在京城山高皇帝远，养尊处优，现在才来搅和我们的事，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满口喷粪！” 第377章 从坟头蹦出来吓死你丫的 “呵呵，尔等莽夫，竟敢质疑皇上亲自颁的口谕为鸡毛、喷粪！来人！给我押下去，没有本帅命令！不准放出来！如有不从，当逃兵处置，格杀勿论！” “你不能关我们！如今元帅生死未卜，你把我们关起来，是铁了心要元帅死！” “那又如何呢，皇上口谕，若有通敌叛变者，勿论生死，范云遥与敌国大将薛青的关系不清不楚，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那点私情，背叛我们，还让我们用十座城池交易，那才是狼心狗肺！” “你血口喷人，范元帅为大盛边境安危呕心沥血，一腔忠肝义胆，你如今言语污蔑，到底意欲何为！” 争吵最终被新来的元帅强行把人带下去才算停歇。 千里之外的地牢，冰冷蚀骨的深潭水无声荡漾，铁索上的人被半浸泡其中，已昏迷不醒。 地牢外有脚步声渐近，接着便有一低沉男声说：“你们如何处置？” “将军放心，行百来鞭子后，便把人泡在冰水里了，看起来昏过去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滥用私刑！” “将军恕罪！” “把人捞起来，人我亲自带走审问。”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边境，本将军，说了算。” “……是。” 范云遥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自己从很冷的地方出去了，然后有人帮她换了衣服，卷入了被子里，但她还是很冷，冷到一半，就开始发热。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到了地府。 听闻地府里有刀山火海，还有油锅，这又冷又热的，说不定她刚走过那些地方了。 她没什么意识，心里觉得，既然死了，那就随便吧，她一生戎马，总算可以停歇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有低浅耳语环绕在旁。 “将军，她好像不愿醒过来，求生意志太过薄弱，老臣也救不活啊。” 男人一怔，“求生意志薄弱？” 他与范云遥在战场上交锋数十年，对方犹如一只蟑螂一样，顽强狡猾得很，每次当你都觉得置她于死地后，都会被对方逃脱，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并且回敬致命的一击。 如今你说求生意志薄弱？ 薛青思量片刻，还是坐在床边，试着低唤：“范云遥，你要是敢死了，大盛十座城池，我势在必得！” 范云遥原本还觉得在地府的日子很安逸，很舒服。 如今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兜头劈了下来。 他奶奶的，老娘守了大盛边境几十年，十座城池，你说拿就拿，有没有将老娘放在眼里！ 老娘就是到地府了，也要从坟头蹦出来，吓死你丫的！ 就是凭着这股意志，十天后，还真醒了。 本来身子骨就不差，常年练兵的，就是一被俘，敌军将士们又对她心怀怨恨，下手难免不会轻，滥用私刑都是小事，关键是私刑都往她死里用，专注于搞死她。 本来范云遥区区一个女子，一路披荆斩棘，当上元帅就算了。 还用兵如神，几十年来他们同样守在边境的人就没过过好日子。 自然恨不得她早死了。 虽然上头下过命令，不能把人弄死，要把她拿去谈判的，但看见她，谁能忍住不下手泄愤？ 一人一点，自然就承受不住了。 范云遥醒了好一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迷迷糊糊间，有人喂了自己一口水。 第378章 其实有没有对我有一丝心动过？ 她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喉咙总算是解脱了，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看对方。 薛青的脸面在战场上见过许多次，两人除了两国交恶前，几乎都是戎装相见。 隔着千军万马，沙场浴血，从来不是什么好的场面。 “醒了？” 薛青抽回手，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范云遥倒是好奇，“你为何要救我？” 薛青背着手，一脸的倨傲，“没必要。” “什么？” “你没必要死。” 范云遥神游了，她和薛青确实早年相识，那些谣言传出来不是空穴来风，她确然曾经对薛青有过几分心思。 但后来两国关系恶化，她便从未想过。 沙场上刀剑无眼，她那点儿女私情从来不算什么。 “你若死了，那我不是平白承受与你的私情，我说也说不清。”薛青道。 范云遥回神，一愣。 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就这么急于与我撇清关系，明明我俩十几年前还能说上几句话，还觉得你是知己呢。” “时局不同了，我们俩到最后的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不会好上。” “那倒是。”