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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运》


第一章 县长的秘密

在当上县长冷枫的通讯员半年之后,关允终于发现了关于冷枫背景的一个秘密。

在发现了冷枫的秘密之后不久,关允就决定铤而走险,在冷枫和李逸风的对抗之中,毅然而坚定地站在冷枫的一方。

李逸风是县委书记。

在关允看来,知道冷枫的秘密是一把双刃剑,好,则有可能成为冷枫的心腹并最终为冷枫所重用。坏,则有可能被冷枫敌视,还会被不遗余力地打压。

冷枫的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如果关允的猜测正确的话,他的秘密对于关允来说,就是可以决定命运前途的大事!而且就关允所知,至少目前在县委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知道冷枫的背景之中到底隐藏什么惊人的秘密,就让他决定以此为契机,为了改变自己在县委之中的困境,赌上一把。

其实从个人感情上讲,关允并不喜欢县长冷枫。冷枫人如其名,为人十分冷淡,不管对谁都是冷脸面对,很少有笑脸,即使是对县委书记李逸风也是如此。

如果冷枫仅仅是对李逸风没有笑脸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对李逸风还大有意见!

在孔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二把手冷枫和一把手李逸风面和心不和,在一些重大的决策上面,经常会有原则性分岐。表面上,每次争执冷枫都会尊重一把手的权威做出让步,实际上,冷枫从来都有自己的老主意,在决策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还是会明目张胆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冷枫的做法就让李逸风很恼火。

人人都清楚,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矛盾积怨久了,肯定会有一次东风压倒西风的决胜局的较量。

不过,从政治立场上讲,关允又十分赞同冷枫为人处事的原则,基本上每次在冷枫和李逸风有分岐的决策上,他的看法总是和冷枫惊人的一致。

在县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冷枫不管是来历还是后台背景,远远比不上李逸风,早晚,冷枫会被李逸风挤走。一开始关允也是这么认为,冷枫根本就没有和李逸风一战的实力,但在他察觉了冷枫背景中的一个秘密之后,他迅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决定将赌注全部下在冷枫身上。

除了关允发现了冷枫不为人所知的背景中隐藏着一个十分惊人的事实之外,他还坚定地认为,冷枫的时运来了,而且冷枫的官运肯定要比李逸风的官运更长久。

当然,关允的结论并不是他头脑一热想当然的产物,而是他深思熟虑并且经过认真分析的结论。

但眼下的现实却是,冷枫在县委的处境很是不妙,县委之中上至各个常委,下至中层,绝大数人都站在李逸风的一边。

冷枫在县委近乎孤家寡人!

而且近来冷枫又因为一件事情和李逸风的分岐摆到了桌面上,不但矛盾十分尖锐,且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现在选择向冷枫靠拢绝对不是好时机……但关允思来想去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他甚至认为,越是紧要关头,才越是最好的机遇。

站在县长办公室门口,关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他才让狂跳不止的心跳平静了几分,脑中又将事情可能出现的各种严重后果全部理顺了一遍,微微一眯眼睛,蓦然下定了决心——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

与其在县委总是被人排挤和打压,不如放手一搏,反正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就当试试运气。人在官场,虽说凡事不能都依靠运气,但有时候还必须承认,要想成事,还真需要三分运气开路。

关允用手理了理微有散乱的头发,轻轻敲响了房门。

“请进!”县长冷枫的普通话微带南方口音,但实际上……他却是地道的北方人,当然,这个不算是秘密,县委人人皆知。

和县委绝大部分领导只是淡淡地应上一声“进来”不一样的是,不管是谁敲响办公室的门,冷枫都会客气地说一声“请进”,就因为冷枫的一个“请”字,还一度被县委不少人议论他没有官威。

没有官威的说法当然不是褒义,而是嘲讽,是嘲笑冷枫不会当官。当官就要有当官的架子,有时候架子必须端一端,不端,不但没有人认可你的平易近人,相反还会觉得你没有架子就没有官威,没有官威,就是不会当官,很容易会被下级挑战权威。

关允也曾经是嘲笑冷枫的众人中的一员,但在他发现了冷枫的秘密之后,他对冷枫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不再嘲笑冷枫,反而对冷枫的敬畏超过了对县委书记李逸风。

推门进去,关允将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到了冷枫的案头,轻声说道:“县长,材料齐了。”

冷枫头也未抬,只是“哦”了一声:“放下吧。”然后就继续埋头看文件,看也未看关允一眼。

关允心中微有失望,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孔县县委才一年,作为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的个人涵养和养气水平,确实还差了不少。

“县长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见冷枫还没有表示,关允就征询地说了一句。

“嗯。”冷枫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又哼了一声。

关允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出去,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冷枫的问话:“小关,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关允一下站住,回过头来,恭敬而谦卑地朝冷枫望了一眼:“县长请说。”

冷枫35岁年纪,鼻直口方,是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只不过奇怪的是,他说话时总是会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股南方口音。别人是否深思其中的原因关允不得而知,反正他是一听在耳中,就一直留意在心里。

“别人都叫我冷县长,只有你叫我县长,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冷枫的目光就如旷野的清风,淡淡而辽远地落在了关允的脸上。

关允愣了,他以为冷枫会问什么正经严肃的问题,没想到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就拿孔县来说,就喜欢在职称面前加上姓氏,不管是书记还是县长,或是称呼教师、长辈,都会不厌其烦地将姓氏放在最前,以示尊重。关允身为孔县人,虽然在京城上过几年大学,但在称呼别人时,还是改不了先加姓后加职务的习惯。

在整个县委,关允只称呼一人的职务时不加姓氏,就是冷枫。

其实一开始关允也称呼冷枫为冷县长,但在后来有几次他微妙地注意到冷枫称呼李逸风时只说书记而不是李书记,他就留了心,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细致观察,他发现,冷枫似乎不太习惯别人称呼他为冷县长,他就悄然改变了称呼。

就关允所知,以他在京城上大学的经历,京城的习惯也是要在职务面前加姓氏,更进一步说,省城的习惯也是如此。而冷枫偏偏就是从省城空降到孔县担任了县长,再加上冷枫土生土长的省城人的身份,在称呼上的在意和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两件事情,是关允对冷枫的背景大感兴趣并暗中发现了冷枫秘密的原因之一。

“没……没什么讲究。”关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枫的问题,不免有些紧张。

冷枫摆了摆手,不等关允继续说下去,又说到了别的方面:“你是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给我当通讯员,屈才了。”

冷枫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允的心脏不由自主猛烈地跳动几下,正要开口谦虚几句,冷枫却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等关允的身影经过窗外的月季向东面的秘书科走去,冷枫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关允提交的材料,并未放在心上。

随手拿起关允的材料,冷枫随意翻了一翻,没有细看,又扬手扔到了桌子上。忽然脸上的神情一变,想起了什么,又迅速地拿起材料,认真而细致地通读了一遍。

冷枫的表情由冷峻变成了惊愕,惊愕过后,又是微微的惊喜,过了许久,他轻轻合上材料,脸上流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虽然笑容很浅很短暂,但对于人称冷面冷心的冷枫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一见了。

对于关允,冷枫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关允是一个可造之材,又不可惜他一时还不敢重用他,而且他始终觉得关允言谈举止比同龄人成熟之外,他的许多想法很让人吃惊,似乎是一个饱经官场的老人迸发而出的官场智慧,他才多大,怎么会?

过了片刻,冷枫拿起笔,又翻开了关允的材料,一丝不苟地批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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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别得意得太早了

从王车军洋洋得意的神态不难得出结论,他的县委副书记舅舅没少在背后给他出力,两个副科人选,他肯定是铁板钉钉要拿到一个名额了。

关允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是几乎可以预见的结果,但亲耳听到王车军说出口,还是难受,难道说,他学历比王车军硬,能力比王车军强,就因为没有一个副书记舅舅,就永远被王车军压上一头,永远走在王车军的阴影之下?

王车军好像还很照顾关允的情绪,叹气说道:“我向舅舅提了你,说是多少也要照顾一下京大的高材生,再说,同年的三个通讯员,我们的关系又最好,舅舅说他会向李书记提一提……关允,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成不成,反正我也尽心了。”

关允假装很感激地和王车军握了握手:“谢谢车军。”

“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王车军亲热地抱了抱关允的肩膀,小声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李书记的千金从省城过来,要到孔县过暑假,李书记特意交待让我去接一下。先不和你说了,车快到了,我可不能误了正事,回见。”

王车军一转身就急匆匆跑了,刚才和关允说话时气定神闲,似乎并无急事,现在一说有事就飞奔而去,前后反差之大,让人暗暗佩服他在县委才半年时间,就已经练就了一身收放自如的本事。

背后有高人指点就是不一样,关允盯着王车军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他背后也有高人指点,但和王车军县委副书记舅舅的高人相比,他的高人就不上台面了。

关允很清楚王车军在他面前一番表演的深意,既是炫耀又是拉拢,总之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胜利者姿态。而王车军刻意强调要去接李书记的宝贝女儿,更是为了显示他和李书记之间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领导让谁去办个人私事,谁就是领导的亲信。这么说,王车军已经百分之百获得了李逸风的信任?

比起对李逸风女儿的关注,关允的心思更在意冷枫是否真会调离孔县的传闻……冷枫比李逸风晚来孔县两年,到孔县任上才一年,如果现在调走,不是好事,而且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被排挤走的,对他的形象和今后的升迁,极其不利。

关允一边想,一边回到了秘书科。

县委办秘书科位于东院,紧邻县委办,距离县委书记李逸风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房间,距离县长冷枫位于西院的办公室却有上百米的距离。关允紧邻书记办公而服务县长,从位置上来讲就非常尴尬,相比之下,王车军和温琳就方便了许多,显然,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让他难堪。

本来在县委从西院搬到东院时,冷枫就有意将秘书科一分为二——服务于县委领导的通讯员还留在秘书科办公,而服务政府班子领导的通讯员搬到政府办名下办公。

一开始,李逸风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建议,说是通讯员服务的都是县委常委,不应该划分为服务县委还是政府班子,再者,县长不也是县委副书记?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通讯员服务各个县委领导时,是按常委划分,不是按县委和县政府领导划分,比如王车军服务的是以县委书记李逸风为首的三名常委,关允服务的是以为县长冷枫为首的四名常委,温琳服务的是以副书记李永昌为首的六名常委。

有人这么一提议,李逸风就没有在通讯员分家的事情上点头,冷枫见一把手没同意放人,也就没再提及此事。反正虽然县委和县政府分为东院西院办公,虽然孔县县委大院本身不算小,但县委办秘书科和县政府办公室,统共也就是百十米的距离。就算关允搬到县政府办办公,也近不了几步路。

其实据说最早内定的是关允服务李逸风等三名常委,但在书记办公会上讨论的时候,有人说了关允的坏话,结果让李逸风对关允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就让排序第二的王车军借机上位。谁都知道服务以李逸风为首的三名常委,实际上就是服务李逸风一人。只要李逸风满意了,就算顾不上服务另外两名常委也没什么。

而且能跟在书记身边天天和书记走动,是每一个通讯员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东院西院的事情虽然不大,在李逸风和冷枫的几次较量之中,算是最不起眼的一次,但对关允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因为县委三个通讯员中,就他一人服务的是县政府班子的领导!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排,让冷枫误以为关允是李逸风的人而对他心生防范,但关允却又被李逸风所不喜,结果就导致了他左右不落好,被夹在中间几乎天天吃夹生饭,成了李逸风和冷枫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关允也想过,怕是向李逸风提议通讯员不分家的人,也有故意整他的意思。也是,谁让他头上京城大学高材生的光环太耀眼了,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出头,肯定会处处被人压制。

关允天生就是不服输的性格,他当年在高中时本来学习成绩只在中上游,后来被年级第一名嘲笑了一次,就憋了一股气奋发图强,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吓坏了所有人——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京城大学录取了。

关允当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孔县传说中的人物。

现在在县委处处受制,关允自然也不肯就此认输,时运有高低,官运有浮沉,他就当现在他时运不济。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总走背运,相信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天。而且人人都认为他既无背景又无后台,却无人知道他也有不为人所知的手段!现在,他已经初步看到了曙光……当然前提是如果冷枫不调走的话。

等着瞧好了,关允握了握拳头,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对面的办公桌空着,温琳不在,只有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证明温琳刚离开不久。

尽管从王车军口中听到冷枫有可能调走的不利的消息,关允却不会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他不相信冷枫会任由李逸风摆布,在和李逸风较量的一年多来,冷枫何曾有过一次退缩和妥协?以冷枫的性格,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认输。而且冷枫背景之中的惊人秘密也让关允心中笃定,想动冷枫,就凭李逸风?怕是没那么容易!

王车军别得意得太早了。

一边想,一边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看了几眼,关允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了窗外。

县委办秘书科的门前正对着一棵柳树,据说柳树有上百年树龄,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合围怕是三个人都抱不过来。记得去年初来县委报道的时候,关允还兴奋地抱了抱柳树,当时还被温琳笑他傻瓜。

蝉声阵阵,在午后的阳光下犹如催眠曲,秘书科只有关允一人,平常,他总是喜欢睡个午觉,但今天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相反,不但不困,反而格外兴奋,回想起冷枫和他之间的对话,他愈加认为在他向冷枫提交材料的一瞬间,冷枫对他的印象加深了不少。

竹帘一响,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微显丰满的女子走了进来。

“关允,想女朋友想得这么入神?”她一进来就打趣关允,顺手拿起关允的茶杯就喝了一口水。

关允一把夺过杯子:“温琳,你多少注意一下,你是一个女孩,怎么能随便用男人的水杯?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温琳的丰满不是胖,而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女孩特有的健美,小腿结实而匀称,身材丰腴而不肥,正常发育的胸部鼓鼓的十分丰满,有呼之欲出的美感,不用挤不用压,包裹在白色衬衣之内的山峰和山沟,充满了鲜艳欲滴的成熟气息,直逼人眼。

偏偏温琳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脸蛋上镶嵌了一双杏眼,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一印的酒窝,一头马尾辫束在背后,走动的时候,伴随着臀部的摆动而左右摇晃,就如门前的柳树随风摇动的树枝。

风摆杨柳用在温琳身上,最是形象和贴切。

温琳是和关允、王车军同年毕业的大学生,关允毕业于京城大学,王车军毕业于省职业技术师范学院,温琳则是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可以说,三人之中关允的学历最硬,其次当属温琳。

温琳本来有留校的机会,却还是回到了家乡孔县,究竟是因为传言温琳在市里有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姨,还是因为她眷恋故乡,就不得而知了。

关允比较喜欢温琳的性格,直爽之中透露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但他又不得不和温琳谨慎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官场之上的美女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很容易让男人失去判断力并且坠落深渊。

况且温琳也并不如她外表所呈现的热情似火的美丽一般简单,她有头脑有想法,而且一年来,她在县委的表现,各项评价不但优于关允,甚至还优于王车军。

要不是王车军有一个舅舅是县委副书记,现在三人之中最耀眼的一人应该是温琳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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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事情突然复杂了(求推荐票!)

就有人笑话关允看报比看文件还认真,难道能从报纸中看出升迁之道?关允只是笑笑,并不解释,更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在京城上大学时就养成了看报的习惯,到了县里,习惯还是改不了。再者他也不想改,了解国家大事、听风辨雨,党报是最便捷的途径。

不为人所知的是,关允不但喜欢精读报纸,还每天都书不离手。书都是史书,《二十四史》、《史记》等等,每天不读上一个小时的历史,他就无法入睡。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如果说国家大事和政策动向全在报纸之中,那么为人处事和世事兴衰,就全在史书之中了。

夏风习习,吹动竹帘叮叮作响,房间内一时静谧,气氛微妙而充满了浮想联翩的美妙。关允和温琳都没有说话,二人各自低头不语。

关允想的并非旖旎风情,而是对下一步的担忧。尽管他相信以李逸风的实力未必动得了冷枫,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冷枫真在眼下的节骨眼上调走,他刚刚迈出的一步不但会一脚踩空,而且后果相当严重,极有可能让他目前夹在中间的处境雪上加霜。

怎么办?关允尽管比一般人多了一些见识,但他毕竟只是初出茅庐刚刚一年的大学生,初入官场,面对复杂、多变的官场局势,还是缺乏足够的审时度势的政治智慧。

和关允时刻将注意力投注到县委局势和自身前途不同的是,温琳的表情沉迷而向往,目光时而落在窗外的柳树之上,时而飞快地在关允的脸上一闪而过,微抿的嘴唇透露出她内心犹豫不定的挣扎,也不知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内幕,却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关允……

突然,门帘一响,一个清脆动人的童声响起:“请问,这里是县委办秘书科吗?”是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梳了两个羊角辫,穿一身素净、鹅黄的连衣裙,背了一个背包,标准的瓜子脸、大大的凤眼,裸露在外的洁白细致的小腿以及白玉一般的双臂,让她显得素净而纯真。

她当前一站,就如丽日晴空之上的一朵白云,高洁而令人向往。

突如其来有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口,关允和温琳面面相觑,一下愣住,温琳是什么感觉关允不太清楚,反正他是突然就有一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意外。

“小妹妹,这里就是县委办秘书科,请问你找谁?”关允离门口近,起身向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我找……”小女孩歪着头好像还想了一想,又偷看了温琳一眼,然后冲关允招了招手,低低的声音说道,“大哥哥,你离近一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关允疑惑地回头看了温琳一眼,温琳一脸不解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和好笑。

没怎么犹豫,关允就俯过身子,将耳朵离小女孩近了一些,以为小女孩会对他说悄悄话,不料小女孩狡黠地一笑,以极小的声音说道:“就不告诉你!”

“哈哈!”温琳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指着关允嘲笑他,“被一个小女孩耍了,关允,你也有今天?真是笑死我了。”

关允没空理会温琳的嘲弄,他上下打量了小女孩几眼,冷着脸:“小妹妹,捉弄别人可不好玩,再说,这里可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这里是县委。”

“我可不是胡闹,我是有正事,是真要找一个人。听你说话的口气,你一定是温琳了?”小女孩不但狡黠,还够聪明,她眨了眨眼睛,一把拉住了关允的手,“温哥哥,我就是找你来了。”

关允哭笑不得,他看了出来小女孩诚心捉弄他,温琳明明是女性人名,以她的聪明会不明白?她却故意将他错认为温琳,分明是想继续耍他,天下掉下的林妹妹可不是温柔善良的林妹妹,而是一个狡黠多变的林妹妹。

温琳本来已经笑得不行了,听小女孩叫关允温哥哥,更是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干脆伏在桌子上抬不起头,只从她耸动的肩膀之上可以看出,她笑疯了。

关允无奈地笑道:“温琳哥哥?小妹妹,应该是温琳姐姐才对。”然后他用手一指温琳,意思是,她才是温琳,他不是。

原以为小女孩会明白他的话,不料小女孩继续装傻:“温哥哥,你虽然长得白白净净像个女生,但你确实是男生,难道你喜欢别人叫你姐姐?”

“我受不了了,我得赶紧离开,再待下来,我怕我会疯掉。”温琳笑得让关允都不认识了,她弯着腰捂着肚子,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办公室。

真不够朋友,关允心中恨恨地想,温琳居然也配合小女孩演戏摆他一道,回头要和她好好算帐。

关允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小女孩摆布得没有还手之力,只好装模作样地将手背在了背后,咳嗽一声:“好吧,就算我是温琳,那么你又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叫李瓦儿,从省城来,我找你是因为没人管我了。”李瓦儿上前一步挽住了关允的胳膊,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温哥哥,你不会也不理我让我成为一个人没吃没喝没人疼爱的可怜虫吧?”

李瓦儿?从省城来?本来关允打算就此打发了小女孩,让她捉弄一下也就够了,他可没时间陪她闹个没完,况且又是在县委办秘书科,万一让李逸风或冷枫发现了,又得记他一个大过,但听到小女孩自报姓名和来历之后,他蓦然明白了什么。

目光又落在李瓦儿的脸上,眉眼之间依稀可见李逸风的模样,再见她修长的手指上的印痕和裙子之上因为久坐而产生的褶皱,关允心中一下豁然开朗了,眼前的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王车军所说要去迎接的李逸风的宝贝女儿。

怪事,怎么王车军没有接到她,反倒让她自己跑到了秘书科?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关允就问:“瓦儿,车军去了哪里?”

李瓦儿为什么要从省城来孔县玩,关允不去多想,或许只是小女孩一时的心血来潮,说实话,孔县没有什么旅游资源,除了有一个平丘山之外,就再无风景可言。作为位于中部平原的小县,孔县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县。

“他陪爸爸去市里开会了,顾不上照顾我,就让我来秘书科找温琳。”李瓦儿用手当扇子扇了几下,“真是热,怎么没有空调?”

关允打开了吊扇,心思转个不停。李逸风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去市里开会,怕是情况有变。而王车军也随行一同前往,等于是王车军和李逸风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以前李逸风虽然器重王车军,但去市里开会从来不带王车军。

至于王车军让李瓦儿找温琳而不是找他,也完全在意料之中,王车军最防范的人是他,才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在他身上。李瓦儿是谁?她可是李逸风的掌上明珠,是县委书记的千金!

对于温琳,王车军虽然也有提防之心,但温琳毕竟是女人,相对来说,在官场之上受到重用提拔的机会不是很多,再者在整个县委几乎人人皆知王车军对温琳的小小心思。

关允正思前想后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秘书科有两部电话,一部是领导专线,专线一响,必定是领导有要事召唤,必须第一时间接听。另一部是对外公布的公线,公线电话响铃,都会矜持一下,等铃响三声之后再接听。

响起的电话是领导专线。

关允第一时间接听了电话:“我是关允。”

“关允,我是车军。”电话里传来王车军急切的声音,“温琳在不?”

王车军也打领导专线了,派头越来越足了,关允知道王车军找温琳何事,说道:“不在,出去了,有什么事儿?”

“……”王车军停顿一下,似乎不情愿告诉关允,但事情紧急,却又不得不说,“我临时有事和李书记、冷县长一起到市委开会,接到了瓦儿后,来不及送她到秘书科,就让她自己到秘书科找温琳,让温琳先照顾一下瓦儿。对了,瓦儿到了秘书科没有?”

关允还未开口,一旁的李瓦儿用力冲他摆手,又吐舌头又做鬼脸,显然是暗示他不要说实话。

关允为难了。

主要是王车军透露的消息很令人震惊,原来不止李逸风紧急前往市里开会,连冷枫也去了,事情就突然变得更加复杂了。而且变化之快,让关允目不暇接,甚至有透不过气来的紧张。

难道说,冷枫真的调离在即?果真如此的话,他刚刚递交材料的举动不但等于白费,而且如果冷枫临走之时临门一脚,将他的材料转手转交给李逸风也好最后落一个人情,那么他在县委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瞬间,关允的感觉就如一步掉下了万丈悬崖,不但呼吸停止,大脑也一片空白。

第六章 矛盾焦点

“关允!”没等来关允的回答,王车军等不及了,声音很焦急,“等下你转告一下温琳,让她务必照顾好瓦儿。如果瓦儿到了秘书科,温琳不在,你就先照看她一下,然后你务必将瓦儿托付给温琳……”

随后,王车军又交待了几句,就匆忙挂断了电话。等电话断了之后关允才意识到一点,王车军刚才打来的电话,肯定是用李逸风的手机打来的。

刚放下电话,李瓦儿就喜笑颜开地凑了过来:“关哥哥,我承认刚才是我错了,不该把你错认成温琳,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原谅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好嘛,小姑娘现在承认他不是温琳而是关允了,而且开口叫出了关哥哥,不简单,可见她对秘书科的几个人员清楚得很,她主动妥协讲条件,肯定又想打别的鬼主意。

什么天大的秘密,关允才不会上当,呵呵一笑:“温琳马上就会回来,李瓦儿,等下你和温姐姐走,关哥哥就不陪你玩了。”

“不,我不喜欢温姐姐,我就喜欢关哥哥。”李瓦儿笑得很天真,天真之中,另有狡黠的意味,她眼睛转了几转,“如果关哥哥陪我玩,我就告诉你爸爸为什么要去市里开会。”

不得不说,李瓦儿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一个十分聪明并且善于发现别人弱点的女孩,只不过她的聪明总有狡黠的成分在内,让人很容易心生提防。

女人太傻了不行,太聪明了也不好,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如何在男人面前既能展现冰雪聪明的一面,又不过于锋芒毕露而让人敬而远之,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许多女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平衡的高度。

李瓦儿不是女人,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但她的聪明和狡黠本是天生,又生得俏皮可爱,宛如玉人,尤其是两个大辫子梳得十分漂亮,既有乡村的田园风情,又有都市的清纯俏影,让人无论如何也对她生不起反感之心。

关允不会让李瓦儿牵了鼻子掌握了主动,虽然他也很想知道李逸风为什么要到市里开会,开的是什么会,对李逸风和冷枫的个人前途有什么影响,等等。

李逸风和冷枫的一举一动事关他的个人前程,不得不察。

“瓦儿,别闹了,听话,等下你和温琳一起走。”李逸风将李瓦儿交由王车军接待,王车军又委托温琳照应,自始至终没他什么事情,他要是横加一手,不但会让王车军对他大有意见,也会让李逸风不满,认为他居心不良。

甚至说不定会连温琳也埋怨他抢了她的机会,怀疑他另有所图。

最主要的是,本来冷枫对他已经不热不冷,如果再因为他不知轻重接手了李瓦儿,怕是冷枫更会对他大有意见,认为他有意借照顾李瓦儿而示好李逸风,甚至会一怒之下毫不犹豫将他打入冷宫。

李瓦儿就是烫手山芋,人不大年纪也小,但杀伤力却不小。而且她一人牵动了无数人,在李逸风和冷枫离开县委之后,她的突然出现,俨然就成了县委的焦点和新的契机。

见关允不为所动,李瓦儿咬了咬嘴唇,斜着眼睛想了一想,想通了什么,又得意地笑了:“只要你让我跟着你,我再告诉你一个关于冷叔叔的秘密,而且还是爸爸亲口告诉我的秘密。”

关允一下屏住了呼吸!

跟了冷枫多半年时间,他和冷枫走得始终不远不近,虽然经过一番努力他暗中发现了冷枫的一个秘密,但在对冷枫的了解上,他显然不如和冷枫搭了一年班子的李逸风更透彻。李逸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李瓦儿面前透露出来的关于冷枫的秘密,绝对是高级别的秘密,对他真正认清冷枫的为人和背景并且赢得冷枫的信任,肯定大有帮助。

片刻之间,关允的心思就转了几转。

不行,微一思忖,关允又否定了自己冒险一试的想法。李瓦儿的身份太敏感,还是远离为好,人在官场,有些规矩必须遵守,否则一不小心越了雷池,恐怕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要开口回绝李瓦儿时,一抬头,温琳回来了。

外面天气太热,温琳穿的又是长裙,再加上她从小长在乡村,体格好,就出了不少汗,额头、鼻尖上全是汗珠,一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平添了俏皮和妩媚之意。

也不知她做什么去了,再一看,胸前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更显得山峰高耸,傲然挺拔,站在她旁边的李瓦儿相比之下,就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完全就是青藏高原和华北平原的区别。

李瓦儿也注意到了她和温琳之间的差距,下意识地向右挪了挪脚步,离温琳远了一米,离关允近了半米。

到底是小女孩,关允暗暗一笑,他算是多少猜到了李瓦儿不愿意跟着温琳的原因所在。

“关允,出事了。”温琳的性格在直爽之中有大大咧咧的一面,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李瓦儿的异样,只顾一边拿起报纸当扇子扇风,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又打起来了,李书记和达县长要到现场去处理纠纷,我得随李书记下去一趟。”

李书记是县委副书记李永昌,正是王车军的舅舅,是温琳对口服务的县委领导。

而达县长是常务副县长达汉国,是关允对口服务的除了冷枫之外的第二号县政府领导。实际上关允和王车军一样,名义上负责几个县委领导,其实只需要让最高领导一人满意即可。

所以对于李永昌下去处理纠纷带上温琳,而达汉国却不点名带他,他并未多想,也完全可以理解,现在县委办秘书科王车军不在,温琳再一走,就只剩他一人了,总要留一个人值班才行。

飞马镇和古营城乡之间的纠纷源于流沙河。

流沙河是孔县境内唯一的一条内陆河——和沙悟净的流沙河没有半点关系——水量并不丰富,但水质却富含营养,是灌溉庄稼的优质水源。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分别位于流沙河的上游和下游,每年七八月份雨季时,只要天不作美少下几滴雨的话,流沙河水量一少,为了浇灌庄稼,飞马镇和古营城乡经常为了抢水而闹事。

飞马镇位于上游,一直想建一座水坝将水全部拦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下游的古营城乡自然不干,免费的水资源凭什么让飞马镇一家独占?虽然现在都打了机井,都可以抽地下水浇地,但从地下抽水费时费力不说,还要花不少电费。而从流沙河抽水,自己用柴油泵抽水就行,比用电要省很多。

有人算了一笔帐,前年大旱,流沙河没多少水,结果飞马镇和古营城乡用来浇灌的农业用电费用高达十万元。而去年雨水充足,流沙河水量够用,浇灌的农业用电费用就只有两万元左右。

八万元的差价,对于一个乡的农民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能省肯定要省。

流沙河的特点是上游地势比下游地势高了太多,虽然水从上游来,但上游根本存不住水,只要有一点水,如果不拦着,三天就全流下游了。下游处又正好有一个蓄水塘,等于是流沙河汇聚了全县的雨水,然后都无私地流向了古营城。

位于上游的飞马镇想建造一座大坝拦水,古营城当然不同意,官司就打到了县里。县委的态度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飞马镇建造水坝,既能蓄水,又能水利发电。至于如何分配用水资源问题,可以采取一个折衷方案,每年都由飞马镇定时定量放水到下游。

另一派对飞马镇建造水坝持否定态度,认为一旦水坝建造成功,飞马镇肯定不会放水给下游,再者建造水坝工程浩大,资金缺口太大,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以孔县的财政收入,支撑不起一座水坝的建造费用。

飞马镇如果是一般的乡镇还好一些,不会处处压古营城一头,偏偏飞马镇是县城所在地,又偏偏支持飞马镇建造水坝一派的为首人物正是李逸风!

而反对飞马镇上马水坝项目的为首者不用说,当然是冷枫。

李逸风和冷枫一向不和,在许多事情上都有明显的分岐。不过好在二人在许多分岐问题上处理得比较高明而隐晦,都能将事情压在暗处。但水坝事件是李逸风和冷枫之间无法绕过去的坎儿,围绕水坝事件,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矛盾越来越表面化,越来越突出,关系也就越来越紧张。

可以说,水坝事件到底是怎么一个结果,是事关李逸风和冷枫谁能笑到最后的决胜一局。

之前,关允送给冷枫的一叠材料,就是他关于如何解决水坝事件的一点建议,如果冷枫采纳的话,不敢说一定能够化解目前的危机,至少可以让局势缓和许多。

但如果冷枫去市里开的是要调离孔县的会,那么关允的提议就毫无价值了,而且如果落到李逸风手中——关允的提议是倾向冷枫的立场——他肯定要被穿上小鞋了。

第七章 做出了决定(求推荐票!)

“刚刚我在县委办接到了王车军的电话,他委托我照顾瓦儿,不过我现在有事,脱不了身,你先帮我一个忙。”温琳又快语如珠般地说了一通,喝了一大口水,很没形象地用手一擦嘴,也不管关允是不是答应,转身就走,“瓦儿就交给你了,照顾好点,回头请你吃饭。”

冲瓦儿笑了一笑,然后一阵风一样,温琳消失在了门外。

关允愣了一愣,怎么会这样?转身一看,李瓦儿在一旁窃笑,背着手,弯着腰,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怔怔地看着关允,意思是,看你怎么办!

关允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桌子上的领导专线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伸手接听了电话:“你好,我是关允。”

“关允,你的材料我看过了。”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不是冷枫又能是谁。

关允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平常,关允也不至于被冷枫一句话就惊得六神无主,主要是他的材料递交的时机太过微妙,不但冷枫在和李逸风的对抗中未必就一定获胜,而且此次冷枫突然和李逸风一起到市委开会,或许就是决定命运的最后时刻……

再说,不管冷枫是去是留,他对材料的看法和处理手法,也和关允的命运息息相关,再加上眼下确实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重大转折期,在县委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整整一年了,眼见到了命运是上是下的关口,关允到底年轻,不紧张才怪。

“县长……”

关允想说什么,刚一开口就被冷枫打断了,冷枫的声调没有起伏,淡而无味地说道:“先不要说了,我马上要去开会了,等我回去,你再当面向我汇报一下你的想法。”

深吸了一口气,关允轻轻地放下电话,抬头望向窗外的绿树、蓝天以及再远处的农田,心中一下轻松了许多,蓦然闪过一个强烈而执拗的念头,既然冒险赌了一把,何不一赌到底?本来他从京城部委直落千丈回到县委就是人生的一次意外翻盘,那么现在就算再翻盘一次又有何妨?

人生要么轰轰烈烈,要么一败涂地,一直如现在一样卡在半空不上不下让人喘不过气,是生不如死!

想起京城大学的光辉岁月,想起远在京城的未来和希望,想起逝去的青春和爱情,关允猛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的目光落到了瞪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李瓦儿身上,十分坚定地说道:“瓦儿,跟我走!”

孔县地处华北平原的腹地,境内一马平川,却偏偏在县城以南有一座山峰突兀地拔地而起。山峰也不高,海拔不过几百米,名叫平丘山。平丘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既无名气又无美景,但却不知何故在《山海经》中却有记载。

相传,当年大禹治水路过平丘山,一时口渴,见平丘山有一处山泉,就饮了山泉水。山泉水清洌可口,大禹一时不解渴,就拿手中的乾坤铲一铲,山泉就汹涌而出,汇聚成瀑布,年深日久,就在半山腰处冲积成一片水潭,名叫平丘潭。

其实最早孔县不叫孔县,而叫平丘县。清朝年间为避孔丘讳,改名为孔县。

关允可不敢带瓦儿去爬平丘山,平丘山虽然不高,但却是地势险峻,再加上潭深水凉,易出危险。但瓦儿可不是一个讲理的女孩,她不但不讲理,还极有主意,又是耍赖又是撒娇,最后关允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同意带她到外面的田野中转一转。

走出县委大门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正好李永昌、达汉国和温琳一行的汽车从关允和瓦儿身边驶过。

一般领导的汽车驶过的时候,都是疾驶而过,不会停留,毕竟关允算不上什么人物,关允和瓦儿并排而行,就稍微退后一步,想让车队先行。

不想车队通过一半时,忽然前车停了下来。前车一停,车队就全部停了。

李永昌和温琳从前车上下来。

李永昌今年45岁,满脸红光,四方大脸,是地地道道的孔县人,如果不是他个子不高、说话声音不够洪亮的话,他当前一站只凭气势就几乎能让孔县县委上至书记、县长,下至办事人员,都畏惧三分。

即使李永昌身高才一米六八,他在孔县县委之中的地位,也是高不可攀,无人撼动,别说冷枫对他无可奈何,就连李逸风对他也是忍让三分。

对,是忍让而不是礼让。

李永昌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他在孔县盘踞十余年,从一名小小的办事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期间经历了无数风浪,迎来送走了几个书记和县长,他却一直屹立不倒,就如一株钻天杨牢牢地扎根在孔县的大地之上。

县委里私下流传的一句话说:“孔县不姓孔,姓李。”说的就是李永昌对孔县的影响力之大,虽是副职,却是名义上的一把手。

当年李逸风刚来孔县时,无意中听到有人议论孔县姓李,他还暗暗高兴,以为说的是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此李是彼李,不由大为恼火。

但恼火也无用,李逸风在上任之后不久就打听清楚了孔县的局势,知道李永昌就是孔县的平丘山,虽然不高,却谁也别想攀越。

孔县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县,但孔县人保守,而且乡土观念强,李永昌先后在县委工作十几年,树大根深,担任过副县长、组织部长,现在又是县委副书记,培植了大量的亲信,遍布孔县的各个要害部门,就是说,李永昌就是孔县的一面旗帜,他登高一呼,响应者云集。

作为孔县人在县委最高级别的一人,李永昌在孔县人心目中,是比书记和县长都要高上一等的人物。

若不是政策规定不能由本县人担任党政一把手,李永昌早就在孔县扶正,当上县长或是书记了。

不过让关允奇怪的是,李永昌明明有机会到外县担任一把手,却就是不走,摆出了一副咬定孔县不放松的态势,并且放言说要在孔县干到老干到死,最后市委也拿他没有办法,就安排他在孔县副县级的岗位上来回调换。

对于李永昌,关允在钦佩之余,也有敬畏之心,作为孔县20万百姓几乎人人敬仰的传奇人物,李永昌确实有令人仰视的资本。

李永昌来到关允面前,理也未理关允,径直绕过他来到李瓦儿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瓦儿,和叔叔一起走,叔叔让人陪你去平丘山转一转。”

关允心中微微一晒,李永昌是故意晾他,想起之前王车军还假情假意就副科人选一事声称李永昌会向李逸风提名他,现在看来,李永昌不在李逸风面前说他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温琳跟在李永昌身后,悄悄向关允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临时停车是李永昌的临时起意,和她无关。关允会意,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了温琳。

“叔叔?”瓦儿的眼睛眨了几眨,左右打量了李永昌几眼,“怎么会是叔叔呢?你明明比爸爸年纪大,应该叫伯伯才对。”

李逸风今年40岁,李永昌45岁,瓦儿的话说得没错,确实应该称呼李永昌为伯伯。市委对县委班子安排布局深远,从李逸风40岁而冷枫35岁的格局上就可以得出结论,二人正好差出一届的年龄,李逸风调走之后,冷枫就会顺势接任。

当然,市委也没有想到冷枫和李逸风之间会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到了工作无法开展的程度,如果真要深究原因的话,李永昌在李逸风和冷枫的矛盾激化过程中,也起到了不为人所知的促进作用。

官场中人,最怕被人说年龄大,李永昌也不例外,被一个小女孩一下点破,不由微微一愣,还好他经验老道,只是一笑就化解了尴尬:“好,瓦儿爱叫叔叔就是叔叔,想叫伯伯就叫伯伯,不管是叔叔还是伯伯,你跟我上车,好不好?”

李永昌确实是临时起意决定停车带走瓦儿,他在车内看到关允和瓦儿有说有笑地走出县委,心中立刻闪过一丝忧虑,当即决定要阻止关允和瓦儿进一步走近,不能让关允有任何可以乘机和李逸风走近的机会。

李永昌相信,瓦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肯定会听他的话跟他走。

“不!”瓦儿很坚决地拒绝了李永昌,连连摇头,“我不跟说谎的人一起走,再见,伯伯!”一伸手拉住了关允的手,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李永昌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一挥手上车走了。温琳紧随其后,小心地关好车门,她见李永昌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强烈的不满,她就知道,李永昌是对她不满了。

刚才她的表现确实一般,没有及时开口劝劝瓦儿,也没有及时帮领导化解尴尬,作为通讯员,她刚才很失职。但话又说回来,她能说什么好?李永昌一个高高在上的县委副书记,也要处心积虑地算计关允,他不觉得有失身份?

第八章 心思

“温琳,今天天气很热,你要注意防暑。”正当温琳心思纷乱的时候,李永昌冷不防冒出一句明是关心实则有所暗指的话。

温琳笑了笑,没说话,她并不怕李永昌,李永昌在县委是权力滔天,却未必能拿她怎样。她的目光跳到窗外——关允和瓦儿的背影一闪而过,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从个人情感上说,她很愿意帮关允一把,但从政治立场上出发,她又不能插手关允的事情。

市委组织部的大姨告诫过她,关允的情况很特殊,上面有人发话了,谁也不许提拔重用关允,关允除非跳出官场,否则想在官场之中出人头地,一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而且大姨还再三提醒她,不许透露一丝消息给关允,否则,会连自己也受到连累。

温琳暗暗叹息一声,她的目光依然落在关允宽阔的双肩之上,心中泛起的是苦涩和无奈,但愿关允能借李瓦儿的到来,顺利打开局面,不至于继续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关允只能依靠自己了,以她知道的内情,谁也帮不了关允,而且就算有人赏识他,也不敢冒着得罪上面的风险而提拔他。温琳就想,如果可能,她希望有机会和关允坐下好好谈一谈,劝关允去南方发展,她可以介绍外企的工作给他,以后的发展空间会比在官场广阔多了。

人的一生,有时候时机真的很重要,关允运气不好,以他京城大学高材生的身份,真的没有必要在县委一直耗费了青春浪费了才能……温琳双手紧握,收回了目光,车窗外,关允和瓦儿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关允自然不知道温琳的心思,他带瓦儿来到田野,希望瓦儿能开心……站在田间地头,回想起李永昌突如其来的一出,他不由摇头一笑,好,王车军处处防他还不算,连李永昌也亲自出面了,他还真要被二人吃得死死的不成?

8月的田野,气象万千,充满了欣欣向荣的丰收景象。作为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小县,孔县其实优势也很明显,土地肥沃、良田众多,大地平坦如掌,物产丰富,不管种下什么,到了秋天总会收获沉甸甸的希望。

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随风摇动的粟米和大豆,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田野总是给人以无限的希望,慷慨而无私地奉献一切。

迎风而立,关允的心情舒展许多。

谁也不清楚关允在县委的一年是怎样的一种煎熬,他背负了太多的重担,也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同时,在人生蓦然转了一个大弯之后,他始终能保持谨慎、乐观和向上的心态来面对一切,他的艰辛无人知晓也无处诉说。

所以,他很感谢李瓦儿的到来,因为瓦儿的快乐和活泼,让他心情大好。

下午正好无事,又恰好是双休日——去年3月25日实行双休日后,党政机关率先执行——不过作为县委的通讯员,平时可没有双休日一说,领导不休息,关允就从来没有休息的可能。

今天比较特殊,书记和县长双双前往市委开会,县委的主要领导又前往飞马镇处理用水纠纷,县委一时之间成了空城,在县委工作了将近一年之久,关允第一次享受了难得的休闲时光。

也可以说,瓦儿的到来,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离开县委而提供了一个充足的理由。

瓦儿就如一只蝴蝶在阳光下穿梭,她的素净、鹅黄的连衣裙在田野的庄稼中飘来飘去,跳跃不定,笑声时而飘近,如在耳边,时而飘远,如在天边。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瓦儿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成方连片的庄稼,她东看看,西瞅瞅,什么都感到好奇,左手采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花,右手拿着一个用柳枝编成的花环,就如一朵从天下降落到地上的白云,带来了清新喜人的气象。

本来关允只想带瓦儿在田野中转一转,然后安排她到县委招待所住下,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瓦儿玩不够,还非想让关允带她去爬平丘山。关允本不想去平丘山,一是山路危险,二是他不想打扰山中一人的清静,但李永昌横插一手提到了平丘山,就让瓦儿有了借口,就是非要关允带她上山,否则她就耍赖。

“瓦儿……”关允想明白了什么,冲玩得不亦乐乎的瓦儿喊道,“走,我带你去平丘山!”

瓦儿一下站住,满是汗水的小脸一脸惊喜:“真的?说话算数?拉钩。”

关允就和瓦儿拉了钩,瓦儿如葱白一样的小拇指紧紧勾住关允的小拇指,她一边晃动一边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微带稚嫩的童音,在风吹影动的田间回响,关允哈哈一笑,怜惜地拿手当扇子替瓦儿扇风:“天气太热了,走,爬山去。”

“太好了。”瓦儿开心地跳了起来,一时激动,一路小跑跑向了远处,还向关允招手,要关允追她。关允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跑了一会儿,瓦儿又不跑了,嫌天气太热,她的汗水打湿了头上的头发。

尽管热,瓦儿一刻也不闲着,蹦蹦跳跳边走边跑,不一会儿,她的脸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色彩,红、黄、蓝、紫,也别说,色彩斑斓在她青春娇艳的脸庞之上不但不显得好笑,反而姹紫嫣红,愈发衬托得人比花娇。

关允心生怜惜,伸手为瓦儿戴上花环:“日头太晒,小心晒黑了。”

瓦儿十分开心:“关哥哥,我猜你肯定有一个妹妹?”

瓦儿还真猜对了,关允就笑:“你怎么猜到的?”

“你会照顾人,一看就当过妹妹的哥哥。”瓦儿仰着头,问道,“关哥哥,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她长得好不好看?”

“容小妹,比你好看。”

“你的妹妹怎么叫容小妹,不叫关小妹?”瓦儿不解地问了一句,又说,“吹牛,就看你长的样子就能知道你妹妹肯定没我漂亮。”

“嗯……以后再告诉你好了,现在先保密。”关允卖了一个关子,故意逗一逗瓦儿,说实话,他确实很想知道李逸风能亲口说出冷枫的什么秘密,但小丫头现在却假装忘了一样,提也不提,他不吊吊她的胃口,岂不是显得太好骗了?

“哼,还保密,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姓你爸爸的姓,你妹妹姓你妈妈的姓,就这样!”瓦儿一撅嘴,气呼呼地说道,转身又跑远了。

关允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瓦儿并没有猜对,内情远比瓦儿猜想得复杂,容小妹的事情,是关家的一个深藏的秘密。

他很清楚,不能单纯地将李瓦儿当成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她的狡黠和刁钻充分说明了她不简单,谁要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谁肯定会吃亏。刚才李永昌的遭遇,就是实例。

其实在李永昌横插一手之前,关允根本没有打算开口问瓦儿什么问题,至于瓦儿所说的关于李逸风亲口透露的冷枫的秘密,他是很想知道,却不会开口去问,他问了,保不准瓦儿一转身就会告诉李逸风。

而在李永昌横插一手之后,他更是清楚,坚决不能主动开口问瓦儿任何有关政治的话题。

李逸风要是知道了他有意从瓦儿口中套话,别说他会因为照顾瓦儿而赢得李逸风的好感,怕是还会让他在李逸风的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一落千丈。

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脸面、场面和情面。一个人没有社会地位就没有多少脸面,同样,在人前人后也不会有多大的场面,再进一步讲,在求人办事的时候,也不会有几分情面。

最难吃的三碗面,都以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为前提。

一个人在没有成功之前,想要人前有脸面办事有场面做事有情面,往往会自寻烦恼,关允在通读史书的过程中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做事情不会好高骛远,也不会自视过高。

过了一会儿,瓦儿又蹦乱跳地来到关允面前,笑嘻嘻地问道:“关哥哥,你想不想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到市里开会?想不想知道爸爸怎么评价冷枫?”

想,关允很想,他却只是笑了一笑,用手一指前方:“看,平丘山。”

瓦儿一皱鼻子,“哼”了一声:“想就大胆说出来,装模作样不像话!你不说想,我偏不告诉你,气死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问我好了,还得我心情高兴才告诉你。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爸爸对冷枫的评价,可是天大的秘密,除了我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明明是瓦儿以透露李逸风为什么要到市里开会,以及李逸风亲口所说的冷枫的秘密为条件,好让他答应她的无理要求,现在倒好,她不履行承诺反倒成了他的不是,真是一个狡猾善变的女孩。

她是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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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出事(推荐票!)

平丘山位于县城东南,距离县城一公里。孔县不是旅游县,平丘山也不是景区,山脚下就没有小商小贩贩卖水果和冷饮,而且对于孔县百姓来说,平丘山就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山丘,也没人会闲来无事前来爬山。

山间就四下一片寂静,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正是秋天丰收的季节,山间树木茂盛,溪水淙淙,别有情致。一步迈入山间树林,就如从盛夏一步步入深秋,凉爽之意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平丘山虽然还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但却拥有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山清水秀不说,最难得的是营造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单是山脚下自然形成的将整个平丘山团团包围的森林,就是一处天然的森林公园。

天然森林公园虽然面积不大,却胜在每一棵草每一株树都是自然生长,没有一丝人工的痕迹。更妙的是,自然生长、天然形成的森林,却很巧妙地长成许多巧夺天工的景色,如果有旅游局的专家来此肯定会叹为观止,并且抱怨孔县县政府暴殄天物,有如此优良的旅游资源却弃之不用,确实浪费。

孔县百姓民风纯朴,观念陈旧,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很少想到从土里刨食之外的生财之道,平丘山在百姓眼中只是一处可以乘凉的土丘,至于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谁也没有想过。就连县委县政府也从来没未有过要利用平丘山大打旅游牌的想法,孔县是农业小县,历任的县委领导向来都是围绕农业大做文章。

再者孔县交通不便,位于黄梁市东南,是黄梁市管辖范围内最东南的一个县。孔县南与豫省交界,东与齐省为邻,以前曾经是三不管地带,还曾经划分给齐省,后来又重新划回了燕省。

孔县境内只有一条省级公路通向黄梁市,西距黄梁市80公里,东距齐省天镇市120公里,完全就是一个深入平原腹地的农业县。

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也正是因此,孔县的平丘山才一直不为世人所知,养在深闺人未识,并且保持了原始面貌。

“哇,景色太美了,真漂亮,真舒服。”瓦儿自从一步迈入天然的森林公园之后眼睛就不够用了,圆睁了一双大眼,四下看个不停,惊讶、惊喜、震憾,都写在了她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

在看到平丘潭的时候,瓦儿更是惊呼出声了:“天,好漂亮的一块翡翠。”

此时的瓦儿才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她一把从关允身上抢过背包——她的背包自从见到关允之后,就光荣地成了关允的使命——手脚麻利地打开背后,从里面翻出一件衣服,然后又将背包甩给关允:“关哥哥,麻烦你帮我把风,我要换衣服。”

关允愣了:“换衣服?换什么衣服?”

“笨呀,当然是换泳衣了。我要下去游泳,还有,你躲得远一点儿,不许偷看。”瓦儿咬着舌头,嘻嘻地看着关允笑。

平丘潭就如一块碧玉镶嵌在平丘山的半山腰,清澈见底,水质优良。潭水不深,最深处不过两米。面积也不大,方圆百十米,就如一个天然的池塘。

平丘山平常就人迹罕至,更何况平丘潭,此时更是除了关允和瓦儿之外,不见一个人影儿。现在又是农田大忙的季节,农民伯伯既没情趣也没时间来游泳,而距离平丘山最近的县城,常住人口才两万人,县城中有闲情逸致来山间游玩者,也是寥寥无几。

不得不说,在寂静无人的空旷山林之中,有一处天然的潭水,天气又十分炎热,谁都想下水一游。但关允却不允许瓦儿下水:“不行,不能游泳。太危险了,我只答应你来平丘山玩,没同意让你下水游泳。”

“关哥哥……”瓦儿拉长了声调,施展撒娇的独门秘技——装可怜加讲条件,“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同意让我游泳好不好?爸爸去市里开会,听说是和人事任命有关。”

瓦儿真是一个心眼多、心思快的小女孩,耍赖的水平也是一流,明明一开始她将告诉关允李逸风为什么去市里开会作为前提条件,是让关允陪她。现在倒好,又得寸进尺,在关允陪她之后,又将条件升级成了准许她下水游泳的前提,而且还主动说出,显得她好像多有诚意一样。

有一套,关允却不为所动,坚定立场:“不行,就是不行!”不只是因为下水游泳有危险,而且他和瓦儿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传了出去,不定会让李逸风认为他人品多么败坏。

李逸风是不可能压制他一辈子,但如果李逸风在孔县再干三年,三年之内始终压制得他不能前进一步,再给他下一个不能重用的结论写进档案,他不能说一辈子进步不了,背了一个沉重的污点在官场行走,铁定走不到高位。

等等……关允心中一跳,瓦儿说李逸风到市里开会事关人事任命,莫非真是有关冷枫调走一事?

正寻思间,忽然听到山下有人高喊:“关允,你在吗?”

“温琳,我在平丘潭。”关允答了一声,心中突然闪过强烈的不安,温琳怎么来了?她不是陪李永昌去处理用水纠纷,怎么找到平丘山来了,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温琳几乎一路小跑上了山。

跑得急了一些,天气又热,温琳的汗水顺着头发如雨珠一样向下滴,丝丝缕缕。关允向前接了温琳一把,伸手拉了她:“别急,看你累的。”

温琳一擦额头上的汗,双颊白里透红,明艳照人,展现出天然的健康之美。

“出事了。”温琳连喘了几口气,才说出一句话。

“出什么事了?”关允一惊,“是不是飞马镇和古营城又打起来了?”

每年因为用水纠纷,双方对骂是常事,打架也不时发生,如果只是双方动武,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去年就发生过一次十几人动手的群殴事件。

“是打起来了,还打伤了李书记。”温琳跑到潭水边,弯腰洗了一把脸,呼吸才不急促了,说道,“打伤李书记的事情是小事……啊,说错了,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李书记不重要……”

关允笑了:“没外人,没人传话。”话一说完,又想起身后的瓦儿,他回身看了瓦儿一眼。

瓦儿无所谓地摇摇头:“我没听见。”

关允安抚温琳:“好了,可以说正事了。”

温琳才又急急地说道:“李书记被人打破了头,正要回县医院包扎,突然就接到了市委来电,然后连医院也没顾上去,就急忙去市里了。”

孔县距离黄梁市80公里,没有高速,到市委开会开车要一个小时。算算时间,李逸风和冷枫到市委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书记和县长没有回来,又紧急召集县委副书记到市委开会,可见事关重大。而李永昌被打破了头也顾不上包扎,说明事态紧急。

“你来平丘山又做什么?”关允的思路一时无法理顺,而且事态的变化之大之快也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也慌乱了。

“我,我来找你商量一下……对策!”温琳话说一半,目光不经意落在了瓦儿的身上,然后又迅速收回,朝关允眨了眨眼。

瓦儿别看才十五六岁,却是聪明得很,她摆摆手:“关哥哥,你不用管我,我去游泳了,你们商量完事情再叫我。”

“不行,你不能下水,太危险了。”关允想要拦住瓦儿,瓦儿却做了一个鬼脸,跑到了树林茂密之处。

温琳拉住了关允,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随她去,不要紧。关允想了想,也没再坚持,就随温琳来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县委班子可能真要调整了,关允,你有没有想好下一步怎么办?”温琳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直觉告诉她,冷枫调走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冷枫一走,本来就已经在县委吃了夹生饭的关允,更是会吊在半空了。

新上任的县长必定不会沿用前任的通讯员,关允到时就得被打回秘书科当一个闲人了。

“能怎么办?吃不了夹生饭,就吃生饭算了,反正饿不死。”关允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你气死人了!”温琳真生气了,用力一指关允的额头,“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就以你京城大学的学历,不管是去京城还是去南方,哪里会没有你的广阔天地?干吗非要赖在县委不走?”

“县委不是有你吗?我舍不得你。”关允嬉皮笑脸又说了一句。

温琳一脚踢在关允的腿上:“我打不死你!别闹了,说正经的,你要是去京城,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要是去南方,我同学挺多,替你找一个好工作不算什么难事……你倒是说话呀,成不成你总得吭个气。”

温琳心急火燎,关允反倒气定神闲,而且还背靠大树好乘凉,眯着眼睛要睡着一样,可把温琳气得够呛,她急了,伸手去拧关允的耳朵。

手伸到一半,关允又一下睁开了眼睛:“你先别急,要是我说冷县长调不走呢?”

第十章 峰回路转

温琳的手举在关允的脸前,看上去似乎她要摸关允的脸一样,她愣了一愣:“你别瞎猜了,冷县长肯定要动地方了,要不市委也不会让书记和县长都去市委开会,而且临了还叫上了李永昌。为什么要让李永昌去市委?别忘了,他是副书记,市委要定新任的县长人选,要征求一下县委的意见。谁最能代表县委的意见?当然是李逸风和李永昌了。”

温琳分析得也不无道理,但关允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温琳,要不你也下水游泳?你的身材肯定比瓦儿顺溜多了。”

“你……”温琳脸红了,不是羞红,是气红了,她生气地推了关允一把,转身就走,“你真是没救了,烂泥扶不上墙,我何苦管你的事情?我是傻瓜、笨蛋,我是吃饱了撑的……”

温琳转身的瞬间,关允看清了她眼中的泪花,一下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向前一步拉住了温琳:“温琳,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不听!我以后不理你了!”温琳挣脱了关允的手,捂住了耳朵。

对于温琳对他的感觉,关允心里有数,倒不是他自认自己一表人才,又有名牌大学的文凭,而是他和温琳在一起同事久了,他的稳重得到了温琳的认可。别看温琳似乎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且喜欢闹,但她实际上也是一个能坐得稳沉下心的女孩。

但他和温琳又不可能发展恋情,不提他在京城的初恋女友,就是他的理想和志向,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县城,况且他始终认为温琳在表面上的直爽之下,性格太过要强,骨子里总有强烈的控制欲。

要不是关允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以他年轻的身心,早就被温琳的热情和青春融化了。

“我的看法和你正好相反,李永昌紧急被召到市委开会,恰恰说明了一点——市委暂时还不想调整县委班子。”关允说话时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自信,“你想,要是市委准备调整县委班子,肯定会分别和李书记、冷县长谈话,怎么可能让书记、县长还有副书记都到市委开会?再说就算市委想征求李永昌对下任的县长人选的意见,也不会突然要求他到市委开会,而是市委组织部派人来县委走过场,人事调整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急事,有的是运作的时间。”

温琳的双手慢慢从耳朵上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又渐渐变成了认可:“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急事能让李永昌头也不包就上车走了?”

“今年一月份,中央在京城分开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和全国金融会议,七月份,中央又在京城召开了全国农村金融体制改革会议,一年之中有两次全国级别的会议涉及到了农村工作和农村金融,农村工作和农村金融是县级党政班子的工作重点,市委召开的紧急会议,说不定是传达中央和省委的什么内部指示精神……”

关允在一开始也认为冷枫和李逸风紧急去市委开会是事关人事任命,也一直陷在县委有可能面临的人事调整的困境之中不能自拔,直到温琳急急跑来向他说到李永昌也被召集到市委开会,他心中的困扰才一下打通,对当前的局势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如果不是温琳刚才的表现让他十分感动,他也不会在温琳面前高谈阔论。

“你,你……”温琳被关允的一番高谈阔论惊呆了,“你怎么对中央的政策走向了解得这么清楚?还能具体落实到市委的动向上,你也太了不起了。关允,你是不是在京城真有什么厉害的后台?”

关允嘿嘿地笑了起来,并不正面回答温琳的问题:“如果我在京城真有后台,也不至于在县委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我不相信,你骗人。”温琳拢了拢头发,向前迈了一步,离关允只有半米,“你在京城没有后台,怎么可能对国家政策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背后有高人指点。”关允想后退一步,可惜他背靠大树,无路可退。他的话半真半假,有高人指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天天都在看从中央到省市的日报,所有中央的政策走向,全是报纸上。

“又骗人!吹牛皮!”温琳对关允的说法嗤之以鼻,用手指捅了捅关允的胸口,“你拍着宽心说说,该不该对我说实话?我大老远顶着日头跑过来告诉你,还不是关心你爱护你,你倒好,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真伤心。”

关允不是非要骗温琳不说真话,而是事关他的秘密,不能说。他被温琳逼得退无可退了,正上愁怎么解围时,忽然听到瓦儿的哭喊。

“快救我,我腿抽筋了!”

关允大惊,只顾和温琳说话了,忘了瓦儿还在平丘潭中游泳,万一瓦儿出了什么意外,是谁也承担不起的天大的责任!

温琳比关允反应还快,主要也是她将关允逼在树上,关允动弹不得。她一听到瓦儿的呼救,立刻飞奔而去,三步并成两步来到潭边,顾不上脱下衣服,一头就跳进了平丘潭。

潭水中,穿一身泳衣的瓦儿如一块白玉,静静地浮在水面之上,一动不动,她洁白如羊脂美玉的肌肤和绿如翡翠的漂水相映成趣,就如在一大块碧绿天成的潭水之中,有一朵洁白的云朵飘荡其间,呈现一种触目惊心之美。

“扑通”一声,温琳鱼跃一般的入水打破了潭水的平静和美感,由于她动作过快,关允想喊她一声也没有来得及。不过他知道,温琳水性极好,他都有所不如,所以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温琳一入水,漂浮在水面上的瓦儿忽然就如一条美人鱼一样沉到了水底,只见她在水中摆动腰肢,轻妙如流云,转眼间就来到了岸边。“哗啦”一声,她从水中一跃而出,伸出白嫩的小手:“关哥哥,拉我一把。”

关允暗叹一声,小坏蛋一个,又骗人。他握住瓦儿的小手,用力一拉,瓦儿就嘻嘻一笑,就势跳到岸上,一下扑入了关允的怀中,弄得关允前身湿了一大片。

瓦儿扑入关允怀中,可不是为了**,她一是为了发坏,二是为了说悄悄话:“关哥哥,你可要谢谢我呀,你不是想看温姐姐的身材是不是比我的身材顺溜,现在你可以睁大眼睛看了。哼,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好哥哥,没想到,也很色。”

关允闹了个大红脸,被一个小女孩说他色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不由嘿嘿一笑,又不好解释什么,只好假装去关心温琳。

温琳扑了一个空,一入水发现瓦儿从水底游向岸边,就知道上当了,不由又气不急,当下也不多想,三下两下游到岸上,一上岸就要去骂瓦儿。

不想才走两步,却见关允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她低头一看,不由大羞——夏天穿得单薄,只有一层衣物,经水一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让她成熟而饱满的身材纤毫毕现,如同没穿衣服一般。

如果是穿了三点式泳衣还好,至少该露的地方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保留,而且还会自然一些,但现在是穿着衣服湿身,含而不露反而比露了更显诱惑。

温琳刚才还以为瓦儿只是为了骗她下水,现在才明白过来,敢情小丫头是为了让她湿身,好让关允乘机看景……瓦儿才多大,怎么发坏的时候,鬼主意让人防不胜防?

关允欣赏够了温琳健美而匀称的身材,就假扮好人说道:“温琳,你快去阳光下晒一晒,别感冒了。时间不早了,回县委看看,别有什么事情。”

夕阳西斜,倦鸟归巢,林中开始了喧嚣。温琳气归气,却又拿瓦儿无可奈何,就是她想骂瓦儿也骂不着,瓦儿办了坏事之后,早就不知躲到了何处。

等温琳从背人处拧干了衣服出来时,瓦儿早就穿戴整齐,小鸟依人一般挨着关允坐在一块青石上,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眉飞色舞。显然,瓦儿对刚才骗她下水害她丢丑的事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还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温琳心里来气,上前说道:“关允,你回不回县委?反正我要回去了。还有……瓦儿,我给你订了飞马宾馆的房间,312,就在县委对面。”

飞马宾馆是县政府招待所,设施虽然一般,却是孔县最好的宾馆了。

“哼,不要你管。”瓦儿拉了拉关允的胳膊,“我跟着关哥哥,他不会不管我。”

“随你!”温琳更生气了,好嘛,害她落水不说,还冲她耍性子,她才不管瓦儿是不是县委书记的千金,转身就走,“反正我该做的事情做到了,就这样!”

关允一行三人回到县委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一进县委大门,关允就感觉气氛不对,总觉得哪里和平常不太一样,但又实在看不出来哪里不同,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县委一号二号的车并排停在停车场!

第十一章 关允往事

李逸风和冷枫从市委回来了?关允心中一惊一喜,惊的是,孔县离市委虽然不远,但也不近,来回得三个小时,而从李逸风和冷枫突然前往市委到现在,一共才过了四个多小时,就是说,二人马不停蹄,到市委也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

喜的是,李逸风和冷枫来去匆匆,就说明有关冷枫调离的传言不真,只要冷枫不走,他在随后决定命运的一局,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关允又发现了一个异常,李逸风和冷枫的车都没有停在原位——县委的停车场虽然没有标注号码,但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号位置是书记,二号位置是县长——但现在李逸风和冷枫的车分别停在二号和三号车位,让出了一号车位,而三号车位原本是李永昌的专用车位,但李永昌的专车却不在。

官场之上处处皆学问,很多时候细枝末节决定成败。许多人认为官场之上全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实不然,官场上的大事也是由无数小事累积而成,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留心身边的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终究也干不成大事。

细节,有时往往最是考验一个人的眼力。

关允由车位的排序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李永昌还没有回来,二是李永昌应该正在向回赶,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还有市委领导随行,否则李逸风一号车位也不会空缺出来,虚位以待。

再往深处一想的话,现在到了饭点上,书记和县长都不出去吃饭,就说明市委领导快到了……

书记和县长先回来,市委领导和县委副书记李永昌随后一同来孔县,既然不调离冷枫却又如此兴师动众,而且惊动市委领导连夜赶来,怕是还是和流沙河事件有关。

关允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兴奋和期待,他骨子里好战的性格让他十分渴望在即将到来的大潮之中搏击风浪。整整一年,他在县委夹缝中生存,早就盼望着有一天能突破困境,借势而起。

其实关允对于他不被李逸风所喜又不为冷枫信任重用,更被李永昌打压的处境,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知道背后深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李永昌对他的打压是基于不想让他崛起,并让他为王车军让路的出发点的话,那么李逸风和冷枫作为外来者,本应对他一视同仁,却同时对他漠然而冷落,多半还和他所谓的未来岳父有关。

京城大学四年,关允有一个相爱的女友,名叫夏莱。夏莱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是关允的同班同学,从大二时起,关允捕获了夏莱的芳心,二人开始了三年的恋爱史。从恋爱时起,二人的关系就遭到了夏莱父亲夏德长的强烈反对。夏德长的态度很明确,夏莱只能找门当户对的男朋友。

门当户对的含义就是,作为小县城农民家庭出身的关允,他的成绩再好,品学再优异,也无法弥补出身低下的先天不足,而夏莱可是堂堂正正的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夏德长是国家教委的一名副司长。

夏德长的反对虽然强烈,夏莱对关允的爱情却更加热烈而执着,出于爱女心切,夏德长采取了退让的怀柔政策,表面上不再反对关允和夏莱的来往,暗中却在以他政客的手腕谋划了长远之计。

作为1995年的京城大学的毕业生,虽然留京的指标十分珍贵和稀少,但品学兼优的关允还是凭借出色的口才和机灵的头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留京指标,而且还是到京城部委工作!

关允喜不自禁,认为从此就可以留在京城名正言顺地和夏莱在一起了,他的梦想就是从京城部委起步,用十年时间做到副处,然后外放就可以从县委书记做起,不信有朝一日不能和夏德长比肩,不能让夏德长小瞧了他。

而出乎关允意料的是,在得知关允凭借自身能力留京之后,夏德长亲自出面邀请关允到家中作客。关允大喜,认为夏德长总算认可了他,他幻想着夏德长约他见面,是要答应他和夏莱的婚事。

关允和夏莱恋爱三年,第一次迈进了夏家之门。在夏家,夏德长先是对关允通过自己的努力留在京城表示了赞赏,并对他和夏莱的爱情表示理解,随后话题一转指出,虽然他可以接受关允和夏莱的爱情,但并不表示他可以允许关允和夏莱结婚。

如果关允能在30岁之前走到处级的工作岗位,他一定会放下以前所有的成见,亲手将女儿交到关允的手中。

关允到底年轻,没有听出来夏德长话中意味深长的部分,以为夏德长已经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当即表示一定好好工作,努力进步,不会辜负夏叔叔的期望。

夏德长握着关允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关,你还年轻,路还很长,留在京城发展,就我个人认为,前进的空间很小,发展的局限性很大,你可以转变一下思路,到更需要你的地方锻炼一段时间,然后再调进京城,在履历上,会更好看一些……你是孔县人,如果主动要求回孔县县委工作,等于是京城大学生毕业后放弃留京指标,甘愿到最艰苦的地方支持家乡建设,不但行为高尚,在以后提拔的时候,会是很浓重的一笔履历。”

关允正沉浸在关德长同意他和夏莱之间感情的兴奋之中,并没有深思夏德长话里话外深藏不露的用意,答应着说道:“我还年轻,许多事情还不懂,夏叔叔的意思是,我不留在京城了,主动要求回孔县工作?”

“你在孔县干上两三年,解决了正科,县里好提拔,又有了基层的经历,我再帮你调回京城,一回来就能提副处了,曲线升迁,要比留京熬资历快多了。”夏德长笑得很开心,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年轻人,不要怕苦也不要怕累,要有长远的目光。”

关允一下就热血沸腾了:“好,我听夏叔叔的话,请夏叔叔为我安排!”

夏德长开怀一笑:“好,孺子可教,我就着手安排了,你的留京名额,就由我全权处理了。”

关允对夏德长的用心丝毫没有怀疑,并没有意识到作为初出茅庐的他,和在官场之中浮沉了十几年的夏德长相比,稚嫩渺小得如一棵小草。

离开夏家的时候,夏德长亲自送关允下楼,夏莱挽着夏德长的胳膊,笑得十分甜蜜,她无限期待地看着关允,站在盛夏的阳光下,就如一朵向日葵一样熠熠生辉。她明净的双眼、光洁的额头以及漂亮的鼻子,都让关允为之着迷并且难以割舍。

为了夏莱,一切的付出和等待,都值!关允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却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他和夏莱就天各一方了。

回到孔县之后,最开始关允还梦想他真可以有朝一日重返京城,然后平步青云,并且和夏莱在一起幸福地生活,而最初,夏莱的电话和来信不断,让他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但在其后不久,他就发现了他在县委的处境十分不妙,不但没有受到期望中的重用,而且还被刻意地冷落,并最终成为县委最边缘化的一人。

关允并不理解为什么他一个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在书记和县长眼中,还不如学历和能力都明显不如他的王车军?最初他还认为王车军受到重用是因为李永昌的缘故,虽然早就有人提醒过他,说他当初回到孔县其实是被人卖了,他还年轻,心思太单纯,他还据理力争,认为夏德长不会骗他,但在他付出了无数努力却始终得不到李逸风和冷枫的认可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有人不想他前进一步,就想让他在孔县原地踏步,就是要将他困死在孔县!

能是谁?关允才大学毕业一年,既无背景又无复杂的关系网,除了夏德长之外,再无别人会对他如此用心!关允在经历了一年多的碰壁和彷徨之后,他才终于拨云见日,理顺了思路,也明白了他目前的困境,只有放手一搏,只有破釜沉舟,才有突围的可能。

他并不知道夏德长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却能猜到李逸风排斥他冷枫冷落他,原因就在于肯定上面有人打了招呼,否则李逸风和冷枫与他无冤无仇,就算不重用他,也不必事事针对他,他也不够资格被一二把手处处提防!

是时候了,关允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流沙河的水坝问题,让李逸风和冷枫争执不下,甚至还惊动了市委领导,可见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流沙河事件,将会成为他在孔县的一个支点,他将借势而起,一扫以前的颓势,只要冷枫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要借机在孔县站稳脚跟打开局面,然后终有一日要杀回京城站在夏德长面前,还他一个冷笑和惊喜!

至于瓦儿……她其实就是一个既狡黠又聪明的小女孩,她来孔县就是为了游玩,对政治和官场才不感兴趣,但她到来的时机却是巧了,无意中成了他的助力,对他在孔县即将迎来的动荡之中,多了一个支点。

看了一眼身旁的瓦儿,关允暗想,他这一次能不能抓住机遇趁势而起,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说不定会是一个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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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冷枫的背景(求收藏和推荐)

还没有迈进东院和西院中间的内门——县委大院的大门人称外门,而大院之中的小院是县委领导办公的场所,有一个小门,人称内门——就见王车军急匆匆从内门出来,和关允、温琳、李瓦儿正好走了个面对面。

王车军一抬头看到关允走在中间,瓦儿走在右边,温琳走在左边,温琳还好,离关允有半米远,保持了安全的同事距离,而瓦儿几乎紧挨着关允,笑得开心甜蜜,他的好心情顿时沉重了几分,脸色就一下阴了下来。

真是顾此失彼了,陪了领导顾不上陪瓦儿,还真让关允得了机会?王车军不敢想,越想越是窝气,直想冲关允白净英俊的脸上啐上一口。

不过又想到刚刚在市里开的通气会,以及县委即将发生的变故,他心中又平衡了几分,哼,关允就算陪好了瓦儿又有什么用?副科人选没有他,好事轮不上他,但坏事……马上就落到他的头上了。想到得意处,王车军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敢笑,别说笑出声了,连笑容都没敢露一下,而是十分严肃地说道:“温琳、关允,市委领导马上就到了,今晚得加班,你们赶紧回秘书科,不一定哪个领导随时会有事叫你们。”又对瓦儿说道,“瓦儿,你先去飞马宾馆休息,等忙完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要你管!”瓦儿冲王车军做了个鬼脸,“我不喜欢你油头粉面的样子。”

王车军最得意的就是他一头乌黑锃亮的头发,他虽然没有关允长得帅气,但也自认不差多少,却当面被瓦儿说成油头粉面,换了别人他早翻脸了,偏偏是瓦儿,他惹不起,只好讪讪一笑:“瓦儿,李书记说了……”

“我不听!”瓦儿耍赖捂住了耳朵。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以李逸风为首的县委主要领导,从内门出来,急步朝外面走出。王车军见状,顾不上理会瓦儿和关允,急忙朝李逸风跑去。

市委领导来了?关允一眼看到紧跟李逸风身后的冷枫,正要向前去履行一个通讯员的职责,忽然感觉胳膊一紧,却是被瓦儿抱住了。他心中一惊,糟了,瓦儿要害他。

几乎同时,李逸风和冷枫向关允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是青春叛逆期的年纪,瓦儿早不抱晚不抱他的胳膊,偏偏在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出现的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抱,如果非要从政治、官场或是有意让关允难堪的角度分析,未免对瓦儿太不公平,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好玩、狡黠的小女孩,不会也不可能非要害关允在李逸风和冷枫面前两头不落好。

就关允猜想,瓦儿这么做恐怕还是为了故意气一气李逸风,她一个人偷偷从省城跑来孔县,事先并没有征得李逸风同意,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不管瓦儿的出发点是什么,她好奇而好玩地一抱,却让包括李逸风和冷枫在内的县委主要领导的目光,一时间全部落在了关允的身上。

关允只觉如芒在背,心中七上八下,生怕瓦儿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还好李逸风和冷枫几乎同时收回目光,没在关允面前停留,大步朝外门而去。

温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市委来人了。”关允回了一声,正要叮嘱瓦儿几句,不许在县委大院胡闹,瓦儿却主动松开了他的胳膊,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向前走了。

关允顾不上理会瓦儿的小小心思,他身为县长的通讯员,此时如果不是紧跟在县长身边,就得在秘书科随时待命。

到了秘书科,关允和温琳都忙了起来,整理房间、收拾文件、打来热水,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领导随时吩咐。瓦儿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报纸,把报纸弄得哗哗响,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电话响了,是李永昌让温琳过去。温琳同情地看了关允一眼,想安慰关允几句,一开口却变成了:“照顾好瓦儿……”

关允知道温琳的心意,默默地点了点头,三个通讯员,两个都跟在领导身边忙着迎接市委领导,只有他坐在办公室接听电话,谁看不出是坐了冷板凳?

不过关允却没有灰心丧气,他知道,现在就算他跟在冷枫后面忙得团团转,也不会让冷枫对他多加多少印象分,冷枫和李逸风喜欢务虚不一样,他很务实,以冷枫现在在县委的处境,他需要的是一个秘书型的助手,而不是跑前跑后只干杂事小事的通讯员。

“关哥哥,还是你好,只有你一直陪我。”瓦儿扔了报纸,好像下定了多大决心一样,“好吧,我现在完全当你是我的好哥哥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十分秘密的事情……爸爸上次在家里不知道和谁通话,好像是京城的电话,他说冷枫为人深不可测,不能等闲视之,还说冷枫来孔县,不是镀金来了,是要实干……反正他说的话很官腔,我学不来,但大概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关允的眼睛蓦然亮了!

瓦儿果然给他带来了好运气,以前,关允心中对观察到的冷枫的秘密虽然肯定,虽然坚信,但毕竟只是自己猜测,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毕竟官场中许多事情只有传闻而没有真相,而现在,他在心中大喊,他对冷枫的判断完全正确!

孔县虽然是农业小县,在黄梁市所辖的4区14县及1个县级市中,很不起眼,但孔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是由省里空降,也算是孔县怪现象之一。其实从省里空降,并不是省委对孔县的重视,相反,是省委拿孔县当跳板来历练干部。

谁都知道空降干部通常不会安心在地方上工作,都是镀一层金捞点政绩就拍屁股走人。当初关允刚分配到县委时,他就奇怪怎么一个既无工业资源又无旅游优势的平原小县,书记和县长全部由省里空降?当时,以他对官场现象的认识和初入官场的浅薄,还以为孔县在省领导心中的分量重,直接在省里挂号了,孔县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机遇。

而后随着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矛盾越来越突出,最后闹到不可开交而影响到了工作的开展时,市委却无动于衷,关允才从中悟出了一点什么,原来孔县不是省里的重点县,只是省领导眼中的一个练兵场,反正孔县只有农业,书记和县长怎么折腾都没事。

关允从上大学时就开始读史书,到县委后又开始每天都读报,读了几年史书和一年报纸,他的眼光才开阔了许多,境界也提升了不少。

说来还得感谢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较量让他吃了夹生饭,不至于被指挥得团团转只忙一些事务性的杂事,让他有了大量空闲时间读书看报,才让他学会了冷静、客观地思索问题,并且能够从许多细微之处发现从明面上看不到的许多微妙的东西。

当然,关允能够举一反三,还得益于他背后一个高人的指点。

高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高人,关允不敢肯定,他只知道,高人的一言一行,看似平常微微一想却又让人浮想联翩,在无形中就教会了他许多察颜观色的本领。

比别人都能抢先一步察觉冷枫的秘密,就是他在受到高人的潜移默化之后,才学会了从细微处见功夫的眼力。

比如从冷枫说话时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以及对谁都会客气地说一声“请进”,还有他抽烟的姿势、爱吃米饭不爱吃面食,等等细微之处得出了一个结论——冷枫的背景和来历十分复杂,绝非外界传闻他不管是个人资历还是后台背景都远远比不上李逸风那么简单!

县委中的传言是,李逸风不但有省里的背景,还有京城的背景,而冷枫只是省里一个不得志的副处长,下放到孔县当县长,明是升了一级,其实就是放任他自生自灭了。

也正是不少人都相信了这种说法,在李逸风和冷枫的交锋中,绝大多数人都站在了李逸风的一边。冷枫在县委如此被孤立,身为冷枫的通讯员,关允的日子能好过才怪了。

而且关允还不受冷枫的信任,他吃的夹生饭中,除了一半是生饭之外,还经常有沙子硌牙。

关允的当务之急,是取得冷枫的信任。但如果冷枫真的没有什么背景和实力,就算他成为冷枫的亲信也无用。在此时,在所有人都在外面运作的时候,他却无所事事地坐在秘书科碰运气,人在官场之中,有运气的成分,但三分运气不敌七分运作,官运官运,运气是辅助,运作才是王道和主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运气没来,想运作也是不得其门而入。瓦儿的到来,莫非预示着关允运气来了?运气是不是真来了,关允不敢肯定,他只是心中笃定——他对冷枫的判断不但正确,而且冷枫甚至比他预想中的来历更深不可测!

第十三章 悄然的变化(求推荐票!)

作为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在寻找可以依靠的大树之前,一定要确定大树不但枝繁叶茂,而且必须树大根深。

“瓦儿,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关允只当没听见瓦儿透露的秘密,有些话只能听不能接,就算瓦儿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也不行,他不能冒险。不是怕瓦儿告密,而是瓦儿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万一被李逸风套了话去,他必然不落好。

“我不睡,我还没玩够。”瓦儿到底是年纪小心思浅,没细想关允为什么不接她的话,她本来和关允面对面坐着,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绕过桌子来到关允的身旁,拉住了关允的胳膊,“关哥哥,你明天还陪我玩好不好?”

门帘一响,一个人推门进来。关允一抬头吓了一跳,是县长冷枫。

“县长……”关允忙起身迎接。

“我来看看瓦儿。”冷枫目光平静地冲关允微一点头,转身和颜悦色地对瓦儿说道,“瓦儿,孔县好玩不好玩?”

冷枫问的不是孔县好玩不好玩,而是在问瓦儿对关允的印象。

“冷叔叔好。”瓦儿很有礼貌地先问了好,“孔县可好玩了,山好水好……人也好。”她嘻嘻一笑,双眼眯成了一道缝。

“那就好,呵呵。”冷枫的目光又看向了关允,“关允,你明天一早先到我的办公室。”

关允激动地点头:“好的,县长。”冷枫特意点明明天一早,显然大有深意,是暗示关允,要比上班时间还要早。平常,关允一上班会先到秘书科,然后才会去冷枫办公室打扫卫生。这么说,他递交的材料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目光再次落在冷枫左手无名指的圆形痕迹上,作为关允发现冷枫秘密的关键点,联想到圆形痕背后发生的一切,他心中对冷枫更多了好奇和敬畏。李逸风对冷枫的评价非常正确,冷枫确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整个县委除了李逸风和他之外,大部分人都没有摸清冷枫的来历,都被他冷峻的外表和不通人情的工作方法蒙蔽了。

冷枫又关切地问了瓦儿几句,还没有走,又有几人陆续进来了,当前一人正是李逸风,李逸风的身后跟着王车军和温琳。

和冷枫进门先关心瓦儿不同,李逸风一上来就先主动伸手和关允握手:“听车军和温琳说,你照顾了瓦儿一天,小关,辛苦了,我得谢谢你。瓦儿很调皮,肯定没少让你受累。”

李逸风明是感谢关允照顾瓦儿,实际上却是故意当着冷枫的面演戏,毕竟关允是冷枫的通讯员,县长的通讯员代为照顾县委书记的千金,而且书记和县长还不和,明显是想落冷枫的面子,同时给关允小鞋穿。如果说关允以前吃的是夹生饭,那么现在就成了夹心饼干了。

若是以前,冷枫既不会为关允说话,更不会替关允圆场,以他的冷漠,通常就是点点头,不置可否。

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客气几句,冷枫却破天荒地说话了:“我特意交待关允,一定要照顾好瓦儿,照顾好瓦儿也是一项政治任务。”

冷枫此话一出,不止李逸风吃惊不小,王车军和温琳更是大吃一惊,都向关允投来了震惊和不解的目光。

李逸风到底是李逸风,虽然他不敢肯定背后发生了什么,但冷枫的话明显有维护关允之意,他想利用关允照顾瓦儿一事来继续挑拔冷枫和关允之间关系的想法不但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反而让他敏锐地捕捉了冷枫对关允态度的悄然改变。

“呵呵,瓦儿,你看冷叔叔多关心你,还不谢谢冷叔叔。”李逸风迅速调整了策略,拿瓦儿当了台阶。

“谢谢冷叔叔。”瓦儿很听话地又对冷枫表示了感谢,又笑嘻嘻地冲关允说道,“再谢谢关哥哥。关哥哥,明天你还陪我,好不好?”

有书记和县长在,瓦儿的请求关允可不敢应允,刚才如果不是冷枫替他解围,他就吃了李逸风的夹心饼干了。对冷枫刚才的回答,他心中一阵狂喜,印象中冷枫自从担任了县长以来,还从来没有在李逸风面前袒护过任何一个人。

关允不好接话,李逸风就不好不表态了:“瓦儿别闹,关允明天还有工作,让车军哥哥和温琳姐姐陪你也一样。”

王车军是李逸风的通讯员,他当然可以直接安排。温琳是李永昌的通讯员,他也替李永昌做主安排温琳陪瓦儿,却独独绕过关允,事情虽小,话很轻,却从中透露出李逸风对冷枫的排斥和对关允的不信任。

“我就要关哥哥陪我。”瓦儿耍赖,眨了眨眼,她不看关允,却偷眼去看冷枫。

小小的县委办秘书科,现在的气氛十分微妙,此刻,冷枫的态度成了关键。房间内一时静默,连喘气声都听不到,只听到窗外哗哗的风声。如果说瓦儿是支点,那么关允就是杠杆,一头是李逸风,一头是冷枫,现在李逸风已经加上了筹码,就看冷枫是不是也下注了。

冷枫不下注,关允还是会被闪了腰。此时不但关允心情十分紧张,就连温琳也暗中握紧了拳头,替关允担心,她紧张得鼻尖都渗出了汗珠。只有王车军神情悠闲,嘴角还隐隐有一丝得意和嘲弄的笑意。

还好,冷枫只沉默了片刻,就淡淡地说道:“瓦儿喜欢关允,想让关允陪她,关允,你明天理顺一下工作,最近几天,就好好陪陪瓦儿,我放你假了。”

王车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地看向冷枫,差点惊呼出声。

不可能!怎么可能?今天是怎么了,冷枫怎么处处维护关允?谁不知道冷枫冷脸冷面,在孔县从来独来独往,而且冷枫从来就没有喜欢和信任过关允!

冷枫怎么就突然之间对关允维护有加了?关允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王车军目光深沉地看了关允一眼,心中涌起深深的敌意,关允,有你的,想翻身了?休想,走着瞧。别以为你攀上了冷枫的高枝就能怎样,冷枫在县委的处境自身难保,还想提拔你?等他能过了眼下的一关再说!

想到市委领导来孔县的目的,王车军心中又是一阵得意,到现在关允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李书记和冷县长到市委开的什么会,更不知道市委领导为什么要连夜赶来孔县,对了,关允应该连市委领导来孔县的事情都不知道,完全就是被排斥在了圈子之外的边缘人物。

一个边缘人物,一个在政治上后知后觉的人,就是政治上的失败者,就算他有县长撑腰又能怎样?冷枫也将面临失败的下场!

王车军想到孔县即将发生的大事,心情又无比舒展了几分,再看关允时的目光,就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了。一个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运气不好,担任了处在下风的县长的通讯员,又没有背景,一个没有运气和背景的人还想在官场混?凭什么!

李逸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冷枫,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冷枫今天怎么处处维护关允,是不是和孔县即将迎来的变故有关?难道说,冷枫真要甘冒风险重用关允了?

平心而论,虽然他一向也觉得关允是个人才,但他就是不能重用关允,不但不能重用,还要处处提防和压制关允,只要他在孔县一天,他就要困住关允一天,不让关允有一个上升一步的机会。

倒不是李逸风对关允本人多有意见,说实话,他其实也挺爱惜关允的才华,也认为关允是一个人才,只是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怪他对关允下手太狠,怪只怪关允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

人生之路,有时候一步也不能走错,尤其是在官场之上,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耽误一辈子,李逸风暗暗感慨,瓦儿喜欢关允,让他心中对关允也多了不少好感,但感情不能代替政治……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先去休息。”李逸风来了一手缓兵之计,他不想关允再继续和瓦儿走近,以免因为瓦儿对关允的好感而影响到他的政治判断,而且明天的事情,事关重大,他和冷枫的交锋将会上演真刀实枪的第一回合。

联想到他和冷枫因为流沙河的水坝问题而剑拔弩张的关系,李逸风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冷枫是为了孔县的经济发展着想,但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和冷枫在许多问题总是达不成共识,步伐总不一致,说来说去,其实还是经济发展观的不同,冷枫性格保守,认为孔县应该稳步前进,而他却想在任期内就推动孔县向前大步迈进,他说服不了冷枫,冷枫也说服不了他,难啊……

不过还好,听说冷枫在流沙河的问题,态度有了松动?不管了,反正明天许多事情都要有一个结果出来,不能再拖了,拖久了,因为一个流沙河引发了群体事件,就麻烦大了。

第十四章 容半山

关允和温琳送瓦儿去飞马宾馆,夜晚的微风吹动,有了些许秋凉之意。瓦儿仍然不知疲倦地哼唱一首歌曲,一听,竟然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关允不由一笑,小小年纪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知道什么是爱如潮水?

回想起在大学时爱如潮水的时光,关允一阵感伤,等潮水退去,留给他的只是遍地的贝壳和一地的伤心,京城……距离孔县只有四百多公里的京城,曾经承载了他多少梦想和希望,但现在,却是他最不愿意提及和回忆的地方。

本来瓦儿只想让关允一人送她去宾馆,李逸风想让王车军一同陪同,瓦儿坚决不让。关允知道李逸风的爱女心思,就提出让温琳一起,李逸风才放了心。

去时的路上,温琳没有说一句话,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好不容易安置下了瓦儿,哄了瓦儿去睡,从宾馆出来后,只剩下了温琳和关允时,温琳才艰难地开了口。

“关允,你真的不认真考虑一下去大城市发展的可能性?外面的天地很广阔,你怎么就一根筋儿?”一开口,温琳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责怪。

夜晚的孔县县城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关允站在县委大院的对面,依稀可以看清黑色的县政府和红色的党委两块牌子,他回头看了温琳一眼,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温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落水时的裙装,而是换了一身裤装。

“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竞争副科的名额?”关允开了一个玩笑。

“你……”温琳气极,伸手推了关允一把,不解气,又抬腿踢了他一脚,“你气死我算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好了,不生气了,琳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关允只好向温琳道歉,他也就是诚心逗逗温琳,其实心里明白得很,温琳是真关心他的前途。

“一边儿去,你心里只有瓦妹妹,没有琳姐姐。”温琳没过马路回县委,而是朝路旁的树林走去。关允知道她有话要说,就跟了过去。

“你知道市里来了哪个领导?”

“不知道。”作为县长的通讯员,到现在也没人告诉他市里来的领导是哪位,确实说不过去。

“是我姨。”温琳本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关允真相,见关允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气得不行,觉得不打醒关允,关允说不定真废在孔县了,“孔县要有重大人事变动了。”

关允没说话,其实他已经猜到市里来人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温琳的大姨。

关允为人不但注意细节,观察细致,而且记忆力强,市委每个领导的电话号码他都烂熟于胸,虽然他不够资格打出,但却始终牢牢记在脑中,以备不时之需。

同样,市委领导每人的专用牌照,他也了如指掌。

送瓦儿的时候,原先空出的一号位置已经停了一辆市委牌照的汽车,他扫了一眼,将车牌号码一对照,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当时心中就是一紧,难道他说先前的分析结果不对,市委来人,还是为了调整县委班子?否则,为什么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要连夜赶来孔县?