范云遥陷入沉默。 她小时候便跟随父亲待在边境，学着练兵，像个男孩子一样。 那时候老皇帝还在，珍惜将士生命，不会听从朝野的人上奏，在京城胡乱指挥。 后来新帝上任，难免浮躁，不久后就与旁国交恶，两国的摩擦也愈演愈烈。 尽管十分欣赏敌国的将军，但她也知道不可能了。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想起那时的少年模样。 “那你，其实有没有对我有一丝心动过？” 薛青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入耳的事，面目沉重：“动心？从未想过。” “哦……” 是吗。 尽管已经想到了，但亲耳听到，范云遥还是难免心中一痛。 许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薛青沉默片刻，反问：“你有？” 范云遥抬起头，亦是一脸嫌弃：“怎么可能！” 薛青好像松了口气，他说：“你可以暂且在我这里养病，除了出府，都可以走动，毕竟你如今是俘虏。” “啊，差点忘了。”范云遥问，“那你们预备拿我怎么跟他们谈？” “大王近来也被你大盛国的年轻气盛的新皇帝气着了，被左派大臣教唆要你们十座城池才能交人，你们那里也有了一位新的元帅，看来会放弃你。” “嗯……”范云遥听着，陷入了沉思，“这不好办啊，你预备怎么做？” 薛青道：“你脑子不清醒了吗，首先你自然不能死，我们当然恢复回以前井水不犯河水的那条边界，如今两国交恶，你自然要承担起稳住你那边的责任，而我，当然不会真要你十座城池。” 范云遥挑挑眉：“这样啊，你说得有道理。” 薛青说完，就想出去，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现在两国都不清醒，唯独靠你我二人力挽狂澜，你可不要糊涂。” 范云遥一怔，“我怎么糊涂了？” “大夫说，你没有求生意志。” 第379章 你担心他 当晚，薛青没有留人看着她，看来是对她很放心。 范云遥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抬头看月光。 月光很圆，清澈透亮，像一枚玉饼。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听到薛青那样说，还是难免有些心痛。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可能脑子混乱了吧。 她前半生就只喜欢过薛青一人，如今人家对自己没意思，那自己当然不能强求。 不过，说起那个求生意志。 那时候的感觉懵懵懂懂，她现在回想起来。 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就没求生意志了。 或许是朝廷在近年来新帝登基后，不断的给边境压力，要求扩展版图。 这地方就这么多，边境也都是小国，去哪里扩展版图，唯有从别人手中抢夺。 这事她做不来。 她不肯，自然有人替皇帝去做，一点小摩擦，一点小矛盾，积累成多，就成了交恶。 好好的两国关系，变成如今这样。 她感到心力交瘁。 这边呕心沥血为大盛着想，还要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边心心念念的人，因为两国交恶，再也没有交好的可能。 或许是几重困境之下，让她产生了还不如一死了之的想法。 除了她那帮将士们，她也没什么不可以放下的了。 是啊，心念之人不念她。 父母也早已不在，她活在世上，浑浑噩噩，这困境说不定在她死之前，都不会解决。 生活还有什么盼头呢。 这大盛，落在如今的皇帝手上，再这样下去，就算她极力挽救又如何。 还不是迟早崩盘。 她想得入神，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树叶晃动窸窣作响之声。 “谁！” 这么晚了，薛青既然没派人来看守她，那肯定不会有人来。 她相信他的光明磊落。 难道是有人不服薛青的安排，要来暗杀她？ 那她今日，可真是难逃一死了。 现在连从房间床上走出这院子都费了她不少劲儿。 要是真是来杀她的，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 眼前黑影一晃，那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一身夜行衣，下半张脸被掩得严严实实。 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看着她十分专注，只是眉毛蹙了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主人。” 一出声，范云遥就知道是谁。 啊，差点忘了。 她还有暗卫。 “寒玉，你来了。” “嗯。”黑衣人凝视她片刻，然后才打量她全身。 范云遥知道他在看什么，“放心，我没事了，薛青救了我，还找了大夫给我看，我现在没什么大碍。” 男女有别，虽然是暗卫，但这么被一个男人打量，也怪难堪的。 “走。”寒玉言简意赅，上前一步就想抱她。 “哎等等。”