叶林在市委组织部排名虽然不是十分靠前,但在几名副部长中,是唯一的一名女性副部长,而且分管干部考核,权力极大。

但又一想,市委不可能突然就调整孔县班子,孔县的各项工作刚刚步入正轨,纵然李逸风和冷枫步调不一致,但大面上还是维持了正常的运转,而冷枫到任才一年多光景,现在调走,不但是对冷枫工作的全盘否定,也不利于孔县今后的发展和工作开展。

还有一点让关允更加肯定的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冷枫被李逸风打败了,要被搬开了,市委也不会急着连夜就派一名组织部副部长来宣布,至少也要缓一缓,安抚一下冷枫的情绪。

那么温琳说的孔县有重大人事变动,又是指什么变动?关允就问:“要出什么大事了?”

明明是温琳刚刚挑起了话题,现在关允一问,她反而又犹豫了,迟疑着踢了踢脚下的落叶,不肯开口了。关允笑了笑,也没勉强温琳:“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估计会很忙。”说完,摆摆手,他转身走了。

望着关允远去的背影,温琳气得一脚踢在一棵大树上:“踢死你,臭关允,你等着,等你后悔的时候,别想让我安慰你。”

温琳的话关允已经听不到了,他回到了县委后院的单身宿舍,倒头倒睡,还没心没肺地睡得十分香甜,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明天要发生什么。

清晨的孔县县城,到处弥漫着煤炭和木炭的气息。煤炭是烧来熬粥,木炭是用来烤制烧饼和火烧。县城人口不多,但早起摆摊卖早饭的劳苦大众,还是大有人在。

关允早早起来,先是沿县委大院前面的诚实路跑步两公里,然后和往常一样来到宽心小吃摊吃早饭。在大学里养成的早起锻练的习惯,回到孔县后一直没有落下,每天都坚持不断。关允告诫自己,锻练身体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懈怠,要永远保持向上的动力。

宽心小吃摊和常见的夫妻摊不同的是,摊主是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单身老头,说是五十多岁,也像,说他六七十岁,也有,他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

宽心小吃摊一年365天,几乎每天都风雨无阻地出摊,从来没有一天缺席,而且每天都还非常准时。

老头姓容,县城的人都叫他老容头。老容头不是孔县人,来自哪里,无人知晓,只是从他一口微带京腔的普通话可以猜测,他应该是京城一带人氏。至于老容头什么时候来到的孔县,又为什么要落根孔县,谁也说不清楚,但关允却隐约知道应该是在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孔县几天之后,老容头的早点摊才出现。

整个孔县,也没几人知道老容头的大名叫容半山。

老容头单身一人,从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家人。他的早点摊以卖烧饼和豆腐脑、米粥为主,一个人一边打烧饼,一边为客人盛豆腐脑或米粥,每天五点支摊,十点收摊,其余时间去了哪里或是在做什么,基本整个孔县怕是除了关允之外,谁也不知道。

没人关心一个卖早点的老头子的生活。

老容头的烧饼全部用木炭烤制,香脆可口。米粥是用文火慢熬,半夜就开始支火,一直熬到凌晨,香气四溢,绵软养人。再加上他自制的咸菜也十分好吃,他的生意就一直很好,在县城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老容头,来四个烧饼,一碗豆腐脑和一碗米粥。”关允拿过一个马扎坐下,大口大口地呼吸早晨新鲜的空气,迎着初升的朝阳而坐,心中充满了活力。

或许在别人眼中,容半山是一个异乡客,流落到了孔县,以卖早点为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关允心中,容半山是一个高人。

上次在平丘潭前关允对温琳说,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当时温琳以为是一句戏言,是关允敷衍她,其实不然,关允的背后还真有高人。高人,就是人称老容头的容半山。

关允一回到孔县就认识了容半山,他在京城上学四年,一见之下,就对操一口京腔的容半山大感亲切,再加上容半山的早点确实做得好吃,一来二去,他和容半山就成了忘年交。

今天吃早饭的人并不多,主要是周日,而且又太早的缘故。关允一边吃一边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老容头,今天没时间帮你了……”

平常有时间的话,关允都会帮老容头搭一把手,替他揉面或是烧火,半年时间,关允就学会了打烧饼和熬粥。当然,学了一门手艺不是他从老容头身上得到的最大的收获,通过接触和了解,老容头在关允眼中就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对历史典故和人物传记十分精通的高人!

而且还是世外高人。

关允最喜欢听老容头讲历史故事,和正史野史都不同的是,老容头讲出来的历史,不但妙趣横生,而且还有现实意义,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每个故事都能让历史照进现实,甚至还可以和孔县的现状有相通之处,对他的启发很大。也正是在老容头的影响下,关允才开始换了一种角度读史,不再是以前只为读什么腐朽的封建社会必须走向灭亡的幼稚阅读,而是从中吸取了许多有益的营养,真正做到了开卷有益。

在读史的过程和老容头的历史故事中,一次又一次让关允对孔县的局势有了多视角的全新认识。

尽管老容头从来都是一副沧桑和潦倒的形象,尽管关允从来没有真正认为老容头是什么世外高人,而且他对老容头只有亲近之心没有崇拜之意,但并不防碍他戏称老容头是他在官场上的指路明灯。

第十五章 密谈(求推荐票!)

“你忙你的去,孔县要刮大风了,你小心点,别吹了眼睛。眼睛进了灰还好说,可以弄出来,要是因为眼睛进灰没看清脚下的路,突然就摔了一跤,跌一个鼻青脸肿,就不值了。”老容头嘿嘿一笑说道。

关允三口两口吃完早饭,见还有一点儿时间,就起身帮老容头搭一把手,弄了弄锯末,又拉了拉风箱,他要是每天不替老容头做点什么,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帮老容头干活的工夫,关允把县里的局势和即将迎来的变故和老容头说了,就连他想向冷枫靠拢并且已经向冷枫递交了材料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关允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老容头,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容头,留了山羊胡,乍一看其貌不扬,但他为人热诚,喜好指点江山,最主要的是,他从来不会乱传话。

老容头一边听,一边忙活手中的事情,直到又有四五个烧饼出炉,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好,好。”关允高兴地连连点头,他最喜欢听老容头讲故事,每次都会有意外的收获。

“宇文泰建立了西魏朝,他向一个名叫苏绰的人请教治国之道,就在一起密谈了三天三夜。谈了什么治国良方呢?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用贪,反贪。”

“用贪官反贪官?”关允读史不少,宇文泰和苏绰的一番著名的对话,他也听过,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用贪官,就是给贪官权力,让贪官去搜刮民脂民膏。贪官贪得越多,胃口就越大,就和胖人越吃越胖越胖越吃是一样的道理,人心是无底洞。反贪官,就是等贪官膘肥体壮的时候,就可以开杀了。用贪官,可以巩固统治,贪官为了得到好处,会自觉地维护上层的统治。杀贪官,是为了清除贪官队伍中不听话的贪官,同时也是为了愚民,让百姓看到国家还有希望。”

关允一脸惊愕地看着老容头,虽说老容头讲的是历史故事,但他侃侃而谈时的神态,哪里是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分明是比京城大学的教授还有深度的专家学者!

“别大眼瞪小眼了,时间不早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赶紧走你的。”老容头推了关允一把,包了三个烧饼递给一个正在等候的客人,“三个烧饼,一块钱。”

关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老容头还是卖早点的老容头,和什么专家学者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类人,他收回胡思乱想的念头,冲老容头摆摆手,大步流星向县委走去。

到了县委,才7点多一点,县委还没有什么人,关允见时间还早,就先到秘书科打扫了卫生,然后又打了一壶热水,在7点30分整,他敲响了县长办公室的门。

“请讲。”冷枫还是和往常一样,很有礼貌地应了一声。

谁也不会想到,才早上7点半,县长就坐在了办公室里。更没人注意到,关允打了热水拿了早饭,来到了县长办公室,而且一进门,就关紧了房门。

“县长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烧饼和米粥,对付一下。早饭不能不吃,不吃早饭,不但容易发胖,还可能影响身体健康。”关允递上了烧饼和米粥,他喝的是豆腐脑,给冷枫带的却是米粥,因为他早就注意到冷枫偏爱喝米粥。

冷枫接过早饭,也没客气,大口吃了几口烧饼,夸道:“好吃,味道地道。”三下两下吃完早饭,他起身洗了一下手,又接过关允送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忽然脸色一沉,问道。

“关允,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关允心中一紧,该来的,终于来了。

关允向冷枫提交的材料,并不是什么整人的材料,也不是哪个县委领导的隐私,而是他关于如何解决流沙河纠纷的一个方案。

对于流沙河,关允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他常和伙伴们一起到流沙河游泳、嬉闹、摸鱼,可以说,流沙河占据了他童年一半的欢乐还多。

当年的流沙河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据老人们讲,流沙河是黄河古道遗留的一条河道,很早以前,黄河流经孔县,冲积出了孔县肥沃的土地和一马平川的地形。

关允对流沙河有感情,对流沙河的用水纠纷,也早就有了自己的解决方法,之所以一直秘而不宣,倒不是他故意卖关子,而是他作为一名小小的通讯员,在县委没有什么发言权,说给谁听谁都不会重视,说不定还会被耻笑自不量力。

之所以现在下定决心要将他的解决方案提交给冷枫,也是基于对目前县委的局势做出的判断。而且说实话,他的解决方案并非是他一人的功劳,而是在老容头的启发下,再综合他从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口中得到的真实情况,才让他对解决流沙河的纠纷就有了清晰的思路。

说老容头是关允在官场上的指路明灯,一点儿也不夸张,尽管老容头从来都是一副一人吃饱全身不饿的自得其乐的形象,但他有意无意讲出的历史故事,往往和孔县的现实惊人的对应,就无形中给了关允在关键选择时的启发。

关允关于解决流沙河纠纷的方案,是建议冷枫批准飞马镇在上游建造水坝,水坝的费用由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分摊,建成后,由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共同管理,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水坝建成后用水纠纷的遗留问题,同时,也可以缓解冷枫在水坝事件上所承受的来自李逸风的巨大压力。

关允向冷枫汇报了他的方案的基本思路,诚恳地说道:“是我比较粗浅的想法,还不成熟,大方向还得县长把握。”

冷枫不说话,目光落在关允的方案上,他的左手的无名指的印痕就又落到了关允的眼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上马水坝项目吗?”冷不防,冷枫抬头问了一句,他的话是自问自答,其实不需要关允回答,“是因为每一个项目,都避免不了贪污腐败。水坝项目如果上马的话,将是孔县建县以来最大的投资项目,投资太大,而回报又不确定,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劳民伤财的工程。你的想法是不错,但没有考虑到现实问题,以飞马镇和古营城的财政收入,建造不了一座水坝。如果县里批准上马水坝的话,就得县财政补贴。”

孔县是穷县,县财政没钱。

关允跟了冷枫半年多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摸清冷枫的脾气,也是冷枫太冷静了,遇事从不慌乱,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他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刚才冷枫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但他现在到底对他提交方案的做法是什么态度,关允还是心中没底。

关允要的并不是冷枫采取他的方案,他要的是冷枫对他的态度的转变。方案,只是投石问路的一个借口而已,而且说实话,在今天早饭时听了老容头的历史故事后,他自己都否定了之前的方案,觉得方案太折衷太保守了,体现不出他的官场智慧。

也适应不了孔县目前突如其来的变化。

不过冷枫的话让关允心中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冷枫,冷枫和李逸风矛盾不断的主要原因不是争权,还是因为政见不和。但政见不和最终还会上升为争权,毕竟谁都想自己说了算。

李逸风想要上马大坝的原因关允不愿去胡乱猜测,都是打着为孔县发展的名义,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指责李逸风就是为了个人私利,但从孔县的实际出发,作为孔县人,他还是认可冷枫暂不开发的立场。

“县长,县财政没钱,不是可以贷款吗?”关允壮着胆子说了一句,以他的身份,按说说出这句话也不算什么,但以他和冷枫之间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是一次意味明显的试探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借提交材料的举动迈出了第一步,就不怕再大胆向前走出第二步。

“贷款?”冷枫冷冷地看了关允一眼,“贷款最后还不上,还不是要平均到每个老百姓头上?现在农民够苦够穷了,不能再给他们增加无形的负担了。”

关允立刻对冷枫肃然起敬。

能站在百姓的立场上为百姓考虑的县长就是好县长。老百姓最大的负担不是各种农业税,而是隐性的债务,政府性的投资失败之后,无法偿还的贷款都会由各大银行抹平。国有银行损失由谁弥补?自然是每一个存钱的老百姓。

可怜的老百姓无形之中就成了冤大头,要为每一个无能的决策者的决策失误承担后果。

“县长说得对……”关允附和了一句,微一迟疑,还是进一步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还和以前一样瞻前顾后,那么不但不能借流沙河事件赢得冷枫对他态度的转变并重用他,反而会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甚至有可能惹怒冷枫而导致冷枫不再用他担任通讯员。

第十六章 关允也有春天

“可是县长如果被调离了孔县,继任者也许一样会上马大坝项目,而且大坝项目关系到李书记的威望,李书记为了推动上马大坝项目,肯定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孔县是农业县,大坝项目如果成功上马的话,等于是历史性的突破,对孔县的形象提升大有好处,对李书记和县长来说,也是政绩工程……”

以关允通讯员的身份,他刚才的话过头了,虽然说得很客观,也是现实情况,但却不符合他的身份定位。他是通讯员,不是秘书,就算是秘书也要少说多做,尤其在大事上不能夸夸其谈。没有领导喜欢自作聪明的下属,将聪明说出来,是自作聪明。将聪明藏在心里用行动做出来,才是真智慧。

“关允,你是京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给我当通讯员,屈才了。”冷枫淡然地说了一句,他的话,和关允上次前来递交材料时的最后一句一模一样,等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领导不会说废话,一句话重复两遍,就有了意味深长的暗示。

要是以前,关允就会无地自容地转身走人,话说两遍淡如水,冷枫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是对他刚才的话极度不满了!但现在,他不但不能走,而且还要继续说下去,只能背水一战,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县长,从京城大学毕业时,我并不想回孔县,本来想留在部委,但因为特殊的原因,最后还是回到了孔县。一开始我怨天尤人,总想有朝一日要飞出孔县,心思也没用在工作上。但自从担任了县长的通讯员后,我的心慢慢就踏实了下来,心里就想,县长不是孔县人还一心为孔县的发展呕心沥血,时刻为孔县百姓着想,我身为孔县人就不能扎根孔县,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尤其是当我见到县长真正立足于百姓为百姓着想而坚持自己的原则进,我很惭愧!现在我就是一心为了孔县的长远发展出一点微末之力,虽然人微言轻,但我相信县长明察秋毫,能看到我的真诚。”

“我也不觉得为县长担任通讯员是屈才,相反,能为县长服务,是我的荣幸,而且我从县长身上学到了很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县长的为民情怀,也让我体会到一名国家公职人员的神圣职责和使命感!而且我还想说,流沙河的纠纷,表面上是用水纠纷,其实还是飞马镇和古营城乡两个乡镇之间领导不和,怂恿村民故意闹事,就是为了达到打击对方的目的……”

“哦……”冷枫眉毛一动,脸色顿时动容。

冷枫不是孔县人,李逸风也不是,但李逸风身边有孔县的高参和围绕的下属,他对孔县的真实情况了解得比冷枫深入多了。冷枫身边也不乏想投靠李逸风不得其门而入、只好退而求其次倒向他的下属,但说句难听话,都是李逸风看不上眼或是不得志的边缘人物,不但手中没实权,而且也不能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有意义的情报。

关允刚刚透露的内情,是冷枫不但没有听过而且还没有考虑过的情况,不由他不对关允刮目相看,暗中打量了关允几眼,心中有一个念头突兀而强烈——重用了关允,说不定真能助他在孔县打开局面。

但……随即又想到上面有人点了关允的名,他要重用关允,也许会得罪那个人,而那个人现在虽然位置不高,以后却说不定前途无比广阔,他用孔县一地的得失为代价换来的有可能是今后长久的压力,就是说,培植一个关允却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敌,太不划算了。

冷枫犹豫了片刻,迎着关允清澈而坦然的目光,心中蓦然一动,多好的一个年轻人,难道就因为人生之中一次无意的犯错——其实也不能算是犯错——就被判了死刑,不公平!

关允一口气说出心中真实想法,相当于向领导汇报思想心得,中间又有含蓄而委婉的奉承,他自认他的一番话就算老容头听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老容头能说会道,一年来,关允从他身上也学了不少东西。

如果这番话他还是不能打动冷枫,让冷枫相信他的诚意,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初入官场,他一无背景二无机遇,只能凭借几分运气并且加上主动出击,否则一直等下去,没人会因为他的京城大学的文凭而提拔他为副科。文凭虽然是个宝,但有人赏识最重要。

冷枫依然面无表情,关允想从冷枫的眼神或是神态中察觉他的态度是否有变,绝无可能。也正是因为冷枫任何时候都保持了不动声色的冷静,让他李逸风的几次较量中,虽然落了下风,却没有落败。

关允近乎绝望了,冷枫太冷了,他已经表现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他还是无动于衷,这一次,他估计很难过关了,难道真的如温琳所说,他要认真考虑一下跳出官场去大城市发展的可能性?可是,他不想输,不想让京城的某一个人看他失败的笑话!

冷枫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要开一个会,市委组织部来人,县委领导班子要有变动,副县长达汉国调走,郭伟全担任常委、副县长,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说完,他起身就走,“好了,我先去开会了,材料你先拿回去,工作做得不够细……重做!”

关允忙替冷枫打开房门掀起门帘,等冷枫走后许久,他才醒过神儿来。一拳重重在砸在沙发上,一下跳起,欣喜若狂——冷枫的一系列暗示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冷枫要转变思路了,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市委组织部来人开什么会,冷枫没必要向他说明,但冷枫就是说明了,领导的话没有多余的话,就是说,从现在起,冷枫对他要重新建立信任了。

至于要求他重做材料,更是冷枫在对待流沙河的纠纷上,要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了。关允脑中迅速将流沙河事件的来龙去脉理顺了一遍,心中主意大定。冷枫要重新审视流沙河事件,正合他意,他也要借流沙河事件,重新树立他在县委的形象。

一边想,关允一边回到了办公室,进门才发现,王车军还没有到,温琳已经到了。

“哎,你知道不,达汉国要调走了,郭伟全上来了。真没想到,郭伟全也有春天。我就奇了怪了,平常没看出来郭伟全有两下子,怎么就是他?还是常务副县长!”作为县委办秘书科的一名通讯员,温琳不应该大嘴巴说领导的不是,郭伟全是副县长,确实在县委不显山不露水,而且工作不积极,能力不突出,但有一样,他紧紧跟随李逸风的脚步。

最近温琳喜欢上了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一说话就喜欢用谁谁谁也有春天形容。

“关允,你什么时候也有春天?”温琳一边擦桌子一边抬头看了关允一眼,发现关允眉眼之间有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由奇道,“你的春天……说来就来了?”

关允笑了笑,问道:“知道为什么是达汉国走郭伟全上?”

温琳大摇其头:“领导决定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敢问我大姨,昨天她来了,就没和我一句话。”

“达汉国和县长走得太近了,他又坚决反对上马水坝项目,县长不动,他动,就是很明显的信号了。达汉国动了要是别人上还好说,偏偏又是郭伟全上,郭伟全不止一次在政府会议上支持上马水坝项目,是政府班子里面最不和谐的声音,他现在主持了政府日常工作,市委在水坝项目上是什么态度,你还看不明白?”关允胸有成竹的一脸淡笑,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

温琳瞪大了眼睛:“关允,你,你,你一下开窍了还是怎么了,我好像都不认识你了。你真有春天了?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怎么就看透了局势,对了,是不是你身后真有高人指点?”

有时候说了真话反而没人信,上次关允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温琳他有高人指点,温琳以为他是哄她,现在又相信了?他笑着摆摆手:“孔县会有高人?别开玩笑了!我能看透局势,是因为我每天都坚持读历史和读报。”

“我不信。”温琳摇摇头,“你嘴里没一句真话,假话张口就来,骗人从来不眨眼睛……读历史和看报纸能看透局势的话,看门老头就是高人了。”

“关允怎么骗人不眨眼睛了?”门一响,王车军推门进来了,他今天的头发又光亮了几分,不但衣服上下一新,裤子的压线笔直,而且皮鞋也擦得锃亮,他眯着眼睛在关允的身上迅速一扫,又说,“关允,刚才李书记说,让我去照看瓦儿,就不麻烦你了。”

话一说完,王车军就掩饰不住得意之色,为他挖了关允的墙角而沾沾自喜。照看瓦儿并不是什么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但瓦儿是一个谁在李书记心中分量轻重的风向标。

第十七章 事到如今

“好呀。”对王车军的显摆,关允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既没有失落的表情,又没有愤恨的不满,平静如水。

装,装得真像,王车军很是失望,暗中鄙夷了关允一番,又不无炫耀地说道:“马上就要召开全体干部大会了,我还得去布置会场,布置完会场再去照看瓦儿,忙都忙死了,真羡慕关允,可以坐在屋里看风景……”

关允其实正愁今天要是照看瓦儿无法分身可怎么办,没想到口渴有人送水,他高兴还来不及,还会在意王车军的冷嘲热讽?不过王车军还真说对了,他今天不但要坐在屋里看风景,还要出去布置风景。

是,他是没有王车军有背景,但老容头说了,历史上的大人物,没有几人是靠背景成功的,都是靠了三分运气和七分运作,绕过了五分背景。那么现在他的三分运气已经来临,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七分运作了。关允轻描淡写地看了王车军一眼,笑得早不如笑得巧,别急,孔县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王车军转身刚出门,温琳就冲王车军的背影呸了一口:“我怎么越看他越恶心?你说他成天油头粉面也不觉得难受,天天打扮得跟相亲一样,要有多丑就有多丑,还自我感觉良好,好像多帅一样,我呸他一脸黑!”

关允笑了:“谁都知道车军对你是一往情深……”

“关允!”温琳怒了,“你别恶心我了行不行?再说他和我怎么着,我和你断交。”

“行,行,不说就不说,至于这么激动。”关允拱手道歉,“你今天怎么也没事了,不去跟着李书记跑腿了?”

“李书记头上包了纱布去开会了,我又不用跟进会议室服务,还是说说你吧,冷县长对你态度转变了,是怎么回事?”

关允没接温琳的话,突兀地问了一句:“温琳,你应该知道李书记和县长都排斥我的原因,你却一直瞒着不说,不够朋友。”

温琳脸一红,扭过头去:“你不是一直瞒着你在京城的神仙女朋友的事情?还怪我不说,我怎么说?我告诉你说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在背后黑你,你还不跟我急?就你护短的性格,藏宝一样藏了一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你还怪我?我不说你就不错了。”

算了,关允知道他说不过温琳,就只好举手认输了:“好了,好了,我错了琳姐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不是真有人打了招呼,就要把我困死在孔县?”

关允在之前有过猜测,大概也算是猜出了八九,但猜测不等于事实,必须要听到真实的答案才能让他彻底对夏德长死心。温琳听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我姨不让我说。”

温琳够聪明,这话其实就已经等于是默认了,关允也不必非要再问个清楚了,他看看时间到了,就起身说道:“我去转一圈,看领导有什么需要没有,有人找我的话,你就替我打个掩护。”

“你干什么去?”温琳伸开胳膊拦住关允去路,“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瞎转,你就不能守在办公室等领导传唤?你怎么就这么不上道?是不是又想和王车军争瓦儿?你说实话。不说实话,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不是争瓦儿,我没那么热情。”关允说了实话,拿起了手中的材料,“我去做好做细流沙河治理工作的方案。”

温琳就更相信她的判断了:“冷县长真要重用你了?他不怕上面有人对他施加压力?真行,到底是冷面冷脸的冷县长!”

“不说了,我先走了,你帮我盯着点,估计会得开一上午,领导不会有事找咱们,万一有事,你知道怎么替我打埋伏。”关允卷起材料,转身出门,只留给温琳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温琳愣了一会儿,用手拢了拢了散乱的头发,心思就如门外的杨柳,随风摇摆不定。之前她还一心劝关允离开官场,前往南方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发展,肯定大有作为,但忽然间情形大变,关允受到了冷枫的重用,看样子,关允还要替冷枫打前站埋伏笔,问题是,冷枫会为了重用一个关允而得罪上面的人?在她看来,冷枫就是为人冷酷,好像不太像有大魄力的人。

不管了,孔县现在都要乱成一团糟了,关允最后是浑水摸鱼得了机遇,还是泥沙俱下背了黑锅,她不是世外高人,算也算不到了,不如还是提前为他谋一条出路为好,这么想着,温琳拿起电话打给了远在羊城的同学。

县委办秘书科三个通讯员,关允出了县委大院,一路向西而去,不知所踪,王车军前往飞马宾馆,想在瓦儿面前卖力表现,而温琳在办公室守班,替关允担心和操心,打出了几个替关允前途着想的电话,而此时,孔县县委全体干部大会,正在如火如荼地召开之中。

孔县县委礼堂,座无虚席,主席台正台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一身灰衣,端庄而不失朴素,年约五十上下,正是温琳的大姨、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

叶林的左边坐着李逸风,右边是冷枫,李逸风一脸温煦,春风拂面,显然是喜事临近的欣然,冷枫依然万年不变的寒冰表情,无喜无怒,看不出他对今天市委宣布任免决定是什么情绪。

坐在台下的达汉国此时一脸沮丧,他突然就被调离孔县,到市里担任一个边缘局的局长,明是由副处升到了正处,其实是被闲置了,以他的年龄等冷枫顺势当上县委书记后,他有可能递进为县长,但现在却是……都是流沙河惹的祸!

一条流沙河,生生阻断了他的升迁之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结果,他本着公心出发,认为流沙河不足以为孔县百姓造福,也不会为飞马镇和古营城带来效益,只会为县财政增加负担,甚至拖垮县财政,可是为什么市里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不惜将他搬开也要为流沙河大坝的上马让路?

想不通,想不明白!达汉国愤愤地想。不过还好,没动得了冷枫,相信冷县长在流沙河大坝的问题上,还要继续和李逸风周旋一番。但还有一点让他纳闷的是,不是开始传闻要动冷枫为李逸风的大计让路,怎么在风声越传越烈的时候,突然就没有下文了,最后动的却是他?

动他也就是算了,人在官场,要随时有当牺牲品的心理准备,他当了李逸风和冷枫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也没什么,问题是,一直听说冷枫没什么背景和后台,早先的传闻也是市委对孔县一二把手步子不一致很恼火,决定要调整县委班子,要挪走冷枫,甚至听说市委还专门召开了书记办公会讨论,讨论也通过了,就等着上常委会表决了。

书记办公会通过就相当于板上钉钉了,常委会表决就是走个形式,市长和几个副书记都也点了头,基本上说,冷枫离开孔县,大局已定,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临上常委会的一刻,市委突然临时取消了常委会,又召开了一次书记办公会,随后再次紧急召开了常委会,宣布了任免决定——不是冷枫的任免决定,而是他的任免决定。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之所以连夜赶来孔县,不是说任免事宜有多么紧急和重大,而是为了在今天宣布决定之前,安抚他一番。达汉国虽然听到消息后震惊当场,但人在官场,纵然心中大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他当场表示服从组织安排。

叶林又耐心地向他做了解释说明,总之官话说得很好听,是为了让他到更重要的岗位发挥光和热,其实谁都知道在冠冕堂皇的背后,市委采取的是一种折衷的策略,态度很明确,让他当牺牲品,同时提拔郭伟全为常委、常务副县长,等于是虽然不知道在最后关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市委推翻了原先要调离冷枫的决定,或许暂时动不了冷枫,但还是大力支持李逸风的立场。

达汉国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台上的冷枫,见冷枫依然不动声色,他心中无奈地想,冷县长,以后你只能孤身奋战了,除非在流沙河大坝的问题上退让一步,否则,失去了他在政府班子的支持,冷枫将在孔县寸步难行!

“经市委研究决定,达汉国同志不再担任孔县县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郭伟全同志担任孔县县委委员、常委。”

叶林代表市委、市委组织部郑重地宣布了孔县人事调整的决定之后,会场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才知道消息的各人表情各异,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就突然调走了达汉国?随即一想都又明白了什么,市委对流沙河大坝是上马还是搁置,已经借调离达汉国提拔郭伟全明确地表明了态度。

不少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冷枫,事到如今,冷枫除了向李逸风妥协,还能再做什么?

第十八章 庙小神灵大

任命大会很快就结束了。

在叶林宣布完决定之后,李逸风和冷枫相继表态表示支持市委的任免决定,达汉国和郭伟全也先后发言,一个深情怀念地在孔县工作过的岁月,一个慷慨陈辞地表示将来要为孔县奉献全部的心血,在例行的程序走完之后,大会圆满结束。

会议一结束,叶林就来到了县委办秘书科。

温琳就猜到大姨会来,她早就泡好了大姨最喜欢的菊花茶,一见叶林进来就递过了茶杯:“大姨,说了半天话,肯定口干舌燥了,来,喝茶。”

和在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刻板截然不同的是,在温琳面前,叶林和煦如春风,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笑容慈祥而温和:“小琳,你在秘书科也一年多了,有什么感触没有?有没有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感触有很多,但下一步该怎么走……没想好。”温琳笑嘻嘻地说道,“大姨,黄梁市一共有4区14县和1个县级市,孔县最小又最不起眼,市里怎么总是盯着孔县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水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你还小,官场上的许多事情你还看不懂,看不懂不要紧,要多看多想,但不能多问。知道不?不该问的事情,千万不要开口。”叶林非常喜欢温琳,她本来就和妹妹关系要好,而温琳从小就讨人喜欢,她对温琳就视如己出,“孔县别看县小,但也是怪了,历任孔县的班子都不太协调……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记着了,就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别乱打听,更不要乱传话,这一次提了副科,明后年再解决你的正科,你就跳出孔县,到市里来……”

“可是,我想继续留在孔县发展……”温琳脑中猛然跳出了关允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忙摇头驱散了关允嬉皮笑脸的形象,又说,“市里环境太复杂了,我一个女孩子家,怕应付不来。”

叶林反而笑了:“孔县虽小,但孔县的问题在黄梁市4区14县和1个县级市中,最复杂也最难解决,你要是在孔县坚持两三年还能站得稳走得直,你去了市里,就什么困难也不怕了。”

“真的?”温琳不敢相信,“小小的孔县,一共才20万人口,县委班子一帮人,不少是孔县人,人际关系怎么就复杂了?”

“你这丫头,脑子怎么这么单纯?你真不适合在官场。”叶林笑道,“简单说吧,孔县是庙小神灵大……”

这个俗语温琳听过,脱口而出下一句:“池浅王八多!”

“胡闹!”叶林伸手打了温琳一下,“叫你不许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幸好屋里没人,要是话传了出去,你让书记和县长怎么想?对了,关允和王车军呢?”

“都忙去了。”对王车军温琳自然是没有一丝兴趣,对关允的关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比以前越来越多了,“大姨,关允真的没希望了?”

“别人的事情不要管,尤其是你的同事!”叶林脸色一沉,板着脸教训温琳,“关允的事情,以后问都不要问。”

“真有这么严重?”温琳还从来没有见大姨脸色这么严肃的时候,吓了她一跳,就小心地捂住了嘴巴,“我不问了还不行,至于这么吓人嘛。”

叶林又笑了:“圈子里有很多事情,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好了,你以后记住了,离关允远一点,还有,你对口服务的领导是李永昌,李永昌在县委是什么立场,你就是什么立场。你是通讯员,你不能有自己的立场。”

“可是……”温琳还想问个清楚,“可是我不明白……”

不等她把话说完,叶林摆了摆手:“没有可是,你照我的话去做,你就不会走岔路,小琳,你要理解大姨的一片苦心呀。”

温琳不说话了,咬着嘴唇,目光望向了窗外,孔县在悄然之中发生了不小的变故,冷枫在县委更加孤立了,就算现在他重用了关允,关允的重要性能替代一个达汉国?达汉国可是常务副县长!

而关允还乐呵呵地去做细流沙河治理工作的方案,有用么?温琳不乐观,怕是冷枫要在和李逸风的较量中败下阵了,他一败,关允再受他的重用,还是一样打不开局面,真是愁人。

温琳替关允上愁,关允有没有忧愁不知道,冷枫此时却不但没有愁闷,反而还很兴奋。

在结束任命大会之后,县委就立刻召开了常委会,讨论和研究郭伟全的分工问题,同时,再提流沙河大坝项目的议案,李逸风的用意很直接,就是要趁热打铁,借郭伟全走马上任的东风,一举压倒西风,顺利推动流沙河大坝的上马。

孔县县委常委会会议室,面积不小,三间平房,里面就是坐上几十人也十分敞亮,不过斑剥的墙皮,一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的年久失修的房顶,咯吱直响的桌椅,破旧的窗户和全是窟窿的纱窗,无一处不以沉默而冷峻的现实宣告着孔县的贫穷。

孔县真的穷,县委大院十几年从来没有翻修过,在别的县都是办公大楼的今天,孔县还是平房办公,确实寒酸得可以。

冷枫坐在二号位置,神情比在任命大会上时反倒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一如既往的是,他微眯的双眼和冷峻的眼神,以及几乎没有变化的神情,让人依然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十几名常委无一缺席,只不过达汉国已去,郭伟全上位,看似不大的变化却让常委会的气氛为之陡然一变,冷枫以前还有达汉国跟随,现在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实力和资本与李逸风抗衡?

李逸风坐在首位,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目光温和而淡然,他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根据市委组织部的指示精神,伟全同志拟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谁有不同的意见可以提出来,常委会就是民主集中制的具体决策机构,希望同志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郭伟全的分工应该由冷枫主持的县政府办公会上讨论决定,李逸风却直接提到了常委会上讨论,有伸手过长之嫌,而且他还刻意强调了民主集中制,常委会上确实每人都有一票投票权,是民主,但书记却有一票否决权,才是真正的集中制大权在握的体现。

不少人听了都是心一凛,好嘛,李书记今天是非要将流沙河大坝的问题强行通过了,如果冷枫再继续一个人硬撑着不同意,说不定真会上演一场一二把手当场对峙的局面。

东风浩荡,今天的常委会,终于要全面压倒西风了。

“刚才任命大会后,我和伟全碰了个头……”冷枫发话了,他排名第二,理应由他紧随李逸风之后发言,“常委会后,政府班子就会召开常务会议,讨论伟全同志的分工问题。李书记的提议,我原则上没有意见。”

都以为冷枫会多少表露一下个人的权威,没想到他完全没有接招,顺势就答应了,熟知冷枫性格的在座各位,心中多少明白了,冷县长不想在郭伟全分工的问题上纠缠太多,常务副县长的职务,名义是政府常务会议讨论决定,实际上是市委的指定,多说无用,显然,冷枫想将主要精力用在后面的流沙河大坝项目的讨论了。

莫非是说,冷枫还要硬撑着不同意?李永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暗中和分管政法、工业的副书记刘平交流了一下眼神,心中做好了应对冷枫各种说辞的准备,务必一举拿下大坝项目,争取一局定胜负。

冷枫都说没意见了,下面的人都更是纷纷附和了几句,郭伟全的分工讨论算是获得了一致通过,随后李逸风话题一转,就提到了此次会议的重头戏——流沙河大坝项目。

“众所周知,流沙河的问题由来已久……”李逸风先来了一出开场白,流沙河的问题是老生常谈了,在座各位不但心里有数,而且人人了如指掌,早就不需要什么开场白,但会议发言就要讲究起承转合,足足讲了十分钟之后,他的话才落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综合以上情况,我认为,流沙河大坝的建设,势在必行!”

领导发言的时间越长就越证明领导对问题的重视,和以前几次提及流沙河的大坝项目时李逸风必提建设大坝确实有困难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将大坝项目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强调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只要团结一心,携手共进,必定可以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众人都听了出来,李逸风要和冷枫摊牌了!团结一心的说法显然是指冷枫步伐不一致,不够团结大多数同志,就喜欢特立独行。

李逸风一说完,会议室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冷枫的身上。冷枫冷峻的表情忽然就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他将手中的笔一扔:“经过慎重考虑,我同意上马大坝项目,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

第十九章 副科人选(求推荐票!)

冷枫同意了?

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地就同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能理解冷枫在和李逸风抗衡了半年多时间,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从来不肯退缩,甚至在传出市委对他大有意见要将他调离孔县之时,他依然我行我素,怎么就突然在市委刚刚搬开达汉国提上郭伟全之际立刻缴械投降了?不是冷枫的风格呀。

冷枫也不至于这么不硬气。

众人震惊过后才又想起冷枫的后一句话,就立刻支起耳朵要听听冷枫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李逸风淡淡地“哦”了一声:“冷枫同志,流沙河大坝项目是为民造福的工程,如果为民造福也要讲前提条件,我们的党性和原则就要重新审视了。”

冷枫又淡淡一笑:“逸风同志不要先扣大帽子,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的前提条件就是,大坝工程如果上马的话,资金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县委必须牵头成立一个领导小组,毕竟流沙河大坝是孔县建国以来最大的工程项目,必须高度重视,责任到人。我提议成立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县委方面就由永昌同志牵头,政府方面……就由伟全同志牵头。”

一番话说出,不止李逸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座众人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向冷枫投去了震惊和不解的目光。

如果说冷枫同意上马大坝项目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不已了,不成想他提议成立的项目领导小组,县委和县府出面的牵头负责人,全是李逸风的人,他就算在县委没有可用的助手,也可以提议由李逸风担任组长,他担任副组长,至少还可以插手项目,牵制李逸风并且全程监控项目的进展,现在倒好,等于是要完全放权了……冷枫干吗要送一份天大的人情给李逸风?

李逸风还以为冷枫会提出什么苛刻的前提条件,没想到却是拱手相送一份厚礼,他一下愣住了,愣了一会儿才微微尴尬地一笑:“冷枫同志的提议很好,看来,我刚才误会冷枫同志了,我向冷枫同志道歉。”

冷枫摆摆手:“逸风同志也是为了工作,道歉就不必了,下面就继续讨论一下项目的具体实施的问题……”

众人习惯了冷脸冷面的冷枫,突然间见到冷枫和颜悦色地说话,一时之间都难以适应。李永昌和刘平精心准备的要和冷枫唇枪舌剑的腹稿一下没有了用武之地,胎死腹中了,二人在惊讶之余,不免郁闷。少了一次冲锋在前大挫冷枫威风的表现机会,总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早就想好好当众给冷枫一次下马威了,谁知冷枫见势不妙,不战而降,也算是咄咄怪事。

不过不管了,李永昌的心情在冷枫提名他是县委方面的牵头人的时候,一下就如秋天的田野一样舒畅了,如果不是在会上,他几乎忍不住要喜不自禁了。流沙河项目是孔县建国以来最大的项目,投资巨大,能作为县委的牵头人全权负责工程项目,不但是荣耀,也是人人羡慕的大有好处可得的好差事。

随后,会议继续进行,讨论了工程项目如果上马需要解决的若干问题,要牵手农行、建行召开一个联席会议,获得银行贷款资金上的支持,然后再由项目领导小组牵头,再和飞马镇与古营城乡的主要领导一起商议一下出工出力的问题,等等,上马一个建县以来的最大项目,要牵扯到许多部门和人员的利益。

会后,冷枫和李逸风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走了几步,冷枫小声向李逸风说了几句什么,李逸风停下脚步,低头深思了片刻,迎着冷枫的目光微一点头:“行,就这么定了,马上再召开一个办公会,落实一下这个事情。”

李永昌接到通知的时候,还十分纳闷,怎么常委会刚散就又召开书记办公会了,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他忐忑不安地来到书记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后,回头一看,是组织部长陈京。

县委组织部长陈京是邻县人,平常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一个组织部长应有的含蓄和神秘,而且他又是和事佬的性格,在孔县两年来,从来紧跟李逸风的脚步,凡事绝对不表露自己的主见,人称笑东风。

李永昌就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喜,有陈京在,书记办公会的议题肯定要涉及到人事,目前县委最大的人事提拔就是两个副科人选的确定,这么说,在他即将成为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负责人的喜事之后,王车军的副科也要尘埃落定,再有一件喜事临门了?

哈哈,双喜临门,李永昌一时兴奋之下,忘了头上的伤疤,伸手去拍陈京的后背,以示亲热,不料手抬得过高了,扯动了头上的伤口,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下手真他娘的狠,下次得好好收拾收拾刘宝家这小子一顿,如果当时他看没错的话,趁乱在他头上拍了一砖的正是古营城乡的刘宝家。只不过当时人多眼杂,不敢肯定就一定是刘宝家下的手,然后他就匆忙之间到市里开会了,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一下,顾不上算一算头上挨了一砖的账。

不管怎样,这笔帐算是记在刘宝家身上了,等着,不收拾刘宝家一个半死,他就不是李永昌。

想到刘宝家,李永昌的脸色又阴晦了几分,他没记错的话,刘宝家和关允关系密切,不是发小就是同学,保不齐刘宝家砸他一砖的背后,有关允的功劳。哼,关允,你也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陈京见李永昌脸疼得都变形了,立马一脸关切伸手一扶李永昌:“李书记,慢点儿,你头上有伤,不能太激动了。干好革命工作不急在一时,细水长流,来日方长,来,我扶你进去。”

李永昌推开陈京:“没事,一点儿小伤,还扛得住。老陈,副科人选……敲定了?”

陈京还是笑眯眯的表情:“敲定了,不是早就敲定了?一直在李书记的脑子里,没跑。”

老滑头,软骨头,笑东风……李永昌心中骂了陈京几句,别看他是分管人事的副书记,但陈京事事都直接向李逸风汇报,从来不会提前向他透露半分,他真拿他没有办法,笑东风向来态度端正,说话又好听,实在让人挑不出理儿。

第二十章 代价未免太大了(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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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去,李永昌一下愣住了,书记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李逸风和冷枫,除了二人之外,就没别人了,他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这个办公会开得有点讲究,分管工业、政法的两个副书记都不在,李逸风唱的是哪一出?

李逸风正和冷枫小声说着什么,见李永昌和陈京进来,就说:“就等你们了,赶紧说几句,正好趁叶部长还在,敲定了副科人选,报她备案,也省得再派人到市里跑一趟了。”

副科和正科的提拔,县里就可以全权决定,但必须到市委组织部报备。

“这一次要提两个副科,组织部报上的人选有三个,关允、温琳和王车军,我和冷枫同志刚才商量了一下,初步意见是……”李逸风语速很快,不容别人插嘴,显然是想快刀斩乱麻,也是表明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允许别人有不同意见。

一听李逸风说出人选名单的排名时,李永昌心知不妙,不等他开口说话,李逸风蓦然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他的话提到一半,就又生生咽了回去。

李逸风就又接着说:“按照资历、能力和学历,关允、温琳和车军三个人都可以提副科了,但名额有限,只能三选二,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车军是我的通讯员,工作很认真,能力也不错,就是他的关系还在飞马镇,要提副科的话,还得飞马镇向县委走一下程序,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的意思是,这一次副科人选,就先报了关允和温琳,车军……就等下一次吧,你们怎么看?”

“逸风同志发扬风格,我很感动。我没什么意见,关允和温琳的学历都很硬,关系也都在县委,提拔他们,符合干部提拔条件。”冷枫言简意赅,重点强调了学历很硬的事实,就是要堵李永昌的嘴。

李永昌头上伤口隐隐作痛,嗓子发干,刚刚因为担任流沙河大坝领导小组的喜悦,一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什么时间紧迫,完全可以缓上一天再敲定名单,跑市里报备一趟又有什么?什么学历过硬,在官场上,学历不是硬件指标!借口,都是借口。

他气归气,却又只能接受事实,书记和县长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就算反对也无效,官场之上讲究投桃报李,李逸风退让一步允许关允提上来,不是发扬风格,是对冷枫抬手放行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回报,况且冷枫在常委会上提名他担任流沙河大坝项目的负责人,从这个道理上讲,他也要还冷枫一个人情才对。

“我也没有意见……”李永昌头上和心中都疼痛难忍,想到王车军早就向无数人炫耀他马上就副科了,现在却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啃屎,得该有多丢人……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孔县的局势,在调离了达汉国并提拔了郭伟全之后,悄然之中发生了许多变化,不止是一个常务副县长的调换,还有冷枫态度的转变,以及关允的命运,也在冷枫的推动下,蓦然拐了一个大弯。

在县委左右不靠边了一年之久,关允终于抓住了机遇顺势而起,迈进了官场第一道大门,成功地跻身到了副科行列,不再是等外不入流的官场中人。

不过对于冷枫对关允的维护和重用,不止李逸风不得其解,李永昌更是想不明白,冷枫是不是急眼了,走了一个达汉国,身边无人可用了,才想起关允,想要扶关允上来。纵然关允提了副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通讯员,能成什么大气候?

冷枫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他之前那么痛快地答应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就是为了换取李逸风在副科人选问题上的退让?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李永昌越想越不明白,不免头大。

书记办公会后,陈京向叶林上报了孔县县委新近提拔副科人选名单,叶林接过文件之后,也未细看,就上车而去,李逸风、冷枫等人列队欢送。

等走到半路,叶林才想起孔县的事情折腾得她腰酸背痛,临走时还特意送上副科人选名单,难道就为了省一次跑市里的路费?真会算账,她一边想一边从档案袋中抽出了文件,只看了一眼名单就一下愣住了,关允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还排在了第一位!

关……允?叶林一下怔住了,怎么会?又一想,不由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想起临走之时听到孔县常委会上刚刚通过的决议,她的眼前浮现出冷枫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暗暗为冷枫的决定不值,代价未免太大了。

代价是不是未免太大了……冷枫送走叶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一杯浓茶,站在窗前凝望院中的景色,心中突兀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冷枫所想的代价,不是他以同意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来换取关允的副科,而是指以大坝上马为伏笔,然后和李逸风、李永昌由明争转为暗斗的较量……或许真的是天大的代价。

秋意已经很浓了,8月底的孔县,正是姹紫嫣红的丰收季节,县委大院因为全是平房的缘故,院中的花草树林就长得特别茂盛,向来喜欢在办公室养花的冷枫,就不再弄一盆花放在屋里养了,推门出去,只需要走上两步就是花团锦簇的天然花园。

冷枫还特意在他的窗台下面也开辟了一块一米宽两米长的空地,养了不少花草,现在长势良好,迸发了勃勃生机。

流沙河大坝项目终于还是上马了,关允说得对,如果他再硬撑着不同意,最后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李逸风强行通过决议,县委上下一齐孤立他,二是市委一怒之下将他调离孔县,甚至还会给他一个安慰奖,调他到别的强县继续当县长,但对不起,孔县的一亩三分地得让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结局都一样,流沙河大坝还是会上马。

人在官场,有时候要实现自己心中的执政理念,真的很难,有时候想要爱护百姓,不忍上马劳民伤财的工程,却会被同僚视为绊脚石被上司当成保守派,怎么就不能从爱惜民生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

冷枫收回思绪,喝了一口浓茶,提了提神,回到座位上,拿出一份他以关允的关于治理流沙河的方案为基础重新制订的新方案,认真地参阅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想,关允的工作,能不能做到事无巨细并且让他满意?

第二十一章 火候到了

此时的关允还不清楚县委之中发生的一切会对他的未来造成多么重大的影响,他正兴致勃勃地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平丘山下。

自行车上不了山,他就将自行车随便一锁,在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下一放,然后从路边摘了几个红色的圆圆的甜果果,一边走,一边吃甜果,心情愉快,脚步轻巧,不多时就到了山顶。

平丘山一年四季人迹罕至,奇怪的是,却没有人迹罕至的荒凉。县城北边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树林,也是少有人去,就十分荒凉而吓人,杂草一人高,阴气森森,还有不知名的怪叫声,平丘山却山气清新,溪水清澈,置身其中,沁人心脾,而且还令人神清气爽。

怪不得老容头说平丘山有灵气,关允边走边想,到了山顶向右一转,有一片十分茂密的灌木丛,推开灌木丛,有一处刚刚可容一人通过的山洞,山洞过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十分平坦的天地,上有青天,下有百花,就如一处悬在空中的花园。

自从老容头搬来之后,此处就叫空中花园了。

上次带瓦儿前来,关允没有领她上山顶,是不想让她打扰老容头的清静。

站在山顶之上举目四望,整个孔县尽收眼底,北面,是高楼林立的县城,南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西面,是一条波光闪烁的小河。东面,是一个接一个的村庄。

关允一人站在山顶之上,四下只有风声鸟鸣,更无人声,他忽然间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过京城的夏莱和夏德长,再想起孔县的局势已经悄然大变,心中蓦然迸发了万丈激情。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是该他借势而起的时候了!

不远处有一个小院,小院不大,有花有草,有树有竹,幽静而空旷,宁静而致远,院中有引来的山泉,有农具,也有一方石磨,就如一副纯朴的山水画,入眼之处,处处皆历史。

院里只有一间茅屋,茅屋之中,一株大树穿房而过,浓密的树荫将茅屋遮了个严严实实。有一副山水画和此景类似——茅屋一间负青山,老松半间我半间。

关允推开木门来到院中,闻着野菜炖野兔的清香,他嘿嘿一笑,先到水缸前用山泉水洗了一把脸,又拿起扫帚打扫了一遍院中的落叶,然后跑到院中西南角的花椒树上扯了一把花椒,用手搓了搓,又用嘴吹了吹杂质,快步朝院西的厨房跑去。

“老容头,兔子肉不放花椒,香味不够厚重,快闪开,花椒来了。”关允一路小跑来到厨房,见火上煲着的砂锅突突地冒着热气,锅里翻滚着泛着肉花的肉汤,肉汤中沉浮着一整只兔子,还有几种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菜,香味四溢。

野菜炖野兔,纯正的天然野味。

系着围裙正在切葱的老容头一见关允冲了进来,受惊一样挡住关允的去路,伸开双手不让关允过去,关允哈哈一笑,手一扬,手中的花椒准确无误地投入了砂锅之中。

“臭小子,你气死我算了!”老容头见没拦住关允,气得将手中的菜刀一扔,气呼呼地走了,“你自己吃吧,撑不死你!”

没几人知道老容头住在平丘山顶,也没几人知道老容头的小院是关允闲时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帮他盖起的,更没几人知道老容头不爱吃花椒,而关允偏偏炒菜炖肉都爱放花椒。

平常只要一有时间,关允就会来老容头这里蹭午饭或晚饭,老容头的早点摊收摊之后,平常都会猫在山顶,哪里也不去。要么自己捉几只野兔野鸡改善生活,要么就是练练书法打打太极拳,日子过得还真是悠闲似神仙。

“老容头,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我一次,好不好?”关允向老容头求饶,他可没有老容头炖肉的手艺,老容头要是放手不管,一锅肉可就成了半成品。

老容头不理关允,闷头坐在院中的青石上,背对着关允生闷气。关允蹑手蹑脚来到老容头身后,猛然一拍老容头的肩膀,哀求说道:“老容头,别生气了,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跟我一个晚辈生气,显得你多没气量,快点,再晚了肉就炖老了,现在正是火候。”

“你还知道正是火候?你的花椒放得火候才最准,你个臭小子真有口福,我准备了三天的美味全被你一把花椒给搅了,知道我不吃花椒你还故意放,成心想自己吃独食?”老容头生气的时候和小孩一样,气鼓鼓的样子十分有趣,花白胡子微微颤动,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关允坐到了老容头的对面,嘻嘻一笑:“你老人家不能这么说我,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就是想让你尝试一下新鲜事件,花椒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爱吃?是不喜欢吃还是不敢吃?要有尝试和挑战的勇气,不喜欢吃,可以试着去喜欢,不敢吃,要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挑战自我,去品尝不敢面对的味道。”

“就你能说会道?我老了,不想再去尝试了。”老容头伸手打了关允的脑袋一下,又笑了,“说到火候,你怎么不在县委大院待着,非要来平丘山朝我的肉锅里扔一把调味的花椒?现在县委里的火候也到时候了,你不守着,不怕过了火候?”

“不怕。”关允笑道,“县里的一锅肉已经煮上了,兔子有了,野菜也有了,但还差一把花椒,这不,我到你这里找花椒来了。”

老容头哈哈一笑,没接话,起身来到厨房,拿出汤勺舀了一点汤,放在嘴里尝了尝,点头赞道:“味道还不错,你的花椒一放,汤提了不少味儿,来,你尝尝……”

关允跑了过去,尝了一口野兔野菜肉汤,果然鲜美,不由胃口大开。

“来,吃饭,边吃边说。”老容头摆上了桌子,拿出了一瓶老酒。

兔腿就烧饼,再加上味道鲜美纯正的肉汤,另有老容头精心酿造的烧酒,在平丘山山顶的一处犹如世外桃源的小院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大快朵颐,吃得满头大汗。

第二十二章 三个关键人物(猛求推荐票!)

还有老容头自制的泡椒花生米、酸甜秋黄瓜、酱咸菜,关允吃得不亦乐乎,山中凉风习习,风声阵阵,风吹入林,溪水淙淙,怎一个好字了得。

一时之间,宠辱皆忘,才知一人独居高处的妙处。

不过关允毕竟不比老容头饱经世事沧桑,他一时心有所感,不过是片刻的忘忧,吃饱之后,在山泉水中洗了脸,顿时清醒过来,纷纷扰扰的世事又一时涌上心头。

“你该走了,再不走,就变天了。”老容头一边收拾残羹剩饭,一边抬头望天,“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你看看日头,乌云遮日,到不了晚上三更,我看傍晚时分就大雨了。雨一下,流沙河又要蓄满水了。”

流沙河水少的时候,飞马镇和古营城乡会争水,水多的时候,也一样会争水。现在正是大坝是不是上马的关键时期,真要来一场大雨,流沙河万一泛滥成灾,上马大坝的理由就更充足了。

关允来陪老容头,可不是仅仅为了一顿野味,他还想让老容头再为他指点一二,但现在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怎么走?他就又问:“县委的花椒是谁?”

“笨!”老容头笑骂了一句,“谁往我锅里扔花椒了,就是谁。”

“我呀?”关允一指自己鼻子,“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想当花椒也不够资格。”他还不知道他的副科已经尘埃落定了。

“冷枫要是事到如今还不抓住你,他不但在孔县没有了机会,以后不管走到哪里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关允大摇其头:“我可不认为我有这么重要。”

“你重要不重要,先不管,重要的是冷枫是不是抓住你,是他有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心的表现。人在官场,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就和野兔子一样,你一下扑不住,再想扑,肯定跑远了。到时候兔子肉没吃上,还得摔一个狗啃泥。”老容头前两句话还挺文雅,后面一句风格一变,完全就是土话脏话了。

好在关允已经习惯了老容头变来变去的风格,就要下山,忽然转身又说:“对了,今天怎么没讲历史故事?”

“上次的故事你还没有消化,还讲什么讲?”老容头冲关允摆摆手,“赶紧走你的,别耽误我会周公。”

没有消化的意思关允当然清楚,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冷枫都会在消化老容头的故事,在没有消化完之前,老容头应该不会再讲新的历史故事了,他笑笑,冲老容头一摆手,转身下山。

绿荫不减来时路,只是天色暗了几分,关允加快了脚步,十几分钟就到了山脚下,见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骑上自行车就飞快地回到了县城。

关允并没有先回县委,而是来到了一家名叫睿之乐的台球厅。

台球厅设施十分简陋,基本上一半室内一半露天,室内的部分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建筑,而是几根木头支起的一个简单棚子,而露天的部分就是一张塑料布蒙在上面,能保证下雨的时候不淋湿就成。在孔县县城,类似的台球厅有很多,简陋的设施,破旧的桌子,再加上沙沙作响的音响,就是县城之中无业或有为青年的聚散地。

关允一进台球厅,就绕过几个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女子弯起的丰满的臀部,直接向里面最昏暗的角落走去,走到最靠里的一个台球桌前站住,一言不发地看着三个打球正打得入迷的年轻人。

三个人,一个瘦得跟竹杆一样,留分头,穿喇叭裤,流里流气的样子。一个不胖不瘦,人高马大,浑身肌肉发达。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个子中等,笑容好像固定在脸上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关允站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发现关允的到来,竹杆哈哈一笑:“关哥,来了也不说一声,光站着不说话,差点儿没吓我一跳。”

关允上去擂了他一拳:“宝家,李永昌的脑袋是不是让你给开花了?”

刘宝家鼻子一皱,揉了揉头发:“打得轻了,没开瓢算是便宜他了。”

人高马大的壮汉上来先和关允来了一个熊抱:“关哥,你可是来了,等你好久了。”

关允又给了壮汉一拳:“镔力,你现在越来越有力气了,我敢打赌,你能搬起台球桌。”

“镔力搬不起来,以前试过了,除非我和宝家和他搭手,否则他一个人成不了事。”乐呵呵的胖子也凑了过来,一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烟,扔给关允一支,“关哥,刚才温琳过来找你了,火烧火燎的样子,好像有多大的急事,跟哥几个说实话,温琳是不是让你弄大肚子了?”

胖子笑得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关允恼了,抬脚踢了他一脚:“李理,你不说荤话能死呀?温琳好好的一个姑娘,你非说人坏话,小心我收拾你。”

“关哥饶命。”关允还没动手,李理就求饶了,一脸讨好相,“关哥,哥几个还不都是为你的幸福着想,不过他们想的是你的事业多一点,我就不和他们争了,就多为你的感情问题出谋划策,温琳挺配你,奶大屁股圆,好生养……”

关允气笑了:“小胖子,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镔力和宝家把你扔流沙河里?”

李理一下闭紧了嘴巴,紧张而惶恐地看了看雷镔力和刘宝家,然后一言不发扭头坐到角落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将头埋在黑暗里,老实了。

“哈哈。”刘宝家哈哈大笑,“神了,也就是关哥能治住义勇小胖子,关哥威武。”

“少拍马屁,宝家,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关允不客气呵斥刘宝家,“你怎么能打破李永昌的头?下手太狠了,万一出了人命,你得偿命!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刘宝家低下头,盯着脚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一时冲动就……”

“还有你,雷镔力,我让你看好刘宝家,你怎么就不顶事?”

雷镔力偌大的个子,在关允面前也和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低头认错:“我错了,关哥,是我失职了,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一把没抓住他,就让他凑了过去伤了人。”

雷镔力,古营城人,是关允的中学同学,外号雷大力。刘宝家,飞马镇人,是关允的中学同学兼同桌,外号刘二飞。李理,关允的发小,飞马镇人,外号义勇小胖子。以上三人,是关允最信任的哥儿们,也是他在流沙河问题之上有足够自信掌握主动的关键所在。

第二十三章 问题由来

关允的三个伙伴,别看混在台球厅,却全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毕业后都分配到了县里各乡镇,今天特意在台球厅打球,一是为了打听情况,二是为了等关允。

表面上看,流沙河的问题是飞马镇和古营城乡抢夺水源的问题,在不明真相的县委领导眼中,似乎飞马镇和古营城乡的百姓已经因为一条流沙河上升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其实不然,几次抢水闹事的背后,并没有多少村民参加,大部分闹事者是飞马镇的无业青年和古营城乡的有为青年。

换句话说,是有人刻意推动的人为组织的暴力事件。

在几次打架纠纷中,雷镔力、刘宝家和李理都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流沙河的问题,就关允看来,可大可小。大,可以上升到政治高度,关系到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八万农民的生计,关系到李逸风和冷枫谁胜谁负的较量。小,可以直接搁置不理,反正多少年了,流沙河一直静静流淌,既没有在大早之年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也没有在发大水的时候起到疏通和泄洪的作用。

只不过在小县孔县,流沙河问题就在人为的推动上,一点点上升成了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大问题。正是因为县小,事少,所以事事都入得了书记之眼,不像别的大县,光是几个大局的人事问题、工业问题和三农问题,就能让书记忙得团团转。孔县的各个县局,小得可怜,书记连每个副局长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孔县的工业问题更是不值一提,整个孔县只有一家农业机械厂和一家化肥厂,效益也差得要死,别说上交利税了,还得年年银行贷款补贴。

那么孔县大事,剩下的就只有三农问题了。

而流沙河恰恰是三农问题的症结,李逸风认为,治理好了流沙河,就可以造福孔县百姓,而治理流沙河的关键就是要在上游建造一座大坝。

就建造大坝、兴修水利、造福百姓的出发点,冷枫的想法其实和李逸风的出发点没有太大的出入,但冷枫比李逸风现实,并且想得长远,他的观点是,流沙河大坝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造福百姓,或许还能发电,带动孔县经济的增长,同时也有利于提升孔县形象,但孔县太穷,就和一个刚能吃饱穿暖的穷人要不切实际的贷款盖高楼一样,以孔县的财政收入,举全县之力建造一座大坝,名义是上治理水利、提升孔县形象,实际上还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形象工程。

拿老容头的话说,在为政者眼中,大坝不是大坝,而是为官一任时记载丰功伟绩的丰碑。冷枫不想要丰碑,只想孔县百姓踏踏实实勤劳致富。

关允也想。

身为孔县人,关允对孔县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孔县气候温和,风调雨顺,只要肯干,再加上勤俭持家,家家小康都没有问题。但一折腾就不好说了,农民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十几年攒下的家当,一个水坝就有可能打了水漂。

冷枫要求他做细流沙河的治理方案,不用做,半年多来,流沙河的问题早在他脑中翻来覆去无数遍了,方案也形成了三五个,又在多次请教老容头之后,根据目前的形势分析,大坝必定非上马不可了,那么他为了配合冷枫的计划,就要拿出众多方案之中最犀利也是最冒险的一个方案了。

关允坐在沙发上,刘宝家等三人围在周围,四个人几乎头碰头,在小声地商议什么,刘宝家一脸兴奋,跃跃欲试,雷镔力脸色冷峻,双手攥在一起,而李理则是脸上洋溢着千年不变的猥琐笑容,边听关允的话边连连点头。

在台球厅昏暗的角落里,谁也不会留意几个小年轻的古怪举动,更没人会想到,一次影响并波及到整个孔县的运动,就由台球厅的阴暗角落里起风,然后席卷而起,最终形成了一股冲天的旋风,改写了孔县的历史,也改变了几个年轻人的命运。

突然间,一阵大风刮来,吹得外面的塑料布哗哗直响,一股尘土伴随着泥腥气息冲进了台球厅,呛得在门口打台球的几个奇装异服的女子咳嗽连连,捂着鼻子躲到了里面,在风声中,一个人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声音,传到了台球厅最里面的角落。

“关允,你在吗?”

李理一脸窃笑,挤眉弄眼地说道:“关哥,还不承认?温琳一个小时前找你一趟,现在又来了,才半天没见,就想成这样了?不得了,还不承认有奸情?”

关允用力一推李理,李理躲闪不及,一下摔倒在台球桌上,又打了个滚,摔倒在了地上,他在地上就就势一滚,嘿嘿一笑:“以后要不要叫她嫂子?”

关允拿他的无赖没办法了,正要再踹他一脚,温琳的声音又远远近近地飘来:“关允,你在不在,找你有急事。”

“在!”关允大声回应了一句,“我马上出去,你不用进来了。”话一说完,他冲刘宝家、雷镔力一点头,也懒得再收拾李理了,转身出了台球厅。

台球厅里面又脏又乱,温琳进来不方便,关允心中一紧,温琳接连找他两次,必定是事情有了大变,他快步走出台球厅,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伴随着尘土飞扬之间,已经有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了。

老容头说得真准,雨果然下了。

狂风中,温琳的裙子被吹得贴在了身上,曲线毕现,她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推着一辆自行车,裙摆被风吹得乱舞,春光直欲外泄,她却腾不住手来压压裙子。

关允见状,急步向前,来到温琳身后,蹲下,将温琳的裙子下摆拿在手中,两头一系,就解救温琳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过风太大,裙子乱飞,关允不小心在温琳健美而匀称的小脚上摸了一下,入手之处,弹性和滑腻的感觉一流。

温琳将车子交给关允:“你带着我,快回县委。”又用手去挡关允的眼睛,“别乱看了,还不是为了找你才这么狼狈?风真大,你看我的样子丢人死了。你挺聪明,还会系裙子,以前肯定没少给别的姑娘系。”

关允接过自行车,一跨腿就骑了上去:“我没乱看,是怕你走光。以前还真没给别的姑娘系过裙子,想是想,但没机会。”

“你还怕我走光?没想到挺关心我。”温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她身子不重,上车之后,一手压下裙子,一手就环住了关允的腰,“借你的腰一用,风太大,我怕刮飞了我。”

“当然关心你了,你走光让别人看到,我就吃亏了。”关允蹬动了自行车,开了一句玩笑,又问到了正事,“急着找我,有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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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容头何许人也(推荐票!)

“我走光让别人看到,关你什么事?你怎么就吃亏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温琳继续和关允斗嘴,她刚才火烧火燎地找关允,找到了,好像又没有什么急事了。

关允就猜到了八九,也不问她有什么急事了,用力骑着自行车向县委方向挺进,正好顶风,雨点越来越急,他又被风迷了眼睛,就举步维艰。

骑不动,推着走也得走,关允下车,推着温琳前行。温琳也不下车,还摆动小腿,一脸高兴地看着关允,心头浮动一丝甜蜜和幸福。风再大,雨再猛,有一个男人为她负重而行,不舍她而去,她的一生还夫复何求?

想远了,想多了,温琳脸上一阵发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告诉了关允:“副科名单下来了,第一个是你,第二个是我,王车军,摔了个鼻青脸肿,丢人丢大发了。”

关允弯着身子卖力地推车,温琳的话他听到了,内心的喜悦如熊熊烈火一样燃烧,直想仰天长啸,抒发心中的憋闷之气。第一步,第一步终于迈出了,冷枫果然如老容头所说,紧紧抓住了最后一个机会,还强力推他迈进了副科之门,他没有看错冷枫,冷枫确实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并且不会错失良机的厉害人物。

这么说,他要背靠的大树是一棵根深叶茂并且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了?

老容头眼光真毒,他到底何许人也,怎么就能将冷枫的背景猜得八九不离十,还将冷枫的为人看得准确无误,关允此时心中愈发对老容头好奇了。他在认识老容头之后不久,就一直猜测老容头的来历,也几次开口问过老容头,老容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含糊其词地推脱过去,说自己就是一个无亲无故无儿无女的流浪汉,四海为家,哪里有什么来历?

如果说以前关允还多少相信老容头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孤寡老人的话,那么在孔县因为流沙河大坝问题而导致矛盾激化之后,他愈加感受到老容头的神奇莫测之处,此时再回想起中午吃饭时老容头看似无意中说出一句话,他忍不住对温琳说道:“温琳,平丘山是一个好地方,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如果进行旅游开发,说不定能赚上一笔,怎么样,咱俩合伙承包了平丘山?”

“你可真敢想,谁教你的?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平丘山好看是好看,但孔县交通不发达,发展旅游业,肯定不行。”温琳捂着嘴巴说话,风太大,“再说,你和我合伙,怎么合作?咦,你好像听到你提了副科,没什么表示,是早就知道了结果,还是你太能装了?”

眼见到了县委,雨已经下成一片了,关允和温琳都湿得全身湿透,此时的温琳比上次从平丘潭中出来时更显诱人,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如同未穿衣服一般,头发也一绺绺地向下滴水,或许是受了雨水的冰冻的缘故,她双颊微红,嘴唇更显娇艳,就如雨后海棠,楚楚动人。

“我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对于终于提了副科,关允心中早就跳跃了一团雄心万丈的火焰,只不过他不想在温琳面前表露出来而已,“开发平丘山就是我的主意,而且我认为,平丘山的旅游一旦开发出来,肯定大有前途,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加入?”

温琳想了想,点了点头:“想。”

“想就行,等回头我出一个方案给你看看。”关允在吃饭的时候听老容头讲到平丘山的妙处,当时还不以为然,但在他听到温琳亲口告诉他副科落到他的头上之后,他脑中迅速闪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不但要在政治上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在经济上也要抓住时机,一举奠定今后几年的基础。

如果说要选择一个合作伙伴的话,温琳是最佳的选择,尽管温琳不如表面上的直爽那么简单,但她不会背后害人,而且她毕业于财经大学,肯定有经济头脑。

“好呀,我等着。”温琳拧了拧湿透的裙子,用手一指县委大门旁边的侧门,“我先去换衣服,你去秘书科,王车军找你有事。记住了,别给他好脸色。”

望着温琳细腰宽臀的袅袅娉娉的背影,不知何故,关允脑中一下冒出了李理的一句粗话——奶大屁股圆,好生养——他摇头一笑,在孔县结婚生子?怎么可能!他的志向在远方,就算不为了让夏德长失望,他一个堂堂的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孔县之外的天地广阔,在哪里没有用武之地?被困在孔县,不过是一时的失意罢了,龙困浅水,那么就让他借助一条流沙河一座平丘山,在孔县的一方天地上,开始书写属于他的锦绣文章。

到了秘书科,关允没顾上换下湿衣服,就推门进去,瓦儿的声音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不管,我就要关哥哥,别人谁也不要!王车军,你是大讨厌鬼!我就不喜欢你的油头粉面!”

瓦儿的声音穿透了风声雨声,回荡在县委大院之中,关允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相信书记办公室和县长办公室,也能听见。他心中暗笑,瓦儿坏得很,就是故意让王车军丢人。

其实丢了副科,王车军已经够丢人了。想想之前王车军几乎在县委每个人面前都流露过副科在手一切全有的自信,也人人都认定王车军必定是副科人选的第一候选人,哪怕县里只提拔一个副科,也会是他。

不成想,偏偏是他最看不起的关允出人意料一跃而上,取代了他的名额,不用想就知道向来在县委心高气傲惯了的王车军会是怎样的灰头土脸!

副科落选也就罢了,还被瓦儿捉弄和贬低,王车军平常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却在瓦儿面前发作不得,哑巴亏,吃大了。

一进门,关允就看到了令他惊喜交加一幕——办公室里,不止是瓦儿和王车军,还有冷枫也在!

怪得很,平常冷枫可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不会如现在一样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坐在一旁看热闹,而王车军一身新衣已经和刚洗了一遍没两样,皱巴巴的粘在身上,打了摩丝的头发被水泡得就如劣质粉丝一样贴在头上,和头上顶了一顶黑草帽一样滑稽。

第二十五章 此一时,彼一时

再看瓦儿,身上几乎没湿,只有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反倒更显得她可爱清纯,她正叉着腰冲王车军大发脾气,样子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小老虎。

冷枫则坐在关允的座位上,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既不劝架,也不走,反倒像是故意看热闹一样。如果仅仅是被瓦儿呵斥也就算了,却当着冷枫的面,而冷枫的目光不但玩味,还颇有耐人寻味的意味,就让王车军脸上火辣辣地发烧,恨不得变成蚂蚁钻到墙缝里面。

王车军本来一早去照顾瓦儿时,就被瓦儿劈头盖脸一顿嘲讽,他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想哄瓦儿开心,瓦儿却就是不听,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她要找关允。

关允……关允什么好?王车军愤愤不平。

本以为有机会和瓦儿走近并借机和李逸风的关系再近一步,王车军就十分在意能和瓦儿走近的宝贵机会,认为凭借他的形象和花言巧语,必定可以哄得瓦儿开心。瓦儿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能有多少心思?却不成想,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瓦儿就是不为所动,到最后,瓦儿甚至推他出门。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到门外,王车军几乎要发狂了,他被瓦儿关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换了任何一个人,他转身就走了,才不会低声下气、死皮赖脸地留下,但对方是县委书记的千金,而且照顾瓦儿又是李逸风交给他的一项政治任务,完不成的话,会让李逸风认为他无能。

王车军在门口好话说尽,瓦儿就是不为所动,王车军脸皮够厚,索性将心一横,就是懒着不走了,不信瓦儿能一直不出门。结果瓦儿比他有耐性,憋在屋里整整一个上午,又看电视又唱歌,又吃零食又喝水,还故意弄出各种响声,摆明就是要气王车军。

瓦儿连中午饭都没吃,过了中午,天气突变,忽然间就雷雨大作,王车军在门外实在站不住了,正要坐下休息一会儿时,门突然开了,露出瓦儿灿如朝霞的笑脸。

“我要去县委!”

“好,好,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出门就行。”王车军已经被瓦儿折腾得没有一点儿脾气了,起身就走,才下楼不远,雨就下大了。

瓦儿却不紧不慢地漫步雨中,还不忘回头冲王车军一笑:“你不说要照顾我?好呀,就陪我雨中散步吧。”

王车军叫苦不迭,却又只能答应,现在他才知道瓦儿的刁钻古怪,敢情就是故意整他,他没想到要下雨,没有伞,瓦儿却打了一把粉色的雨伞,蹦蹦跳跳地踩着水花,可怜他只能跟在瓦儿身后,被淋成了落汤鸡。

到了县委,瓦儿是玩得开心了,咯咯直笑,他却冻得牙齿打颤,想换衣服,又被瓦儿叫住,非要他陪她说话。他被瓦儿捉弄得欲哭无泪,又听到副科的名额最终花落关允头上,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有心扔下瓦儿去找李逸风问个明白,又怕一时冲动之下,顾此失彼,被李逸风看轻,正左右为难时,冷枫迈着方步来到了秘书科。

冷枫说是来找关允,他坐在关允的座位上,似乎非要等到关允才走,一个县长坐等一名通讯员,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冷枫是何用意,王车军想不明白,但随后瓦儿转眼翻脸,冲他喊叫非要找关允时,他才明白了过来,敢情冷枫在等着看他笑话。

堂堂的一个县长也要看一个通讯员的笑话,真是滑稽,冷面冷脸的冷枫什么时候也有这个雅兴了?王车军在丢了副科又被瓦儿摆布的双重打击下,心中更是对冷枫冷笑连连。但他也只能冷笑了,否则他还能怎样?他再依仗有一个县委副书记的舅舅,也不敢冲冷枫甩脸色,哪怕冷枫现在在县委已经是孤家寡人也不行!

怎会这样?王车军欲哭无泪,怎么就丢了副科?和瓦儿的嘲弄以及冷枫的冷眼旁观相比,丢掉副科才是他最大的耻辱,他现在最痛恨的不是冷枫,也不是瓦儿,而是关允。

正想到关允,一抬头,关允就推门进来了。

肯定是关允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肯定是!白脸奸臣,王车军恶毒地挖了关允一眼,忽然就感觉身上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本想再站直一下,也好显示他比关允高上一头,就想起现在关允是副科而他不是,一下就又不由自主矮了几分。

关允一进门也被房间内的情景惊了一下,随即稳定了心神,先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县长。”又冲瓦儿点头,“瓦儿。”

最后又看向了王车军:“车军,听温琳说,你有事找我?”

王车军确实有事找关允,他想当面向关允问个清楚,为什么最后副科的名单没有他,关允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当然,还有一件事情是要把瓦儿转交给关允,他实在侍侯不起瓦儿了……但冷枫在场,话到嘴边就只成了一句:“我淋雨感冒了,瓦儿你先替我照看一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关允痛快地一口应下,“昨天县长也说了,照顾瓦儿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车军你怎么感冒了?身体要紧,要赶紧吃药。”

如果不是冷枫在场,王车军恨不得立刻揪住关允的领子质问关允一番,但现在只能还要装作感谢关允的样子,拍拍关允的肩膀说道:“谢谢你关允,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关允回了一句,恍惚间,一天前王车军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到副科人选时,说的就是这句话,山不转水转,转眼间,他迈进了副科的大门,而王车军却被临门一脚踢到了一边。

人生的际遇确实令人感慨,关允的目光又落在冷枫身上,心知冷枫不走并不是为了看王车军的笑话,而是特意在等他,由此可见,他是不是做细做好流沙河治理方案的工作,对冷枫而言意义重大。

王车军转身要走,门一响,又一人推门进来,头上顶着一个白布,正是被人打破了头的李永昌。

李永昌一进门,一见王车军的狼狈样子,脸色就变了,再见到冷枫端坐,关允微笑,他一下就火大了,上来就是一句:“关允,你干的好事!”

第二十六章 突出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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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枫眉毛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瓦儿却不干了,冲李永昌嚷道:“你干什么凶?”

关允拉过瓦儿,不卑不亢地问道:“李书记,我哪里做错了,您尽管批评。”

关允的话虽然简单,却一下让冷枫大为动容,不由他不再次暗中打量了关允几眼。原以为关允称呼他为县长,称呼别人时,也是只称职职务而不加姓氏,没想到,关允只针对他一人是特殊称呼。

怎么会?关允难道看出了他的来历?冷枫心中闪过一丝挥之不去的疑问,不可能!关允的简历就和一张白纸一样,从孔县一步迈出到京城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再回孔县,他除了孔县和京城之外,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对于跟了他半年多的通讯员,冷枫自然对关允再熟悉不过,关允的一举一动虽然恭谨而谦逊,但学生之气未脱,多少可以看出刻意的部分,不过正和他早就对关允所下的结论一样,关允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是,关允是比同龄人多了一丝稳重,但在县委大院里,相比之下,在稳重和礼节上面,关允并不突出多少,但关允对官场上许多细节的观察力和对大局的领悟力,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非同一般的聪慧!

细节决定一件事情的成败,而对大局的领悟,决定的是未来。冷枫对关允愈加好奇了,尽管是他一手提拔了关允,但现在他忽然发现,随着他和关允的深入交流,他越来越看不透关允了,先不提在流沙河大坝事件上关允突如其来的提议,就是关允一年多来在县委淡定从容地应对困境,就让他对他高看了三分。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遭遇了人生第一个因为无意中的失误而造成的困扰,却能始终坚持本心,一直左冲右突不屈不挠,真不简单。

而关允对李永昌的回答更是颇显官场智慧,他先不辩解,也不问哪里做错了,直接提出请李永昌批评,等于是以退为进的战术,就算关允真做了什么让李永昌恼火的事情,李永昌也不好再批评他什么,再者说了,关允……毕竟是他的通讯员!

县长的通讯员,县委副书记好意思当着县长的面批评?李永昌再是孔县的地头蛇,他也不敢这么嚣张,这么不懂规矩。

冷枫眯着眼睛,心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关允在困境中不折不挠,在复杂的局势下始终保持清醒,在人生的重大打击下,从不放弃希望,难道说,他和许多省部级以上的高官一样,背后有一个隐形的高参?

怎么可能?冷枫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莫说孔县这个小地方不会有什么高参,就算有,有哪个高参肯屈就在一个通讯员的身后?想想也不可能。

李永昌头上的伤口淋了雨水,痛得冷汗直冒,他在办公室就听到了瓦儿对王车军的喊叫,就急忙过来圆场并想安慰王车军,副科落选的事情对王车军的打击肯定巨大,他太了解王车军了,好面子,又要强,不料一进门就发现王车军落魄如此,心中又气又急,头疼加心痛,情急之下,他就对关允呵斥出口。

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眼光一扫,冷枫正坐在关允的位置上,虽说他对冷枫的尊敬仅限于职务,在孔县的一亩三分地上,冷县一个劣势县长的话未必有他的话管用,但在流沙河大坝项目的问题上,冷枫目前还掌握了主动,在领导小组的成员名单没有正式通过县委决议之前,他必须给予冷枫充分的尊重,以免他意外落选。

“冷县长,你也在呀?”李永昌冲冷枫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回头对关允说道,“你不好好照顾瓦儿,害的瓦儿生气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其实李永昌想当面质问关允刘宝家人在哪里,他头上的伤是不是刘宝家干的好事,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瓦儿。

“是,是我的错。”关允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批评,他不可能解释说他是为冷枫办事去了,有问题自己担下,领导眼睛亮堂得很,会记在心里。

“瓦儿,李书记有点儿事情走不开,你先跟着关允,车军不会照顾人,也不会说话,你别和他生气。”李永昌忍着疼耐着性子,和瓦儿说了几句好话,又冲冷枫点了点头,和王车军一起走出了秘书科。

风雨依然不小,王车军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浑身冷得发抖,李永昌爱惜地看了他一眼,又埋怨地说道:“别这么不经事,不就是一个副科,顶多再晚半年就又有一批了,到时你肯定能上。”

王车军脸色发紫,浑身发冷,嘴唇直哆嗦,之前的油头粉面全部没有了,只剩下狼狈和沮丧,他现在的样子走到县委大院,没一人能认出他就是如日中天的县委第一红人王车军。

“政治,就是平衡之术,李书记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你该怎么干工作还得怎么干,不能在领导面前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听到没有?”李永昌加重了口气,他见王车军经受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的样子,就心里恼火,想到关允一年来在县委不管怎么困扰都挺了过来,现在才知道在心理素质上王车军和关允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在官场之上,心理素质上的一点差距有时需要付出行动上的百倍努力才能弥补。

“我不服!”王车军猛然一脚踢到了路边的一盆盆栽上,差点没把花盆踢碎,“关允凭什么压我一头?他凭什么?肯定是他在背后黑我了,我要找他算帐!”再想到他最喜欢的温琳对他从来不假颜色,而温琳看关允时的眼神一向都是含情脉脉,原本指望提了副科好好羞辱关允一番,好让温琳回心转意对他高看一眼,却没想到先淋成了落汤鸡又摔了一个狗啃泥,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他事事都要压关允一头,让关允在他面前抬不起京城大学高材生的头!为什么在瓦儿到来之后,在流沙河大坝项目终于获得通过之后,在县委局势大变冷枫更加孤立之时,关允反倒扬眉吐气一次了,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谁是高人(求推荐票!)

从秘书科到李永昌办公室就几步远的距离,李永昌和王车军一路小跑进了办公室,还是又淋湿了不少。一进屋,李永昌突然带上了门,“哐当”一声,声若雷震,他捂着头,脸疼得都扭曲变形了:“抓了刘宝家,只要刘宝家咬出是关允幕后指使他打人,就能记关允一个大过!副科……副科又算个什么,一个大过就让他背一辈子黑锅!”

王车军眼睛顿时亮了:“舅,打你一砖的人真是刘宝家?”

“八九不离十。”李永昌在孔县威风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刚才雨水一淋,他头上的伤口疼得要命,更让他对刘宝家和关允恨之入骨。如果说以前还看在抬头不见低头的老乡面子上,也就是打压和排挤关允,不让他上来就行了,但现在关允成了冷枫的跟前红人,又暗中指使人打得他头破血流,他不灭了关允,他就不是孔县第一人李永昌了。

“娘的,反了他了。舅,赶紧给城关镇派出所打电话,先抓了刘宝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拳两脚暴打一顿,肯定就招了。”王车军忽然感觉身上不冷了,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关允垂头丧气被记大过的情景。

城关镇派出所所长钱爱林是李永昌一手提拔的亲信,李永昌的话就是圣旨,他说抓谁,钱爱林一拍脑袋就马上去抓,绝不含糊。

李永昌抓起电话,刚拨了两个号,又放下了:“先缓一缓,现在流沙河的事情正在当口,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等我坐稳了流沙河大坝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后,再和关允算账不迟。不要灰心,车军,我回头和李书记说说,让你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中,也负责一块儿,流沙河大坝项目是孔县建国以来最大的项目,油水多得很,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打打经济基础了。”

“还是舅舅好。”一听有钱赚,王车军才心情舒展了几分,笑得很神秘,“冷县长就这么放手不管了,就不想从大坝项目中捞上一笔?他真有这么大方?”

“冷枫不是大方,是不想麻烦,李逸风也一样,也不会插手大坝项目。成了,是他们的政绩工程,不成,顶多就是决策失误,不会被人查出有以权谋私的问题在里面。冷枫和李逸风一样,孔县只是他们的跳板,不是终点站。”李永昌比王车军看得长远,“孔县是我的终点站,也是我的舞台,不管谁当主角上台,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舅舅才是总导演!”王车军及时拍了一句马屁,别看李永昌是他舅舅,但在舅舅的身份之外,毕竟还是县委副书记,官场中人,任何时候都喜欢奉承。

“我总觉得关允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不他怎么就开窍了,突然和冷枫走得这么近了?”王车军想起了关允的古怪之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冷枫不是一直不信任关允?最近孔县的局势变化太快了,我有点看不明白。关允怎么就交上了狗屎运?不过他就算有狗屎运也没用,没有背景,只有三分运气,成不了事。”

“高人?什么高人?孔县会有高人?”李永昌自得地一笑,“要说孔县真有高人的话,就只有一个……”

王车军心领神会地笑了:“舅舅才是孔县最厉害的高人。”

“什么高人,都是空话,只有手中有权才是正理。”李永昌沉吟了一会儿,“关允确实是交上狗屎运了,不过他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大坝项目一上马,冷枫就要坐冷板凳了。冷枫坐了冷板凳,关允就只能站在冷枫身后喝西北风。”

话虽如此,王车军还是心中十分憋屈,怎么就让关允拔得头筹了,他以后怎么再在县委大院大摇大摆摆出县委第一红人的姿态?越想心里越难受,就又觉得寒气入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坏了,真感冒了。

王车军感冒了,李永昌头上的伤口感染了,一场大雨为秋天的庄稼带来了充足的雨水,也将县委大院冲洗得一尘不染,而且还淋病了李永昌和王车军,为刚刚局势大变的县委又增加了茶余话后的话题。

县委办秘书科,冷枫起身对关允说道:“关允,等下到我办公室一趟。”

刚才发生的一幕让关允心里转了几转,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李永昌将头上受伤的账算到他的头上,王车军再将副科落选的问题当成他的黑手,他和李永昌、王车军之间的过节算是结大了,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不过也没办法,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平常关系再好,一遇到争夺一个位置时,再好的朋友也会反目成仇,更何况他和王车军本来就不是朋友!算了,如果他和冷枫的计划顺利实施的话,到最后他不但和王车军没有一丝和解的可能,而且还有可能成为行同陌路的对手。

说不定还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关哥哥,王车军说,你和冷叔叔要联合对付爸爸,是不是真的?”房间内只剩下关允和瓦儿时,瓦儿就突兀地了一句,小脸仰着,一双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关允,有信任有期待,也有不安。

“……”关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瓦儿还小,不懂什么是政治,他是爱怜瓦儿,但又能怎样?他不会因为对瓦儿好就放弃自己的政治立场,同样,李逸风也不会因为瓦儿愿意和他亲近,就对他另眼看待,在官场,感情不能代替政治。

“你都和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了!”瓦儿急了,“你不许骗我,关哥哥,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话语犹在耳边,关允却真的没有办法答应瓦儿什么,正琢磨怎么回答才能让瓦儿不留下心结时,温琳回来了。

温琳换了一身衣服,还是裙子,刚刚淋湿的是蓝色裙子,现在是淡紫色裙子。关允注意到,最近温琳似乎偏爱裙子,似乎每身裙子都能恰到好处地显露她的曲线和身材。想想也可以理解,正是青春怒放的年龄,爱美是天性,尤其是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孩。

一见瓦儿的委屈模样,温琳就笑:“怎么了关允,你欺负瓦儿了?来,瓦儿受了什么委屈和姐姐说说,让姐姐替你收拾关哥哥。”

瓦儿本来还故作坚强,温琳一句话,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去:“温姐姐,关哥哥不好,他是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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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支点

温琳吓了一跳:“他,他怎么你了?”目光中就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瞥了关允一眼。

关允心想,温琳当他是什么人了,她的眼神分明是怀疑他对瓦儿动手动脚了,女人真是比男人还会联想。

“王车军说,关哥哥和冷叔叔要联合对付爸爸。”瓦儿气呼呼地瞪着关允,仿佛关允已经是她想像中的大坏人一样。

温琳又笑看了关允一眼,将瓦儿拉到了一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瓦儿立刻笑逐颜开了,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拿出一块糖递到关允手中:“关哥哥,吃糖。”

关允哭笑不得,接过瓦儿的大白兔奶糖,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温琳。温琳笑着眨眨眼睛,意思是保密,就是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关允现在还没有工夫奉陪了,他将糖放到了兜里,摸了摸瓦儿的头:“瓦儿乖,我先去汇报工作了,你先让温姐姐陪你。”

“嗯!”瓦儿笑眯眯点了点头,“晚上要一起吃饭,好不好?我和温姐姐等你。”

关允更加疑惑了,瓦儿一开始不喜欢温琳,连和温琳在一起都不愿意,怎么温琳一句话就让她一口一个温姐姐叫得亲切了?再看温琳笑得神秘而开心,他也就呵呵一笑:“好呀,如果晚上冷县长没有事情的话,我一定陪瓦儿和温琳两位美女共进晚餐。”

关允前脚刚走,瓦儿后脚就关紧了房门,小声而神秘地问道:“温姐姐,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温琳点头:“当然是真的,王车军既嫉妒关允长得帅,又嫉妒关允比他学历硬,所以他总是喜欢到处说关允的坏话。”

瓦儿一脸兴奋,双手托腮:“那……他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关哥哥的坏话?”

“当然说过了。”温琳歪头想了想,“不但说过,还说了很多。”

“哦……我明白了。”瓦儿一脸恍然大悟状,“王车军在我面前说关哥哥坏话,是想让我讨厌关哥哥,不让我喜欢关哥哥。那么他在你面前说关哥哥坏话,肯定也是不想你喜欢关哥哥,温姐姐,你是喜欢关哥哥,还是不喜欢关哥哥?”

小丫头够有心眼,不问温琳是喜欢关允还是王车军,却问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关允,等于是下了一个套让温琳跳。

温琳还真差点上当,差点脱口说出当然是喜欢关允了……不过还好,最后时刻她的话在嘴里转了一个弯就变成了:“当然不喜欢王车军了。”

瓦儿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

关允不知道他走之后的秘书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脚步轻松心情愉悦地来到了冷枫办公室。副科到手,冷枫重用,可谓双喜临门,他没有理由不开心。在隐忍了一年之久,终于抓住机会迈过了官场大门的一个门槛,任谁也会心花怒放。

如果早一些听老容头的话就好了,或许就不用等到今天了,说不定早上半年就能借势而起,关允回想起他初识老容头时的情景,当时他对老容头的历史故事只当成了故事去听,没有联想到自身的处境,也没有向孔县的局势上引申。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要仔细回味的话,在他担任冷枫通讯员之前,好像老容头为他所讲的历史大多是养精蓄锐、蓄势待发的故事,只有在他有机会和冷枫走近之后,老容头的故事内容里,才多了奋发向上的暗示。

莫非是说,老容头早就认定他能否从孔县突围而出,支点还是落在了冷枫身上?就是说,老容头和他一样,觉得冷枫大有前景?

背靠大树好乘凉,前提是,一定要找到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否则等靠上之后才发现是一棵根基不稳的小树,就会摔一个仰面朝天。

也是怪了,印象中老容头就没有迈进过县委一步,但他不但对县委班子每一个领导的姓名和籍贯似乎都了如指掌,还对各人的性格和来历,也略知一二,尤其对李逸风、冷枫和李永昌三人,点评得几乎头头是道。

认识老容头越久,关允对老容头的好奇越深,感觉老容头身上的秘密越多。老容头就像一处深不可测的宝藏,或许有一天他会发现价值连城的珍宝。

那么冷枫是否也是一个宝藏?

冷枫正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拿着一支笔,笔悬在半空,似乎要落下,却犹豫着不知从哪里落笔。他抬头看了关允一眼,示意关允坐下,然后放下笔,端起白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才说:“小关,这场雨一下,流沙河水量充足了,飞马镇和古营城乡就不用再因为用水而发生纠纷了。”

冷枫的话暗示很深,流沙河大坝问题,就是因飞马镇和古营城乡的用水纠纷,逐渐上升成为书记和县长之间较量的支点。现在大坝项目正式通过了常委会,即将上马,却天降大雨。大雨一下,民怨平息,大坝项目岂不是成了鸡肋?

当然,关允也清楚冷枫有此一问,并不是否定大坝项目,大坝项目既然已经通过了常委会,再加上背后有许多推动力量,肯定会上。但上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冷枫心里没底。

心里没底的原因还是冷枫对孔县掌控的力度太弱,在孔县的亲信太少。

“没有用水纠纷只是暂时的,下雨也是暂时的,雨过天晴之后,不出半个月,纠纷还会有。”关允十分笃定地说道。

“你这么肯定?”冷枫的手指轻轻敲击茶缸,又露出了手指上因为戴过结婚戒指又取下之后的印痕,“你就是飞马镇人,对吧?”

“我是飞马镇人,一直在飞马镇上学,飞马镇是县城,初中和高中时,全县各乡镇的优秀生都聚集到了孔县一中,我的同学遍布全县,古营城乡的同学,也不少。”关允的回答也巧妙,既解答了冷枫的疑虑,又暗示了他已经做好了布置。

冷枫缓慢地点了点头:“明天开会研究流沙河大坝领导小组领导成员的问题,我和李书记碰个头,初步意见是由李永昌担任组长,郭伟全担任副组长,全权负责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建设事宜,按照规定,你可以加入领导小组,负责联络银行方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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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必须慎之又慎

关允才不想插手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建设,他也猜到冷枫有此一说怕是也有对他的试探之意,就说:“县长,我还是跟在您的身边,做好通讯员工作就行了。对于工程建设我又不懂,跟进去也是掺和,说不定还妨碍别人正常的工作。”

冷枫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半晌没有说话,他一手端着茶缸,一手背在身后,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关允,你是怎么发现我喜欢别人称呼我县长而不是冷县长?好像整个县委,就你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一番话问得很直接,差点当场问住关允。

好在关允和老容头在一起久了,倒从老容头身上学会了不少嬉笑怒骂的本领,他微微一惊之后,旋即恢复了平静,答道:“整个县委,县长的通讯员也就我一个。至于怎么发现了县长的这个习惯,也不什么秘密,就是有几次见到县长称呼李书记为书记,我就留了心……”

“哦……”冷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忽然心头一跳,发现他以前还真是疏忽了关允,只顾上和李逸风较量了,也太在意上面有人放出的风声了,却一直忽视了身边原来还有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流沙河大坝的问题越闹越凶,如果不是关允主动提交一个方案,他还真错失了一个有可能在他以后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助力。

不过不管怎样,关允的观察力太强了,能成为县委之中唯一一个注意到他刻意隐藏不露的习惯的人,关允的眼力还是出乎他的意外,让他吃惊不小。称呼问题似乎是小问题,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能隐藏就不能显露的隐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关允怎么就这么观察入微,还是一直在刻意打探他的来历?以关允的年龄来看,他城府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再一想关允的学历,冷枫又释然了,能考上全国最高学府京城大学的人,肯定会有与众不同的本事,或许关允的特长就是细致入微。

“关允,流沙河是一条很小的内陆河,不过说不定也能掀起大风大浪……”冷枫又意味深长地将话题引到了流沙河之上,诚然,他在流沙河问题上的退让不是在孔县全盘认输了,而是另有伏笔,但如果流沙河问题处置不当,最后有可能大坝建成之后,大坝成了李逸风的丰碑,流沙河却将他困死在孔县。

龙困浅滩……也不是不可能,而是大有可能。就他所知的身边的例子就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些背景和来历都比他强势的人物,也在阴沟里翻船了。

所以,想要成功地在孔县做好锦绣文章,既为老百姓做一些实事,又能为自己增加政绩和资历,他必须用人得当。而且说实话,孔县一任,也事关他今后的长远。如果败走了孔县,他的政治生命虽然不至于就此完结,但肯定是一个大大的污点,想起当年在南方下乡的青葱岁月,以及在燕市直安县和那个人对酒当歌的豪壮,他和他约定,要各自开辟一方天地。

孔县要成为他的起飞之地,而不是翻船之地,流沙河大坝的后继事宜……必须慎之又慎!

也不知道关允稚嫩的肩膀,能不能扛起他的重托。

关允知道冷枫的担忧,或许冷枫对他了解得不深,但他相信,他对冷枫的了解,远比冷枫想像中要多得多。而且他也清楚一点,冷枫冷面冷脸,性格坚定,是目前他视线范围之内唯一一个能带他脱离孔县困境之人,他帮冷枫在孔县布局并打开局面,就是在帮自己。

还有一点,关允认定冷枫不但有深不可测的背景,而且他人品可靠,是一个值得跟随的领导。

“县长,我从小在流沙河长大,河水不深,小鱼小虾不少,但从来没有过大风大浪,当然,偶而淹死几人的事情还是常有。要我说,就算在上游建造一座大坝,流沙河还是流沙河,水量时多时少,不会从根本上改变流沙河还是一条小河沟的事实。”

“关允,你父母都从事什么工作?”冷枫忽然问到了别的问题。

“我爸妈都是老师。”

“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

“是的,今年十六岁,明年高考了。”

“我好像听说你的妹妹不姓关,姓容?”冷枫和关允拉起了家常,也是冷枫来孔县之后,破天荒第一次和别人说闲话。

“妹妹是抱养的,抱养的时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以容为姓,为了尊重她亲生父母的意愿,就一直让她姓容了。”关允没有告诉瓦儿真相,对冷枫却是实言相告。

“你的父母还是挺开明的人。”冷枫点了点头,又说到了孔县的风土人情以及他来孔县之后的一些感受,总之,和上次他和关允密谈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谈话不但深入了许多,话题也无所不包,从县委局势谈到个人家庭,相当于是一次促膝谈心,如果说之前冷枫对关允的信任仅限于工作关系,那么这一次谈话之后,他和关允之间才算是建立了初步的私人情谊。

“县长,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想请您把把关。”关允心中欢喜雀跃,比起一步迈入副科的门槛,他赢得了冷枫进一步的信任才更值得庆幸,至此,他从孔县脱困而出的三步走的计划,正式完成了第一步。

但在脱困之前,还完全可以在孔县布下一个更长远的局。

“是什么?”冷枫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经过一番长谈,他现在对关允不但加深了印象,更多了好感,心中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悔意,他一向很少后悔,但在冷落关允的事情上,他确实心中懊恼,如果早早重用了关允,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还害得达汉国被调离了孔县,政治生命等同于划上了句号。

他向来就是特立独行的性格,何曾在压力面前低头过?都是盲从的心理害人,上次去省城的时候遇到了老领导,老领导无意提了一提关允,说是关允很不受京城一个人物的喜欢,那人不希望关允能迈出孔县,他当时就记在了心上,一是领会老领导随口一说的暗示,二是顾忌那人的权势,本能地就排斥了关允。

第三十章 雨过天晴(推荐票可有?)

现在才明白,排斥了关允,那人念不念他的好还要两说,他却是自己堵了自己的路,得不偿失呀,官场上的道路,有时候真是迷雾重重,稍不留心就有可能迷失方向。而且有可能在迷失过后你才发现,原来别人施放的烟雾,根本就和你无关。

“我想承包平丘山。”关允大胆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一个全新的蓝图在他心中勾画成型。他相信老容头的话,老容头说,孔县一条河一座山,下河容易淹死人,上山却能平步青云。

平丘山一直是无主之山。

和流沙河一样,平丘山矗立在孔县境内,从来没有具体划归到哪个部门管辖,流沙河还好,可以浇灌庄稼,可以打鱼,沿河两岸的村民就自发地将流经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河段当成了自家后院,而平丘山除了风景之外,并无太多资源可以利用,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们来说,只有闲人才会赏景。所以平丘山在孔县百姓的心目中,百无一用。

冷枫大感不解:“承包平丘山?做什么?”

“旅游开发!”关允迎着冷枫不解和疑惑的目光,一脸淡笑。

冷枫更加好奇了:“平丘山太小了,又没名气,孔县交通也不够发达,你的想法不错,但不现实,实现得可能性不大。”

“我想试一试。”关允想好了,平丘山山不高名气小,但他坚信一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而且他也知道,承包平丘山的成本之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权当一试又何妨?

冷枫沉吟了片刻,同意了:“承包可以,但不能影响到正常工作,而且你也不能直接出面。”

“我知道了。”关允心中一阵温暖,冷枫的话,等于是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我已经想好了,一方面是和温琳合伙承包,另一方面已经找好了人手。”

“和温琳合伙?”冷枫眉毛一扬,“温琳是财经大学的毕业,有经济头脑,和她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注意不能走得太近了,温琳不会一直留在孔县……”

冷枫的话,既有暗示又有提醒,关允默默地点头,对于他和温琳之间的关系,他早有定位,即使冷枫不说,他也心里有数了。

从冷枫办公室出来,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雨过天晴了,夕阳斜照,将雨后黄昏的县委大院照得如如诗如画。关允在县委一年了,从来没觉得县委大院的景色有这般漂亮,雨后的柳树迎风摇曳,月季花枝招展,一切的一切,就如未被人发现的平丘山之美,突然之间,有美不胜收之感。

关允心情大好,路子完全铺开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走了,整整一年了,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现在一样舒展,正想哼唱几句最喜欢的歌曲时,一抬头,却发现李逸风迎面走来。

李逸风背着手,紧锁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他低头在看脚下的水洼,没发现关允。县委大院的地面不是水泥地面,是方砖地面,一下雨就有积水,必须看好脚下才落脚,否则会溅一身泥。

走到一处只容两人通过的过道时,李逸风差点碰到一人身上,不由他一时恼火,在孔县县委,还有人和他抢道,太不懂规矩了。

一看是关允,更是气大了,关允才提了副科,才被冷枫接纳,怎么就一下翘了尾巴,胸怀也太浅了。李逸风反倒不走了,尽管关允站得地方不对,只有三分之一强,他完全可以侧身通过,但他是堂堂的县委书记,在关允面前侧身的话,等于是向关允让行一样,可不行。

李逸风最是在意细节,一个办公室问题他也会上升到谁主谁次的大问题,一个通行问题也是不会让步,他在关允面前站定,露出他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关允,我应该谢谢你照看了瓦儿。”

“不客气,李书记,是我应该做的。瓦儿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我的幸运,而且瓦儿可爱、聪明,谁都会喜欢她。”关允毕恭毕敬地夸了几句瓦儿,也是他的真心之言,说得既诚恳又坦然。

李逸心里一下舒坦了许多,和别人拍自己马屁相比,大凡为人父母者更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他轻轻“嗯”了一声,一下又觉得关允没那么面相可憎了,就点了点头说道:“让你受累了。”

借说话的当口,他微一侧身,从关允身前擦身而过,尽量让身子靠尽中间,以显得他没有为关允让路,错过之后,他心里还是小有疙瘩,回头又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让他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只见关允还站在原地未动,依然在一脸浅笑目送他的离去,如果说关允行注目礼还不足以让他感受到关允在细微之处对他的尊敬,那么当他的目光落到关允的脚下,发现关允站在一片积水之中,正好替他挡住了一脚迈进水洼的可能,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就被触动了。

可以说自从他从政以来,见过无数下级形形色色地奉承和拍马,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目的无一不是为了让他记住人情,甚至许多人还夸大其词,大表劳苦功高,还从未有一人如关允一样,只默默地为他挡了积水,不解释,不浮夸,如果他没有回头观望一眼,还会让他误解他的举动是不懂事的表现。

关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李逸风第一次对关允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感,是的,他没有办法不对关允逆转印象,两天多来,瓦儿的开心,冷枫的退让,无一处没有关允的影子身在其中。

以前对关允是不是太苛刻了?他毕竟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又没犯过什么大错,何必非要让他毁在自己手中?回到办公室,李逸风刚刚坐定,还在回想刚才的一幕,电话就突兀而刺耳地响了。

是直通市委的领导专线,李逸风就心里突突一跳,急忙拿起了电话,刚“喂”了一声,里面就传来了一个淡淡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逸风,刚刚才听叶林说,关允提了副科?”

来得真快,李逸风心中一紧。

第三十一章 关允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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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市下辖十几个区县,每个区县每年要提的副科何止百十人,关允何其有幸,才一上来就被市委重量级领导关注了,看来,有人真是心眼小得很,盯死了关允。

“是,是冷枫的意思。”李逸风是对关允有了好感,但他的信念是,感情代替不了政治,他没必要替冷枫扛下压力,“冷枫是县长,他提了关允,关允又有京城大学的学历,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我压下的话,难以服众。”

“逸风……”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就严肃了几分,也提高了几度,“这件事情,我对你很失望!”

副科正科的提拔,县里上报上去,一般市委组织部象征性走走过场,直接就放行了。当然,也有市委组织部卡住不批的情况出现,一般极少。

叶林办事效率很高,也不知是她因为温琳的缘故对关允多有好感的原因,还是怕出现节外生枝的意外,一回去就直接批了,如此,关允的副科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再也无法更改了。

叶林还真是批对了,如果她先汇报后审批,关允的副科还是会被拿下,市委有人盯死了关允。也正是叶林的一念之仁,才让关允的副科险之又险地落到了头上。

因此,叶林还被上级领导不轻不重地批评了几句,好在叶林在市委组织部也是老人,而且审批副科人选也是她的权限之内的工作,别人再是恼火,火也不能落到她的身上。

事后,叶林也是替关允暗中捏了一把汗,就算关允提了副科,他只要还在黄梁市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要市委主要领导不换,他就算能跳出孔县又能如何?他只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怎么也飞不高,飞不出黄梁市的一方天地。

市委发生的事情,李逸风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在他被领导一声冷峻地呵斥之后,想起刚才关允踩水让路的一幕,心中莫名对关允生起浓浓的怜惜之心,以及对市委过于小题大做的不满。

只不过……他知道再有不满也不能流露出来,他是从省城空降到孔县的干部不假,但考核和升迁,全由市委把关,他只能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蒋书记,请您批评我。”

如果让关允知道是谁亲自打来电话就他的事情向李逸风问罪,他肯定会大吃一惊,不是别人,正是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

堂堂的市委书记因为一个副科提拔的问题和一名县委书记过不去,作为支点人物的关允,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大名鼎鼎还是该悲哀自己被人盯得如此之死。

“批评你还有什么用,算了。”蒋雪松轻叹一声,“这事儿,也怪不到你头上,说实话,我也懒得管闲事,但我欠了别人人情,别人说了,我多少也要做做样子。关允就到副科为止了。”

蒋雪松的电话断了,电话里的盲音一声紧过一声,一声声响在李逸风的心上,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刚才关允谦恭的微笑和注目礼,暗叹一声,可惜了一个优秀的人才。

才放下电话,门就被人一下推开了,瓦儿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只说了一句话:“爸,我晚上和关允一起吃饭去了,你不用管我了。走了!”

话一说完,她不等李逸风开口,转身就又一阵风一样跑掉了。

望着瓦儿欢快的背影,李逸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一边是要防范并压制关允的进一步上升,一边是女儿和关允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真是让人头大。

不过又一想,蒋雪松在黄梁市至少还可以再干三年,他在孔县也要三年才届满,三年之内压住关允不让他提上正科,肯定没有问题。至于三年之后就不管了,到时他转身离开孔县,谁爱压制关允谁压制去。

不知不觉中,随着冷枫对关允态度的转变,随着瓦儿的到来,再随着李逸风对关允观感的微小改变,关允在县委的处境也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别说身为当事者的关允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其他人等,包括冷枫、李永昌和王车军,也是全然不知。

也不能怪关允感觉迟钝,他再聪明再观察入微,也察觉不到李逸风内心的变化。但事情往往如此,许多时候,小事就是由内心最微不可察的变化一点点积累,最终越积越多,从而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引爆,成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事。

踏着县委大院中坑坑洼洼的积水,关允和温琳、瓦儿有说有笑,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被夕阳映得红艳艳的县委大门,雨水冲洗过后的孔县县城,清新怡人,街道两旁的梧桐树,绿得喜人。西方的天空,晚霞满天,有一群飞鸟飞过,关允第一次发现,原来再平常不过的县城,在日落的时候,也有美景。

瓦儿和温琳都陶醉了,尤其是瓦儿,眯着眼睛仰着脸,让夕阳尽情地挥洒在她青春娇艳的面容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美如玉人,白里透红的容颜青春逼人,令人目眩。

温琳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双手插进裙兜之中,一边走,一边笑看开心笑得甜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

关允也放飞了心情,他洒脱的性子在此刻迸发出来,一下跳起,伸手摘下树上的两朵红花,一人一朵交到了温琳和瓦儿手中,温琳和瓦儿高兴地接花在手,嘻嘻哈哈地要为对方戴上,关允见状,哈哈一笑,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几只喜鹊。

无人察觉的是,一辆漆黑的汽车从关允三人的身旁驶过,车上坐着两人,正是李永昌和王车军。

李永昌和王车军要去县医院,李永昌是重新包扎伤口,王车军则是感冒加重,要打针。二人刚有的好心情在遇到关允和瓦儿、温琳三人一行的时候,一瞬间就变成了愤慨和不甘。

曾几何起,一直是不将关允放在眼里视关允如无物的李永昌,突然间就觉得关允的身影如此让人心烦意乱,尤其是他和温琳、瓦儿说笑时干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李永昌没来由地厌恶。

王车军一拳砸在汽车在座椅上,恶狠狠地说道:“关允……小人得志!”

李永昌脸色铁青,忽然就吩咐了一句:“先到城关镇派出所去一趟。”

第三十二章 另有长远谋算(求推荐票!)

王车军眼中闪出亮光:“舅,是不是让钱爱林先抓了刘宝家?”

“抓不抓再说,先调查一下刘宝家是不是干净。”李永昌目光阴冷了几分,关允提了副科而王车军落选的消息传出之后,不仅在县委大院引发了无数议论,老姐还打来电话问了半天,就差训他几句了,让他心里憋了一团火。

原本想等流沙河大坝领导小组成立之后再找关允算账,但他等不及了,关允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让人心烦,他决定先从刘宝家身上打开缺口,然后再慢慢收网,最后一举拿下关允。

等关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李永昌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他纵横孔县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一人给他带来过这么大的压力,刚才是怎么了?一个关允,就算他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又能如何?只要在孔县,谁都一样被他吃得死死的,孔县是他的天下,他怎么就被一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伙子激得乱了方寸,不应该,真不应该。

关允除了学历过硬之外,还能有什么过人之处?李永昌收回心思,对王车军说了一句:“你以后在关允面前,表现得自然一些,尽量低调。”

“我明白。”王车军点头,眼神跳动,他是明白,从现在起,他要老实做人低调做事,争取成为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成员之一,闷声发大财。

“闷声发大财?你想得美!”温琳坐在关允的对面,好看的杏眼瞄了关允意气风发的脸庞一眼,掩嘴一笑,“就凭你?就凭平丘山?”

关允一行三人来到孔县久负盛名的陈氏火烧店,三人坐在了角落里,要了五个火烧三碗肉汤。温琳爱辣,又专门让店家炸了辣椒油。

陈氏火烧店以火烧和大块炖肉的肉汤为特色,在孔县开了几十年,一直生意兴隆。火烧选用当年的小麦,用石磨磨成面粉,用手工揉面,再用木炭烧烤,烤出来的火烧金黄喷香,外焦里嫩,非常可口。再一人来一碗切成一公分大小的肉块的肉汤,佐料有香菜、葱花或是辣椒末,再多加一勺老陈醋的话,别看不够菜品精致,左手火烧右手肉汤也稍欠雅观,但入口之后,绝对是无上美味。

温琳在关允向冷枫汇报工作之际,利用她的专业知识写出了一份关于开发平丘山旅游资源的可行性报告,不过让她沮丧的是,她越是深入研究平丘山开发的前景,越是觉得事不可为,完全就是一出自弹自唱无人捧场的独角戏,不管是黄梁市的游客还是省城的游客,都不会来大老远地来名不见经传的平丘山旅游,所以,当她听到关允自信满满地声称承包平丘山可以闷声发大财时,她再也忍不住出言嘲讽关允几句,希望能骂醒他。

关允却还是坚持他的美梦可以成真:“我不会试图说服你,也不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坚信开发平丘山可以闷声发大财,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合作?”

“我同意和关哥哥合作。”瓦儿高高举起右手,好像学生抢答老师的问题一样,急急地表态,“我的存钱罐里有几百块,全部拿出来投资开发平丘山!”她举起的右手中还有被她咬得不成样子的半拉火烧,嘴角还有一根香菜点缀在红唇之上,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关允拿她没办法,挥了挥手:“赶紧吃你的饭,别捣乱。”

“火烧真好吃,肉汤真好喝,再来一碗。”瓦儿笑嘻嘻将空碗推到关允面前。

关允还怕瓦儿不喜欢吃火烧,不想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有一点儿淑女形象,他不知道,瓦儿中午就没有吃饭,不管怎样,瓦儿吃得开心,他就高兴。

关允无心吃饭,将自己的碗推给瓦儿:“少吃点,小心吃胖了。”

瓦儿吃吃地一笑:“我怎么吃都不胖,不怕,就是什么时候能和温姐姐一样……就好了。”她的左手藏在右手下面,故意挡着不让温琳看见,只有关允看得清楚,她的左手指向了温琳的胸部。

温琳没看见,却猜到了瓦儿的举动,脸一红:“瓦儿,别发坏,好好吃你的饭。”她似乎有意将双手挡在胸前,不至于让胸前的波涛过于汹涌,“关允,你说,承包平丘山得多少钱?”

其实就关允的判断来说,温琳胸前的波涛不算汹涌,充其量是恰到好处,而且她的山峰形体完美,傲然挺拔。所谓山不在高,傲然则灵,关允不是一味的贪大求全的性格。

“三年下来,差不多一百块。”关允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多元,一百块要他省吃俭用一个月。

“三年一百块,是不便宜。”温琳摇头说道,“承包费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有后继投入,比如宣传,比如建造景点……”

“我说错了,不是三年一百块,是十年一百块。”关允笑了笑,“而且我还要明确地告诉你,没有后继投入了,就是前期一百块的投入,我五十,你五十,你干不干?”

“你别骗人,十年一百块承包平丘山,我信,本来就是无主之山,也是荒山,闲着也是闲着,一百块也是钱,县里巴不得有人承包。但你说没有后继投入,我就不信了。还有就是,一百块你自己也出得起,为什么非要拉我入伙?”温琳吃辣椒多了,辣得直吐舌头,用手扇风,话都说不清了。

“关哥哥,你帮温姐姐吹吹。”瓦儿故意天真地发坏,“离近点,嘴对嘴吹才有用。真的,我辣着了,妈妈就帮我吹,一吹就不辣了。”

温琳笑着推了瓦儿一把:“小小年纪,心眼儿真多。你还别说,我敢让关允吹,他都不敢凑过来。来,关允,你试试?”

关允还真不敢试,不是怕瓦儿看,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笑着摆摆手:“等没人的时候,我吹不死你。现在……先说正事,你投不投资?”

“我出二十行不行?”瓦儿又捣乱了,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块推到关允面前,“真的,我真出二十,按比例算的话,我占五分之一的股份。”

关允可从来没有想过拉瓦儿入股,他拉温琳入股,是另有长远谋算,却没想到,瓦儿却非要加入,他心中突然一动,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如野草一样疯长,几乎不可抑制。

第三十三章 一家亲

将二十元钱拿在手里,举在中间,关允郑重其事地说道:“好,我接受瓦儿入股。”

温琳见关允的样子不像玩笑,对于关允突然接受了瓦儿入股先是一惊,随即想通了什么,也从身上翻出了三十元,拍在关允面前:“我出三十……”想了想又多拿出一块,“出三十一好了,我和瓦儿正好占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只要我们意见统一了,就可以否决了你的决定,哼!”

“哼!”瓦儿也凑热闹“哼”了一声,将吃得只剩半碗的肉汤和半个火烧递给关允,“撑死我了,关哥哥,我不吃了,都给你了。”

关允摊开双手:“什么意思,让我吃你的剩饭?”

“怎么啦,有意见?”瓦儿笑嘻嘻地说道,“在家里我吃不完的饭,都是爸爸帮我吃,我信任谁,才会让谁吃。奶奶说,帮我吃剩饭的人,才会是我一辈子的亲人。”

温琳戏谑地看着关允,意思是,看你怎么办?

瓦儿是个小女孩,和容小妹年纪相仿,比容小妹刁钻古怪多了,在关允眼中,她就是另一个逆反版的容小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当下就一口咬掉半个火烧的三分之一,又一口喝掉半碗肉汤的二分之一,哈哈一笑:“吃就吃了,怕什么,不就是多了瓦儿的口水,温琳还爱借我的杯子喝水,还经常吃我的口水。”

温琳顿时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要打关允:“你扯上我干什么?”

瓦儿开心了,伸手又钩住了关允的小拇指:“关哥哥,我要再和你拉钩一次。”

一瞬间,关允又想起了在田间他和关允拉钩的情景,恍惚间,瓦儿起伏好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笑了,和瓦儿又一次拉钩。

“事不过三,第二次拉钩了,以后不许再随便拉钩了,拉多了,就不管用了。”关允钩住瓦儿白如美玉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瓦儿又说了一遍,眼睛转了几转,“关哥哥,要是成立平丘山旅游公司的话,你是董事长,温姐姐是总经理,我就是副总经理,对不对?”

成立平丘山旅游公司?关允还真没想过,瓦儿的话倒还真提醒了他,规范化经营的话,还真得成立公司,不过……等他再向老容头取取经再说,老容头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平丘山如果开发旅游,大事可成,但具体怎么运作,又怎样推广,没说详细,他虽然心中大概有了一个轮廓,但在大体方向上,还得老容头再指点一下才能敲定。

从以前对老容头只是好奇和爱戴,到现在对老容头敬畏和信服,关允也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正是他在县委之中受人排挤并坐了冷板凳的一年。如果说一年来没有老容头的陪伴和指点,他一个人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来。

“关哥哥……”瓦儿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虽然狡黠,但脸上藏不住心事,她伸手拉过温琳的手送到关允眼前,“董事长和副总经理拉钩了,和总经理也要拉钩,才是一家亲。”

温琳向来大胆泼辣,突然就羞涩了,要缩回手,不肯和关允拉钩,关允哪里肯放过温琳,哈哈一笑,伸手就钩住了温琳的小拇指。

和瓦儿白如美玉的小拇指相比,温琳的小拇指更显健康之美,关允不是没有碰过温琳的手,但拉钩还是第一次,心里的感觉有点怪也有几分杂乱,他紧紧钩住温琳的小拇指,问道:“拉不拉钩?”

温琳忽然又勇气大涨:“拉就拉,谁怕谁!我不是怕和你拉钩,而是怕拉了之后,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后悔什么?”关允有意在温琳手心挠了一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温琳咬着嘴唇,眼波流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手上暗中加了力气,用力一拉关允的小拇指,“谁变谁是大坏蛋!”

夜幕下的孔县县城虽有路灯,却昏黄一片,缺少诗情画意的气氛,关允和温琳送瓦儿到飞马宾馆,哄瓦儿睡下,他和温琳一起回县委——关允住在县委大院的单身宿舍,温琳家在县城,虽然她也有单身宿舍,但通常会回家住。

“关允,我总觉得三十一块钱入伙,好像交给你三十一块钱,却把自己卖给你了一样,你给我交个底,承包平丘山,不会是什么阴谋诡计吧?”温琳双手放在裙兜里,一边走一边学顺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怎么会?我是好人。”关允呵呵地笑了一气,“确实是想打打经济基础,人在官场,没钱不行。没钱就底气不足,以后接触到了层次更高实力更雄厚的大老板们,他们会用钱开路,会拿钱砸得你晕头转向。但你有钱了就不一样了,至少你不会见钱眼开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你想得倒长远,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你真能走出孔县,冲出黄梁市直奔首都了,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大的本事。”温琳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你要是想赚钱的话,为什么不辞职下海?我在南方的几个同学都说了,要是你去南方发展,他们举双手欢迎。”

“从哪里失意,从哪里起飞,我不会去南方。”关允站在县委门口,目光坚定地盯着一左一右的两个白底黑字白底红字的牌子,“我就一句话,温琳,你记在心上……”

温琳一下紧张了,以为关允要说什么表白的话,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心跳如鼓,万一关允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该怎么办才好……

“和我合伙,我宁肯自己吃亏,也不会害你!”话一说完,关允冲温琳摆摆手,转身迈进了县委大院的大门。

温琳呆呆地站在门口,心思从高处落到低处,又羞又恼,羞自己太想入非非了,恼关允不会说话,好好的,非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干什么,不就三十一块钱嘛,又不是什么大钱,就算害她,她还能吃多大亏不成?

第三十四章 暗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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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告别温琳,沿着县委大院时明时暗的青砖地面向后面的单身宿舍走去,此时的县委大院一片静谧,不知名的秋虫在低声吟唱,路旁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就是关允自己的脚步声。

夜深了,孔县的权力中心也要入睡,也要经过休整才能迎来明天的喧嚣。

单身宿舍在县委办公区的后面,另有通道,不必经过内院的内门。单身宿舍区和县委领导的住宅区相邻,中间隔了围墙,却有一个小门可以通行。通常没人不懂规矩会从县委领导的住宅区绕行,毕竟住在单身宿舍的人在县委中都有一定的层次,官场规矩都清楚。

关允回来晚了,今天也不知何故,单身宿舍的大门锁上了,平常也不见有人多事去锁,无奈,他只好绕行县委领导的住宅区。

快走到县委领导住宅区和单身宿舍之间的连接小门时,忽然在远处的活动中心,一个人影一闪,关允吓了一跳,这么晚了谁还没睡,三更半夜在活动中心活动,难道大晚上的还锻练身体?他向旁一闪,就躲进了阴影里。

仔细一看,人影赫然是冷枫!

平常关允早睡早起,从来没有晚过晚上十点回宿舍,更不会在晚上闲着没事去绕行县委领导的住宅区。不想第一次绕行,就又发现了冷枫的一个秘密。

县委领导住宅区其实也是一个大院,位于内院办公区的西面,大院中有几处小院,每家独成一院,颇有田园雅居的味道,但大部分院落都空置,没几个县委领导入住。主要是除了一二把手之外,孔县其他县委领导要么是本地人,要么是邻县人,本地领导,大多回家去住,邻县领导,也都开车回家。

孔县是小县,距离邻县县城,大多都在二三十公里左右,开车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基本上县委领导住宅区,大部分时间就是李逸风和冷枫入住。

冷枫在干什么?关允并非是有意偷看冷枫,而是下意识地就让到了一边,不想打扰冷枫的行动。活动中心离住宅区不远,就在同一个院内,里面有各种运动设施,通常也没人去里面锻炼,县委领导顾不上,如关允一样的年轻人,不用锻炼身体就够棒了。

冷枫从活动中心出来后,背着双手随意散步,走到一处双杠前,突然,他将身一纵,双手一撑,就跃上了双杠。

身手不错,关允暗暗赞叹,冷枫毕竟才35岁,而且他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能一跃上杠不足为奇。又一想,35岁就当上县长虽说不算特别年轻,但也算出类拔萃了,也间接证明了冷枫的背景深厚,但问题是,省里的大县富县多了,为什么偏偏要空降到小县穷县的孔县任职?

正胡思乱想时,忽见冷枫又做出一个关允大吃一惊的举动——他一个倒转,身子一挺,竟然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双杠之上!

如果说换了别人——哪怕比冷枫再大上几岁——如冷枫一样站在双杠之上,关允也不会吃惊,但冷枫不是别人,他是县长,而且还有一点,双杠的位置安放得不好,左边是一堆杂物,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钉子、建筑垃圾、玻璃,右边是灌木丛,长满了带刺的花草,左右两边,不管冷枫一不小心掉到哪一边,肯定都会很难看。

虽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也会伤痕累累!

冷枫半夜三更一个人不睡觉,在双杠上走钢丝,将自身置于危险境界,他又是何意?关允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实在理解不了冷县长的举动。

等冷枫险之又险地走完了全程,双手一撑平安落地之后,关允才长出一口气。随后,冷枫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才悄悄从小门回到了单身宿舍。

关允的宿舍很简陋,除了一床一椅一桌子以及满满当当的书柜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家当了。上床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寻思冷枫的举动,琢磨冷枫的为人。每个人性格中都有特定的一面,也许从日常接触中发现不了,但在他暗中行事的时候,往往会无形中流露出内心的真实。

冷枫此举,只从锻练身体的角度考虑,也未尝不可,但对于关允来说,他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想从中参悟冷枫性格中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一连想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结论,算了,明天一早请老容头指点一下。

天一亮,关允早早起床,跑步之后,就和往常一样去老容头的早点摊去吃早饭,一出县委大门,瓦儿蹦蹦跳跳正从飞马宾馆出来,冲他高兴地招手。

瓦儿换了一身浅绿色的公主裙,两条辫子散开之后,形成波浪一样的两缕长发,还真如一个骄傲的公主一般,款款朝关允笑吟吟走来。

“关哥哥,陪我一起吃早饭好不好?宾馆的早饭,太难吃了”

“好,我带你去吃孔县的特色早点。”关允笑眯眯地打量了瓦儿一眼,“瓦儿真好看。”

瓦儿左手右手拎起两侧裙角,微一弯腰,双眼笑成好看的月牙儿:“谢谢!”

关允矜持地架起胳膊,腰一挺,右臂一弯,瓦儿会意,左臂立刻就穿过了关允的右臂,挽住了他的胳膊,二人配合默契,只一个动作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关允和瓦儿相视一笑,一时,整个早晨就都美好了起来。

老容头的早点摊炉火正旺,新鲜出炉的烧饼和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小米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刚刚腌制好的小碟咸菜,滴一滴香油,配几片香菜,再或者来一勺醋,醋香和纯正的小磨香油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绝对是上好的下饭小菜。

瓦儿还没坐下就已经食指大动了,她惊叫一声:“哇,真馋人,我想我又要吃多了。”

老容头正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理关允,只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瓦儿的时候,视若无睹,他只说了一句:“关允,想吃什么自己动手,顾不上你。”

瓦儿只看了老容头一眼,忽然就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总觉得老容头在哪里见过一样,不但见过,而且好像还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亲人。

第三十五章 门道

关允没注意到瓦儿的异样,他先替瓦儿盛了粥,拿了咸菜,让她先喝粥,就去帮老容头打烧饼。

关允挽起袖子,动作熟练地揉面,然后揪下一个面团,用拳头一转,一个烧饼的雏形就成了,再拧上几拧,抹上五香粉和油盐,最后在周围捏出花瓣的形状,一个烧饼就算初步做成了。

以上,才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将烧饼放进炭炉中,背面贴在炉壁上,正面承受木炭火力的烧烤,必须用纯正的锯木头之时的锯末燃烧,才能既不冒烟又火力够用,大概三五分钟之后,一个外焦里嫩的通体乏黄的烧饼就火热出炉了。

炭炉一次可以放进十几个烧饼,主要是在揉面阶段跟不上出炉的进度,关允一帮手,出炉的烧饼明显就供需平衡了,老容头也大大地缓了一口气。

瓦儿已经惊呆了,双眼发直,小勺举在半空,忘了送到嘴里。刚才第一眼看到老容头时的慌乱已经被关允熟练而优美的揉面动作的震惊替代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声响在回响——哇,关哥哥太帅了!

如果让关允知道他为生计着想替老容头分担生活压力的动作可以被形容为帅,他就真的无语了。没有体会过生存的艰辛和生活的艰难的瓦儿,是不会切身感受到一个生在农村长在县城并在大城市上学的孩子一路走到今天的不易!

关允在乐观向上的青春、阳光和笑容背后,从小就为家庭承担了一个男孩应该承担的一切,是小子不吃十年闲饭,十岁以后的他,就会干活了,家务活,地里的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早早就显示出一个小小男子汉的气概。

虽说关允的父母都是教师,其实他的父亲才是正式教师,而母亲,却是民办教师,家中一直有几亩自留地。不过自从关允上了大学,容小妹到县城上了一中,父亲要带高中毕业班,母亲也教初中毕业班,实在忙不过来,自留地就荒废了。为此,关允很是痛惜,作为农民的儿子,他对土地的感情很深,尽管他在京城最高学府上了四年大学,也一心想飞得更高更远,但始终无法割舍的是故乡情怀,是对土地爱得深沉。

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活计,关允必定亲自动手,不劳别人。

瓦儿自幼在省城长大,从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自然不知道生活冷峻无情的一面。在她眼中,关允就是一个帅气、阳光并且灿烂的大哥哥,他几乎无所不能,既幽默风趣,又会体贴人照顾人,他的人生肯定风和日丽,一帆风顺,却不知道,先不提直到现在关允的母亲还是没有转正的民办教师,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富裕,单是一年多来关允在县委所受的委屈和冷落,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一气之下辞职下海了。

瓦儿痴痴地望着关允的背影,只顾愣神了,一下又将老容头为什么面熟又为什么让她心慌抛到了脑后。也不能怪她,她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心里藏不住那么多事情,她只是迷恋关允的阳光,仰慕关允的帅气。

关允背对着瓦儿,哪里会清楚瓦儿在乱想些什么,他特意为瓦儿打了两个烧饼,出炉之后,放到瓦儿面前:“好好吃饭,别乱看。”

“嗯!”瓦儿抿着嘴,眼睛又眯成了月牙儿,关允笑笑,回身又帮老容头干活。

“昨天晚上,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一边手上不停,关允一边小声地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容头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他接钱,递烧饼,替人盛粥和豆腐脑,不离关允一米左右,忙得跟陀螺一样,不接关允一句话,直到关允说完了,他才用手捶了捶腰,摇头说道:“老了,不中用了,腰酸背痛,来,扶我坐坐。”

关允扶老容头坐下,此时吃早饭的人已经渐少,出炉的烧饼放在了盖了一层保温被的筐子里,不再需要现打现卖,老容头也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了。

“苏东坡有一次和友人章惇去游山玩水,来到一处绝壁万丈的潭水边,水边只有一座独木桥,下面是万丈深渊。章惇很仰慕苏东坡的才华,请苏东坡到潭水边的石壁上题字……”

关允立刻细心静听,以前老容头讲历史故事,不管正史野史,他只当故事来讲,一笑了之,现在不同了,如果老容头的话他还只当成故事来听,听过就算,他就是有眼不识泰山的笨蛋。

不过也别说,关允是当了将近一年的笨蛋才悟出了这个道理,现在想想,其实他这个笨蛋,当得不冤。

“苏东坡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潭水,又看了看摇摇晃晃的独木桥,连连摆手,章惇却哈哈一笑,如履平地一样走上独木桥,然后又吊着绳索挽着树木的枝条晃到绝壁前,在瀑布的轰鸣声中,面不改色地题了几个大字。”老容头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了瓦儿一眼,瓦儿此时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烧饼,早就将什么疑惑或是不解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容头是何许人也,她已经不再关心了。

关允慢慢听出了门道,不说话,等老容头继续讲下去。

“章惇回到苏东坡前,气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若无其事地笑着作揖。苏东坡大为叹服,说道,君当来定能杀人夺命。章惇笑问苏东坡何出此言,苏东坡答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把自己性命看重的人,一定不会在意别人的性命!”

“后来呢?”章惇和苏东坡的恩怨,关允也略知一二,但并不详细,是以心中一惊,急欲想问个究竟。

“后来嘛……”老容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班了,后来是怎么样了,自己去查查宋史里面的《奸臣传》,还有……小丫头不简单,心眼多,你别小看了她。”

怎么会?关允心道,他可从来没有轻看瓦儿,早就知道了瓦儿的古灵精怪和狡黠,不过老容头说话可不会无的放矢,他有此一说,肯定另有所指。

不过相比老容头对瓦儿的评价,关允对于章惇其后的所作所为,更迫切想知道个清楚,因为,此事事关他对冷枫为人更深一步的了解!

第三十六章 类比

关允随便吃了几口饭,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情,小声问了老容头一句:“我已经决定承包平丘山了,平丘山开发旅游,真的会有前景?”

“当然会有,你也不想想谁住在平丘山?一位老神仙!有神仙的山,再小再没名气,总有一天也会是名山大川。”老容头嘻哈一笑,露出惯常的戏谑的神情,“信不信由你,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坝则灵……”

关允笑笑,没再理会老容头,只要老容头一自夸,他就知道是该结束对话的时候了,否则,老容头会没完没了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什么想当年他如横刀立马,什么他参加过三大战役……如是等等,尽管关允现在相信老容头有些本事,但也不认为真如他自己所说一样,他曾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大人物?大人物会卖烧饼?玩笑开大了。

和瓦儿一起回到县委,一路上瓦儿低头不说话,好像在想心事,快到秘书科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了关允,羞涩地说道:“关哥哥,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瓦儿这么好的丫头,谁都会想。我还怕有朝一日我去了省城,你会假装不认识我。”

“我才不会,我都和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了。”瓦儿明媚地一笑,“你得记着给我写信,听到没有?如果没有收到你的信,我会非常非常伤心的,还会哭鼻子。”

“好,我一定给你写信。”关允推门进了秘书科,办公室还空无一人,他又是第一个到。

瓦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起什么:“对了,容爷爷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眼睛好吓人,看我一眼,好像想什么他都知道了。”不等关允回答,一摆手又转身跑了,“我先去找爸爸了。”

瓦儿对老容头的评价,关允听过就忘,根本就没有入心,他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回忆宋史中对章惇的评价,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还是不如老容头精通历史,越想不明白就越心痒,他索性又回宿舍,从厚厚的一堆史书中翻出了宋史,找到了《奸臣传》,一页页翻下去,总算找到了章惇的条目。

一口气看完章惇的生平,关允合上书本,久久无语,虽然从冷枫一次双杠事件来对比章惇悬崖题字的举动有失偏颇,但人性之中许多根深蒂固的东西,古往今来一脉相承,枭雄始终是枭雄,奸臣依然是奸臣。

章惇被重用之后,重用朋党,报复仇怨,朝中大小之臣,无一幸免,不但将政敌全部杀死,还祸及家人。当时他昔日的政敌司马光已死,他仍不肯放过,想要挖坟鞭尸,幸好皇上没有答应。而章惇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苏东坡及其家人,还好,只是贬了苏东坡的官,没要得了苏东坡的命……

当然,非要拿冷枫的双杠冒险的举动和章惇的悬崖题字的举动对比,得出冷枫和章惇一样不爱惜自己性命就一定不会爱惜别人性命的结论,并不公平,章惇悬崖题字,以身试险,是为了题字留名,说到底,他的冒险举动有明确的目的,但冷枫的冒险举动是何用意,就不得而知了。很明显,冷枫不如章惇一样追名逐利。

但有相通的一点,就是冷枫能在夜深人静之时,不惜冒着摔一个鼻青脸肿的危险走双杠,可见他的心智十分坚定,他不爱惜自身,那么等到事情爆发之时,他对别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关允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是孔县人,尽管希望借助冷枫之力脱困而出,但也不想让孔县在冷枫和李逸风的较量之下,硝烟四起,最终一片狼籍,并将孔县本土干部斩杀得七零八落的话,也不是他所愿。

但愿有朝一日事发之时,冷枫掌握了生杀大权之际,不要大开杀戒才好。至少,不要让孔县的秩序和经济发展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再回到秘书科的时候,温琳和王车军已经到了。

王车军本来请了病假,他现在还头脑昏沉,浑身乏力,昨天打了一针也不见好,一早又吃了一把药,原本要闷头睡上一觉,但今天事关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成立的大事,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就硬撑着来了。

“关允,今天怎么来晚了?平常你可是总是第一个到,是不是昨天晚上劳累过度了?”王车军已经决定要低调了,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但一见关允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昨晚关允陪着瓦儿和温琳的幸福时光,而他不但挨了一针,还一晚上头疼欲裂,没有睡好,差距太大了。

再联想到一早上班路上遇到的几个熟人,阴阳怪气地冲他打招呼,还说什么下次直接一步正科了,明是恭维实则嘲讽,他差点没气得当场翻脸。

关允早就习惯了王车军的冷嘲热讽,平常他是一笑置之,今天却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是呀,我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每天都打扫卫生打好热水,车军,你进来的时候,卫生打扫了没有?热水有了没有?”

一句话既点明了他今天还是第一个,还暗示王车军,享受一年的无偿服务了,难道还不满意?

王车军脸一红,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水杯上,讪讪一笑:“下次我负责打热水,温琳负责打扫卫生。”

温琳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口:“我呸,凭什么你替我安排工作?王车军,你太抬举自己了吧?你也不想想,秘书科三个人,谁级别最低?”

平常温琳和王车军关系虽然一般,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不对付的事情,哼哼哈哈也就过去了,今天她是怎么了,上来就是一顿扫射,王车军脸皮薄,非得扫得遍体鳞伤不可。

果不其然,王车军一下就涨红了脸,温琳不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以级别论高低,而且还是当着关允的呸了他一脸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着温琳:“温琳,你,你……”

气势似乎很足,却最终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王车军狠狠一摔门,夺门而去。临走时,还不无怨恨地瞪了关允一眼,关允回应了他一个很无辜的眼神,而且说实话,温琳突然发火,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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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丰碑和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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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温琳?”关允坐回到自己座位上,见温琳余怒未消,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他还纳闷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见王车军的嘴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温琳又不是当面甩脸的人,今天的事情,肯定事出有因。

“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温琳白了关允一眼,“早就对你说过,别给王车军好脸色,你就不听。王车军就是一个烂人。”

“怎么是为了我,是不是他哪里又惹你了?”王车军烂不烂,公道自在人心,关允刚才来秘书科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对他荣升副科表示祝贺,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小声提到了王车军的名字,讥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车军在县委有一个县委副书记的舅舅不是错,他有靠山,许多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关键在于,他平常太傲了,总是时不时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学历比他硬的,他比靠山。学历不如他的,他比学历。而且他又是县委之中身高最高的一人,和谁比个子他都是第一。

优越感慢慢培养之后,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王车军的傲在县委之中就人人皆知,或许他自己不觉得,还一直认为自己低调,其实只是都碍于李永昌的面子和威风,无人敢说而已。

“别提了。”温琳喝了一大口水,愤愤不平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听到一个消息,李永昌和王车军去了城关镇派出所,让钱爱林找刘宝家的麻烦……”

关允顿时一惊,立刻猜到了什么:“李永昌想从刘宝家身上打开突破口?”

“你说实话,刘宝家到底有没有砸李永昌一砖?你在背后有没有怂恿刘宝家?”温琳气呼呼地质问关允。

温琳父母久居县城,在县城的关系很广,能第一时间得知李永昌夜访城关镇派出所的消息不足为奇,就连她知道了李永昌为何而去,关允也不感到惊讶,他惊讶的是,温琳为了他的事情这般动怒,他心中还是不免感动。

“回头我和宝家说一说,让他活动活动。”见正好到了上班时间,关允先不回答温琳的话,拿起电话打到了飞马镇党委办,正好是刘宝家接的电话,他也不顾忌温琳在场,直接就说,“宝家,最近小心一点,城关镇派出所说不定要找你的麻烦。”

刘宝家在飞马镇党委办上班,虽是普通办事员,但他从小和县城老街的一帮人混在一起,在县城人脉很广,一听关允的话,就嘿嘿一笑:“昨晚侯皮半夜三更来敲我的门,说老毛猴亲自到城关镇派出所点将,要钱开眼出马抓我进去,我呸,钱开眼真敢动我一根手指,他就得在县城臭大街。”

和关允性格之中有方正大气不同的是,刘宝家虽是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政府机关的正式国家干部,但他不改当年的痞气,不过也别说,他的性格在县城很吃得开,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他,就连跺一跺脚孔县抖三抖的李永昌,想要动动刘宝家,也要犹豫三分。

侯皮是刘宝家的发小,是城关镇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大名侯坡,但因为长得瘦小,说话嬉皮笑脸没有正经,久而久之就被人送了一个外号——侯皮。而老毛猴自然是指李永昌,意思是讽刺李永昌一无学历二无背景,能一步步混到今天,和猴子成精一样不简单。钱开眼就更不用说了,就是钱爱林了,顾名思义,钱爱林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

“你还是消停一段时间吧,上班就守着办公室,下班就回家,听到没有?”关允知道刘宝家有几把刀,路数很杂,连他也不能完全摸清底细,但李永昌毕竟大权在握,况且刘宝家也确实打破了李永昌的头,收敛几分是好事,要避其锋芒。

关允想得长远,以李永昌为代表的县委一帮孔县的老人,在孔县经营了二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占据了孔县大大小小的部门,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虽然县城很小,论来论去,都沾亲带故,但如果以他为首的孔县新兴势力要挑战李永昌一帮老人的权威,也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还击。

在政治利益上,感情和乡情有时会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才是副科,刘宝家连副科都不是,纵然刘宝家有一帮朋友暗中帮忙或通风报信,还是抵挡不了李永昌的冲天一怒。

“行,关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宝家敢和上级顶撞,敢不听父母的话,却对关允言听计从,从小到大,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关允。小时的影响根深蒂固,长大后也难改他对关允的崇拜。

温琳算是听明白了,气愤地将水杯伸到关允面前:“替我倒水。”又愤恨地说道,“关允你也真是,怎么就和刘宝家混到一起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顺眼。”

关允笑嘻嘻地替温琳倒了水:“温科,请喝水。”

温琳被关允逗乐了:“你别嬉皮笑脸的,我是真替你担心,好不容易险之又险提了一个副科,你还不老实三分,不知道老毛猴——呀呸,都跟你学坏了——李书记对你大不满意,早晚他会找你的麻烦,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上让王车军下,反正李永昌和王车军都会记到你的头上。你还和刘宝家暗算李书记,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气死我了。”

关允理解温琳对他的一番用心,刘宝家打人事件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就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古成大事者,身边总有几个忠心的朋友,也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宝家的性格就完全否定了他的为人。而且打人事件,也是误会。”

“算了,不听你编造了,我去李书记办公室一趟。”温琳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又要开会了,要研究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人员构成,我琢磨着,王车军肯定要进领导小组,你怎么不去争取一下?”

温琳有此一说反倒提醒了关允,关允忙说:“我才不会去找不自在,李永昌主导下的领导小组,我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听我一句话,温琳,你也别掺和进去。”

流沙河大坝有可能是丰碑,但更有可能是地雷,想到冷枫在人前的冷面和人后的冒险,他很清楚,一旦事发,冷枫的出手绝对会雷厉风行,而且不留情面。

第三十八章 不谋而合(求推荐票)

温琳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她的背影在早晨的阳光下,生动如画,婀娜如诗。

关允收拾了一下桌上散乱的报纸和文件,起身前往冷枫的办公室。温琳说得对,今天的会议,将要研究决定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成员构成,是一件大事,不夸张地说,也许会是决定孔县未来命运走向的大事。

关允的办公室和李逸风的办公室仅隔了一间办公室,从直线距离上讲,也就是十来米远,他一出门就转身向西,才一迈步就听到瓦儿的哭声隐约传了过来。

“我不,我不听话!”

“瓦儿!不许调皮!”李逸风呵斥瓦儿的声音压抑着几乎要爆发的愤怒,“我马上让人送你回去!”

“回去就回去,我恨你!”瓦儿的声音尖锐、悲伤,和她平常在关允面前温柔如小妹乖巧如小鸟截然不同,冷冷的哭喊声中,有绝望和不甘。

关允不忍再听下去了,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瓦儿在他面前有故意伪装的一面,装小或是讨巧,都是心中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瓦儿一口一个关哥哥叫得亲切,潜意识里,也许是她不为人所知的恋父情节。

不管瓦儿和李逸风之间的对立原因是什么——几天来,瓦儿很少和李逸风在一起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关允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家事,何况别人不是别人,而是县委书记,私下打听领导的私事是官场大忌。

关允快走几步,路过内门,就进到了西院,吵闹的声音已经不在耳边了,他在推开冷枫办公室房门的一瞬间,注意到李逸风的司机急匆匆跑向了李逸风的办公室。

瓦儿真的要走了?念头刚起,不及多想,关允就进了冷枫的办公室,他的思绪就又落到了眼前的事务上,瓦儿就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冷枫依然是面无表情,淡定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沉静如水,见关允进来,微一点头:“马上就要敲定大事了,关允,你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眼前的冷枫和昨夜的冷枫,一样冷峻而漠然,只不过关允此时的心境大不相同了,将冷枫背后不为所知的一面和他的表象重合之后,冷枫的形象在他心中更加立体也更加生动了,他自认比起以前,他现在对冷枫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是……不知何故,关允脑中总是会闪出章惇的名字。

“没有了,县长肯定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关允相信冷枫此时已经不需要再听他的什么建议了。

“听说你爱读史?”冷枫站了起来,从书柜中拿出一本书交给了关允,“好好读读这本书,对你有好处。好了,我去开会了,你今天哪里也不要去,说不定随时会有事。”

冷枫推门出去,关允手中拿着厚厚的一个大部头,呆呆地立在当场,书名赫然是《宇文泰列传》!

上次在听老容头讲过宇文泰和苏绰的著名的对话之后,用贪反贪在关允脑中形成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但他不敢说出口,和谁都不能说,他一直在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含蓄地向冷枫提上一提,没想到,冷枫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应该说是和老容头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允将书收好,愣了愣神,将冷枫的办公室打扫干净并且放好了茶水,测了测温度,估算着等冷枫回来兑上热水正好可以入口,他就关门出去。

一出门就发现一辆汽车绝尘而去,车速极快,从他身前一闪而过,连刹车都没有点一下,就迅速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只看了一眼,依稀可见后窗之内瓦儿泪痕满面的容颜,一晃,汽车拐了一个弯,驶出了县委大院的门口,就再也看不见了。

关允心中怅然若失,他纵容和宠爱瓦儿,任由她任性、撒娇并且在他面前装小,并不是为了借她讨好李逸风,而是他心疼、爱惜她如妹妹。瓦儿的性格和容小妹有很多相似之处,她撒娇的神态和可爱的一面,也酷似容小妹,才让他对她宽容而爱怜。

想到容小妹,关允一想差不多有一周没有回家了,是该回家看看了,他抬脚就往秘书科走,一抬头,李逸风怒气冲冲地从办公室出来,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一人迈开大步直奔会议室而去。

回到办公室,温琳和王车军都不在,关允发现他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拿起一看,上面娟秀、纤细的字迹应该是瓦儿的笔迹:“关哥哥,我很伤心,很难过,我先回去了,记得给我写信……”

后面是地址。

纸条上面泪迹斑斑,几乎打湿了纸条,密密麻麻的泪痕数都数不清,少说也有几十滴之多,几十个字的时间能有多长?却长不过一个小女孩的伤心!不过是写了几十个字也就是顶多两分钟时间,瓦儿的泪水怕是就如断了线的雨水一样滴个不停……

本来以为瓦儿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现在关允才知道他还是不够了解她,很多时候,每个人都愿意表露自己最喜欢的一面,而将真实埋藏在内心。人前的一面和人后的一面,或许截然不同……瓦儿在他面前的欢快和可爱,在背后,却是不为人所知的悲伤。

关允心中一片惆怅,收起纸条,一时久久无语。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瓦儿,他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倏忽来去的瓦儿就如秋日阳光下的一朵白云,忽然就从天际飘来,为他遮挡了阳光带来了希望,却又转眼飘远,带走了梦想和思念。

如果按老容头所说的官运之道的解释,三分运气五分背景再加七分运作,瓦儿的到来,算不算他三分运气的开始?

当然关允不知道的是,瓦儿在出现的一刻,就为他了幸运地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就如蝴蝶翅膀的扇动一样,看似微不足道的波动,最终带来的影响,却是想像不到的深远。

门一响,温琳和王车军一前一后回来了。

县委主要领导都在开会,身为通讯员就得在秘书科坐等了。温琳心情似乎又好了许多,脸色明艳,坐在关允对面,还悄然向关允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车军依然脸色铁青,他闷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是擦了几把鼻涕,又不停地打了几个喷嚏,忽然就拍案而起。

“关允,你别装了,李书记头上挨了一砖的事情,和你肯定有关系!”

第三十九章 悄然转向了一个大弯(求票!)

王车军平常在县委是傲了一些,但总体来说场面上的事情都还过得去,有什么过节或是争执,他有时也会嘻哈一笑退让一步,毕竟在县委抬头不见低头见,出了县委大院,就又是乡里乡亲,孔县太小,总能拉上关系,一般除非利益攸关的大事,凡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如今天一样拍着桌子当面指责关允,是王车军破天荒第一次不计后果和关允翻脸了!

倒也不是王车军涵养不够,而是他一早先是被温琳呛一口,副科落选的耻辱就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二是刚才去送文件,吃了感冒药的缘故让他头脑不够清醒,失手将文件洒了一地,李逸风当即大发雷霆,狠狠批评了他几句,让他颜面无存。

一直以来他都是县委第一红人,是李逸风最信任的亲信,自从他担任了李逸风的通讯员之后,李逸风从来没有批评过他一句,不仅如此,在许多事情上还会听从他的建议,第一次被李逸风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一回到秘书科就又注意到温琳和关允眉来眼去,肯定又是在背后嘲弄他什么,又想起刚才舅舅头上顶着白布去参加会议被人善意或恶意地开着玩笑的情景,他心中憋闷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磅礴而出。

王车军雷霆一怒,温琳一下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王车军。

关允先是一惊,随即又平静了,缓缓地站了起来:“车军,李副书记头上挨砸,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个清楚!”话不多,但一字一句,无形中流露出的淡定自若的气势,和以前的关允判若两人。

温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王车军的气急败坏已经足够让她吃惊了,不想关允的表现也和她认知中的关允大不相同,在同事一年之久,她才意识到她对关允和王车军的认识,还是只流于表面了。

王车军气势不减,依然咄咄逼人:“说个清楚?还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允冷笑了:“无凭无据你就想指责我,王车军,官司就算打到李书记和冷县长面前,你也别想讨好。你刚才的话我是记下了,如果你不向我赔礼道歉,我会向县委正式反映你对我的诬蔑。”

真要打官司到李逸风和冷枫面前,他确实讨不了好,如果他有凭有据还用当面指责关允?早就由舅舅提议召开书记办公会给关允记大过处分了……王车军底气不足了,没料到关允直接搬出了李逸风和冷枫,也是,最近关允在县委人气上升,冷枫对他提拔重用,似乎李逸风也因为瓦儿而对他的态度稍有缓和。

“还有,王车军,你以后要记住,上班不要踩着点儿来,早点到,打扫卫生和打水的事情,从今天起,三个人轮流来。”关允派头十足地说道,“以后,秘书科不能再自由散漫了,要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能成为县委最没规矩的科室!”

关允话一说完,人已经来到了王车军面前,虽然他比王车军个子矮上几分,但此时气势凛人,让王车军不敢逼视。

“王车军同志,你是和我一起到书记和县长面前说个明白,还是你现在就向我赔礼道歉?”

温琳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的心情了,关允不管是气势还是威风上都死死压了王车军一头,一向在县委之中昂首阔步的王车军,在关允面前总是莫名其妙自我感觉良好的王车军,终于在关允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

而且温琳也听了出来,关允刚才的口气明显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她刚才也听到了消息,秘书科一直悬而未决的科长人选就要敲定了,不出意外正是关允,这么说,关允的科长的任命已经没跑了?

温琳眉开眼笑地看了关允一眼,真心替关允感到高兴。冷县长用一个流沙河大坝项目的退让换取了关允的副科提拔和科长的任命,对关允确实不错。虽然县委办秘书科从级别上算只是股级,不过由于是县委比较重要的一个科室,科长一直由县委办一名副主任兼任。

前段时间副主任病退了,副主任的位置有人接手了,但秘书科科长的职务却还在悬空。

王车军退缩了,他从关允的语气中也听出了什么,是,他当初之所以非常在意副科的提拔,就是在于副科提拔敲定之后,就会从两个副科之中任命一个秘书科科长。他如果提拔了副科再进一步当上了科长,就等于是实权副科,到时不但他在县委大院之中更多了威风,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以顶头上司的权威对关允呼来喝去!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丢了副科提拔,关允和温琳提了副科,科长二选一,通常情况下都会选男不选女,再者关允是县长的通讯员,温琳是副书记的通讯员,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会让关允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对不起,关允,我一时激动,说错话了。”王车军低头了,从开始羡慕关允的学历的嫉妒,到关允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时的得意,再到他第一次在关允面前认错的让步,形势,在不知不觉中向关允倾斜了太多!

关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王车军的肩膀:“车军,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好了,没事了。”他大度地笑了笑,伸手拿过水瓶,“今天我值日。”

王车军望着关允三分洒脱四分平和的背景,直恨得咬牙切齿,只不过碍于旁边有温琳,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自嘲地说了一句:“关科长很有派头,温琳,你可要加油了。”

和关允初次在王车军面前扬眉吐气,沉重地打击了王车军的气焰的直接胜利不一样的是,冷枫也在常委会上含而不露地来了一手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地埋下了长远的伏笔,孔县的局势,在常委会上研究通过了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成员名单之后,悄然地转向了一个大弯。

实际上,伏笔是在上常委会之前就埋下了——上会前,冷枫先和分管农业的副书记桂晓杰在院中的葡萄架上,说了一会儿话。

第四十章 冷枫的高明之处

桂晓杰是牛城市水流县人,牛城市在黄梁市北面,和黄梁市是燕省最南部的两个地市。水流县位于孔县东南,距离孔县70多公里。

水流县是大县,也是富县,桂晓杰怎么就到孔县担任了分管农业的副书记,不是冷枫对桂晓杰感兴趣的原因所在,冷枫和桂晓杰在常委会召开前几分钟不期而遇,是他有意要借桂晓杰之手来撬开李永昌的墙角。

“晓杰,还习惯孔县的气候?”冷枫站在葡萄架下,目光淡然,似乎就是随口一问。

“孔县和水流县才隔了70公里,别说气候了,风土人情都没得区别,除了方言有差别外,就没什么不同了。”桂晓杰四十开外,脸型方正,棱角分明,从相貌上看就知道他是一个耿直之人。

“水流县有京杭运河,有黄河古道,孔县只有流沙河。”冷枫引出了话题。

“黄河古道现在是良田了,京杭运河……也早干涸了,说到底还不如孔县的流沙河,怎么着也能浇灌庄稼。”桂晓杰多少明白了什么,猜测冷枫必定有话要围绕流沙河说,不如索性由他挑明话题,“冷县长,流沙河大坝项目,我保留意见。”

冷枫默默点头:“我坚持了半年多,但是,大势所趋,只能退一步了。今天常委会的议题是讨论流沙河大坝领导小组的成员名单,我本来提名了永昌和伟全两位同志,但又觉得事关重大,就决定临时再提一个动议,由你也参加领导小组。”

“不太妥,一个领导小组有两名副书记,不合规矩。”桂晓杰说话直,有一说一,“冷县长就有话直说吧,我分管农业,如果被排斥在领导小组之外,也说不过去。”

“流沙河大坝项目虽然可以灌溉农田,但再加上发电机组,也可以划归为工业项目。”冷枫不动声色地观察桂晓杰的反应。

桂晓杰笑了笑:“冷县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领导小组成立两个指挥部,第一指挥部由永昌同志和伟全同志牵头,负责大坝项目的贷款、基建、发电机组等工作,第二指挥部由你和宋育诚牵头,负责大坝的灌溉、疏导等工作。”冷枫冷静地抛出了他的设想,他相信桂晓杰无法拒绝他的提议,因为,他的提议对桂晓杰有利。

果然,桂晓杰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点头了:“我会配合冷县长的动议。”

桂晓杰心里有数,虽然第二指挥部权限相对第一指挥部小了许多,不管钱不管基建,只管农业灌溉,其实就是一个摆设,但也可以对李永昌、郭伟全形成一定的牵制作用,同时,也彰显了他在县委应有的权威,至少可以表明他没有被排斥在孔县史上规模最大的项目之外。

宋育诚是副县长,不是常委,那么第二指挥部肯定就以他为主了,桂晓杰心想,他要记下冷枫一个人情了,留待以后再还。

如果关允在此亲见冷枫的手笔,他会更加坚信他对冷枫的判断,同时也会佩服冷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高明!

常委会一开始,李逸风就开门见山提到了领导小组的成员构成:“经冷枫同志提议,我和相关同志碰头后,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成员构成初步敲定了框架,下面,同志们讨论一下名单……”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李逸风的异常,努力克制的表情仍然有压抑不住的愤怒流露,以至于发言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明真相的常委就想,谁把李书记气成这样了?

冷枫冷眼旁观,他在办公室里就听到了瓦儿和李逸风的争吵声,心里就有了计较,等李逸风话一说完,他就及时提出了新的动议:“我认为,领导小组的组成机构有必要重新调整一下,作为孔县史上规模最大的项目,为了充分体现县委县政府对流沙河大坝项目的重视,领导小组应该成立两个指挥部……”

当冷枫提出组成机构有必要重新调整一下时,李逸风和李永昌都为之一怔,怎么,冷枫又临时变卦了,想要插手大坝项目了?尤其是李永昌,紧张得心跳加快,就等冷枫话音一落他就要出言反驳,甚至做好了和冷枫唇枪舌剑的准备,反正他不能让到手的好处再飞了,不料等他听完冷枫成立两个指挥部的全部动议后,立刻就明了了冷枫的动机,不过是卖桂晓杰一个人情。

李永昌及时偃旗息鼓,放弃了和冷枫辩论一番的想法,不料郭伟全却突然发作了,不等李永昌发言,他就抢先说道:“冷枫同志的提议不太合适,一个领导小组还要成立两个指挥部,机构臃肿,人员冗余,效率就会低下,我不太赞成……”

话未说完,冷枫就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伟全同志,该你发言了吗?”

“我……”郭伟全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郭伟全是提了常务副县长不假,但他资历有限,在常委会排名十分靠后,几乎就是最后一名了,他或许也是上升的势头过快,再加上参加常委会的次数有限,就难免忘了规矩,一时冲动之下,就抢话了。

李逸风本来就正在气头上,一下就发火了,“啪”的一拍桌子:“郭伟全同志,请注意你的发言。常委会上规矩如果不懂,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再上会。”

此言一出,常委会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李逸风为什么突然爆发雷霆之怒,而且话里夹枪带棒,不但有呵斥,还有讽刺意味。

印象中李逸风来孔县时间也不短了,还没有当众骂过一个人,私下里都还称赞李逸风书记到底是省城人,不和土生土长的县委干部一样工作方法粗暴而简单,不成想,李逸风也有露出獠牙的时候!

郭伟全更是无地自容了,低下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恨不钻到自己脚指头缝里,一句话就引来了二把手和一把手的联合攻击,谁受得了?

众人都奇怪的是,李逸风和冷枫从来没有步调一致过,今天这一出,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难道说,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对立因为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不但缓和了,而且还有了共同语言?

正当包括李永昌在内的各人猜测不定时,李逸风拍板了:“冷枫同志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我个人意见,可行。同志们继续讨论两个指挥部的人员构成……”等于是说,两个指挥部的提议,他同意了,别人反对也无效,各个常委的权力仅限于讨论人员构成。

一把手和二把手第一次达成共识的威力,让在座所有人感到心中一阵寒意掠过,不少人心中隐隐担忧,流沙河大坝项目不上马还好,一上马,怎么总觉得孔县要变风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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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暗流(求推荐票!)

对于李永昌的手腕,关允不但略知一二,还十分佩服,虽然他并不欣赏李永昌的行事手法,太江湖气,也太粗鲁了。不过也不能怪李永昌不会用文雅或高明的手法,他本身就是农民出身,没上过什么学,能在孔县混到今天,成为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全仗他江湖式再加痞式的手法震慑和收服了许多人。

孔县的局势,在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成立之后,在关允被正式任命为秘书科科长之后,已经全面明朗化了。

眼见就到8月底了,牛行长和马行长回去之后,不到三天就有了回音,建行孔县支行和农行孔县支行本着为地方政府排忧解难的原则,愿意为流沙河大坝项目提供贷款支持。

消息传到县委,许多对大坝项目并不看好认为不可能获批贷款的悲观派,震惊得目瞪口呆,而以李永昌为首的乐观派,弹冠相庆。一时之间,李永昌在县委的威望再上一层楼,达到了他从政以来的顶点。尤其是最近几天来李逸风和冷枫全不在县委,他俨然就是孔县的太上皇!

而王车军也是一扫先前的颓势,不再沮丧和低调,又重新扬眉吐气地在县委大院行走了,他高大的身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不少人就私下称他为王平丘,意思就是如平丘山一样是孔县的最高峰,而称李永昌为李流沙,显然是暗指李永昌独霸流沙河大坝项目,一手遮天。

反倒是老毛猴的外号,叫的人就很少了。

周末,关允接到冷枫的电话,说是下周一才会回来,左右无事,他就决定回家一趟,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温琳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关允,你有没有听说又出事了?”

关允早就习惯了温琳一惊一乍的性格,呵呵一笑:“什么事情又让你大惊小怪了?”

“我怎么又大惊小怪了,好像我多不经事一样,你说话注意一点。”温琳顶了关允一句,“刚才李书记和桂书记吵起来了,声音还挺大,谁也不退让,也不知道桂书记说了几句什么,惹火了李书记,李书记差点动手打人。”温琳描述得绘声绘色,“我还是第一次见李书记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吓人,也好刺激。”

关允摇头说道:“领导吵架是常事,你不听不问就是了,非得幸灾乐祸的口气就不对了。”

“我就是看不惯李流沙和王平丘的嘴脸,真是晦气,我怎么就对口服务李流沙了?让人天天心里堵得慌。”温琳私地下也称呼李永昌为李流沙了,可见流沙河大坝对孔县局势的影响,是多么深得人心,“关允,你完全有机会进入流沙河大坝领导小组,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我总感觉你最近变了许多,以前你是沉闷得无趣,现在你是神秘得无语。”

桂晓杰和李永昌因何吵架,关允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的是,桂晓杰领导下的第二指挥部,已经对李永昌领导下的第一指挥部形成了牵制,冷枫在上常委会讨论之前曾经问他一句还有没有什么建议,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当然就算有,也不能说,只拿了冷枫一本《宇文泰列传》。

随后常委会的决定传出之后,关允先是一愣,随后会意地笑了,果然,冷枫冷静地出手了,他的手法步步推进,不但稳妥,而且时机准确,打入的钉子也恰到好处,就让关允暗中佩服冷枫的手腕,也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冷枫不但来历非凡,而且他的手腕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之前一直在和李逸风的较量中占据下风,不是说冷枫本事不够,而是他太刚直了,一直硬撑着不肯退让,现在初试怀柔手法,以退为进,不想运用得也是得心应手,由此就更说明了一点,冷枫此人,机智多变,潜力深不可测。

对于温琳的问题,关允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李书记主导下的领导小组,我非要进入,不是自找不不自在?你是他的通讯员他都没有提名你进去,可见你在他心目中也没什么分量。”

“我才不稀罕他高看我一眼,不让我进,我高兴还来不及。”温琳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对了,你的平丘山的旅游开发项目,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别光收钱不办事,要不,我可要收回投资了。”

关允拍了拍口袋:“钱进了我的口袋,你休想再要得回去。再说就算不投资平丘山的旅游开发,难道有一句话你没有听说?让一个人记住你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欠你的债。所以,你的三十一块钱,花得值了。”

“臭美!我为什么要花三十一块钱让你记住我?”温琳含羞瞄了关允一眼,“告诉你,我男朋友来看我了,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关允心中莫名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心间,他微一摆手:“算了,还是不打扰你们的甜蜜了,我也要回家一趟,而且还要就平丘山的旅游开发,最终敲定可行性方案。”

“那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温琳笑得很意味深长,露出了一侧的酒窝,她轻咬嘴唇,双眼忽然就弥漫了雾一样的眼神,“关允,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欢我?”

“……”关允被温琳的直接打败了,他不是一个不干脆的人,在许多事情上也很有主见,但在对待和温琳的关系上,一直犹豫,愣了片刻,他勉强一笑,“喜欢……又有什么用?”

“喜欢……就有用!”温琳一下站起,关紧了房门,忽然就贴近了关允,和关允面对面站立,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实际上,她的山峰就已经抵在了关允的胸膛上,“你上次说没人的时候会帮我吹气,现在没人,有胆你吹吹看?”

关允忽然就大了胆子,微一弯腰,在离温琳嘴唇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上,猛然吹了一口气。温琳猝不及防被吹个正着,一下闭了眼睛。

再睁眼时,关允已经开门出去,转眼不见了身影,温琳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胆小鬼,真没种。”

关允真不是没种,要说他当时还真有放倒温琳的心,但他只能逃避,他和温琳只要在同一个办公室一天,就不能发展恋情。不过对于温琳所说她男朋友来看她一事,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不知何故,很久没有再想起夏莱了,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夏莱的温存和音容笑貌,很久没有夏莱的音讯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四十三章 容小妹(求推荐票!)

从县委大院到家中,步行要将近一个小时,骑车就是二十多分钟,迎着夕阳,关允将自行车蹬得飞快,一路飞奔回家。

家在县城以南几公里外的孔县第一职业中学,正是关允的父亲关成仁的任教之地。第一职业中学是孔县效仿各地兴起的实验中学而打造的一所集师范教育、职业高中和中专院校为一体的综合性学校,创办的时间不长,在孔县的影响极大,不少富裕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一般,考不上中专或是孔县一中的高中,就会花钱来职中上师范或是职高,年学费3000元,可以解决非农户口,并毕业后安排正式工作。

虽然学费极高,但报名者依然络绎不绝,在1996年,非农户口和正式工作的诱惑力之大,足以让学生家长将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全部用来投资在教育上面。或许,教育产业化之所以兴起,也和许多有钱没文化的家长盲目认为用钱就可以买来知识的错误认知有关。

不过别说在孔县如此,在别的区县也是如此,九十年代,一个中专生的分量比起后来本二本三的大本还要重,农村出身的孩子,以跳出农门为最大的奋斗目标,考上中专不但可以摆脱农民的身份,拥有非农户口,还可以分配工作,又比上大学少三年时间可以为家中节省不少金钱,因此考取中专成为无数寒门学子的首选,也导致中专的录取分数之高,甚至一度超过重点高中。而中专的录取比例之低,基本上一所乡镇中学一年只有两三人考取!

由此也更可见关允身为京城大学高材生的珍贵。

一进职业中学的校门,熟人纷纷冲关允招手问好,一个个热情洋溢的笑脸在眼前闪过,朴实、真诚,让关允心中十分舒坦。比起县委之中形形色色的众人心思各异的笑脸,还是亲朋好友的笑脸更让人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亲朋好友之间的问候,不因关允副科干部的身份,而是对他考取京城大学的敬佩。

职业中学占地面积不小,足有上千亩,除了教学楼之外,教职工宿舍都是单独成院的平房,关允的家位于学校的职工宿舍的偏东南,是一户独门独院,三间正房,两间偏房,院中还有十几棵果树,正是果实累累的季节,苹果、犁挂满枝头,果香四溢。

院中还有几块菜地,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菜,院子的一隅还有一个鸡棚,养了十几只家鸡,正喔喔咯咯叫个不停。

一见关允回来,最先出来迎接的不是容小妹,而是小白。

小白长着一个黑鼻子,两个大耳朵上各有一片黑,背上还有一块黄,好玩的是,它的尾巴也是黑尖。小白是关允养大的老狗,关允上大学之前它就来到了关家,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小白摇头摆尾,兴奋上围着关允跳来蹿去,还人立起来,扑到了关允怀中。关允爱怜地摸了摸小白身上还算光滑的毛,拍了拍小白的后背:“叫人去。”

小白“汪”了一声跑进了屋里,片刻后,人未至,声音先到:“哥回来了。”

一个人影一闪,容小妹从屋中跑了出来,飞一般来到关允面前,拉住了关允的胳膊:“哥,你怎么才回来,都等你半天了。”

或许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缘故,容小妹虽然和关允没有血统关系,却和关允长得有五分相像,也是瘦长脸,白净文雅,只不过她比关允的肤色更白一些,眉眼之间,也多了妩媚之意。

和瓦儿年龄相仿的容小妹,衣着朴素,远不如瓦儿穿着洋气新颖,但在朴素之中掩饰不住她天生的出类拔萃的气质。乡间气息培育的女儿,又有与生俱来的一种莫名的端庄气质,一条粗黑的辫子甩在身后,成熟饱满的身材散发纯朴而天然的风情,容小妹当前一站,就如一朵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牡丹,虽未怒放,但仅仅只是含苞待放就已经展现出了即将展翅高飞的凤凰风姿。

孔县不是山沟,是平原,但谁又能说平原就不会出凤凰?

县委虽然离孔县一中不远,但平常关允很少到学校看望容小妹,一是他在孔县一中名气太大,一去,就会被围个水泄不通,二是他也不想影响容小妹的学习,小妹对他的依赖心理太强,他每去一次,就会让她的情绪波动很大。

容小妹立志也要考上京城大学,以她现在的学习成绩,正在可上可下的关口,拼一下,或许她真能成为孔县有史以来第二个考上京大的传奇,稍微懈怠几分,就可能以几分之差而落榜。

关允打量容小妹几眼,怜惜地说:“又瘦了,学习也不要太拼了,要讲究学习方法,不是说熬夜和死记硬背就能考上京大。”

“知道了,哥。”容小妹嘻嘻一笑,挽住了关允的胳膊,“到家了,就别拿你的京城大学高材生的身份和你的什么秘书科科长的名头压人了,不管你当多大的官儿,有多大的威风,在我眼里,就是我哥,永远是我哥。”

“别说我了,说不定有一天你比我更威风,更有成就,到时候我去找你,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关允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容小妹蓦然站住,无比严肃地说道:“哥,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你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哥哥,我也永远是你最亲的小妹!永远!”

关允没想到他随口一句玩笑却引发了容小妹如此郑重其事的回应,愣了一下,笑了:“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真不好玩。”

容小妹还是容颜不展:“我就是会当真……”眼圈一红,突然就要掉下眼泪,“哥,我真的担心。”

关允心里一阵难受,将容小妹揽在怀里:“傻孩子,别哭了,没影儿的事情你乱担心什么,杞人忧天。”

“可是我总怕有一天会有人来到我的面前,说是我的亲生父母,要接我走……”容小妹的身世,没有瞒她,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只不过在关允父母视如亲生的关爱下,在关允体贴的倍加爱护中,她健康而快乐地长大了。

只是也不知何故,近来一段时间,容小妹总是无端地担心亲生父母会来寻她,并且还要带她离开孔县,关允开导了几次,收效不大,她还是会偶而伤心落泪。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关允心中一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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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关家

兄妹二人在院中站着说话,傍晚的微风吹拂,带来不远处田野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关允的心思忽上忽下,无心欣赏孔县最美季节的美景。

容小妹低下头,踌躇了片刻,低头看脚尖,突然又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一句话就让关允震惊当场!

“昨天……我见到夏莱了!”

“什么?”关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夏莱,你确认是夏莱?她在哪里?”

整整一年了,关允大学毕业后一年间,再也没有见过夏莱一面,从一开始信件和电话不断,到后来音讯皆无,大学时代的爱情还是跨越不了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再有虽不敢确定但几乎可以肯定的夏德长对他千方百计的打压,让关允对他和夏莱之间的爱情早已绝望。

却没想到,容小妹居然说她见到了夏莱……怎么可能?

“她不让我告诉你……”容小妹只挣扎了一下,心中的天平还是全面倒向了关允,违背了她答应过的夏莱的承诺,“她在飞马宾馆。”

“现在还在?”关允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容小妹的胳膊,他迫切想知道夏莱为何要来孔县。

“不知道,应该还在,她没告诉我要住几天,也没告诉我在哪个房间。”容小妹连连摇头,“也是她告诉我,说我很像一个人,而他正好有一个走失的女儿,他现在正在寻找女儿的下落,说是找到后,一定要带她回家。”

原来如此,关允心中涌动怜惜和疼爱,他安慰了容小妹几句,让她想开一些,或许夏莱只是无心一说,不要当真,要她安心学习,备战高考,不要胡思乱想。在安慰容小妹之余,他心中却有挥之不去的愁绪,夏莱来孔县也就罢了,来到孔县不来见他,却暗中和容小妹见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慢慢平息了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关允的心情又平静了许多,一抬头,爸妈已经迎了出来。

当前一人,一头花白头发,年约50,戴一副黑框眼镜,一根眼镜腿已断,用一根麻绳代替,这还不算,镜片也碎了一片,虽不严重,但多少会影响视线,镜框中间显然也坏了,用黑胶布缠了几下,一个遍体鳞伤的眼镜经他一番整治,依然顽强地工作在第一线。

眉粗、眼大、鼻阔,穿一身灰衣,正是关成仁。

关成仁的身后跟着系了围裙的关允的母亲母邦芳。

母邦芳今年48岁,显年轻,也戴眼镜,齐耳短发,步子轻柔,举止文雅,一看就有知书达礼的温良和贤妻良母的谦恭,她慈爱地拉住了容小妹和关允,笑道:“怎么在外面说个没完,还不快进屋?宝家他们几个都等你半天了。”

刘宝家几个家伙,听到他来了也不出来迎接一下,关允就知道肯定是李理的主意,李理鬼主意最多。他顺从地跟着母亲向屋里走,假装一抬手一不小心一下就打掉了关成仁的眼镜。

“啪”的一声,关成仁的已经风烛残年的眼镜再也禁不起一次高空坠落,当即摔得粉身碎骨,在为关成仁服务了十年之久,终于寿终正寝了。

“你……”关成仁惋惜地摇摇头,瞪了关允一眼,“你一回来就毁了我的眼镜,好好的,眼镜又没招你惹你,你干什么非和它过不去?跟了我十年了,再修修补补说不定还能再用四五年,可惜了,真可惜了……”

容小妹看出了什么,吐着舌头偷偷一笑,一瞬间,她的调皮可爱让关允莫名想起了瓦儿。

摇头驱散脑中的杂乱思绪,关允伸手从身上拿出一个崭新的眼镜:“爸,眼镜用久了,镜片磨花了,会影响视力,别的方面可以省,但保护眼睛不能省。来,我给你戴上。”

“就知道是你小子故意使坏。”关成仁佯装生气,却还是任由关允为他戴上了新眼镜,感觉眼前的景象确实清晰了许多,才知道关允所言不虚,不过还是嘴硬,“以后不许耍花招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关允嘿嘿一笑,一进门就看到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正中,围着一盘水煮花生米正吃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不但将关家当成了自己家,还一点儿也没有迎接关允一下的觉悟。

诚然,关妈妈煮的水煮花生米味道一流,取当年的新花生,洗净之后用泡了花椒大料的盐水浸泡一夜,待味道完全浸入之后,再用文火慢煮,火候一到,关火再捂上少许,再洒一遍盐,简单但绝对美味的五香水煮花生米就可以开吃了。

关允最爱吃妈妈亲手煮的五香花生米,而且很显然,刘宝家三人正在大吃特吃的花生米本来是为他准备的,他就一个箭步向前,左手推开刘宝家,右臂撞开雷镔力,双手一抱,就将一盘水煮花生米抢在了手中。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同时起身,都装得挺像,好像真的才知道关允回来一样:“关哥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说一声,哥儿几个好出去接你。”

关允怒了:“一边去,一群吃货!赶紧出去干活,花生米归我了。”

“是。”三人倒也光棍,一齐答应,马上转身,毫不犹豫就出门向东,去果树上摘果子去菜地拨菜了。

关成仁和母邦芳、容小妹几人一起笑了起来。

对于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几个和关允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关家就和他们自家没什么区别,三人今天都从县城过来吃饭,最爱人多热闹的母邦芳乐得合不拢嘴。

刘宝家三人此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关允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在和父母说了几句话之后,关允就慢悠悠地来到了院中,他一出现,三个正在假装干活的家伙立刻就围了上来。

“关哥,平丘山开放旅游,真的可行?”

“关哥,兄弟们都相信你,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在孔县的一亩三分地上,哥儿几个想干成事情,没人拦得住。”

“关哥,我跟在后面跑跑腿、干点零碎活儿还行,我可挑不了大梁,你瞧,我的肩膀多单薄,一压就弯,不过要说投机取巧的事情找我就对了,肯定办妥。”

关允的目光依次从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赚钱,但兄弟们在一起做事情,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就问你们一句话,干不干?”

“干!”三个人异口同声。

“好!”关允就蹲在苹果树下,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才说一半,就听得刘宝家三人热血沸腾,直想跳起来立马跑到平丘山上占山为王。

几人正商议得热火朝天时,忽然听到传来敲门声,一个标准普通话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请问,关允在吗?”

只一句,关允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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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是关允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伙伴,自认对关允的了解远超外人,但也从未见过关允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只一瞬间关允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刘宝家三人面面相觑,关允怎么了?

还好,关允几个呼吸之后就又恢复了正常,他迈步向外走去:“宝家,你们先到屋里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关哥,要不要紧?”李理平常嬉皮笑脸,一到正事上,也有正形,向前一步拦住关允,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关允摆摆手,努力笑了一笑,迈开大步来到了门前,又深吸一口气,猛然拉开了大门。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尽情地挥洒在关家的门前,将关家的黑漆大门照得熠熠生辉,门前盛开的野花也沐浴在光辉之中,闪亮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在姹紫嫣红的花草的映衬下,一个女孩手拎一个黑白图案的提包,一身鹅黄长裙,长发披肩,标准的鹅蛋形脸型,眉似远山黛,眼如秋波横,尤其是她眼波流转时似幽怨又似期待的眼神,正应了一句关允最喜欢的一句古诗……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的端庄与秀丽,她的明净和悠远,正是关允刻骨铭心的初恋……夏莱。

夏莱……关允心中没来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在他拼搏一年之久,在他在孔县刚刚打开局面,在他即将迎来人生之中可能降临的第一次飞跃之际,夏莱突如其来地现身在他面前,怎能不让他一时迷茫而不知如何面对?

“夏莱……”关允喉咙发涩,“你怎么来了?”

夏莱却不回答关允的问题,只是痴痴地凝视了关允半晌,幽幽地说了一句:“关允,你瘦了,也黑了,不过,更壮实了。”

依然是关允最熟悉的话语,最喜欢的口气,最心动的嗓音,只一句话,他内心的坚强就再也矜持不住了,眼前的夏莱,依稀还是当年在京城分手时的夏莱,容颜未改,青春依然,只不过多了一丝岁月沉淀的优雅。

是的,夏莱更优雅从容了,出身世家的她,在当年上京城大学时就是一个耀眼的女子,如今施施然站在孔县的土地上,更是亮如晨星,美不可言。

“我想你……我知道你记恨我,不要紧,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理解。”夏莱的眼睛迎着夕阳,犹如一泓秋水,“你的苦,你的艰难,我看得见。我的难过我的悲伤,你不知道。”

关允沉默了,他曾经多少次设想和夏莱重见时的情景,却没想到,会和夏莱在此时此刻重逢,远望西天,彩霞漫天,正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落日时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曾经多少次想要当面质问夏莱,或是要讨还一个说法,真正面对夏莱时,关允却又无言以对了。其实他早就应该想通其中的环节,夏德长防他越紧,就证明夏莱爱他越深。如果夏莱不再爱他,别寻新欢,夏德长也没有必要再千方百计要将他困死在孔县。

其实……夏德长也不可能困他一辈子,但人生之路的关键一段往往就三五年光景,三五年后他再从孔县脱困而去,一切都已经是过眼烟云了,或许夏莱已经嫁为人妻,而他起步比同龄人晚了许多,想要追赶就不仅仅是努力就能挽回的事情,官场之上,有时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他有可能永远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

“陪我走走。”夏莱用手指向落日照耀下的田野,“我想去田地里看看,秋天的田野,美得让人心碎。”

关允关了大门,默不作声地迎着夕阳走向学校之外的田野,在后院有一个可以直接通往田野的铁门,穿过铁门,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关允在前,夏莱跟在他的右后,以前,她总会挽着他的胳膊,紧紧贴近他,但现在,她和他若即若离,陌生得让人心伤。

田野里,四下空寂,并无人影,正是吃饭的时刻,家家户户正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关允站在一处土坡之上,举目四望,身后的职中,炊烟四起,远处的村庄,也是炊烟袅袅,好一副祥和安康的乡村夕照图。

夏莱依然站在关允身后,半天不发一言。她沉默如树,宁静而致远,披散的头发被风一吹,飘然拂到了关允的脸庞,关允伸手抓住了夏莱的一缕秀发,忽然间心底深处迸发出不可抑制的感伤,他一把将夏莱抱在怀中,怆然而泪下:“夏莱……”

只一抱,夏莱和关允之间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产生的隔阂顿时烟消云散,她泪如泉涌,喃喃说道:“对不起,关允,真的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是怕伤害你。我真的快撑不起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熬了一年,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夏莱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眼泪打湿了关允的肩膀和胸膛,也打湿了关允的心。关允的心彻底融化了,他爱夏莱,不是他的错,夏莱爱他,也不是她的错,夏德长爱护女儿,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不想女儿下嫁贫寒之家,也没错,错就错在夏德长不择手段地想将他困死在孔县,以为就此可以阻断他和夏莱的爱情之路,也确实,夏德长成功地将他压制了一年之久。

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终有一日,他会还夏德长一个惊喜和冷笑。

“不怪你,夏莱,真的不怪你。”关允感受着怀中熟悉的身体的体温和体香,激荡的心情也逐渐平息了几分,轻轻抚摸夏莱的秀发,他曾经最爱的柔顺的感觉又重回手间,“你怎么会来孔县?”