范云遥挡住他的手，“现在还不行。” 男人无声的向她发出疑问。 范云遥道：“现在走，我们要去哪里？如今外面肯定有不少人找我，若是就这么走了，让薛青如何自处，是他救我出来的，现在在他府上不见，责任全在他。” 寒玉静静听着，然后冷静的吐出四个字：“你担心他。” 当然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范云遥看向自己的暗卫，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暗卫眼睛如此毒辣。 轻易就看出来了。 而且还说出来让她难堪。 她继续道：“而且，现在大盛帅营也已经有了一个人了，我贸然回去，说不定还被以通敌的名义抓起来。” 第380章 只露眼睛，不是龅牙就是丑 显然寒玉也明白这件事不会轻易解决。 范云遥忽然好笑的看向他，双手抱膝，下巴放在上面，道：“哎，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在我面前露过面，你这蒙面巾摘了，让我看看？” 寒玉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但他又不走。 “不给看啊？”范云遥嘁了一声，“我还想着，如果长得比薛青好看，说不定我看上的就不是他，是你了。” 男人移开的目光忽然移了回来，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范云遥有些漫不经心。 说想看又不是非常急，显得像是无心之举，随意提起来，若是不给看，她也就算了。 好像在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这就只露眼睛，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说不定蒙面巾下面遮挡的，不是龅牙就是丑。” 寒玉：“……” 他微微挑眉，却没有动作。 范云遥没辙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激将法都不行，我就这点要求。” 寒玉性子沉静，不然也不会居于暗卫之首。 这群暗卫是范云遥她爹还在的时候就在培养，在她手上是日渐凋零了，反正她爹是为了保护她。 而她自己也没什么要保护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厉害。 也没继续往里添人。 平日里除了叫人去搜点情报，也没什么事可做。 啊，范云遥一拍大腿。 这寒玉从小跟她一起长大，那时候她刚看上薛青，就叫人家去帮忙找薛青的情报。 这么多年过去了，暗卫只剩几个人。 寒玉还对她不离不弃。 也算是感情深，一口闷了。 她忽然想喝酒。 但寒玉在这里，肯定是不行了。 寒玉这人，管得比她爹还严。 “回去吧，夜凉。”寒玉道。 “不给看就不回，你什么时候走？”范云遥道。 寒玉虽然一声不吭，但自己在战场上被俘，他一定担心了很久，也是找了她很久，才找到这里。 他思量片刻，如灌了清酒般磁性清润的嗓音道：“不走。” “嗯？”范云遥一愣，放开膝盖，撑在后面的桌上，一双腿在桌下摇摇晃晃。 “留在这里，不走。”寒玉靠过来，一手拢上她的后背，一手绕过她的膝弯，一个随时准备将人抱起来的动作。 男人的气息骤然靠近，范云遥一下子失神。 军中那群粗鲁的莽夫跟寒玉不一样。 至少她心里还是把他当做男人看。 而军中那群人最多是兄弟。 如今安全范围被人打破，让她不知不觉的不安起来。 “石桌凉，回去。” 说完，身子一轻，范云遥已经被寒玉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 硬邦邦的胸膛，以及捞着她的手臂，都很有力量，轻轻松松，毫不吃力。 范云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不走了？你要待在这里？” 她一连三问，换来一个轻轻的“嗯”字。 范云遥一个激灵，双手抱住寒玉的脖子，走到半路就挣扎着起来。 “我的天，那你怎么留？” 她这么个抖法，寒玉还是抱得很稳，没把人颠下去。 第381章 你喜不喜欢我？ 寒玉掂了掂，把人抱稳一些，眼睛瞥了她一眼。 道：“摘下面巾，当你的贴身侍从。” “我的天。”范云遥惊得说不出话来，能让暗卫摘下面巾，这…… “那你以后不是要露脸了吗？” 寒玉平静点头。 范云遥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伸着爪子就想往他脸上扯。 “那现在就摘了！反正明天都要摘！” 寒玉侧头避开她，将她放在床上，离她一尺远，“不行。” “为什么？” 一双寒目，看得她一个透心凉。 寒玉道：“你视容貌太过重要。” “这不是人与人之间认识的第一步么，关键是靠眼缘。”范云遥一顿，想起来什么，问，“你不是吧，你是不是对我刚刚的话耿耿于怀？” 那句什么……要是长得比薛青好看，就看上他什么的。 寒玉没动，只安静的看着她。 范云遥捏着下巴，啧了一声，“那你这是怕我喜欢上你，还是怕我讨厌你？” 寒玉挑眉。 范云遥解释道：“呐，你说我视容貌太过重要，那要还是薛青长得好看些，我心里自然也喜欢他多一点，要是你长得好看些，你怕我会喜欢你吗？” 