夏莱将头埋在关允的胸前,享受着久违的爱情的滋润,脸色红润了许多,她双手环在关允腰间,久久不肯松手:“让我再抱你一会儿,你别说话。”

关允不说话了,夕阳将他和夏莱的身影拉得长长,似乎一直长到了地老天荒。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莱才抬起了头,凝望关允的双眼,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阻力,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一定!”然后她又微笑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我调到燕市工作了,离你又近了许多,坏消息就是……”

第四十六章 局势陡然一变

“坏消息就是爸爸也调到燕市了,他外放了。”夏莱小心翼翼地看了关允一眼,唯恐关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以前在一起时,夏莱总爱在关允面前撒娇、嬉闹,现在关允被夏德长压制,她总觉得心里有愧,在他面前,她就多了心理负担,还好,关允依然是她深爱的阳光男孩,尽管现在这个男孩又长大了一岁,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好在他都挺了过来,而且还多了成熟的男人味道。

关允淡淡一笑:“恭喜夏叔叔高升了,可喜可贺。”

夏德长是国家教委的副司长,京官外放,一般都会提上半格,副司长相当于副厅级,空降到省里的话,少说也是正厅了。联想到夏德长不到50的年龄,还真是前途无比光明。

夏莱大学毕业后进了国家青年报,她调来燕市,不出意外,会在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工作。孔县距离京城400多公里,距离省城200多公里,她说得对,她和他的空间距离,确实近了许多。

只是……比起夏莱在省城的新工作,关允更关心夏德长的新职务。

“夏叔叔要主政一方了?”夏德长从副厅到正厅,不会一步到位就是市委书记,应该先从市长做起,是故关允有此一问,不过问过之后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燕市是省会,市长才上任不久,不可能走马换将,而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都会高配省委常委,以夏德长的资历,没有可能担任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记。

省委常委是副省级。

莫非夏德长进了省委某个部门?

“爸爸进了省委。”夏莱的回答坐实了关允的猜测,“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好家伙,关允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执掌全省处级以上干部官帽的号称天下第一部的组织部,是所有官场中人最敬畏也是最向往的部门,原以为他在孔县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就海阔天空了,不成想,夏德长还真是他的命中克星,外放出京去哪里不好,偏偏来了燕省。

来了燕省也无妨,随便到一个地市担任市长,也对他没多少影响,却直接空降到了省委组织部担任了常务副部长,就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突兀地拔地而起,挡在了关允正准备跃马扬鞭的光明大道之上。

怪不得夏莱非要来孔县一趟,也是提前透露消息给他,是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说实话,初听之下,关允确实震惊了,震惊得不知所以,但在片刻之后,他忽然又重新恢复了自信,不仅仅因为他现在远不像以前一样无根无底无依无靠,他已经赢得了冷枫的重用,并且他身后还有一个随时可以指点江山并让历史照进现实的高人老容头。

就他所发现的冷枫来历之中的秘密,冷枫的背景之深厚,不亚于夏德长。或许冷枫不会为他的事情和夏德长较量,但至少他在冷枫身边的重要性越凸显,冷枫就越会看重他并且自发地保护他。相信以夏德长的聪明,不会冒着得罪冷枫的风险而冒然对他出手。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夏德长来到燕省反倒是好事,至少他和他之间可以更近距离地交锋了。关允就不信了,他有冷枫作为靠山,有老容头担当高参,就不能在对夏德长的对峙中,最终反败为胜,打夏德长一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孔县的流沙河大坝,就是第一次真正考验他的政治智慧的关键一局,也是他和冷枫能否建立起真正同盟关系的一局,许胜不许败。

关允想通了许多环节,一下心胸开阔,只觉眼前天地无限宽广,一把抱过夏莱,用力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若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夏莱的脸上一下闪亮了幸福的光芒:“只要你许我一个未来,我痴心不悔,等你到海枯石烂!”

“好!”关允蓦然意气风发,一手揽住夏莱,一手遥指天边的一颗星星,“我指星发誓,只要夏莱不变心,我必娶夏莱为妻。”

“我也发誓,只要关允娶我,我必嫁他为妻,永不反悔!”夏莱也对学着关允的样子,对天发誓。

两个年轻人的誓言坚定而毅然,随风飘散在天地之间,或许未来不会遥远,又或许,未来遥远得就如天边的星星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但不管怎样,夏莱的到来,还是为关允带来了新的希望,也让他更加勇敢更有信心地面对不可预知的前方。

在回去的路上,夏莱紧紧挽住关允的胳膊,和以前一样,年轻的心又重新合二为一,没有了隔阂和陌生,夏莱一边踢着路边的小草,一边说出了她来孔县的缘由。

最开始,夏莱还不知道夏德长暗中对关允的打压,她满怀期望等候和关允重逢的一天,也许一年,顶多两年,就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了。她书信不断,电话不断,倾诉她对关允的思念,而夏德长也没有阻止她和关允联系,只是不时提醒她一下,要安心工作。

但后来夏莱慢慢地察觉,夏德长并没有履行他要想法将关允从孔县调来京城的承诺,相反,她听到的消息却是关允被困在孔县,左右不靠边,受人排挤并坐了冷板凳,而背后的黑手就是夏德长!

怎么会?夏莱不敢相信爸爸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连她都骗!她当面质问夏德长,夏德长一开始说是关允在县里的处境和他无关,是关允自己不会做人,后来又被她逼问得无奈,只好含糊其词地承认确实是他施加了影响,但也是为了关允好,为了让关允更快地适应官场上复杂多变的局势,让他更快地成长起来,也好一回京城就能独挡一面。

夏莱相信了夏德长的话,但自此之后,夏德长便在她面前不时说起关允的不是,又说他不再对孔县施加影响之后,关允还是扶不起来,关允让他大失所望,他要求从现在起,不许夏莱再和关允联系,让夏莱忘了关允。夏莱不肯,非要闹着要到孔县见关允一面,结果夏德长一怒之下警告夏莱,如果夏莱胆敢私自出京去和关允会面,他就会亲自打电话给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让蒋雪松将关允困死在孔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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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只能靠自己

“爸爸出国了,要一周之后才回来,回来后,他就会调到燕省,等他回来,我怕就没有机会再和你见面了,关允,情况就是这些了,现在你也知道了,爸爸还是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他如果知道我和见面的事情,肯定会大发雷霆,他担任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你以后的处境更加不利……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会坚定地想和我在一起吗?”夏莱站住,仰起脸,满怀期待地等关允最后的答案。

关允沉默了。

人生就和考试一样,总有许多选择题必须选择,无法回避。但又和考试不一样的是,考试通不过可以补考,人生却是单行道,没有补考的机会。

如果他当初没有爱上夏莱,如果夏莱不是爱他爱得如此之深,无论怎样都不肯放手,或许夏德长还不会以十几年的官场手段对付他一个毫无官场经验的年轻人,但人生没有假设,他和夏莱走到今天不容易,已经经历了磨难,如果此时放手,岂不是先前所受的委屈和艰辛全然没有意义了?

况且,关允又不是轻易放弃和认输的性格!

是,他是一无背景二无来历,出身平民之家,现在唯一的倚仗就是一个冷枫,一个半真半假的容半山,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兄弟。冷枫虽然来历深不可测,但未必会因他的事情而和夏德长对立,容半山再有本事,也毕竟不是官场中人,没有大权在握一言定人前程的权威,只能出出主意,打打外围,而三个兄弟更是在官场之中简单如白纸,不但出不了主意,还得事事要听从他的指挥。

说来说去就一点,他想在夏德长的威压之下立于不败之地,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关允不会天真地认为只凭他一个小小的副科就可以和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决胜负,他别说没有和夏德长的一战之力,连和夏德长见上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因此,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会!”关允坚定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三分运气再加上七分运作,我可以超越五分背景!”

“我也会在身后一直支持你。”夏莱将右臂竖起在身前,紧紧攥住拳头,用力一挥,“加油。”

看到熟悉的夏莱标准招牌式的动作,有关初恋的回忆一下就全部复苏了,记得当时关允在追求夏莱时,他假装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生,然后想请夏莱帮他出出主意怎样才能追到对方,夏莱信以为真,热心地为关允出了七八个主意,还用竖立右臂用力一挥的招牌式动作为关允加油。

结果关允就用夏莱传授的招式打动了她的芳心,她在恍然大悟意识到上了关允的当时,已经一颗芳心紧紧系在了关允的身上,跑无可跑了。

记忆重现,感情回暖,关允和夏莱对视一眼,曾经经历了艰难险阻的爱情,两颗年轻的向往爱情的心,再次迸发出更闪亮的爱情火花,怕是让夏德长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他越是压制,反而越是助长了夏莱对关允的爱。

关允和夏莱手拉手从田间漫步回转,漫天晚霞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在无比壮丽的夕阳落日的美景的映衬下,二人的背影生动成今年夏天最后一个最壮美的黄昏。

关允和夏莱相视一笑,整整一年的委屈和挣扎,只一刻便烟消云散,他将夏莱拦腰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又将嘴唇狠狠地压在夏莱的唇上,将此时此刻塑造成永恒。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夜幕四合了。当关允领着夏莱迈进房间的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姣美如玉、红润如花的夏莱,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的美丽和风姿一下照亮了整个农家小院!

早就听说儿子有一个京城的女朋友,不但没有见过,后来连提都不提了,关成仁和母邦芳就知道年轻人的感情容易出问题,也就没有过多地问及夏莱,不想让儿子不开心,不想突然就天上掉下个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姑娘,老两口都一下愣住了。

突然,太突然了。

刘宝家三个人也惊呆了,不止是惊呆夏莱的美丽和优雅,还惊呆关允也太有本事了,明明刚才还和他们几个人纵论赚钱大计,一转身就说出去一下,一转眼就领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媳妇,本事太大了吧?

不过几个人震惊过后,就立刻小声地交头接耳几句,评论夏莱和温琳谁更好看谁更拿得出手谁更适合当正室。刘宝家的意见是,夏莱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适合当正室。雷镔力也赞成刘宝家的看法,李理却坚持认为,从生养孩子的角度考虑,还是温琳更适合娶回家中当媳妇,温琳体格好,身体健美,有着城市长大的女孩的羸弱身体无法与之相比的先天优势。

几人争论得不可开交时,夏莱甜甜地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好。小妹,你好。宝家、镔力、李理,你们也好。”

点了每一个人的名字,以示尊重,再加上她的声音婉转悦耳,感染力极强,纯净犹如天籁之声,只一个照面,就让所有人都对夏莱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好感。

李理悄悄向刘宝家伸了伸大拇指,意思是他不再支持温琳,转向支持夏莱,要投夏莱一票了。

关成仁和母邦芳同时站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朴实,母邦芳一伸手拉过夏莱:“闺女,快来坐,关允,去倒水。”

关成仁憨厚地笑道:“小子……关允,你也不介绍一下,真没礼貌。”平常在家他总是称呼关允为小子,刚才脱口而出又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太妥当,就第一次喊出了关允的大名。

关允就是故意要卖一个关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之后,他才嘿嘿一笑介绍了夏莱:“夏莱,京城大学的同学……”微一停顿,见夏莱目光闪动,见爸妈一脸期待,见刘宝家三个坏小子在一旁偷乐,他又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我的女朋友。”

夏莱的笑容就一下灿烂而生动了,关成仁和母邦芳也是对视一眼,眉开眼笑,容小妹会心一笑,上前一拉住了夏莱的手,刘宝家几人挤眉弄眼,也乐开了花。

一时,因夏莱的到来,关家小院充满了欢乐祥和的气氛,其乐融融。而夏莱也没有千金小姐的娇贵,放下身段,帮关妈妈洗菜,和容小妹窃窃私语说起关允的小秘密,还不时窃笑几句,总之,她融入关家的速度,远超关允想像。

吃饭的时候,夏莱坐在关允和容小妹之间,俨然以关家媳妇自居,席间,刘宝家三人一合计,就统一了口径,一口一个嫂子叫得顺口,夏莱先是羞涩,后来索性也就默认了。

饭后,关允想陪夏莱,夏莱大方地让关允陪刘宝家几人,刘宝家嘿嘿一笑:“干脆让嫂子也参加我们的讨论,说不定嫂子会有更好的创意……”

夏莱大感兴趣:“什么讨论?”

关允脑中光亮一闪,或许真是一个全新的契机也未可知,就笑道:“开发平丘山。”

第四十八章 两手准备(推荐票)

“好主意。”出乎关允意外的是,夏莱第一句话就是完全赞许的口气,“平丘山虽然名气不大,但景色天成,巧夺天工,而且平丘潭潭水碧绿如玉,山脚下的天然森林营造了世外桃源一样的氧吧,最适合休假疗养,如果运作得当,在山脚下的森林里建造一座疗养院,相信可以吸引不少党政机关的大小领导来休养。”

关允原以为夏莱会对开发平丘山的旅游提出反对意见,不料她不但同意,还提出了更有创意的建设性意见,不由暗暗欣喜,夏莱到底是京城人氏,眼界确实开阔。

刘宝家三人已经听得直了眼,虽然三人也上过大学,但若论眼界和见识,比起出身世家的夏莱还是差了太多,尤其是疗养院的提议,几乎闻所未闻,不由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平丘山十年的承包费用是一百元。”关允并没有正面回应夏莱的提议,只是含蓄地说到了承包费用。

夏莱和关允相恋四年,她和关允之间早就有了心意相通的默契,关允一点题,她就立刻回答:“知道你们没钱投资疗养院,但你们的聪明之处在于先承包了平丘山,我认为十年的期限不够,应该再加二十年,年限越长,升值潜力越多。你们的优势在于掌握了孔县的全部资源,不管是社会资源还是人力资源,又有了平丘山三十年的承包权在手,再加上一份出色的策划书,我想,不管是从京城还是省城找来一笔风险投资来兴建疗养院,都不算什么难事,至少就我所知,就有几笔风险投资正在寻找好项目……”

夏莱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端庄而优雅,美丽而知性,更让刘宝家几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佩服归佩服,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却是如坠云雾,对夏莱所说的风险投资和借鸡生蛋的理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更不用提该如何操作了,差距,城乡的差距已经足够大了,遑论京城和县城之间巨大的落差了。

刘宝家是否明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允明白了,他突然一把拉住夏莱的手放在手心,灿然一笑:“夏莱,你早点来孔县就好了,我也不必一个人硬撑了。”

“咳咳。”刘宝家站了起来,扭头过去,“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雷镔力和李理也识趣地站了起来,雷镔力没说什么,李理唉声叹气地摇头说道:“太肉麻了,太重色轻友了,太气人,太让人羡慕了……”

话未说完,屁股上已经挨了关允一脚。

夏莱莞尔一笑,她是京城人,既有世家女子高贵恬淡的气质,又有京城女孩特有的大气豪爽,十分乐见关允几个兄弟之间的互动,也不在意刘宝家几人有意无意的玩笑话,相反,她还非常喜欢关允和几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气氛。

晚上,刘宝家几人回了县城,夏莱住在了夏家,她和容小妹同床,一晚上说了许多悄悄话,话题全部围绕关允从小到的趣事、丑事和糗事,基本上在容小妹的描述中,关允的大小秘密和隐私,都毫无保留地暴露了。

能在短短时间内赢得容小妹的信任,并且和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夏莱的亲和力确实超人一等。

次日,关允骑了自行车带上夏莱,再加上容小妹的陪同,来了一次孔县一日游。先游流沙河,流沙河此时正是丰水季节,水丰草茂,波水闪闪,偶有飞鸟掠过水面,点缀在广袤平原之中的一条不知名的内陆小河,倒也气象万千,让夏莱叹为观止。

流沙河大坝项目的施工队伍已经开始入驻场地,大坝就位于县城西部,距离县城不过两公里的路程。在沿河两岸已经支起了支架,搭起了帐蓬,并有技术人员开始进行放线、测量等前期工作。路过施工现场的时候,关允注意观察了一下,大部分人员都是李永昌的亲信,别说没有冷枫的人手参预其中,就连李逸风的人马也是不见一人。

虽然李逸风和冷枫政见不和,经济发展观不同,但在通过流沙河大坝项目之后,在对待大坝项目的建设上,手法还是出奇的一致,由此可见,李逸风一是不想在大坝项目之中捞取什么好处,二是他有意不插手大坝项目的施工建设,显然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也是,孔县不过是李逸风和冷枫的跳板,却是李永昌的终点站,李永昌不离开孔县到外县上任的基本出发点就是在孔县他说一不二,可以为所欲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了别的县,他就算当了县长或是书记,也未必如在孔县一样能够凌驾于一二把手之上,当太上皇。

只不过……关允暗暗摇头,若是大坝项目成功了,是李逸风的丰碑。如果失败了,则是李永昌的地雷。李永昌不会一点儿也猜测不到李逸风和冷枫不插手大坝项目宁愿放弃好处的用心,他却依然大张旗鼓地冲在最前方,是他太自信了,认为在孔县的地界之上,只要他在,就永远不会出现控制不了的局面。

对流沙河大坝项目,夏莱不感兴趣,她在京城大学虽然和关允一样学的是中文,但她天生对经济有敏锐的眼光,从经济学的角度考虑,她不认为大坝项目是孔县的经济增长点。

在去平丘山的路上,夏莱坐在关允的身后,双手抓住关允的衣角,随着自行车的晃动,她的双手就不时地碰到了关允的痒痒肉,惹得关允直想发笑。

“也是怪了,坐在你的自行车上,比坐在别人的豪华汽车内还要开心。我们约定,十年后你还骑自行车带我来平丘山,好不好?”夏莱右手食指放在右脸之上,歪头一想,又自己摇头笑了,“十年后你不一定身材走形成什么样子,到时脑满肠肥,别说骑自行车带我了,怕是你自己都骑不动了。”

关允还没来及反驳夏莱几句,正好路中间有一块砖头,他正要躲过,却又被夏莱碰到了痒痒肉,就一下笑了,一笑不要紧,就失去了方向感,车把一歪,就连人带车一下摔到在了路边。

在将要摔倒的一刻,关允用力一转身,将夏莱抱在怀中,结果他后背着地,而夏莱正正压在他的身上,上演了一场活色生香的草地翻滚大战。

一旁的容小妹先是惊呼一声,随后一见二人不但没事,还似乎眉来眼去很是享受这一刻,她受不了了,双眼一闭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还在呢!”

关允哈哈一笑,一翻身将身跃起,抱起了夏莱,而夏莱微闭双眼,含羞带笑,娇美如花,骄傲如公主,一时,平丘山的风光就在二人的爱情的照耀之下,生动如画,明亮如诗。

夏莱的到来,不但解开了关允的心结,也让关允的命运再次转了一个大弯!

第四十九章 且拭目以待

游览了平丘山之后,关于如何开发平丘山并最大限度地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实现利益最大化,夏莱心中就更有了清晰的目标,再结合关允之前的设想和方案,最后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开发思路。

比关允的设想更有趣的是,夏莱的开发方案之中,还寄托了她的私心——她希望借平丘山的开始,巩固她和关允的爱情,让平丘山的兴盛成为她和关允爱情的见证。

“听说……”夏莱假装若无其事地摘下一朵小花,眼睛眨了一眨,又悄然一笑,“你有一个漂亮的女同事,而且她对你还很好?”

关允下意识看了容小妹一眼,容小妹偷笑一下,心虚地扭头转向了一边,好像她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诚然,若单就漂亮对比,温琳确实不如夏莱夺目,也不如夏莱大气优雅,但温琳的健康和纯朴之美,夏莱也不具备。关允暗暗一笑,听夏莱的口气,她是吃醋了,就笑:“是挺漂亮,但乡下长大的姑娘,比不上京城女孩的大气,再说再漂亮也是女同事,只可欣赏。”

“好呀,你是不是除了欣赏还想采摘?”夏莱扬手要打关允,“乡下长大的姑娘怎么了?更有纯朴的风情,城市女孩是有城市女孩的味道,乡下姑娘有乡下姑娘的风味,你吃惯了大鱼大肉,肯定还想吃几口农家菜,是不是?再说你也是乡下找大的孩子,肯定对柴禾妞有偏爱。”

关允不躲不闪,任由夏莱的温柔小手落在他的头上,然后又一把抓住,坏坏一笑:“我什么时候吃惯了大鱼大肉?好像我只闻了味道,还没有真正吃到嘴里。”

夏莱顿时面红过耳,她自然知道关允的暗示,以前她总是想将最美好的一刻留在新婚之夜,但经过一年多的分离,她改变了许多,就不顾容小妹在场,俯到关允耳边,大着胆子咬着嘴唇小声说道:“我来孔县,其实也是抱定了豁了出去的想法……”

容小妹捂住了耳朵,跑向了远处:“哥,嫂子,你们太气人了。”

关允哈哈一笑:“夏莱,你不要教坏了小妹。”

夏莱反驳:“关允,你不要有贼心没贼胆。”

“晚上见?”关允不敢回应温琳的火热挑逗,却不会在夏莱面前也底气不足,作为相恋几年的恋人,他了解夏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暗示,就故意将话说死。

“晚上见!”夏莱以无比的坚定回应了关允,“谁不敢来谁是小狗!”

“哈哈。”关允用力一抱夏莱,“走,下山。”

容小妹嘟囔说道:“早知道就不陪你们了,现在倒好,我当了多少瓦的电灯泡,怕是几千瓦都有了?真是。以前还觉得我哥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夏姐姐一来,他就露出本来面目了。夏姐姐,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还从来没见他有今天这样开心的时候。”

一句话说得夏莱唏嘘不止,她紧紧抱住关允的胳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一个男人,受点委屈和冷落算得了什么,只要心中理想还在,信念不灭,就一定能迎来明天。”关允从未如现在一样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斗志,如果说瓦儿的到来还不足以让他相信自己的运气已经来临,那么夏莱的出现就完全让他确认,他的运气之门已然完全打开。

三分运气,七分运作,这么说,不管夏德长即将担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会为他带来什么不利的因素,只要他靠紧冷枫,再听从老容头的妙计,从此就可以打开全新的局面?

肯定会!关允暗暗握紧了拳头,且拭目以待。

下山的时候,才走到平丘潭,关允继续和夏莱谈论平丘山开发事宜,夏莱为关允推荐了一名风险投资商,金一佳,毕业于法国的海归,金融专家,现在从事融资、风险投资等金融业务,以上身份并不是夏莱将她推荐给关允的主要原因……

“一佳是我的表妹,你和她合作,我最放心了。”夏莱抓住了关允的右手,在他的手心挠了几下,“要是介绍别的风险投资商,男投资商中,没有我信任的,女投资商中,既能让我知根知底,又能对她和你的合作放心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关允明白了,夏莱其实是对他的爱情节操不放心,他就嘿嘿一笑:“金一佳和我合作你就放心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夏莱很坚定地笑道,“一佳的志向是嫁一个外国人,你……不符合她的品味。”

“我看未必。”容小妹不服气,“哥哥的魅力中外通杀,夏姐姐,你可一定要事先提醒你的表妹,千万别迷失在我哥的魅力之中。”

“哈哈。”夏莱放声大笑,“小妹,你对关允的评价带了偏心,不算数。”

“关允?”

关允还没有来得及接夏莱的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一抬头,温琳来了。

温琳是一个人,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关允心情正好,没注意温琳的异样,当即笑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温琳,你男朋友呢?”

温琳没回答关允的问题,目光落在了夏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她表情变化几下,忽然就问了关允一句:“你女朋友?”

关允笑着点头:“夏莱,我女朋友。温琳,不是说你男朋友也来看你了,怎么不领他来平丘山转一转?”

温琳气呼呼地说道:“别提了,让我气跑了,素质太低,一口一口小县城怎么脏怎么土怎么差,说他们市里如何如何,我生气了,让他去找城里的姑娘,他一个大男人还真小心眼,说走就真走了。”

夏莱也暗中审视了温琳一番,一听温琳说话,她忍俊不禁,笑了:“温琳你好,我是夏莱。你说话可真有意思,又直爽又可爱。我支持你,男人就要大气,就要有担当,小心眼的男人不能要。”

温琳本来一见面就对夏莱有莫名的敌意,或许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其实一直希望关允远在京城的女朋友永远远在天边下去,而不是如眼前一样近在眼前。只是……夏莱太耀眼太夺目了,而且她优雅的气质和极具亲和力的语气,让她无法拒绝她的善意,她就微微一笑:“谢谢夏莱,理解万岁。”

话一说完,温琳又转身对关允说道:“关允,冷县长提前一天回来了,他在县委遇到我,说如果我见到你,就让你立刻到县委见他。”

出什么事情了?关允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怕是事情有变。不料还没有等他开口相问,温琳又说了一句更让他震惊的话。

“冷县长说,让夏莱也和你一起见他!”

第五十章 宁折勿弯(推荐票,很需要。)

一直以来关允对冷枫的评价是,沉稳、冷峻,有一说一,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他说周一回来,除非有天大的情况,否则绝对不会周日提前回来。

偏偏今天是周日,偏偏他提前一天回来了。

一回来就和他见面,倒也情有可原,冷枫关心流沙河大坝项目的进展,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或许不够准确并失之偏颇,想听取他的当面汇报,符合常情,但问题是,冷枫居然提出要见夏莱,就不得不让关允大吃一惊了。

由此也证明了一点,冷枫知道了夏莱人在孔县。但问题是,冷枫是从哪里得知了夏莱人在孔县的消息?难道是……关允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夏莱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即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走,关允,我和你一起见见冷县长。”

夏莱的表现出乎关允的意外,也让温琳立时对她高看了一眼。

一路下山,容小妹自己回学校,关允骑车带上夏莱,温琳跟在后面,几人不多时就来到了县委。正值周日中午时分,县委大院并无几人,再加上李永昌忙于流沙河大坝事宜,李逸风还没有回来,很多该值班的人都自发放假了。

温琳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独自回秘书科了。关允也没停留,和夏莱对视一眼,都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轻轻敲响冷枫的房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冷枫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正中的转椅之上,而是一人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凝望,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不过冷峻之中,却隐隐流露出一丝不甘和愤怒。

“关允、夏莱,你们来了。”不等关允开口问好,冷枫先说话了,他用手一指沙发,“坐吧,我有话要说。”

关允心中忐忑,倒是夏莱似乎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她客气而不失优雅地说道:“冷县长好,我是关允的女朋友夏莱。”

“夏莱……你好。”冷枫点点头,“我回省城,在省委见到夏司长了。”

“爸爸是不是有话要传达?”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夏莱还是微微吃惊,她十分不解,爸爸还要几天才回国,怎么提前回来了?就算提前回国,怎么就到了燕市,又怎么就和冷枫见面了?

冷枫却不过多解释背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只是淡漠地说道:“你说对了,夏司长确实有话要交待,他让我转告你,让你马上回京,不得耽误一分,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之后,冷枫又深深地看了关允一眼,他第一次在关允面前流露出一丝笑意,只可惜,是冷笑。

“夏司长到底是京官,还没有正式上任,就已经以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自居了……嘿嘿。”话说一半,虽未直接点明发生了什么,但冷枫不以为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夏德长向他施压了。

如果是一般的县长,省委层面的人事变动,通常会等到正式宣布之后才能知道,毕竟以县处级的层次,还接触不到市厅级以上的内幕,顶多就是听到一些传闻罢了。如冷枫一样可以直接和未来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话的县长,不能说绝无仅有,也绝对是少又之少。

由此,就更坚定了关允的判断,孔县县委盛传冷枫背景很浅的说法,不但是误传,还是大错特错的谬误,不是有人故意以讹传讹,就是大多数人被冷枫的手法蒙蔽了。

还好,大多数人中,不包括关允。

冷枫如此口气说话,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尴尬,夏莱却不,她微微叹息一声:“不好意思,让冷县长受累了,爸爸的为人就是有些强势,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他的官僚。别人可以选择不和他打交道,我没办法,谁让我是他的女儿?但我也有选择爱情的自由和权利,不会事事都听从他的意见。谢谢冷县长,话我收到了,回头我会打电话给他。”

听了夏莱进退有度的回答,冷枫微微点头,神情舒展了几分:“夏莱,秘书科的电话可以打外线。”

以夏莱的聪明当然听了出来冷枫要单独和关允谈话,就告辞离去,夏莱一走,关允随手关紧了房门,说道:“县长,对不起……”

冷枫摆摆手,打断了关允的话:“不要说对不起,我就问你一句话,在知道了夏德长就要担任省委组织常务副部长之后,你和夏莱的关系,怎么相处?”

“一年前,我满怀憧憬,以为夏叔叔真心放我到孔县历练一年之后,就会调我回京。一年间,我受尽了冷落和排挤,也认清了现实,我被人刻意设计困在了孔县。被一个沉浮官场十几年的行家里手算计,我输得口服心服。但输了一次,不能再输了第二次。一年后的今天,我已经看清了脚下的路,不会再有好高骛远的想法,也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立足孔县,紧跟县长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前进。”

说出上述一番话,关允气定神闲,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以他对冷枫的了解,他相信冷枫的性格中有宁折勿弯的一面,如果夏德长有话好好说,客客气气请冷枫传话,冷枫或许不会是刚才不以为然的表情。但自认对夏德长有一定了解的关允心里清楚,在夏德长眼中,冷枫一个小小的县长,能被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耳提面命,不知道该有多感激涕零。

夏德长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他不但没有看准冷枫的为人,更没有看透冷枫的背景,如果关允所猜没错的话,夏德长在省城和冷枫的会谈,不但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相反,却将冷枫彻底地推向了对立面。

换言之,他得罪了冷枫!

果然,关允话一说完,冷枫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由于用力过猛,震得桌子上台历跳了起来。

“说得好!”冷枫大为动容,向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关允,只要你埋头在孔县苦干三年,我包你一个明天。”

第一次,冷枫主动伸手过来,和关允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冷枫目光坚定,关允表情坚毅,一次看似寻常的握手,不但预示着孔县的局面从此一分为二,也正式奠定了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之内关允的政治走向,同时,孔县有史以来最异彩纷呈的秋天,也由冷枫和关允之间的握手,徐徐拉开了帷幕。

第五十一章 借东风

等关允向冷枫汇报了县委最新的动向,冷枫又布置了下一步的工作,最后关允又提出要承包平丘山三十年并得到冷枫的认可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眼见到了午饭时间,冷枫挥手说道:“关允,你去陪夏莱吃饭吧,不用管我了。”

关允想说什么,冷枫只是微一点头,又再次挥了挥手,他就不再坚持,转身离开了县长办公室。

拿起水杯倒了一杯热水,冷枫回忆起和夏德长在省委之时不期而遇的情形,又想起夏德长对他说话时居高临下的口吻,他的怒火渐盛。

夏德长因何在任命之前提前来到省委走动,冷枫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到省委办事,顺道拜会一下老领导,却不想和夏德长偶遇。之前,他也听到了夏德长可能外放出京来省委组织部担任常务副部长的消息,当时听了只是觉得夏德长来历不小,又因为夏德长对关允的特殊关照,心中多少留意了一下而已,并未深想也未在意。

冷枫的为人就是如此,他不是喜欢想方设法巴结上级领导的人,也不会因为上级领导的好恶而改变他的处世原则。他以前冷落关允是因为太在意老领导所说的一句话,而不是因为夏德长的面子。夏德长再有来历再有背景,关他何事?

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定要重用关允,要将关允当成他在孔县的支点,不仅是他爱惜关允的才华,也是认可了关允的为人,至于关允和夏德长之间的矛盾和过节,他不去管,也不会过问和介入。

不想,在省委却无巧不巧和夏德长走了个面对面,他并认识夏德长,夏德长也不知为何认出了他,还主动叫住了他,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能和未来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说上几句话,是每一个副厅级以上干部梦寐以求的机会,冷枫才是小小的县长,更应该激动得不知所以才对,只是……冷枫只是平静地问了好,既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受宠若惊的神态,也没有诚惶诚恐的谦卑,夏德长的表情马上就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夏德长直接点题了:“冷县长,我有一个女儿叫夏莱,可能去了孔县,她去找她的大学同学关允,麻烦你回孔县后通知她一声,让她马上回京,否则,后果自负。还有,关允好像是你的秘书?关允在京城上大学期间,我就认识他了,他一直追求夏莱,我并不赞成年轻人在大学时代谈恋爱,就希望他以学业为重。不过,或许是我的思想太传统了,也或许是他的想法太前卫了,总之,我和他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的过去。我希望你在用人上面,不要只看重学历,更要看重人品。”

关允被未来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直接点名并含沙射影地评定为人品不行,冷枫也算是官场老人了,岂能听不明白夏德长的言外之意?换了别人,为了巴结夏德长,说不定会当场表态要拿掉关允,甚至不止是拿掉了事,还会将关允一脚踩在脚下,直到夏德长满意为止。

只可惜,冷枫就是冷枫,他不是别人,他就是只对自己负责并坚定地认为自己正确的倔强性格,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夏德长一句:“好的夏副司长,我会转告夏莱一下。”至于关允如何,他压根就没接夏德长的话!

夏德长当场就愣了。

如果关允在场的话,他会十分欣慰,不仅是欣慰冷枫对他的爱护,更欣慰他经过一年多的磨练,终于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没有看错冷枫,冷枫确实是一个值得他全心全意倒向的靠山!

当然,关允认准冷枫,也不全是他的功劳,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功不可没——老容头。

冷枫并非是为了特意替夏德长传话而提前回了孔县,夏德长在他心中还没有这么有分量,他是为了关允。如果说先前重用关允是因为利益上的同盟,那么现在爱护关允则完全是出于真心。他骨子里嫉恶如仇的血性被夏德长激发了,关允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爱上夏莱不是他的错,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误,至于被夏德长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过了,太过了!

夏德长如果知道他的做法不但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相反,却将事态推向了相反的方向,他肯定会追悔莫及。

冷枫从未像今天一样生气,当他见到关允和夏莱如一对璧人一样般配,夏莱的端庄和知性,关允的隐忍和成熟,多好的一对年轻人,为什么夏德长非要生生将二人分开?难道仅仅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再回想起夏德长当时说话时不容置疑的口吻,以及轻描淡写要将关允一棍子打死的态度,他右手猛一用力,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的铅笔。

将手中的断笔狠狠地扔到墙角,冷枫冷冷地冒出一句:“夏德长,但留一线,也好相见!”

关允假如知道冷枫对他的心态的转变,他应该大为欣喜,冷枫轻易不会肯定一个人,但一旦肯定,他要是护短的话,绝对一护到底。只是……回到秘书科的关允并没有欣喜,相反,却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因为,夏莱走了。

和瓦儿的不辞而别一样的是,夏莱也是不辞而别,瓦儿留了纸条,夏莱留下了一句话。

“关允,市委来车接我了,我先回去了,照顾好自己,把握好现在,等待美好的明天。”

温琳转述完夏莱的留言,一向爱和关允开玩笑的她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羡慕你们的爱情,关允,我还想如果我没有了男朋友会不会把你拉过来当备胎,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你和夏莱的爱情太感人了,我不忍心挖你们的墙角。”

一句话又把关允逗笑了,不得不说,温琳就有一种随时能让人忘忧的本领。

“夏莱没再等你,是不想让市委来人看到她和你在一起,她是保护你。”温琳又说。

“我知道。”关允笑了笑,想起他和夏莱的约定,一下就觉得一切都值得期待和奋斗了,说道,“你刚才说错了,应该说你是我的备胎,而不是我是你的备胎。”

“好呀你,夏莱对你这么好,你还想着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你简直太坏了。”温琳对关允的行径大加贬斥,“我都替夏莱不值,你真不是男人。”

夏莱真有水平,才和温琳在一起一个小时就成功地让温琳和她同一战线了,关允摆摆手:“不闹了,还不是你总喜欢和我开玩笑,我才拿你寻开心?商量一下正事,说说平丘山开发的事情。”

“等下,我还有问题要问。”温琳跑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一番,她弯腰翘臀的姿势倒也诱人,丰腴而饱满的身材一览无余,一转身,她又回到了关允面前,“万一,我就是打个比方,万一你和夏莱要是成不了,你会不会要我?一定要说实话,关系到我人生之中的一个重大决定。”

“嗯……”关允假装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你现在要是就当备胎的话,主胎一坏,你马上就可以扶正了。”

“呸!”温琳白了关允一眼,“呸你一脸黑再说,想吃着碗里占着锅里,别想好事。行了,不和你闹了,说正事。”

夏莱在和温琳在一起的一个小时内,和温琳讨论了平丘山的开发,温琳也没隐瞒她和瓦儿入股的事实,夏莱听了很是赞成温琳和瓦儿的入股,也对温琳阐明了她对平丘山开发的思路。温琳一听大受启发,学财经的她也有一定的经济头脑,只不过在县委待久了,思路不够活跃了,不过在夏莱想法的引导下,也迸发了不少新的创意。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夏莱和温琳的经济观点碰撞出了更闪亮的火花,形成了一套更成熟的可行性方案。夏莱临走时委托温琳将方案提交关允审查,她相信关允的眼光,能够让方案更趋向完美。

果然,温琳一抛出她和夏莱最后商定的方案,关允又提出了几点修改之处。初听之下关允的修改意见似乎画蛇添足,仔细一想不由温琳大为叹服,不得不佩服关允高瞻远瞩的目光。她才知道,她和夏莱考虑问题还是太单一了一些,没有考虑到政治因素对平丘山开发的影响,更没有想到流沙河大坝的上马,会对平丘山的开发起到什么促进的作用。

关允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全面,温琳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不错,我现在总算佩服你一次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你说,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开发平丘山?”

关允神秘地一笑:“流沙河大坝项目一开工,平丘山的开发,就正式启动。”

温琳恍然大悟:“你要借流沙河大坝的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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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上马

“有免费的东风可借,不借,岂不是对不起李书记的敲锣打鼓?”关允嘿嘿一笑,“刘宝家已经着手成立公司事宜了,提醒你一声,瓦儿直接入股没什么,你不行,你的身份不允许,以后要是被人调查的话,会有麻烦,你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当代言人。”

温琳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就以温琳的名义入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不想那么长远。”

“你……怎么不听话?”关允很不理解温琳的做法,“真名入股,以后真有可能是大隐患。”

“不用你管,你照办就是了。”温琳下定了决心,又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我已经决定了,有时候一人要做成一件事情,必须要有取有舍。”

关允直直看了温琳片刻,忽然觉得在温琳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在她爽直开朗的性格背后,还隐藏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温琳,他不再坚持了:“好吧,就依你。”

又和温琳商议了一番,最后敲定了许多细节,平丘山的开发方案正式确定,并提上了日程。

一周后,由温琳出面正式签定了平丘山承包协议,三十年的承包期,承包费用三百元。其中关允出资149元,温琳出资131元,瓦儿出资20元,出资比例还是温琳坚持要她和瓦儿只要意见统一就能控股的出发点,关允也没有坚持控股,反正他的股份以后肯定要稀释分给刘宝家三人,是否拥有一言而定的控股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温琳合作,他放心。

承包合同签定之后,就由温琳出面和夏莱联系——夏莱回去之后,音讯全无,关允却知道夏莱是为了爱护他才迫不得已不和他联系,他心中早就没有了责怪和不满。以后有事就由温琳出面和夏莱对接,也好不让夏德长怀疑夏莱和他联系密切。

曲径一样可以通幽,并非一定事事都走光明大道。

温琳和夏莱通了一个电话,夏莱让温琳等候消息,金一佳近期正就平丘山开发的前景做出风险评估,一有意向,就会和温琳主动联系。

夏莱的调动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好,大概还要过半个月左右才能正式调到燕市工作,而夏德长的任命已经签发了,就等时机成熟时对外宣布。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任命,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多半就是省委内部通报了事。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再位高权重,毕竟也不是副省级的干部调整,犯不着兴师动众并全省通报。

不过奇怪的是,李逸风从省城回来之后,应该也是听到了夏德长要调到省委的风声,他却还如往常一样对关允不冷不热,既不再过分打压,也不会事事重用,倒是出乎关允的意料,他还以为李逸风会因夏德长的调动而重回以前对他排挤加冷落的局面。

不想夏德长执掌了省委组织部的官帽,反倒没有将局势推向对关允更不利的一面。

关允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在继冷枫对他改观之后,李逸风也对他态度有所好转?莫非是瓦儿的功劳?

想到瓦儿,关允又想起才收到瓦儿的一封信,他还没有来得及回信,就铺开信纸,提笔给瓦儿写了一封回信,让她好好学习,又提了一提平丘山的开发一事,当然,只是含蓄一提,并未深说。

又一周后,流沙河大坝奠基仪式,正式启动,象征着平静了几十年的中原小县孔县——用李永昌的话说就是——正式进入了工业化建设的快车道,孔县人民借流沙河大坝项目,从此以后站起来了。

奠基仪式很隆重,作为孔县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基建项目,县委主要领导倾巢出动,几乎全部出席了剪彩仪式。

书记李逸风、县长冷枫、副书记李永昌、常务副县长郭伟全——其实按照排名,郭伟全不够资格上台剪彩,而应该是桂晓杰,但李永昌非说大坝项目应该突出政府的作用,最后桂晓杰无奈地退让了——四人一字排开,站在流沙河大坝即将动工的基点之上,迎着习习的秋风,眺望波涛滚滚的流沙河,在庄严而雄壮的国歌声中,李逸风郑重地剪下了第一刀。

在前排就坐的县委领导带头鼓掌,周围围观的县委工作人员、警察以及施工人员,一起卖力地鼓掌,掌声雷动,伴随着哗哗的流沙河的河水声,孔县史上最热火朝天的秋天,就在掌声的轰鸣之中,如期来临了。

先是李逸风讲话。

李逸风的讲话言简意赅,只说了三句:“同志们,我只说三句话,一是孔县是农业县,流沙河大坝项目结束了孔县没有重大基建项目的历史。二是在流沙河大坝项目是孔县人民的丰碑,将会铭刻在孔县的历史之上。三是流沙河大坝项目在县委县政府的指导下,在李永昌、郭伟全同志的具体领导下,一定能够排除万难、勇往直前,变孔县风雨飘摇的现状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李永昌带头鼓掌,他从李逸风的讲话中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气息,令他兴奋不已。他一直担心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关系会因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而缓和,一旦一二把手事事达成共识的话,他在县委的发言权就会被大大削弱,身为三把手,一二把手不和他的价值才最能彰显。

李逸风的讲话对大坝项目寄予厚望,并且暗指以前的孔县是风雨飘摇,明显是对冷枫处处拖孔县工作的后腿的不满,如此说来,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不和并没有因为大坝项目的上马而缓和多少?

李永昌心中暗喜,孔县……以后还会是他的天下。

冷枫上台讲话。

一如往常,冷枫面色不改,一脸平静:“同志们,刚才逸风同志的讲话高屋建瓴,很有现实的指导意义。孔县是农业县,上马一座大型基建项目不容易,以永昌、伟全两位同志为首的领导小组,一定要本着为孔县人民谋福、为孔县人民造福的出发点真干实干,要真正将流沙河大坝建造成孔县历史上第一座民心所向的丰碑。”

冷枫的讲话也是有所暗指,李永昌只是暗中冷笑一下,虽然对冷枫的讲话嗤之以鼻,认为冷枫的话有嘲弄和敲打的意味,但他依然带头卖力鼓掌,表现出一个官场老油条应有的素养,当然,鼓掌的力度比起刚才为李逸风鼓掌时,稍微弱了几分。

书记和县长讲话之后,就该李永昌上台正式讲话了,今天的奠基仪式本来他就是主持人,按说话已经讲得不少了,但他上台之后,话还是不少,东扯西扯说个没完,发言的时间长度甚至超过了李逸风和冷枫。明眼人其实都知道,李永昌就是故意在发言长度上做文章,也好显示他虽然排名第三,却是孔县实际上的第一人。

“孔县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流沙河大坝项目注定是载入史册的历史事件,从此,孔县人民站在流沙河大坝之上,借水利发电的东风,一跃由农业小县上升中等工业县,傲立于黄梁市各县之林……”

李永昌的发言稿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反正既不是温琳代写,更不是他自己所写,以李永昌的水平,离写出发言稿的水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写得不但有许多地方狗屁不通,而且还用词不当,有几个形容词用得不伦不类,逗得连围观的施工人员差点都笑出声来。

冷枫还好,始终面无表情,李逸风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和冷枫耳语几句,转身先走了。李逸风一走,王车军虽不愿意离去,也只得跟了过去,还好,李逸风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留下,独自走了。

关允和温琳站在人群之中,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才意识到不加入领导小组的好处。身为主要领导的通讯员,一个身份是为领导服务,如果再加入领导小组,另一身份就是为大坝项目服务,一旦两头同时有事,就无法兼顾,只能顾及一头了。不管顾哪头,总有一头要丢下,心里肯定不踏实。

果然如关允所料,王车军留下后,站回了队伍,先是一脸满足的欣喜,过了片刻,又觉得哪里不对,回头张望李逸风离去的方向,心神不安,左脚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的颤动了。

温琳今天穿了一身职业装,下身长筒裤,黑皮鞋,上身白衬衣,系了一个蝴蝶结,初看端庄而成熟,还多了一丝优雅气息,仔细一看,关允就难免邪恶地想到了制服诱惑。

虽然他大学时代也看过部分人体艺术片,但出发点绝对是纯欣赏的角度,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审美眼光,不过年轻时的青春冲动毕竟会留下深刻的记忆,温琳不系蝴蝶结还好,系了之后,就让关允在李永昌台上讲话的当下,就走神了,盯着温琳的蝴蝶结不放。

“好看不?”温琳还以为关允真在欣赏她精心系上的蝴蝶结,就故意挺了挺胸,本意是为了让蝴蝶结更醒目,不料也不知是白衬衣过于瘦小,还是温琳的山峰过于挺拔,又或者是衬衣最上面一个扣子没有系好,就在关允的目光投过去的瞬间,扣子……突然开了。

第五十三章 孔县是棋盘(求推荐票!)

其实扣子开一个也没什么,温琳穿衣服还算保守,就算再开两个扣子也不会露出春光,但开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她问了关允好看不之后,似乎就成了扣子配合她故意挑逗关允一样。

轻易在关允面前不脸红的温琳有口难辩,一下面红耳赤,慌忙之后就失去了平常的镇静,忙转过身去系上了扣子,同时还骂了关允一句:“你就是坏得好不如坏得巧。”

关允很无辜:“扣子又不是我解开的……”

“你还说?”温琳差点又羞又气要踢关允一脚,还好忍住了,毕竟李永昌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话,在台下不听他胡诌也就算了,还公然打情骂俏就是对李大书记的大不敬了。

还好,李永昌只顾沉醉在自己的夸夸其谈之中,他的目光只顾上观察台下县委领导的反应,才顾不上多看关允和温琳几眼,当然,如果让他知道他精心准备的讲话被关允和温琳当成了打情骂俏的背景音乐,他肯定会气得双眼冒火。

李永昌是没注意到关允和温琳的小动作,王车军却正看个清楚,他的目光本来就一直不离温琳左右,每多看温琳一眼,心中的欲望就多上几分,何况今天的温琳比平时更加光彩夺目更让他眼花缭乱,她的小蛮腰和丰胸,她的曼妙的身段,以及她的一颦一笑,无一不让王车军如痴如醉。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就越觉得其中的妙处肯定妙不可言,王车军正沉浸在对温琳的幻想之中,正好将温琳和关允之间的眉来眼去看个正着。

王车军的怒火伴随着嫉妒一瞬间点燃了,如果不是因为李永昌对他的告诫,他说不定马上就会失去理智冲上去暴打关允一顿,让关允当众出丑!

还好,理智终于在最后一刻战胜了冲动,他收回了已经握紧的拳头,悄悄藏在了身后,心中却酝酿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暂时无法借刘宝家打垮关允,那么不如让关允和温琳的办公室恋情曝光,让关允和温琳在县委名声扫地——最后如果能让关允背一个大过处分就再好不过了,而温琳在重大打击之下,沮丧伤心,他趁虚而入,让温琳投入他的怀抱。

但怎样设计一个圈套好让关允跳?得好好想想才行,必须确保一击必中,而且还要打得关允没有还手之力。王车军闪动着一双和他身高并不相称的小眼睛,不停地在关允和温琳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温琳的脸上足足有半分钟,咽了一口口水,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差点淹没了他——要不,灌醉了温琳,乘机占有了她?

突如其来的邪恶念头吓了王车军一跳,他下意识又看了温琳一眼,温琳的风姿绰约,温琳的眉开眼笑,温琳的健美身材,等等,无一处不让他心中的欲望如野火一样燃烧。以前不是没有狐朋狗友替他出过主意让他找个机会办了温琳,他想归想,却是不敢,但现在他却越来越意识到,如果坐等温琳回心转意投入他的怀抱,几乎就是痴人说梦,再等下去说不定有一天温琳就先和关允成了好事。

升官发财又有美女在怀,好事怎么能都让关允得了?不行,绝对不行。

王车军暗中咬牙,等着,等他借流沙河大坝项目大发一笔横财,再在半年后一举提拔了正科后,他就会真正地在县委高高在上,将关允狠狠地踩在脚下。

李永昌在台上讲得兴起,王车军在台下想得兴奋,等奠基仪式结束之后,李永昌和郭伟全各拿一把铁锹,象征性地铲了一铲土,随后在鞭炮声中,推土机和卡车轰隆隆转动,流沙河大坝项目由此正式破土动工。

与流沙河大坝项目轰轰烈烈破土动工不同的是,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却在悄无声息之中迈出了第一步。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指挥几十名工人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平丘山四周用木栅栏将平丘山团团围起,还在唯一的一条上山的通道之处竖立了一座山门,山门上有几个苍劲有力、浑然天成的大字:“平丘古山。”

山门很简陋,就是一块大大的木牌子,和颇有飘逸美感的几个大字很不相称,就如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却长了一张英俊潇洒的面孔一样。

忙活了一天之后,刘宝家几人累得筋疲力尽,不过却是人人兴奋,平丘山的开发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出于对关允的盲目信任,人人都认为今后的前景肯定广阔。于是李理提议,到陈氏火烧店庆祝一番。

“关哥没空,我们也不能亏待自己,走,陈氏火烧店,宝家请客。”

刘宝家不干了:“为什么是我请客,不是雷镔力?”

李理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道:“对,我忘了,是该镔力请客了。”

雷镔力哪里有刘宝家和李理心眼多,挠了挠头:“好像真该我请客了?”

李理和刘宝家挤挤眼睛:“当然该你了,你又想说你没带钱是不是?”

雷镔力摸了摸身上:“带钱了,走,请客就请客,我不会赖帐。”

李理冲刘宝家挤眉弄眼地笑了。

三人来到陈氏火烧店,要了肉汤和火烧,又来了几盘小菜和啤酒,一边吃喝,一边聊起了流沙河和平丘山。

“你说流沙河和平丘山在孔县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怎么就从来没人想过开发利用?怎么今年一下全成了香饽饽了?我想不明白,总觉得流沙河的大坝和平丘山的开发好像有一个共同的支点,你们说,是不是关哥在其中起到了什么关键的作用?”刘宝家在三人之中别看穿着上最新潮,有时似乎有点流里流气,但实际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外表狂热内心深刻的人。

刘宝家自吹自擂的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必须承认,他确实是三人之中最有政治头脑的一个。

“怎么会是关哥?关哥以前在县委一直在坐冷板凳,现在刚刚有了人气,不可能是他。”李理大摇其头,“关哥想在县委成为关键人物,能压王车军一头,我看还得再等一年半载。”

“我认为就是关哥。”雷镔力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一口喝干了半瓶啤酒,又一口喝光了半碗肉汤,一抹嘴又说,“关哥就是我的偶像,只有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李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关哥所向披靡,拳打李永昌脚踢王车军,但现实却是,李永昌的地位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之后,不但会更加稳固,而且还会无人可比。孔县20万人,就出了一个李永昌,也不容易了。我就想,就算流沙大坝和平丘山开发的支点全是关哥,关哥最后只能从平丘山的开发上有收获,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上,等于是为李永昌、王车军还有郭伟全作了嫁衣裳。”

“我看未必。”刘宝家冷静地夹起一块肉块放到了嘴里,咀嚼了几下,举起酒杯和雷镔力、李理碰了碰杯,“关哥以前被冷落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向我们抱怨过?现在他提了副科当了科长,又开发平丘山,又什么时候向我们显摆过?关哥的为人,深着呢,关哥的心胸,广着呢,不信等着瞧,关哥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关哥下棋,谁是棋子?”李理喝高了,有了五分醉意。

“关哥下棋,孔县是棋盘,流沙河是楚河,平丘山是汉界,李永昌、王车军、郭伟全,还有我们,都是棋子。”刘宝家也喝多了,哈哈一笑,伸手招呼老板再来几杯啤酒,“老板,再来……五瓶啤酒。”

刘宝家的手高高举起,没注意到身后刚好有几个人路过,就正好打了其中一个穿了红衬衣留了寸头的小年轻身上。在饭店吃饭,碰一下是常事,他也没有在意,不料红衬衣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瞎了你的狗眼,打谁呢?”

刘宝家自认从小在县城长大,整个县城的三教九流的人物,没他不认识的。一见红衬衣面生,就知道不是县城老街的人,他就晃悠悠站了起来:“怎么了哥们,碰你一下就乍呼,你是娘们?”

雷镔力和李理都不以为然地笑了。

红衬衣一行一共四个人,从穿衣打扮上一看就是无业青年,估计是别的乡镇的闲散人员。

一般常在县城晃荡的无业青年都心里有数,在县城有三种人碰不得,一是国家干部,所谓民不与官斗,干部的地位和权势,装傻充愣的无业青年惹不起。二是在县委工作的办事员,别看办事员手中没有实权,但他们有关系网,可以动用专政力量对付无业青年。三是在县城老街长大的混混。县城分为老街和新街,新街都是通过考学或其他途径转为非农户口在近十几年间搬到县城居住的居民,而老街就是祖辈居住在县城的一帮土著居民。

老街的后代们,考上的学都出去了,没考上的学就成天就县城晃荡,要么惹事生非,要么游手好闲,不管哪一种,通常都没人敢惹,因为老街出来的混混,不仅打架心狠手辣,而且在县城关系网很复杂,就算出事,往往就是前脚关进去,后脚就放了出来。

正是有了老街的出身仗势,刘宝家并未将对方放在眼里,也不认为对方敢动手,不料他才问出一句话,对方四人就一言不发围住了桌子,红衬衣更是冷静而沉默地后退一步,背在背后的右手突然就伸到了身前。

不好!刘宝家一下酒醒了大半。

第五十四章 有备而来

若是平常,刘宝家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他虽然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学生,但从小打架斗殴的事情可没少干,和关允一直就是三好学生的形象截然相反的是,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他从来都是一个坏学生。

从小到大打过多少次架,刘宝家已经记不清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大概的战绩数字——在无数次实战中,他获胜的比例超过百分之八十!

不管是一对一单挑还是一对三的混战,他没有一次怯场。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用智慧解决问题,比如关允,而有些人生来就爱用拳头说话,比如刘宝家。但今天,刘宝家为了思索关允在孔县局势中的关键的支点作用,用脑过度,结果就直接导致他身体上的反应过慢,事后刘宝家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他一思索,就会头疼。

确实,当刘宝家看到红衬衣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突然伸到了身前的时候,暗叫不好,红衬衣手中拿着一个酒瓶!酒瓶一亮相,就毫不留情地直朝他的脑袋上狠狠砸下。

真狠,刘宝家躲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硬生生用脑袋接下了一记重击。砰的一声,啤酒瓶顿时粉碎,四散飞溅。

真疼,刘宝家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疼欲裂,感觉头上一湿,他知道,头破血流了。

刘宝家打架无数,也受伤无数,但从未如今天一样一个照面就出了血,他一下急了眼,二话不说迎面一拳打出,不偏不倚正中红衬衣的嘴巴。

一拳使出了十分力气,刘宝家算是恨透了红衬衣的暗算,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报复性还击。一拳打中了红衬衣的面门还不算完,他双手一伸就抓住了红衬衣的双臂,用力往下一拉,红衬衣被拉得一弯腰,他运足了力气的膝盖往上一提,右膝又正中红衬衣的额头。

若论打架的经验和招势,三个红衬衣也不是刘宝家的对手,刘宝家当年打遍县城老街无敌手,刘二飞的外号不白叫,一飞是指他的拳头厉害,二飞是指他的腿功了得,一拳二腿,无敌二飞的外号是刘宝家凭借无数次实战的胜仗打出来的。

如果不是偷袭,红衬衣别说想砸刘宝家一酒瓶,他就是想近身刘宝家都不可能。

刘宝家一拳二腿放倒了红衬衣的同时,红衬衣的三个同伴已经和雷镔力、李理交上手了。

事发突然,李理反应不及,先被红衬衣的一个同伴踹了一脚。对方够狠,用足了全力,一脚就踢得李理摔倒在地,就在对方向前一步正要再对倒在地上的李理补上一脚之际,雷镔力及时出手了,一拳就打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雷镔力号称雷大力,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是他确实力大无比,一拳打出,只打得对方闷哼一声,连一声疼呼都没有叫出口就飞了出去,直接就摔出了三米开外。

不过为了救李理,雷镔力的后背就门户大开。另外两人都是花衬衣,只不过一个黄花一个蓝花,一人手拿一根链条,手一轮,两条手指粗的链条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雷镔力的后背之上。

李理此时也一个翻身从地上跃去,别看他胖,动作却灵活十分,就地一转,竟然转到了两个手持链条的花衬衣的背后,一伸手就拉过一张椅子,轮圆了胳膊,狠狠砸在了黄花衬衣的后背之上。

哗啦一声,椅子散架了,黄花衬衣也被巨大的冲击之力冲得向前一扑,正正爬在李理剩下的半碗肉汤上,烫得他哇哇直叫。

而蓝花衬衣又一次轮圆了链条,朝雷镔力的腹部打去。腹部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之一,一旦打实了,巨痛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雷镔力虽然力大无比,却不够灵活,眼见躲不过去致命一击了,关键时刻,李理却风一样冲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替雷镔力挨了一下。

“咚”的一声闷响,李理被打得猛然向前一扑,身子摇晃几下,却是没倒,勉强站住,脸上还露出了惨笑:“灭了他,大力!”

雷镔力怒火冲天,李理人称义勇小胖子,平时别看他嘻嘻哈哈,真要出事的时候绝对会替朋友两肋插刀,李理挨了一记就和抽打在他的身上没有区别,他大吼一声,一脚踢出,正中蓝花衬衣的肚子之上,一脚就将蓝花衬衣当场踢得晕死过去。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之中,论最有头脑当属刘宝家,论最能插科打诨肯定是李理,但若论到最有力气最能打,非雷镔力莫属。别看刘宝家出手狠打架经验多,但和雷镔力的天生神力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若是平常,雷镔力出手也会留上三分情面,但今天却被对方一言不发的狠手逼急了,他是憨厚,轻易不生气,但憨厚不是傻,刚才对方一出手就先朝刘宝家脑袋上来了一酒瓶,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四个打三个,要的就是想将他们几人全部放倒。既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再手下留情?

此时在肉汤之中洗了一把热油脸的黄花衬衣又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却依然一脸狠绝,“啪”的一声甩出了弹簧刀,声嘶力竭地嚷道:“谁敢过来,老子捅死他!”

话音刚落,刘宝家在收拾完红衬衣之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黄花衬衣的身后,悍然出手了。

愤怒到了极点的刘宝家出手极狠,也不知从哪里拿到了一个锅盖,轮圆了胳膊猛然砸在了黄花衬衣的后背上,黄花衬衣猝不及防之下中招,手中的弹簧刀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身子也收势不住,一个踉跄直朝雷镔力扑来。

是扑,不是冲,是因为黄花衬衣的身形早就不受控制了,眼见他离雷镔力只有半米之时,雷镔力陡然发力,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住了黄花衬衣的衣服,顺势借力向外一扔,说道:“滚吧。”

黄花衬衣被刘宝家一拍之力再加雷镔力的顺势一扔,两股力道合为一处,顿时被扔出五米开外,直接就冲破了饭店的大门,一个驴打滚滚到了门外的草丛里,再也动弹不得了。

论单打独斗,县城能和刘宝家不分胜负的不在少数,但若论联合作战,几乎无人能斗过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的三角洲部队的黄金组合。对方四个人,就在刚动手时没有防备之下让三人吃了一点小亏之外,转眼间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一还手就风卷残云,将对方四人全部摆平。

打得对方一败涂地,刘宝家还不罢休,他咽不下被砸了一酒瓶的恶气,伸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红衬衣的衣领,啪啪两声,左右开弓打了红衬衣两个耳光,问道:“谁都敢打?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告诉你,今天你不磕头求饶让我满意了,你别想走!”

红衬衣满脸是血,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了,他只用剩下的一只没有受伤的眼睛看了看刘宝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虽然滑稽,却不肯求饶,忽然就大喊出声:“打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刘宝家怒极,一扬手“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打了上去:“狗日的,还敢嘴硬。”

“啪啪……”伴随着两声鼓掌叫好的声音从楼上响起,随后是蹬蹬下楼的脚步声,在脚步声中,一个冷漠、傲然又有几分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步步逼近了刘定家,“打得好,打得解气,刘宝家,你真行,真有种。”

二楼和一楼在大堂里有一个通道相连,通道处,挂着珠帘。刘宝家几人离珠帘较远,听到说话的声音,回头看时,珠帘一响,一人不怒自威、双手背在身后,一身警服,体型魁梧,已经站在了刘宝家身后不足三米之处。

正是城关镇派出所所长钱爱林。

钱爱林一露面,刘宝家被怒气冲昏的头脑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天浇下,顿时清醒了,他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天的事情,怕是被人设计了。

不过……刘宝家倒也光棍,一松手,才不管红衬衣被他直接摔到了地上会摔得多疼,立马满脸堆笑:“钱所,怎么这么巧?我们哥儿几个凑在一起喝点小酒,谁知道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过来闹事,我怕影响了飞马镇的治安,就帮钱所出手修理了几下,没想到惊动了钱所,哈哈,没事了,钱所请继续吃饭。”

平常刘宝家见到钱爱林总是嘻嘻哈哈开几句玩笑,钱爱林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都在一个县城,又都认识多年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就算有什么打架闹事的事情,钱爱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但今天,他却是睁大了双眼。

“宝家,今天的事情闹大了,马虎不过去了,你得跟我到所里走一趟了。”钱爱林的脸上没有常见的和稀泥式的笑容,而是一脸严肃,他又用手一指雷镔力和李理,“还有你们,都一起去所里交待清楚。”

话一说完,哗啦啦从外面冲进去三五名警察,将刘宝家三人团团包围。

上午,刚举行了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奠基仪式,下午,平丘山的开发才迈出第一步,晚上,刘宝家三人就被人设计请进了派出所,孔县的局势,在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环节,陡然转了一个大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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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谁有麻烦了(求推荐票)

等关允知道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被请进了城关镇派出所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早,关允和往常一样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吃早饭,在帮老容头打烧饼的时候,前来吃饭的县城居民讨论的全是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开工,仿佛等流沙河大坝建成之时,孔县就真是傲立于周围农业县的工业强县了。

孔县无大事,平静了几十年的中部平原的小县城,就连张家男人打了媳妇李家男人和王家媳妇打情骂俏也会成为新闻,别说一座有史以来最大的基建项目了,尽管许多人并不明白有史以来到底是多么严肃的定语,但人们只需要知道的是,孔县真的要有开天辟地的变化了。

关允对人们的议论从不发表看法,不少认识他的人想问他一些县委的内部消息,想知道大坝项目是不是真的如外面传说的一样将会成为孔县的丰碑,他要么笑而不语,要么回答不知道,就让兴致勃勃的好奇者无奈地摇摇头,说他不够意思。

如果只为了一句够意思就将县委的机密在大街上乱说,这样的人在领导眼中,会永远没意思一辈子。

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关允伸了伸腰,开始将几天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老容头说了一遍,不但包括夏莱的到来,夏德长的升迁,还包括李逸风和冷枫对他的微妙变化,以及县委因为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而暂时平静的局势。

一个流沙河大坝,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不止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不和因此暂时搁置,就连冷枫和李永昌、郭伟全之间的矛盾,也被掩盖了。

李永昌和冷枫之间的过节自不用说,李永昌在许多事情上处处维护李逸风的权威,对冷枫从侧面进行牵制,冷枫对他有好感才怪,而郭伟全的上任,明显是为了制衡冷枫在政府班子的权力,冷枫和郭伟全能和平共处?而且以郭伟全的性格,早晚会和冷枫爆发冲突。

对于郭伟全,关允再了解不过了,比起达汉国的沉稳和城府,郭伟全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性格。郭伟全怎么能够当上常务副县长不是他考虑的问题范畴,他只是清楚,县里的工作,一二把手可以做出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但副职直接面对基层的百姓,有时还必须耍耍威风。

县里的局势说完之后,关允没忘将平丘山的开发也掀开了新一页说了一说,也没隐瞒平丘山要引入风险投资的做法,当然,连山门的大字都是老容头的书法,不和老容头说个清楚也不行。

老容头一边听关允说个没完,一边收摊,等关允说完,他的摊子也收好了,就坐在了马扎上,慢条斯理问了一句和关允说了半天的话题无关的话:“你的书法,捡起来没有?”

关允在京城大学学的是中文,他的文字有功底,书法有水准,回孔县后,没机会写文字材料,也没时间练书法,倒是荒废了不少。不过底子还在,尤其是书法,不时还能龙飞凤舞几笔。当然,和老容头的字相比,不管是笔势结构还是气势,差了太多。

关允不解老容头突如其来问他书法的缘由,但却是知道老容头必有深谋远虑,就老实地答道:“最近没练过。”

“从现在起,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练书法,再抽出半个小时读古诗。”老容头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怎么了?”关允本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以前他读史看报,只是出于习惯,并没有引申到身边的政治事件解读,后来也是在老容头的点拨下,才慢慢意识到原来关心国家大事,关心历史,真可以做到上为下用、古为今用。

“少问,多做。”老容头没好气地训了关允一句,又跳到了别的话题上,“你最近看报不仔细,没有留意省里一个不能错过的消息。”

关允曾经和县委许多人一样,对省市两级的动向只当成官场轶闻来关注,并不往自身身上联想,认为省市两级的人事变动和自己没关系,不会波及到孔县的局势,但随着和老容头交往的深入,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是从县到市,还是从省到市,局势的互相影响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要忘了,省里的政策决定市里的走向,而市里的动向又会影响县里的决策,层层波动,就如涟漪一样,再推而广之,国家层面的政策,也会早晚波及到孔县的县委大院。

“省里?”关允一愣,想了一想,以为老容头说的是夏德长,“是说夏德长调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消息?”

“不是。”老容头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你的嗅觉从夏莱来了之后就迟钝了,要好好反省一下。”

关允嘿嘿笑了笑,他听了出来,老容头似乎对夏莱微有不满,怪了,他应该见都没有见过夏莱,夏莱怎么就不入了他的眼?不管是见到温琳还是瓦儿,老容头都没有表露过失望或是异常,为何他独独对夏莱另眼看待?

难道说以老容头的眼力,夏莱不会是他的前途的助力而是阻力?

老容头对一个人是好感还是冷淡,出发点全是基于此人对关允的前途是否会有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一点,关允心里有数。

关允点了点头:“好,从今晚开始,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练习书法和读古诗。”又低头想了一想,想通了环节,说道,“省里不能错过的消息是指……新上任的省长陈恒峰?”

老容头点头表示认可:“研究一下他的简历,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关允默然点头,陈恒峰才调来燕省不久,现在还是代省长,要到明年三月人大召开之后才能坐稳省长宝座。一个省长和一个县委的通讯员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关允现在的政治智慧,他完全想不出来他和陈恒峰会有交集点。不夸张地说,恐怕十几年之内,他都不够资格见陈恒峰一面。

但既然老容头说了,他就必须照做,冷枫是他现阶段的靠山,老容头有可能是他在官场之上永为熄灭的指路明灯。

陈恒峰的简历?关允瞬间想通了一个环节,难道是……他脱口说出:“陈恒峰毕业于京城大学,他和我是校友。”

“国内毕业于京城大学的高官多了,岂不是说你的校友遍天下?”老容头戏谑地笑了,“如果按高官倍出的比例来算,京城大学还不如人大,所以,你也别得意。你考虑问题的出发点还是不对,再仔细想想。”

“好吧,我回头再好好想想。”关允也不急于问老容头说出答案,自己参悟出来的答案比别人说出来的答案,更对成长有利,他从来不在参悟官场奥秘的事情上偷懒。

悟性通达,才能运作通透。

“夏德长以后会不会对我……”关允和老谋深算的老容头相比,毕竟还年轻,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唯恐夏德长一上任就会对他出手。

“练字,读诗。”老容头耍赖,并不正面回答关允的问题,反而说到了冷枫,“冷枫不是一个善于蛰伏的人,李永昌不是一个懂得收敛的人,郭伟全不是一个稳重的人,孔县的局势,平静不了几天,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我赶紧搬个马扎占个好位置免费看大戏了。”

关允知道老容头是想结束谈话了,不过今天他还有问题要问,就嘿嘿一笑,就是不走:“冷枫的官运真的比李逸风长久?孔县现在的局势下,李逸风又是什么立场?”

“谁的官运更长久,还真不能告诉你,县里的局势,你自己没长眼睛?身边的事情还看不清,要我怎么说你好?赶紧走,我还要回平丘山看好我的房子,省得被你的旅游开发弄得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老容头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摆出要赶关允走的架势。

关允只好起身:“我早就想好了,到时给你安排一个小院,保证比山顶的房子好。”

老容头挥了挥手,没再说话,关允也挥挥手,转身走了。等关允走后,老容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远望关允的背影,自言自语地点头赞许说道:“一年的时间就能有这样的悟性,不简单。对你,我更有信心了,希望在你的身上能完成我毕生的心愿。”

关允回到县委,一进秘书科,就察觉气氛不对,近来一段时间低调了许多的王车军,一大早就神采飞扬,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和得意,他有什么好事临门了?

而温琳在一旁低头乱翻报纸,翻报纸的速度比印报纸还快,她的招牌式生气的动作瞒不过关允,关允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多半发生了对他或是对温琳不利的事情。

“关允,你听说没有,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昨天晚上因为打架斗殴被请进了派出所,据说,今天一早要请他们的单位领导过去领人……”王车军的头发又开始梳理得油光锃亮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眨动的频率很快,显得他轻浮而挑衅。

“哦……”

出乎王车军意料的是,关允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既没有吃惊更没有沮丧,不由他大为失望,关允怎么就不灰头土脸呢?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关允随后又说了一句令他大跌眼镜的话,差点没气得他笑出来。

“钱爱林有麻烦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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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矛盾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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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刘宝家三人被抓,关允会乱了分寸,而且还有可能遭受重大打击,没想到,关允若无其事,甚至还幼稚地说出了钱爱林有麻烦了的话,王车军气极反笑,差点当面指着关允的鼻子说一句:“关允,你以为你是谁?”

还好,他还是没有伸出手指,压下了冲动,却还是按捺不住轻视的目光,又轻蔑地说道:“应该说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有麻烦了才对,三个人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国家干部,虽然在乡镇只是小小的办事员,但影响太恶劣了……对了,好像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是吧?”

关允岂能不知被请进了派出所对刘宝家三人在政治上的影响有多恶劣,也多少猜到刘宝家三人被请进派出所的背后肯定发生了什么,早在先前温琳向他透露李永昌亲自到城关镇派出所之时,他就有了心理准备,早晚有一天李永昌会对刘宝家下手。

不成想,李永昌下手是下手了,不是冲刘宝家一个人,而是连雷镔力和李理都捎带了,出手够狠,等于是要一举斩掉他的左膀右臂。

“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了?”关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问说道,“车军,你不是和钱爱林关系不错?能不能出面说说,赶紧放人了事。”

“我不熟,不好意思,帮不上忙。”王车军假装很遗憾地摆摆手,还一脸惋惜,“真替你可惜,关允,宝家、镔力和李理我虽然不是很熟,不过也算是朋友了,他们估计要被记过处分了,作为同事,你的朋友出事了,我也很难过。”

关允已经习惯了王车军虚伪的表演,对他鳄鱼眼泪式的客套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就当了耳旁风,又说:“我听说你舅舅和钱爱林走得很近?”

王车军听出了关允的言外之意,知道关允是暗示刘宝家三人被抓的背后有李永昌的影子,他连忙摆手说道:“我舅舅的脾气你也知道,他太正直了,公是公,私是私,这事儿,我提都不敢和他提,一提他准骂我。昨天晚上他还和郭县长几人开会开到很晚,现在估计还没有到县委……”

最后一句看似画蛇添足,其实是想替李永昌摘清和刘宝家事件的关系。

“好,这么说,如果钱爱林出了漏子,李书记也不会替他出面说情了?”关允似笑非笑、高深莫测地突兀地问了一句令王车军猝不及防的话。

“啊?”王车军在关允面前已经失去了先机,被关允掌控了节奏,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了,舅舅在孔县的名声一直很好,谁都知道他只讲原则不讲情面。”

“好,我记住你的话了。”关允笑着点头,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让王车军心里突突直跳,一阵阵发毛,关允是怎么了?他怎么底气这么足?

“李书记已经到办公室了,来得还挺早。”温琳冷不防插了一句,“而且昨天晚上我见到郭县长一个人回家了,没在孔县。”

郭伟全是邻县人,通常情况下下班会回家。

王车军微露尴尬,温琳不给面子也就算了,还直接让他下不来台,他忙说:“是啊?来了?我赶紧去看看,有个材料我得提交一下。”说完,急忙推门出去,一到门外,脸色就冷了下来,隔着窗户看了一眼眉眼飞挑对关允情意绵绵的温琳,心中的妨火和欲火再次熊熊燃烧了。

关允凭什么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塌不下来的拽样?好像就凭他就可以一句话让钱爱林放了刘宝家几人,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别做青天白日梦了,刘宝家几人要完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且还会记大过处分,还想大摇大摆从派出所出来,然后没事儿人一样再去上班,没门!

至于温琳,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她会求到他的面前,请他宠幸她。刘宝家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头,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部分等着上演,到时也许连关允也会被牵连进去。关允还想在他面前再摆出一副**样?怕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提王车军如何向李永昌汇报工作,他一走,温琳“噗哧”一声乐不可支,她掩嘴而笑:“关允,你刚才装得真像,一下就震住王车军了,连我都被你吓住了。别说,你当上科长之后,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要么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么就是爱情的力量,你说实话,是哪一种?”

其实如果非要实话实说,温琳的猜测都对,又都不对,关允以前一直低调做人,不是他气势不足,而是时运不济,机会未到,现在环节打通,机遇来临,他也不能再总是被动等候,而是要主动出击了。

而且温琳也说错了一个事实,他不是装,而是确实心中笃定,对于如何应对刘宝家三人的问题,他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温琳,我希望你以后多提防王车军几分,他现在心态失衡了,万一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有可能对你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关允没有回答温琳的问题,而是郑重其事地提醒温琳。

他的话似乎出于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人,其实不然,他是没有多少人生经历,但他博览群书,熟读史书,历史其实就是人性的历史,每个历史人物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后人展现人性中最残酷的一面。

“说得跟真的一样,虽然我要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说,就凭王车军?他有贼心没贼胆。我呸,他是想打我的主意,还偷偷给我塞给情书,我都烧了。他对我贼心不死我也知道,不过要说他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借他几个胆子。”温琳看不起王车军也情有可原,王车军写给她的情书连名都不敢署,但他的几笔臭字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温琳是直爽的性格,最看不起磨磨唧唧的窝囊的男人。

“好吧,你多点小心行了。”关允也不多说,没影儿的事情说多了也是杞人忧天,他起身就走,“从现在起,平丘山的重担就压到你的身上了,我最近可能顾不上。”

“金一佳过几天才会过来,现在平丘山也没什么事情要忙……”温琳一抬头见关允已经走到了门口,忙问,“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向县长汇报工作了。”关允扬了扬手中的材料,推门出去了。

一出门,凉风一吹,关允的头脑就更清醒了,微风中已经带来了些许秋的凉意,秋天就要来临了。平静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大事的小县孔县,在迎来孔县史上最大规模的基建项目之后,也要迎来孔县史上最眼花缭乱的多事之秋。

是的,关允用了眼花缭乱来形容今年孔县的秋天,是因为他相信,冷枫和李逸风之间的矛盾暂时因为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而缓和,但矛盾的根源还在,而流沙河大坝虽然上马了,却前景未必就如李永昌一厢情愿所想得一样明朗,如果李永昌没有节外生枝制造了刘宝家事件——姑且先命名为刘宝家事件,那么关允也不想早早出手为李永昌制造麻烦,但偏偏李永昌按捺不住设计了刘宝家不说,还连带让雷镔力和李理也受到了连累,关允就不会让他好过了。

敲响冷枫的门,进屋之后,关允轻轻带上房门,将材料汇总放到冷枫的面前:“县长,材料齐了。”

冷枫抬头看了关允一眼,眼神复杂而充满疑问,他将材料推到一边,直接问道:“刘宝家的事情,你听说了?”

“听说了。”

“有什么想法?”

“1985年,钱爱林是一个基层民警。1990年,他还是一个普通民警。1992年,他担任了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1995年,又担任了所长。”关允没说有什么想法,却背起了钱爱林的履历。

冷枫暗中赞许,关允的聪明和眼光比他期待中更有惊喜,他“哦”了一声:“1992年发生什么事情?”

“1992年,钱爱林经崔玉强介绍,认识了李永昌。”

钱爱林命运的发迹之时是他认识李永昌之后,他是哪条线上的人就不言而喻了。当然,钱爱林是谁的亲信,冷枫自然心里有数,孔县大大小小的干部,百分之八十的中层干部和李永昌有渊源,李永昌在孔县能屹立不倒十几年,也和他的关系网太庞大有关。

但冷枫并不知道的是,钱爱林的发迹之路还牵涉到了崔玉强!

崔玉强是谁?崔玉强是孔县公安局长。

当然,如果仅仅因为崔玉强是公安局长还不足以让冷枫听明白关允话中隐含的刀光剑影,而是崔玉强作为孔县一个关键人物,他在李逸风上任初期就开始摇摆在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一直是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最有可能点燃重大冲突的矛盾隐患!

第五十七章 初露峥嵘

崔玉强在孔县大小也是个名人,作为转业军人,他在公安系统一干20多年,从小兵干到局长,可以说孔县的整个公安系统都有他的力量,而他为人又最是长袖善舞,几任书记和县长他都屹立不倒,不但不倒,还地位愈加稳固,是孔县仅次于李永昌的名人。

崔玉强和李永昌的关系有些奇怪,二人似乎是亲密无间的同盟,又似乎是互相提防的对手,谁也弄不清楚崔玉强到底是紧紧追随李永昌的脚步,还是对李永昌阳奉阴违,总之自从李逸风到任之后,崔玉强向李逸风汇报工作的次数明显增加,据说还因此惹怒了李永昌,县委还风传李永昌和崔玉强为此大吵了一架。

至于是不真有吵架的事情,外界的说法不一,不好验证,但从此以后崔玉强向李逸风汇报工作的次数大大减少,同时,崔玉强进出李永昌办公室的次数比以前显著见多,就让所有人都坐实了李永昌向崔玉强施压的传言。

但崔玉强虽然表面上远了李逸风近了李永昌,但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小事或许先请示李永昌,大事要事还是要先向李逸风汇报,由此他也得了一个骑墙派的称号,成为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看似风和日丽的合作之下最明显的一片阴影。

当然,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原本也不可能没有矛盾,但大多矛盾都藏在背后,非当事者不可能知道得清楚。崔玉强几乎就是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导火索。

由刘宝家事件而牵动了钱爱林的话,势必会牵动李永昌、崔玉强的利益,到时将事情闹大,李永昌必然会出面保护钱爱林,而崔玉强作为钱爱林和李永昌认识的中间人,他和钱爱林的关系也肯定非同一般,他是什么立场就很有看头了。

而更有看头的是,李逸风会不会乘机拿捏一把,利用刘宝家事件为李永昌和崔玉强之间的关系,制造一个天大的麻烦?

好一个关允,一下将一个简单的刘宝家事件上升成了县委主要领导之间的刀光剑影,很巧妙,很有手腕,完全就是四两拨千金的高明。

冷枫几乎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不由心中大跳,接连打量了关允好几眼,心中愈加惊叹自从他和关允走近之后,关允总能为他带来惊喜,以前还真是忽视了身边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才。

冷枫微一深思,更加怀疑关允的身后藏有一个高人,否则以关允的年纪,断然不能有如此的城府和纵观全局的眼光,他就并不急着就刘宝家事件表态,而是饶有兴趣问道:“关允,你父亲教什么课?”

“教政治和历史。”关允心念一动,猜到冷枫对他兴趣渐浓的原因恐怕是怀疑他步步为营的手法背后,是有高人指点了。

“一个人能吃透现在的政治研究透古代的历史,可就了不起了。”冷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严重怀疑关允背后的高人就是关成仁。

“可没什么了不起,就是一个教书先生,教了一辈子书,熬坏了眼睛,累坏了身体,最大的欣慰就是桃李满天下。”关允对父亲的职业很尊敬,对父亲的为人也很敬仰,父亲一生淡泊名利,对生活要求很低,但教出的学生却都很优秀。

冷枫点了点头:“一个真正可以为人师表的老师,是社会的财富,是国家的希望。”点评了一句之后,他结束了当前话题,伸手拿过一份文件,是内参,用手轻轻一点,“你看一下。”

内参上面有注明仅限县处级以上干部参阅,关允就迟疑了一下,冷枫却依然将文件向前轻轻一推,关允就不好再矜持了,直接拿在了手中。

内参上有一篇冷枫加了批注的文章,是一名记者撰写的对代省长陈恒峰的采访,既简要地阐明了陈恒峰的任职经历,又有以问答形式对陈恒峰的政治理念的阐述,文章内容生动活泼,采访形式灵活多变,而陈恒峰的回答也是幽默风趣,展现出与高高在上的省长形象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文由心生,文章风格体现的不是记者的风格,而是被采访者的风格。关允第一次接触到县处级以上干部的内参,更是第一次了解到内参的行文风格,他从头到尾仔细地看完全篇文章,并没有再好奇地翻看别的内容,轻轻合上之后,将内参还给了冷枫。

冷枫只让他看陈恒峰的专访,他就不能多看一眼别的内容。

“有什么想法?”冷枫罕见地主动问了关允一句。

关允此时正沉浸在对陈恒峰任职经历的回味之中,从表面上,陈恒峰的履历并无出彩之处,先是在京城部委任职,一直一帆风顺,出京外放第一任就是燕省省长。被任命为代省长以来,行事低调,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不多,从他公开发表的讲话之中,暂时还看不出他的执政风格。

陈恒峰的任职经历并无引起关允特别关注之处,但他出国留学的经历却吸引了关允的目光。诚然,在国家越来越注重高学历的今天,提拔官员不再以德干为第一参考标准,而是以硬性的学历指标为第一道门槛,当经济发展作为官员升迁的第一要素之后,有出国留学经历的官员,逐渐受到了重用。

但有一点关允也心里有数,越是出国留学的官员,思想就越开放,思想开放没什么不好,只是往往会在过于宏伟的目标的指引下,而忽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农民是国家的主体,基层的工作和高层高屋建瓴的伟大政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国家出台一项惠及农民的政策,也要具体由县里落实,但在落实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许多想像不到的偏差。

没有基层工作经历,制定的政策有时会过于理想化——从陈恒峰的访谈中关允得出了一条结论,作为一向保守而观念陈旧的北方省份的燕省,有陈恒峰担任省长,未必是燕省之福。

“我可不敢乱说。”关允谦逊地说道,他心中忽然想起早上老容头对他的点拨,不由对老容头更加佩服得心服口服了,他也知道,老容头刚刚说到陈恒峰,冷枫就拿出陈恒峰的内参专访让他看,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但在巧合的背后,冷枫的举动肯定大有深意。

冷枫的深意,就是老容头指点他留意陈恒峰的用意所在,也是他和陈恒峰可能有交集的关键点。现在关允明白了什么,他和陈恒峰之间当然不会有正面的交集,但间接上的交集,或者说省里政策层面上的影响波及到孔县并对他自身产生影响的时候,就等于是有了交集。

果然,冷枫没再继续让关允说出想法,而是直接点明了主题:“有消息说,省长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会烧到农村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坟头上,平坟复耕,要求3年内完成农村公益性公墓全覆盖,火化率100%,逐步取消旧坟头,不再出现新坟头……文件大概近期就会下发。”

好一个平坟复耕!关允听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对冷枫对他的信任有加而感到惊喜,而是为老容头敏锐的政治眼光而震惊。老容头就如一个站在最高峰的高人,冷眼旁观世事纷扰,拨云见日,慧眼看红尘,一言值千金!

关允立刻就心领神会了冷枫的暗示,有些酝酿中的事情因为刘宝家事件的突发,要提前引爆了,而且也正好是为了配合省里的政策出台,不过……直到此刻冷枫还没有具体表明他在刘宝家事件之中的立场。

“这样……关允,你坐我的车去一趟城关镇派出所,过问一下刘宝家的事情。”冷枫淡然地说了一句,一摆手,“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一下公安局,让崔玉强过来一下。”

“是,明白。”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关允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冷枫的办公室。

果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冷枫不是一个善于蛰伏的人,最近一段时期的平静是他暂时没有出手的机会,现在好了,李永昌精力过剩,一个大坝项目还无法牵绊他的全部注意力,还要暗中制造事端,好,来得好。

李永昌不会想到的是,关允现在初露峥嵘,而冷枫静极思动,二人开始第一次联手发力还击了!

当关允坐上县委二号的专车扬长而去时,王车军恰好从李逸风的办公室出来,就看个正着,他一下就呆立当场,一颗心狂跳不停,揉了揉眼睛,确认车上坐着的人正是笑容满面的关允,他忽然感觉仿佛眼前陡然出现一团迷雾,迷雾之中,关允的形象变得模糊并且高大了许多,让他再难看清关允的本来面目。

关允……怎么会坐上了冷县长的专车?王车军心里明白得很,如果关允自己出去,不管走得哪里,虽然有冷枫通讯员的身份,但他说话办事都不会受人重视,一旦冷枫的专车出动意义就大不寻常了,关允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县委二号人物冷枫的意图了。

那么……关允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什么?王车军眯起了小眼睛,一阵风吹过,忽然感觉周身生冷,他打了个寒战,想起了什么,急急折回又向李永昌通风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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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直面(推荐票,很需要)

关允坐在副驾驶上,和司机贾合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贾合须是县委的老司机了,在县委上班有十几年了,年龄却是不大,充其量35岁左右,不过长相显老成,乍一看,一脸的苦大仇深,好像四十岁开外一样。

作为上任的县长的司机,冷枫上任之后没有替换下贾合须,以冷枫谨慎的性格,足以说明了贾合须为人的可靠。司机和秘书是领导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相比之下,司机比秘书介入领导的私生活还要多,因此司机必须忠诚不二,否则,领导也不会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司机的一双眼睛录个清楚。

贾合须是孔县人,军人出身,沉默寡言,他的性格倒是和冷枫的冷峻有几分相似。从县委到城关镇派出所,一共就几分钟的路程,他就和关允说了三句话。关允问一句,他答一句,关允不问,他绝对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关允暗暗赞许,冷枫的眼光极准,看人不会失误,但为何用了半年时间才看清他的能力和为人?想了想不得要领,只好作罢。

汽车直接停在了城关镇派出所的办公楼前,和县委的平房相比,派出所的办楼是两层小楼,因为新建的缘故,看上去比县委气派多了。

贾合须没有下车,他只负责开车,其他事情一概不会插手。关允才下车,正要关门时,他突然就冒出一句话:“冷县长来孔县时间也不短了,除了副县级领导之外,你是第一个坐他的车的人。”

关允愣了一愣,品味贾合须话中的暗示和分量,点头一笑:“贾哥辛苦了,等我一下。”

越是话少的人说出的话,才越会有暗示,尤其是贾合须身为冷枫司机的特殊身份,更让关允猜测他的话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出自冷枫的授意?毕竟,贾合须比他更先得到冷枫的信任。

关允深呼吸一口,昂首阔步迈进了派出所的办公楼,来到了一楼的所长办公室,轻轻敲响了房门。作为他担任冷枫的通讯员之后的第一次独挡一面的出击,今天的一局,事关对他的个人能力的考验,也事关冷枫的县长威望!

敲门之后里面无人应声,关允直接推开了门。钱爱林正在打电话,也不知道和谁通话,反正脸红脖子粗,一副穷凶极恶想要打人的凶狠,一只皮鞋也被他踢到了窗台上,再看他手中还拿着一把锤子,不时敲打几下桌子,气愤的神情,好像在敲打谁的脑袋一样。

关允见惯了基层干部的作派,连乡长或镇党委书记都会挽起袖子打人,一个镇派出所长穿一只鞋手拿锤子的形象,在他眼中就再正常不过了。

关允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等。足足等了有十几分钟,钱爱林才骂骂咧咧地摔了电话,头也不回地嚷道:“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今天烦,谁也不见。”

“谁不长眼惹钱所生气了?”关允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抓起钱爱林桌子上的香烟,顺手抽出一支点上,“钱所有好烟,我得沾个光,忘了带烟。”

关允其实不是忘了带烟,而是他平常就不抽烟,在大学时代就戒了烟,之所以拿起钱爱林的烟假装抽上一支,也是为了制造气氛。

钱爱林没上过什么学,很多字都认不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就是认人民币上的字认得最准。他自己没文化,偏偏又最讨厌别人有文化,尤其对大学生有偏见,只要别人说话客气几分文雅几分,他就会嘲讽别人装腔作势,恨不得别人都和他一样张口骂娘闭口骂爹才好。

关允懂得和人交谈的艺术,上来就借烟抽,也是想先声夺人,不让钱爱林带着偏见和他对话。他不是怕钱爱林,论级别钱爱林还没他高,他是要在节奏上掌握主动。

钱爱林一见关允,脸色就缓和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关大高材?哪一阵风把你刮到城关镇派出所了?视察工作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准备一下。”

对钱爱林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关允假装没有听到,他只是县委办秘书科的通讯员,虽然级别是副科,却不是真正的实权副科,再说就算他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如果不是对口负责公安系统,他也没有权力视察派出所。钱爱林是明知故说,就是想呛他一口。

关允哈哈一笑:“我怎么敢来钱所的地盘视察工作?我是受冷县长所托,来了解一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个人现在的情况。”故意不说案情而只说了解情况,也是表明刘宝家事件,还没有定性。

钱爱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微嫌肥胖的大脸抖动了几下,心思闪了好几闪,被关允的话击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冷枫在孔县一向不管小事,除了和李逸风在关于孔县经济发展的大方向之上不和之外,孔县其他的大小事务,他轻易不会插手。在刘宝家事件上,钱爱林赌的就是冷枫虽然开始重用关允了,但也未必会介入其中。

怎么会?冷面县长冷枫也变了性子,要从小处入手开始收权了?钱爱林只愣了一愣,立刻就又恢复了惯常的笑脸:“冷县长日理万机,怎么也会关心鸡毛蒜皮的小事,关科长不是假传圣旨吧?”

关允的笑脸冷了三分,语气之中微带五分威严:“钱所长,冷县长委托我亲自过来一趟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还在等我回去交差,你要不打个电话到县长办公室问问?说不定冷县长随时要用车,我也得尽快回去还车。”

以前在关允面前,钱爱林虽然表面上客气,内心却是十分看不起关允,认为他一个京城大学的毕业生回到县里混得还不如许多没上过学的同龄人,什么最高学府,什么高材生,都是白给,书本上的东西还是比不了现实生活中的为人处事的手法,就是说,关允是驴粪蛋子外面光,只是一副空皮囊。

但刚才关允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却蓦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文化的底蕴再加上权力的魔力结合在一起,一瞬间就让钱爱林在关允面前有了一种底气不足的胆怯,他的目光向窗外一扫,果然,县委二号车就停在院中,他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从县委过来就几分钟的路程,冷枫的专车亲自出动送关允前来,个中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车在,就如同冷枫亲临。

钱爱林讪讪地一笑:“到底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有气势,刚才说话的腔调,和冷县长还真有几分像……”见关允表情严肃,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他就不再废话,咳嗽一声,说到了正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昨天晚上在陈氏火烧店寻滋闹事,打伤四人,打坏店内物品若干,财产损失正在统计之中,受伤人员已经住院治疗,伤情也在进一步确认中。”

到底是在公安系统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公安,虽然没什么文化,脱了警服有时也会耍流氓,但真要到了正事上,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得也是头头是道。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关允现在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陈氏火烧店的打架斗殴事件,绝对不是刘宝家先动的手。他太了解刘宝家了,以前刘宝家虽然脾气不好,爱打架,但上了大学之后收敛了许多,尤其是毕业后分配到了飞马镇党委办工作,遇到事情也会三思而后行了,况且他刚刚交待了刘宝家,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上马和平丘山开发的当下,不要惹事生非,遇事忍三分。

他的话,刘宝家绝对会放在心上。但还是出事了,就证明了一点,有人逼刘宝家出手了。

“事发经过……钱所能不能详细地说一说?”关允微微一笑,态度不高不低,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又用了不让人反感的征询的口气。

钱爱林本不想说,说了,就如同他向关允汇报工作一样,但不说又不行,关允是代表冷县长而来,他如果不说是对冷县长权威的蔑视。但又知道该怎么说是好,说得符合事实,没办法栽赃到刘宝家三人身上,说得不符合事实,万一事后查明真相,就成了他的责任。

没想到呀没想到,一辈子在公安系统打转,现在也有作难的时候,而且还是被他最看不上的关允逼到了墙角,钱爱林迟疑了。他可以对冷枫当面说谎,也可以面对李逸风的质问颠倒黑白,却不好直接对关允说假,因为,关允不但是刘宝家三人的好朋友,他还是孔县人,他可以亲自从陈氏火烧店里查起,最后还是能摸清事情的真相。

“怎么了,钱所,想不起来了?”关允似笑非笑地追问。

不管了,就按事先编排好的事实圆下去,钱爱林将心一横,正要开口陈述事发经过,忽然,楼道中由远及近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步的间隔似乎都分秒不差,而且每一声落脚都如同敲打在钱爱林的心上。

钱爱林眼皮大跳,来得好!

第五十九章 事件发酵了(求票了,兄弟们)

不但钱爱林闻声知人,关允也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不是别人,正是李永昌。

李永昌的脚步声很有特点,不但迈出的每一步的间隔相等,而且抬脚和落脚的频率也相等,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关允曾经测算过李永昌每一步之间的误差,结果十分惊人,他迈步的节奏掌握得几乎分毫不差。

因为此事,老容头还讲过一个轶闻,说是古时有一位名人和客人座谈,谈得投机,一直聊了一夜。名人有吃瓜子的爱好,天亮的时候吃了一地瓜子皮,厚厚的一层铺满了地面,只在中间露出了两只脚的形状。

客人见状大吃一惊,一夜座谈,他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姿势,在椅子上挪了多少次屁股,而名人竟是连脚都没有动上一下,这是何等惊人的毅力!

由故事引申开来,关允对李永昌的评定就是——李永昌此人心智坚定,行事稳重,轻易不会乱了方寸。

门一响,李永昌推门进来,他见关允在,似乎微微一愣,不过他瞬息变化的神情没逃过关允的眼睛,李永昌是有备而来,不用想,是为钱爱林解围来了。

一个关允出马,肯定不值得惊动堂堂的县委三号人物,但这一次关允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肩负了冷枫的重托,性质就大不相同了。李永昌急急现身城关镇派出所就说明了一个事实,刘宝家事件发酵了。

“关允也在?怎么,你找爱林有事?”李永昌淡然地问了一句,似乎他真不是为了堵关允的路而来一样,只问了一句,也不等关允回答,就又对钱爱林说道,“爱林,逸风同志委托我来了解一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案情的情况。”

李永昌直接用了案情的说法,显然是想为案子定性。

直接惊动李逸风了?关允心中一惊,够快的,刘宝家事件已经迅速升温,引发了县委一号二号的关注不说,还惊动了三号直接出动,支点效应突显!

也可以理解,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不是一般人,两人是飞马镇的正式国家干部,一人是古营城乡的办事员,而且全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孔县一年出不了几名大学生,考出去的大学生没有几人回到县里,因此,刘宝家三人在县里大小也是名人。

“巧了,冷县长也委托我向钱所长了解一下事发经过。”关允及时就插了话,又强调补充了一句,“就我个人了解到的情况,刘宝家三人寻滋闹事的结论有待查实。”

“哦?冷县长也关心这件事情?”李永昌明知故问,外面停着冷枫的专车他又不是没有看见,而且他从县委过来之前,县委已经就此事开过碰头会议了,他就是有意戏弄关允,好让关允知难而退,“你先回去,转告冷县长,就说有我在,刘宝家等人的问题会妥善解决。”

关允却不走:“李书记,我不能走,冷县长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而且宝家、镔力和李理是我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有必要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被李永昌一句话就打发了,才显得他太没水平了。

李永昌脸色微微不喜:“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李书记?由我亲自出面向爱林了解情况,难道说县委的重视程度还不够?关允,我的话你不听是不是?”

什么样的下属最不受领导喜欢?太聪明太自以为是的下属。什么样的领导最让下属头疼?太强势太直来直去的领导。李永昌直接以权势压关允一头,就是摆出县委副书记的威势,逼关允退让。关允可以凭借冷枫的专车来狐假虎威让钱爱林无计可施,他就可以摆出孔县太上皇的派头,喝退关允,同时敲山震虎告诫冷枫,不要插手刘宝家事件!

关允如果退了,不但是他的失败,也是冷枫的失败,更是他和冷枫第一次联手的失败。李永昌够狠,不惜以他盘踞孔县几十年的威风来对关允威逼,要的就是让关允和冷枫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以失败而告终。

第一战,事关士气和以后的联手,只能胜不能败。再说,今天也是他和李永昌的第一次交锋,更是不能后退半步!

“李书记的话当然得听……”关允似乎无计可施了,无奈地说道,“不过,得麻烦钱所给我一份情况汇总,我好回去交差。”

“事情还没有查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哪里有什么情况汇总?关允,你不要无理取闹!”李永昌见凭借他的威风不能一句话就喝退关允,不由大为恼火,“我和爱林还有事情要商量,你先回避一下。”

许多人不喜欢深不可测的领导,因为无法揣摩领导的心思,把握不了领导的脉搏。实际上深不可测的领导至少会有含蓄的一面,不会当面以权压人,相比之下,直接而粗暴的领导才最让人头疼。

李永昌现在就是摆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粗暴手法,直接逼迫关允赶紧走人了事。

关允却还是赖着不走,甚至还笑了一笑:“我就问钱所长一句话,然后就走。”他刚刚还在笑,转眼却一脸寒意,“钱所长,到底是刘宝家三人寻滋闹事,还是他们正当防卫,你如果没有情况汇总给我,我就会按照我的理解向冷县长汇报,还有,我也会实际调查一下事发经过。”

关允的话声音不大,语速不快,却字字如箭,一箭射向李永昌的自尊,一箭射中钱爱林的软肋!

几次三番逼不退关允,又听了关允暗中威胁要在冷枫面前搬弄是非的话,李永昌终于怒极,“啪”的一声怒了桌子:“关允,你马上出去!”

第一次,李永昌在关允面前露出了獠牙。

关允还是站立不动,淡然而立,既不为李永昌的盛怒而惊恐,也不被他的呵斥而尴尬,只是云淡风轻地望向了钱爱林,就是要逼钱爱林表态。

李永昌逼关允,关允不接招,却逼钱爱林。钱爱林被关允的软刀子刺中,浑身难受,却又偏偏逃无可逃,差点没气得他跳脚。

谁能想到,一个是跺一踩脚就能让孔县颤抖的李永昌,一个是县城老街新街大小混混都要敬上三分的钱大所长,二人加在一起几十年的人生沧桑,却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面前使不上力气,怎不能让人恼羞成怒?

李永昌眯起了眼睛,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他处心积虑防范关允,怕的就是有一天关允会顺势而起,一飞冲天,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关允的上升之势,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关允在淡然而立之中蕴含的自信和底气,心中更坚定要利用刘宝家事件最后抹黑关允的决心,否则,一旦关允迈出了孔县,就是天大的心腹大患。

不行就得用强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输了眼下的一局,哪怕因此得罪了冷枫也在所不惜,李永昌向钱爱林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钱爱林直接将关允推出门外。

钱爱林在县城威风惯了,何曾受过现在的逼迫?有了李永昌的支持,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挽袖子就冲到了关允面前,准备拿出他对付老农民的流氓手段,强行将关允拖到门外……正在此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钱爱林在距离关允不到一米的地方止住了脚步,恶狠狠地瞪了关允一眼,回身接听了电话,只听了一句就一脸惊愕地将电话交给了李永昌:“李书记,你的电话。”

李永昌一脸纳闷地接过电话,心中不解是谁将电话打到了钱爱林的办公室找他,就很不耐烦地“喂”了一声:“什么事?”

“李书记,出事了。”郭伟全的声音火烧火燎地传来,“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孔县除了大坝项目的建设之外,就没有什么大事。”李永昌对郭伟全过于夸张的语气十分不满,他总嫌郭伟全性格太毛躁了,“遇事就慌张,怎么能挑大梁?”

以李永昌副书记的身份以批评的口气呵斥郭伟全,就过于拿大了,但郭伟全却不在意李永昌的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正往工地赶,工地停工了,听说是因为平了一户人家的坟地,引起了纠纷,打了起来。”

平坟?李永昌愣了一愣,蓦然想明白了什么,心头一紧:“你先去,我马上到。”说完,扔了电话就往外走,也顾不上理会关允了。

关允微微侧身让过了李永昌,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李永昌只是冷冷看了关允一眼,虽然一脸焦急,但依然迈着方正的步子从容离去。

“李书记慢走。”关允冲李永昌的背影礼貌地说了一声,大坝项目的节外生枝,相信足以让李永昌焦头烂额一阵子了,他转身又面向了钱爱林,一字一句地说道,“钱所长刚才真是威风,要是晚一步,我说不定就被钱所长当麻袋一样扔了出去,刚才的事情,我是记下了。”

话一说完,关允冷冷一笑,转身扬长而去,扔下一脸不知所措的钱爱林呆立半天,不理解为什么现在时机正好,关允又不过问刘宝家事件了。

钱爱林并不知道,他很荣幸地成为了孔县史上最缤纷的多事之秋的导火索。

第六十章 各方酝酿(推荐票呢)

孔县县委。

在关允动身前往城关镇派出所走后不到五分钟,冷枫就敲响了李逸风办公室的门。

“书记,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在陈氏火烧店因为打架闹事被城关镇派出所拘留了。”冷枫见王车军不在李逸风办公室,李逸风正一人披阅文件,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上来就挑明了来意。

李逸风顿时愣了:“怎么回事?”

冷枫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惊讶地问了一句:“书记还不知道?我已经让关允去城关镇派出所了解情况了。”

一句话说得李逸风心头火起,心中对王车军的印象就打了折扣。孔县无大事,刘宝家三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车军不第一时间向他汇报,是严重的失职。不用想,王车军肯定是先向李永昌汇报了。

先副书记后书记,就算王车军和李永昌有亲戚关系,李逸风心中也是老大不快,更何况冷枫抢先了一步,都派关允去了解情况了,等于是他在刘宝家事件上已经被动了,他怎能不一时恼火?

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分配到县里各乡镇工作,也算是为孔县培植后备力量,县委对回县的大学生都建立了档案,随时跟踪观察,并且重点培养,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也算是孔县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人才,而且都是正式国家干部身份,直接被派出所拘留了,稍有处理不当,就会让三人的履历留下政治污点,李逸风会不清楚其中必有文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逸风直接跳过了冷枫的问题,他也清楚冷枫的话含沙射影,或许有故意挑拨离间的用意,却又不好责怪冷枫什么,毕竟冷枫说的是事实。

“我也不太清楚,关允一早向我汇报了一声,就急急去了镇关镇派出所。”冷枫微微皱眉,“书记,我个人意见,事态应该控制一下,孔县是小县,是穷县,一年考不出去几个大学生,回来的更少,如果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因为一个打架事件影响到了个人前途,传了出去,对孔县的形象很不好,会造成孔县不重视人才的负面影响。”

县长的职责是发展经济,经济提升了,县长的政绩就有了。书记的职责是用人,人尽其能,才尽其用,方显书记的本事。连人都用不好的书记,不是一个合格的书记,冷枫一句话一下就击中了李逸风的软肋。

是呀,孔县的经济发展再好,从官场常态来讲,政绩虽然也算到李逸风的头上,但如果孔县的人事一团糟,会显得他身为书记的无能。前段时间市委会议上,市委书记蒋雪松还特意点名表扬孔县在人才引进上的成绩,位居全市首位。

孔县也就是因为有关允、温琳、王车军以及刘宝家等三人一批大学生人才的回流,才有了一个唯一的闪光点,如果因为刘宝家事件导致孔县在人才引进的工作上出现倒退,蒋书记的表扬犹在耳边,就成了笑谈,蒋书记必定大为不满。

一瞬间李逸风心思闪动,立刻意识到了事件有可能引发的严重性,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将文件重重地一扔:“胡闹!钱爱林怎么回事,怎么能随便抓人?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冷枫点头说道:“确实是,刘宝家三人不但是正式国家干部的身份,李理还是预备党员。”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我让关允通知了崔玉强过来一下,书记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和飞马镇、古营城乡方面碰个头。”

李逸风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枫一眼,心思又转了几转,不明白冷枫拉崔玉强入局是基于什么出发点,按说一个治安拘留事件还不至于惊动公安局长,不过如果联想到刘宝家三人的身份,连县委一二把手都惊动了,公安局长出面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如果李逸风知道了崔玉强和钱爱林的密切关系,他就会立刻明白了冷枫的伏笔。

冷枫本想和李逸风就刘宝家事件达成初步共识,也好在下一步的布局中,让李逸风也趁机出手。不想还没等再继续和李逸风深谈,李永昌来了。

来得够快,冷枫见李永昌一脸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他已经知道了关允的动作。到底是孔县的太上皇,孔县方方面面一有风吹草动,李永昌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优势呀,这就是身为地头蛇的最大优势。

冷枫冲李永昌微一点头,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李逸风的办公室,他和李逸风没有先一步达成共识确实遗憾,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看关允的运作了。关允……真能借刘宝家事件搅动孔县的人事僵局?

李逸风来孔县时间也不短了,却一直在人事调整上没有大动作,不是不想,是力有不逮,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冷枫回到办公室,目光落在了内参上,脸上浮现出少见一丝笑意。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关允抓住了,他也抓住了,就看李逸风想不想也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孔县近十几年没有改变的政治局面了。

李永昌和李逸风谈了些什么,冷枫不知道,关允也不知道,但关允能猜到一二的是,李永昌必定是刘宝家事件的背后黑手,而且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打压刘宝家三人,还要借刘宝家事件最终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和李逸风、冷枫防范他是另有苦衷不一样的是,李永昌对他以及刘宝家等人不遗余力的打压,从小处讲,是不想让他崛起,从大处讲,是李永昌为了维持他在孔县的地位,不想孔县有新兴势力挑战他的权威,他还想再继续统治孔县十几年!

以他为首的几名回县的大学生,必将会成为孔县政坛上的新兴力量,而且又因为有学历在身,在以后的升迁之路上,会比李永昌走得更高更远。实话实说,李永昌是怕了,怕他会在孔县替代他的位置,成为孔县新的旗帜。

如果关允可以和李永昌心平气和地对话,他会郑重其事地告诉李永昌,他的目标远大,孔县不是他的终点,只是,但他也知道的是,随着孔县局势的进一步复杂化,尤其是在李永昌制造了刘宝家事件之后,他和李永昌之间已经关上了和谈的大门。

从城关镇派出所出来,关允坐车来到了县公安局,直接就敲开了局长崔玉强办公室的黑漆木门,

崔玉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掏耳朵,似乎悠闲得很,见关允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一点头:“关允来了,有什么事?”

今年48岁的崔玉强瘦长脸、吊角眉、招风耳,其貌不扬,小时候有相面先生说他长大后是穷苦命,一生碌碌无为,劳累而一无所有,没想到崔玉强中年发迹,从小警察干起,一路上升坐稳了孔县公安局长的宝座。

崔玉强曾经放言,说是如果再见到当年的相面先生,他要恭恭敬敬地向相面先生三鞠躬,以感谢当年相面先生的断语对他的激励。如果不是被一句长大后是穷苦命刺激,他也不会有今天。

“崔局,冷县长让你过去一趟。”关允对崔玉强的感觉很复杂,既佩服崔玉强一路走到今天的手腕,又对崔玉强和李永昌之间令人琢磨不透的关系而提防三分。

崔玉强放下耳朵勺,迅速起身,拿上手包就走:“走,冷县长有吩咐,马上就动身。冷县长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还劳累你亲自跑一趟。”

至少崔玉强的表面文章做得不错,说走就走,既显得他办事雷厉风行,又表明了他对冷枫的尊敬,确实有一套。

关允却是呵呵一笑:“我是路过,顺道请崔局过去。”

崔玉强却脸色不变,好像关允是特意请他还是路过请他无关紧要一样,随口问道:“路过?去哪里办事了?”

关允暗暗佩服,和李永昌相比,崔玉强说话办事更显城府,估计也和他多年从事公安工作有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人鬼神全在,就说胡话。

“去城关镇派出所了,了解了一下刘宝家几个人的情况。”关允漫不经心地看了崔玉强一眼。

崔玉强也是漫不经心地又问:“刘宝家?宝家怎么了?”

厉害,关允以前不是没有和崔玉强打过交道,但深入接触还是第一次,崔玉强假装也好,真不知道也罢,他的神情十分自然,让人感觉不到他有一丝的伪装。比起李永昌的威势和目中无人,崔玉强应付自如的功夫,才是真正的炉火纯青。

说话时,关允和崔玉强已经来到了车前,关允用手一指冷枫的专车:“崔局,上车,我们在路上说。”

从关允一接触崔玉强时起,崔玉强说话办事十分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终于在关允请他上车时,他微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也就是微一迟疑,他就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好,咱也坐坐县长的专车,长长脸。头一次坐冷县长的车,关老弟,算是沾你的光了。”

崔玉强是个人物,关允在听到崔玉强对他的称呼的改变时,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而从坐上冷枫的专车的一刻起,就表明了崔玉强在刘宝家事件上的真正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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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用心深远(继续推荐票呀)

崔玉强以前肯定坐过这辆汽车,冷枫的专车是上任的县长留下的专车,以崔玉强在孔县的地位,上任的县长肯定请他坐过。不过在冷枫时代,他估计还真是头一次坐。车还是原来的车,但车的主人变了,车的身份就也变了。

关允是有意邀请崔玉强坐进冷枫的专车,崔玉强和李永昌关系密切,和李逸风也来往不断,独独和冷枫关系疏远,倒不是崔玉强无视冷枫的权威,而是冷枫在孔县一年来并没有刻意拉帮结派,许多人想投靠却不得其门而入。

以崔玉强在孔县的地位,冷枫有意拉拢还未必会靠拢,更不用提要等他主动投诚了?因此崔玉强和冷枫之间的关系别说密切了,甚至可以说十分冷淡。

崔玉强肯上冷枫的专车,就说明了一点,他不会拒绝和冷枫合作,或者说,至少他在刘宝家事件上,不会只听从李逸风或李永昌的指令。

关允心中暗喜,就由他开始来为孔县未来的局势,重新设计蓝图吧。李永昌时代,在由刘宝家事件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时起,是该提前结束了!

路上,关允向崔玉强简要明了地阐述了刘宝家事件的始末,崔玉强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聆听,并不发表看法。等到了县委,下车的时候,关允先一步下车,亲自替崔玉强打开车门,崔玉强才露出了笑脸,说道:“让关老弟受累为我开车门,我脸上有光。”

“崔局说的哪里话,太见外了。”关允客气地一笑,似乎才想起一样说道,“刚才我在城关镇派出所的时候,李书记也过去了,没说几句话,接了一个电话,好像说是大坝项目出问题了,他放下电话就匆匆走了。”

“哦……”崔玉强好像才认识关允一样,深深地看了关允一眼,呵呵一笑,“关老弟,你的消息很及时,和你坐了一路车,收获真不小。这趟车,没白坐,值了。”

关允点头又说:“大坝项目的问题应该不大,我隐约听到一点,说是平坟引起了纠纷。”

“平坟?”崔玉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农民闹事,无非是想多要点钱,李书记出面了,肯定能摆平。行了,先向冷县长报道。”

推门进去,冷枫正在接听一个电话,他伸手示意关允和崔玉强先坐,又打了大概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关允,刚刚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的记者打来电话,说是要了解一下孔县的非法集资的问题,我回了他,说是孔县没有什么非法集资。不过对方不依不饶,非要刨根问底,还说要来孔县采访……”

冷枫揉了揉了额头:“麻烦呀,国家报社的人,不受省委宣传部的管制,就算没事也能折腾出事情……孔县是个穷县,又不是沿海的富裕地区,哪里有什么非法集资?瞎胡闹!关允,你女朋友夏莱不是国家青年报的记者?你能不能让她出面干涉一下,最好别让记者关心孔县了,孔县外面的新闻多的是。”

一直以来冷枫以冷面冷语示人,他在和李逸风的对抗中,冷酷就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以至于让许多人都认为冷枫除了冷漠之外,一无是处,既没有游刃有余的官场手腕,又没有运筹幄的政治智慧,但在冷枫突如其来地抛出记者要采访孔县非法集资的消息之后,关允心中蓦然闪过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是的,他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充满,被冷枫高超的政治智慧折服,他终于知道,他倒向冷枫不仅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而且冷枫的政治智慧之高,丝毫不亚于李逸风,他掩藏在冷漠背后的冷静和耐心,也是让关允十分佩服的高明!

孔县是小县也是穷县,但孔县确实有非法集资的问题。原本以为冷枫对孔县的掌控力度很弱,没想到,隐藏至深的非法集资一事,即使县委之中的孔县老人也没有几人知道,冷枫却不知何时暗中早就掌握了一切,不简单,隐忍并且时刻准备伺机出击,果然如关允所料的一样,冷枫在冷漠的外表的掩护下,掩藏着一颗不甘久居人后的雄心。

冷枫当着关允和崔玉强的面,突兀地提及到记者要采访非法集资一事,用心深远,一是敲山震虎,在和崔玉强正式会谈之前,先抛出天大的难题让崔玉强做出选择,是在提醒崔玉强,在接下来的刘宝家事件上,该交一份什么样的答案,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二是间接抬高关允,加大关允身上的分量,让关允成为非法集资一事是掩盖还是曝光的决定者。

关允接过了冷枫的话头说道:“现在的记者,就是听风就有雨,就喜欢捕风捉影,行,回头我问问夏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挡住记者就挡住,孔县可不能出什么非法集资的新闻。”话说得好听,却没有说死,留了悬念,万一要是挡不住记者来孔县怎么办?

怎么办?就看有些人怎么做了。

崔玉强进来之时还是镇静自若的表情,等冷枫和关允的一问一答之后,他暗中倒吸一口凉气,不但悄悄打量了冷枫几眼,还微不可察地眼皮接连跳动了几下,偷眼看了关允好几眼,一瞬间他的感觉就是,眼前的冷枫和关允仿佛一瞬间同时变了一个人一般,都由以前在县委处于弱势和冷落的局面,转眼翻身而起,成了掌控大局的优势一方。

怎么会?崔玉强不相信归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由他不信。他心中突然就打了个冷战,幸好以前对关允还算不错,没有处处刁难关允,他就是比李永昌有眼光会做人,以关允京城大学毕业的高,谁敢保证他的同学之中以后不会出现什么厉害人物?

现在关允和冷枫要联手还击了,摆在他面前的,将是一道非常难以做出决择的选择题。

但……又必须做出决择!因为非法集资一事崔玉强比谁都清楚,正是见钱眼开的钱开眼干的好事!

“好了关允,你先去忙,我和崔局长有话要说。”冷枫布局完毕,该进行下一步了。

“好的。”关允恭谨地一点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才要出门,崔玉强就冒出一句话。

“关老弟,有空一起吃饭,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又呵呵一笑,“我家孩子明年高考,想向你取取经,你看你愿不愿意帮老哥一个忙,抽空辅导一下他?”

关允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枫一眼,见冷枫目光闪动中,流露出一丝微微的赞许,他就笑道:“没问题,反正平常休息时我也没事。”

回到秘书科,关允脸上仍然难掩兴奋和欣喜之意,王车军不在,温琳正坐在座位上发呆,他一进门就笑问:“你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是不是有心事了?”

“大坝出问题了?刚才王车军屁股着火一样跑了,看他的熊样,差点没笑死我。”温琳才注意到关允一脸喜悦,上来就打了关允一下,“最近你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孔县花。”

“孔县花?孔县还有花?”关允乐呵呵地笑道,“孔县一枝花就在县委办秘书科关允同志的对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过只在白天见过,没在晚上欣赏过。”

温琳踢了关允一脚:“得了吧你,还想晚上赏我?还是赏你家夏莱吧,我要留给我最爱的人来鉴赏,他肯定不会是你。”

“不是我就不是我,能不被孔县一枝花惦记,也是好事,要不,非得半夜吓醒不可。”

“关允,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身材有身材,哪点配不上你?别以为就你家夏莱好,我除了没有一个当大官的爹,方方面面都不比她差!”

今天天气不错,温琳穿了一身百褶长裙,上身是束腰花边小衬衣,头发似乎也装饰了一番,好像还……擦了口红,愈加显得她亭亭玉立、风摆杨柳而多彩多姿,其实如果精心化妆再加上灯光的衬托,温琳拍上一套艺术照,她的美丽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当红明星。

甚至她的健康之美和如白瓷一样的皮肤,会比明星的并不健壮的白色更让人心动。

“你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关允不和温琳斗嘴了,自愿认输,“大坝项目工地确实有了点问题,听说是平了别人家的祖坟,人家不干了,发生了冲突。”

“大坝项目的地址是谁选定的?怎么没考虑到移坟的问题?换了谁,被挖了祖坟谁也不干,天王老子也不行。”温琳瞪大了一双美目,歪头想了一想,“啊,我想起来了,地址好像就是李永昌选定的,你说他也是孔县人,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真不应该。”

关允会心地一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温琳察觉了什么,问道:“你好像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坝项目会出现问题?”

关允摇头:“你当我是谁?我是连你都配不上的角色,会对孔县有史以来的最大项目会不会出现问题未卜先知?”

“讨厌,别拿我比喻。”温琳春宜喜宜嗔的样子确实如秋风拂面,令人沉醉,关允正要再打趣几句,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关允,马上跟我去大坝施工现场,麻烦大了。”冷枫神情严峻。

第六十二章 动静不小

如果仅仅是冷枫一人也就算了,冷枫的身后,还跟着崔玉强。

终于还是惊动了县长和公安局长,说明施工现场的事态,李永昌和郭伟全出马,没有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关允和温琳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愕。

“温琳,你也一起去。”冷枫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崔玉强冲关允微一点头,紧随其后,关允和温琳也紧紧跟上。

一上车,关允的心思就飘远了,一个坟头引起的纠纷,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又想起冷枫才让他看过的内参以及省长陈恒峰新官上任即将烧起的第一把火,他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平坟退耕,在思想观念还没有改变的今天,想在农村顺利推广,难如登天。等文件一下,别的县市是不是尽快落实他不去猜测,反正孔县在李永昌的推动下,肯定会成为黄梁市最积极落实平坟退耕政策的第一县。

此时的李永昌人在施工现场,正和一名粗壮汉子对峙。

粗壮汉子名叫关支书,关支书祖坟被挖,如五雷轰顶,早就急红了眼。他本以为县委领导出面会给他一个说法,谁知才争论了几句,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一句“要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就想打发了他,没门!他才不管什么是孔县的大局,他只知道谁挖他的祖坟,谁就是想让他家断子绝孙的仇人。

他名字叫关支书,是飞马镇关家村人氏,只是普通的村民,可不是真是什么支书,只是他的名叫关干部的老爹一心希望他长大后当上村支书,所以就给他起了一个支书的大名。不过他只上了小学三年纪就不上学了,大字都不识几个,别说当支书了,当农民都勉强。

所以李永昌以县委副书记之尊要他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时,他当即就回应了一句:“考虑你娘个球,让我到你家的炕头上拉屎,再睡了你的媳妇,你也别生气,也要站在大局上考虑问题,成不?”

李永昌本身就是农民出身,知道农民工作难做,他以为凭借他身为孔县第一人的身份,走到哪里人人都会让他三分,没想到关支书出言不逊,骂他骂得这么难听,他当即大怒:“关支书,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抓你进去蹲监狱。”

“谁挖我家祖坟,我就日谁祖宗十八代。”关支书鼻孔一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才不管李永昌是孔县的旗帜还是孔县的平丘山,反正他就认死理,他家的祖坟不能动,一动,就断子绝孙了。

李永昌刚从城关镇派出所出来,肚子里本来还有气,和关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没有大获全胜,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急急来处理平坟纠纷,本以为手到擒来,顺道再出出一口恶气,没想到,恶气没出,又被眼前的关支书灌了更多的恶气,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还好,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和关支书对骂,他努力克制了情绪,以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道:“关支书,你看这样行不行,县里考虑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不会让你吃亏,你说怎么样?”

“不行!”关支书眼睛一翻,“除非你家的祖坟也一起挖了,否则谁想动我家祖坟一根指头,我就和谁拼命。”

“你怎么说话的?”李永昌快被气得跳脚了,大坝地址已经选定,不可能因为关支书一家的坟头而重新选址,不但耽误工期不说,损失也太大了,但关支书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没得商量,他就板起了面孔,“你不怕坐监狱?”

“怕你娘个头!”关支书红了眼睛,他本来就一直手中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突然就扬起棍子,朝李永昌头上来了一记。

李永昌一弯腰,一歪头,躲得十分狼狈,却还是没有躲过去,正被一棍敲打在头上。

刚刚还在关允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永昌,现在已经狼狈不堪了,旧伤未去,新伤又至,前段时间因为用水纠纷被砸了一砖的脑袋上的伤才好,现在倒好,头上又被人打了一个大包!

一棍中头,李永昌只觉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差点没有当场晕倒,关支书下手也太狠了,丢人丢大发了,一怒之下他也顾不上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了,当即抬腿一脚就踢在关支书的肚子上。

关支书被李永昌一脚踢中肚子,他牛劲上来,发疯一样轮圆了胳膊将棍子舞得呼呼生风:“谁敢惹我,我和他拼了,大不了老子一命换一命!”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关支书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李永昌的随从人员中又没有警察,都吓得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危急时刻,到底还是亲人连心,眼见关支书的大棍又要落到李永昌的身上时,王车军挺身而出,挡在了李永昌的面前,后背被棍子扫中,疼得他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向前一扑,一下就摔倒在地。

关支书疯了一样继续向前一冲,举起棍子就朝王车军的脑袋砸去,这一下要是砸中了,王车军不死也得受重伤。

人群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程度,李永昌也是惊吓得魂飞天外,万一王车军有个好歹,老姐还不骂死他?但要他挺身而出救下王车军也不现实,别说他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索,就算有,也不敢冒险上前,再说头上被打了一棍,现在耳朵还嗡嗡直响。

眼见王车军躲无可躲之时,突然就从斜刺里冲出一人,他既不救人,也不替王车军挡下一棍,而是蹲下身子,伸出右腿一绊——要的就是巧劲儿——关支书被绊个正着,当即身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人一摔倒,就打不住王车军了,几个工作人员才得了空子一哄而上,将关支书按在地上。

王车军逃过一难,惊魂未定,回身一看,原来使出巧劲救他的人正是关允。

周围人群刚才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了,关允及时赶到,只轻轻一伸腿就轻巧地解救了王车军,顿时引起了围观者的哄堂叫好。

无数掌声和口哨声送给了力挽狂澜的关允。

关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边一让,人群分开,当前一人一步迈出,顿时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冷枫一脸冷峻现身场中!

冷枫的身后,跟着公安局长崔玉强。崔玉强的身后,是十几名警察。关允一出手,冷枫一露面,立刻震惊了全场。

相比一手捂头的李永昌的狼狈,以及爬在地上脸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车军的熊样,关允的潇洒出手和冷枫的震憾出场,犹如神兵天降。

尽管关允救了王车军,李永昌和王车军对关允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意,却还对关允大出风头怀恨在心,更对冷枫和崔玉强同时现身现场,心怀疑虑和不满。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以前崔玉强和冷枫别说从来没有走在一起的时候,崔玉强还和冷枫的关系十分疏远,但今天崔玉强紧跟在冷枫身后的一幕,时值刘宝家案件还没有最后定性之际,崔玉强在如此敏感的时机和冷枫同行,绝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举动。

李永昌不相信仅仅是巧合。

冷枫上前亲手扶起王车军,安慰说道:“车军受委屈了。”又来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伤势,“李书记受累了。”

“玉强同志,立刻派人护送李书记和王车军去医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救治,再派人维护现场秩序……”一系列的命令传达下去,冷枫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只是冷峻而漠然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挥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时的冷峻表情,在关键时刻却变成了不怒自威的威势。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枫掌控了,谁知道冷枫会怎么处理关支书,又会怎么处置平坟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图前进,但不走也不行,头疼得要命,双眼直冒金星,实在是撑不住了。

王车军更是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得上怨恨地瞪关允一眼,就被几人架上了汽车……李永昌和王车军一走,冷枫就来到关支书面前。

关支书被人按住之后耍泼皮无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冷枫就蹲在他的面前,严厉地说道:“我是县长冷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县委县政府会充分考虑到村民的正当利益,但打人就是不对了。打人是犯法的行为!”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谁挖我家祖坟,我就和谁拼命。”关支书斜了冷枫一眼,“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什么都好说!”

都以为冷枫会严肃地和关支书大讲道理,不料冷枫一拍腿站了起来:“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坟先保留,怎么样,这个结果你还满意不?”

“真的?”关支书也一拍屁股想站起来,站了一半被两名警察又按了回来,他一下就摔了一个屁股蹲,却毫不在意,又问,“你说话算话?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你关我一个月都成。”

冷枫没再理关支书,一挥手,两名警察就将关支书押了下去,他一步迈到椅子之上,拿过高音喇叭,第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坝的第一个纠纷。

所有人,包括郭伟全在内,都一脸紧张地仰望站在高处的冷枫,不知道他会怎样全权处理今天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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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背后的变故(求票求支持)

冷枫手拿高音喇叭,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没有说话,他登高望远,远处是初具规模的施工现场,高大的支架,各种重型卡车以及临时帐蓬,都为孔县的秋天带来了勃勃生机和希望。再近一些是波涛滚滚的流沙河,因为前一段时间一场大雨的缘故,河水丰沛,还有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白色的鸟身和泛绿的河水相映成趣。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个平原小县的秋天是这么的静美。

孔县人民是一群知足而又安居乐业的百姓,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美,并没有太多的欲望。他上任以来,孔县几乎没有发生过一起群体事件,就连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的上访,在孔县也极少见,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多年,但依然没有吹绿孔县的大地,孔县百姓大多都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意生活有太大的改变。

流沙河大坝放到别的大县富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项目罢了,在孔县,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打破了孔县几十年的平静,也打乱了孔县百姓平和的生活,同时,更搅动了县委的局势。

冷枫对孔县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很喜欢孔县平和的气息,宁静的环境以及勤劳而知足的百姓,也正是考虑到孔县自身的特点,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出发点考虑问题,孔县的经济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还是按着农业县的步伐稳步增长,要么彻底打破旧秩序,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

平心而论,冷枫在冷峻的外表背后,其实有一颗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心。他初来孔县之时,也曾想大刀阔斧地要打破孔县的旧秩序,改变孔县百姓安于现状的保守观念,彻底扭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思想,变农业小县为工业强县,等等,他为孔县设想了种种改变现状的思路,但到最后,却全部锁成了抽屉,没有拿出一份来落实为执政思路。

孔县人性格温和,开拓精神不足,喜欢平静而知足的生活,骨子里缺少冒险的精神,如果只凭借他的一腔热情想要不顾实际情况强行改变现状,或许只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最后冷枫决定,真正站在孔县人民的角度而不是唯政绩论为出发点考虑问题,最适合孔县人民的道路就是维持现状,稳步增长。

孔县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也是政治生活中的常态,他可以不唯政绩论成败,别人不行,上级领导也不会同意,所以,不管他怎样努力,还是阻挡不了流沙河大坝上马的脚步。

也是,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政见就不同。他是真心为孔县百姓着想,在李逸风的认知中,上马流沙河大坝何尝不也是为了孔县的明天更美好?

他想稳步前进,李逸风却想大刀阔斧,最后谁主沉浮,谁对谁错,只能靠时间证明了。不管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从政治立场来讲,冷枫其实也希望流沙河大坝项目大获成功,他不是宁愿拿百姓当赌注也要自己笑到最后的官僚。

但就眼前的平坟事件来看,他又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乡亲们,我是县长冷枫……”围观的人群中,至少有几十人是附近的村民,有人拿了铁锹,有人手持木棍,有人举着斧头,形势十分严峻,濒临一触即发的边缘,处理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引发群殴事件,一旦有了人员伤亡,事态就严重了,冷枫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流沙河大坝项目在选址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坟地的问题,是县委县政府考虑不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宣布,大坝项目暂时停工,等出台一个让乡亲们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之后,再重新开工。”

冷枫的一番讲话,当即震惊了郭伟全!

怎么就……停工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常委会研究才能决定,至少也要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商量之后才有权宣布,冷枫虽是县长,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完全就是公报私仇!

郭伟全当即冲冷枫的背影喊道:“冷县长,停工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话未说完,已经被潮水般的乡亲们的叫好声淹没了。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老百姓被乡镇和县里的干部欺压多年,干部们不是张口骂人就是抬腿踢人,哪里见过如冷县长一般摆事实讲道理的县领导?都以为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得闹大,得抓不少人进去,不想最后停工了,村民都惊呆了。

关允和崔玉强对视一眼,心思各异地点了点头,对于冷枫宣布停工的决定,关允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冷枫的下一步。

崔玉强却是猜不透冷县长宣布停工的真正用意,他带来了十几名警察,再加上施工人员,控制了局面完全没有问题,冷县长不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他肯定不是被吓着了,那么冷县长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配合刘宝家事件?

不管崔玉强怎么想,冷枫宣布完决定之后,跳下椅子,将喇叭交给郭伟全,不听郭伟全说些什么,一挥手,上车走了。

两名警察将关支书带上了警车,关支书还乐呵呵地冲人群挥挥手:“没事,没事,反正管饭,我就当住几天不要钱的宾馆了。”

人群爆发一阵或善意或嘲讽的笑声,在笑声中,村民们各自拿起手中家伙,四散而走了,现场只留下了一地的狼籍和呆立不语的郭伟全。

郭伟全愣了半晌,忽然如梦方醒一般一下跳了起来,一脚踢飞了冷枫刚才站立的椅子,由于用力过大,椅子竟然被他一脚踢得散了架,他还不解恨,又上前补了两脚。

都是什么事儿?一个小小的坟头,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民,屁大的事情也要停工?冷枫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公报私仇,就是要让大坝项目中断,好证明他当初反对上马大坝项目的英明!

好一个阴险无耻的冷枫!

郭伟全尽管很想拿起高音喇叭,大喊一声“开工”,忍了忍,还是忍下了,他不能公开反对冷枫的决定,毕竟冷枫是县长,他再是常务副县长也不能公然违背政府班子一把手的命令,官场规矩必须遵守,否则就会落人口实,被人诟病。

发泄了一通之后,郭伟会又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县委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商议一下解决之道了,相信李逸风不会任由冷枫借机掌控了大坝项目的大局。

随后,郭伟全交待了项目负责人几句,指出工程虽然暂时停工,但思想上不能懈怠,该进行的工作继续进行,只等开工的命令一下,就立刻全速投入建设之中。

等郭伟全走后不久,又几辆警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现场,为首的警车上面下来一人,正是钱爱林。

钱爱林一脸紧张和不安,在现场转了几圈,问了几句情况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了,上了车,沉闷地说了一声:“开车。”

“去哪里,钱所?”司机小刘问道。

本来以钱爱林的级别不够资格配备司机,但为了解决亲戚的工作,他以城关镇派出所是大所为由,特批了一个司机名额。正是因为司机小刘是他的亲戚,他平常对小刘很少发火。

今天却突然无名火起:“去哪里?能去哪里?回所里!”

小刘莫名被骂,气就不顺:“不是要去县委?”

“去县委干什么?当二百五?混蛋。”钱爱林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句,又一脚踢在车座上,“妈的,被人当猴耍了。”

小刘挨了骂,不以为意,他也知道钱爱林心情不好,并非是冲他发火,又问:“谁敢拿钱所当猴耍?反了他了。”

“没谁,就是关允那个臭小子。”钱爱林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小子特太地道了,阴得很,刚才在所里梗着脖子,连李书记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又跟着冷枫后面狐假虎威,指不定关支书闹事就是他的指使……狗日的,别落我手里,要是有把柄被我逮住了,我整不死他!”

话才说完,手机却响了。

本来大坝项目工地现场出事,没人通知钱爱林,不过钱爱林在听说李永昌又被打破了头时,顿时顾不上再研究刘宝家三人怎么处置的问题,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现场。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真有一套,这么说,借一个坟头的问题强行让大坝项目停工,是关允和冷枫要联手反扑了?钱爱林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好像从抓了刘宝家三人之后,事情就全部不顺了。

关允被压了一年多抬不起头来,冷枫也是,两个在县委没什么势力的人一联合,就能翻云覆雨了?

正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就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正正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爱林,刘宝家三个人……放了吧。”是李永昌的声音。

“李书记……就这么放了,不是白抓了?”钱爱林还不知道在表面上大坝停工的背后,还发生了什么令他胆战心惊的变故!

第六十四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放还能怎么着?你天天管饭?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放人!”李永昌的声音压抑着说不出来的愤怒,他又强调了一句,“马上放!”

钱爱林再不聪明也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令李永昌忌惮的事情,正要问个明白,李永昌却又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尽快把你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别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想往别人身上抹黑,小心别先被别人黑了。”

电话断了,钱爱林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话,不知所措。

回到所里,钱爱林左思右想,越想越不踏实,李永昌的电话虽然有提示,但他却还是没有完全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就拿起电话打到了县委办秘书科,准备从王车军嘴里套套口风。不料打了半天没人接听,不由他更是纳闷了,秘书科是县委办很重要的一个科室,基本上不会有没人值班的时候,怎么王车军、关允和温琳三个人都不在?

三个人都不在的话,就证明出大事了,钱爱林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不知何故,后背突然就一阵发凉,主要是孔县的局势变化太快了,让已经习惯了四平八稳的生活节奏的他一下适应不过来。

放人,赶紧放人,钱爱林终于意识到了事态严重,迫不及待亲自要到后面的看守所放人。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毕竟不是老农民,关押他们的地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看守所,而是城关镇派出所的单身宿舍。

应该说,钱爱林还是没敢把事情做绝,对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还留了面子,不但安排的地方很舒服,有床有桌子有电视,而且也没有采取任何关押措施,三人可以随时出入房间,还可以在院子里散步,当然,就是不能走出派出所的大门。

说是拘留,其实和羁绊差不多,或者说是软禁。

钱爱林才一迈步,刚走到院中,还没有向里一拐走到单身宿舍的大门,就听到派出所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跳,一群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之多——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派出所的大门,有几名警察想拦,被直接冲撞到了一边。

钱爱林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为首的三人,正是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的家长,三个家长的身后,跟着一帮怒火冲天的人群。

糟了,事情都凑一块儿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他决定要放人的时候才来,不是明摆着让他没面子下不来台吗?钱爱林一缩脖子,假装没看见,就想溜走,却被最前面的刘爱国看个正着。

刘爱国是刘宝家的父亲,是县城老街有名的一霸,当年他号称老街滚刀刘,意思是他和滚刀肉一样难惹,谁惹了他,他绝对和你没完,保准让你后悔一辈子。

“老钱,跑什么跑?穿上这一身警皮就不认识我是谁了?忘了你以前掉到粪坑里,谁搭了一把手把你拉了上来?人不能吃里爬外,更不能忘恩负义!”刘爱国的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当众揭露了钱爱林以前的糗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滚刀刘却偏偏就是一个当面打脸当众揭短的主,如果不是他现在年纪大了,他才不管钱爱林是什么所长,早就大耳光打了过去。

钱爱林嘿嘿一笑:“老刘哥,这事儿不能怪我,宝家他们几个在陈氏火烧店打架,打坏了东西,打伤了人,现在伤者还在医院,我不抓人,没法交待呀,我毕竟是所长……”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暗骂滚刀刘真不是个东西,当众揭短,太损。

一边说,钱爱林一边使了个眼色,让跟在他身后的民警赶紧去调集人手,万一滚刀刘发疯起来冲击派出所,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要能脱身才行。

“胡说八道!”刘爱国骂了一句,“谁不知道你钱开眼只认钱不认人,宝家是从小爱打架,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再惹事了,要是昨天的打架是他先动的手,我的脑袋割下来让你当球踢。要是不是,你脑袋割下来给我当尿壶,敢不敢打赌?”

“……”钱爱林算是遇到棘手的角色了,他从基层民警干起,一直混到孔县第一大所的所长,不知有多少大流氓小混混栽在他的手中,但面对滚刀刘,还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老刘哥,咱不扯别的,就说宝家的案子,我刚才经过详细调查取证,已经确认是一起误会,这不,我正要亲自去放人,你就来到了,真是太巧了。”

刘爱国的身后是雷汉实和李张,分别是雷镔力和李理的父亲,二人只是站在刘爱国身后,冷笑连连,尤其是雷汉实的一双虽然不大却不时放出精光的眼睛,让钱爱林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这是?好歹他也是堂堂的城关镇派出所所长,下一步就要提县公安局副局长了,面对几个一没权二没钱的平头百姓也怵了?不应该,太不应该!忽然,后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十几名民警赶到了。

钱爱林一下又有了仗势,再怎么着他也是公职人员,是堂堂的公安民警,他挺直了腰杆,试图在气势上压刘爱国一头,不能显得他太无能了。

“是呀,真是太巧了。”刘爱国对赶到的十几名民警视若无睹,大马金刀地向前站了一步,“钱爱林,放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不但要放人,还得向宝家几个人赔礼道歉!”

钱爱林终于冷笑了:“老刘哥,你带人冲进派出所,本身就是犯法行为。刘宝家几个人打架,不管是不是他先动的手,打坏了东西打伤了人,是事实,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拘留他十五天都没问题。你们也是,非法集会,冲撞执法机关,也可以拘留你们……”

话未说完,人群之中一个鸡蛋飞来,正中钱爱林面门,鸡蛋一碎,蛋清蛋黄就糊了钱爱林一脸。

钱爱林怒了,一抹脸,大喊一声:“哪个王八蛋扔的鸡蛋?”

“扔的不是鸡蛋,是王八蛋!”人群有人答了一句,顿时引发了一阵哄笑。

钱爱林恼羞成怒,冷冷地说道:“刘爱国,有事说事,别挑事,要是闹翻了脸,谁都不好看。”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万一刘爱国带领的一群人真要冲进派出所一顿乱砸,他相信他身后的十几名民警都拦不住。

县城老街的人,就凭身后几个小民警,没人敢拦。

不料也不知刘爱国是怕了钱爱林,还是有别的原因,反正钱爱林一发狠,刘爱国倒让步了:“好,钱所发话了,得听,赶紧放人,我们接到宝家、镔力和李理,就走。”

钱爱林有点不敢相信刘爱国的话,刘爱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滚刀刘可不是白叫的,他眼睛眨了眨,见刘爱国表情认真,确认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他忙顺坡下驴:“老刘哥等一下,我去放人。”

“慢着。”刘爱国向前一步,拦住了钱爱林的去路,“放人之前,有件事情要先说清楚,宝家三个人打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说个明白,别一句误会就想糊弄过去。”

“这个……”钱爱林咽了一口唾沫,想了一想,知道话不说清楚,刚才的较量还得重新上演一遍,他可没有底气面对滚刀刘和他带领的一群县城老街的人,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经调查,事情是由于吃饭时的碰撞引发的误会,年轻人年轻气盛,一句话不对付就打了起来……要不是当时宝家几个人出手太狠,打得几个人都昏了过去,我又正好赶上了,职责在身,也不会带他们来所里了。”

“哦,这么说,都是误会了?是别人先动的手?没有宝家的责任?也不是人为陷害宝家三个人?”刘爱国又问。

“是,是。”钱爱林连连点头。

“好,我等着放人了。”

钱爱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忙快步如飞赶向了后院,后院单身宿舍区,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正悠闲地打着扑克,雷镔力显然是输了牌,脸上沾满了纸条,三人不时还大笑几声,哪里像是在享受拘留待遇,完全就是在休假。

“宝家、镔力、李理,家人接你们来了,赶紧走了。”钱爱林嘻嘻哈哈一笑,推开房门,将桌子上的牌一收,一手拉起刘宝家,一手拉过雷镔力,又招呼了李理,“走了,我送你们。”

“钱所,你就别忙活了,我们兄弟几个还真不走了。”刘宝家挣脱了钱爱林的胳膊,一屁股坐回了原位,“这里有吃有喝又不用工作,哥儿几个还可以天天凑在一起打牌,舒服得很。出去还得上班,还得看领导眼色,哪里有现在潇洒?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外面几十号人在等着接人,这边刘宝家又耍赖不走,正是应了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钱爱林只好说好话:“宝家,论辈份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告诉你,今天你还真得赶紧走人。”

好说歹说总算请动了刘宝家,又将刘宝家三人亲手交到刘爱国等人手中,等刘家国一行领着刘宝家几人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时,钱爱林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刘宝家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还好,总算没有出大乱子。

钱爱林才回到办公室,电话就急促地响了,接听之后,里面传来李永昌无比愤怒的声音:“钱爱林,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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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即将上演的较量(推荐票)

“怎……怎么了?”钱爱林结结巴巴问道,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认识李永昌少说也有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李永昌发这么大的火。

当然,以钱爱林的见识,一辈子没出孔县,而且孔县平静了几十年没有大事,他一惊一乍也再正常不过了,还有一点,在他的潜意识里,小小的孔县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李永昌在,挥手之间就会全部摆平。

“怎么了?”李永昌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了,想好了,就赶紧去把事情抹平了,别让人把你当成靶子。我要开会了,回头再说。”

“李……”钱爱林还想问个清楚,不料李永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他就晕了,要说他耍横充愣还行,冲老农民耍流氓或是收拾几个小混混,也是拿手好戏,但让他去理顺政治关系,用智慧去思索人生,就太难了,不能想,一想就头疼。

钱爱林就还是不明白到底他怎么就成了靶子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人抓住把柄,除了一个集资的问题,但集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他也不是不还钱,更不是骗人钱,而是替亲朋好友盘活资金,多赚一些利息而已。

除此之外,他身上就真没有什么让人当成靶子的事情了,钱爱林想了一通之后,反倒轻松了许多,认为李永昌过于小题大做了,在孔县,李永昌自称老二,没有敢当老大,还能出什么事情?肯定没事。

一想通之后,反倒无事一身轻了,刘宝家几人送走了,等于是他的麻烦送走了,左右无事,还是到县街后街找李寡妇寻寻乐子去,好久没有品味李寡妇的细皮嫩肉了。

钱爱林去寻欢作乐了,李永昌坐在县委常委会会议室内,脸色阴沉,心情低沉,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李逸风和旁边的冷枫,正要鄙夷地从鼻孔中冷哼一声,不料牵动了头上的伤势,一下痛得他差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他娘的倒霉,头上先砸一砖后挨一棍,怎么风水变了?他一直顺顺当当在孔县纵横了几十年,别说头上挨砖了,就是碰也没人敢碰他一下,但自从关允在县委提拔之后,他忽然就发现运势大变,不但处处被动,而且没有了以前指挥若定的顺利,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更让李永昌郁闷的是,他在工地现场挨了一棍之后,回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医院替他包扎的大夫都认识他了,看他的目光就如见鬼一样——正当他心情郁闷地回到县委之后,听到了另一个更让人心情郁闷的消息,工地暂时停工了。

李永昌差点冲动之下就找冷枫问个清楚,还没等他去找冷枫,冷枫却主动找到他了,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关于大坝停工的问题,马上召开常委会研究。

肯定要上常委会研究,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冷枫一个人决定,李永昌正想冷冷地质问冷枫为什么自作主张就停工了大坝项目,冷枫再是县长,也不能越俎代庖,凌驾于大坝项目领导小组之上,不料没等他开口,冷枫却又冷漠而漫不经心地多说了一句:“有记者非要来孔县采访非法集资的事情,多亏了关允在报社有朋友,暂时挡住了记者。”

一句话如当头一棒,正中李永昌的头顶,和关支书的一棍打得他头疼欲裂不一样的是,冷枫的一棍是闷棍,打得他有口难言,头不疼,心口痛,胸闷气短,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枫原来不止是冷面冷言,原来还有阴冷无比的政治手腕,难道以前对冷枫的看法是错误的?李永昌蓦然想到冷枫向他提及非法集资的时机正值上常委会讨论大坝停工项目的前夕,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再联想到冷枫特意抬出关允,就更让李永昌心里发堵又发毛,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关允的崛起和关允掌控了局面,冷枫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关允要成为孔县的重要人物了?

冷枫却不会回答李永昌的任何疑问,他只管抛出问题,永远不会说出答案,转身就走。冷枫一走,李永昌就立刻打了一个电话给钱爱林,希望钱爱林能聪明一点,及时将事情的后遗症处理干净,但即将上会了,他电话里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不过他相信钱爱林能听明白他的暗示。

紧急召开的常委会,是常委会扩大会议,除了各个常委之外,还有大坝项目相关的施工人员和公安局长崔玉强也列席会议。李逸风坐在首位,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人,心潮澎湃,心思浮沉,期待已久的孔县的大戏,终于要登场了!

目光落在李永昌身上,李逸风心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快,不由又想起了孔县的局势。

孔县中层以下的干部,十个里面有六个是李永昌的关系,另外四个要么是通过别人间接受惠于李永昌,要么他不是孔县人,只在孔县中转一下,然后跳出孔县。

也就是说,只要是孔县人,只要想在孔县站稳脚跟,谁……都绕不过去李永昌!土一点的说法就是李永晶是孔县的土皇帝,新潮一点的说法就是李永昌是孔县的教父。

不管是哪一种称谓,事实就是,在孔县,除了需要书记和县长出面宣布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基本上都可以由李永昌一言而定!

李逸风尽管和李永昌是合作的同盟关系,但在人事调整的大事上面,他来孔县将近两年了,还没有任何作为,别说各县直机关大小头头和大局局长的宝座不由他说了算,就连提拔副科、正科等虚职,也要李永昌先草拟名单才行。

更遑论李逸风根本指挥不动公安系统的专政力量了。

李逸风在和冷枫的对抗中,需要借助李永昌的势力,而且李永昌在孔县盘踞几十年,盘根错节,影响之大,不可能绕过,更不可能连根拔起,只能选择合作。市里并不将李永昌调离孔县,相信也是因为李永昌在市委有人撑腰的缘故。

从根本上讲,李逸风当然想搬开李永昌,相比之下,李永昌对他的牵制比冷枫更大。冷枫可以随时调离孔县,李永昌却如平丘山一样一直矗立在孔县,高不可攀又阻挡阳光。但李逸风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孔县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水泼不进,雨打不湿,就如一只蜷缩着身子的刺猬,想下手,却没有漏洞。

现在,漏洞终于来了!

漏洞是谁?就是钱爱林。

钱爱林抓了刘宝家,到底背后发生了什么,李逸风不得而知,而且他也没有向王车军问个清楚,直觉告诉他,刘宝家事件的背后应该有李永昌的影子,那么问王车军实情,王车军会说真话?肯定不会。

用王车军当通讯员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县委办秘书科只有三个人,关允不能用,温琳是女性,李逸风一向避免女性秘书角色在他身边,最后就只能选择了王车军。其实在当时他已经决定指名要关允了,但李永昌说了关允许多坏话,再三提出反对意见,他只好放弃了。

放弃关允,表面上是他从善如流,实际上是他和李永昌暗中较量的第一局以失败而告终,此事,一直在李逸风心中深藏,从不向外人透露。

除了王车军是他的心病之外,还有一人一直让他如芒在背,不是别人,正是崔玉强!

身为一把手,可以和县长不和,也可以接受副书记对他的阳奉阴违,但却不能接受公安局长不听从他的指挥。公安局长是专政力量,作为书记,人事大权不掌控在手,专政力量又不能如臂使指,就太失败了。恰恰李逸风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在孔县只顾和冷枫较量了,在人事大权和专政力量两个方面都没有抓在手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他和冷枫谁是鹬蚌,反正渔翁是李永昌。

其实李逸风一直将对李永昌的不满压在心里,在他权衡了利害得失之后,还是将和冷枫的较量放到了第一位。但实际上他心中一直没有放弃对李永昌的反攻倒算,没有一个一把手可以容忍一个三把手在头上作威作福,尽管李永昌表面上对他还算恭敬,但暗地做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孔县的大事小事,有几件事情由他说了算?

机会呀机会,官场之中,虽然谁都不想将胜负大事交给运气,但有时又不得不承认,运气不到,时机不来,那么僵局就不能打开。李逸风又微一侧身看了冷枫一眼,对冷枫及时送到的一份大礼而心存感激,同时,他心中对关允的感觉又多了复杂的情绪。

表面上看,停工是冷枫宣布的,僵局是冷枫最先打破的,实际上,最主要的支点还是从中周旋的关允!李逸风甚至想,如果当初他任用了关允担任他的通讯员,会不会早就突破了被动的局面?

轻轻咳嗽一声,李逸风发言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与会人员大吃一惊。

“同志们,冷枫同志做出的暂时停工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我个人意见是,在没有协商解决好平坟问题之前,工程无限期推迟!”

第六十六章 第一次混战

“哐当”一声,郭伟全的圆珠笔掉在了桌子上,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显得他很没城府,又非常失态,就连李永昌虽然也很震惊,却还是厌恶地瞪了郭伟全一眼,并示意郭伟全别太没形象了。

其实李永昌心中的震惊,不比郭伟全少。

大坝项目是李逸风一心推动的项目,冷枫未经县委研究决定,就擅自决定停工,李永昌就一心认定此举必定会引发李逸风的强烈反弹,他已经做好了李逸风一点火他就放炮的准备,也好一报刚才冷枫对他暗藏杀机的威胁。

谁知……李逸风也同意停工,李永昌脑子一下就不够使了,李逸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的政绩工程被人强行停工了,不但不生气,不一拳打还回来,还说什么要无限期推迟,他脑子是不是短路了?

李永昌在孔县混迹官场少说也有20多年了,迎来送走了多少任书记和县长,还真记不清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今天这样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李逸风怎么就和冷枫一个鼻孔出气了?

李永昌想不明白不要紧,李逸风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强调说道:“人死为大,在农村,祖坟不仅是先辈的归宿,也是后代的脸面,我就想问问在座各位,如果你们的祖坟,不,就说先辈们的骨灰盒被人动了,你们心里会怎么想?基层工作,就是农民工作,做不好农民工作,所有的工作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大坝项目的选址工作是大事,怎么当时就不细心一些,为什么没有想到平坟的问题?我想个别同志需要反思一下工作方法,农村工作看似没什么大事重要事,其实不然,农民无小事,他们挣扎在生活的底层,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是大事,一分一毛都要算计,我们要体谅到农民的不易。”

李逸风侃侃而谈,讲了一番站在农民立场上的讲话,他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感情深沉而投入,声情并茂,说到激动处,还配合手势用力挥舞,显然,他是有感而发,动了感情。

李逸风的讲话也让冷枫微微感慨,尽管冷枫并不赞同李逸风的政治理念,但他敬重李逸风的为人,知道李逸风来孔县,确实也想为孔县人民做出实事,比起只知道维护自己利益身为孔县人都不为孔县着想的李永昌,李逸风还算一个合格的政客。

只是,冷枫并不赞成李逸风的政治手法,也不认同李逸风为孔县规划的思路。不过没办法,他和李逸风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对于李逸风认可他暂时停工的说法,冷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微微吃惊,随即一想不由心中大慰,李逸风审时度势,要借东风,要紧紧抓住机会了。

冷枫的目光落在了崔玉强的身上,见崔玉强没有抬头,似乎很用心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他暗一点头,崔玉强乱写乱画,心乱了。

李逸风的话打动了冷枫,打乱了崔玉强的心境,却没有让李永昌回头,当然,如果李永昌因为李逸风一番慷慨陈词就回头是岸,他就不是李永昌了。

“逸风同志,我对停工有不同的看法。”李永昌发言了,他的表情很严肃,“坟地的问题,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是孔县人,最有发言权了,平坟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老农民闹事,无非就是想多要点经济补偿。选址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平坟的问题,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李永昌自嘲地一笑,用手一指自己的头:“因为一个流沙河,我的头上受了两次伤,相信孔县谁也没有我对流沙河感情深厚了,我以付出两次受伤的惨痛代价证明了我对孔县的热爱,对流沙河大坝项目的用心,而且我在孔县工作的时间超过了20年,在孔县生活超过了40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孔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孔县人的性格,所以,只因为一个坟头就停工,我觉得小题大做了。我打包票,我出马的话,一天之内解决坟头问题,争取明天下午就恢复施工。工程停工一天,就是不小的损失。”

冷枫暗暗摇头,李永昌的话,句句在理,或许出发点也是急于复工,不想承受因停工而造成的经济损失,但他的话说得太气势,明显是以孔县的太上皇自居了,口气很大,语气很狂,态度很是盛气凌人,等于是说,孔县没有他出面解决不了的困难。言外之意更是暗示,不管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都是外来者,对孔县的了解只限皮毛,远不如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孔县人,所以,停工的决定,不但仓促而且不合理。

郭伟全听了李永昌霸气外露的话,微微点头,暗暗一笑,李书记剑刺李逸风,枪挑冷枫,以一人之力力拼县委一二把手,不愧为孔县的太上皇。

在座各位,都微微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尤其是崔玉强,不再埋头写写画画,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永昌一眼,目光又穿梭在李逸风和冷枫的脸上,想从中寻找一丝可以探究的表情。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冷枫千年不变的寒冰表情,依然不动如霜,而李逸风听了李永昌隐含刀光剑影的话,居然……不动声色,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崔玉强困惑了,冷枫一向表情如冰也就算了,李逸风被李永昌当众挑战权威,身为一把手没有丝毫表示,也太软弱了,还是……李逸风私下和李永昌达成了什么共识,要演一出双簧?

“我附和永昌同志的意见。”郭伟全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发言了,“永昌同志为了大坝项目呕心沥血,付出了一般人无法想像的辛苦和血汗,劳苦功高,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孔县人,对于孔县的情况,比谁都了解得清楚。一个坟头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或许逸风同志和冷枫同志都在大城市待久了,对怎么对付刁民没有经验,对付一些胡搅蛮缠的老农民,不能软,只能硬,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你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和你比拳头。你和他们比拳头,他们就求饶了。”

郭伟全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双眼几乎放出光来,他环视四周,俨然已经以县委班子重要人物自居了。

实际上,常务副县长在常委会排名虽然不会特别靠前,通常也不会十分靠后,而且在国家越来越注重经济发展的今天,政府班子的分量在常委会中的分量有增加的趋势,而且郭伟全身为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第二负责人,他刚才的发言也算符合身份。

只不过,郭伟全的突击提拔属于政治斗争的产物,他进入常委会的时间还短,而且在县委资历不够,他的发言再高谈阔论,也不会引起在座各人的重视,还有一点,他太紧跟李永昌的脚步了,刚才的发言,几乎就是李永昌发言的翻版。

桂晓杰就不无鄙夷地看了郭伟全一眼,冷冷地说道:“伟全同志,作为基层干部,首先要从认识上尊重农民,不尊重农民,怎么做好农村工作?你也是农民出身,一口一个老农民,要是让你的长辈听到了,他们会不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忘本?”

“你……”郭伟全气得七窍生烟,“桂晓杰,你不要人身攻击。”

“我怎么人身攻击了,你骨子里看不起农民,不就是对全国农民人身攻击了?”桂晓杰不甘示弱,对郭伟全怒目而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李逸风将水杯重重地一放,“在座的各位,向祖上数,三代以上都是农民。农民怎么了?农民是养育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农民辛勤的付出,哪里有我们的饭吃?我祖上也是农民!”

一番话说得郭伟全无话可说了,梗了梗脖子,又缩了回去,他的目光跳跃时,正好和冷枫冰冷的目光对视,一下就如坠冰窖之中,直觉一阵寒意袭来,差点让他打了个寒战,不由心中愤愤地想,怎么都和他过不去,他一心扑在大坝项目了,难道也错了?又一想,李逸风是不是吃错药了,是他一心要上马大坝项目,现在好不容易上马了,被冷枫强行勒令停工了,他不还击也就算了,还和冷枫一个鼻孔出气,难道说,背后有什么阴谋不成?

郭伟全的心思和李永昌一样,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李逸风的长远用心,从省城空降的干部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可以提前知道省市的政策变化,就有了先人一步的眼光和先发制人的手腕。相比之下,作为县里土生土长的干部,不管是孔县还是别的县,李永昌和郭伟全与李逸风和冷枫,在境界上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李逸风又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大坝项目暂时停工,等省里下发了平坟复耕的文件之后,再提复工事宜。”他宣布完决定之后,大手一挥,以前所未有的气势说道,“散会!”

一举震惊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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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孔县变局(力求推荐票)

可以说自从李逸风来孔县上任以来,不管大会小会,还从来没有如此强势过,他一言而定,终于拿出了县委一把手的气势,将所有的反对意见全部压了下去,而且还是不容置疑的最后拍板。

话一说完,李逸风起身就走,不顾会场上面面相觑的各个常委一脸愕然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转身推门而去。

李永昌和郭伟全对视一眼,都惊呆了,什么省里文件,怎么一回事?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听到风声?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境界决定眼光,层次上的差距,让李永昌和郭伟全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情,和李逸风玩手腕,原来还差了几分。

李逸风初展手腕,预示着孔县的局势,再次陡然一变,由刘宝家事件引发的以钱爱林为导火索的孔县人事变局,以及以大坝项目停工引发的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为孔县的大变,埋下了深远的伏笔。

李逸风一走,冷枫也站了起来,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省里近期会出台一项政策,是关于平坟复耕的相关规定,具体规定怎样,现在还不太清楚,赶在了大坝项目的节骨眼上,还是等一等好,万一和省里的政策起了冲突,也不好向上面交待。行了,散了。”

一号二号一走,不想散会也得散了,人哗啦就走光了,只剩下了李永昌和郭伟全还坐着不动,崔玉强也留在了最后,站在了李永昌面前,迟疑了片刻,想说什么却只是摇摇头,也走了。

人都走了,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让人心里没着没落,郭伟全大气也不敢出,他见李永昌脸色阴沉如水,心里也是敲锣打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孔县怎么了,眼见一切都要步入正规的时候,突然之间就风云突变,让人辨不清方向了?郭伟全想不通其中的变故,只好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李永昌。

李永昌也想不通,但多少比郭伟全清楚一点,孔县的局势,失控了。先不提省里文件的事情,只说李逸风突然之间和冷枫有联手的趋势,就让李永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永昌身为孔县的土皇帝,表面上和李逸风合作压制冷枫,实际上他追求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借李逸风之手打压冷枫,让冷枫在孔县没有立足之地,再利用他地头蛇的地利人和的优势,将李逸风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最终实现一二把手不和,他名为三把手实为孔县真正掌舵人的目的。

当然,李永昌也心里有数,李逸风对他也有提防之心,始终在寻找突破口,也好树立一把手应有的权威。因此,他在和李逸风的合作中,处处设防,事事留上一手,暗中对李逸风围堵,就是防止在冷枫被压制之后,李逸风趁势崛起执掌了大局。

还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但李逸风和冷枫被他摆布得团团转,还成功地顺带将关允也压得抬不起头来。可以说,他左手糊弄李逸风,右手拳打冷枫,再脚踢关允,将一切可以威胁他在孔县至高无上的地位的隐患全部扼杀在了萌芽状态,确保他在孔县依然可以呼风唤雨,高枕无忧。

但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似乎局势不再掌握在他的手中,慢慢有了微妙的变化,正朝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今天的常委会,开得莫名其妙,也开得让他胆战心惊!

到底形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了?李永昌仔细一想,对了,应该就是从关允提拔了副科之后,或者说,是从瓦儿来了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关允一扫以前的颓势,不再夹着尾巴做人,而是突然就展现了智慧的一面,甚至还敢在他面前摆摆威风。

关允……李永昌的目光望向了门外,门外几株高大的杨树已经有树叶被秋风吹落,秋天就要到了,他心中蓦然一阵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天而起,一个关允就想搅乱孔县的局势?没门!

李永昌多少猜到了李逸风借题发挥的用意,冷枫现在掌握了钱爱林集资问题的主动权,关允也横插一手,想从中渔利,而李逸风是要紧紧抓住大坝项目的主动权,然后最终可能是要将钱爱林的集资问题合二为一,逼崔玉强表态,从而打破人事问题上的僵局。

等于是说,冷枫制造事端,关允从中周旋,李逸风想抓住机会,借机抓权,最终三方受益,只有他一人受损。

“想得美!”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李永昌拍案而起,“伟全,回头领导小组的工作少安排一些给车军,让他最近多在县委跟着李书记身边。”

郭伟全会意,知道让王车军时刻跟随在李逸风身上,明是跟班,实则监视。

“还有,银行的第一笔贷款到帐没有?”

“到了。”

“把好关,每一笔款的流向,你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没有车军的审核和你的签名,一概不拨款。”

“是,放李书记放心,工程款的问题,我一定会严格把关。”

“还有,你准备一下,今晚和我一起去一趟市里,拜会一下蒋书记。”李永昌终于露出一丝得意,“有人拿事先知道省里的文件的优势来压我们一头,我们难道不会直接去市里请动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流沙河大坝项目放到全市,也是有影响的大项目,请动蒋书记来视察工作,也说得过去。”

郭伟全点头一笑:“李书记英明,县官不如现管,拿省里的名头压人,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请动市委蒋书记出面,看李逸风和冷枫还能怎么着。”

李永昌默然一笑,没有说话,他的用心比郭伟全深远多了,他想请动蒋雪松出面来孔县视察工作,一是想抬出蒋雪松向李逸风和冷枫施压,让二人知道,在黄梁市的范围之内,就算是省里空降的干部,也得老老实实入乡随俗,因为二人的考核和升迁大权,全掌握在蒋雪松手中。

另外,李永昌也隐隐听说,蒋雪松非常不喜欢关允,对关允的副科提拔也是耿耿于怀,至于蒋雪松为什么不喜欢关允,他并不知道内情,但无妨,他只需要知道蒋雪松对关允非常不感冒就行了,请蒋雪松来,除了敲打李、冷二位之外,还要借蒋雪松之手,再狠狠压制一下关允。

李永昌算是看明白了,孔县不宁,关允的破坏作用首当其冲。如果能将关允打发出了县委就再好不过了,省得他再在中间掺和搅事,不但让冷枫想打翻身仗,就连李逸风也跃跃欲试,想从中分一杯羹了。

都别想了,孔县是他的孔县,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孔县的控制权!

“好了,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先请示一下蒋书记。”李永昌摆摆手,郭伟全忙一点头,心领神会地走了。

李永昌起身步出门外,从会议室一步迈入院中,感受到秋天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微微眯了眼睛。他在孔县快一辈子了,再有十年八年就到人大养老去了,他的最终梦想就是退居二线时,到人大担任一届主任就光荣退休了。

目前看来,想要顺利实现他的梦想,还要排除几个不小的困难,李逸风他动不了,冷枫他也赶不走,那么最有可能被他拳打脚踢的人,就只有关允了。

好,就让他集中精力好好收拾收拾关允,看关允还能嚣张几天!

关允此时却没有感受到秋天的凉意,相反,他正处在小小的兴奋和紧张之中。

常委会扩大会议后,关允先去了冷枫办公室,商议了一下下一步,虽然他现在和冷枫之间还达不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但对话比以前轻松多了,许多话题也可以敞开说了,在讨论了大坝停工项目和复工的可能性之后,又进一步探讨孔县以后的局势。

“钱爱林放人了。”冷枫淡然地看了关允一眼,“情况变化有点快。”

关允微一点头:“人是放了,但事情不一定就完结,其实人放出来更好,梁子是结下来,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不会就这么算了。”

“打打闹闹的事情就不要有了,阳谋,不要阴谋。”冷枫摇头说道,“要打得对手口服心服,才显出真本事。”

一瞬间,关允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章惇,从处事手法上看,冷枫确实和章惇有相似之处,但从人生追求上看,还不好将冷枫和章惇做一个对比。人生追求决定境界,境界决定手段。但愿冷枫不会如章惇一样一旦得势就将对手斩尽杀绝。

“请县长放心,宝家他们现在做事,很有分寸了。”关允小心地问了一句,“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是孔县人,我希望孔县能平稳过渡。”

冷枫皱了皱眉:“从我本意上讲,我也希望一切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有两个问题我左右不了,一是李逸风想收多少权,二是李永昌的反应会有多激烈,如果李永昌一强烈反弹,李逸风就又收回了手,事情还是会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关允笑了,笑得很自信:“不会,李书记不会早早收手,而且到时他想收,恐怕也收不回来了。”

冷枫微微一怔:“怎么说?你有了什么锦囊妙计?”

第六十八章 高参之路

关允并没有什么锦囊妙计,但老容头肯定有,孔县的局势从开始时的迷雾到现在的明朗,都走不出老容头的三寸不烂之舌,根据他的细心观察和对老容头话里话外的暗示的理解,孔县的矛盾由来已久,必定会寻找一个突破口将多年的积怨发泄而出。

而现在,机会正当时。

老容头说过,他要搬着马扎看大戏,那么孔县的大戏肯定会如期登场。

而且根据他读史的分析,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永昌纵横孔县的时间也太久了,想必也是到了盛极必衰之时。

但凡事总要有一个突破口才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突破口就在钱爱林身上。

“锦囊妙计不敢说,但肯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关允话说一半,就闭嘴了,一是有些事情他在暗中做了就行,不必非要向领导汇报清楚,二是有些背后的事情,领导假装不知道最好。

看破不说破,是官场的规矩。再者,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太聪明的下属,他也不想在冷枫面前过于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冷枫是何许人也,见关允不说破,他就不问了,就问到了别的方面:“听说……你还爱好书法和古诗?”

此话一出,关允顿时心中一跳,上次也是老容头刚说出陈恒峰,冷枫就让他看了内参上关于陈恒峰的专访。而书法和古诗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具体去做,冷枫又无巧不巧地问到了,真是怪事,怎么好像冷枫和老容头之间心意相通一样?

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关允不好再深入猜测下去了,点头说道:“上大学的时候就比较喜欢写字和读诗,毕竟学的是中文。”

“提高自身的文学修养是好事,就我所知,不少市委和省委领导,都有爱好书法和古诗的……”冷枫起身,难得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小关,你是一棵好苗子,希望你一路走得顺利,不要像我一样走了一段弯路。”

冷枫走过弯路?关允脑中的念头一闪,联想到了他冷枫背景中的秘密,就不敢多想了。涉及到了领导隐私,领导虽然提了,是对他的信任,但他可不敢多问,只是谦虚几句,就离开了冷枫的办公室,准备回秘书科。

才出西院,还没有来到东院,正走到内门时,迎面走来了李逸风。

和冷枫平常冷面冷言不同的是,李逸风一般时候总是一脸平静,有时还会有微微的笑意,给人的感觉是平易近人之中微有威严,应该说,李逸风比冷枫更有官威,任谁见了也会认为李逸风会比冷枫官运更亨通。

但为什么老容头总说冷枫会比李逸风官运更长久?官场之中,冷面冷言的人通常亲和力不足,不够团结别人。人在官场,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打出一片天地,而是需要一个团体整体协作,以冷枫的为人,能团结多少同盟,又能让多少亲信追随?

不知何故,关允不由想多了,对老容头关于冷枫的判断起了怀疑的想法。

“关允。”李逸风平常见到关允,都是等关允主动打过招呼之后,微一点头就算回应了关允,今天却罕见地主动冲关允打了个招呼,“你有时间没有?”

关允一愣,心想怕是李逸风有事找他,就说:“有时间。”

“好,你跟我来一下。”李逸风当前一步,负手而行,关允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绕过花坛,穿过县委办公区的后门,来到了县委后院。

县委后院位于办公区的南边,是一片空地,原先种植了许多树木和花草,后来没人打理就渐渐荒废了,县里也没钱修整一下,就一直荒废至今。放眼望去,除了杂草就是杂草。正是秋初的季节,又因为前一段时间一场大雨的缘故,个别地方草深过膝,再有不知名的虫鸣和沙沙的风声,在荒凉之中,倒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味道。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我没事的时候会常来这里走走,有时候满眼的荒凉会让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李逸风双手叉腰,迎着阳光而立,他双眼因为太阳的光芒而闭了一半,此时的他,比坐在会堂之上首位的县委书记时的身份,真实了许多。

“我在县委的时间也不短了,还真没注意到这里。有时候也许真是容易忽略身边的风景……”关允也感慨地接了一句,此时的李逸风少了官味儿,多了文人气息,他也就不再一板一眼地应答,也拿出了他中文系高材生应有的水平,“李书记能忙里偷闲,有这样的雅兴,很让人敬佩。”

“关允,你京城大学哪一届的毕业生?”李逸风笑了笑,突然就问起了关允的年份问题。

“我是95届的毕业生。”

“京城大学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出来的学生都是各行业的精英,你在县委,屈才了。”李逸风忽然就感慨地叹息一声,“条条大路通罗马,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我说,你要是去京城或下江,肯定可以大展宏图。”

怎么和温琳一个腔调?关允心里一惊,难道说夏德长又有什么动静了不成?不对呀,夏德长的任命还没有宣布,就算夏德长正式走马上任,他初到省城,光是复杂的人事关系就足够他应付一段时间了,他哪里会有时间腾出来手对付他?

那……李逸风的意思是?

李逸风笑了笑:“关允,你别多想,其实是有这么个事情,省社科院有我一位同学,他是社会政策研究所所长,想带一个硕士研究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社会科学院是政策研究机构,表面上看是学术机构,没有什么实权,实际上是不少从政人士的曲线升迁之地,尤其是社会政策研究所,主要研究方向是社会安定研究,社会结构与阶层分析研究,友好型社会理论与实践研究,以上研究方向,和省委政研室的研究方向有重叠之处,实际上,社科院的不少研究成果都会和政研室互通,甚至会被政研室直接借鉴。

在外界的印象中,升迁最快的人是秘书,因为秘书时常跟随在领导周围,是领导的智囊。其实不然,秘书从事的只是文秘工作,负责领导的日常活动安排,大秘书会起草发言稿,还算不上领导的智囊,事实上,政研室的主任,才是真正的主要领导的智囊角色,或者称之为高参。

政策研究室是各级党委的智囊机构,是党委的直属机关,专为各级党委研究政治理论、政策及草拟文件,并为党委的决策提供参考性意见,说白了,就是个幕僚机构。其实各个政研室中不乏人才,更不缺少外放之后担任要职的高官。不夸张地说,政研室里面的人物,个个都是理论上的高才。

如果能将理论联系实际运用到极致,那么肯定就会是了不起的官才。

关允心中暗暗不解,他和李逸风之间交往不多,更谈不上有交情,突然之间李逸风想送一份大礼给他,是何用意?诚然,如果他真能跳出孔县,到省社科院跟随导师,边研究政策理论,边攻读硕士,等两年后出师,或许机缘巧合之下,他还真有从社科院跳到省委政研室的可能。

如此,也不失为一条迂回通向官场的坦途。

不过……关允很清楚其中的凶险之处,万一从社科院跳不出来,就有可能一辈子做学问去了。而且就算能从社科院跳出来,就算机缘巧合能到省委政研室,也要有领导赏识才行。万一遇到一个不合眼缘的领导,不欣赏他的观点,不采纳他的理论,他就会在政研室闲置。

想成为领导身后的高参,也不是一条好走的光明大道。而且纵然真有慧眼识珠的领导赏识,或许会一直跟随在领导身后,一辈子只充当高参的角色,而没有执政一方的机会。关允的梦想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心中的蓝图,执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用自己的能力和实力证明自己的理想抱负。

“这个……太突然了,李书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关允露出窘迫之色,手足无措地说道,“我现在已经适应了孔县的气候和环境,还想借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在孔县大干三年……”

李逸风看了出来,关允其实十分镇静,他的手足无措是故意露怯,他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又转身就往回走,“瓦儿总是提起你,关哥哥长关哥哥短,她其实挺傲的性格,也有点孤僻,通常不会将一个人这么放在心上,你能让她念念不忘,可见你很有亲和力。亲和力,也是为人处世一项必不可少的基本功。”

此话似乎有所暗示,有影射冷枫之嫌,关允假装没听出来,笑道:“其实瓦儿早就看了出来,她说我会体贴人照顾人,她一见我就觉得我有哥哥一样的亲切,肯定是因为我有一个妹妹的缘故。瓦儿很聪明,确实是我有一个妹妹。从小照顾妹妹,事事让着她,习惯成自然,我一见瓦儿就将她当成了妹妹。”

李逸风慈祥地笑了,眼见走到了东院和西院的交界处,他忽然站住,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关允,你提个意见,如果我和冷县长对换一下办公室,你觉得怎么样?”

关允立刻心头一紧,果然,李逸风要大做人事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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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李逸风的长远伏笔

书记抓人事,任何书记在任上都会有调整人事的想法,想法最后能不能落实成为举措,就看书记对一地的掌控力度和政治手腕了。

一个聪明的书记,不是说一定不插手政府事务,而是要尽可能不直接插手政府事务,只紧紧抓住人事大权就可以确保地位稳固了。人事问题是所有问题的重中之重,谋事在人,所有事情的主体都是人,不管事情有多大,只要用对了人,都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关允此时站在李逸风的对面,离李逸风不过半米之遥,可以说自从他分配到县委办以来,还从来没有和李逸风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谈过话。

李逸风将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一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举动。但在官场之上,有时候只有象征意义并无实际意义的事情还必须去做,就如花花轿子众人抬一样的道理,四人抬轿子和八人抬轿子在乘坐上没什么不同,但八人抬就比四人抬身份高了许多。

之前,李逸风的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听从了王车军的建议。如今,他又想从东院搬回西院,却来征询他的意见,风水轮流转,关允也有春天。

关允却没有兴奋和喜悦,他清楚一点,刚才李逸风为他指出了另一条可行的道路,绝对不是随口一说,官场中人,哪怕只是一个县委书记,也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有空闲,他还不如和老领导通通电话,联络一下感情。

那么李逸风就是提了出来,他的真正用心关允无从猜测,说不定是为了埋下一个长远的伏笔。

但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关允犯难了。

“李书记,搬回西院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和冷县长一提,他也会同意。”关允就抬出了冷枫。

“我正要和冷县长商量一下,这不,先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孔县人,对于东院西院的说法,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还真没什么讲究,在孔县,坐北朝南的房子是正房,东房和西房,都算偏房。”关允讨巧地回答了问题,东院和西院的房子其实都是坐北朝南的房子,他的回答,其实是答非所问。

李逸风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留给关允一个可堪回味的背影。

关允也笑了笑,转身回了秘书科,李逸风当年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因为他比较在意细节,听从了李永昌和王车军的建议,也是为了显示他压冷枫一头的用意,但现在要重新搬回,就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暗示了,是向县委宣告,他要和李永昌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看来,李逸风真要紧紧抓住孔县即将变动的机会了,好事,大好事,关允兴冲冲地推开秘书科的门,又是只有温琳在,王车军不知去了哪里,他径直坐回到座位上,对正在磨指甲的温琳说道:“听说了没有,大书记想搬回西院。”

因为县委有两个李书记,有时私下说话,就以大书记代表李逸风。

“搬就搬呗,不关心。”温琳懒洋洋抬头看了关允一眼,“领导爱怎么折腾是领导的事情,身为小兵,只有无条件服从的命。哎,我告诉你呀,刚才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她说三五天之内就会来孔县,初步投资意向是一百万。”

话一说完,温琳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关允,直着眼睛,一言不发。

关允吓了一跳:“你的眼神太吓人了,怎么这样看我?”

“一百万呀,你一个创意就拉来了一百万的投资!要是算到招商引资的业绩里面,你在县委就又露面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长了一个脑袋一张嘴两个胳膊两条腿,怎么好像处处比我聪明,比我有眼光?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一个平丘山就值一百万?你承包了三十年可是只花了三百元,我真服了你了。”温琳震惊的是如果一百万的投资真能落到实处,轰动效果比上马流沙河大坝还要惊人。

而且金一佳直接提出关允的承包合同以入股的形式参预经营,并不是直接买断。她算了一笔帐,以入股的形式参预经营,如果前景看好,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关键是,还会源源不断。

关允笑了:“其实我的本意是我们自己承包经营,但正好夏莱来了,又介绍了风险投资过来,我们就省省心,只负责一些幕后工作就行了。”

“可是……”温琳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金一佳说,我们一方也需要出一个人具体参预到经营中,要负责一摊子事情。我也知道风险投资来了之后,肯定需要一个当地人负责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辞职下海。”

“谁要你辞职下海了?你就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就行,一手抓经济发展,一手做好通讯员工作,我相信你的能力。”关允鼓励温琳。

温琳眉开眼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就好。”温琳开心了,收起了指甲刀,拿起杯子喝水,喝了一半又急忙放下杯子,“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了。”

此时天色已晚,黄昏将至,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黄梁市,正好赶到饭点上,关允明白了,李永昌和郭伟全是去市里求助了。

李逸风和冷枫似乎和市委的关系都一般,印象中,孔县大概有十几年没有市委一二把手来视察工作了,自从李逸风和冷枫上任之后,市委领导来孔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也可以理解,一是孔县是穷县,没什么值得惊动市委领导大驾的事情,二是李逸风和冷枫是省里空降的干部,市委对省里空降的干部多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问题是,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能请动谁出面?关允猜不透,官场上的事情,许多时候都是明一半暗一半,李永昌在孔县多年不倒,固然与他在孔县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有关,也和他在市委有强硬的后台不无关系。

不管了,李永昌能暗中活动,李逸风和冷枫也可以联手抗衡,以李逸风和冷枫的实力,如果真的联手的话,不信没有和李永昌一战之力。孔县的局势已经箭在弦上了,眼下,就看谁最先射出第一箭了。

“晚上你没事吧?”关允笑眯眯地问温琳。

“干吗?”温琳假装一脸警惕,“你想请我吃饭?”