听到她说薛青长得好看时，寒玉鼻腔控制不住的溢出一声轻哼。 听到她说怕自己会喜欢上他时，竟然有一瞬间极难察觉的局促。 范云遥笑道：“那看你的意思，你觉得自己长得比他好看？”她看着寒玉的反应，继续往下说，“如果真是那样，我要是真看上你怎么办。” 她这句话存了玩笑的意思。 看不看得上这种事，哪能那么容易控制。 不会轻易爱上。 也不会轻易割舍。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寒玉看着她，很认真，“你还对薛青有情。” 意思是，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那又如何？” 范云遥笑得像个浪荡公子，“你知不知道，忘记一段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更何况，我这算什么，单相思多少年了，早知道不可能，自己已经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了。” 寒玉静静听着，思考她这话的可信度。 范云遥脸上带了些揶揄，“那你呢？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她使坏的对他眨眨眼，“你喜不喜欢我？” 寒玉没说话，最后硬着头皮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走了出去。 范云遥看着对方离开，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楞。 他这个反应…… 范云遥觉得问题大了。 完蛋了。 这家伙不会真喜欢她吧。 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只想像以前那样，当他是个不爱说话的暗卫撩一撩，逗逗趣儿。 现在好了，撩出一个真的来了。 她一时倍感压力。 原本人家不喜欢自己还好说。 现在搞得自己像个渣女，刚刚还对薛青念念不忘，转头就调戏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这让寒玉怎么想？ 她怎么这么混蛋呢。 明天她要如何面对寒玉啊，他明天还要露脸呢。 不好看还好说，自己还能心如止水。 但要是好看呢。 嗯…… 看他反应，比薛青还好看。 我的天。 那可不得了。 第382章 这大帅哥是谁 怀着忐忑的心情，范云遥准备睡觉了。 门在这时又被推开，她在床上支起个身，看了过去。 我的天。 这大帅哥是谁。 一个穿着奴仆粗布衣裳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甚是勾人心魄，挺立的鼻子下抿着两瓣薄唇，轮廓恰到好处的完美。 这么挫的奴仆装都能给他穿出超凡脱俗的感觉。 范云遥不肯定的问：“你……是寒玉？” “嗯。” 这人真的是她的暗卫吗？ 看来他说得不虚，确实比薛青好看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包着蒙面巾的原因，他的皮肤比往常人都白。 不过…… “你只露眼睛，为什么眼睛这一块的地方，不会比脸其他的地方黑？” 寒玉在床边的小凳上放下东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为她这种刁钻清奇的关注角度一哂。 范云遥摸了摸鼻子，甚至有些身为女子的害羞涌上来，她摆正了坐姿，两条腿并在一起。 问：“你怎么又回来了，而且你不是说明天再摘吗？” 寒玉在床边坐下，把放在旁边的一个瓷瓶打开，“给你上药。” 他一顿，目光看着微低着头的范云遥，在她修长瓷白的脖颈上扫了一眼，“而且，你不是说要是我比薛青好看，你就会看上我吗？” “什么？” 范云遥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按住，转过身去，然后被低沉的男声命令：“把上衣脱了。” 范云遥：“？？？”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么？ 哦，上药。 那些人在她身上打了百来下鞭子，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后面又烧了几天。 虽然现在是勉强压下去了，可那些伤口，始终没人清理没人管，她还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不久后等着伤口脱痂就行了。 她捂着领口，扭过头去看他：“你……你我男女有别，这不合适吧。” 寒玉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举着瓷瓶不为所动。 这里没有别人，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来给她上药了。 薛青或许想到了，但他还没细心到这个程度，也不至于为了她，能亲自为一个女子上药。 范云遥却很忐忑，一开始不知道寒玉喜欢她还好。 现在人家长得又好看，又对自己深情款款。 