“猜对了,一起去和宝家、镔力、李理吃个饭,庆祝他们光荣出所。”

“什么光荣出所,真难听。”温琳微有失望之意,“我以为你会单独请我,没想到,一大帮人在一起,多没意思。不过……好吧,正好一起商量一下平丘山的开发。”

关允嘿嘿一笑,当即就打了电话,约了刘宝家。

和温琳并肩走出县委大院的时候,正是日落西山之时,又是一个微风习习红霞漫天的傍晚,秋天最美的季节,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来临。

温琳的耳朵被夕阳一照,在细小的绒毛的映衬下,红通通的,几近透明,她的耳朵长得好看,耳垂很大,从面相上讲,耳大有轮是福相。

而且温琳的鼻子长得也好,鼻子虽不小巧,却和眼睛搭配得十分协调,鼻若悬胆,不受饥寒,从面相上讲,鼻子主财,鼻子长得好的人,多半有财运。

由财运又联想到了官运,关允又暗暗打量了温琳一番,想从中观察温琳有没有官运,其实他并不懂什么相面之术,就是听老容头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性格和运气,全在脸上,如果有一双慧眼,可以一眼看穿一个人的一生的命运。当时他听了嗤之以鼻,将老容头的话当成了封建迷信和歪理斜说,不过最近老容头对局势的分析越来越准确,他突然心好奇心大起,想试着将老容头的话用在温琳身上对比一下。

“看什么看,没看过呀?”温琳被关允看烦了,推了关允一把,“你的目光色眯眯的,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冤枉,天大的冤枉。”关允叫屈,“温琳,你的想法以后能不能正常一些,不要总是过分引申男人的目光,有些男人看女人,会浮想联翩,而有些男人看女人,只是单纯的从美的角度欣赏。”

“哟哟,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一样,关允,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青春期的冲动每五分钟就来一次。”温琳拢了拢头发,她和往常一样束了马尾辫,不过额头有几缕头发总是不听话地乱跑。她拢头发的姿势最是诱人,每每都让关允沉迷。

不过对于温琳对他的诬蔑,关允还是据理力争:“你是女人,男人的青春期冲动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你的青春期冲动,几秒钟一次?”

温琳脸红了,扬手就打关允:“叫你胡说!我是女的,你得让我几分,不能事事都和我计较,听到没有?”

关允嘻嘻一笑:“听到了,温姐。”

“谁是你姐?少套近乎。”温琳噘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呵呵一笑向前跑了几步,她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细腰盈盈一收,如满月一般的臀部圆润而饱满,确实是一个生在乡村却天生丽质的女子。

到了美食林饭店,刘宝家三人已经到了,关允和温琳一到,刘宝家立刻起身来到关允面前,说道:“关哥,换个地方,有点情况,王车军在楼上。”

第七十章 聚会(急需推荐票!)

“王车军?”关允也微微一惊。

“就一个王车军也没什么,关键是钱一天也在楼上吃饭,我心里不舒服。”刘宝家说话间,还往楼上看了一眼。

“好吧,换个安静的地方。”关允理解刘宝家的心思,都是年轻人,虽然被钱爱林关了一天的事情不大,但心里关还是过不去。钱一天是钱爱林的侄子,在县城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身后有一群跟班,每天都在县城耀武扬威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

温琳一撇嘴:“王车军和钱一天怎么混一起了?钱一天是什么货色,王车军和他一起,也不怕掉了身份?”

李理嘿嘿一笑:“温姐,你说王车军又有什么身份?”

温琳会意地一笑:“也是,王车军本来就没什么品味,他不和钱一天混一起才不正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琳的话引得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哈哈一笑,刘宝家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几人走出美食林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楼梯的拐弯处,正站着一脸阴沉的王车军和双眼冒火的钱一天。

几人又重新找了一个地方,离孔县一中不远的太行饭店。太行饭店名字很大气,其实饭店本身不大,孔县县城也没有几家太像样的饭店。

好在干净整洁,有上好的烤羊排和烤鸡腿等特色菜,还有天然井水泡制的豆腐,如果再来一盘流沙河出产的草鱼做成的焖鱼,配上刚出炉的羊脂饼,就绝对是无上美味了。

几人点了几样特色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关允坐在了首位,温琳紧挨关允坐下,李理挤眉弄眼,第一句话就说:“温琳越来越像嫂子了。”

“碎嘴,再胡说,我拧烂你的嘴。”温琳扬起筷子打了李理一下。

李理揉揉头,委屈地说道:“我没胡说,我说的是实话,你问问宝家和镔力,看他们怎么说?”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够坏,一起使劲点头,刘宝家只是笑而不语,雷镔力却直来直去地说道:“其实我就觉得,让温琳当嫂子没什么不好,她又好看人又好,和我们又都认识……”

一番话夸得温琳这么大方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她含羞一笑,低下了头。

不料雷镔力话头一转,又说了一句:“而且温琳屁股圆,好生养,肯定一生就是男孩。”

“噗……”的一声,刘宝家一口啤酒全吐了出来,正正吐了李理一身,李理正在啃一个鸡腿,被刘宝家一喷,手下意识伸到眼前去挡,鸡腿就脱手飞出,无巧不巧就落在了雷镔力的脖子里。

雷镔力憨厚地笑了:“干吗这么激动,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李理,你的鸡腿扔我脖子里,你太过分了。”

温琳已经快笑岔气了,她只当雷镔力的话是对她的赞美,女人天生有生养的机能,能生养是女人的天职,不能生养才是女人的可悲,而且以她的性格,才不会在意雷镔力当众说出她屁股圆的浑话,再说,她其实对自己的屁股很满意。

温琳笑得乐不可支,雷镔力几人闹得不可开交,只有关允一人一边微笑,一边又吃又喝,不多时就吃饱喝足了,拍了拍肚子说道:“做人要学会韬光养晦,在你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我吃饱喝足,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得瑟。”温琳白了关允一眼,“行了,你是吃好喝好了,下面我们开始吃喝了,我们吃喝,你来讲讲平丘山开发的进展。”

关允哈哈一笑,伸手一摸温琳的头:“知我者,温琳也。”

温琳头一摇,想躲开关允的魔手,却没躲过,被他摸个正着,不由恼道:“乱摸什么,小心我赖上你。”

李理就跟着起哄:“你们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干脆就真成了好事算了,省得……”话未说完,暗中被刘宝家拉了一把,后面的话他就咽了回去。

李理心思快,猜到了其实刘宝家还是更喜欢夏莱,愿意夏莱和关允最后走到一起,他上次见了夏莱之后,也坚定地认为夏莱才是关允的绝配。又一想,算了,替别人乱操心什么,估计关哥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关允咳嗽一声:“说正事了,平丘山的开发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现在已经有风险投资准备为平丘山的开发投入一百万……”

一百万?刘宝家三人面面相觑,一下都震惊了,太夸张了,太吓人了,几百元的承包费用就能换来一百万的投资,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服了,真服了,关哥到底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有一套。

等几人震惊过后,关允才又微微一笑:“先别想投资一百万我们能赚多少,估计暂时没有眼前的利益,目光要放长远一些。我们不要买断,只要股份,而且还要参预经营,我的打算是,宝家负责外围的联络工作,包括公安、工商等,前期一定要铺平路,才好让投资商放心。镔力负责保安工作,不要让县城的大流氓小混混都来啃平丘山,李理负责协调工作,哪里有麻烦,你就去哪里解决。”

“嗯!”刘宝家三人一头,心中热血沸腾,孔县即将迎来巨变,平丘山的开发如果成功,或许就是他们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年轻的心总是向往成功,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虽然人在孔县,心却志存高远。

有这样的好消息,当然得多喝几杯了,刘宝家一时兴奋,拉着雷镔力拼了几瓶酒,喝了有三分醉意。李理倒是没多喝,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的缘故,他充当起了刘宝家和雷镔力守护者的职责。

又喝了几杯,刘宝家终于提到了钱爱林的事情:“关哥,钱爱林的事情,搞定了,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有。”

关允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上次闹得阵势够大,钱爱林一紧张,估计说话就口不择言了。”

刘宝家嘿嘿一笑:“就他能有几把刷子?跟我斗还行,跟我家老头子斗,还差得远了。”

温琳听出了什么:“你们算计钱爱林了?”

刘宝家嗤之以鼻:“算计他?他还用算计?一身脏泥巴,随便掉一块就是事儿。要不是他算计我,我还懒得答理他。既然他算计我了,我就不能让他好过。”

温琳撇了撇嘴:“算计来算计去,你们男人,活得真累。”

“这叫有仇不报非君子。”刘宝家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散了,关哥,我和镔力、李理去兜兜风。”

“好,我就回宿舍了。”关允看了出来刘宝家似乎对温琳小有意见,也没点破,就挥手散了聚会。

夜晚的微风吹动,吹得温琳的头发飞散开来,她走路又喜欢晃来晃去,一甩头,头发就打在了关允的脸上,秀发飘香,沁人心脾。

走了一会儿,关允发现不对,说道:“你怎么不回家?”温琳已经错过了回家的路,没有拐弯,再往前走,就到县委了。

“我不回家住了,住宿舍了。”温琳眼神复杂地看了关允一眼,“我到你宿舍坐坐,有话想和你说说。”

关允吓了一跳:“这么严肃?有什么大事你先透露一下,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去你的,一惊一乍,就会逗人。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商量商量我的下一步……”温琳抬头看天,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当空,县城的夜空,有城市的夜空无法看到的洁净和辽远。

到了县委单身宿舍区,四下一片寂静,现在是秋收大忙季节,县委的单身年轻人大多晚上都回家帮忙了,关允的宿舍虽然有四张床,其实一直就他一人住。

县委的条件还是比乡镇好不少,下面乡镇的单身宿舍不够住,县委的基本都空着。

温琳的单身宿舍在西面,关允的在东头,中间隔了长长的距离。温琳以前没来来关允的宿舍,进来后打量几眼,又嗅了嗅,不由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房间不但收拾得挺利索,而且也没有臭脚丫子味儿,行呀,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干净。”

“习惯了,不收拾干净自己住不舒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关允一边说,一边腾空桌子,铺上宣纸,磨上墨,提笔运字,开始练字了,“我练练字,你说你的事。”

书法和古诗是可以陶冶情操,但在陶冶情操之外,更有以文会友的深意,关允的书法不能和老容头相比,他的字圆润有余,力道不足,气势也稍逊。书法之道其实和人生阅历大有干系,有时候阅历不到,就无法体会书法之中蕴含的精髓之意。

“呀,你的字写得还真不错。”温琳凑了过来,头几乎抵住了关允的耳朵,下巴就压在了关允的肩膀之上,“没想到,你还真有几把刷子。咦,你写的是一首诗——丹桂飘香时,燕落茉莉枝。玉簪洁如玉,鱼沉芙蓉池——谁的诗?”

关允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写完之后,将笔一扔,自我感觉良好:“古有郑板桥诗书画三绝,今有关允诗书两绝,怎么样?”

话才说完,忽然眼前一暗,本来灯光点点的县委单身宿舍,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停电了。

停电也就算了,宿舍前面的院子中的大树上,还传来渗人的猫头鹰的叫声,在漆黑无边的夜里,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啊!”温琳吓得惊叫一声,一头扎进了关允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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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三好学生关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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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没有温琳过来,关允打算练一个半小时书法,再读半个小时古诗,然后再上床睡觉。但温琳有话要说,而且看样子还真有难下决断的大事,他就先想写上几笔字,静静心,也好认真听听温琳到底说些什么。

没想到就停电了。

孔县的电力一直就成问题,经常性停电,好在县委通常不会停电,不过单身宿舍和县委不是同一条电路,停电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关允和温琳认识的时间不短了,高中时就认识,但不熟,不过知道对方,毕竟当时都是学习上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互相仰慕也正常,再说当时的温琳就有孔县一枝花的美称。

毕业后意外回到孔县,又和温琳不期而遇,成了同事,接触之后,少年的记忆复苏,温琳曾经戏称她和关允其实是青梅竹马,关允就想呀想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确实是他童年时就曾经和温琳住过一个大院,也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但由于时间太短,后来忘得差不多了。

能由青梅竹马修成成果,算是男女之间了不起的缘份了,关允突然温香暖玉扑满怀,感受到怀中女子熟悉的清香——对温琳的体香和洗发水的香气,他天天和她一起办公,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由自主就抱紧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不怕,有我。”猫头鹰的叫声按照民间说法,不吉祥,关允怕不怕先两说,在温琳面前,必须拿出男人气概来保护她。

“你管用吗?”温琳头顶在关允怀中,外面的猫头鹰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她又惊叫一声,回身一脚踢住了房门,“我最怕猫头鹰叫了。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猫头鹰是不是找你来了?”

关允乐了:“胡说八道!再敢乱说,扔你到门外边。”

温琳双手紧紧抱住关允:“就不!我抱死你,看你怎么发坏?”

“我挠你痒痒。”关允手伸到温琳腰间,轻轻一挠,隔了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

温琳最怕痒了,扭动身子反抗。她扭动身子反抗也就算了,双手却不松开关允,结果身子就向外一仰,二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关允紧紧压住温琳,秋干气燥欲火上升,又是如此秋风撩人的夜晚,再加上身下的人儿人胆大腰如酥眼如媚,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还把持得住?一伸手就伸进了温琳的衣服里面,触摸到了她光滑细腻的皮肤。

滑过小腹,继续往下一探更神秘之地的时候,温琳一伸手阻止了关允继续下行:“不行,不许摸。”

关允很听话地收回了手,却又不老实地摸到了上面的山峰,这一次温琳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揉捏,用力狠了,她还忍不住痛呼一声:“轻点儿,笨蛋。”

“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关允低吟一声,声音中压抑不住冲动和渴望,“温琳,我……”

温琳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强忍着不让关允突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关允的一句诗顿时让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如此优美诗句在此时此刻从关允嘴中说出,有着极具杀伤力的致命的攻击力,她溃败了。

“好吧,我就称了你的心,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温琳身子松驰下来,不再反抗,任由关允开始剥她的衣服。

“关哥,关哥!”

关允才解开温琳的扣子,外面就传来了李理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喊。

“关哥,你在吗?小妹出事了!”

小妹?关允激情迅速退去,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一拉温琳,温琳配合默契地从床上起身,迅速整理好了衣服,还顺势拿过火柴,点亮了蜡烛。

“在,快进来。”关允见烛光下的温琳脸色红润可人,虽然从衣服上看不出什么,但从神态上明显是有过激情,本想掩饰一番,一想算了,他和温琳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怕李理猜测什么。

再说,小妹出事是大事,他心急火燎地拉开了房门,冲了出去:“小妹怎么了?”

“嗯?”李理正要开口说话,一抬头发现温琳也在,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就当没看到温琳,急急说道:“小妹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了,小混混非要拉小妹出去,小妹不肯,小混混就耍横,不让小妹走……”

关允一听就急了,一把拉过李理:“马上跟我去一中。”

“我也去!”温琳从屋里冲了出来,顺手抄起关允用来练习臂力的臂力器,“敢碰小妹一根手指,我打不残他。”

几人风风火火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孔县一中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都是全县的尖子生。初中部还好,农村和县城的女孩营养不良,还没有发育好,高中部就不行了,女生个个出落得饱满如田地里的小麦,结实、匀称并充满了乡村风情的美感。

再有县城长大的女生,在乡村风情之外又多了几分洋气,就更出落得让人心动了。其中在城乡结合地带长大的女生,有着城市女生的礼貌和美感,又有乡下姑娘的健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风景线。

县城老街有许多半大小子,初中辍学之后,不务正业,天天在县城晃荡,在青春期萌动和荷尔蒙的催动之下,就知道天天追逐异性。孔县一中是适龄美女最集中的地方,于是,孔县一中的门口每天都会有大流氓小混混拦截过往女生,吹口哨,用言语挑逗,或是直接拦住不让走,等等,就如苍蝇一样,来了一拔又一拔,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家长对此大有意见,县公安局也组织过几次重点打击,但收效甚微,而且县城老街的少年一茁接一茁,层出不穷,打下老的,新的又前仆后继,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也就都习惯了每天放学之时门口一群吹口哨穿花衫的无良少年。

容小妹虽是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女孩,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洁,明净的额头,清澈的双眼,素净的容颜,就如一朵牡丹一样的她在孔县一中,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不少人都将容小妹称之为孔县一中建校以来最有气质最美丽的女生。

也正是容小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的气质,再加上她有一个在县委工作的哥哥的缘故,县城老街许多混混虽然对她垂涎三尺,却几乎也没人敢拦她。

关允、温琳和李理一行三人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一中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聚集了至少几十人围观。人群之中,容小妹站在正中,傲然而立,脸上挂着泪水,虽是一脸的不甘和不屈,但眼泪汪汪的样子楚楚动人,还是让人心生怜惜。

容小妹的身前,站着两人,一人刘宝家,一人雷镔力,二人并肩而站,将容小妹紧紧护在身后,谁想碰容小妹一根手指,就得先从二人身上踏过!

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对面,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钱一天——钱爱林的侄子,号称钱无赖,另一个……居然是王车军!

冤家路窄,王车军敢和钱一天沆瀣一气对容小妹无理,关允勃然大怒,分开人群来到场中,大喝一声:“小妹不要怕,我来了。”

关允的身后,紧跟着李理和温琳,义勇小胖子李理此时收起了平常嘻嘻哈哈的神情,一脸严肃,目光冷冷地落在王车军和钱一天身上。

王车军醉眼朦胧,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一见温琳出现,立刻双眼放光,嘿嘿地笑道:“温琳,我……”

温琳立刻回应了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别理我,丢人!”

王车军的身后站着一个跟班,花格衬衫,分头,应该是钱一天的手下,钱一天在县城开了不少台球厅和歌厅,手下的小弟很多——他一步向前,伸手就抓温琳:“你怎么和军哥说话的……”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已经挨了一个嘴巴,温琳又一举手中的臂力器:“再敢伸出你的狗爪,小心打你骨折。”

花衬衫跟着钱一天一向威风惯了,觉得县城就是自家的后花院,该怎么横行就怎么霸道,却上来被人当众打了嘴巴,顿时大怒,伸出双手就朝温琳胸前抓来:“妈的,敢打老子,老子摸死你!”

温琳没想到花衬衫这么无耻,她手里拿着臂力器,想还手也来不及了,想后退,动作不够快,眼见就要被人摸胸遭受平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时,关允出手了。

“我靠!”

关允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从不骂人打人,但三好学生的身份并不表明他不会打架,实际上,无数人都被关允蒙蔽了,真正知道关允蔫坏的只有刘宝家三个人。

如果再非要强调一句的话,刘宝家的打架招势和三人之间天衣无缝的分工合作,都是出自关允的手笔!

第七十二章 无敌组合(推荐票,很需要。)

关允骂了一句脏话,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别看他文文净净,像个白面书生,但就如武侠小说中所说的一样,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真人不露相,想当年,关允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四个人在流沙河边捧着武侠小说研究武功,曾经有过多少次彻夜未眠的经历,数都数不清了……谁都有过难忘的青葱岁月!

花衬衫眼见一双魔爪就要落在温琳的胸上,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到了眼前,他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一只拳头扑面而来,正中鼻梁。

鼻梁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鼻梁中拳,不用多大力气,就会让人痛苦不堪,失去抵抗力。关允一击即中,花衬衫当即如遭雷击,一下委靡倒地,双手捂着鼻子,疼得“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关允打了人,顺手将温琳拉到身后,低声说道:“动手的时候,让男人来,你照顾好小妹就行。”

温琳含情脉脉地看了关允一眼,对刚才关允的出手心中温暖如春。每个女人都渴望爱她的男人在关键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刚才关允护她的一刻,脸上闪耀的毅然决然的光芒,让她甘之若饴。

关允一拳打退花衬衫,钱一天没怎么震惊,倒吓了王车军一跳。在王车军印象中,关允一向就是礼貌有加,用他的话美好一点形容就是温文尔雅,恶俗一点形容就是伪君子,怎么也有怒发冲冠的时候?

钱一天都有了八分醉意,鼻子红通通的,很是滑稽,他一见关允露面了,一点也不露怯,还向前一步,将衬衣往裤子里塞了塞,露出了满嘴的黄牙:“关允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你说一下,我看上你妹妹了,可是她不识抬举,不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让我没法收场。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我以后在县城还怎么做人?有人出主意,说要请动我叔,我说算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钱一天年纪轻轻,却体重已经超过了100公斤,胖得不成人样了,长得满脸青春美丽疙瘩痘,鼻毛经常露在外面,还有一口黄牙,就凭他的尊容,别说容小妹会看他一眼了,他给小妹提鞋都不配。

都什么东西,还敢说看上小妹了,真会抬高自己,还搬出钱爱林吓唬人,真以钱爱林在孔县是一个什么人物?关允冷冷一笑:“你刚才怎么和小妹说的?”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钱一天自认还不是怂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有后台,又有钱,看上谁家妹子是谁家的福气,他向前一步,挺了挺肚子:“关允,我没怎么和她说,就是想拉住她的手,领她去兜兜风,她甩开了我的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傲气,太傲气。再怎么着,我在县城大小也是个人物,不提我叔,就是我……”

“你不算个什么人物,别太高抬自己了。”关允不客气地打断了钱一天的话,他可以忍受一年来在县委左右不靠边的委屈,但无法容忍别人对小妹一丝的冒犯,况且今天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但要为小妹出一口气,还要借今日之事让县城老街所有混混都知道容小妹不容任何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钱一天被关允冷喝一句,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关允却不给他机会,又追问了一句:“哪只手?”

“什么哪只手?”钱一天恼羞成怒,关允这么不给面子,就让他十分恼火,说话也带了几分火气,他伸出右手,“这只手,怎么了,你还想怎么着?关允,你以为你提了一个副科,就能在孔县呼风唤雨了?要不,请我叔叔来说说理?”

“我还巴不得钱爱林在场!”关允冷哼一声,突然身子错后一步,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冰水一样寒意袭人,“动手!”

话音刚落,李理的身子就动了。

李理人称义勇小胖子,他身材虽胖,但动作却十分灵活,一弯腰,肩膀向右一晃,一下就撞在了王车军身上。王车军猝不及防被李理撞个正着,身子一歪,就朝旁边倒去。正好,倒在了被关允一拳砸中鼻子的花衬衫身上。

李理一动手,钱一天的跟班就纷纷围了上来,以李理为主要攻击目标,要将李理团团围住,结果就是……他们上当了,李理的动手不算动手,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雷镔力紧随李理的身后,悍然向前迈出一步,他身材高大,力大无比,一步迈出,有势不可挡之威,吓得钱一天一哆嗦,以为雷镔力要撞他,急忙向旁边一躲。

躲了一半,没全躲过去,还是被雷镔力的肩膀扫了一下,他虽然胖,却是虚胖,和雷镔力的健壮不能相提并论,只一撞,就将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子就朝关允歪了过来。

关允顺势一让,人是让开了,脚下却慢了一步,他伸出右腿——和当时在工地上绊倒关支书的手法如出一辙——暗中下了绊子,钱一天被雷镔力一撞,再被关允一绊,哪里还站立得住,身子猛然就朝前扑去。

眼见钱一天就要正面摔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一个狗啃屎之时,一直等候机会的刘宝家终于出手了——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一拉钱一天,表面上看是为了挽救钱一天于水深火热之中,也确实,他一把拉住了钱一天,并且顺势将钱一天从即将摔倒的边缘拉了起来。但他拉的地方不对,正抓在钱一天的右手小拇指上,而且拉的方向也不对,逆向一拉,伴随着微不可察的“咔嚓”一声,再伴随着钱一天的痛呼之声,钱一天的小拇指断了!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工夫,王车军被撞倒,钱一天手指被折断,形势为之陡然一变。

县城老街的一帮人,不管是年纪大一些的老混混,还是新生代的小混混,都听说过刘宝家的大名,知道刘宝家是县城老街近十几年出来的最能打的一个。当然,不少人也听说过雷镔力,雷镔力天生力大无比就不用说了,是天生优势,别人无法与之相比,所以比较下来,人人最佩服的还是刘宝家,因为刘宝家力气不是最大,招势不是最好,但他出手又快又狠,时机总是把握得最准,经验又最丰富,刘二飞的外号就叫得特别响亮。

除了刘宝家最能打之外,刘宝家与雷镔力、李理的配合而形成的打架三人组,也在县城赫赫有名。通常情况下,两个人能打过李理,三个人敢和刘宝家一拼,四个人能放倒雷镔力,但六七个人也不敢对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的联手出手,都清楚,打架三人组的联合,孔县无敌。

如果让刘宝家说,他会说,其实最能打的人不是他,是关允。而打架三人组之所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以三当七,背后全是关允的功劳。

如果让关允自己说,关允并不会承认他最能打,论打架技巧和经验,他比不上刘宝家。论力气,他比不上雷镔力。就是论灵活和把握出手的时机,他还比不上李理。但他是一个凡事爱动脑子爱琢磨的人,而且心细,思维缜密,事事都要演算一遍才会出手。再根据他多年披星戴月阅读武侠小说的收获,加上无数次观摩刘宝家和人对打的实战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打架一门技术活,并不是说力气最大就一定最后获胜,而是谁的时机把握得最好,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人体有许多薄弱部位,就如雷镔力一样,虽然力大无比,但如果先被对方一拳封了眼睛或是打了鼻子,他就会失去战斗力至少几分钟。在打架时,几分钟就已经决定胜负。

其实如果在以前,关允还不会将打架一事上升到理论高度并引申到官场上解读,后来他在县委受到冷落和排挤,心中慢慢就想通了一件事情,其实官场中的较量和打架有几分相似之处,如雷镔力一样天生力气大者就是大有来历之人,如刘宝家一样打架经验丰富者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政治斗争水平高的人。而如李理一样既不是天生大力,又打架经验并不是十分丰富,却能在关键时刻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义无反顾者,就是官场中不可或缺的坚定的追随者。

但以上三种类型的官场中人,都欠缺一点,就是智慧。

在关允看来,打架不但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项高智慧的较量,并非只是简单的拳拳到肉的暴力。孔县无敌的打架三人组,就是关允利用智慧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各自的优势充分放大之后,进行了重新分工和排列,并得以在对战之时,第一时间抢先先机并且赢得最终胜利。

关允并不是最能打的一个,但他绝对是最能将智慧运用到打架之中的一个,刚才的一出,就是他和刘宝家三人多年练习形成的默契,不用开口,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各就各位,知道下一步该谁出手该谁还手该谁狠手的无敌组合的再次出击。

钱一天一摔倒在地,围攻李理的钱一天的几个跟班立刻转身朝关允围了上来,要为钱一天报仇,他们一动,雷镔力就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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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虚实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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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说刘宝家是打架三人组中的将才,那么关允就是坐镇中军帐的帅才。没有关允居中指挥若定,刘宝家三人联合可以对付七八人没问题,但如果关允在场,不需要他出手,只需要他当前一站,刘宝家就能信心倍增,打架三人组的战斗力就会上升几个等量级,对付十几人不在话下。

千军也好,三人也好,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灵魂人物,一个灵魂人物的存在,会让一个团体士气大涨。

刘宝家三人在饭店和关允分手之后,说要去兜兜风,其实刘宝家心里还是放不下钱一天,他以前就和钱一天有旧仇,再加上刚刚被钱爱林关了一次,就一直记恨在心。今天见到钱一天和王车军在一起,他就知道二人肯定不干好事,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又悄悄返回了美食林。

不料钱一天和王车军已经不见了,问了别人,有人说看到钱一天和王车军去孔县一中了。

看看时间,正是夜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不用想,喝得醉醺醺的钱一天和王车军又去一中调戏女学生了。

要是平常,刘宝家才懒得理会钱一天去一中调戏谁家姑娘,但今天他气不顺,就想看看钱一天怎么个坏法,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来到了一中,才到一中门口,就发现钱一天和王车军领着一帮跟班围住了一个女孩,走近一看,他顿时火冒三丈,竟然是容小妹。

雷镔力更是怒火冲天,低头找了一块砖头就要一砖拍倒钱一天。不过刘宝家吸取了上次打架的经验教训,冷静地一想,觉得还是先让李理通知一下关允为好,让关允来决定是打还是谈。

刘宝家和雷镔力及时出面阻止了钱一天对小妹的得寸进尺,钱一天既不走,也不敢对刘宝家大打出手,也就是刘宝家出面能震住钱一天三分,换了别人,钱一天身后领了七八个跟班,早就将刘宝家和雷镔力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了。

不止钱一天认为关允来了就来了,也不敢对他怎样,就连王车军也是认定关允不会动手,没想到,关允只一露面,三句话后,就动手了,不但动手,而且下的还是狠手!

李理冲撞王车军,将王车军撞倒,其实是保护王车军,作为县委副书记的外甥,又是县委书记的通讯员,他的身份可不是钱一天一个流氓混混所能相比。

李理的出手只是虚招,随后雷镔力的出手,则是虚实结合了,虚,是要将钱一天撞倒,好让刘宝家痛下杀手,实,则是在等刘宝家得手之后,他再大打出手。

刘宝家得手了,钱一天的几个跟班勃然大怒,转身要对关允和刘宝家还手时,雷镔力身子原地一转,又重新冲撞了过来,这一次和从侧面冲撞钱一天时就大不相同了,而是正面冲撞在了钱一天的三个跟班的后背之上。

雷大力体沉力大,下盘功夫好,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一击之下,顿时将三个人撞得横飞出去。雷大力一击得手,李理身子一转,也如风卷残云一样加入了战团,他左一撞,撞倒一人,右一推,推开一个。转眼工夫,钱天的七八个跟班在雷镔力和李理的扫荡之下,就倒了五六个。

剩下的两三人还没有来到关允近前,刘宝家一拳打倒一个,又侧身一脚踢飞一个,剩下最后一个已经吓傻了,双腿发抖,迈不动脚步,裤裆已经湿了一片——他平常欺负的都是小鱼小虾米,哪里见到如刘宝家三人一样拳拳到肉真正打架,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七拳八腿之后,结束了战斗,王车军只吓得心惊胆战,躺在地上干脆就没起来,起来只有挨打的份儿,不如装死。钱一天断了手指,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知道捂着手指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和汗水一起出来,弄得脸上跟五花肉一样恶心。

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动手完毕,各自归位,分站在关允周围,俨然将关允包围在中间,成犄角之势保护关允不受一丝威胁,任谁都看得出来,关允虽然并没有怎么动手,这场战斗的主角和指挥官,其实是他。

关允抬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有学校的老师,有学生,也有老街其他的小混混,他又看了倒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帮无良少年一眼,朗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老街的人都听着,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不,你们会比钱一天更惨,因为你们谁也没有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叔叔!”

关允的话掷地有声,话一说完,看到远处警车的警报灯闪烁,知道是钱爱林终于赶到了,他淡定地回头对小妹和温琳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剩下的事情,由我处理。”

小妹已经恢复了镇静,她擦干了眼泪,坚强地说道:“哥,你小心点,万一顶不过,就别硬撑,不吃眼前亏,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来。”

好一个小妹,小小年纪就有了长远的目光,知道隐忍的重要性,不由让关允对她刮目相看。

温琳冲关允吐了吐舌头:“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了,你太厉害了,以前还觉得你不太男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隐藏得真深,刚才你真威风,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

“你才知道呀?我哥可厉害了,我早就觉得他有朝一日一定能一飞冲天,他现在是潜龙在渊,不用多久就会是飞龙在天了。”容小妹无限仰慕地看着关允,“他是我的英雄。”

温琳悄然一笑,赞同容小妹的说法:“其实呀,他也是我的英雄。”话一说完,脸莫名红了,关允领会了其中的暗示,也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琳和容小妹刚走,钱爱林就赶到了。一身警服并且带领了十几名警察的钱爱林威风凛凛,一到现场,就将人群包围了,展现出他一个派出所所长在平头百姓面前高高在上的地位。

“怎么了,都怎么了?”钱爱林大声嚷嚷,分开人群,一脸威严,“谁在聚众闹事?谁在打架斗殴?谁敢在一中的门口……”

话说一半,发现坐在地上的钱一天捂着右手,脸已经扭曲变形了,他顿时跳了起来:“谁干的?谁他妈的下的狠手,滚出来,老子今天非得灭了他不可。”

“是我……”伴随着一声淡然的回答,刘宝家人影一闪,来到了钱爱林面前,“钱所,你今天想怎么灭了我?”

钱爱林是谁通知过来的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来了,肯定会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向钱一天的立场。

钱爱林本来一见侄子的惨状就急火攻心,抬头一看是刘宝家,顿时心里一颤,莫名就气焰低了几分:“宝家……怎么是你?”

“怎么能不是我?”刘宝家气焰嚣张,“钱所,今天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先动的手,来,有本事带我走,钱一天的小拇指也是我废的。刚才就算你在场,我也照废不误!”

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钱爱林担任所长以来,没有任何一人在他面前闹了事还敢如此嚣张地说话,本来有心看在刘爱国的面子上忍让一下,没想到刘宝家打伤了人还敢这么狂妄,钱爱林勃然大怒:“好,你承认是你打了人,我就成全你……铐上,带走!”

“慢着!”关允镇静地向前迈出一步,“钱所,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先不要带走人。”

钱爱林斜了关允一眼,极度轻蔑地说道:“关允,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我以受害者家属和县委办秘书科科长的双重身份!”关允直视钱爱林的双眼,他虽然才20多岁,和钱爱林40多岁的人无法相比人生阅历和经验,但他的气势丝毫不输钱爱林半分,甚至,还隐隐直压钱爱林一头。

于公,关允比钱爱林级别高,于私,钱一天冒犯容小妹在先,于公于私他都不理亏,自然心里底气十足,况且,既然今天将事情闹大,敢当着钱爱林的面承认废了钱一天一根手指,就是不怕和钱爱林撕破脸皮。

就如上次冷枫对关允所说的一样,要阳谋,不要阴谋,虽然打打闹闹有违冷枫意愿,但是对方挑事在先,也并非关允所愿,好在关允记住了一点,要打就打得对方口服心服,他要在钱爱林面前露露本事,同时,也要正式点燃钱爱林事件的导火索。

也是时候了,相信李永昌和郭伟全的黄梁市之行,会有一定的收获,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孔县的变局,有了新的变动,还有一点,李永昌在常委会之后就立刻动身前往市里,证明他的反弹十分强烈,并不想放弃在孔县庞大的利益。

孔县今年的秋天,必定会有一场秋风苦雨。

“受害者家属?什么受害者家属?”钱爱林将心一横,感觉受到了平生莫大的屈辱,侄子手指被废,关允几个小年轻嘴巴上毛都没有长齐,就想骑到他的脖子上拉屎,真以为他是吓大的,就用手一拍腰间的手枪,恐吓说道,“你们聚众闹事,打伤路人,信不信我连你这个科长也一起抓了?”

第七十四章 逼退(力求推荐票!)

“我信。”关允看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依然不慌不忙,“上次刘宝家被你抓走,我就对王车军说了一句,你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车军还不信。现在车军也在场,你问问他,如果你连我也带走,你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王车军早从地上装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站了起来,躲在人群之中,不敢露面,也不想走,想暗中观察事态发展,不料却被关允点名,他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勉强一笑:“关允,今天的事情,我看就算了。钱所,都是朋友,各退一步,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不太好。”

钱爱林目光阴阴地看了王车军一眼,王车军和钱一天关系不错,他心里有数,钱一天现在倒在地上,王车军不但没事儿人一样,还打圆场和稀泥,他心里就对王车军有了意见,认为王车军不够朋友,没有担当,就不满地说道:“车军,人倒了一地,就你没事,有本事啊。”

王车军心中暗骂钱爱林笨猪,都什么时候了,还鼠腹鸡肠计较这些,没看出来关允摆的是龙门阵,准备了一个大陷阱,以他对关允的了解,如果关允不是准备充分,早有了应对之策,才不会这么淡定,而且说到底今天的事情还是钱一天有错在先。

王车军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就一时酒后失态,跟钱一天来一中转悠了,他是什么身份?堂堂的县委书记的通讯员,还要和老街的流氓混混一样在一中门口吹口哨调戏小女生,传到舅舅耳中,也会被骂一顿。

主要还有一点,在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是,他是被关允刚才冷静而冷漠的出手吓到了,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别看真正动手的是刘宝家三人,实际上指挥若定不发一言的关允才是策划者。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调戏关允的妹妹。”王车军很光棍地撇清了自己,也是在暗示钱爱林,见好就收,事情是由钱一天先引起的,理亏,而且他也看清了形势,不能陷到里面,否则容易沾一身脏水。

钱爱林明白了几分,王车军的舅舅是他最大的仗势,现在王车军明显向后退,他就知道事情不好收场了,就回身对关允说道:“车军既然这么说了,要不这样,先送一天去医院,关允你和车军留下来,把情况说明一下,宝家几个人,也先别走,补充一下情况说明……”

话没说完,钱一天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就朝刘宝家踢去:“妈的,害我断手指,刘宝家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刘宝家岂能让他打中?一让就闪到了一边,回了一句:“我也日你祖宗十八代!”

一句话说得钱爱林脸色铁青,他虽然不能算是钱一天的祖宗,却是他的叔叔,钱一天的祖宗也是他的祖宗。

钱一天没打中刘宝家,转身就又来踢关允,他算是想明白了,刚才关允绊他一下就是信号,所有一切都是关允在暗中操作:“关允,我操……”

话没出口,关允一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个正着:“钱一天,我再敢闹腾一下,就算钱所长在,今天也要再打到你口服心服!”

钱爱林怒了,当面打他的侄子和当面打他的脸没有区别,他猛然掏出手枪,伸手去推关允:“关允,你再敢动手,信不信我就开枪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王车军也吓得脸色惨白!

“有种你就开枪,想动关哥,得先打死我!”刘宝家一闪身来到关允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钱爱林的手枪,“不过我敢说,钱所,你枪一响,我的两个兄弟拼了命不要,也要把你和钱一天当场打死。”

有兄弟舍身相救,关允当欣慰矣。

“还有我!”

“还有我!”

雷镔力和李理一前一后都挡在关允身前,将关允挡得严严实实,都毫不犹豫愿意牺牲自己而让关允活命,如此兄弟情义,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令现场无数人为之动容并且感动。

王车军目光闪烁不定,心思浮沉,关允有这么好的三个兄弟,他嫉妒得要死。人的一生,权力固然重要,但生死相依的兄弟情谊,也是一生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关允这小子,太幸运了。

关允轻轻分开三位兄弟,挺身站在了钱爱林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钱所,收起枪,你的枪里没子弹,吓唬不住人。还有,李二狗、翟大坏虽然跑到了直全县,但他们逃跑之前,都说了实话,陈氏火烧店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钱爱林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关允,被关允的一番话震惊得耳朵嗡嗡直响,李二狗和翟大坏就是在陈氏火烧店挑事的四人之二,内心一阵阵后悔和恐慌,更让他差点站立不稳的是,刘宝家也冷冷一笑接了一句:“钱所,李金莲的家门,你最近可是没有少去,脚印留了不少,照片估计也有。”

李金莲是钱爱林在县城后街的相好李寡妇。

关允和刘宝家的话就如两记重拳,一拳打中了钱爱林的左脸,一拳打中了右脸,钱爱林呆若木鸡愣了片刻,默默地收起了手枪,还挤出了一丝笑容,一挥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人群一下轰动了,等钱爱林和几名警察灰溜溜拉走钱一天之后,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不少一中的高中女生,双眼放电一样紧盯着关允不放,一瞬间,关允的形象在孔县一中女生的心目中,无比高大完美了起来。

关允一句话吓退钱爱林,刘宝家三人在一中门口爆打小混混,一夜之间传遍了县城。到第二天,更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县,尤其是关允掷地有声的一句“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的警告,让全县城的混混为之胆寒。

事后有人不服,认为关允说大话吹牛皮,照常来一中门口招摇,结果就被人打得连滚带爬,满地找牙。从此以后,为害了一中多年的顽疾终于得以治愈,再也没有小混混敢来一中门口调戏妹子为害良家姑娘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等人群渐渐散去,就连关允、刘宝家等人也消失在暮色之中,王车军才一个人迈动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回了县委。今晚的变故,让他大受打击,不仅仅是关允强势出手,压得钱爱林当众丢人不说,还全面溃败,而且关允身边的三个追随者对关允太忠心耿耿了,第一次让王车军感到了自身的孤单。

一个好汉三个帮,谁不想身边有几个追随的好兄弟?王车军一向自从除了学历不如关允以外,他的身高和背景都比关允强太多了,现在才发现,其实和关允相比,他还有欠缺的地方,就是太势单力薄了。

光有一个舅舅还不行,关键的时候,还是需要几个朋友挺身而出才行,刚才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为关允挺身而出的一幕,说实话,他真是感动了。感动之余,更是嫉妒得不行。

也不知道舅舅在黄梁市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王车军被夜风一吹,又清醒了不少,他更加认识到,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关允在县委隐忍了一年多,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即使现在翻身了,也还刻意保持了低调,他认识关允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关允当众盛气凌人,逼迫得堂堂的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走人……背后,肯定有文章。

难道是想拿掉钱爱林,让崔玉强重新站队?王车军也不白在县委混了一年多,对县委的局势了解得还算透彻,想明白了其中的环节之后,他就想等明天一见到舅舅,就得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关允回到宿舍,又练习了一会儿书法并且读了几遍古诗才睡下,睡前又想起温琳找他本来有事要说,却不成想先是停电闹出了旖旎事件,然后又因为小妹,他和钱爱林真刀实枪上演了一场大戏,最终温琳还是回家去住了,没说成事情。

次日一早,县委之中就开始有风声流传,说是昨晚钱爱林在孔县一中门口拨枪对准县委一名副科干部,当着一中无数老师和学生的面,影响十分恶劣,孔县一中全体师生对钱爱林的行径十分不满,准备联名向县委、县政府提出抗议。

八点多,李永昌迈着淡定自信的步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温琳已经打好了热水并且清洁了房间,他淡淡地看了温琳一眼,想起昨晚在黄梁市一切顺利的进展,心情大好,说道:“温琳,昨晚我在市里见到你大姨了,她一切都好,让你不用挂念她。”

“谢谢李书记。”温琳清楚李永昌是在向她暗示他昨晚去市里了,言外之意就是他在市里的关系很硬,虽然现在县委形势有变,但他还是会屹立不倒。

“对了,有这么一个事情,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李永昌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琳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蒋书记的秘书明年下半年要外放,从现在开始,市委办就开始为蒋书记物色新的秘书了,我觉得你的条件挺不错,可以争取一下。”

温琳一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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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怎么接招(很需要推荐票)

九十年代时,还没有男领导不能配女秘书的规定。

温琳却没有李永昌期待中的惊喜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我不太合适,谢谢李书记的好意。”

“怎么就不合适了,不要看轻了自己,我就觉得你很不错嘛。”李永昌试图说服温琳,“机会难得,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再说叶部长又在市里,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温琳虽然不明白李永昌如此热心为她着想是什么用意,但她自认和李永昌没什么交情,李永昌对她也一向一般,天下不会掉馅饼,肯定背后有讲究,更何况,她的志向已经悄然有所改变,昨晚她本想和关允商量一下的事情是,她想跳出官场了。

“不如让车军去更好。”温琳努力笑了一笑,“李书记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先回秘书科了。”

李永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摆了摆手,等温琳走后,他又摇头笑了:“丫头片子,还想跟我耍心眼?”话音刚落,又听到传来了敲门声,王车军急急进来了。

“舅舅,昨天晚上出事了。”

李永昌是今天凌晨回到的县委,还没有听到发生在孔县一中的大事,他正沉浸在对县委局势下一步的规划之中,却没想到,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打乱了他的精心部署。

“什么?”听完王车军的叙述,李永昌怒了,扬手打翻了桌子上温琳刚倒的一杯热水,骂道,“钱爱林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没脑子。”

“怎么办,舅舅?”王车军一脸紧张。

“不怎么办,相机行事。”没什么文化的李永昌就突然冒出了一句文雅词,或许又怕王车军听不懂,又强调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影响大局为前提,主要看李逸风和冷枫的反应。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牺牲了钱爱林了。”

“我也觉得钱爱林不能再保了,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王车军目露凶光,“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一点儿。”

“就算卸磨杀驴也不能由我们动手,这个难题,得交给崔玉强。”李永昌低头一想,“车军,你一会儿通知一下崔玉强,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最近李逸风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变化?”李永昌又想起了昨晚和蒋雪松一起吃饭时的谈话,心中更加多了几分自信。

“还好,老样子,没看出变化。”

“没看出变化就是有变化了,冷枫用冷面冷言来掩饰他的手腕,李逸风用一成不变来迷惑外人,东风和西风,都有两下子。”李永昌叮嘱王车军,“工程暂时停工了,你最近少去工地,多围着李逸风身边转,争褥摸清他的心思。”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蒋书记有意从下面区县的秘书中选拔一个秘书,他的秘书要外放了,我昨天和他吃饭的时候,推荐了温琳。”

“温……琳?”王车军差点跳起来,“舅,能跟在蒋书记身边当上大秘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怎么不推荐我?”

“迷糊,我能推荐你吗?”李永昌自得地笑了,“我推荐温琳是卖叶林一个人情,最后各区县报名的时候,叶林还要把关,如果她通不过,就不可能调到市委办。”

“可是……”王车军还不明白。

“蒋书记很在意个人名声,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绝对不会用女秘书。”李永昌微微一笑,目光深远地望向窗外,“我推荐了温琳,叶林到时候会好意思不推荐你吗?”

王车军会心地笑了:“舅舅真高,要是我有舅舅一半的本事,现在估计也能飞出孔县了。”

“你以后肯定会超过我,早晚也会飞出孔县,但也不必非要急着飞出孔县,孔县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孔县的局势很复杂,你要是在孔县能站得高看得远,等以后你出了孔县,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底气了。”

王车军点点头,认可李永昌的说法,别的不说,单是孔县从省城空降的一二把手就足以让孔县的局势复杂难辨了。

王车军就在李永昌的办公室,用李永昌的电话打给了崔玉强。崔玉强接到电话,说是马上就到。

崔玉强和李永昌会面要谈到钱爱林的命运,以及崔玉强在县委局势中的立场,王车军就不好旁听了,转身回了秘书科,关允不在,只有温琳一人在托腮沉思。

“温琳,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王车军见温琳神思渺茫,一脸落寞,落寞是因为思念谁,他心中的妒火就点燃了,想起昨晚关允和温琳就在一起,越想越觉得温琳和关允发生了什么。

温琳漫不经心地看了王车军一眼,根本就没接他的话,而是说道:“王车军,我要恭喜你了。”

王车军不解:“恭喜我什么?”

“你舅舅又要为你安排更远大的前途了,祝你前程似锦。”

王车军愣住了,刚才和舅舅对话时,听舅舅的口气应该是温琳并没有听出什么,没想到,真是小瞧了温琳,温琳原来这么有政治头脑?他不由多打量了温琳几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失手打落手中的水杯。

温琳的脖子上明显有一处吻痕,虽然藏在衣领深处,但一向喜欢顺着女人衣领向里看的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肯定是关允干的好事!

蓦然,王车军心中的感觉就如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瞬间将他潮水般淹没,好一对狗男女,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等着,等着……

到底要让关允和温琳等着什么,他已经想不出来什么恶毒的语言来形容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车军,怎么了?”关允正好进来,伸手扶了王车军一把,将王车军扶到座位上,“是不是受了风寒?”

王车军不是受了风寒,是受了心伤,他不领情地推了关允一把:“我没事,不要你管。”又觉得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就说,“关允,温琳,我提醒一下,虽然县委没有明确规定一个办公室不能谈恋爱,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影响工作影响自身形象的事情。”

要是平常,温琳非得一顿快语如珠还回来不可,但这次只是脸微微一红,低了头,不说话了。还是关允脸皮厚,呵呵一笑:“车军你多心了,我和温琳没谈恋爱。”

不等王车军再说什么,关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今天说话办事都注意点儿,刚才冷县长发火了,火气很大,拍了桌子,找李书记去了。李书记也生气了,立刻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现在估计快讨论出结果了……钱爱林,不好过关了。”

“冷县长发火了?真的,我还没见过冷县长发火,以为他一直冰若冰霜,原来冰人也有火气?”温琳嘻嘻一笑。

“嘘……”关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心工作,少说,多做。”

温琳白了关允一脸,埋头做事了。王车军却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一个小时后,从书记办公会传出风声,冷枫坚决要求严惩钱爱林,李永昌替钱爱林开脱,崔玉强列席了书记办公会,没有表态,李逸风最后拍板,暂停钱爱林工作,停职反省。

按说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处置,不值得上书记办公会讨论,但孔县无大事,小县的弊端就是任何事情都会发生在书记的眼皮底下,被书记看得一清二楚,书记就会事事插上一手,如此一来,下面副职的权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冷枫借机想拿下钱爱林的举动,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钱爱林和关允起了冲突,出于对关允的爱护和维护县长的尊严,拿一个派出所所长开刀,彰显县长的权威,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李逸风的态度令人不解,许多人都以为李逸风也会抓住机会,力主拿下钱爱林,同时借钱爱林撬开崔玉强和李永昌之间的联盟,却没想到,李逸风在关键时刻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而是采取了一个让钱爱林停职反省的折衷方式。

就不由县委许多想借机看戏的人大失所望,同时也暗暗猜测,莫非是哪里出现了变故?到底是崔玉强态度摇摆没有决定是倒向李逸风还是李永昌,又或者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一天后,一则传闻让县委众人恍然大悟——市委书记蒋雪松将于一周之后亲临孔县视察工作,是孔县近十年来,第一位来视察工作的市委一把手!

原来如此,原来是李永昌请动了蒋雪松来大壮声威,怪不得李逸风没有在钱爱林的事情上坚持,怪不得崔玉强在钱爱林的事情上也没有正面表态,怪不得李永昌态度强硬地为钱爱林开脱!

不过更让众人期待的是,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肯定要视察流沙河大坝项目,现在大坝停工,难道说等蒋书记来孔县的时候,大坝还不会复工?

也有人猜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李永昌请动蒋雪松来孔县视察,是想利用蒋雪松的工作视察,逼李逸风和冷枫让步。

李逸风和冷枫要怎样接招?

还没见到李逸风和冷枫有什么举动,三天后,省里关于平坟复耕的文件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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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东风西风要变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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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冷枫所说的一样,省政府下发的平坟复耕文件,要求3年内完成全省农村公益性公墓全覆盖,火化率100%,逐步取消旧坟头,不再出现新坟头……等等,政策规定,要求各地市根据省政府文件精神,再根据当地情况具体落实,并提出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农民的情绪,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诚然,平坟是好事,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万坟头矗立在田间地头,占用了大量的良田,在耕地面积日益减少的今天,坟头确实侵占了大量的农田,或许一个坟头没多少,但全国如果统计一下,面积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不用说全国,就是孔县的坟头,粗略计算一下就有几万座,全部平掉之后,恢复耕地至少上万亩!

万亩良田,一年可以出产多少粮食,可以增加多少创收?

文件一下发,李永昌顿时喜出望外,省委省政府的文件简直就是及时雨,这下好了,李逸风和冷枫还有什么理由压着大坝项目不开工?他当即找来郭伟全,一合计,准备联名向李逸风提议召开常委会研究讨论平坟复耕政策落实问题,以及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开工日期。

郭伟全坐在李永昌办公室的沙发上,喜形于色:“好事不断,李书记,局面就要全面打开了,等落实了省里的文件精神,然后大坝复工,再在蒋书记视察工作之前让钱爱林复职,等于是节奏又重新掌握在了手里。”

“什么叫又重新?”李永昌自信地一笑,“孔县的节奏从来就没有被打乱过,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制造麻烦,又能怎么样?说到底,孔县还是孔县人民的孔县。”

“说得是,李书记就是孔县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孔县的代表。”郭伟全不无谄媚地奉承了一句。

“哈哈,伟全,你太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孔县的儿子,想为孔县百姓做一点儿好事,毕竟,孔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以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洪水滔天,只要自己有前程就行,我还要在孔县一直生活下去,要在孔县养老,谁也没有我对孔县的感情深啊。”李永昌的话,既是暗示他永远不会放手对孔县的掌控,谁也别想绕过他而掌控了孔县的局势,同时也像是一次深情的演说,要将自己的形象升华并且无限拔高。

“崔玉强最近……”郭伟全也意识到了李逸风有意借钱爱林事件逼崔玉强表态,以此收权,但崔玉强忽然就又谨慎地收回了脚步,难道是李永昌背后又警告了崔玉强,他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崔玉强最近工作忙。”李永昌只是含糊其词地说道,“他对钱爱林问题的处置是正确的。”

郭伟全就多少明白了几分,知道李永昌在背后肯定敲打崔玉强了,就不再多问了,基本上可以断定,孔县局势,又完全向李永昌一方倾斜了。

随后,先是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研究落实省政府平坟复耕文件精神。

参加书记办公会的与会人员除了李逸风、冷枫之外,还有李永昌、桂晓杰和郭伟全。在副书记还没有减副的时期,尽管规定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不能用书记办公会代替常委会,但由于党委班子在常委会所占的比重过大,基本上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等于是常委会的决定了。

毕竟,书记和县长以及几名副书记都点头了,就占了常委会一半的比例,也就是说,今天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相当于最终决定了。

李永昌环视一下李逸风并不宽大的办公室,心情无比舒畅,从李逸风一来孔县就处在他明里暗里的摆布之下,也正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李逸风和冷枫势不两立,在孔县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刀光剑影,就连李逸风在哪间办公室办公,也得他说了算,这是何等的权势!

现在李逸风和冷枫想折腾事情了?想不听他摆布了?可以,出了孔县,随便。但在孔县境内,别想了,不按照他的意志来,就算是县委一号,也不行。

李永昌心中豪气冲天,哪怕就是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也别想绕过他!

众人到齐后,李逸风就说:“今天召集同志们来开会,有两件事情,一是省里下发的平坟复耕的文件,要具体研究一下怎么落实,二是借省里推动平坟复耕的东风,研究一下大坝项目的复工问题。”

果然,两项议题全是围绕坟头和大坝,李永昌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停工了,可以复工,能有什么?也就是他头上挨了一棍而已,更显得他劳苦功高,为孔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过在讨论之前,我先宣布一项决定。”正当李永昌沾沾自喜之时,李逸风突然又抛出了一个意外插曲,“经过我和冷枫同志的友好协商,决定将办公室对换一下。”

李永昌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不止是他,就连桂晓杰和郭伟全也全部惊呆了,这……这又是哪一出?好好的,怎么又要对换办公室,不是才换了办公室不到一年?

桂晓杰和郭伟全惊呆也算正常,李逸风当初和冷枫对换办公室的内情,他们并不清楚,而李永昌就不只是惊呆了,而是心中一阵莫名恐慌,是的,他慌乱了,尽管他自信满满不认为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真正意识到李逸风和冷枫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共识,还是不免信心动摇了。

他再自信在孔县有几十年的根基,但面对一二把手的联手,也清楚政治上的事情,有时候确实是权力意志不可抵挡。李逸风和冷枫交换的不是办公室,是意见,是达到了某种妥协的信号,想当初是他摆布了李逸风如他所愿换了办公室,现在李逸风事先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连王车军也毫不知情,就直接做出了决定了,很明显,李逸风是在借此向他宣告,他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了。

李永昌的情绪就一下低落了。

“平坟复耕的政策,是好政策,市里近期也会有相应的文件下发,或许别的区县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等一等再制定具体的落实政策,但孔县等不及了,因为大坝项目的问题,正好和平坟复耕政策相顺应,我个人意见是,具体落实工作,由伟全同志主抓。”李逸风说完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后,不等别人发表意见,就直接提到了议题,可见,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已经定了,不容讨论。

李逸风话一说完,目光就看向了冷枫。

冷枫就接过了话头:“孔县的情况特殊,大坝项目涉及到大概十几个坟头,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和省里的政策冲突,逸风同志提议伟全同志主抓平坟行动,我没意见,不过伟全同志不是孔县人,对孔县的风土人情可能不够了解,我认为有必要成立平坟行动领导小组,由永昌同志担任组长,负责指导工作,伟全同志主抓具体落实。”

桂晓杰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永昌和伟全同志身上的担子,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永昌和伟全正好负责大坝项目,大坝项目和平坟行动不冲突,可以同时交叉进行。”冷枫做了解释说明,目光淡然地看了桂晓杰一眼,他心里清楚桂晓杰有意见,身为副书记重大事情总被排斥在外,但也没办法,也不是有意排挤桂晓杰,而是另有原因。

桂晓杰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是明显流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李永昌的自信又恢复了,怎么样?孔县大事小事,还是绕不过他,离开他,孔县的事情就玩不转,他就当仁不让地说道:“既然县委县政府这么信任我和伟全,多压点担子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回头我和伟全拟一个草案出来,再报常委会讨论通过。”

郭伟全也点头附和:“我表个态,一定不会辜负县委县政府的重托,切实落实平坟复耕的文件精神。”

第一个议题就算定下了,李逸风点点头,又问:“关支书的问题和关家村的坟地征用的协商,处理得怎么样了?”

关支书一直被看管在拘留所,李永昌最近忙,也没顾上吩咐钱爱林特意照顾关支书一下,钱爱林也正好被一堆杂事折腾得够呛,也忘了好好请关支书吃一顿板面,结果关支书还真悠闲地住起了免费旅馆,管吃管住的日子还挺滋润。

大坝项目的地址正好坐落在关家村的地界,原本以为就几个坟头,结果关支书被抓之后,关家村一下冒出了十几人声称大坝压住了自家的祖坟,在工地上又抢东西又闹事,幸好停工了,否则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郭伟全出面和关家村做工作,村支书也出面协调,最后初步达成了共识,每家每户补偿五十元,算是暂时平息了坟头事件。

“进展顺利,关家村的村民已经接受了补偿条件,大坝项目随时就可以复工。”李永昌答道。

李逸风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后李逸风站了起来:“好,我宣布,大坝项目即日起正式复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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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孔县无人丰收(推荐票!)

书记办公会后,关于李逸风和冷枫要对换办公室,大坝项目要重新复工,再有蒋书记将要来孔县视察工作,等等一系列的风声传闻交织在一起,从而让孔县历史上最绚丽多彩的秋天,正式进入了第二阶段。

李永昌和郭伟全的工作效率极高,只开了个碰头会就敲定了孔县平坟复耕的具体落实的指导意见,一是充分调动广大党员干部的带头作用,实行分片包干制,每个党员干部负责一片,务必按期完成任务,二每户人家平坟补偿费用为60元,由县财政承担。

指导意见提交到了常委会研究,李逸风没提什么意见,冷枫也是点头默认的态度,就一致获得了通过。随后,又举行了平坟复耕行动领导小组成立大会,组长李永昌,副组长郭伟全,组员若干,并同时召开了平坟复耕行动的动员大会。

一身兼任两大领导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李永昌和郭伟全在孔县的威望和风头,一时无两!

尤其是李永昌,在受到大坝停工事件的冲击,钱爱林问题的牵连以及崔玉强左右摇摆的负面影响之后,又成功地借助蒋雪松即将前来的工作视察和省里的平坟复耕政策,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又再次跃居潮头,压得李逸风和冷枫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不,甚至有人认为,李逸风除了象征性地将办公室和冷枫对调之外,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少人就私下议论,难道说孔县离开了李永昌真的就不转了,怎么事事都要李永昌牵头?堂堂的县委一把手和二把手,事事都不抓在手中,也不知道到底想要怎样,真的就任由孔县被李永昌全盘掌控了?

平坟复耕是省里的政策,书记和县长不主抓在手,不趁机捞取政绩,却要拱手让给李永昌,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难道是脑子进水了?

不止外人不理解,关允也是一时迷惑,上次冷枫事先透露省里要出台平坟的相关文件时,他就以为文件一下发,冷枫就会借机亲自上阵主抓平坟复耕,借平坟复耕的东风,逐步掌控大坝项目的主动权,没想到,文件正式出台后,不但李逸风没有接手,冷枫也没有亲自挂帅,还是将担子压在了李永昌身上,背后……又有什么内情不成?

不过联想到李逸风和冷枫各自的背景,不约而同都不接平坟复耕的担子,肯定二人都看出了什么,如果说大坝项目不是丰碑就是地雷——至少还是一半机遇一半风险——那么或许平坟复耕行动就完全是一个大坑了,所以李逸风和冷枫才避之不及。

一天后,在李永昌的主持下,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在隆隆的机器的轰鸣声中,李永昌的脸庞被秋日的骄阳映得通红,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样,现场不少人纷纷议论,孔县今年秋天的主角就一个人,除了李永昌之外,孔县无人丰收。

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之后,平坟问题就正式提上了日程,现在正是秋收大忙时节,现在奠定了平坟的基础,动作快的话,大干一周将坟头全部放平,还可以播种上冬小麦或是别的作物,可以大幅提高来年的粮食产量,绝对是天大的政绩。

平坟复耕工作会议在县委礼堂召开,李永昌主持了会议,与会人员包括孔县大大小小的中层干部,包括各乡镇的一二把、各局局长以及相关部门负责人。

“村民自平一个坟头,可获补偿60元,如果由工作组出面平坟,一分补偿也不给。”李永昌坐在主席台上,指挥若定,挥斥方遒,重重地一拍桌子,强调说道,“平坟复耕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村干部不带头,就免职。教师不带头,就停课。党员不带头,就撤销党籍,村民不主动回家平坟,就用铲车抓坟,总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铲平孔县大地上每一个坟头!”

其实在许多政策落实的具体执行过程中,轰轰烈烈也好,热火朝天也好,都是下级为上级精心准备的大餐,至于在大餐背后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有没有真正落到实处,上级领导不清楚,基层干部心里却是有数。

李永昌的政策一出台,县委、学校和乡镇一片骂声,不少人都跳着脚骂李永昌数典忘祖,自己是孔县人出身,却挖孔县的祖坟,不是个东西。

骂声未落,李永昌做出了一个令无数人震惊的事情,顿时让骂声鸦雀无声——李永昌带头平了自家的祖坟,不但是带头,而且还亲自动手,一铲下去,他祖上三代的坟头全部铲平!

厉害,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敢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也不知道他的祖宗泉下有知,会不会也要骂他是不肖子孙。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永昌亲自带头平了自家祖坟,让许多心存幻想准备负隅顽抗的村民彻底死了心,决定不再死撑到底了。当然,也有个别死心眼的村民放出话来,坟在人在,坟平人亡,要以死抗争。

李永昌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说道:“瞎胡闹,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谁敢拦着,拉一边去,让他一边看着,直接用推土机推平坟头,看他是死是活。”

平坟行动在李永昌强力的推动下,开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头。就连李逸风和冷枫听了消息后,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李永昌真敢拿自家祖坟开刀,还真是小瞧了他。

其实要论糊弄百姓欺上瞒下的手腕,李永昌在孔县自称第二,没有敢说第一,关允对李永昌带头平了自家祖坟一事,初听之下也是微微吃惊,但等他到了李永昌祖坟实地考察之后,就含蓄地笑了,回到了县委,就敲开了冷枫的门。

“县长,平坟行动的实质不是平坟,是在广大村民心中树立起火葬的观念,移风易俗,改变土葬的旧观念,而不是只平了了事。”关允现在和冷枫的关系密切了许多,一进门就说了一通话。

冷枫正在埋头看一份文件,一听关允的话,就知道他话里有话,问道:“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书记家的祖坟是平了,但只是平了坟头,下面的棺材没动,最主要的是,墓碑也没有搬走。”关允一边说,一边替冷枫续了水。

“哦?”冷枫听出了弦外之音,饶有兴趣地看了关允一眼,“墓碑没有搬走,又是什么用意?”

“直接埋在了坟头,随时可以再堆起坟头立起墓碑。”

“原来是猫盖屎。”冷枫微微点头,“有一套,真有一套。在基层工作时间长了,手法让人防不胜防。”

关允默然一笑,相信李永昌的手法确实瞒过了冷枫和李逸风。又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平坟复耕是省政府直接下发的文件,县委县政府应该更重视才对。”

更重视的言外之意就是李逸风或冷枫应该有一人出面挂帅负责才对。

冷枫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端起了水杯,不经意间,他手上的印痕又落在了关允的眼中,关允的心思就又动了一动。官场之上,每个人的背景都掩藏在深处,没那么容易看清,但有时候根据细心观察和综合分析,也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有用的信息。

冷枫的来历深不可测,虽然他35岁担任了县长似乎并不算突出,但关允有理由相信,冷枫要走的官路可能不同于一般人的官路,不可以寻常度之。

“上次的内参你也看过了,知道陈省长是海归派。海归派思想开放,思路活跃,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对国情的了解不够深入。”冷枫很爱喝水,茶杯几乎从不离手,他喝了一口水,又说,“平坟复耕政策是好事,但再好的事情也要讲究一个方法策略,曾国藩说过,事以急败,思因缓得,官场上有些事情要缓事急办,而有些事情却要急事缓办。”

关允点头,一直以来在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他和冷枫的立场总是惊人的一致,也是他最终决定全面倒向冷枫的关键因素。如果他事事和冷枫的看法相左,即使冷枫再有背景,他也不会紧紧跟随冷枫的脚步,尽管说来以他现在层次谈政治理想,说了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但关允还是认可老容头的话,宁肯晚上几年等一个志同道合的靠山,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倒向一个政见不和的后台。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坟墓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平坟虽然是趋势,但这样大规模、急速的平坟行动,还是需要一个缓冲期,一个让老百姓接受的过程,一个在心理上可以接受的感情缓冲期。坟头好平,民心难平呀。”冷枫猛然转过身来,目光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认为省政府平坟复耕的政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下发的时机不对,有问题的是陈省长没有看清省委的形势!”

以关允目前的境界,对市委的局势还是雾里看花,更何况省委了,一听冷枫第一次分析省委形势,立刻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冷枫对省委局势的看法和老容头曾经说过的三言两语的点评,是否不谋而合!

第七十八章 孔县四件大事

不过让关允失望的是,冷枫并没有长篇大论谈论省里的局势,只是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地放下水杯说道:“省里的局势,你也不用过多关注,和你关系不大,天天仰着脖子向上看,很累人,还是埋头做好孔县的工作为第一。省委的局势,现在很复杂,据说平坟复耕文件下发之前,没有报省委一号过目。文件下发之后,一号很生气。现在,陈省长很被动,就等平坟复耕政策收到良好的效果,才好让省委一号满意。如果最后引发各地的反弹,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至此,关允算是明白了冷枫和李逸风都对平坟复耕行动避之不及的原因,官场之上果然处处陷阱,步步雷区,稍不留神,有时就会热心办坏事,最终哪怕出了成绩,也有可能落不了好。可怜李永昌还以为孔县离了他不转,却不知道,他只是被冷枫和李逸风当成了一张牌打了出去。

有时候官场上的事情就和打牌一样,该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牌,但又不想不出,怎么办?最后只能挑最没用的一张牌打出去。

话一说完,冷枫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了小半会儿,又说:“关允,上次你和钱爱林的冲突,还是太冲动了……”

关允诚恳地说道:“是,我还是年轻,没忍住,请县长批评我。”他其实知道,冷枫提及此事并不是要批评他,要批评也早就批评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冷枫的用意是想问钱爱林身上到底有多少泥点,是不是已经数清了。

“钱爱林只是停职反省,我觉得对他的处罚太轻了,以他身上的问题,判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关允就又补充了一句。

冷枫点点头,显然是心里有数了:“先停职反省,再等等时机,孔县最近不太平,钱爱林留着比拿下有用。现在拿下了,说不定谁也牵连不到。留到以后,也许就是一个活靶子。”

关允明白了:“那接下来就只能等蒋书记的视察了?”

“蒋书记的视察,其实也是好事。”冷枫敲了敲了额头,“至少说明市委对孔县的重视,还有,蒋书记来孔县,可不是只为了视察流沙河大坝项目,他还对孔县在人才引进上面取得的成绩很感兴趣,据说,他有意从孔县挑选一名秘书。”

关允笑了笑:“估计会推荐王车军或是温琳。”

冷枫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如果你想担任蒋书记的秘书,我也可以推荐你。”

关允摇了摇头:“蒋书记不喜欢我,还是不麻烦县长推荐了。我还是觉得跟在县长身边好一些,先扎实地做好基层工作,才能更好的进步。”

走出冷枫的办公室,关允抬头仰望明净辽远的天空,秋深了,秋天的天空愈加高远了许多,一眼望去,湛蓝得让人心醉。

现在的孔县,大事有四,一是钱爱林的停职反省,等于是暂时搁置了,究竟钱爱林的问题会进一步发酵还是会不了了之,最终要看各方力量碰撞的结果。

二是流沙河大坝项目重新开工,不出意料,开工之后就会全速前进,不会再有停工的可能,而且看样子,以李永昌的做事风格,大坝有望在冬天上冻之前完成百分之八十的工程量。

李永昌在赶工期,要充分向县委和市委证明他的才干,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流沙河畔树立一座丰碑。

三是平坟复耕。平坟复耕最终会收成什么成效,又或者说是以什么形式收场,不但事关李永昌的个人威望和地位,也和大坝项目的能否顺利进展息息相关。

四是蒋雪松即将对孔县的工作视察。蒋雪松前来孔县,是孔县十几年来的大事,如果再加上流沙河大坝项目,不夸张地说,今年的孔县就如一颗耀眼的明珠闪耀在黄梁市所辖的4区14县及1个县级市之中,成为黄梁市今年最耀眼的一县。

只不过在孔县耀眼的光芒之下,有许多隐患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引爆,更不知道一旦引爆,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钱爱林的问题是暂时压了下来,冷枫对待此事的态度,关允可以揣摩一二,李逸风究竟是何用意,他就不得而知了。钱爱林事件如果全部暴露出来,会不会牵连到李永昌先不说好,肯定会连累钱爱林的直接领导崔玉强,而崔玉强到底是和李逸风暗中达到了什么共识,又或者是他已经铁了心要和李永昌联合到底,现在还是一团迷雾。

先不管了,反正该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他要着手准备的事情也有两件,一是迎接金一佳的到来,二是替老容头物色一处安身之所,平丘山顶是不能再住了,平丘山的开发马上就要提上日程了。

最近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了,有几天早上没有去和老容头聊聊了,虽然书法和古诗如老容头要求的一样捡了起来,而且关允自认水平还有所提高,但几天没见老容头,他还是不免想念,也有许多问题要向老容头请教。

眼见到了下班时间,明天是周六,关允回到秘书科,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去一中接上小妹回家,他一般一周也就回家一次,门帘一响,温琳进来了。

温琳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一扬手,远远地扔到了关允面前,“砰”的一声,声音不小,差点没吓关允一跳,关允拿起资料看了几眼,笑道:“不是挺好的,你发什么火?”

“我没发火。”温琳双手插进裤兜,半靠在桌子边上,“我就是不明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帐目?大坝项目的资金管理也太成问题了。”

温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份流沙河大坝的帐本,她是经济专业出身,只看了几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顿时就恼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关允淡淡地说了一句,将资料还给温琳,“哪里拿到的,赶紧还回去,省得别人多心。不该我们过目的东西,还不看为好。”

“关允……你?”温琳愣愣地看了关允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没有我想像中正直。”

关允也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适合官场。在没有掌权之前,妥协或是让步,都是为了积蓄力量。和钱一天这样的流氓混混过招,可以冲冠一怒,想动手就直接动手,不用含糊。但要征服孔县的最高峰,每走一步,都要系好保护绳,小心脚下一滑就会摔下悬崖。”

“唉……”温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官场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想辞职下海了。”

关允可是吃了一惊:“你别吓我。”

“我闲着没事呀,吓你做什么?是真这么想。上次去你宿舍,就是想说这事来着,没想到就停电了……”温琳脸红了,微一低头,又眼睛上翻偷看了关允一眼,“后来就又忘了,直到今天才又想了起来。”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一时冲动。”关允的手放在了帐本上面,翻开又合上,“有些事情明明你知道,但却不能说破,为什么?因为你没有证据。看破不说破是官场常态,也是一种境界。行了温琳,你把帐本还回去,然后陪我一起去看房子。”

“看什么房子?”

“我要为老容头找一处房子,平丘山一开发,他就不能住在平丘山了。”

“好,我陪你去。”温琳似乎又开心了几分,眼睛一转,又问,“老容头是谁?”

“……”关允才想起直到现在为止,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还没人知道,温琳当是第一人,就连刘宝家三人也没怎么听他说过,就说,“路上再告诉你。”

“你的秘密真多。”温琳拿起帐本打了关允的脑袋一下,“好吧,等下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不多时,温琳还了帐本回来,看了看到了下班的时间,二人就一起出了门,关允又特意跑到冷枫的办公室问了问还有没有事情,得知没事之后,他才和温琳一起步出了县委大院。

“明天金一佳来,要正式谈判了,我还有点小紧张。”温琳笑笑,一下跳起,伸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拿着手中转着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蒋书记还真有意让我当他的秘书,还特意让我姨将我的简历调了出来。这下好了,李永昌弄不好要弄巧成拙了。”

“真……的?”关允可是吃惊不小,这么说,温琳将会是秘书科三人中跳出孔县的第一人了,他以前就一直设想说不定温琳会是最先飞出孔县的通讯员,没想到成真了,“祝贺你,温琳,真心为你高兴。”

“真的?”温琳仰着脸,神采飞扬,青春在她的脸上流光溢彩,年轻、亮丽再加上纯真烂漫,让她光彩照人,“你是愿意我在事业上进步,还是想让我赶紧离开孔县,不让我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这话说的……”关允笑着摇摇头,“我真有点舍不得你。”

“真心话?”温琳眨眨眼睛,喜上眉梢。

“我对天发誓,确实是真心。”关允往天上一指,天上,正好一轮明月高悬。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了,虽然男人的话多半不可信。”温琳嘻嘻一笑,“既然你不舍得我,我就不走了,我已经告诉我姨了,让她推荐你当蒋书记的秘书。”

关允愣了:“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蒋书记对我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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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一言为定(急求推荐票!)

其实关允并不是十分清楚夏德长到底借谁之手对他打压,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肯定是市委某一个重量级人物。

以夏德长的影响力,能直接影响到孔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夏德长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假黄梁市委某个人物之手,向李逸风和冷枫暗示。

以李逸风和冷枫空降干部的身份,市委之中能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没有几人,除非……除非是能决定升迁和考核的市委书记!

之前夏莱来时,在和关允聊天中,无意中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在中央党校进修的时候,夏德长曾经和蒋雪松是同学。

官场之上三种关系最牢靠,一是知青,二是战友,三是同学,中央党校的同学也是同学,而且说不定蒋雪松和夏德长还政见相同,一见如故。

算算年龄,夏德长和蒋雪松确实是同龄人,蒋雪松五十岁,五十岁的市委书记,在国内的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而且要知道,蒋雪松担任黄梁市委书记已经两年多了,就是说,再有两年多就有可能前进一步,成为副省级高官。

如此说来,能现在跟在蒋雪松身边担任大秘书——在市委大院秘书很多,只有一把手的秘书才能称为大秘书,是为了区别市长和其他常委的秘书——不敢说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但比起现在,绝对算是一飞冲天了。

不过……关允可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蒋雪松真能看上他,退一万步讲,纵然蒋雪松真的赏识他,回想起一年多来在孔县受到的排挤和冷落,背后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应该都是蒋雪松的影子,他还是连想都不要去想了。他就算是天纵之才,蒋雪松也不会为了一个秘书而得罪即将上任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夏德长比蒋雪松还小几岁,今年47岁。尽管以前夏德长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且只是一个副司长,似乎前途黯淡,但此次出京外放,一举跃居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要职,任谁都能看得清楚,夏德长来燕省不是镀金来了,而是准备在几年后接任省委组织部长一职。

等于是说,夏德长的官场大门,正式打开了光明坦途。

夏德长究竟有多深厚的背景,关允不得而知,为什么以前一直在国家教委任职而不是别的要害部门,他也猜不透。每个人的官场之路不尽相同,并不是一定要从基层一步步向上迈进。

他也没有去套夏莱的话,相信对政治兴趣不大的她也所知甚少,而且以夏德长的为人,也未必会让夏莱知道他的政治势力。夏德长是一个极有城府之人,连对他一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也极度防范并且设计了一个大坑让他跳,更何况对别人了?相信夏德长来到燕省,虽然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并不是多有分量的人物,也不在常委班子,但他肯定会为燕省的局势带来不小的影响。

初听温琳要将他推荐给蒋雪松担任秘书,关允开始是吃惊,随后又淡然了,笑道:“算了,推荐就推荐了,反正相信蒋书记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我。就算看上我,他也不会任用我,你算是白操心了,不管怎样,替我谢谢叶部长的好意。”

“什么叶部长,要叫姨。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说蒋书记看不上你?我看不一定,你去当蒋书记的秘书,总比王车军强。你不知道,李永昌假模假样说是向蒋书记推荐了我,他就是想有意卖我姨一个人情,想让我姨推荐王车军,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的用心,谁比谁傻?哼!”温琳飞了关允一眼,又说,“不用找什么房子,我家老宅子还闲着,让老容头住下就行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宅子闲久了,没有人气,就荒废了,有人住着反倒好。对了,老容头到底是谁?”

温琳说得也对,老宅子如果一直住人,有人气,房子就结实。如果一直荒下去,原本还可以住十年的房子,也许五年就倒塌了,很奇怪,有人住和没人住差别巨大,可见世间之事,确实有未知的神秘之处。

“老容头是一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在孔县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反正他无亲无故,就一个人以卖烧饼为生。我觉得他很可怜,就一直尽自己所能帮他一点,不过要说这一年多,我从他身上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你可真是个怪人。”温琳走到礼让街,向左一拐,又走几步,向右一转,就来到了一个窄窄的胡同,“收养了一个小妹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姓关,又要帮助一个老容头,你还真让人看不透。到了,看看我家的老宅子怎么样?”

温琳家的老宅子坐落在县城的老街,是一处不大的小院,平房,三间正房,两间偏房,房子虽然有点旧,但保存完好,而且生活气息很浓,院中的老树和水缸,红砖地面,可以直通房顶的木梯,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老宅子无声的历史。

县城老街许多住户都搬出了老宅子,搬进了楼房,老宅子就大部分闲置了。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子终究会成为过去而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但老宅子留给一代人的记忆和欢乐,永远鲜活在往事之中。

温琳对老宅子感情挺深,东走走西看看,不时流露出会心的笑容,她指着一棵石榴树说道:“你就在这棵树下对我说,要我当你的媳妇儿,我说不行,你就推了我一把,我坐在地上就哭了。”

关允挠了挠头,使劲想了想,没有印象,只好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当是发生过吧,我不否认。”

温琳上前一步,抬腿就踢了关允一脚:“你要记住,你曾经向我求婚,但我拒绝了你。你还要记住,如果你有一天还想再向我求婚的话,我也许念在是你第二次求婚的诚意上,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关允无语了:“这个……这个事情太遥远了,以后再说。老宅子不错,我就替老容头谢谢你了。来,帮我收拾一下,也好让他随时可以搬进来。”

“嗯。”温琳答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就干活,她腰一弯,浑圆的屁股就翘了起来,细腰一收,腰肉外露,屁股圆润而充满美感,确实美不胜收,特别是紧绷的双腿,不用摸就知道弹性十足。

关允忍不住以欣赏美的眼光多看了温琳几眼,不料却被温琳察觉了,她回身瞪了关允一眼:“赶紧干活,看什么看,上次是不是没看够?”

关允老实地承认:“上次停电了,只摸了,没看见。”

温琳扭头过去,但从她的脖颈之处可以看出,她脸红了。确实是上次的旖旎事件令人印象深刻,在二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只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成就好事,男女之间有些事情一旦点破,就永远无法掩盖了。

此时暮色四合,老宅子之中格外静谧,又有秋虫呢哝,正是宜人的时节和时候,气氛就渐渐浓郁了几分。

关允不免又有意动,他毕竟年轻,在血气方刚的年龄阶段,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青春的激情和年轻的荷尔蒙,总是容易激发心中的渴望而做出一些冲动,他向一步,伸手抓住了温琳的手,柔声说道:“温琳,我……”

温琳轻轻挣脱了关允的手,目光中虽有渴望,却比关允冷静多了,她灿然一笑:“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做傻事了,我问你,容小妹和老容头都姓容,会不会小妹是老容头的什么亲人?”

关允的激情也在瞬间消退了,他暗暗感谢温琳的冷静,是啊,在他不能给予温琳任何承诺和未来的时候,就算得到了温琳又能如何?留给她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还是让她一直在孤独中等候他一生?表面上温琳和他嬉闹玩笑,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有从一而终的固执想法,她也说过,她只将自己献身给她要珍爱一生的人。

“应该不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关允想了一想,“在老容头出现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含蓄地问过他,他说他没有亲人,一直就是孤身一人。”

“关允……”温琳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意容小妹和老容头的关系,她双眼忽然迷离如雾,“如果有一天你去了黄梁市,我还在孔县,又或者我也离开了孔县,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怎样对我?”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难题,关允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说你算是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内心深处。”

“什么叫算是?我就是!”温琳嘻嘻一笑,伸手抹了关允一脸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和夏莱成不了,你第一个要娶我。”

“好,一言为定。”关允要和温琳鼓掌,温琳却不鼓掌,伸出了小拇指,要和关允拉钩。

拉钩就拉钩,关允和温琳的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温琳的声音就在老宅中回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人生哪里有百年的光阴?或许美好的时光只是一瞬,但一瞬也能铭刻在记忆之中,成为永恒。

第二天一早,关允照常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想告诉他已经找好了新住处的好消息时,却意外发现,风雨无阻一年多从未缺席的老容头,今天没有出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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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谈判

关允可是吓了一跳。

印象中,他认识老容头的一年多来,每天早起,不管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老容头的早点摊都会准时出摊。曾记得有一天狂风暴雨,老容头依然在风雨中孤单而伟岸地守候,尽管一早上没有一个客人,他还是坚持等到了十点才收摊。

关允感动了,虽然老容头不过是一个为了生活而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老人,不知道他在风雨中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他却一句话没说,就一直陪老容头到最后一刻。

等老容头收摊时,他对关允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陪我一段风雨,我陪你风雨兼程。”

当时,关允并不理解老容头这句话的含义,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和他之间忘年交的友谊却是在风雨中建立了。

奇了怪了,老容头在孔县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是早点摊,二是平丘山,除此之外,就关允所知,老容头在孔县几乎无处可去。

反正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关允就骑上车子朝平丘山进发,到了山脚下,扔下车子就一路小跑上山,还好,一直从未放下的锻练让他上山如履平地,十几分钟后就爬上了山顶。

推开木门,院内静悄悄,关允喊了一声:“老容头?”

没人回应。

关允心中一沉,老容头别出什么事情才好,他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房间只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真是不见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正中的桌子上,桌子上,是一张淡黄色的信纸,上面有漂亮的蝇头小楷写成的一句话:“关允,我有事外出三天,不用挂念。另外,你帮我找好住处之后,直接将家当搬过去就行。”

寥寥几笔,只说有事外出,不说是什么事情,和他以前一样,关于他的身世和来历,许多事情都是只说一半,让人无语。好在关允已经习惯了老容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摇头一笑,收起了信,转身下山。

约上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简单向他们说明了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三人出于对关允的绝对信任,才不会多问关允为什么要帮老容头,就一起动手帮关允为老容头搬家。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搬了个干净。

老容头的家当不多,就是早点摊里面的零碎多,关允细心,就由他亲自打包,还好没有丢一件东西,否则老容头非得和他生气不可。

搬好之后,就将老容头的旧家封了起来。正准备连院门也封上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轻灵的声音:“别封!”

关允回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之下,站立一位一身职业女装、长相清秀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就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倒不是说对方多漂亮多惊艳,而是她明净的双眼、光洁的额头以及漂亮的鼻子,就如一朵向日葵一样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就连对夏莱无比熟悉的关允也是一时恍惚,差点以为她就是夏莱。

像,太像了,简直就如孪生姐妹一样!

一旁,温琳灿然而笑,站立在金一佳身边,她依然是清水出芙蓉的素颜,也穿了一身职业女装,头发随意地一挽,和金一佳并肩而立,风姿绰约,丝毫不逊色一分。

金一佳除了和夏莱有八分相似之外,唯一一处可以让她和夏莱有直接区别的就是,夏莱不戴眼镜,她戴。戴了金丝眼镜的她平添了知性之美,如果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温琳而是夏莱,十人之中会有八九人认为她和夏莱是花开并蒂莲的姐妹花。

金一佳不用温琳介绍,主动向前来到关允身前,伸出右手:“你好关允,我是金一佳。”

关允猜到了她是金一佳,也知道她今天要来,和她的纤纤素手轻轻一握,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再注视她酷似夏莱的容颜,他心中莫名一阵颤动:“你好一佳,我是关允。”

不呼其名直呼其名,以示亲热,也是关允觉得金一佳身为夏莱的表妹,虽然未曾谋面,但也不是外人,不料话一出口,金一佳眉毛微微一挑,神情傲然地说道:“关先生,还是请叫我金一佳或是金小姐好,现在我是代表投资商和你会面,是正式谈判,不要有私人因素在里面,好吗?”

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关允也就收起了亲热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道:“可以,先公后私,金小姐说得对。”又后退一步,用手一指老容头的院子,“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让封门?”

金一佳轻轻一推眼镜,推开院门,走到院中,四下察看了一番,连连点头,又让刘宝家打开了屋门,到里面又转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又重新回到了院中,正要说话,忽然又对厨房大感兴趣,就又跑进了厨房,东摸摸西看看。

刘宝家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冒出的和夏莱有八分相似的美女到底在做什么,看她好奇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见过,当然,也可以理解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没有见过古老的农具和厨房也正常,但看她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只在好奇地打量,好像还在琢磨什么。

关允笑而不语,温琳也只是旁观,几人就站在院中,一直等金一佳完全将小院看了一遍,才听金一佳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地方,好地方。”

“看出门道了?”关允笑问。

“你想出答案了?”金一佳并不回答问题,反而反问。

“是。”关允自信地笑了,他看了出来金一佳的用意,是想用老容头的院子当卖点来炒作,就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一句话就点中了金一佳的心思,她嫣然一笑:“聪明!院子保留下来,再改造一下,打造成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再在屋子里面打通一个洞,一直通到山后,再在山中凿一个人工洞出来,里面摆放一些古代的物事。”

“山洞的门口最好再有几个大字——洞天福地。”关允接了一句,赞道,“想法不错,堪称金点子。”

“你也不错,一点就透,怪不得表姐会喜欢你,果然有本事。”金一佳掩嘴一笑,目光中有戏谑之意。

关允一本正经:“对不起金小姐,现在谈论的是正事,请不讨论无关的话题。”

金一佳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傲然说道:“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其实心中却是嘟囔了一句,小气,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随后,几人就坐在院中,商量起了关于平丘山开发的正式规划。平丘山的资源比金一佳想像中更有优势,她虽然声称不要因私人因素而影响到了正式谈判,但毕竟是人都避免不了亲情的影响,何况她从小和夏莱一起长大,视夏莱如亲姐姐一般,对夏莱刻骨铭心的初恋关允,总是不由自主地有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因此,她在和关允、温琳等人的谈判时,不知不觉就带有了主观倾向。

“原定的一百万的风险投资,现在看来还是力度小了,我回去后会说服风险投资商追加至少五十万的投资,同时,还准备壮大声势,大力宣传平丘山的优势,除了山清水秀、天然氧吧和洞天福地的优势之外,我建议再编撰一个古代神仙在此修道成仙以及现在隐士在此隐世不出的故事,增加游客的好奇心理和趣味性,也容易激发新闻媒体的注意力,新闻媒体纷纷介绍的话,就等于为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广告费用。”

金一佳侃侃而谈,作为专业的风险投资的中间人,她的目光卓越,曾经筹划过无数大型项目,无一失败,而且都让投资商赚了个钵满盆满。所以,只要是她认准的项目,只要她开口,无数风投资商就会蜂拥而来。

关允不知道,温琳不清楚,刘宝家三人更不明白,夏莱为他们介绍的金一佳在京城风投界是如何的大名鼎鼎,是如何的一语千金!

金一佳提出追加五十万投资的提议,让关允心中暗喜,让温琳紧紧握住了拳头,更让刘宝家三人相视一笑,热血沸腾。什么流沙河大坝是孔县开天辟地的项目?流沙河大坝花的是银行的钱,是老百姓的钱,平丘山的开发,才是孔县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招商引资的项目!

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心中在同时呐喊:关哥威武!

关允现在没有一丝威武的神态,也没有多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而是一脸淡定的微笑,等金一佳话一说完,他就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我方会有四人进入管理层,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他们的工资要按照黄梁市的平均水平支付。二,我方以平丘山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入股,要求占股百分之四十。三,所有前期工作由我方负责,资金到位后,有任何需要我方协助的工作,请事先提出申请,我方会尽力配合。四,未尽事宜,本着友好互助的精神,协商解决。”

温琳差点没咬住自己舌头,瞪大了眼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关允真敢狮子大张口,三百块的承包合同,就想换成六十万的股份,怎么可能?金一佳绝对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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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别开生面(非常渴望推荐票)

金一佳傲然而充满挑衅意味地看了关允一眼,半晌没有说话,她的沉默给温琳、刘宝家几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尤其是刘宝家,手心都出汗了,如果不是双腿绷直,他几乎就要颤抖了。以前他和人对打,面对三五个穷凶极恶的对手,面对对方手中晃动的阴森闪光的弹簧刀他都不曾害怕,但今天,在听到关允一张口就提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的滋味,而且还是紧张得几乎窒息。

百分之四十就是六十万,虽然不是现钱,但等同是现钱了,而且投资平丘山的固定资产也搬不走,如果金一佳的娇艳红唇上下一碰,答应了关允的条件,那么关允瞬间就成了富翁。而如果金一佳拒绝了关允的条件,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那么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最后一分钱也赚不到。

关哥……是不是太贪心了,是不是应该少要一点?刘宝家心里七上八下,指甲直接刺了手里也觉得疼。

温琳也是紧咬嘴唇,一脸紧张,小脸既泛白又白里透红,格外好看,尤其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令人怦然心动。

只有关允坐在金一佳对面,保持一脸似笑非笑的平静,目光落在金一佳妩媚多姿的容颜之上,不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却像在欣赏金一佳的美色。

金一佳目光淡然地回应关允的注视,毫无羞涩,也不退缩,在和关允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她还是被关允的目光击退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关允的目光中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似乎是柔情,又似乎是挑逗,反正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应有的眼神,她心中好不羞恼,忙移开了目光,心中暗骂了关允一句,流氓眼光。

关允才不会承认用目光耍流氓,不过心中还是暗叫一声惭愧,侥幸赢了金一佳一局,而且还是凭借男人和女人对视时天然的性别优势,胜之不武。不过也没有办法,为了股份,为了温琳和刘宝家几个兄弟的长远,他必须这么做。

脸皮厚点没什么,在起步初期,从风投资金的碗中抢饭吃,不胆大心细怎么行?

金一佳终于开口了:“关允,你的胃口太大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真敢想!”

“不敢想怎么成?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金一佳,你能猜到一个京城大学的毕业生在孔县整整一年一事无成,却不想跳出孔县的动力是什么吗?你猜不到!你能想到坐在这里的温琳、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四个全部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为什么甘心待在孔县,而不是去大城市发展?你想不到!”

关允一番话说得字字如玉,铿锵有力,让金一佳一时哑口,微微张开嘴巴,惊讶不已。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并不多,资金到位之后,你们只需要负责外围的宣传就行了,孔县所有的问题,无须担心,全部会由我们解决。”关允站了起来,他一起身,温琳、刘宝家等人也全部起立,“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没有最后期限。”

话一说完,关允转身就走:“温琳,你继续陪一佳游览平丘山,我和宝家他们去订好宾馆,安排酒店,晚上为金一佳接风。”

下山路上,山风一吹,关允才觉得后背舒服了许多,刚才和金一佳的一番斗智斗勇,他表面上镇静自若,其实内心也是熊熊烈火,毕竟是第一次漫天要价,以他的性格,还真不适合坐地起价。

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关允又拿出了当初向冷枫靠拢时的勇气,人生之中运气是很重要,但实际上,每一次运气都是一次赌博,赌对了,就叫机遇。赌输了,就叫错失良机。

“关哥……刚才太紧张了,我差点就说百分之二十就行了。”刘宝家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说了出来他的担心,“会不会要价太高,最后就黄了?”

“不会。”关允摆摆手,“金一佳只是负责考察项目和托管风投资金,她不是出资方,百分之二十或百分之四十对她来说都一样,不会影响到她的个人收益,当然,她受风险投资方委托,会站在风险投资方的立场说话。相信她会出面说服风险投资方,最后就算给不到百分之四十,也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你如果开口提百分之二十,对方就知道你的底限了,会压到百分之十。”

“高,关哥真高。”刘宝家服了,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

“少拍马屁。”关允给了刘宝家一拳,“你应该说不愧是你哥。”

“不过留下温琳一个人对付金一佳,我怕温琳顶不住,金一佳是个厉害角色。”李理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一次从内心深处对一个女人有畏惧之意,而且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温琳和金一佳现在只会谈山谈水谈风景了。”关允哈哈一笑,一挥手,“走,先去为金一佳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

几人没有去饭店订餐,而是采购了一些原材料,来到了老宅子中,关允亲自动手打烧饼,刘宝家从老四兔肉家买了一只刚杀的野兔,清洗干净后,生火支锅,开始炖肉。雷镔力从陈记烧鸡店买来新出炉的烧鸡一只,撕碎之后,再自制调料。李理则动手洗菜,切菜,他的拿手好菜是大锅菜。

谁也没有想到,关允四人组,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居然亲自动手要制办一桌丰盛的酒席!

不到一个小时,炖兔肉、手撕烧鸡、大锅菜、贴饼子外加新鲜出炉的烧饼,摆满了一桌,刚刚摆好筷子放好凳子,门吱哑一响,温琳和金一佳回来了。

金一佳和温琳现在都是白领丽人的打扮,不过秋天露水浓,她们又是踏着暮色回来,身上被露水打湿了不少,温琳还好,早有避开露水的经验,她只湿了头发,湿过的头发贴在额前,更添几分妩媚之意。金一佳就狼狈了几分,不但头发几乎水洗一样,身上也湿了几片,让紧身的职业装更加贴身。

金一佳的身材很不错,和温琳健美的身材不是同一类型,却前凸后翘、曲线曼妙,也是引人遐思。或许是微受风寒的缘故,娇翠欲滴的嘴唇微微发紫。

关允起身,让温琳带金一佳去洗漱一下,他又让刘宝家去拿一瓶白酒。本来今天不准备喝酒,不过酒能驱寒,姑且一用了。

不多时金一佳换了衣服出来,由白领丽人装扮换了一身运动装,此时的她才真实亲切了许多,乍一看,还有邻家小妹一般的清纯,不由关允不暗暗惊叹,比起夏莱的沉静如水一般的美丽,金一佳却是百变女郎一般的妖娆。

对,关允是用了妖娆来形容金一佳,原本他也以为金一佳既是经济学出身,又从事风险投资工作,必定是一个刻板无趣的女孩,而且她一身职业装穿在身上,说话时公事公办的腔调,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性别。但现在再看,才知道百变女郎确实不是传说,而是真实的存在。

更让关允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金一佳入座之后,伸手拿过酒杯就倒了半杯白酒,伸到关允面前,豪气十足地说道:“来,关允,现在我是以私人身份和你一起吃饭,我敬你一杯。”

关允也倒了一杯,和金一佳碰了碰杯:“要说敬酒,也是我敬你才对,你远来是客。”

“我是客人不假,但你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表姐夫。”金一佳嫣然一笑,“不管谁敬谁,都要干了。”话一说完,她一仰脖一饮而尽。

不止关允愣了,温琳、刘宝家几人全部惊呆了。金一佳也太厉害了,三两白酒一口喝干,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金一佳喝干了,关允自然不能示弱,也一口喝干。关允一干,刘宝家三人也都纷纷举杯,也是一饮而尽。

温琳端着酒杯,左右为难,关允想劝她不要勉强,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咬牙,也一口喝了三两白酒,呛得她一阵咳嗽。不过她不要别人帮她,又喝了一口水压了下去。

几人以力拼白酒为开头,倒也别开生面。随后,关允致词热烈欢迎金一佳的到来,然后又隆重推出他的烧饼、刘宝家的兔肉、雷镔力的手撕鸡和李理的大锅菜,金一佳每品尝一种就一阵惊呼,娇憨之态,可爱之意,和在山顶谈判时判若两人,也让众人大开眼界,直怀疑眼前的金一佳并非山顶的金一佳。

每样东西品尝过之后,金一佳赞不绝口,连连夸奖关允几人果然厉害,放到京城,就是极品好男人了,不但有帅气和才华,还有一手好厨艺,如果再顾家并且用情专一的话,就是天下难寻地下难找的绝品了。

温琳噘了嘴:“他要是用情专一,月亮就白天出来了。不过一佳,他可对你真好,我认识他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会打烧饼。真有心眼,居然瞒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他要瞒到什么时候。”

金一佳掩嘴吃吃地笑了:“有些男人是珍品,需要慢慢品味才能知道他的隽永和回味悠长。”笑过之后,她忽然话题一转,对关允说道,“关允,姨夫托我捎话了。”

金一佳的姨夫当然是夏德长了。

第八十二章 你来我往

原本以为金一佳此来孔县会瞒着夏德长,之前夏莱也说过,想借金一佳为平丘山投资之际,让金一佳成为她和他之间的传声筒。

怎么金一佳第一次来孔县,就让夏德长知道了?关允目光闪动,在金一佳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金一佳和夏莱是表姐妹,是姨娘亲,夏莱的妈妈是金一佳的姨,反之亦然。关允只知道金一佳出国留学和回国的部分经历,对于金一佳的家庭构成全然不知,夏莱没讲,他也没问。

“哦,夏……叔叔有什么指示精神?”关允本想称呼一句夏部长,后来一想主观上太疏远了也不好,就随和了几分,但问到了有什么指示精神,还是明显流露出了对夏德长的不满。

金一佳有了三分醉意,掩嘴而笑,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多了三分妩媚四分娇羞:“关允,你对姨夫还是很有意见嘛。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好像改变了不少,他托我告诉你,平丘山开发的创意非常不错,希望你再接再厉,在孔县做出更大的成绩。”

这叫态度改变了不少?关允默然摇头一笑,要么是金一佳对政治一知半解,没有听出夏德长的言外之意,要么她就是故意为之,明明知道夏德长这句话的意思是暗示让他继续扎根孔县,埋头在孔县工作下去,却偏偏要反话正说。

不管金一佳是哪一种,他只是举起了酒杯,并没有顺着夏德长的话题向下说,而是提议:“来,我提议孔县人同起酒杯,热烈欢迎金一佳小姐的到来。”

金一佳也举起了酒杯,俏目笑兮看了关允一眼:“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孔县人民的热情好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关先生的精明、机智和少年老成,也让我难忘。”

关允不理会她话里的影射,笑道:“和金小姐人中龙凤相比,我就是浅水虾。金小姐不但才貌双全,学通中外,而且商场官场通吃,才华横溢,无人可比。”

“什么叫官场商场通吃?”金一佳听出了关允话里有话,脸色就微微一沉,“关允,你是什么意思?我和夏莱一样,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你是不是觉得我替姨夫传话,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诉你关允,我来孔县的事情,是姨夫无意中知道了,并不是我特意告诉他。”

金一佳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转眼就是美人既恼,朱颜冷傲,确实厉害,如果她在官场,想必也是一个令人棘手的角色。

温琳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了关允一眼。

关允反倒摇头笑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一佳,我人在小地方,总是要仰望来自大城市的杰出人物,尤其是出国回来的海归,再加上你又是夏莱的表妹,和夏莱长得又这么像,我真心诚意夸你一句,你就对我不满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当面点破反而更好,尤其是如金一佳一般心高气傲的女孩,她听关允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错怪你了,自罚一杯。”

“我陪你一杯。”关允顺势就上,也喝了一杯。

温琳暗暗赞许,关允看人很准,他刚才的话明明有试探的意思,被金一佳察觉了,他又自圆其说,反倒让金一佳信了,有一手,不由她心思转了一个弯,关允是不是经常在她面前兜圈子,让她跟着他的思路走?有可能。

刘宝家几人也长舒了一口气,雷镔力别看力大无比,但刚才还是被紧张的气氛激出了一身冷汗,他和四五人打架不会怯场,面对娇美如花却冷艳如霜的金一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气势上的咄咄逼人。

真是一个厉害角色,漂亮是漂亮,但吃不消,现在多看她一眼就心惊肉跳,雷镔力暗暗擦了一把汗,下定了决心,以后找媳妇儿,不要漂亮,一定要听话贤惠。

又几圈酒后,金一佳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关允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不再劝酒,虽然也震惊金一佳的酒量过人,不过如果灌醉了她,让她醉后失态,终究也是不好,就说:“好了,酒喝到尽兴就行了,一佳,主食吃什么?是想吃烧饼夹肉,还是喝米粥,又或者是鸡蛋汤?”

“你哪样最拿手?”金一佳双颊飞红,特别是双眼周围,红晕喜人,或许是白酒的热力,她头发也干了,嘴唇也红了,站了起来,“我喝米粥就咸菜,有没有?”

“有,我样样都拿手。只要一佳要,要什么,什么都有。”关允笑眯眯的神情,像是哄小孩一样。

金一佳一只胳膊搭在关允的肩膀上:“走,姐夫,你亲自打个烧饼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烧饼是怎么炼成的……”她又拉长了声调,近乎撒娇,“行……不……行?”

还是喝多了,关允无奈偷笑:“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关允在前,金一佳在后,二人进了厨房,厨房的木门一关,就和院子隔开了一个隐蔽的空间,温琳噘嘴不快地说道:“偷偷摸摸的,肯定背着人说什么悄悄话了。”

温琳也喝了不少酒,她和金一佳双颊飞红不同的是,她是双腮红润,金一佳脸型微微瘦长,她是圆脸,如果说金一佳是苗条纤细的女子,她就是圆润并且喜相的女孩。

金一佳一醉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她一醉则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此时月上中天,院中的白炽灯并不明亮,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温琳的容颜恍如梦幻,亦真亦假,就连和她认识很久的刘宝家三人一时也惊呆了,天,温琳原来这么好看!

也不能怪温琳醋意翻腾,确实等关允和金一佳一进厨房,厨房的门一关,金一佳趁势和关允勾肩搭背,醉眼迷离地说道:“关允,你真是一个好男人,我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你还是第一个样样精通的人物,夏莱有眼光。”

金一佳脚步虚浮,双眼迷离,似乎是真醉了,但七分醉中也有三分醒,何况如金一佳一般时刻在商场之中搏击风浪的精英?关允双手架住她的胳膊,顺势后退一步,将她安放在后面的板凳上,说道:“一佳,你坐好了,别乱动,厨房地方小,有热锅有开水,小心烫伤了。”

金一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随即又释然了,笑道:“你忙你的,我就坐着欣赏。”

关允默然一笑,他岂能看不出金一佳有借醉洒试探他之意?他和夏莱相恋了数年,知道夏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思爱吃醋,也可以理解,女人嘛,不小心眼就不是女人了。上次夏莱来孔县,明显对温琳对敌意,尽管她后来和温琳相处得还不错,他却是清楚,夏莱心里还是担心温琳会趁机取代了她的位置。

毕竟,他和她大学时代相恋数年,大学毕业后苦恋一年,现在又两地分离,还要瞒着夏德长暗中维系来之不易的爱情,他和她虽然都对对方矢志不渝,但生活不是承诺,相信夏莱还会担忧他会顶不住夏德长的压力,也担心他会变心。

不管是夏莱的本意,还是金一佳自作主张,反正关允看清了一点,金一佳想试探他的人品。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夏莱长得很像?”金一佳老实地坐在了关允的身后,没再有所动作,而是和关允聊起了家常,“我的妈妈和夏莱的妈妈是双胞胎,而且我和夏莱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她只比我早出生几个小时就要当我一辈子的姐,真不公平。”

世界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关允一边干活一边答道:“怪不得你和夏莱就和孪生姐妹一样……”

“你心中是不是在想姐妹花?”金一佳打趣问道,姐妹花和孪生姐妹意思相同,但意境不同,比起孪生姐妹的正式,姐妹花一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又来了,关允心中一笑,说道:“没有,你和夏莱不是同一类型的女孩,不适合相提并论。”

“哦……真的?”金一佳沉吟了一下,却又不等关允回答,转移了话题,“算了,不和你扯闲篇了,我这一次来孔县,其实是有三件事情,第一件,当然是亲自考察平丘山的环境和资源,确定合作框架,这一件事情,目前看来完成得还算顺利,除了你太贪心胃口太大之外。”

“我在听。”关允没有回头,却能猜到身后的金一佳此时必定是一脸探究的表情。

“第二件事情就是替姨夫捎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我要来孔县,还要和你见面,就非要让我带话给你,说实话,他的话没什么意思,以你的聪明,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对了,后天会正式公布他的任命,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任命,不是我一个副科级应该考虑的问题。”关允的回答很巧妙。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在替夏莱测试你的好色程度,很幸运,你过关了。”金一佳咯咯一笑,一下站起,俯身在关允耳边,吐气若兰,小声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夏莱现在就在孔县,在暗中秘密采访钱爱林非法集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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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终于来了(急求推荐票!)

怎么会?关允一下愣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猛然回头问道:“她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孔县很危险!”

不料回头用力过猛,忘了金一佳几乎就爬在他的肩膀,他的鼻子就撞在了金一佳的额头上。

鼻子最柔软了,金一佳的额头再光洁,也是额头而不是脸蛋,就一下撞得关允鼻子一酸,好像吃了一斤酸杏一样,顿时眼泪都流了出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明是金一佳的错,她还怪关允,“我以为你多有本事,原来也是毛手毛脚。”一边说,一边伸手帮关允揉鼻子。

不得不说,金一佳在扮演白领丽人时给人的感觉冷漠而淡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在刚才吃饭时一身居家打扮,就如邻家小妹,让人大感亲切可爱。现在,却又如同温婉可人的表妹,用她温柔细腻的小手一边轻揉关允的鼻子,一边呵气,似乎真的很关心关允一样。

关允彻底无语了,他虽然不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但从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各具特色的美女,如金一佳一般变化多端又性格多变的女孩,还是第一次接触。

“别闹了,快告诉我夏莱在哪里?”关允忍着疼,一把推开金一佳,“孔县太小了,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人发现,现在形势还不明朗,说不会会有危险。怎么就突然来调查非法集资了?简直就是添乱!”

“怎么就是添乱了?夏莱已经调到燕省记者站了,她是驻地记者,调查省内一县的非法集资事件,是份内的事情,你管得着吗?”金一佳恼了,一甩手,跳开到了一边,“不识好人心,替你揉揉还落你埋怨,你不要太霸道了。”

“不是我管得着管不着的问题,是现在时机不对。”关允很着急,“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没有同路,她和一个同事一起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晚上住市里,白天来孔县,现在应该回市里了……你急什么急?记者暗访是常事,她又没有嫁你,再说就是嫁了你,她也要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

“不是……”关允觉得和金一佳说不清,索性不说了,“你见到她,替我转告她,暂时先不要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案了,不是孔县想捂盖子不让新闻媒体曝光,而是还不到时候。”

“好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就是了。”金一佳不满地白了关允一眼,“我就当你是真关心夏莱,而不是只为了你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个小小的孔县能有什么危险?危言耸听!”

孔县虽小,但李永昌势力太强,也正是因为小,外来者的一举一动都难逃李永昌的耳目。毕竟孔县出现一个明显是城市女孩的陌生面孔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又如果暗中调查的又是钱爱林的非法集资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引起李永昌的警惕。

其实李永昌察觉了也没有什么,关键是现在崔玉强的态度不明。如果崔玉强已经明确倒向了李逸风也是好说,但在听到蒋雪松即将视察孔县的消息之后,崔玉强的态度再一次模棱两可了,就让关允不免隐隐担心,以崔玉强对公安局的掌控力度,想要不知不觉中查明夏莱来孔县的目的,并不难。

而如果更进一步,崔玉强想要阻止夏莱的调查,想要掩盖钱爱林的问题,从而动用专政力量礼送夏莱出孔县,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钱爱林的问题暂时压下没有引爆,根本原因应该就是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都没有争取到崔玉强的支持。

孔县的局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朗的迹象,怕是局势要等平坟复耕的行动尘埃落定,等蒋雪松的工作视察结束,才能透出曙光。

其中,平坟复耕是虚招,最终结果如何,还很难说,主要是看省里的政策变化,是让李永昌闪了老腰丢了老脸,还是让他挺直腰杆长了老脸,还在两可之间。而蒋雪松的工作视察是实招,尤其是蒋雪松来到孔县之后的讲话,是偏向李永昌的立场还是只是站在大局观上泛泛而谈,区别可就大了。

在两件事情上,李逸风和冷枫都同时表现出冷静和审时度势的姿态,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究竟二人有多少底气,或是在背后达成了多少共识,关允也不得而知。

一时间关允想了许多,不由入神了。

“危险有许多种,下面县里的人,有时也有让人防不胜防的刁钻的手法。”关允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察觉金一佳没声音了,回头一看不由笑了,她坐在板凳上正津津有味地喝粥,不由笑道,“你倒是能吃能喝,一点儿也不担心夏莱的安危。”

“她的本事也不小,你也别小瞧了她。”喝完了粥,金一佳将碗一推,一抹嘴说道,“我明天回市里,先和夏莱见个面,向她传达你的话,然后当天就可能回京了,最晚三天之内就会有最后结果出来。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一句,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能性不大。”

“凡事总要争取一下才行,想都不敢想,就太失败了。我从来不是一个看低自己的人,百分之四十,我不会退让。”关允依然一口咬定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放松,他就是要赌一把,赌对了,就是莫大的胜利。赌输了,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金一佳自从露面之后,一直在关允面前十分强势,此时终于摇了摇头:“我算是见识了你固执的一面,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放弃夏莱,敢以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出身,就想娶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有胆气。”

“金一佳,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我和夏莱的恋爱是大学时代最纯真的恋爱,没有掺杂任何杂质,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胡乱点评。我也不是不肯放弃夏莱,是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对方!”关允不假颜色,很认真地反驳了金一佳。

金一佳一甩头,推门出去:“凶什么凶?我就是说你一句,至于还我十句?小男人!”

关允真想追上去再和她理论几句,一想算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是夏莱的表妹,也算是他的表妹,既然是妹妹,就得让她几分。

等关允来到院中,发现温琳和刘宝家几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不放,不由问道:“我脸上开花了?”

“是开花了,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温琳“啪”的一声扔了筷子,“你真有本事,我告诉夏莱去。”

“我怎么了我?”关允大叫冤枉。

李理凑了过来,俯到关允耳边小声说道:“关哥,你鼻子上全是口红……”

关允一下明白了过来,大叫一声:“金一佳,你害我!”

金一佳已经换了职业装出来,恢复了一脸傲然,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关允一眼:“关先生,你的意见我会反馈给投资商,最终结果如何,要由投资商做出决定。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也可以随时拨打我的手机。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天色不早了,都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她的彬彬有礼中流露出疏远之意,仿佛转眼间就由邻家小妹摇身一变成了谈判桌上的对手,公事公办,不讲一丝私人情面,变脸之快,让雷镔力和李理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

好在关允已经充分领略了金一佳的善变,他和金一佳微一握手:“就由温琳送你去宾馆,金小姐,后会有期。”

温琳临出门时,还狠狠地挖了关允一眼,尽管她也不相信关允会和金一佳在厨房里有什么不雅的举动,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她心中又气又恨。金一佳却对关允鼻子上的口红视而不见,好像和她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第二天一早,温琳就送走了金一佳,关允没有出面送行,金一佳不让,也不知是她心虚还是出于别的考虑,不过她让温琳转告了关允一句话:“后会有期。”

是呀,有些人在生命中出现,只是一瞬,是过客,而有些人注定可以成为常客。

上班后,关允拨打了夏莱的手机,提示关机,他心里焦急,却又不能打夏德长电话让夏德长通过特定渠道提醒夏莱一下。

虽然可以理解初出茅庐的夏莱为民请命的迫切心情,但记者有时还真一个危险行业,尽管关允清楚以崔玉强的胆量不会伤害夏莱,但在基层混了几十年的崔玉强,对付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夏莱,有的是方法,会让夏莱有苦说不出。

从小在孔县长大,又在县委待了一年的关允,对于基层干部的穿着西服耍流氓的手腕可是深有体会。

还好,到了中午时分金一佳就打来了电话。

“关允,我见到夏莱了,她采访到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掌握了一手的证据,她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她,她和她的同事有明察暗访的经验,而且她还说,姨夫也支持她的采访。你不用操心了,夏莱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她想做什么,你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也只能如此了,关允知道就算他和夏莱见面,怕是劝不了她回头,夏莱有时也很固执。

不过……怎么夏德长也支持夏莱的采访,难道说,夏莱采访的背后,会是夏德长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

正当关允猜不透夏德长的用心之时,关于夏德长的正式任命,终于公布了。但任命的用语却是耐人寻味,透露了夏德长空降到省委的背后,肯定发生了不为人所知的激烈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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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看问题的角度很刁

许多人不理解关允每天看报看新闻,以为他是闲着了,其实不然,一个人地位可以不高,但境界不能不高。境界决定眼界,眼界决定以后发展的长远。

正所谓大处着眼小处落脚,关允在大学时代就爱读书看报,不过当时只是出于爱好,回到孔县后,爱好转化为奋斗的动力,又在老容头的点化下,他终于学会了学以致用。

应该说,整个孔县能从报社的新闻上读出国家政策的变化和省市风声的变动者,唯关允一人而已。

关于夏德长的任命,对外公开的是消息是——经中组部决定,燕省省委同意任命夏德长同志为燕省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消息很简短,只有短短几句话,一般人还真无法从中看出端倪,更嗅不到里面隐含的政治意味……关允却看了出来!

夏德长是从京城空降到省委的干部,空降之前,中组部势必会先和燕省省委沟通,如果省委方面同意,一切就顺利多了,如果省委有抵触意见,会再继续沟通协商,再如果省委反对的意见很强烈,中组部或许会放弃任命。

但如果中组部不肯退让,就会陷入僵局。此时就看空降干部的背景是不是深厚了,如果深厚,中组部会再想办法让燕省省委让步,办法有很多,正面或侧面,总之,什么时候燕省省委同意了中组部的安排,什么时候僵局打开。

显然,夏德长的任命背后,燕省省委和中组部之间上演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夏德长最终任命结果宣布时,省委方面是用了经中组部决定决定而不是经中组部批准的用词,就是明显地向外界宣告,在有关夏德长的任用上,燕省省委和中组部的意见,并不完全一致!

在所有对外公布的任命中,如果中央采纳了该省省委的任用建议,就用“批准”二字。如果中央最终决策的结果和该省省委提出的建议并不完全一致,或者省委没有建议,由中央直接定,就用“决定”二字。

由此可见,燕省省委应该有自己提名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人选,但却被中组部直接定下的夏德长替代了。

关允明白了,怪不得夏德长的任命传出了风声这么久,一直拖到今天才正式对外宣布,原来是有如此内幕。

关允不是在新闻上看到的夏德长的任命,而是在冷枫的办公室里,是一则来自省委的传真之上,属于内部消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任命,不算重大事件,不必全省通报,只需内部通告一声即可。

任命传真,是冷枫有意拿到关允面前,让关允过目的。

关允看过,默不作声还给冷枫,冷枫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什么想法没有?”

“夏副部长来到燕省,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关允微微一笑,冷枫有意考他一考,他就不能露怯,“省委对夏德长的任命,不是很高兴,只是不知道是谁对夏德长有抵触情绪。”

“除了一号二号,还有谁敢和中组部过不去?”冷枫说道,“夏德长也不是非要来燕省不可,而是燕省正好有了空缺,要去别的省份,可能还要等,但情况不允许他再等下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来了燕省,但来是来了,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是个难题。”

冷枫转动手中的水杯:“你也不用担心,安心工作,夏德长的手还伸不到孔县来,等他在省委站稳脚跟,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了。”

第一次,冷枫对他出言安慰,关允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尽管他也知道,也许冷枫和他同仇敌忾不过是因为夏德长和冷枫并非一条线上的人,但还是不免感动:“谢谢县长。”

“不用谢我。”冷枫很直来直去地说道,“如果你不是自身优秀,我也不会帮你。”

“对了县长,夏莱在孔县暗中采访钱爱林非法集资的问题,而且我还听说,夏德长也支持夏莱的暗访……”关允透露了夏莱采访的消息,有必要让冷枫知情,也好万一出现不可预测的事情时,好让冷枫出面。

冷枫听了微微动容:“现在时机不对,夏莱暗访也就算了,她是出于记者的职责所在,夏德长又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他又一脸冷峻地说道,“你最好转告夏莱一声,调查可以,但一定不要让人发现,现在形势不明朗,在同时进行的几件事情没有出来结果之前,谁也不敢保证最后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冷枫话中的含义,关允听了出来,是说目前孔县的局势,还不在他和李逸风的控制之下,换言之,专政力量没有掌控在手。

崔玉强还在观望,看来,李逸风的个人魅力和冷枫的手腕,在崔玉强的心目中的分量暂时还是没能超过李永昌在孔县经营了十几年的庞大的势力。

也是,在崔玉强不敢肯定李逸风和冷枫会对李永昌造成什么重创之前,李逸风和冷枫终究要离开孔县,李永昌却不会。况且蒋雪松的视察在即,到底蒋雪松对李永昌的支持力度有多大,怕是连李逸风和冷枫也不得而知。

忽然,关允想起了一个问题:“县长,蒋书记应该清楚陈恒峰省长平坟复耕的政策没有得到省里一号的支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暗示李永昌什么?”

如果蒋雪松假装不知平坟复耕政策背后事关省委一号和二号之间的理念冲突,不对李永昌有所暗示,岂非说明蒋雪松对李永昌的支持,也不过尔尔?

冷枫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关,你不简单,看问题的角度很刁,也很细心,你提出的问题,确实是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呵呵。”呵呵一笑之后,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就是解释了,关允明白了,到底蒋雪松和李永昌之间是什么关系,他现在还不清楚,但已经清楚了一点,在平坟复耕政策的问题上,李逸风和冷枫将李永昌当成一张不想出却又必须出的牌打了出去,蒋雪松也是!

一天后,市委关于平坟复耕的政策也下发了,只是转发了省里的文件之后,加了一句——各区县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落实。

明眼人都看了出来,市里对平坟复耕的政策,只是例行公事地应付一下,并没有真正当成大事主抓。不少人都暗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市里好像一点也不重视平坟复耕,有什么问题不成?

众人想不透猜不明白,按说以李永昌的聪明应该能嗅出什么,却偏偏他最近被出奇顺利的各项事情兴奋得飘飘然了,并没有深想其中的内情,却忘了,向来紧跟省里脚步的黄梁市,在每一次省里有政策下发时,总是第一个贯彻落实,为什么平坟复耕这么一件大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以蒋雪松的政治智慧,如果说他没有察觉平坟复耕政策的背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是蒋雪松了。

市里的态度,更让关允断定平坟复耕政策可能会在中间有变故,他就更佩服李逸风和冷枫的政治眼光了,尽管二人也许不被蒋雪松所喜,但在对待平坟复耕的政策上,却是和蒋雪松的态度出奇的一致。或者说,是提前一步猜透了蒋雪松的立场。

在大局观上,和李逸风、冷枫相比,李永昌还是差了火候。

几天来,在李永昌的号召和带领下,平坟复耕地行动轰轰烈烈地在孔县全县开展得如火如荼,也涉及到了关允家中的祖坟。关允是党员,又是副科级领导干部,关成仁也是党员,还是老师,必须要起带头作用,不等关允回家做工作,关成仁就主动平了自家坟头。

从心里讲,关允是支持平坟复耕的政策的,但政策也要充分考虑到国情。许多政策的出发点是好的,却失之于操之过急或是一刀切,往往就会流于形式化,要么富了贪官,要么害了百姓,如是等等。平坟复耕政策诚如冷枫所说,需要一个缓冲期,否则坟头好平,人心难平。

百姓需要一个心理上的接受过程,如果政策的出发点首先考虑到民心民情,其次再考虑到政绩名声,效果应该会好上百倍。

尽管在各乡镇的平坟复耕行动遭遇了不少奋起反抗的对抗事件,甚至小郭村还有一个老农民郭老汉天天睡在坟头上,谁要平坟他就死给谁看,反弹十分强烈,但在李永昌的强力推动下,又借平坟复耕政策的东风,他以铁腕推动平坟的进程,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李永昌的影子出现。

在和以死相拼睡在坟头的郭老汉的战斗中,李永昌亲自出马,一边拉家常一样和郭老汉说话,一边使眼色让人乘机平坟,事后郭老汉发现上当,气得跳脚大骂李永昌是混账王八蛋,李永昌哈哈一笑拂袖而去:“这年头,王八蛋都比笨蛋强!”

就在孔县平坟行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流沙河大坝项目工程进展顺利,孔县的秋天一片欣欣向荣之际,蒋雪松对孔县破天荒的工作视察,如期来临了。

第八十五章 期待已久的视察

在平坟复耕行动轰轰烈烈进行的同时,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基建工程也初战告捷,在流沙河两岸竖立起了一个大坝的雏形,宏伟、壮观,初看之下,在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的衬托下,无比高大巍峨,巍巍然如另一座平丘山。

孔县的金秋,田野中一片金黄,良田万倾,玉米如海浪一般翻涌,大豆在阳光下闪耀丰收的光芒,流沙河大坝工程现场,不少人穿了红衣,系了红围巾,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正准备载歌载舞迎接市委领导的到来。

事先接到通知的孔县县委,也早就清水净道,黄沙铺地,准备迎接蒋雪松的大驾光临。县委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全部到齐,以李逸风为首、冷枫为次的迎接队伍,一字排开,在县委大院门口耐心等候。

本来李逸风准备带领四套班子到孔县和直全县的交界处迎接,从黄梁市一路向东到孔县,中间要经过三个县,直全县是孔县向西一出县境的第一个县,通常市委重量级领导前来,都要到县界处迎接一下,但蒋雪松不同意,说是不必兴师动众。

李永昌只当蒋书记说话是客气,以为李逸风嘴上答应着,到时还得亲自到县界迎接,官场上的事情,怎么可能领导说不用下级就真不用了?

不料李逸风当真了,真不去县界迎接了,李永昌不可能一个人当出头鸟自己去迎接,不合规矩,他站在人群之中,屈身在冷枫的身后,冷眼打量身前的李逸风和冷枫,心中愤愤不平地想,就算是省城空降的干部又能怎样?李逸风和冷枫还是太傲了,竟然不到县界去迎接蒋书记,让蒋书记的脸面往哪儿搁?

等着,蒋书记来后,肯定会给李逸风和冷枫一个下马威。

冷枫微微错后李逸风半个身子,他比李逸风个子稍高一点,肩膀却是宽了不少,从后面看,他和李逸风站在一起,忽然就有了并驾齐驱的错觉,而且乍一看,他和李逸风似乎还很像是同一个人。

李永昌心中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冷枫和李逸风有相象之处?总觉得二人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过以前是从前面看,第一次站在背后打量二人,他心中一下绷紧了一根弦,从后背看,东风和西风现在是大有联手的迹象呀,不是好兆头。

不过……李永昌联想到他在孔县的所作所为,孔县秋天的欣欣向荣,他居功至伟,不夸张地说,几乎全是他一人的功劳,而且蒋书记对孔县破天荒的工作视察,也是冲他一人前来,可以说,孔县所有的闪亮点,全部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再有崔玉强及时收回了倒向李逸风的脚步,还有在他的力主下昨天才恢复了正常工作的钱爱林,孔县的脚步只是稍微乱了一点节奏,随后就又马上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之内,除他之外,孔县今秋无人丰收。

关允、温琳和王车军站在人群后面,关允梳理了头发,穿了西装,显得整个人精神了百倍,皮鞋也擦得锃亮,当前一站,英俊、帅气并且英气逼人。

温琳穿了职业女装,上身收腰长袖外套,下身直筒长裤,头发也挽了起来,不再是以前散漫的青春发型,而是多了成熟味道,再加上她化了淡妆,抹了口红,描了眉毛,初看之下,明艳照人,细看之下,美丽动人。

而王车军一如既往打了摩丝,头发根根支起,摩丝的定型功能让他的发型十分新潮,就如港台明星一般。他的衣服显然也是新买的,西装袖口上的商标都没有撕下,裤子的裤线笔直,皮鞋亮得可以当镜子照,又因为他个子最高,站在人群之中,就让他心中大生鹤立鸡群的自我良好的感觉。

只不过王车军却忽视了一点,如果说他是鹤立鸡群,诚然,连关允、温琳在内的场中的无数人都被他蔑视了,但话又说回来,在王车军认为的鸡群之中,也包括他的舅舅李永昌。当然,他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意识到了,或许会将李永昌剔除在外。

王车军今天心情格外高涨,蒋雪松对孔县的工作视察,不仅仅是对舅舅工作的肯定,是对舅舅的力挺,而且恐怕关允和温琳都不知道的是,蒋书记这一次来孔县还有另外一层目的,是为了暗中挑选一名秘书。据说蒋书记对孔县的几名通讯员很感兴趣,在别的区县的通讯员都还是中专师范毕业的大背景下,孔县作为一个小县穷县,能拥有三名大学生通讯员,证明了孔县在人才回流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王车军心中最为得意的是,经过李永昌的幕后运作,他的档案已经成功地摆在了蒋书记的办公桌上,相信以他的学历再加上在孔县的经历,他最终可以被蒋书记选中,从而一步登天,将关允、温琳等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一报当日落选副科之耻。

只要被蒋书记选中,一个副科算得了什么?特事特办,他可以直接跳过副科,破格提拔为正科然后再调入市委,哼,到时关允不一定多嫉妒他的高升。

孔县一干人群,人心各异,都站得整整齐齐,就等蒋雪松的大驾光临。

十点整,李逸风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之后,只听了一听就立刻挂断电话,转身对冷枫说道:“蒋书记马上到。”

片刻之后,一辆车队浩浩荡荡驶来,警车开道,一共四五辆汽车依次停在了县委门口,从头车上下来一人,微瘦,长脸,戴眼镜,穿灰色夹克,年约四十出头,不是别人,正是黄梁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

冷岳跑向后车亲自为蒋雪松打开了车门。蒋雪松的秘书师龙飞晚了一步,下车后站在冷岳的身后,微微尴尬地一笑。

如此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蒋雪松落地的一刻,不由孔县一干人等都心思各异,有人收回了目光,假装没有看见,有人忙把头扭到一边,避免被人误会是故意盯着看,形态各异的人群却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都不约而同地想,外界传闻蒋书记对秘书师龙飞很不满意,有意将他外放,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蒋雪松一步迈出了汽车。

五十岁的蒋雪松显年轻,头发茂密,一丝不乱,他一身正装,脸色红润而健康,鼻梁上一副银边黑腿眼镜,周身上下有一股儒雅之气。初看之下,很有南人北相的福相。

蒋雪松确实也是地道的南方人。民间传说,南方人长了北方人的面相,是为南人北相,必定高官在坐。到底是传说还是有据可查,并没有人一探究竟。

蒋雪松后面还有一辆汽车,车上下来一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挺胖,背微驼,方脸大眼,很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正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曾伟宪。

蒋雪松的视察队伍虽然不很浩大,但随同人员的安排上很耐人寻味,市委书记出行,市委秘书长必定随行,是常态,之外通常也会有副市长陪同,不过一般不会是常务副市长,毕竟常务副市长作为政府班子之中仅次于市长的第一序列,位高权重,而且身份敏感,象征意义重大。

常务副市长随同市委书记视察工作,不能说一定就和市委书记走得很近,至少也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官场中人都清楚一点,市委书记和市长搭班子,比不了县委书记和县长能和平共处,一县之地毕竟小,利益纠葛少,矛盾冲突就少,一市之地就大多了,冲突和矛盾在所难免。

具体到黄梁市,市委书记蒋雪松和市长呼延傲博之间是否步伐一致,外界传闻很多,有人说蒋雪松对45岁的市长呼延傲博一向谦让,因为呼延市长和黄梁市的三大宗姓关系密切。也有人说蒋雪松对呼延傲搏笼络人心、滴水不漏的圆滑很反感。还有人说,其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表面上不和,其实暗地里紧密联手,为了对付黄梁市三大宗姓的庞大势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不管是哪一种传闻,毕竟都是传闻,谁也不清楚幕后的真实。

蒋雪松在前,曾伟宪在后,冷岳和师龙飞跟在最后,几人来到李逸风、冷枫等人面前,蒋雪松伸手和李逸风握手:“逸风同志,古代封建官员出行,都是黄土铺道、净水泼街,我一路走来,孔县的县城也是连一片落叶也没有,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太伤民了。”

看破不说破是官场常态,为了迎接上级领导的视察,下级经常会做一些表面文章,蒋雪松虽然贵了市委书记,但他也是从县委书记做起,自然清楚下面的人怎么粉饰太平怎么迎来送往,却第一句话就点破了,不由让孔县一干人等都吃了一惊。

李永昌却是沾沾自喜,蒋书记肯定是借机表达对李逸风不到县界之处迎接的不满,领导说的都是反话,这么说,李逸风和冷枫肯定是要在蒋雪松面前讨不了好了?

正当李永昌暗喜之时,蒋雪松第二句话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谁是关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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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谁的机遇(急急急,推荐票!)

不止李永昌大吃一惊,就连李逸风和冷枫也是吃惊不小。如果说蒋雪松批评孔县全城清洁以迎接市委书记的视察,只算是意味深长的敲打的话,那么在如此重要的迎接仪式上直接点名关允,就绝对是出人意料的用心了。

关允正躲在人群后面,细心留意蒋雪松的一言一行,试图从蒋雪松的随从人员的构成之中推测出一些什么有意义的结论,冷不防听到他的名字从蒋雪松口中喊出,顿时惊呆了。

不过……关允还是没有向前迈出一步,高举右手高呼我是关允而施施然来到蒋雪松面前,他懂规矩,不管蒋雪松是市委书记还是更高级别的高官,他也只能等李逸风或冷枫发话才能露面。

蒋雪松话一出口,登场鸦雀无声,几乎全部的目光都一瞬间聚焦在了关允的身上,如果目光有热力的话,关允此时已经被架在火上烧了。

王车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无比怨恨并且嫉妒地看了关允一眼,双眼几乎要喷出怒火,凭什么?关允凭什么?他心思片刻转了几转,又想到了蒋书记此来孔县视察还有在孔县挑选一名秘书的目的,他心中几乎要焦虑万分了,难道说,蒋书记点中关允了?

官场无小事,尤其是堂堂的市委书记当众点名一个小小的通讯员,而且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个中意味,怎能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思浮想联翩?

因为蒋雪松是正在和李逸风握手时问到了关允,尽管关允是冷枫的通讯员,李逸风也只能接话说道:“关允在后面,我让他过来一下。”

蒋雪松点到为止,要的是效果,他摆手说道:“先不用了,等下我和他私下见面再说。”

李逸风和冷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不解和疑惑,以蒋雪松市委书记的权威,必然不会是为了当众打压关允而点名,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谁也猜不透上级领导的心思,何况李逸风和冷枫本来就与蒋雪松关系一般。

欢迎仪式过后,人群依次回到县委之中,关允落在了最后,正低头琢磨刚才蒋雪松点名的用意,并且自嘲他今天算是出名了,忽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李永昌。

“李书记。”关允先打了招呼。

“小关,刚才蒋书记点你的名,过一会儿也许还会找你谈话,你要记住一点,有一说一,尽量少说,不要给蒋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好不好?”李永昌和颜悦色,似乎是真心为关允着想一样。

关允忙说:“我记下了,谢谢李书记的提醒,我不会乱说话。”

李永昌满意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你以前认识蒋书记?”

“不认识。”

“哦。”李永昌见问不出什么,不置可否地微一点头,又大步向前走去,很快就将关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关允摇头笑笑,官场中人,太容易被表面迷惑了,他是无欲则刚,相信蒋雪松找他,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不会是为了当面敲打他,他不急,李永昌却急了……

蒋雪松一行先被迎到了孔县的礼堂,按照事先约定的程序,应该是蒋雪松发表重要讲话,不过蒋雪松却打乱了既定的安排,对李逸风和冷枫说道:“逸风同志,我看讲话的排场就免了,就不升堂了,我就站着随便说几句好了。”

蒋雪松当前一站,周围围绕的都是县委、县政府、人大和政协的主要同志,既然不召开全体干部大会,无关人等就进不来了,包括关允、温琳等人,也只能在外面等候了,他中气十足地朗声说道:“同志们,我其实早该来孔县走一走看一看了,我应该向同志们道歉,我来晚了。孔县山青水秀,民风纯朴,是个好地方。”

“我来孔县有两件事情,一是为了和同志们见个面,好好地聊一聊孔县的风土人情,了解一下孔县的各项工作的开展。二是想参观一下流沙河大坝,流沙河大坝是孔县开天辟地的大项目,为孔县的经济发展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蒋雪松的讲话很有特点,喜欢脱稿讲,而且兴趣所致信手拈来,很真实很有感染力,他的话讲到一半的时候,李永昌就已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听了出来,蒋书记对流沙河大坝还是寄予厚望,如此说来,在蒋书记视察的整个过程中,他将会唱主角了?

尽管有蒋书记意外点名关允的插曲让李永昌心里犯堵,还好蒋书记视察的主题没有偏离主线,就让他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李逸风和冷枫只是微微点头附和,冷枫还好,即使面对蒋雪松,也是一脸的沉静如水,面无表情,李逸风却目光跳动几下,从蒋雪松身上跳到常务副市长曾伟宪身上,又从曾伟宪身上落到了市委秘书长冷岳的身上。

冷岳和冷枫同姓,但并无传闻表明冷岳和冷枫认识,也无人知道冷岳和冷枫是不是系出同门,二人之间除了同姓之外就没有共同点了,冷枫是省城人,而冷岳却是京城人。

没错,冷岳身为京城人,却在黄梁市担任市委常委、秘书长似乎大有可堪玩味之处,再联想到冷岳才四十出头的年龄就官居副厅级的市委常委之位,如果说他不是大有来历,谁也不会相信。

“我看现在时间还早,就先去参观一下流沙河大坝,逸风同志,你是什么意见?”蒋雪松倒也雷厉风行,也不坐下喝上一口水,就直接提出去工地视察,也不知他平常风格就是干脆利落,还是故意为之。

“蒋书记,不如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李逸风刚一开口说了半句,就被李永昌抢过了话头:“蒋书记刚到孔县就要视察大坝项目,一路上是不是太劳累了?希望蒋书记休息一下再去。这不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县委安排了乡村风味的午饭,请蒋书记、曾市长和冷秘书长先吃饭。”

李永昌的话没什么错,说得也很得体,错在他抢了李逸风的话,犯了官场大忌!他才是县委的三号人物,前面不仅有李逸风,还有冷枫。况且在李逸风话未说完的情形之下,当着蒋雪松的面抢话,李永昌的用心当真是险恶之极。

他就是有意为之!

蒋雪松脸色不变,对李永昌的抢话视而不见,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才十点,吃哪门子饭?先去项目上看看。”

蒋雪松的表现,明显有袒护李永昌之意。而在蒋雪松身后的曾伟宪也是一脸平静,对刚才的一幕置若罔闻,倒是冷岳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毛,目光迅速从李永昌脸上一扫而过。

更不为人所注意的是,冷岳的目光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和冷枫的目光有过交流,虽然一闪而过,二人目光在电光火石的交汇时所交换的内容却十分丰富。

李逸风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过他还是没有太明显表露出来:“一切按照蒋书记的指示办。”

蒋雪松一行要去流沙河大坝视察工作,除了市委的随同人员之外,县委四套班子不可能全部出动,政协、人大的老同志就主动告退了,县委县政府也只能挑选几名主要领导,李逸风看了出来,不管是假装也好,或是真是个人风格也罢,蒋雪松确实喜欢轻车简从,不喜欢兴师动众。

县委就点名了两名副书记,李永昌和桂晓杰,政府班子就由冷枫和郭伟全出面,然后又让三个通讯员全部陪同。点名关允的时候,李逸风心中还闪过一丝疑惑,明明打压关允的压力来自蒋雪松,蒋雪松一露面就点了关允的名,到底蒋雪松对关允是什么态度,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逸风最是清楚蒋雪松和夏德长的关系,如果说蒋雪松对关允改变了看法,就他认为,可能性极小,虽然夏德长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一名市委书记的前途影响不大,但蒋雪松和夏德长的私交密切,那么蒋雪松当众点名关允,又有什么内情?

想不明白就索性不去想了,李逸风却不知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是,不知不觉中,他对关允的态度已经悄然地转了一个大弯,由以前的冷落排挤变成了关心爱护。或许是瓦儿无意中影响了他的判断,又或许是他和冷枫之间达成的共识让他对关允多了好感。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奔向流沙河大坝,关允、温琳和王车军同乘一车。本来温琳坐在中间,关允在左,王车军在右,温琳却以晕车由和关允换了座位,等于是她连挨都不愿意挨着王车军坐。

王车军愤愤地看了温琳一眼,随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向了窗外,心里却想,等蒋书记视察大坝的时候,会由他出面向蒋书记介绍大坝项目的施工进度,他要大出风头了,说不定就能让蒋书记立马对他另眼相看,等他真的成了蒋书记的跟前红人,一个小小的关允又算得了什么?还有温琳,等温琳主动来求他临幸,他也要矜持一下再说。

到了大坝工程现场,蒋雪松兴致颇高,叉腰仰望高高矗立的大坝:“逸风同志,谁来介绍一下大坝的情况?”

当面向市委书记介绍大坝情况,绝对是一个露脸的大好时机,是无数人打破头也要争着上的千载难逢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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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不小的挑战(第三更!)

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从人员陪同到吃饭、住宿,以及每一个环节该由谁对等接待,基本上事无巨细,都会事先由县委办和市委办沟通,达成共识之后,最后由双方确认,蒋雪松的视察才会正式启动。

等具体落实时,会一步步按照约定好的程序,就和排练好的大戏一样,不能有丝毫闪失地上演。事先在安排由谁为蒋雪松介绍大坝项目的情况进展时,李逸风和冷枫合计之后,觉得还是应该由李逸风出面比较合适,也只有李逸风能代表孔县发言。

当然,李永昌本想由他出面做情况介绍,毕竟他是大坝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但冷枫提议由李逸风出面,他再想出风头,也得遵守官场规矩。

但刚才在县委抢了李逸风的话头之后,李逸风没有表示,蒋雪松也是默许的态度,李永昌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依仗蒋雪松是由他请来视察工作的天时优势,再加上他在孔县的地利和人和,等于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相信李逸风也奈何不了他!

“还是由我来介绍比较合适,毕竟大坝项目由我具体负责,我比较清楚每一个环节。”李永昌主意既定,就不等李逸风说话,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毛遂自荐。

算上第一次抢了李逸风的话头,在蒋雪松来到孔县不到一个小时内,李永昌已经是第二次以三号的身份,越过二号直接单挑一号的权威了。

果然够牛气,不愧为孔县不倒的平丘山。

此话一出,李逸风脸色微有不喜,却还是保持了风度,而冷枫也是终于动容,十分不满地看了李永昌一眼。以冷枫的冷静,还是忍不住动怒了,可见李永昌确实太过分了。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蒋雪松依然是不动声色,对李永昌公然挑战李逸风和冷枫权威的举动视而不见,真是明显偏袒李永昌,就连曾伟宪和冷岳也不约而同看了李永昌一眼,微微流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李永昌傲然而立,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只等蒋雪松的许可。

蒋雪松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人的身上,而是越过了众人,凝视远处的大坝。大坝工程现场,高立的脚手架,高大的吊车,以及初具规模的大坝雏形,矗立在孔县苍茫的秋天的大地上,别有诗意和美感。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蒋雪松忽然就吟了一句诗,哈哈一笑,豪气冲天地说道,“谁介绍大坝项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会用诗一样的语言介绍?我是文人出身,喜欢壮丽的山河和优美的诗句。”

蒋雪松话音刚落,李逸风和冷枫心中一动,同时脱口而出:“关允……关允是京城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

二人同时说出关允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笑,只一笑就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在借关允之手打击李永昌的嚣张的目的上,二人的心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蒋书记,关允并没有具体参预到大坝项目,他对大坝项目的具体进展可能不太了解。”李永昌急了,急忙说出了关允的不足,试图将关允可以大出风头的机会扼杀。千万不能让关允在蒋书记面前露脸,万一关允给蒋书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事关蒋书记秘书人选的大事上,说不定会出现他最不想见到的变故!

见李永昌差点急赤白脸,李逸风和冷枫又对视一眼,会心地暗暗一笑,是人都有软肋,李永昌最怕见到关允的崛起,因为自始至终虽然李逸风和冷枫压制了关允一段时间,但都留了余地,李永昌却不一样,他不但怕关允会骑到王车军头上,还担心关允会挑战他在孔县土皇帝的权威,因此,关允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蒋雪松却笑着摆了摆手:“孔县不大,流沙河大坝项目怕是在县里人人皆知,关允就算没有具体参预,大概情况肯定也知道一些吧?就让他给我介绍一下也好,听听年轻人的想法,总能感受到年轻的活力。永昌,等下平坟复耕的工作开展,我一定要听你具体介绍进展,别人介绍,我都不会听。”

李逸风再次和冷枫对视一眼,冷枫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蒋雪松是何用意,原本以为蒋雪松此来孔县是为李永昌造势,毕竟蒋雪松肯来孔县工作视察,是李永昌一手推动的结果,不成想,蒋雪松对李永昌的态度在纵容之中,似乎又有疏离之意。

看不透,想不通,蒋雪松先是点名关允,现在又同意让关允为他介绍大坝项目的进展,究竟蒋雪松打的是什么算盘?李逸风和冷枫都暗中摇头,也不知道关允是交了好运,还是要被蒋雪松变着法子收拾了。

不过蒋雪松特意点名让李永昌接下来介绍平坟复耕的工作开展,大有深意呀。

有好戏看了,蒋雪松这一次来孔县,看来不仅仅是为李永昌撑腰,他肯定还别有用意。

情况,变复杂了。

李永昌只能说道:“那好,我一会儿再向蒋书记汇报平坟复耕工作的进展。”表面上很顺从,其实内心却是恨得不行,怎么就让关允抢了头彩,失误,真是失误,早知道这样,早先还不如找个机会让关允去干别的事情,不让他跟来就万事大吉了。

县委办主任柳星雅见几位主要领导达成了共识,就忙不迭从人群之中领着关允来到了蒋雪松面前,他也想借机小露一脸,好让蒋书记记住他。

“蒋书记,我是县委办主任柳星雅……”

柳星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雪松打断了,蒋雪松并没有冲他说话,而是直接问关允:“关允,你是京城大学中文系毕业?”

关允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金砖砸中,并没有中奖一样的兴奋,相反,他早就知道他在孔县的待遇和眼前这位市委一号人物有关,所以并不对蒋雪松和他之间的互动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蒋书记不当众呵斥他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好事,想都不会去想。

“是。”关允老实地回答。

“听说你还是孔县历史上第一个考上京城大学的学生,至今还没有人超越你?”

“我相信孔县以后一定还会有人再考上京城大学。孔县是个人才倍出的好地方,在李书记和冷县长的领导下,孔县的教育事业发展水平逐年提高……”

蒋雪松哈哈一笑:“好了,不说套话了,你就为我介绍了一下大坝项目的进展吧,要注意一定要用词优美,我很挑剔的,不喜欢只有骨头没有血肉的官样文章。”

难度不小,用优美的语言介绍一项政府项目,确实是一道天大的难题,尤其是对长年累月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文秘来讲,早就习惯了文秘式的语言和说话方式,让他转变思路,用诗一样的语言来汇报工作,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好在……关允从未放下书法和古诗——古诗,关允蓦然心中灵光一闪,想起前段时间老容头让他捡起书法并且熟读古诗,难道说老容头未雨绸缪,是在为他指路?

诚然,有老容头的指路明灯确实可以让关允有先人一步的先机,但路灯再亮,终究还要自己铺路并且自己脚踏实地地走路才行,还好,最近几天关允书法不但进步不小,还背下了许多首古诗,对于一直热爱文学并且有一定文学功底的他来说,练字和读诗不仅仅是应付差事,还是他的一项爱好。

能将爱好转化为生活中实际动力并且有助于成长的人,是聪明人。

“在孔县历史上最欣欣向荣的秋天,在县委李逸风书记和冷枫县长的大力支持下,在李永昌副书记的亲自领导下,在金黄遍地的原野之上,在河水充沛、水草丰美的流沙河畔,一座象征着孔县精神和孔县人民不屈的奋斗意志的大坝,即将落成成为孔县最壮丽的丰碑……”

“在此丰收的季节,孔县大地繁花似锦,孔县人民热火朝天,孔县百姓载歌载舞,迎来了孔县历史上最尊贵的客人——市委蒋雪松蒋书记,于是,孔县大地处处诗情画意,孔县人民一片欢声笑语,孔县的秋天,就成了美的海洋,美的世界。”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蒋书记的到来,挥洒间,流沙河大坝拔地而起,弹指间,流沙河波涛滚滚,谈笑间,流沙河大坝项目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量……”

关允侃侃而谈,以诗意一般的语言开篇,生动地描述出了孔县秋天的盛景,既高抬了主要县委领导,又突出了蒋雪松视察的高度,总之,他的叙说犹如一次生动的告白,虽然在李永昌、郭伟全耳中听来不伦不类而且装腔作势,但也人人知道,哪怕李逸风和冷枫听了不喜欢也不要紧,只要蒋雪松满意就行。

官场上是老大优先制原则,眼下,在场之中最大的老大是蒋雪松。

关允说完,也不等蒋雪松表态,用手遥指大坝雏形,提出了一个连李永昌、李逸风都不敢当面向蒋雪松提及的十分过分的要求:“蒋书记,流河沙大坝必将成为孔县的丰碑,如果由您题字,肯定可以在孔县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众人顿时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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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打擂台(求点击推荐!)

最震惊的不是李逸风、冷枫和李永昌,而是冷岳。作为市委秘书长,蒋雪松视察期间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要考虑周详,不能出一丝差错,按照事先敲定的视察方案,并没有题字一项。

尽管他也知道蒋书记的书法确实不错,但蒋书记为人含蓄,从来不向外界透露他喜好书法的事实,冷岳心中疑问连连,就连蒋书记点名关允也是意外插曲,关允向蒋书记介绍大坝项目的进展,更是意外之外的意外,而现在,关允又提出请蒋书记题字,这……完全就是乱套了。

冷岳急忙向李逸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让李逸风阻止关允,万一关允的提议惹得蒋书记不高兴了,事情就不好收场了,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蒋书记去视察一家企业,企业老总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蒋书记的书法不错,非要提出请蒋书记留下墨宝,结果蒋书记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工作只视察了一半,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蒋雪松狠狠批评了冷岳几句,指责冷岳工作不细致,冷岳当时就满头大汗,事后努力了很久才又重新获得了蒋雪松的信任。

李逸风也是吃惊不小,关允才有了在蒋雪松面前露脸的机会,怎么一句话又弄砸了?到底年轻不经事,不知道有时候一句话不对,就有可能一辈子交待了?更何况蒋书记本来就对关允有偏见?一时间他都替关允着急了。

冷枫也是暗中替关允捏了一把汗,关允也真是,怎么这么胆大?官场上不能傻大胆,要步步为营。

李逸风正要开口说话,蒋雪松却一伸手阻止了李逸风,他的目光淡然而威严地落在关允的脸上,似是探究,又似是不解,过了片刻,他才饶有兴趣问道:“关允,你刚才的介绍确实不错,诗情画意都在其中,尤其是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引用得好,有浑然天成之妙,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为流沙河大坝题字?”

这一句话问得有陷阱,如果关允回答不好,很容易栽一个跟头。众人一听,不由都紧张了起来,就连轻易不会动容的冷枫,此时也是紧锁眉头,而在人群后面的温琳,更是额头冒汗,鼻尖上都浸出了豆珠般的汗水。

只有李永昌和王车军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得意,一个大好的露面机会被关允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活该!谁看不出来,蒋书记生气了!

蒋雪松真生气了?关允却不这么认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置身于无数人的中心,成为市委和县委两级主要领导的焦点,说不紧张那是骗人,但诚如他以前下定决心迈出倒向冷枫的第一步一样,骨子里不服输的勇气和天生好赌的冒险精神让他甘愿一试。

更何况,他此时脑中闪回的全是老容头让他练习书法和背诵古诗的教诲,老容头做事情,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总有先人一步的眼光,让关允佩服不已。

蒋雪松为何点名他,他不清楚,但既然他现在阴错阳差也好,是蒋雪松有意为之的安排也罢,总之他现在站在了蒋雪松的面前,就要紧紧抓住机会,就要获得蒋雪松对他的好感,就是要让蒋雪松知道,他对他的偏见,站不住脚!

关允微微一笑,谦逊地弯了弯腰:“古人通常都是诗书画三绝,蒋书记一身儒雅之气,又出口成章,肯定也是才高八斗的高才。流沙河大坝项目是孔县开天辟地的大事,也只有胸中有丘壑的人题字,才能镇得住流沙河的滚滚河水,才能配得上孔县的大好河山。”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既将蒋雪松无限拔高,又含蓄而间接地化解了蒋雪松咄咄逼人的攻势,题不题字是蒋雪松的事情,但如果题字了,就是胸中有丘壑的高才。

蒋雪松愣住了,显然以他多年的见识,也是第一次见到如关允一样有意思并且机智的年轻人,不由又多打量了关允几眼,忽然笑了:“小关啊,我不是不能题这个字,而是我题字时有一个习惯,需要酝酿一下气氛,你看现在人声嘈杂,又是外面,心境静不下来,字怎么能写得好?心到才能意到,意到才能字好。”

蒋雪松一番话说完,李逸风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地了,好一个关允,竟然过关了,不但过关了,还引起了蒋雪松深厚的兴趣,聊起了书法的话题,气氛顿时为之一转,由刚才的肃杀之气变成了微风徐徐。

李逸风此时才忽然意识到,怎么突然间他对关允这么关心了?

冷枫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心中又气又恼,关允太冒失了,万一一着不慎惹怒了蒋雪松,他在县委刚刚好转的处境就有可能一落千丈,并且再无翻身的可能。年轻人有冒险精神是好事,但也要分时间场合,尤其是对自己不熟悉的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高官,还是不要抱着侥幸的试探心理为好。

不管别人如何想,关允此时已经是没有了退路,而且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后退,因为他知道,他能否给蒋雪松留下好印象,关系到今后的长远。

随着夏德长的上任,随着孔县局势有可能再重新回到李永昌的掌控之中,形势,正在迅速滑向对他不利的一面,他不能坐等李逸风和冷枫及时出手力挽狂澜,诚然,他没有李逸风的权力,也没有冷枫的背景,但他的优势是年轻,是身后有一个惊天之才的高参老容头!

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等蒋雪松视察完毕离开孔县,他或许就再也没有和蒋雪松见面的机会了。想通此节,关允暗中长舒一口浊气,说道:“蒋书记,您想要怎么酝酿气氛?”

尽管知道他这一句话一出口,蒋雪松必定会出难题,但也必须说出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蒋雪松题字与否,和大坝项目最后能否顺利竣工并无关系,却和他以后的发展有莫大的关系。

“你既然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应该也有一定的书法基础了?要不这样,你起头,如果你的字写得到位,我一时兴起,说不定也就挥毫泼墨了。”果然,关允话一出口,蒋雪松就将难题抛了出来,而且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直视关允的眼睛,笑容之中,甚至有一丝玩笑的调侃之意。

现在的大学生练习书法的寥寥无几,都追求速成的英语去了,现阶段国内教育对国学的重视程度降低到了几千年来的最低,关允如果不是有一个教授历史和政治的教师父亲,说不定也不会从小就练习书法并且重视国学,换了别人,比如王车军和温琳,必定会被蒋雪松的难题难倒。

只可惜,关允就是关允,不是别人,他谦逊地一笑:“我确实会写几笔字,不过阅历有限,心境不够,气度就打不开,字写得就不够开阔,不过要是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我倒不怕当着蒋书记的面,在李书记、冷县长面前献丑了。”

“好。”蒋雪松一听关允关于书法的点评很到位,就知道关允在书法上肯定有所造诣,就兴趣大增,“逸风,有没有笔墨?”

“有,有。”李逸风冲柳星雅使了个眼色,柳星雅急忙去亲自回县委拿笔墨了,领导要笔墨,就算没有也得说有。

还行,柳星雅虽然名字女气了一些,办事倒是利索,几分钟后就找到了笔墨,而且还是一得阁的墨汁。不料蒋雪松一看是墨汁,皱眉说道:“写字要研磨才有意境……”

话才出口,冷岳从身后拿出了易砚和墨块,关允接过,微一低头:“谢谢秘书长。”

冷岳莫名对彬彬有礼并且英俊的关允多了一丝好感,微微一笑,小声说道:“领导喜欢浓墨和楷书。”

一句话就让关允对冷岳无比感激,作为蒋雪松身边最近的人,他对蒋雪松的了解绝对是外人所不能及,有时候在官场之上关键时候的一句话,就能成了大事。

关允倒水,挽袖,两根手指捏住墨,胳膊不动,手腕用力,开始研墨。蒋雪松在一旁初看之下微微点头,再看之下微露惊喜之意,他看了出来,关允还真是内行。

研好墨汁之后,关允试了试,浓而稠,烈而香,他提笔在手,向蒋雪松微一弯腰——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到位,才能显示出良好的修养——恭谨地说道:“蒋书记,那……我就献丑了。”

蒋雪松微微一笑,此时也放下了市委书记的架子,右手一伸:“请。”

关允提了一口气,饱含了全部的情感——字如心声,无情不动——想起停电的夜晚他和温琳的一次意乱情迷的意外事件,想起温琳的种种好,想起他和温琳或许只能今生错过,一时情之所致,有感而发,情到笔端,落笔成字,两句诗以行楷一气呵成:“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

不得不说,关允的字写得很有气势,以他现在的年龄能写出飘逸出尘的字体,实属不易,蒋雪松看了连连点头,才念出他写的两句诗,正要称赞关允的字写得不错……突然之间就怫然变色!

第八十九章 旗开得胜(求点击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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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风和冷枫离得近,二人和蒋雪松的表情一样,一开始也为关允的字暗暗叫好,没想到关允年纪轻轻,竟然写得一手好书法,虽然达不到苍劲有力、挥洒自如的大开大合之势,却也初具气象,颇有功力。

不过……等二人看清了关允所写的两句诗后,也是同时变色,不约而同地心想,名诗名句多了,抒怀或是慷慨悲歌,都可以,关允怎么就偏偏写了一首情诗?

蒋雪松是可是堂堂的市委书记!

什么场合写情诗,关允是傻掉了还是疯掉了?李逸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无奈的悠长的叹息,完了,关允算是一头栽倒了,绝对没好果子吃了。明明一个绝好的在蒋雪松面前露脸的机会,他不知道珍惜,却要自作聪明,终究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别说李逸风连连惋惜,冷枫也是微微闭了双眼,从他脸上无奈和痛心的表情可以得出结论,他也是对关允失望之极!

李永昌和郭伟全文化程度不高,思路跟不上李逸风和冷枫的政治智慧,但从蒋雪松的脸色以及李逸风、冷枫失落的表情,他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肯定是关允闯祸了。

闯祸了好,太好了,露脸不成反丢脸,又是丢在了市委和县委两级主要领导的面前,关允以后就永远别想翻身了。

蒋雪松怫然变色,周围随同的几十人,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发一言。官场之上规矩大过天,而且蒋雪松说笑时满面春风,变脸时气势为之一变,和天地之间肃杀的秋意融为一体,无形中迸发而出的威势,令人不敢仰视。

官威,可以令人臣服的官威,就是上位者多年久居人上养成的气势,关允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上位者逼人的威压,一瞬间几乎不能呼吸!

他毕竟还是年轻,蒋雪松又是他面对的最高级别的高官,在蒋雪松怫然变色的威逼下,能站立不动就已经不错了,不能强求他还能镇静自若、谈笑风生。不过还好,关允虽然感受到蒋雪松身上迸发的源源不断的逼迫之意,却还是轻轻放下毛笔,然后后退一步,一言不发等待蒋雪松最后的评定。

蒋雪松一脸凝重地拿起了关允的字,目光深沉,久久凝视,半晌无语,他脸上的表情时而沉痛,时而沉静,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关允的题诗到底触动了蒋书记的痛处还是痒处。

“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好,好一首一往情深的情诗,好一句半为江山半美人,真情流露,人生至爱,关允,你还年轻,现在有半为江山半美人的想法固然可以,但等你真正有一天走到了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一定要改变想法,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是,我一定牢记蒋书记的教诲。”关允忍住不去擦额头上的汗,还好现在是秋天,秋风一吹,汗很快就干了,他刚才可是提心吊胆了半天,“以后一定要改成——今生只有一行泪,全心全意为人民。”

“说得太好了。”蒋雪松兴致大涨,右手一伸,“拿笔来。”

关允离得最近,急忙及时递上毛笔,又赶紧铺上宣纸,蒋雪松笔走龙蛇,手腕翻转,转眼间一首诗已经写就,赫然就是关允刚才所念的“今生只有一行泪,全心全意为人民”。

关允大喜,蒋雪松不仅题诗一首,而且还是题写的他随口而改的两句诗,只此一举,就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引申解读了。他的目光越过蒋雪松,正好和不远处的温琳四目相交,温琳正双眼热泪长流,对他痴痴凝望。

而在人群的背后,在一辆紧闭车窗的车内,有一个女孩端坐车上,双手托腮,隔着车窗玻璃眺望人群之中的关允,等蒋雪松念出“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时,她灿然一笑,艳若朝霞,随后却又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关允……你的两行泪,一行为江山而流,另一行,可是为我?车中女孩喃喃自语,不是别人,正是夏莱。

蒋雪松写完一张还不算,兴趣所致,再次铺开宣纸,浓重而苍劲地写下了五个大字:“流沙河大坝!”

终于……在关允的提议下,蒋雪松以堂堂的市委书记之尊,为流沙河大坝题名,其意义影响深远,足以对孔县的局势带来不可低估的促进作用,至于是正面还是负面,就因立场不同而有不同的解读了。

关允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句“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感动的不是一个温琳,同时还有夏莱。至于他当时题写的时候心中想的是温琳还是念的夏莱,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如果说其实关允多少猜到了蒋雪松特意点名的背后有可能是夏莱的手笔,他是从夏莱来孔县暗中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而夏德长是默许的态度,推测出了在事情的背后,以夏德长的城府,必然会考虑到夏莱的安全问题,那么由谁出面照顾夏莱他最放心?

唯蒋雪松而已。

当然,关允只是猜测而已,却不知道夏莱就跟随在蒋雪松的视察队伍之中,躲在暗处,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更不知道他的两行泪同时感动了两个女孩。

关允是赚到了,不但赚到了温琳和夏莱的眼泪,也赚到了蒋雪松的好感。他不知道的是,蒋雪松最是喜欢“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这首诗,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他在初见之下,还以为关允知道了他的隐私借诗讽刺他,是以才怫然变色。

但深思之下才知道他错怪关允了,关允也喜欢这首诗只能说是巧合,而且以关允的年纪,正是半为江山半美人的阶段,而且关允为之流泪的美人正在他的车内,他想通之后才为之释怀,同时大为欣喜,一是欣喜关允的书法确实不错,是可造之才,二是关允骨子里的文人气质和他相通,第一次让他对关允有了惜才之心。

再有他被关允的书法勾起了雅兴,虽然关允的书法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几分,但也在他这个年龄段的水准之内,不过关允的书法很有特点,似乎有某个失传的书法大家的风韵,就让他兴趣大增,一比高下的心思就提了起来。

蒋雪松来黄梁市年头不短了,如关允一样在书法上有一定造诣又和年轻时的他极其相似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想起以前不问青红皂白,为了还夏德长的人情就施加影响,要将关允困死在孔县,真是不应该呀。

多好的一个年轻人!

蒋雪松为流沙河大坝题字之后,桌子上就摆了三幅字,一幅是关允的题诗,一幅是蒋雪松的题诗,还有一幅是专为流沙河大坝的题字。冷岳向前一步,将流沙河大坝的题字郑重收起,李逸风会意,立刻双手接过,喜形于色,一边感谢蒋雪松,一边欣喜地向关允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蒋雪松虽然书法造诣很高,但惜墨如金,黄梁市不知有多少人想请他题字,他从来不会动笔,没想到,在关允的因势利导下,流沙河大坝意外收获了蒋雪松的亲笔题名,确实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孔县的秋天,真是绚丽多彩。

李永昌和王车军已经傻眼了,怎么形势突变,变得让人跟不上思路了,明明刚才蒋书记变了脸色,突然间又春风吹拂,关允反倒因祸得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人会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让李永昌、王车军无法接受的是,蒋雪松拿起关允的字,打量了几眼,颇有爱不释手的意思,问道:“关允,你的字送我了,肯不肯割爱?”

都以为关允肯定会求之不得地答应,不料关允却还提出了条件:“送蒋书记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哦……”蒋雪松一脸笑意,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一丝市委书记的权威,而是慈祥如长辈,“说来听听。”

“我想珍藏蒋书记的墨宝,用心研究一下蒋书记的起笔和落笔,也好完善我的不足之处。”关允的话说得很圆润,珍藏是从钻研书法为出发点,既不会让人怀疑他有巴结蒋雪松的用心,又含蓄而委婉地拔高了蒋雪松的个人修养,一举两得且不着痕迹。

蒋雪松哈哈一笑:“我要了你的字,我的字送你,理所应当,好,换了。”他笑过之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等下我还有问题要和你探讨,你不许隐瞒。”

“是,不敢隐瞒。”关允老老实实地答道,心中几乎按捺不住兴奋之意了。

蒋雪松见火候到了,挥手向众人说道:“流沙河大坝的建设和工程进展,都很不错,我对孔县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很满意,尤其是李永昌同志劳苦功高,一身担两职,值得表扬。好了,小插曲结束,下面,是不是该去看看平坟复耕的进展了?”

蒋雪松话一出口,李逸风和冷枫再次对视一眼,心中都同时闪过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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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各种因素(很求推荐票!)

应该说,蒋雪松来孔县视察工作,就李逸风和冷枫的想法,虽然也早有心理准备,猜到蒋雪松此来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有为李永昌壮势之意,但一个执掌一市的市委书记,不会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委副书记而专门来孔县跑上一趟。

那么,蒋雪松的工作视察,除了有对李永昌的力挺之外,也有对孔县工作的支持在内,或许更深一步讲,更有对孔县局势的关注。

但从蒋雪松迈进孔县县委的一刻起,事态的发展,似乎偏离了预期。不但偏离了李逸风和冷枫的预期,也和李永昌的预期相去不小。

或者说,孔县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蒋雪松和关允之间的互动,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而且当着无数人的面,传递出来的消息是相当的耐人寻味。尤其是李逸风,几乎无法用震惊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蒋雪松对关允的态度是怎样的偏见和成见,但以刚才的情形来看,蒋雪松似乎对关允确实态度大变,等于是转变了一百八十度!

而蒋雪松一入孔县自始至终对李永昌模棱两可的态度,也让李逸风和冷枫看出了什么,再联想到平坟复耕政策背后隐藏的悬而未决的隐患,再对比蒋雪松不听李永昌当面介绍流沙河大坝项目的进展而听关允介绍,却点名要听李永昌汇报平坟复耕的工作开展,以李逸风和冷枫的政治智慧,心中就立刻有了计较——蒋雪松来孔县,远非表面上力挺李永昌那么简单,也并非是李永昌真的一出面就请动了他来孔县视察,而是各种因素累积在一起,最终促成了蒋雪松的孔县之行。

比起李逸风和冷枫审时度势的政治智慧,李永昌还是差了几分。他在刚才蒋雪松和关允吟诗泼墨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和压迫感,心中七上八下不停地揣度蒋书记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对关允另眼看待,为什么对关允这么大感兴趣了?

王车军更是沮丧到了极点,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岂不是说蒋书记已经点中关允,只等暗示下去,县委就会将关允的关系调往市委,从此关允脱困而出,一飞冲天了?一想到关允真有可能再次在和他的竞争中获胜,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市委一秘的宝贵机会,他就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掐死关允!

凭什么关允又要赢他?凭什么?

蒋雪松和关允一场互动的大戏,不知让多少人心思大动,也不知吹皱了流沙河多少涟漪,更不知会对孔县的局势带来怎样微妙的影响,人群之中,崔玉强目光闪动,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几次从身上摸出电话想打出一个号码,却又几次放下,似乎还是难以最后下定决心。

蒋雪松金口一开,先是盛赞李永昌劳苦功高,又提出要去看看平坟复耕的进展,才让李永昌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心中又重新升腾起了热烈的希望,蒋书记还是很看重他的,也是,孔县离了他就不行,没有他,流沙河大坝项目就没那么顺利,孔县也不会成为全市落实平坟复耕政策的最彻底的第一县。

李永昌正要开口说话,李逸风却没有给他机会,抢先说道:“时候不早了,蒋书记,还是先回县委吃饭吧。”

蒋雪松微微一想,点头同意了:“吃饭,先吃饭,我再不去吃饭,许多人都对我有意见了,认为我不近人情。你说呢,永昌?”

李永昌连忙附和:“蒋书记一心扑在工作上,为我们做出了好榜样。”

“哈哈,我刚才和关允比试书法,可不算是工作……”

李逸风就接了一句:“蒋书记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嘛。”

冷枫也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古人且有徐徐而行、安步当车的雅致,现在生活节奏快了,其实也失去了许多平常心。孔县没有竹林,却有树林。等下有时间,蒋书记可以到平丘山参观参观,体会一下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心境。

“说得是,说得是呀。”蒋雪松心情大好,接了一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孔县的天气不错,确实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永昌就接不上话了,心里却恨恨地想,知识越多越反动,拿腔捏调地说话,文人真酸。但不管他是如何地嫉妒李逸风和冷枫能与蒋雪松谈诗论对,却也只能在一旁附和着笑,插不上一句话。他却没有意识到,冷枫看似无意地一提平丘山,其实是为了关允埋下伏笔。

人群之中,走在后面的关允听到冷枫顺势提到了平丘山,不由会心地一笑。温琳就悄悄打了他一下,嗔怪说道:“臭美!”

关允不是臭美,而是他心里清楚,冷枫见时机大好,正在积极主动地推动下一局。而且蒋雪松用也无风雨也无晴来形容孔县的天气,可是大有深意,说的不是天气,是政治气候。

果然,兴趣颇高的蒋雪松又说:“孔县的平丘山我也听说过,有时间倒可以去看看。”

经关允的妙笔生花再加冷枫的妙手推动,蒋雪松的工作视察,正在逐渐朝着有利于李逸风和冷枫的方向倾斜。

午饭安排在了县委食堂。

本来想到孔县最好的飞马宾馆接待蒋雪松,但李永昌再三强调蒋书记吃惯了山珍海味,只想吃特色风味,恰恰孔县就有特色美食,安排在县委食堂,由他亲自制定菜单。李逸风和冷枫也没坚持,也觉得李永昌和蒋雪松关系不错,熟知蒋雪松的喜好,就由他安排了。

还好,蒋雪松对饭菜的安排还算满意。就餐时,县委几名主要领导围绕蒋雪松而坐,边吃边谈,谈笑风生间,蒋雪松平易近人的风格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私下议论说,传说蒋书记威严并且很有手腕,现在见了,也很有亲和力,不见有多厉害。

但关允和别人所想的截然不同,他算是深切体会到了蒋雪松于和风细雨之下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法,果然是一等一的官场老手,于无声处见惊雷,以润物细无声的政治手腕,让孔县前三号人物都感受到了他处理孔县局势游刃有余的布局。

而且还是长远的布局。

吃饭时,关允不够资格和蒋雪松同桌,他和温琳、王车军坐在一起,王车军坐在他的对面,温琳在他左边。温琳埋头吃饭,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王车军的目光不停地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也不知在搜索什么。领导们都在里面的雅间,在外面大堂的人,都是要随时服务领导的工作人员。

“关允,你今天可是出风头了,万一被蒋书记相中了,调进了市委,成了大秘,可就真是出人头地了。到时,别忘了跟你一起奋斗过的哥们。”王车军估计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人,收回目光,阴阳怪气地对关允说道。

“没影儿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车军,我倒觉得你比我希望大。”关允回应王车军,笑了笑,“下午蒋书记视察平坟复耕政策的落实情况,车军,你可以和李副书记一起向蒋书记汇报,你的口才也不错。”

温琳本来正专心致志地吃饭,一听关允的话,低头一笑,悄悄用脚踢了关允一下,意思是,你不要太坏了,怎么挖坑让人跳?

关允没理会温琳的小动作,目光充满鼓励地直视王车军。

王车军动心了:“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我都没有参预大坝项目,蒋书记还同意听取我的汇报,你对平坟复耕的政策肯定早就吃透了,再者李副书记负责平坟复耕,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数据呀成果呀什么的,都能倒背如流。”

王车军的眼睛亮了:“数据什么的,我早就记得清楚了,就是怎么才能让蒋书记点我的名,是个问题……”

“我觉得不是问题。”关允嘿嘿一笑,“你直接和李副书记一说,等汇报的时候,让他假装忘了一个数据,然后他点你的名,说你记得清楚,你不就可以顺势就上,出现在蒋书记面前了?我觉得,蒋书记同意让我介绍大坝项目的进展,是为了考查我。但蒋书记来孔县,要同时考查三个人,所以下面就该你出场了,最后温琳也得露露面。不过,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

关允现身说法,让王车军心思大动,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提醒,我去找舅舅说一声。”

王车军一走,温琳趁人不注意拧了关允的腰肉一下,笑骂:“你太坏了,坑人没商量。”

关允大呼冤枉:“我坑谁了我?我一片好心好意,你别不识好人心。”

“就你还好心……”温琳得意而心满意足地笑了,“你的坏,我还不知道?不过,你坏得好坏得可爱,我喜欢。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怎么肯定蒋书记就一定会同意让王车军露脸?又怎么肯定王车军一定会在蒋书记面前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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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真假难辨(很需要推荐票)

关允大摇其头,很无辜很无奈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是出于好心。”

“才不信你。”温琳暗中又踢了关允一腿,还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想发坏水的时候,眼睛里面会有坏笑,鼻子微微皱起,右手小拇指还会向上翘一翘……”

关允吓得不轻:“你是千里眼呀,观察得这么仔细?你说得都是真的?”他可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把他摸得这么细,如此一来,他在温琳面前岂不是没有秘密了?

“当然了,骗你是小狗。”温琳咬着嘴唇笑,很得意很嚣张,“心虚了吧?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天天坐在你的对面研究你,看你骗人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等等,都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慢慢地我就摸出了门道,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还说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鬼知道你今生会不会有四行泪,四分之一为江山,四分之三为美人,就是说,你最少要有三个女人了……”

都哪里跟哪里,关允无语了,不过想到他经常会在办公室伏案午休,会不会……温琳在他睡觉时候也观察过他?这个温琳,太调皮了。

正想好好地训斥温琳几句,温琳说了一句话,却又让他愣住了:“关允,今天是金一佳给出的最后日期,她还没有答复,是不是事情黄了?我就觉得你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太血盆大口了,现在好了,一分钱也没得到,人啊,就不能太贪心了,知道不?不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总觉得远方的风景才美丽,其实,身边的风景才最动人。”

得,温琳的话有所暗指,关允一时意动,充满深情地看了温琳一眼,回想起当时题诗时,其实心中虽然想的是温琳,却是惜别之意惋惜之情,说来他和温琳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夏莱算是他的初恋,假如温琳所说他小时候确实说过要她当他的媳妇,莫非是说,温琳才算是他今生第一个钟情的女子?

算了,不去想了,感情上的事情最是伤神,他是深爱夏莱,却又在回孔县一年的时间里,和温琳日久生情,年轻的心最容易碰撞出爱的火花,况且温琳的性格又最是讨喜,说实话,他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格,但如果不是夏莱的及时出现,他和温琳之间说不定真能确定了感情。

只不过人生总是如此,没有假设,恰恰就在他和温琳之间关系朦胧即将透明的关口,夏莱不期然来到了孔县,或许是夏莱心有灵犀,为了挽救濒临生死边缘的爱情,她的孔县之行,等于是将关允从差点迈到温琳身边的脚步生生拉了回来。

对于如何处理夏莱和温琳的问题,关允一时头大,但对于怎样对付金一佳,他还是头脑十分清楚,就只当没听到温琳话里的暗示,直接接过了金一佳的话题:“不急,平丘山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是不可复制的,金一佳在和我们比耐心,我敢打赌,不出三天她必定会给出一个确切答复。”

“她会答应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温琳眼睛亮了,一副财迷的模样,“哇,发财了。我算算可以分到多少?这下好了,嫁妆不用愁了。”

要不是人多,关允真想朝温琳的脑袋敲一下,别说,她财迷的样子还真可爱,不过……他还是必须打击了一下温琳的热情:“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不大,我的底线是百分之三十。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折合下来算是四十五万,但实际上,一分现金也拿不到。等到有了效益分红的时候,最早也得明年了,所以……你的嫁妆还得自己想办法。”

温琳一瞪眼一噘嘴,想要反驳关允几句,一抬头,柳星雅和冷岳走了过来。

作为县委办主任,关允和柳星雅再熟悉不过了,平常打交道也不少,但他和柳星雅来往却不多,倒不是因为柳星雅的名字过于女气的缘故,而是因为柳星雅是黄梁市人。

没错,孔县县委办主任柳星雅,一个十分女气名字的县委大管家,却是黄梁市人,当然,并没有规定市里的人不能到县里当县委办主任。

柳星雅在县委的名声还不错,作为李逸风身边的第一人,他除了管理县委机关一摊子事务之外,也相当于李逸风的大秘,负责所有文件的起草和上传下达。也就是说,相比王车军,他才是李逸风身边最信任的人。

但柳星雅在县委之中的存在感并不强,反倒不如县委办秘书科三个通讯员光芒照人,一是因为三个通讯员都是大学生又是本地人的缘故,二是柳星雅为人太低调了,平常上班时候,李逸风不需要,他就不会出现,一旦李逸风有事,他总能及时出现并且替李逸风分忧。

真正聪明的秘书长也好,秘书也好,都是极有眼力的人,在领导需要分忧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领导需要安静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下,在领导眼中的存在感从来都以正面形象出现,而不是让领导想起来就厌烦,如此,才是一个秘书长或秘书的最高境界。

孔县是小县,不设秘书长,县委办主任就是实际上的县委秘书长。

显然,柳星雅达到了,他不但在李逸风眼中达到了县委办主任的最高境界,也在关允眼中达到了为人处事的最高境界,尽管在县委许多人眼中都觉得柳星雅太没用了,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县委办主任应有的气势和权威,但正是柳星雅为而不争的从容,才让他成为孔县县委最八面玲珑的县委常委。

以关允的猜测,柳星雅在孔县之所以一团和气,从不计较什么,是他志向并不在孔县的一县之地,据说,他的媳妇是黄梁市三大宗姓之一崔姓之女,在黄梁市极有势力,早晚,他会调回黄梁市。

关允虽然和柳星雅交往不多,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几乎没有私交,但他对柳星雅的印象不错,也很佩服他的处世之道。

柳星雅和冷岳同时出现,关允和温琳就急忙起身相迎。县委食堂的大堂是四人一桌的格局,平常县委各科室的人都会打饭回办公室吃,今天特殊,大堂内就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还好,关允和温琳的一桌,王车军一走,对面就空了。

“坐,别客气。”冷岳没有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高高在上的派头,微笑地点点头,坐在了关允的对面,柳星雅也是一脸浅笑,坐在了温琳的对面。

等二人坐下,关允和温琳才敢坐下,冷岳开门见山地说道:“是这样的,关允,我想和商量一个事情……”

秘书长说是商量,是客气,是平易近人,关允忙说:“秘书长有事,尽管吩咐。”

“还真不是吩咐。”冷岳呵呵一笑,看了柳星雅,交流了一下眼神才说,“刚才吃饭的时候蒋书记问起冷县长,不知道你的书法师承何人?和已经失传的当年一个书法大家的笔锋很像,但蒋书记又不敢肯定,因为失传的书法大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书法在世面上几乎没有流通,就算临摹,也学不来……”

关允心中咯噔一下,蒋雪松的书法造诣果然了得,只从他几笔字中就看出了端倪,不错,他从小到大学习书法一直临摹颜真卿的字帖,遇到老容头后,受老容头影响,笔风变化很大,现在正处于模仿老容头的阶段。

但……老容头的事情可不能说出来,关允心中不解的是,老容头的书法,怎么就和当年失传的书法大家的笔锋很像了?难道老容头当年的书法还名震一时?

关允很想向冷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比如想知道蒋书记口中失传的书法大家是谁,但又不能问,有些事情只能听不能问,他在孔县一年的浮沉,确实沉下心来领会到了许多东西。

冷枫不知道他书法师从何人就对了,他练习书法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几人知道,冷枫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冷岳替蒋雪松来问个明白,但关允却不能说个明白,就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秘书长,我意外得到了一本字帖,见上面的字很有气势,自己也很喜欢,就一直照着临摹。”

“哦……”冷岳微露失望之色,不过显然他相信了关允所说,因为蒋雪松已经强调过是失传大家的书法,他就又含蓄地提了一提,“字帖上面有没有署名?”

关允听了出来冷岳的意思是想借字帖一看,就说:“没有,等晚上我取一下字帖,请蒋书记鉴定一下。”

“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冷岳面露喜色,不过还是淡定地说道,“君子不夺人之爱。”

对冷岳欲取还拒的手法,关允心里自然清楚:“没关系,反正就是一本旧字帖,不是什么名家之作,蒋书记不嫌弃就行。”

冷岳笑了笑,没再说话,和柳星雅耳语几句,然后冲关允一点头,起身走了。冷岳一走,柳星雅压低了声音说道:“关允,你的机会来了,秘书长很欣赏你,刚才要了你的档案……”

关允心思大动,这么说,蒋雪松真是有意用他当秘书了?

第九十二章 要麻烦了(继续猛烈求票)

尽管和蒋雪松以字会友,当着无数人的面上演了一出意味深长的题字大戏,但关允清楚,蒋书记现场挥毫泼墨,可不是真为了当众表演书法才艺,而是借兴趣所致,显露出身为上位者多才多艺和惜才的一面。

孔县在人才回流方面成绩突出,蒋书记在任上又多次强调引进人才,重视人才回流,就连他一个小小的县长通讯员都可以和堂堂的市委书记同台书写书法,传到外面,绝对会让无数黄梁市考到重点大学的学子心动,真实而深切地感受到蒋书记惜才爱才的决心,肯定会动了要回黄梁报效家乡的念头。

如此,蒋雪松的政治秀的目的就达到了。

当然,蒋雪松也是文人出身,文人骨子的情怀不变,当众题字,也是真性情的一面。

蒋书记不会真因为他的几笔书法就动了要将调他到身边当秘书的念头?关允暗暗摇头,联想到从冷枫之处隐约听到的关于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私交甚厚的传闻,以及夏莱也向他透露过蒋雪松和夏德长是中央党校同学的事实,他又从震惊和惊喜之中回到现实,并不认为冷岳热心地从县委办抽看他的档案,就真是蒋雪松对他动了爱才之心。

他再有才华,也抵消不了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的私交,况且,夏德长还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算了,不去想了,先想想老容头的字帖问题是正事。

老容头的字帖其实不少,关允只拿了一本最基本的框架字帖来练习,用老容头的话来说,先学会折字,再练习组合,要会爬,再会走。言外之意就是说,关允的书法水平还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连走路都还没有走稳。

如果按照老容头的划分,岂不是说蒋书记的书法也才是步行阶段,还没有达到跑步前进挥洒自如的大家气象?