自己这样，不是祸害人家吗？ 不喜欢人家，就趁早撇清关系。 这样藕断丝连，是个什么事儿嘛。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出去吧。” 寒玉凝视她半晌，说：“你无须有压力，像往常一样看我就行，小时候我俩还一起洗过澡，你忘了？” 范云遥老脸一红：“……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就是个飞机场，有什么好看的……” 寒玉好像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取笑她还是怎么，“你觉得现在就不是飞机场了吗？” 范云遥腰一挺，扭过身来，挺着胸脯，“老娘早就不是飞机场了好吗。” 松松垮垮的领口中，若隐若现的春光引人遐想。 “……” 气氛有些尴尬。 寒玉撇开脸，范云遥也捂紧胸口，转了回去。 第383章 喜欢我什么？ 药还是要上的。 后背范云遥够不着，也绝不能就这么让伤口恶化下去。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服解开，露出后背纵横嶙峋的血痕，结痂了的，和半渗着血水的交叉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寒玉倒吸一口气，看到这么重的伤痕，他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心脏好像被搅着的疼。 隔得这么近，范云遥自然也听到了他的抽气声。 刚刚她还挺生猛的在他怀里挣来挣去，说明也不是非常痛。 于是她安慰道：“看着可怕，其实不太疼，这些皮外伤都是小事。” 她语气轻松，反而更让人觉得沉重。 寒玉不知不觉放轻了声音：“你忍着点，我上药了。” “嗯。” 范云遥把衣服挡在前面，只露了个背给他。 这药涂上去后刺激着皮肤有些痛，但总体是清凉的，只是有些煎熬，她跟寒玉示意了一声，干脆趴在床上，嘴里催眠自己，“不疼不疼……” 后背的动作越发轻柔，范云遥催眠着自己的神经，就这么催着自己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人从腰间拉了上来，用被子盖住，就这么趴着睡了一夜。 后遗症是脖子有些酸痛，鼻尖闻着有凝神香的味道，看来寒玉走之前为了让她好睡一些，顺道给她点上香了。 起身穿好衣走出来，听到有唰唰的扫地声，院子里寒玉握着一根扫把，在扫落叶。 听到声音，他看了过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出奇的好看。 范云遥捂了捂胸口。 她怎么这么渣。 看到好看的就心动，难道她对薛青还不够喜欢？ 寒玉走了过来，先是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确定没发热，便定了定心，说：“我给你煮了点清粥，现在端过来给你。” 范云遥有些吃惊：“你还会煮粥？” 寒玉放下扫把往外走的动作一顿，说：“暗卫须时时跟在主人身边，条件艰辛，什么都自己来。” “哦……” 他这么一说，范云遥觉得这暗卫当得还挺辛苦的。 “那……没有休沐什么的？” 寒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他们轮休，我不用。” “为什么？” “我不需要。” 范云遥：“……”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专注踩坑呢。 寒玉这是为了能时时看到她，所以才不休沐的么？ 哎……可惜一片真心喂了狗。 还从小到大看着她喜欢薛青，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还帮着自己追薛青。 这到底是何等的胸怀。 她不得不认真审视起这个人了。 寒玉把清粥端来，放在树荫下的石桌上，看着她一口口吃。 这一点味道都没有的东西，范云遥不是很吃得下，还想等他走了，自己偷偷倒一点，不用吃这么多的。 但寒玉显然十分了解她，地也不扫了，直接坐在旁边，盯着她吃。 范云遥吃着吃着，心里就痒痒：“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喜欢我什么？我哪儿好了？” 寒玉面无表情，闻言，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第384章 撤离 薛青后面来看过她一次，看到寒玉在，只稍微惊讶了一下。 他反应了一会儿，指着寒玉，问：“你……你不就是小时候那个……” 寒玉“嗯”了一声，握着扫把走出去，“进去你房间翻过你东西的人。” 薛青点头，猛然醒悟过来，“对，就是那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得他还印象深刻。 范云遥捂着脸，不堪回首。 就是那次她揣度寒玉，去搜集薛青情报那会儿，不仅被薛青抓了个当场，还什么都没拿回来。 也不知道是寒玉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薛青没停留多久就走了，只多说了几句让范云遥当心点，外面的人都在找她，就算是他安排的地方，也不是绝对安全。 不过看到身边有保护她的人，薛青还是稍稍放心了些。 反正她不能死。 在这处薛青安排的宅院里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身体基本好利索了，只是骨头稍微用力的时候会有些痛。 这一个月以来，寒玉越是细心照顾她，她越是觉得内疚。 这样的人，喜欢她，却一声不吭。 尽管已经知道她心里有别人。 还依然不离不弃，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原以为平静的日子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但显然事实并不允许。 过了一旬有余，薛青半夜突然叫人来通知他们，有人找到这个住处了，要他们赶快撤离。 送信人把话带到就走了。 寒玉回房间带上范云遥，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很快便有大部队举着火把在那间宅院里东翻西找的搜。 那地方住过人，他们轻易就能发现，还有很多沾了血迹晾晒着的布带，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寒玉背着人一路往偏僻的山林里飞。 范云遥在沙场十几年，身边牺牲的兄弟多不胜数，睡眠一直是她的难题。 也是最近寒玉在她入睡前点了安神香，才能睡得沉一些。 有寒玉在，她放心。 范云遥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那座宅院很远了，周围是密集的丛林。 “怎么了？” “撤离，有人找来了。” “嗯。” 她在他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睡了一会儿。 然后开始了他们的逃亡生活。 只要她一日不出现，大盛国的将士们就一日不承认那新来的元帅，而薛青那边也拿不出筹码要挟大盛。 两边陷入了一个新的僵局。 薛青的情况比较严重，放走俘虏是一项大罪，何况是范云遥这样的级别的人。 但他在本国的根骨扎得很深，没多少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寒玉带着范云遥不断的变换地方，然后在一处悬崖底下乔庄成一对避世的夫妇。 安然度过了大半年，连范云遥都觉得，这样的日子说不定能持续一辈子。 她最近是对寒玉越来越满意了。 事实证明，她说的那句话没错。 忘却上一段恋情的最快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寒玉总让她有一些新的发现，她从来不知道他还会酿果酒。 这山下结了不少酸果。 而她还嘴馋，每天渣吧渣吧着想喝酒。 寒玉拿她没办法，试着酿了一次，还算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酒，当晚她就喝醉了。 并且耍了流氓。 第385章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手脚并用的缠着寒玉要啃他的脖子。 寒玉退避了几次，最后握着她的手腕，叫她的名字：“范云遥，你知道我是谁吗？” 范云遥掀开眼皮，喝了酒，嘴唇和脸都红红的。 她呜咽一声，不耐烦于这人的冷血，她都这样了，竟然还不给亲。 “怎么，觉得我把你当成薛青了？所以不开心？” 她不想寒玉不开心，还是乖乖说出了他的名字。 “寒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闻言，寒玉冰冷的眸子一颤，他握着范云遥的手腕一松，被她伺机进攻。 一下子便亲到了他的唇。 范云遥一通毫无章法的啃咬，最后唇角一勾，赞赏道：“你还挺甜。” 回过身来的寒玉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是吗？我还没品尝出什么。” 随即一个翻身，变被动为主动。 …… 常看那些戏本，都觉得做这种事顺理成章，甜甜蜜蜜。 经历过这一晚后，范云遥觉得。 戏本不要看太多，否则脑子会变傻。 她竟然真的相信戏本里会被爽到的鬼话。 除了一开始的前戏，到后面，她就如同一条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煎。 男人太可怕了，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想不到那个时候…… 竟然这么勇猛…… 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拆掉一样。 并且！ 也太痛了吧！ 亏她还主动把自己送上去给别人吃。 简直追悔莫及。 差不多到清晨时分，屋内的低语才慢慢停歇下来。 范云遥到午后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浑身软绵绵的，又软又软，但是很清爽，显然事后寒玉有帮她清理过，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她扶着腰坐起来，寒玉听到声响，从外面进来。 看向她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范云遥忍不住斥道：“禽兽！” “是。” 他承认得这么爽快，倒让范云遥不知道如何接招。 而且，可能是真正对她敞开心扉了，寒玉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温和得像要醉人。 让人狠不下心来说一些重的话。 “喝粥吗？” “怎么又是粥，我都吃烦了。” “吃完后，有烤羊腿。”寒玉帮她在桌上盛了一碗凉着，才走到床边，帮她穿衣服。 “真的？”范云遥眼睛一亮，她最怀念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了，“你什么时候去抓的羊？” 寒玉道：“它自己走到我们屋前的，不抓白不抓。” 范云遥“噗”一声笑了，“你挺会抓住机会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寒玉最后帮人束好了腰带，“嗯”了一声，“只是有些守株待兔的运气，等到了羊，等到了你。” 两国僵持了两年，大盛国皇帝扩展版图的狼子野心稍稍停歇。 他们便想着要不要回军营，大盛国军营不可一直这样下去，把兵放在别人手里耗着，疏于操练，兵力松懈，将会给他国带来可趁之机。 范云遥的想法就是寒玉的想法。 只要她在哪里，寒玉就在哪里。 她说走，第二日，便收拾着东西离开。 第386章 我是真心心喜欢你的 只是没想到，刚下山，就中了埋伏。 羊肠小路上，围着重重的敌国士兵。 “范云遥，你可总算出现了，消失了两年，却不想你真躲在那山上！” 半山腰有一圈瘴气围着，他们不敢贸然上山，却不想是守在这里。 他们日日做饭，都有烟火气往上升，虽说这里已经是深山老林了，但若有人不经历路过，看见了，也说不定。 范云遥冷哼一声，“怎么，你们找得也太慢了吧，老娘都在上面住了多久了，难不成是怕死，连区区瘴气林都不敢穿过？” “哼，你就现在逞能几句吧，反正，你是插翅也南飞了。” 范云遥和寒玉背对背面对众人，严阵以待。 她握紧了手上的长矛，思量着从人群中冲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最近被寒玉养得都有些膘肥了，不知道反应会不会变慢。 但现在她没得选。 除了往前冲，她没有别的办法。 但她心知，今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寒玉，你要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说这句话不为别的，只为安寒玉的心。 虽然自己已经和他在一起不长时间了，范云遥大大咧咧的察觉不到，但也能以女人的直觉感觉到，寒玉实际上对于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接受得还不够彻底。 有薛青在前，不管怎么样，心里都有一道痕迹。 生怕她是为了可怜他，才一时冲动接受他的。 说完，范云遥提着长矛冲了出去。 寒玉一愣，继而形神俱震。 但不容他多想，只提起武器，为她开出后路，令其无后顾之忧。 范云遥即便是技艺生疏，也能压了这群人一头，飞身踩着围攻士兵的头，就要冲出重围。 只是，他们毕竟人数众多，见范云遥只身一人都能把千军万马耍的团团转，被人知道岂不令人耻笑。 “弓箭手准备！” 埋伏在草丛外的还有另一群人！ 范云遥心底一沉，却还未放弃最后一丝生机。 “你们可真行！我身边可有不少你们的同胞呢，为了杀我，连他们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正准备万箭齐发的弓箭手一愣，发号施令的将士也滞了滞。 只不过抓一个敌国元帅而已，却要用弓箭围追堵截才行，那么他们也太过草包了。 而且，现在他带人出来，瞒着薛将军。 若是死伤过多，抓住元帅的这一条功，都弥补不了这么大的过。 迟疑片刻，眼见着范云遥以一人之力，就足以单挑数十人。 将士抬手从身旁抢了一把弓箭过来，“我亲自来！” 万箭齐发是不可能了，这里众目睽睽，就算是多恨范云遥，也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而范云遥在沙场上再过勇猛，也始终是单枪匹马。 虽有寒玉相助，但依然渐渐感觉到吃力。 她侧身避开几支箭矢，加快长矛的攻击速度。 “小心！”随着寒玉的一声疾呼，范云遥先击退了涌上前的一群人，然后回身，瞪大了眼睛。 她只顾着往前冲，从未向后看过一眼。 不知道寒玉为她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他一身玄衣，已染血污，额前的头发散了不少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会更狼狈。 “寒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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