送蒋雪松一本老容头的字帖倒没有什么,只是老容头也不知道回来没有,不当面征求他的意见就将他的字帖送人,多少有点不太好。想想也没办法,关允就想,就当他替老容头决定了,相信老容头也不会小气到不愿意将一本字帖送人。

饭后,关允和温琳一起动身随同蒋雪松去视察平坟复耕政策的落实情况,上车后,温琳照常坐在了最边上,又让关允坐在中间,关允打趣说道:“你就这么不想挨着王车军坐?”

“怎么了,你愿意我和他坐一起?”温琳不满地回敬了关允一个白眼,又将头扭向窗外,不说话了。

怎么了这是,一句话就生气了?关允摇摇头,没理会温琳的小性子,王车军就上车了,他一上车,就拍了拍关允的肩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关允,事情办妥了。要不是你事先提醒一下,事情就不好办了。”

“客气什么,机会是均等的,都要努力争取过了才行。”关允客气一句,又漫不经心地问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钱爱林复职了,车军,你说是不是复职的时候不对?”

钱爱林复职动静不大,是在李永昌的力主下,在崔玉强的推动下,李逸风和冷枫都默许了,然后钱爱林就悄无声息地官复原职了,并没有任何处分。

李永昌的理由很充足,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主要活动范围是在县城,城关镇派出所重任在身,负责县城的治安工作,而钱爱林在城关镇担任所长多年,也只有他出面才能震住县城老街的流氓混混不出来惹事……

王车军没想到关允的思路跳跃到了钱爱林身上,他并不清楚关允为什么会提到钱爱林复职问题,就假装很无奈地说道:“领导决定的事情,我们只能无条件服从了。”

关允点点头,没再说话,一旁的温琳却一脸疑惑地扭过头来,悄然向关允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钱爱林又怎么了,关允却没有回应温琳的眼神,眼睛望向了前方,神游物外了。

平坟复耕政策落实情况的现场汇报地点选择在了小郭村。小郭村是大村,离县城最近,坟头最集中,最有代表性,而且是平坟复耕行动之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工作队出动三次都没有将坟头全部放平,最后还是由李永昌亲自出面,才一举定乾坤。

李永昌选择小郭村,自然有他的用意,一是小郭村平坟之后腾出的土地最多,数据最翔实,也最好看,二是小郭村反对平坟的阻力最大,谁出面都不行,只有他出面才摆平,最能显示出他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

站在路边,遥望小郭村坟头集中地被放平之后腾出的大片空地,李永昌兴致勃勃地向蒋雪松汇报孔县平坟复耕政策落实过程中取得的巨大成绩,虽然在汇报中肯定了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作用,但言语之中透露出十足的自信,不经意间还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强调了他的个人贡献。

由于他的话过于直露并且自我抬高,李逸风听了微微皱眉,冷枫干脆将脸扭到一边,不愿再看李永昌的嘴脸。周围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暗笑,有人偷笑,也有人佩服李永昌强大的自信和霸气,从蒋雪松来到孔县之后短短不到半天时间,他已经是第三次公然挑战一号二号权威,并且一再突出个人了。

如果说李永昌暗中将孔县当成他的一亩三分地还情有可原,那么当着市委书记的面还敢这么张狂,就连曾伟宪和冷岳对视一眼,也是各自摇头。

蒋雪松的兴致不如上午视察流沙河大坝时高涨,背着手听取李永昌的工作汇报,不发一言,李永昌汇报了一半的时候,暗中冲王车军招了招手,等王车军来到跟前,他就正式推出了王车军:“蒋书记,下面的情况就由王车军来具体汇报一下,车军同志是省职业技术学院的高材生,记忆力过人,许多枯燥的数字我背上三遍都记不住,他却能过目不忘。”

“哦……”蒋雪松顿时来了兴趣,打量王车军几眼,“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个子也长得出类拔萃,好,我就听听你的专业性的汇报。”

和关允在蒋雪松面前镇静自若大不相同的是,王车军虽然早就期待想要在蒋雪松面前露脸,但真正站在执掌黄梁市600多万人的最高人面前,他还是底气不足,身子微微颤抖,尽管蒋雪松平易近人,没有冷着面孔,甚至还有一丝笑意,他还是难掩心中的胆怯之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在重量级人物面前泰然处之的胸襟。

“蒋……书记,我叫王车军,是县委办秘书科的通讯员……”王车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先做了自我介绍,声音都微微颤抖,此时他才佩服关允的水平确实比他高了一等,当时关允比他应付自如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平坟复耕政策下发之后,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成立了以李永昌副书记为工作组的专项行动领导小组,领导小组在李永昌副书记的带领下,推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方针政策……”

“说点具体的。”蒋雪松打断了王车军的话,“大而空的帽子就不要扣了,我想听听具体数字。”

“是,蒋书记。”被蒋雪松一敲打,王车军反倒又冷静了几分,他一年多的历练也不白给,而且他也确实在数据记忆上面有过人之处,“孔县开展平坟复耕行动以来,截止目前为止,一共平坟23210座,恢复耕地3123亩,可以预计的粮食增产高达……”

蒋雪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嘛,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数字记得这么多清楚,有一手。走,到地里实地看看平坟的效果。”

通常市委书记之尊下来视察工作,都是站在田间地头指点江山,听取汇报,然后坐车走人了事,谁也没想到蒋雪松不嫌皮鞋沾上泥土,竟然要实地查看,可是吓坏了李永昌,他急忙向前一步:“蒋书记,地里正在施肥,臭得很,您就别下地了。”

“我怎么就不能下地了?”蒋雪松饶有兴趣地笑了,“我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农活,还怕大粪?纸上得来终觉浅……”

要说背下一长串数字是王车军的长项,但要他接上下一句诗,就是强人所难了,对于李永昌来说,更是难如登天,蒋雪松话说一半,等人接下句,王车军和李永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蒋书记事必躬亲,很值得我们学习呀。”冷枫一挽裤腿,“下地,才能接上地气。”

蒋雪松也弯腰一挽裤腿,一步就迈进了田地之中,李永昌见状,只好向王车军使了个眼色,又朝身后的县委办副主任贺运小声吩咐了几句,贺运就转身匆忙走了。

关允将一切尽收眼底,冲温琳耳语一句:“李永昌要麻烦了。”

温琳正双眼冒火盯着王车军不放,心里想不通,王车军在蒋书记面前小露了一脸,没见倒霉,反而长脸了,关允替王车军出主意的出发点真是为了王车军好?怎么可能?关允有这么好心?关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什么?李永昌怎么就要倒霉了?”温琳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让王车军露面让李永昌倒霉,设的是连环计。”

第九十三章 急转直下(强力求推荐票)

关允笑了一笑,想说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崔玉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温琳见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她知道崔玉强必定和关允有话要说,她不方便听,再说,她也不想听。反正她知道没什么好事,多半还是为了钱爱林的破事。

钱爱林复职,温琳很不痛快,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当然清楚李永昌以城关镇派出所需要维持县城治安为由提出让钱爱林复职,表现上理由很充分,其实还是借蒋雪松视察为由,向李逸风和冷枫施压。钱爱林是个小虾米,但他却是李永昌和李逸风较量的一个支点,钱爱林是上是下,就是谁胜谁负的标志。

钱爱林羞辱了关允,还能官复原职?温琳不能想钱爱林,一想就生气。她离关允远了,目光一扫,正好落在指挥警察维持秩序的钱爱林身上,见钱爱林飞扬跋扈地呵斥围观的老百姓,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不无恶意的想法,钱爱林,看你还能得瑟多久,希望你直接在蒋书记面前栽一个跟头,一头摔在坟头上,再也爬不起来!

关允见温琳知趣地走开了,他也知道崔玉强必定有话要说,就先打了招呼:“崔局,这会儿不忙了?”

崔玉强递来一支烟:“来一支?不忙了,都布置下去了,我忙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再忙下去,人都瘫了。”

关允摆摆手:“不抽了,几个大领导都在,都没抽烟,咱们抽就不好看了。”

“真是。”崔玉强忙收起了烟,呵呵一笑,“到底是文化人,眼力高。”

见崔玉强绕弯,关允见时间不允许,蒋雪松马上就要走到坟地了,他就直接问道:“崔局有什么指示精神?”

“我哪里敢指示你关大秘?”崔玉强打了个哈哈,开了句玩笑,目光左右一扫,见周围没人,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钱爱林复职,不是我和老弟你过不去,是我说了不算。”

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崔玉强,关允心中暗笑,知道崔玉强又摇摆了,既然他的立场动摇了,索性就再敲醒他,就说:“其实我和钱所的矛盾是私事,他复职是公事,公私要分明,对吧崔局?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前和崔局说一说,万一到时被动了,就麻烦了。”

崔玉强脸色顿时变了:“什么事情?”

关允一见崔玉强脸色大变就知道他已经知情了,也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无寒意地说道:“钱爱林复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好事,他在台上如果被查出了有问题,就是一个好靶子。在台下,事情也许就会悄无声息地解决,在台上,事情就会闹大。事情越大,谁提拔了他,谁就得越要承担连带的领导责任。崔局有没有听说,省里已经有记者来县里暗访了?”

崔玉强的脸色就又变了一变,他从口袋中摸出烟,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塞了回去,抬头又看了看前面的队伍,蓦然,好像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小声说了一句:“记者暗访的事情,我早发现了,不过谁也没有透露。听说,这一次蒋书记下来,随行人员中,就有暗访的记者。”

话一说完,他又提高了声调,亲切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关科,说好给我家小子辅导功课,什么时候才有时间?”

关允会心地笑了,崔玉强真是老油条,早早就发现了夏莱的暗访,却瞒了下来,估计也是想卖一个人情,不想最后人情却卖了他。不过也由此说明,崔玉强和李永昌的关系,还真是合中有分,崔玉强的立场就从来没有坚定地倒向过李永昌,而是一直在犹豫不定中摇摆。

关允就热情地回应了崔玉强:“好说,明天晚上成不成?”

“成,怎么不成?”崔玉强哈哈一笑,摆手走了,好像自始至终他和关允就在商量给孩子辅导功课一样。

不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蒋雪松身上,对于崔玉强和关允之间接触的一幕,并没有几人留心,却有一人投来了探究的目光——柳星雅。

柳星雅将关允和崔玉强的互动尽收眼底,他含蓄地一笑,悄然来到了李逸风的身边,向李逸风耳语几句,李逸风微微点头,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崔玉强和关允一眼,神情淡淡,眼神之中却流露出自信的光芒。

蒋雪松当前一步来到平坟之后的空地上,他用力踩了踩了脚下的泥土,感慨说道:“死人与活人争地,相信地下的先辈们也不愿意子孙后代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孔县平坟复耕政策,落实得很好,但我还要强调一句,要注意工作方式,不要粗暴地对待农民,土地是命根,但坟地也寄托了对祖先的怀念,平坟之前,要先平民心……”

果然,蒋雪松的讲话既肯定了成绩,又提出了要求,大有含义。

以县委办副主任贺运的级别,本不该在人群的核心圈子内,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不顾规矩挤了进来,而且还有意无意站在了不该站的地方——无巧不巧正好挡在了一座坟头的前面。

贺运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柳星雅的注意,他只是微微一笑,悄然来到了贺运的身边。

蒋雪松又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朝贺运的方向走来,按理说,贺运应该立刻让开才对,不料贺运不知何故,仿佛没有注意到堂堂的市委书记正朝他正面走来,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

不少人都被贺运的举动惊呆了,贺运好歹也是县委办副主任,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李永昌副书记在哪里,贺运是他的对口副主任,他怎么不发话让贺运让路?

眼见蒋雪松离贺运只有一米远时,贺运如果还不让路就闹大发了,贺运的目光躲闪,望向了远处,一脸焦急似乎在等待什么,眼见蒋雪松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他终于不堪威压,身子一软,让到了一边,却又脸色一喜,用手遥遥一指:“蒋书记,快看……”

话音刚落,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回头一看,远处的马路上,一群穿红戴绿的村民载歌载舞,打出了大大的条幅:“热烈欢迎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

刚才在关键时刻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的李永昌,此时及时冒了出来,一脸兴奋地向蒋雪松邀功:“蒋书记的官声真是深入人心呀,村民听说市委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自发地组织起来欢迎蒋书记。”说话间,他带头鼓掌。

人群也就附和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蒋雪松岂能不知所谓的自发组织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到下面视察,有时候即使知道下级弄虚作假,也不能点破,否则下面的工作就没法做了,他笑了笑,双手虚压:“好了,好了,就不要惊动群众了,现在是秋收大忙的时候,让老百姓忙自己的事情去,冷枫同志,你去让村民散了,就说我谢谢他们的好意。”

李永昌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他精心组织的一出,以为可以讨蒋雪松欢心,不料蒋雪松直接就闪开了,闪开也就算了,还让冷枫出面,分明是对他的当头棒喝!

难道说,蒋书记看出了什么?蒋书记对他不满了?

不等李永昌反应过来,冷枫已经沉稳地分开人群,出面去解决村民自发组织的问题了,蒋雪松也没再理会李永昌,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在蒋雪松向前迈步的同时,早就站在贺运身边的柳星雅就及时出手了——他轻轻一拉贺运,贺运不及防备之下,脚步一动就让到了一边,蒋雪松脚下不停,一步就迈了过来。

脚一落地,蒋雪松就面露疑惑之色,用力踩了踩脚下,用手一指说道:“拿铁锹来。”

李永昌脸色已经灰白了,千算万算,还是失误了!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当初他选中小郭村,不仅是因为小郭村是最难啃的硬骨头,也是因为小郭村的坟头成方连片,平了之后最能显示成绩。

原本以为蒋书记视察平坟复耕工作,只是到田间地头远远看看,没想到蒋书记还非要实地查看,李永昌就吓着了,小郭村的坟头是平了不少,但也有一座坟头只是随便遮掩了一下,连墓碑都没有搬走——没错,就是他家的祖坟。

李永昌不是没有考虑到他平了别人家的祖坟却留了自家的坟头是以权谋私,但他并不认为蒋书记会亲自下地……人算不如天算,等他发现阻止不了蒋书记下地查看时,就想让贺运先挡一下,然后借村民自发欢迎蒋书记的手法来转移蒋书记的注意力,结果,也没成功。

李永昌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蒋书记似乎就是直冲他家祖坟而去,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在背后有人向蒋书记打小报告了。

铁锹来了,蒋雪松用手一指脚下:“挖!”

李逸风亲自动手,一锹下去,“当”的一声,挖不动了,他用铁锹分开浮土,露出了下面的墓碑。

蒋雪松脸色变了,李逸风脸色变了,李永昌脸色……已经变得不能再变了!

正在此时,远处的敲锣打鼓声突然停了,停了之后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李永昌,你还俺爷的命!”

事情,急转直下。

第九十四章 算计(继续求票,谢谢)

(恭喜胡峻议同学荣升为《官运》第十位盟主!)

小郭村是李永昌亲自出马才啃下的硬骨头,也正是他在小郭村的强势,才顺利推动了全县平坟复耕行动的胜利。

小郭村不仅有李永昌家的祖坟,也是他上次智斗以死相拼睡在坟头的老农民之地,当时他骗了睡在坟头的老农民郭老汉,平了郭老汉的祖坟,气得郭老汉跳脚骂他混帐王八蛋,他霸道而无赖地回敬了一句:“这年头,王八蛋都比笨蛋强!”

可以说,小郭村一战成就了李永昌的威名!小郭村的坟头被全部推平之后,全县再无一处有强有力的抵抗,小郭村都被攻克了,所有想闹事惹事的乡镇,全部噤若寒蝉。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同样,成也小郭村,败也小郭村。

蒋雪松眉头紧锁,一改先前一脸春风拂面的和蔼,吩咐说道:“冷秘,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称呼姓名而称呼了官职,让所有人心头一凛。而且直接绕过孔县县委,由市委秘书长出面,对孔县县委的不信任,一目了然。

冷岳应了一声,目光从李逸风、冷枫和李永昌脸上一闪而过,匆匆推开人群,去查看情况了。

气氛顿时由春天一路直降,成为滴水成冰的寒冬。

蒋雪松蹲了下来,从李逸风手中要过铁锹,亲自动手,一锹一锹将浮土分开,露出了里面完整的墓碑,他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就勃然大怒,将手中铁锹一扔,厉声质问:“李永昌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李永昌此时确信无疑,他被人算计了,自始至终他一步步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是谁这么无耻阴险地害他?不管是谁,他事后一定加倍还回来!

墓碑是用上好的石料打磨而成,上面雕刻着先人的名字,下面注明了立碑的后人之名,赫然正是李永昌!

要说李永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点不假,但也不能怪他马虎,实在他在孔县纵横久了,谁也动不了他分毫,孔县的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自家坟头假平,再放倒墓碑,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知道?李逸风和冷枫不可能实地查看,蒋书记来视察,也不过走马观花。

谁能想到呢,蒋书记不但下地实地查看,还亲自动手挖住了墓碑,李永昌就和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羞愧难当,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孔县一手遮天十几年之久,李永昌第一次栽了跟头,还是一个大大的跟头。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李永昌肯定没有学过这首诗。

周围的人群神态各异,有人震惊,有人冷笑,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愤愤不平,一时之间,现场几十人的队伍,除了浓重的喘息声之外,竟然没有一丝声响,除了秋风吹过衰败的荒草发出的呼啸声。

“同志们,我很痛心。”蒋雪松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平了百姓的坟,自家的坟却不平,猫盖屎一样,糊弄谁呢?糊弄鬼呢!坟头好平,但如果我们的干部都不以身作则,只平别人的坟,却留了自家的坟,还很方便随时再竖起墓碑?这样的平坟,是落实平坟复耕政策,还是为平坟复耕政策抹黑?同志们,扪心自问,坟头平了,民心平了没有?”

一句“民心平了没有”掷地有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之中,回荡在天地之间。

如一记耳光打在了李永昌的脸上,李永昌无地自容:“蒋书记,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老母亲说了,要是我敢平坟,她就上吊给我看,我就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你有老母亲,谁没有老母亲?平坟不是粗暴的把坟头推倒就行,而是要平民心改观念。”蒋雪松气犹不平。

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向前一步,异口同声地说道:“蒋书记,我们都有错,请蒋书记批评。”

“你们当然都有错。”蒋雪松一回头,见冷岳领着一群披麻戴孝的村民走了过来,他一甩手扔下李逸风和冷枫转身离去,“都好好反省一下。”

李永昌还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中隐隐感觉不对,怕是今天的一关难过了,怎么事情会急转直下,变成了他的滑铁卢?明明是他请动了蒋书记前来视察,明明蒋书记来孔县是为他撑腰来了,怎么眼睛一眨,风向大变?

平坟复耕政策是省里的政策,刚才蒋书记话里有话,隐隐透露对平坟复耕政策有抵触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他连夜去市里请蒋书记吃饭,席间的气氛一直很好,蒋书记还鼓励他好好干,结果干到今天,怎么干出了一身不是?

想不明白,李永昌头上的汗水就流了下来,他悄然打量了李逸风和冷枫一眼,见李逸风和冷枫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暗咬牙,装得真像,今天的事情,背后绝对是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作乱。等着,等他过关了,一定要让李逸风和冷枫好看,好好报报今天之仇。

这么想着,李永昌一回头,见到一群孝子孝孙披麻戴孝排着整齐的队伍过来,不由心中一阵冷笑,又在玩什么把戏?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这些小儿科的东西,他早在十几年前对付政治对手的时候就用过了,现在还想用到他的身上,太没创意了。

不过……等李永昌定睛一看,看清最前面一人手中捧着的遗像中的人物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一晃,险些没有摔倒!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是他?

遗像中一脸沧桑的老者,正是被他连哄带骗拖到一边然后平了坟头的郭老汉……李永昌瞪大了眼睛,心思忽上忽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郭老汉壮实得很,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孝子孝孙在冷岳的带领下,来到蒋雪松面前,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青天大老爷,冤枉啊。李永昌害死我爷爷,你要替我们做主呀。”

李永昌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前面,一把拎住跪在最前面的郭老汉的孙子郭良的衣领:“郭良,谁指使你来毁我?谁怂恿你来蒋书记面前喊冤?”

“李永昌,请注意你的形象!”李逸风怒而发作,冷冷地喊了一声。

李永昌只好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急忙向蒋雪松辩解:“蒋书记,郭老汉的死,和我没关系,上次我把他从坟头上弄走,他还好好的……”

蒋雪松一伸手阻止了李永昌继续说下去,看也不看李永昌一眼,上前一步扶起了郭良:“老乡,有话好好说,不要下跪,现在不兴下跪。”

郭良站了起来,一脸眼泪:“李永昌把俺爷骗了,说是要和俺爷商量一下迁坟的时候,俺爷信他了,才走没几步,他就让推土机平了俺家的祖坟。俺爷气不过,回家就病倒了,后来他还是气不顺,说是一辈子老实,没想到被政府给骗了,就上吊了……呜呜。”

李永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郭老汉死了他怎么不知道?孔县大事小事还能瞒得过他?他无比疑惑并且十分不满地瞪了崔玉强一眼。

崔玉强将脸扭到一边,不接李永昌的目光。

至此李永昌已经完全确定,他被人推到坑里了,不,确切地讲,是早就有了一个大坑,不过没人告诉他,还在上面洒了一层浮土,他不知有诈,还傻呵呵地使劲跳了下去……一直以来被他掌控得密不透风的孔县,怎么突然之间有了失控的迹象?

原来前一段时间李逸风和冷枫的退让、示弱,都是在为他准备一个天大的陷阱,李永昌恨得咬牙切齿,他一辈子算计别人,没想到到头来,居然被人结结实实算计了一次!

虽然郭老汉之死并不能完全算是李永昌的责任,但毕竟平坟事件是诱因,政策在落实的过程中不管再怎么辩解,出了人命就要有人负起相应的领导责任,何况又是在市委书记蒋雪松面前下跪喊冤?

通常情况下,市委领导下来视察工作,遇到上访喊冤的事情,一般只是象征性问上几句,然后指示一定要严肃查处,就会转身走人。上级领导也要给下级面子,不可能事事插手,否则还要下级做什么?蒋雪松怎样处置此事,不但事关李永昌的威望和前景,也事关市里对平坟复耕政策的态度,必须慎之又慎。

蒋雪松没有说话,目光深沉,一脸凝重,突然,冷岳的电话就突兀地响了,他一看来电号码,不顾蒋雪松在场,就急忙接听了电话。

只听了几句,他就挂断了电话,快步来到蒋雪松面前,俯身耳语了几句。蒋雪松脸色微微一变,又疑惑地看了冷岳一眼,冷岳坚定地点了点头。

蒋雪松向前迈出了一步,表情沉重地说道:“乡亲们,平坟复耕政策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但在具体落实的过程中,会因为人为因素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还出了人命,我很痛心。在此我宣布,平坟复耕政策,暂停实施!”

第九十五章 来得好

一场轰轰烈烈彰显李永昌不可替代的权威的平坟复耕的政策,在李永昌大张旗鼓推行了不到一周之后,在孔县境内百分之九十的坟头被平,还因此让一名倔强的老汉因此而丧命之时,堂堂的市委书记蒋雪松借工作视察之际,不事先向孔县县委、县政府通报一声,直接当众叫停,不止李永昌震惊得无以复加,就连郭伟全也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玩笑,真的开大了。

不过……人群之中,关允目光淡然,表情平静,正应了蒋雪松上午的一句话——也无风雨也无晴,是的,自始至终,关允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其实,以关允的级别和能量,一切,不可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只是他旁观者清,知道李逸风和冷枫不会坐视李永昌的逐步坐大,肯定会有后手。

早在李逸风和冷枫默认让钱爱林复职,关允就得出了结论,不管是暂时的利益联合还是别的原因,至少在现阶段李逸风和冷枫的利益共同点迫使二人第一次联手对付李永昌了。

那么在蒋雪松前来孔县工作视察的问题上,二人会任由李永昌翻云覆雨,继续将孔县当成自家后院一样经营?绝对不会。官场之上,哪里有一二把手拱手礼让三把手的咄咄怪事?况且蒋雪松视察孔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二人会无所作为让大好时机空过?

在蒋雪松和他同台比试书法的时候,关允就想,蒋雪松对孔县局势的态度大可玩味,相信李逸风和冷枫会更有信心实施计划了。至于李逸风和冷枫准备有多充分,又为李永昌设计多大的陷阱,他不得而知,毕竟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秘密不可能告诉他。

现在他知道坑有多大了……

不过,蒋雪松意外宣布平坟复耕政策暂停实施,多少也出乎关允的意料,尽管他大概知道平坟复耕政策可能长久不了,却没想到,会巧合到在蒋雪松视察期间暂停,这么说,省里有了新的动向?

在蒋雪松宣布完平坟复耕政策暂停实施之后,李永昌倒还能勉强站立,却有一人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当众出丑。

不是别人,正是王车军!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在一系列的变故之下,王车军的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极限,李永昌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他眼见李永昌遭遇了重创,急火攻心之下,终于支撑不住了。

王车军一倒,他刚才在蒋雪松面前精心树立的良好形象,也随之毁于一旦。

蒋雪松宣布完决定之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孔县的摊子还得孔县自己收拾,他才懒得操心,主要是现在也没有心情操心孔县的局势了,省里局势已然大变!

对他而言,省里的风吹草动事关他的前程,必须慎重对待,孔县毕竟只是治下之地。再者,孔县之行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现在,是该见好就收了。

此时,蒋雪松无比迫切想要现在就动身回市里,不过,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回头一看关允正好在视线之后,就冲关允招了招手:“小关,你来一下。”

在刚刚叫停了平坟复耕政策并当众呵斥了李永昌之后,蒋雪松此举,立刻吸引了无数人或意味深长或别有用心的目光。

关允坦然间大步来到蒋雪松面前,微微弯腰:“蒋书记。”

蒋雪松看看时间:“我晚上返回市里。”

关允一点就透:“我马上取字帖。”

蒋雪松呵呵一笑:“我过后会还你。”

“就送蒋书记了。”

“不行,无功不受禄。”蒋雪松摆手,“君子不夺人之爱。”

“蒋书记有时间其实可以到平丘山转一转,山门有几个大字,写得不错,不看遗憾。”关允见蒋雪松归心似箭,以他的级别不好开口劝蒋雪松缓缓再走,但想起冷枫暗中想推动蒋雪松平山之行,他就想再努力一把,试上一试。

蒋雪松好奇心大起:“以你的眼光评价一下,写得如何?”

“气度非凡,气象万千。”

“真有这么好?”蒋雪松按捺不住心痒,“我让冷岳安排一下,晚一两个小时回去也没什么。不过,回到县委还要先开一个会。”

蒋雪松和关允边走边谈,一直走到了车前,等关允为蒋雪松打开车门,又恭敬地为蒋雪松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师龙飞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关允的举动看在眼里,不少人都一致认定,只凭刚才一路交谈和关允为蒋雪松打开车门的举动,关允十有八九会平步青云,成为人人仰视的市委第一秘。

熟识关允的人对关允既羡慕又嫉妒,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还在县委坐冷板凳的他,不但转眼间提了副科,担任了县委办秘书科的科长,而且还被市委书记相中,眼见就要调往市委,谁不知道担任了市委书记的秘书,三年之后一外放,就是副县级起步。

关允现在才23岁,三年后26岁,26岁的副县级干部,而且作为市委一秘,不管外放到哪个区县,肯定要进常委班子,不得了,即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关允可不知道他和蒋雪松的一番接触,能让外界联想如此丰富,他只是转身上了自己该上的车,车上没有了王车军,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他和温琳坐在后座。

汽车发动后,温琳拢了拢头发,俏目带笑飞了关允一眼:“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飞出孔县。”

就连温琳也认为一切顺利到成功就是囊中之物了?关允摇头笑笑:“不说没谱的事情。”

“好,就说点有谱的事儿。”温琳咬了嘴唇,神情有点古怪,“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能有谁?”关允见温琳卖关子,就笑,“重要人物都在,你还能看到谁?”

“夏莱。”

“……不可能!”关允吓了一跳,“你在哪里看到的夏莱?”

“在蒋书记随行的一辆汽车里。”温琳打量关允几眼,确认关允没有假装,“你真不知道夏莱也来了?”

蒋雪松来孔县视察,肯定要有随行的记者,记者分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摄影记者跟在领导周围拍照,文字记者就不一定非要跟在身边了。

“当然不知道了。”关允心中不但纳闷夏莱来了为何不见他,还有不小的震憾,夏莱不是黄梁市新闻单位的记者,不隶属蒋雪松管辖,她跟随蒋雪松前来,肯定不是为了报道蒋雪松的视察,而是另有他事。

夏莱在孔县就有一件事情——钱爱林非法集资案!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该他出手了。

如果说让李永昌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是李逸风和冷枫的手笔,那么借机推动钱爱林案件,让崔玉强彻底倒向李逸风或冷枫,和李永昌划清界限,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来得好。”关允兴奋之下,用力一拍大腿——可惜他太激动了,拍中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温琳的腿。

“你……”温琳顿时脸红了,“流氓。”

“失误,失误。”关允忙道歉,眼光一扫司机,还好,司机专心开车,对后面发生什么,不闻不问,他就小声说道,“真的谢谢你告诉了我夏莱也来了孔县。”

“你不知道她来了孔县最好,我就放心了。”温琳一脸满足和幸福。

“放心什么?”关允不解。

“两行泪。”温琳咬着嘴唇吃吃一笑,笑容中,有坏坏的得意,“你不知道她在,两行泪就只为一人而流了。”

女人终究是女人,关允笑了,原来温琳在意的是这个,好吧,就只当他当时写下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是为温琳而写。一个男人在一个特定阶段只爱一个女人,是不是也算是一往情深了?

不过刚才一掌拍在温琳的大腿上,尽管隔了衣服,还是让关允感觉到了温琳大腿的弹力,想起停电的夜晚的风情,不由他又多看了温琳几眼。

不看还好,一看温琳粉颈泛红,一直红到耳根,他就知道温琳也思春了,忙打开窗户让秋风吹进来冷静一下,现在可不是调情的时候,现在是即将迎来孔县史上最大变故的最佳时机。

蒋雪松来孔县视察,千载难逢,也许在他任上,就只此一次,不抓住机遇,绝对抱撼终生。是该让孔县回归正常轨道了,虽然关允是孔县人,但他清楚得很,李逸风和冷枫对孔县的发展思路虽有冲突,但出发点确实都是为孔县的明天,而李永昌则不同,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稳固他的地位,只为了保证他的个人利益!

一到县委,关允就急忙下车,趁众人纷纷各归其位之际,他迅速接近了冷枫,和冷枫耳语几句,冷枫听后一脸冷峻,只深思片刻,就和关允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关紧了房门。

几分钟后,冷枫和关允同时出门,冷枫前往会议室参加会议,关允却回到秘书科,拔通了夏莱的手机。

还好,这一次夏莱没关机,一打就通,关允第一句话就是:“夏莱,有很重要的事情,马上来秘书科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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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孔县酝酿中的变局(推荐票)

“你知道我在孔县了?”夏莱的声音微有惊喜,也有一丝不安,“你得先答应不骂我,我才见你。”

“我不骂你。”关允笑道,他熟知夏莱的脾气,有时她的乖巧很让人喜欢,但有时她的固执也很让人头疼,“我还要感谢你。”

“好吧。”夏莱愉快地答应了,“我马上到,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刚放下电话,温琳进来了,她渴了,拿起关允的杯子就喝了一气,还没开口说话,电话就响了,她伸手就抢过了电话。

“你好,秘书科……我就是,呀,一佳,你好。”温琳的神情立刻就神采飞扬了,还眼睛转了一转,向关允抛了一个媚眼,“你到黄梁市了,晚上就到孔县?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温琳高兴得跳了起来,兴奋之下,也不顾是在办公室了,抱住了关允的脖子:“太好了,听金一佳的口气,投资的事情八成是定了,关允,你真棒!”

“关允……”正在此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夏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接到关允电话,急忙下了车,一路小跑来到秘书科,不料一推门就见到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啊!”温琳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真是夏莱,不由赶紧松开了关允的脖子,尴尬地笑道,“夏莱,刚才借关允的肩膀来表达一下我内心的喜悦,你可别多想,我和他一直是好哥们。”

夏莱怔而不语,目光冰冷而委屈地看着关允。

关允伸手推了温琳一把:“我早说过,你就不听,看,闹出误会了吧?温琳,你以后要保持淑女形象,别总让我一见你大大咧咧的样子,就想夸你一句——姑娘,你真是条汉子。”

“噗哧……”夏莱终于被逗乐了,她狡黠地一笑:“关允,以前在京大的时候,经常有女孩借你的肩膀表达内心的喜悦,我都习惯了。没关系,肩膀可以随便借,心不外借就行了。”

温琳悄悄吐了吐舌头,转身要走:“你们聊,我出去站岗。不过现在人多眼杂,拉手可以,进一步的亲热动作就别了,省得被人看见说闲话。”

夏莱嫣然一笑:“温琳不要走,我和他不说什么私密话,是正事。”

“对,温琳你留下。”关允下一步的计划需要温琳的配合,就顺着夏莱的话向下说,“我和夏莱要做的事情,还需要你配合。”

温琳故意发坏以掩饰刚才的尴尬:“你们亲热,我怎么配合?”

一句话让夏莱面红过耳,啐了温琳一口:“呸你个温琳,一个女孩儿家,羞不羞?”

“你们亲热,我羞什么?”温琳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真不用我去把风?”

“不闹了。”关允板了脸,回身关了门,“时间紧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夏莱,你先说你的好消息。”

“我的好消息呀……”夏莱眼波流转,有意无意看了温琳一眼,笑了,“就是一佳晚上会到孔县,她已经成功地说服了投资商,不但要投资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还要在孔县考察投资高效农业的前景……”

“太好了。”关允一拍桌子,“孔县的根本出路还是在农业上,来孔县发展高效农业,我举双手赞成,相信冷县长也是热烈欢迎的态度。好了,这个问题等金一佳来了再讨论,先说眼下的事情,夏莱,你掌握了多少钱爱林非法集资的证据?”

“本来掌握得也不少,但都是不够致命,孔县人太保守了,许多人明明被骗了,也不敢说真话。”夏莱秀眉微簇,一脸忧色,忽然就又展颜笑了,“可是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机,就在刚才,有个人敲了车窗,扔进来一叠材料。”

说话间,夏莱从包中拿出一份材料递给了关允。

有个人是谁,关允不用猜也知道,在李永昌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在他和崔玉强在田间一番深入浅出的对话之后,孔县的变局已经悄然启动,钱爱林已经被当成了弃子,在材料被扔到夏莱车窗的一刻,就意味着弃子出局了。

就连温琳也小有兴奋,一副地下工作者的神情朝窗外看了几眼,从关允手中拿过材料翻了几翻,啧啧说道:“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非为,真详细,这一笔笔记得就跟钱爱林自己的帐本一样,钱爱林老小子,你跑不了了。”

夏莱莞尔一笑,温琳说话直来直去,率性而可爱,她的性格很讨喜,但愿她不要成为她的情敌。

关允从自己抽屉中也抽出一叠材料,递给了夏莱:“作为你的调查材料的补充,你看看是不是有用?”

夏莱将信将疑地接过了材料,低头看了一会儿,惊喜地说道:“呀,关允,你太厉害了,你的材料太有用了。哪里是我的材料的补充,应该说我的调查材料还不如你的材料的证据充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省得我调查得这么辛苦。”

“你又没有告诉我你在暗中调查钱爱林,还故意不接我电话,瞒着我,是不是怕我骂你?”关允敲了夏莱的头一下,“还和以前一样,只要是怕我不同意的事情就瞒着我去做,是你有错在先。你说说你做得对不对?”

“我不对,我错了。”夏莱低眉顺眼地认错,眼睛却偷看关允,她知道关允不管多生气,只她一认错就心软了,“可是,我也是一心为了工作,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对不对?记者,就要为民请命,我还想说说你,你明明都调查清楚了钱爱林的问题,却还故意压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正义和公正?”

“有,我心里的正义和公正不比你少半分。”关允慨然说道,“记者可以激昂文字,可以暗中采访,但新闻报道免不了一个官员的职务,想要伸张正义为民请命,最终还得落实到权力斗争上。任何一个官员的任免,背后都会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来孔县暗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被人察觉了,只不过发现你的人和我还能说上话,而且他立场不稳,犹豫之下没有采取措施,要不你早就被请出孔县了。”

关允一番长篇大论并不是为了批评夏莱的所作所为,而是想提醒她以后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冒险,夏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她摇着关允的胳膊撒娇:“好了,好啦,说了不生气了,你还骂我?我都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行不?”

“咳,咳,我还在呢。”温琳受不了了,咳嗽一声提醒关允和夏莱不要太肉麻了,强调说道,“关允,你自己说的时间紧迫,这时候怎么又乱爱了?”

关允无语,他哪里是乱爱了,不过是想点醒夏莱,在孔县还好说,去别的县采访,万一出了大事,后悔都来不及,不过也确实时间紧急,他就没再说什么,将两份材料汇总到一起,递给夏莱:“留一份复印件给我,原件你一起交给蒋书记。”

夏莱点了点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跟随蒋书记一起来孔县?”

“不用问。”关允神秘地笑笑,“我让你把材料原件直接交给蒋书记,是什么用意,你还不明白?”

“关允,这一年在县里,你变成熟了,也比以前聪明多了。”夏莱温柔地笑了,她心爱的男人经过风吹雨打之后,不但没有消沉,反而更快地成长起来,怎不令她欣喜?她俏笑说道,“我会继续在蒋伯伯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他用你当秘书,就要气气某人。”

某人当然指的是夏德长了。

还是孩子气了,关允笑着摇摇头,看了看时间,说道:“差不多该开会了,夏莱,你先去递上材料,务必赶在蒋书记决定回市里之前交到他的手中,很重要,能不能办到?”

“能。”夏莱听话地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聘聘婷婷地出了秘书科,她一身长裙紫衣的装扮让她比以往更加靓丽动人。一般对肤色不太自信的女子通常不敢穿紫衣,夏莱的紫衣搭配,正好衬托得她肤白如雪。

夏莱一走,关允沉思了。诚然,他猜不透蒋雪松允许夏莱随同前来孔县的真正用意,但从蒋雪松迈入孔县的第一步起,蒋雪松的所作所为不但耐人寻味,表面上有偏袒李永昌之意却暗中行打压李永昌之实,就不由关允不浮想联翩,蒋雪松心思大变的背后,肯定是哪里发生了变故?

能影响到蒋雪松对李永昌支持力度大减的背后,应该不是李逸风和冷枫的运作,而是他本身的原因。原因是什么,以关允的眼界和层次,自然无从推测。但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变故,或许,蒋雪松之所以答应夏莱随同他出行孔县,并非只是为了他和夏德长的私人情谊,而是基于一定程度的政治考虑……

如果让蒋雪松知道关允的推测,他肯定会大吃一惊,更加会对关允高看一眼,因为关允的眼光确实非同一般,几乎已经猜到了真相的边缘。

在关允精心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同时,县委常委会会议室,常委扩大会议,正在紧张地召开之中,蒋雪松坐在了首位,开口第一句话就解释了他叫停平坟复耕的原因。

第九十七章 步步推进(请投票,谢谢)

如果是市级常委会扩大会议,通常会有新闻主管部门的负责人和报社的社长、总编辑列席,但县级常委会扩大会议,因县里没有正规报社的原因,就没有新闻人员与会了。

但今天不同,今天的孔县常委会扩大会议,出席会议的不仅有市委书记蒋雪松,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曾伟宪以及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还有市电视台、日报社的随行记者。

人员已经到齐,会议正要召开时,有人敲响了会议室的门。坐在门口的县委办主任柳星雅开门一看,见门口站着一名紫色上衣灰色长裙的女孩,胸前挂着一个记者牌,不过显然不是市里哪家报社的记者,市里大大小小的报社的记者,没有谁他不认识,尤其是如眼前一般漂亮的女孩,他更能记得清楚。

“你是……”常委扩大会议虽然扩大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严肃场合,柳星雅不能放行。

“我是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的记者……”夏莱轻轻推开一道门缝,露出了脑袋,确信足够让蒋雪松看到她。

蒋雪松见夏莱公开露面了,就悄然看了冷岳一眼,冷岳会意,起身来到柳星雅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柳星雅一点头,就放夏莱进来。

夏莱歉意一笑,悄然坐到了最后面的一个空位,她双手紧紧抱着厚厚的两叠材料。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蒋雪松身上,尽管夏莱明艳过人,但此时还真没有人多看她几眼,只有一人例外——崔玉强的目光从夏莱手中熟悉的材料上一扫而过,眼神跳跃不定,手中的笔不停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显露出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崔玉强的本子上赫然写着大李和小李,其中小李被他重重地划了一个圈,还一连圈了许多遍。

“同志们,市委刚刚接到省委的通知,鉴于各地在落实平坟复耕政策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省委、省政府经研究决定,暂停平坟复耕政策。”

省时直接叫停了平坟复耕政策?还有这等怪事?哪里有政策才发布不久就直接叫停的先例?在场众人尽管早在蒋雪松在现场叫停平坟复耕政策之时就猜到了什么,但听到蒋书记当众宣布是省里直接叫停,都不免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接受。

当然,政策发布之后又收回的先例不是没有,不过实在是太少了,通常都是县里的政策被市里叫停,或是市里的政策被省里叫停,省里政策被省里叫停的例子,在座各人都是闻所未闻。

李逸风和冷枫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意。这一把,算是赌对了,省委紧急叫停省政府的平坟复耕政策,不管背后发生了什么,都证明了二人的远见。能够站在一定高度上纵观全局,在和李永昌的较量中,就会始终有抢先一步的优势。

李永昌投入全部精力并且引以为最大政绩的平坟复耕,不但闹出了人命,省里还紧急叫停了相关政策,这一跤摔得……肯定鼻青脸肿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省里的政策省里叫停,肯定不会正式公开,只会内部下发一个通知了事。平坟复耕是好事,但诚如蒋雪松所说,要平坟头,先平民心。民心不平,平了坟头又有何用?

蒋雪松在台上想些什么,李逸风和冷枫猜不透,但二人都能肯定的是,蒋书记必定要出手打压李永昌了。相信蒋书记在最初也不敢确定平坟复耕政策最后会怎样收场,但时机就赶得这么巧,偏偏在郭老汉的命案爆出之后,省里叫停了平坟复耕政策。

等于让李永昌的处境雪上加霜。

蒋雪松宣布完决定之后,久久无语,会场就一片寂静。他的目光巡回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还有意在夏莱身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耐人寻味地看了李永昌一眼。

“应该说,孔县在执行平坟复耕政策的过程中,出发点是好的,但工作方法有问题,李永昌同志是做出了一些成绩,不管是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建设,还是平坟复耕政策的具体落实,他都劳苦功高。不过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功过抵消,有功要表扬,有过要批评,有大过还要处罚,李永昌同志在平坟复耕的落实中所犯的错误和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导致郭老汉意外死亡,还有以权谋私等等行为,都是一个党员干部不应该犯下的低级错误,我建议孔县县委研究一下针对李永昌同志所犯错误的若干意见,有了结果后,上报市委。”

蒋雪松的话并不严厉,只是以正常的口气和语速徐徐说来,但却如一阵阵惊雷在会场之中回响,直炸得李永昌头皮发麻双眼发黑,差点当场昏倒在地!

其实就他认为,他虽然在具体落实的过程中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但基层干部开展工作,谁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指望基层干部如关允一样文质彬彬的说话,如李逸风和冷枫一样摆事实讲道理,老农民根本不吃这一套。

没想到他辛辛苦苦的付出,到头来却被蒋雪松当众点名通报批评,而且还要县委研究他的若干问题上报市委,言外之意,他的问题要上纲上线了?难道说,蒋书记真要摘掉他的乌纱帽了?

李永昌想到事情最坏的后果之后,反而冷静了,他目光阴沉如水,低头不语,纵横孔县几十年,又精心经营十几年,就算蒋雪松想将他免职,也要考虑清楚他下台之后的严重后果!

随后,蒋雪松又简单就孔县的经济发展点评了几句,就结束了讲话。之后,李逸风和冷枫分别发言,先是就孔县出现的问题做了自我批评,又各自表态一定要按照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办,不过似乎是早有默契,在针对李永昌问题的处理上,二人都是含糊其词,并没有太明显流露出个人倾向。

在座不少人都知道,孔县在迎来史上最大规模的基建项目的同时,也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动荡,被市委蒋书记当众点名批评,谁都认为李永昌的政治生命怕是要完结了……

不少人甚至向李永昌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目光,也是,李永昌在孔县盘踞多年,肯定树敌不少,孔县也并非只有他一人有政治野心,不知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李永昌一直如平丘山一样挡在许多人前进的道路之上,他如果倒下了,会有许多人弹冠相庆。

散会后,又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出,蒋雪松即将迈出会议室大门的一刻,开会前最后一刻进来的美女记者夏莱,及时出现在了蒋雪松的身边,小声和蒋雪松说了几句什么,还递上了两叠厚厚的文件。

蒋雪松接过文件,边走边打开,只看了几眼就一脸凝重,回身对李逸风和冷枫说了几句什么,李逸风就招手叫过了柳星雅和崔玉强。

混在人群之中位于后面的李永昌,目光紧盯崔玉强的身影不放,他的双眼之中几乎喷出怒火,郭老汉之死能瞒过他,孔县只有一人能办到——就是崔玉强。没想到,崔玉强成了白眼狼。

蒋雪松一行直接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李逸风已经和冷枫对换了办公室,现在他的办公室是县委第一大——蒋雪松只点名了李逸风、冷枫参加,市委方面,曾伟宪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冷岳一人陪同。另外,却多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夏莱。

蒋雪松坐在了李逸风平常坐的位置上,神情十分凝重,将手中的材料翻了一会儿,将两份材料分别分发给李逸风和冷枫,微微感慨地说道:“逸风、冷枫两位同志,孔县的问题……相当严重啊。”

孔县的问题何止是相当严重,根本就是非常严重,李逸风和冷枫此时还不清楚蒋雪松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二人接过材料之后,只看了几眼,就顿时一脸震惊。

震惊之中,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一个关允,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气魄,及时而巧妙地推动了钱爱林事件的发酵,孺子可教。

其实早在李、冷二人点头同意让钱爱林复职时,就等于暗示了关允,等时机成熟时,就可以将钱爱林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摊牌了,却没想到,关允选择的时机还真及时,李、冷二人都差点忘了趁蒋雪松在时将钱爱林捅出来。

现在好了,关允暗中布置好了一切,而且还是通过记者之手,巧妙而不着痕迹,就让李逸风和冷枫不约而同地心想,一年多的磨练,关允在承受了委屈的同时,也学会了隐忍和审时度势,磨难有时让人消沉并且一蹶不振,也能让人迅速地成长起来,在沉默中积蓄力量。

“这件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李逸风率先表态了,右手用力一挥,态度十分坚决。

“我赞成逸风同志的意见。”冷枫也表态了,“县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逸风同志都难辞其咎,请蒋书记批评我们。”

“批评你们还是轻的。”蒋雪松威严地说道,“我想有必要再调整一下孔县的领导班子了。”

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心惊,莫非是说,蒋书记真要下定决心拿下李永昌了?

第九十八章 联手一击

平心而论,李永昌不是能算是孔县的毒瘤,充其量是孔县的赘肉。

许多年了,孔县有许多事情确实离了李永昌不行,作为传统的农业小县,孔县无大事。

同样,对于收入微薄的百姓来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前来县委上访的百姓,往往是因为邻居偷了一只鸡或是盖房时邻居多占了一尺宅基地,如是等等,如果事事接待,绝对让人不厌其烦,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全县的发展大计。

在初期,李永昌确实为县委的正常运转立下了汗马功劳,不管是哪一任书记县长上任,一开始都挺抵触李永昌的威望,但不久之后就发现,鸡毛蒜皮的事情,各乡镇的农民工作的问题,以及所有需要农民配合的政策,都得由李永昌出面不可。

孔县就如一台陈旧的机器,书记和县长是驾驶员和副驾驶,但李永昌却是方向盘,离了他,孔县还真不转了。

只是近年来随着农村工作的开展比以前容易了许多,而李永昌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在孔县逐渐有尾大不掉之势,他和新任的书记、县长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突出,尤其是在李永昌担任了副书记之后,开始插手人事大权,孔县的大小部门,他都安插了自己人,大有将孔县经营成自家后院的趋势。

不管哪一任书记和县长,或是市里,都不愿意看到李永昌逐渐变成了阻碍孔县前进和发展的赘肉。

赘肉多了,就要减肥,不减肥,就没有办法跑步前进。市里一直下不定决心要将李永昌调离孔县或是调到二线,原因有很多,到底是因为李永昌和市委领导私交很好,还是因为他在孔县太树大根深,一时很难撼动他的地位,无人肯定是哪一种原因,但有一点都看在眼里,在李逸风之前,历任书记和县长都想搬开李永昌,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由此也就造成了一个假象,似乎李永昌真成了孔县的平丘山,会一直矗立在孔县的天空之下,在苍茫之中,问大地谁主沉浮。

说实话,李逸风初来孔县选择和李永昌合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不久他就发现,他在孔县的地位反倒不如坚持己见的冷枫,冷枫以冷酷和冷峻独树一帜,而他却是一步步被李永昌架空了。

李逸风想搬开李永昌,是基于李永昌挡了他的路,冷枫想挪开李永昌,是因为他的执政理念和李永昌的利益冲突。

蒋雪松话一出口,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心想,传闻蒋雪松是李永昌在市委的最大后台,他说要调整孔县领导班子,肯定是要调离李永昌了。

“逸风,你是班长,先说说你对班子成员的调整意见?”蒋雪松不谈钱爱林的事情怎么处理,反倒问起了李逸风对调整班子的意见。

诚然,调整一级领导班子,按照惯例会先征求班长也就是书记的意见,书记的意见有时会占很大比重,当然,书记的意见提归提,很多时候并不会被上级领导采纳。

李逸风为难地看了夏莱一眼。

夏莱识趣地站了起来,向蒋雪松、李逸风和冷枫等人致意,悄然离开了会议室。她一走,会议室的气氛就更加凝重了几分。

“蒋书记,我认为李永昌同志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职务了。”李逸风见时机成熟,知道机会不能再错过了,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想法。

冷枫也随即表态:“我也是同样的看法。”

一二把手同时联名否定三把手,班子就得非调整不可了,要不工作就没法开展了。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二把联名向市委提交调整班子的建议,市委肯定会慎重考虑。

“就是因为落实平坟复耕政策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否定一个多年培养的干部?”蒋雪松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逸风和冷枫一眼,“我是想调整孔县领导班子,但是不是调整李永昌,还没有考虑成熟。”

什么?李逸风自以为已经修练得不动声色了,不料还是被蒋雪松的话震惊得不知所以,蒋书记是什么意思?调整班子不是拿下李永昌,又是想调走谁?

“蒋书记的意思是?”冷枫忍不住问了出口,如果他和李逸风联名弹劾李永昌还动摇不了李永昌的根基,那么结果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和李逸风要动一人。

“我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是想先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蒋雪松还是没有透露口风,又将难题抛到了李逸风和冷枫的面前。

李逸风和冷枫作难了,很明显,他们二人联名提议将李永昌撤职的意见被蒋雪松否决了,以眼下的形势来看,孔县领导班子,除了调整李永昌之外,还能调整谁?而且说实话,李逸风和冷枫都自认为自己现阶段不应该被调整。

按说领导否决了提议就不能再提了,但冷枫却一咬牙,拼了,不调整了李永昌,以后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与其在孔县和李永昌空耗在斗争上,不如赌上一把,哪怕最坏的结果就是李永昌不动,他走,他也要坚持到底。

“我的个人意见还是撤职查办李永昌同志。”冷枫依然生硬地顶了回去,“李永昌同志不调整,县委班子不团结。”

“冷枫同志,不要意气用事。”蒋雪松生气了,“李永昌同志只是犯了一点儿小错误,你就抓住不放,要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不能将个人情绪带来到工作中,更不能轻易否定一个干部。”

李逸风以前在和李永昌的明里暗里的较量中,一直处在下风,而且多是绵里藏针的手腕多一些,雷厉风行的时候很少,但今天,他不忍了,从身上拿出一份材料,很恭敬地双手递到了蒋雪松手中:“蒋书记,据查,李永昌和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案,有直接的关系。”

蒋雪松脸色为之一变:“你有可靠的证据?”

李逸风的指责要担相当大的政治风险,如果最后李永昌还是动不了,蒋雪松因为李逸风指责李永昌事,早晚会记李逸风一笔。

冷枫暗暗佩服李逸风的临阵一脚,对李逸风顿时高看了一眼,他和李逸风虽政见不和,但出发点却都是为了孔县的经济发展,虽然他也不喜李逸风讲究妥协的政治智慧,却也不妨碍他敬重李逸风的为人。其实,本来是该由他来抛出李永昌和钱爱林非法集资有干系的内幕,不料却被李逸风抢先了。

“有。”李逸风索性将事情做到底,“证据就在材料上,如果我对李永昌同志的指责不成立,我愿意承担全部的责任。”

李逸风豁了出去,不留后路了。

蒋雪松一言不发地拿过了李逸风递交的材料,埋头看了片刻,猛然抬头问了一句:“又关关允什么事情?”

李逸风和冷枫对视一眼,知道此时虽然将关允当成支点对关允不公平,但整个孔县除了关允之外,再无一人可以担此重任,只能委屈关允了。成,关允可能会有收获。败,关允可能会因此被蒋雪松列入永久黑名单。

第一次,李逸风和冷枫对关允心生愧疚之心,都暗叫惭愧,为了搬倒李永昌,还要让关允冲锋在前,实在是不应该。

不过……身为合格的政治人物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就是,感情不能代表政治。

李逸风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一齐点头:“关允是最先发现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关键人物。”

关允,被李逸风和冷枫联手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此时的关允还不知道他将要面临怎样的风浪,他在秘书科正和温琳说话,夏莱又进来了,一进门就是她的招牌式动作,右臂向前一伸,攥紧拳头,用力挥舞一下,兴奋地说道:“成功了!”

成功可没那么容易,还要看蒋雪松是怎样从大局观上安排孔县局势,关允笑笑:“材料交给蒋书记了?”

“嗯!”夏莱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办事,你放心。蒋伯伯一接到材料就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看样子,肯定要抓人了……”

关允算了算时间,说道:“夏莱,你和温琳先在,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我和温琳等一佳,算算时间,一佳快到了。”夏莱暗访了一周有余,见她第一次为民请命就旗开得胜,怎能不喜出望外?欣喜之下,也懒得问关允在眼下的节骨眼还要出去做什么大事。

关允做的不是大事,只是取字帖的小事,但小事不小,有可能一件小事就可以影响他一生的命运走向,如今蒋雪松对他态度有所改观,他必须趁热打铁才有可能成功。

县委离老宅子并不远,关允骑上自行车,几分钟就推开了老宅子的门,推门进去一看,不由惊呆了,院中的葡萄架下,端端正正坐着一人,正一边喝茶一边提笔写字,正是失踪了几天的老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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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对峙

老容头失踪的是时候,正好是金一佳前来孔县的当天。他出现的也是时候,正是蒋雪松视察孔县的当天,对了,也是金一佳再来孔县的当天。

同时,更是孔县的火山即将喷发的当下。

这个老容头,走的时候不辞而别,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而且还能自己找到老宅子,气定神闲地写字,如果让他去演电影,不用化妆就是让人妄尘而拜的世外高人形象。

“老容头,你怎么就自己找到了老宅子?”关允很奇怪老容头也太神了,温琳家的老宅子可是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温琳领他来,他都找不到。

老容头正好写完了字,将笔一扔,哈哈一笑:“山人掐指一算,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关允信以为真:“你又怎样进来的?”

“钥匙就在门框上。”老容头消失了几天,精神状态依然饱满,自顾自喝了一口茶,“来,看看我的字写得怎样?”

关允凑近一看,是一首古诗——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最难能可贵的是,和以往老容头的笔风之中经常流露出了沧桑悲壮之意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笔风,有直抒心意仰天长啸的冲天气势。

字表心声,关允端详几眼,哈哈一笑:“好字,好字,气势大变,老容头,你出去了一趟,肯定是收获不小,心境开阔了,天地也宽了。”

“是你的天地宽了。”老容头眯着眼睛打量关允几眼,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气运来了。”

关允嘿嘿一笑,不接老容头故弄玄虚的话,笑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你随便一打听谁家搬家了,就能大概知道你的新家安在了哪里。二是你的家当有一种特殊香味,你闻着香味就找到了老宅子。”刚才他被老容头一句掐指一算糊弄了一下,随后一想又明白了几分,就推测出了老容头自己找到老宅子的原因所在。

老容头哈哈一笑,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你急巴巴地来看我,肯定不是尊老爱幼来了,说吧,有什么事儿?”

“我来求一个字帖送给蒋书记。”关允实话实说,其实应该说,他想从老容头的家当中翻一本字帖送人,但正好老容头回来了,就得说求了。

老容头似乎早有准备,回身抽出一本字帖递给关允,又将他刚刚写好的字也一并收好:“好人做到底,都送你。县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蒋雪松和你题字比试,我就知道,蒋雪松爱字如命,肯定会问你师从何人。”

关允此时才明白,老容头怕是早就知道蒋雪松痴迷书法了,否则也不会提前让他捡起书法和背诵古诗,如果是一定级别的官场中人知道蒋雪松的个人爱好也没什么,但老容头就是一卖早点的老头,他怎么知道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的秘密?

在孔县的大街上随便问一个老头市委书记是谁,百分之九十九没人知道。

“老容头,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关允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却没时间问个清楚,再说他也知道就算他问,老容头也不会明说,但他突然消失了几天,肯定事出有因。

“散心去了。”老容头狡黠地一笑,“你没时间和我聊天吹水,赶紧回县委去。对了,我上午在人群中看到了冷枫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故事……”

关允顿时为之一愣:“什么故事?”

“当年韩信在刘邦和项羽对峙的时候,他如果帮刘邦,则刘邦胜。帮项羽,就是项羽得天下。如果他自立为王,就有可能和刘邦、项羽三分天下。手下有一个谋士对他说,他的后背龙行虎步、气度非凡,是帝王之相。”

后背是帝王之相,暗指谋反之意,关允心中明白了什么,老容头以韩信比拟冷枫,岂非是说,冷枫的一背也是帝王之相?帝王当然只是比喻,但表达的意思却是说,冷枫在关键时候如果反戈一击,就有可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这么说,孔县的局势最后的走向,会掌控在冷枫的手中?”

“我可没说。”老容头笑呵呵地打马虎眼。

“蒋雪松为什么被李永昌请动来孔县视察工作,却又没有力挺李永昌,和以前传闻中蒋雪松是李永昌最大靠山不太相符呀?”关允又问。

“我怎么知道?”老容头继续耍赖,不过他还是暗示了一点,“蒋雪松的字圆润有余,苍劲不足。”

“蒋雪松会怎么处理李永昌?”

“蒋雪松的书法格局不错,不过有时也因为过于照顾大局而在细节上不够果断。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老容头又铺开了宣纸,“我要练字了,别影响我的心境。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冷枫以后如果要当韩信,他身边得有一个谋士指点。好了,赶紧走吧,别烦我了。”

老容头的意思关允明白了,他要充当冷枫身后谋士的角色,就笑了笑:“行了,我不烦你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蒋书记问起字帖的问题,我就说是你写的。他可是说过,你的字很像一个失传的书法大家的笔风。”

老容头才不惊慌,微微一笑:“等蒋雪松看到了我的字帖,他就不会这么说了。还有,我相信你不会对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说你的书法师从一个卖早点的老头,哈哈,你敢说,却没人敢信。”

老容头说对了,关允是不能说,说了出去,蒋雪松别说会当成离奇的故事来听,还会怀疑他说假,说不定还会让他辛辛苦苦在蒋雪松眼中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成为贻笑大方的笑柄。

字帖和新鲜出炉的题字在手,关允告别老容头,匆匆返回了县委。一到秘书科就听到一个消息,李逸风和冷枫紧急要见他。

关允一见金一佳已经到了,也顾不上和金一佳寒喧,只冲她点了点头,嘱托温琳和夏莱先陪着金一佳,拿着字帖和题字就赶紧来到了书记办公室。

书记办公室内,蒋雪松坐在首位,脸色阴沉如水,李逸风和冷枫坐在下首,也是脸色沉静,一旁还坐着冷岳,柳星雅则是坐也不敢坐,站在一边,随时听从领导吩咐。

关允见气氛不对,就悄然将手中的字帖和题字顺手交给了柳星雅,柳星雅会意,将东西收好,放到了一边。

“关允来了……”蒋雪松淡淡地看了关允一眼,此时的他坐在首位,官威外显,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有几个问题要找你核实一下。”

关允心中一惊,迅速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目光又落到蒋雪松案前厚厚的两叠材料上,顿时心中有了计较,钱爱林的事情,发酵了。

不过关允还是不太理解,钱爱林的事情是小事,直接由县委提出处理意见就行,相信蒋雪松才不愿直接过问,但以眼前的阵势来看,事情似乎闹大了。难道是……他又向冷枫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冷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关允的疑问,关允多少明白了什么,怕是钱爱林的问题,在李逸风和冷枫的推动下,波及到了孔县的整个局势。

“嗯。”关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双脚并立,身体微微弯腰,目光恭敬地投蒋雪松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你以前和钱爱林有过矛盾?”蒋雪松一脸探究的表情。

“是的。”关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隐瞒,“孔县太小,难免会有冲突。不过都是私人恩怨,不影响工作。”

“啪”的一声,蒋雪松将一叠厚厚的材料扔到了桌子上,发出了十分清脆的一声声响,在无人出声的办公室中,格外响亮,显然,是一种在心理上施压的战术。

“你在背后调查了钱爱林的问题,是出于私愤,还是公心?”蒋雪松的一声质问,冷峻而严厉,大有一语将关允问倒之势。

以关允的层次和阅历,很难正面抵抗堂堂市委书记的雷霆一怒,不管蒋雪松是真发火还是假装,他在官场沉浸多年,以关允的眼力,可是看不出真假。好在他还能平静面对,主要也是心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否则他也会被蒋雪松一声断喝吓得六神无主。

其实在抛出刘宝家等人暗中调查的钱爱林问题的材料时,关允就做好了被李逸风和冷枫推到第一线的心理准备,他很清楚想要搬倒李永昌没那么容易,李逸风和冷枫就算正面全力出击,也需要一个支点。

身为孔县人,又是李永昌的眼中钉和钱爱林的肉中刺,他就是最佳的支点。

“公心。”关允斩钉截铁地说道,“钱爱林及其同伙以一分利和二分利为诱饵,许诺以高额回报,从亲朋好友以及熟人中借款高达200余万,许多人因此倾家荡产,如果不及时根除钱爱林这个毒瘤,孔县早晚会爆发群体事件……”

蒋雪松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直视关允的双眼:“关允,你是孔县人,你站在孔县的利益上实话实说,钱爱林该不该拿下,李永昌该不该调离孔县?”

这一句话问得极有杀伤力,关允顿时为之一滞。他明白了,蒋雪松明是问他,其实是在借他之口来试探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合作到底有多密切!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关允就有可能同时让蒋雪松、李逸风和冷枫三人都对他大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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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关允的重要性(猛求推荐票)

“钱爱林触犯了法律,他的问题,有法可依。”关允打出了一招巧妙的太极,将钱爱林的问题交给了法律,其实言外之意还是主张拿下钱爱林,“李永昌副书记是孔县人,十几年来一直在孔县担任重要职务,为孔县的发展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劳苦功高,他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站在孔县的利益上实话实说,我觉得孔县离不开李副书记……”

关允的话,让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大吃一惊,二人一齐朝关允投去了质疑的目光,怎么会?这么好的机会,不将李永昌一棍子打死,怎么还站在李永昌的立场上说话?说什么孔县离不开李永昌,关允……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说李逸风心中十分不解关允既然主动推动了钱爱林的问题,为什么在紧要关头又退后了一步,而不是痛打落水狗?就连冷枫也是目光连连闪动,脸上的表情更加冷峻了几分,证明他对关允的回答,也是疑惑加不满。

果然,关允话一出口,就已经惹得两个主要人物大为不满了,那么如果蒋雪松再对他的回答也不满意的话,他之前为之付出的全部努力,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蒋雪松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手中的材料,双眼如电,直视关允的双眼。以蒋雪松在官场之中历练了几十年的功夫,眼神中蕴含的杀伤力非关允一个官场的毛头小伙子所能与之相比,但关允只是低眉顺眼,努力保持一脸平静,神态既恭谨又谦逊,让人实在挑不出一丝毛病。

房间内的温度几乎滴水成冰,安静程度落针可闻,空气凝重得如水雾一样,压迫得每一个人都呼吸不畅。非官场中人是体会不到在决定堪比生死大事时的紧张程度,关允心中也是绷紧了一根弦,他之所以临时收回要将李永昌一脚踢倒的临门一脚,改口声称孔县离不开李永昌,实在是在迈进房间的一刻,脑中蓦然闪过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如果蒋雪松真的已经决定要拿下李永昌,他绝对不会拖到现在,而是在小郭村就可以直接将李永昌就地免职!

李永昌是县委副书记,是去是留,市委书记可以一言而定。

而回到县委之后,在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只听蒋雪松严厉批评李永昌的声音,并未听到他一句关于怎样处理李永昌的话,再加上抛出了钱爱林问题之后,钱爱林的事情也牵涉到了李永昌,而蒋雪松依然没有明确态度,还要当着李逸风和冷枫的面,问他的意见。

以他的级别,还不够向市委书记进言的程度。蒋雪松表面上是问他,实际上是借问他之举来间接地表达对李逸风、冷枫联手要逼走李永昌的不满!

尽管李永昌已经成为了孔县的赘肉,但蒋雪松对李永昌的信任程度还是超过了对李逸风、冷枫,毕竟,李逸风和冷枫是从省里空降到了孔县。如果拿下了李永昌,孔县将无人制约李逸风和冷枫。从市委的角度来说,虽然也希望县委一二把手步伐一致,但具体到孔县,相信市委也不愿意看到两个空降的一二把手紧密合作,将孔县经营得密不透风。

李逸风和冷枫也是急于搬开李永昌心切,当局者迷,以为凭借郭老汉之死再加上钱爱林非法集资案,双管齐下,就可以一举将李永昌一脚踢开,却忘了一点,蒋雪松是市委书记,他要站在市委的高度全盘考虑问题,而不仅仅是从孔县一地的局势为出发点。

其实仅仅以关允的见识和眼界,不可能得出如上的分析,只不过他很幸运地刚刚见过了老容头,更幸运的是,老容头点评了蒋雪松的书法。而在很早以前关允就记住了一句话,字如其人,老容头说,蒋雪松的字圆润有余,苍劲不足,可以理解为蒋雪松行事手法偏重和光同尘而不是雷厉风行。老容头又说,蒋雪松的书法格局不错,不过有时也因为过于照顾大局而在细节上不够果断,就更是直截了当地暗示蒋雪松不够杀伐果断。

之前,关允也认为可以一举将李永昌搬开,就算不是李永昌轰然倒塌,也有可能黯然收场,但在被老容头点醒之后,现在又站在蒋雪松面前,被蒋雪松当面一问,他才豁然开朗,想通了蒋雪松摆出了龙门阵背后的考量,所以才顺着蒋雪松的话向下说。

诚然,关允也想彻底搬开李永昌,但蒋雪松不点头,现在又没有可以一举置李永昌于死地的致命事件,与其他说出希望李永昌滚蛋的话一时过了嘴瘾,实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更让蒋雪松对李逸风和冷枫的联合心生提防。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允并不认为李逸风和冷枫会一直联合下去,二人政见相差太大,眼下的联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在场的几人,蒋雪松是堂堂的市委书记,李逸风、冷枫是县委的一号二号,冷岳是市委秘书长,承上启下的市委大管家,几人都在官场浮沉多年,都是一路过关斩将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的精英,但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实是,在场的几人之中,不管是猜度蒋雪松的心思,还是在对孔县前景的分析上,唯一人心境澄明,将眼下局势和几人的想法全部猜中!

关允当欣慰矣,他眼下不但是孔县的支点,也是蒋雪松和李逸风、冷枫之间的支点,他站在场中,几人都坐,就他一人站立,似乎所有的压力都压迫在了他的身上,实际上,他心里最是清楚,孔县的局势,马上就要拨云见日了。

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之后,蒋雪松终于开口了:“你的话,代表了孔县人民的心声啊……”

一句话既出,李逸风和冷枫对视一眼,一脸灰白,不过二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欣慰之意,还好,幸好,关允的回答达到了蒋雪松的满意,如果关允还是一心朝推翻李永昌的方向说话,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

政治人物都不是鲁莽的人,在无法做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确保对手无法还手时,就会及时收回拳头。李逸风和冷枫都暗中擦了一把冷汗,失误了,没有揣摩透蒋雪松的心思,没想到蒋雪松对如何处理李永昌是大事化小的手法。幸亏关允够聪明,否则事情有可能就麻烦了。

到底蒋雪松想怎样处理李永昌?如此一来,倒让李逸风和冷枫心里没底了。不过冷枫想的比李逸风更长远,等他确信关允的回答契合了蒋雪松的心意后,他也是对蒋雪松对待李永昌问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理手法微感失望,但失望也没有办法,谁让蒋雪松是市委书记?不过随即一想蒋雪松当众向关允问话的另一层含义,不由怦然心惊,难道说,蒋雪松真的有意要用关允当秘书了?

蒋雪松明是借向关允问话来向孔县县委暗示,不要将李永昌的事情闹大,暗中何尝没有借机考验关允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之意?冷枫此通此节,心中复杂难言,他才刚刚和关允建立了默契,正打算在关允的辅佐下,在孔县推动他的执政理念,万一关允真被蒋雪松选中,从孔县调往黄梁市,他岂不是又身边无人可用了?

此时冷枫才深切地体会到了关允的重要性!

“李永昌同志的处理意见,逸风、冷枫,县委先拿出一个建议,回头报我一下。”蒋雪松合上了材料,站了起来,“钱爱林的问题,就和关允说的一样,依法处理。”

蒋雪松金口一开,等于是孔县的两大问题,就此划上了句号,也是暗示,钱爱林的问题依法处理,而李永昌的问题,酌情处理,但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等于是说,钱爱林的事情,不要波及到李永昌身上。

怎么会这样?辛辛苦苦将钱爱林事件在此时及时引爆,却没能收到预期效果,被蒋雪松轻轻一推,就将爆炸的威力抹平了,为什么?

关允心中愤愤不平,钱爱林倒台是小事,李永昌下马才是大事,不过听蒋雪松的意思,李永昌估计是暂时保住了官帽,顶多就是背一个处分了。

不过,气愤之后,关允忽然又想通了什么,直觉告诉他,蒋雪松并不是非要刻意袒护李永昌,似乎他在左右为难中,有什么顾忌不敢对李永昌悍然出手。究竟是什么原因,关允当然不可能知道,但隐隐约约中,从蒋雪松当场落了李永昌的面子,又当面叫停平坟复耕政策,又允许夏莱随行来孔县,似乎是一盘很大很复杂的棋局,孔县只是一枚棋子,但棋盘可能是整个黄梁市。

如果关允所猜不错的话,最终如何处置李永昌,还要涉及到蒋雪松和市里主要领导之间的平衡。

“还有一点儿时间,关允,你陪我到平丘山转一转。”蒋雪松又不急着回市里了,脸上又露出了清风明月一般的笑容。

“好呀,我正想向蒋书记汇报一下平丘山旅游开发招商引资的情况。”关允顺势就上,此时正是争取市里支持平丘山旅游项目的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李逸风明白了,蒋雪松要关允陪同去参观平丘山,那么他和冷枫就不必跟着了,因为,蒋雪松是要给出他和冷枫时间,尽快拿出关于李永昌若干问题的处理意见。

孔县的局势,要掀开新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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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孔县一人丰收(急需推荐票)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时分,日头西斜,余晖洒落万道金黄,秋天的平丘山,红叶漫山,被阳光一照,煞是喜人。

陪同蒋雪松游览平丘山的人员安排,很耐人寻味,县委一号二号同时缺席不说,三号也不见身影,县委出面的最高一人是县委办副主任周立,其次就是关允和温琳了。

市委方面,常务副市长曾伟宪依然不见出现,似乎从平坟现场回到县委之后,曾伟宪就不知去了哪里,蒋雪松不解释,谁也不会多问。冷岳身为市委大管家,肯定要随时跟随在蒋雪松左右,还有蒋雪松的秘书师龙飞,也跟随上山了。

师龙飞30岁左右,倒也长得高大帅气,只是眉宇之间总是不时流露出一丝阴郁之色,偶而对关允的身影投上几眼冰冷而充满敌意的目光。只不过不管他怎样表达心中的不满,他的身影落寞而孤单,不能近身到蒋雪松身边,却只能跟在后面——市委第一秘落魄到这种程度,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不会做人做事。

很有意思的是,夏莱和金一佳也在随行人员之中。夏莱是以随行记者的身份,金一佳则是以投资商的身份。

更有意思的是,刚才在县委书记办公室脸沉如水官威如山的蒋雪松,此时满面春风,站在平丘山山脚之下,抬头仰望简陋但却朴实的山门,对山门上的几个大字赞不绝口:“平丘古山,笔力饱满,古意昂然,小关你看,平字气势平缓,丘字就显示出胸中有丘壑的气度,古字又古风纯朴,山字却又笔风一变,巍巍然如一座大山扑面而来,令人仰视才见……妙,妙不可言。没想到,小小孔县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你一定要让我见见题字的高人。”

此时的蒋雪松哪里还有之前身为上位者一言定人前程的气势,他激动之下,拉住了关允的手不肯松开。周围等人呈半圆形将蒋雪松和关允环绕其中,此时的关允,说是蒋雪松的忘年交也可以,说是他的秘书,也有七分相象。

冷岳离蒋雪松最近,他淡然笑意站在蒋雪松身后,对蒋雪松和关允之间的互动,一副乐观其成的姿态。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他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前路,师龙飞想向前一步离蒋雪松近上半分也不可能。

夏莱微瘦,苗条而曼妙,温琳丰腴,饱满而圆润,金一佳不胖不瘦,多一分就胖减一分则瘦。

三人之中,夏莱紫衣长发,皮肤白嫩而细腻,细腰长腿。温琳红衣长发,肤色健壮而结实,细腰圆臀。金一佳粉衣中长发,她比夏莱的清瘦丰满,比温琳的丰腴瘦削,肌肤既不如夏莱的白嫩而诱人,也不似温琳的麦色而迷人,却是如美玉一般散发光泽的中白色,她个子中等,细腰翘臀。

三女各具特色,其美秀丽,平丘山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蒋雪松的随从中不少人都自认见识美女无数,此时还是被三女之美吸引了目光,主要也是三人美得娇艳美得花枝招展,也美得乱花渐欲迷人眼。

不过美色当前,关允却没有心思欣赏,他以前并不觉得“平丘古山”几个字好在哪里,只觉得老容头的书法确实不错,听蒋雪松一点评,才感觉眼界大开,果然是每一个字的笔风和走势都各不相同。

“蒋书记在书法上的造诣深厚,我可比不了,我只是感觉四个字写得气度非凡,但具体好在哪里,可说不上来。”关允顺势接话,“不过老容头现在不在县城,蒋书记恐怕见不到他了。”

蒋雪松一脸遗憾,不是假装,是真失望:“可惜,太可惜了。”

关允乘机将老容头的字帖和新鲜出炉的题字拿了出来——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时,柳星雅很及时地将两件宝贝还给了关允,就让关允对柳星雅更多了好感——双手递到蒋雪松面前:“蒋书记,我取了字帖和他新写的一幅字,请您点评。”

关于老容头,关允对蒋雪松的说辞是,老容头是一个卖艺老人,路过孔县的时候,和他成了忘年交,但老容头行踪不定,并不长住孔县,有时不知道去了哪里,蒋雪松听了信以为真,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由此,也更让关允断定,蒋雪松骨子里文人气质不改,就让他对蒋雪松的为人更多了了解。实际上关允并不知道的是,此时他对蒋雪松性格的了解,已经超过了李逸风和冷枫对蒋雪松认知。

官场之中,重重迷雾,首先是对领导性格的摸索,其次是对领导背景的分析,最后才是选择站队。摸透性格,才好确定是否脾气相投,性格不合,即使站队过去,也很难赢得领导信任。分析背景,则是考虑长远,毕竟谁也不想找一个根基不稳的靠山。

每个人初入社会初进官场,都是单枪匹马,除了少数天生的官二代之外,大多数人要从零开始。所以,人人都需要选择一个靠山,没有人赏识,个人能力再突出,也无人提拔。但如何才能得到靠山的赏识,全在运作之术了。

关允对冷枫的判断,基于他一年多来对冷枫的细致观察,再加上老容头的点拨,算是摸到了冷枫背景的冰山一角。现在,他有了和蒋雪松近距离接触的宝贵机会,不细心留意蒋雪松的一举一动,岂非错失良机?关允从来不是一个不会把握机会的人,尽管他还是不认为蒋雪松真有意用他当秘书。

蒋雪松接过字帖和题字,先打开了题字,念了出声:“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他双手捧字,足足欣赏了三分钟之久,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又拿起了字帖。

只看了几眼,他就惊讶地“咦”了一声,又拿起了题字看了几眼,似乎是在对比什么,反复各看了几遍之后,又将字帖和题字收回,随手交给了冷岳,然后不再说话,负手上山。

关允就紧随其后。

走到半山腰,似乎一路一直在欣赏美景的蒋雪松才又突然说了一句:“关允,我说你的笔风很像一个失传的书法大家的风韵,你却说师从老容头,不过从你拿到的老容头的字帖和题字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失传的书法大家,也许是我看错了。”

关允暗暗点头,老容头真有一手,也不知道怎么在题字中变了笔风,让蒋雪松不再误会他是失传的书法大家……不过,关允又严重怀疑老容头还真有可能是蒋雪松所说的书法大家。

一行人到了山顶,蒋雪松的兴致才被平丘山的美景吸引,关允见时机成熟,就及时说出了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蒋雪松本来因为山门的题字就对平丘山印象大好,又听说平丘山的旅游开发是夏莱的表妹金一佳的风险投资,更是兴趣大增,等关允将金一佳引见到他的面前,一见金一佳的俏丽干练和年轻,蒋雪松哈哈一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好,说说你们的想法,我来替你们把把关。”

关允大喜,有多少县委书记和县长想向蒋雪松当面汇报工作,都不得其门而入,平丘山的旅游开发,现在还没有正式提交县委,却可以直接上达市委书记之耳,确实是天大的幸事。

而且关允还有一个私心,就是乘机推出温琳。

每个人都要有一个试一试的机会,关允相信温琳也会有成为蒋雪松秘书的机会,尽管他也听温琳说过,蒋雪松爱惜羽毛,不会任用女性秘书,但凡事总要试过才知。

温琳落落大方地站在蒋雪松面前,金一佳则是坦然而立,干练而优雅,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平丘山旅游开发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并详细地向蒋雪松做了汇报,难得的是,蒋雪松十分耐心地听取了二人的汇报,还不时问到一些数据和规划方面的问题,可见蒋雪松并非应付了事,而是确实上了心。

关允在一旁听了无比欣喜,温琳在对数据的记忆和对数字的敏感上,不比王车军差上半分。从蒋雪松的积极回应上不难看出,不管是温琳的数据补充还是金一佳的前景描述,都深得蒋雪松之心。这么说来,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能得到市委书记的首肯,前景将会更加明朗了。

随后,温琳和金一佳汇报完毕后,都又强调了一点,平丘山的旅游开发,是关允的创意,由此,将关允一下推到了至高点。

如果李永昌在场,必定会气得七窍生烟,曾经他自得地想,今年秋天,除他之外,孔县无人丰收,现在他才知道大错特错了,应该是,今秋除了关允之外,孔县无人丰收!

下山的时候,冷岳有意无意和关允走在了一起,他一路上和关允说了不少话,大多是围绕孔县的风土人情和地理,忽然就话题一转:“关允,你和冷县长关系不错,如果你有机会调往市里,是不是愿意离开冷县长?”

关允一下愣住,忽然意识到冷岳和冷枫同姓,而冷岳却是京城人士,据说还大有来历,莫非冷岳和冷枫之间还真有什么联系不成?再联想到冷枫背景之中深不可测的部分似乎真和冷岳的来历有交集,不由他不心思大动!

第102章 强势推动(急求推荐票!)

“调往市里?我还真没想过。”关允笑笑,很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还想跟着冷县长在孔县大干三年,为孔县的明天多出一份力。”

冷岳探究的眼神在关允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你在孔县,屈才了。”

“秘书长过奖了。”关允谦逊地笑笑,似乎无意地随口问道,“秘书长和冷县长认识?”

冷岳不动声色地说道:“认识,当然认识,全市十几个区县的一二把手,我都认识,再说我和冷县长五百年前是一家,更得认识了。”

冷岳的回答滴水不漏,关允也只是抱以一笑,如果他一句话就问出了什么,冷岳就太浅薄了,试想身为市委大管家,谁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不过同样姓冷,冷枫冷面冷言,冷岳却是让人如春风拂面,可见一个人的性格和姓氏还真是没有关系。

不过……关允总感觉冷岳和冷枫之间似乎有什么关系,刚才冷岳的问题很奇怪,似乎有为冷枫试探他之意。按说就算蒋雪松有意调他到市委担任秘书,冷岳打前站为蒋雪松试探他的口风,也不应该从冷枫的角度来提出问题。

冷岳冲关允一点头,向前走去,关允就落后几步,来到了夏莱、温琳和金一佳的中间,他左边温琳,右边夏莱,正好一红一紫,姹紫嫣红,金一佳就打趣关允:“你敢不敢伸开双臂,左边抱温琳,右边抱夏莱?”

“敢,怎么不敢?”关允还当真双臂伸展,不过却没有分别落在温琳和夏莱的肩膀上,而是只伸了一伸就迅速收回了,“不过不是现在,蒋书记在前面,金一佳你想害我就明说,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这么坏心?”

金一佳咯咯一笑:“小心眼的男人。”

关允还没反驳她,夏莱不干了:“一佳,你不要说关允坏话,他可不是小心眼,他是大男人。”

“一佳你可真说错了,关允从来不小心眼,你要觉得他小心眼,肯定是你小心眼了。”温琳也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反驳金一佳。

金一佳告饶了:“好,好,我错了,不该说有女人缘的小男人的坏话。夏莱你也真是,多少年的情谊,还不如你才认识关允几年?女生外向,真是一点儿不假。还有你温琳,关允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维护他干什么?你也不想想,他肯定是一个薄情寡幸的人,早晚负你。”

温琳又气又恼:“一佳,我和你不算太熟,你不要乱说我好不好?什么叫关允负我,我和关允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哪里有负我一说?你再乱说,我和你断交。”

夏莱上前就拧了金一佳腰间一把:“让你乱说!从小你就碎嘴,现在长大了,还出国留学了,怎么都改不了乱说的毛病?你再胡说,我也和你断交。”

金一佳败退了,举双手求饶:“夏姐姐,温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如果我还乱说,就让我随便被关允欺负……”

“……”关允无语了,怎么又扯上他了,而且金一佳的话还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他好好的,欺负她做什么?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怎么金一佳对他就有了小心眼的印象?

夏莱听了出来金一佳话里的歧义,却只是笑而不语,并不点破,温琳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一佳,你说随便让关允欺负,是不是关允怎么你都可以?”

金一佳蓦然脸红了,呸了温琳一口:“温琳,你曲解我的话……”

得了,古人云,三个女人一台戏,诚不我欺,关允听不下去了,挥挥手,快步向前走去,只留给三位嬉笑的美女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其实关允加紧脚步和夏莱、温琳、金一佳三人保持距离,是因为已经步入了县委大院之中,而且他已经看到柳星雅脚步匆匆地迎了过来。从柳星雅严肃而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县委之中,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是发生了事情,而且还是大事!

前脚,蒋雪松和关允一行刚离开县委前往平丘山,后脚,县委就紧急召开了关于李永昌同志若干问题的处理意见的书记办公会。

书记办公会只有六人参加,李逸风、冷枫之外,还有桂晓杰、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武文件、组织部长陈京以及县委办主任柳星雅,每次书记办公会都会出现的县委三号人物李永昌,数年来,第一次缺席书记会办公会!

“同志们,接市委蒋书记工作指示,要求县委针对李永昌同志所犯的若干问题,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上报市委。”李逸风主持了会议,先起了头,将李永昌的几个问题简单一说,最后强调说道,“都说说自己的看法,最后汇总一下。”

历来国内各级政权内部开会,都是小官先说,大官后说,最大的官最后总结,但今天的事情是特例,李逸风让众人发表看法,谁也不敢先开口,几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出第一句话。

谁也不清楚蒋书记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摸不透上级的心思之前,闭嘴是最好的明哲保身的手段。万一一句话说错,会错了意思,蒋书记本想是将李永昌一杆子打到底,自己却说李永昌劳苦功高,要治病救人,岂不是和上面唱反调了?

再万一蒋书记本想大事化小,自己却非说李永昌应该撤职查办,结果最后李永昌依然安稳地坐在台上,事后还不得找自己秋后算账?再者说了,市委想怎么处置李永昌是市委的事情,也是市委的权力,县委既没有资格对一名副书记评定,更没有权力对一名县委副书记采取任何措施,那么让县委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上报市委,不是多此一举嘛?

当然,谁也不会真的幼稚地认为蒋雪松会做多此一举的事情,而是都各有猜测,怕是蒋雪松在借机给李逸风和冷枫出难题,想试探孔县两个从省城空降的一号二号对市委的服从程度和对市委书记指示精神的领会水平。

李逸风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就不快地说道:“怎么都哑巴了?平常研究干部提拔的时候,都争先恐后地提名,现在还是研究干部,不过是研究干部的问题,就都怕得罪人,不敢说话了?”

与会众人之中,除了桂晓杰和李永昌不和之外,陈京是墙头草,平常虽然事事跟随李逸风的脚步,但都是好事,坏事他也不跟,而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武文件和李永昌关系莫逆,剩下的柳星雅是县委办主任,在几人之中排名最低。

李逸风敲打了几句后,见还没人应声,就恼了:“都不说是吧?好,我点名了,晓杰你先说说。”

桂晓杰平常是和李永昌不对付,但在事关一个党员干部的前途大事上,他也是不敢乱说话,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李永昌同志为孔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个人意见,县委要充分综合考虑,从大局出发,本着治病救人的出发点拿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处理意见。”

让各方都满意是最没有营养的官腔,李逸风没想到就连和李永昌最不和的桂晓杰在关键时刻也靠不住,可见李永昌在孔县的影响力,真是根深蒂固,都怕打蛇不成反被蛇咬,他就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难开下去了。

“你怎么看,文件同志?”李逸风又点名了武文件。

武文件摘掉了老花镜,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意见就是,李永昌同志犯的都是小错误,不值得上纲上线,警告处分就可以了。”

得,武文件更是不遗余力地维护李永昌,李逸风心中恼火,却又不好直接当众说出他的意见,只好又问陈京:“陈京同志,说说你的看法。”

“我……”陈京的眼睛快速眨动几下,避开了李逸风的目光,“我附和桂晓杰同志的意见。”

就只剩下柳星雅一人了,作为李逸风身前最近的一人,李逸风是什么心思,柳星雅岂能不知?他不等李逸风点名就直接说道:“李永昌同志确实为孔县的发展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但也犯下了一个党员干部不应该犯的错误,县委在处理李永昌的问题上,我的意见是,一是一,二是二,功过分别对待,不能以功抵过……”

不等柳星雅说完,一直脸色阴沉如水的冷枫冷不防打断了柳星雅的话,以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个人认为,李永昌同志的问题很严重,而且还是发生在市委主要领导的眼皮底下,县委如果还遮遮掩掩,等于是不肯承认孔县的工作中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了错误就要敢于承认,我的个人意见是,李永昌同志不再适合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了!”

冷枫在明知蒋雪松不想调整李永昌的前提下,依然要强硬地推动李永昌下台的进程,他孤注一掷的勇气,着实让李逸风大吃一惊。

不过震惊过后,李逸风也突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铿锵有力地说道:“冷枫同志说得好,我也认为,李永昌同志再继续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不利于县委领导班子的团结!”

在一二把手强势推动下,孔县县委上报的关于李永昌的处理意见,令蒋雪松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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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有担当(很求推荐票)

蒋雪松希望孔县县委拿出符合他的心意的处理意见,好让他回市委之后,在处理李永昌的问题上掌握主动权,不想在他的一再暗示下,李逸风和冷枫还是违背了他的初衷,不由他不大为恼火。

当蒋雪松被柳星雅迎到李逸风的办公室,听取了孔县县委关于处理李永昌的最终意见时,他因游览平丘山并且意外收获了字帖的喜悦随之消失殆尽,取代的是浓浓的气愤和不满。

如果李逸风和冷枫不是从省里空降的一二把手还好一些,偏偏李逸风和冷枫在空降之初就并不称蒋雪松的心意,他对李逸风和冷枫本来就有成见,那么李逸风和冷枫强行压下别人的反对意见,一二把手联合控制了孔县的大局,公然挑战市委书记的权威,就让他气愤难平。

“是县委一致的意见,还是主要是你的个人意见?”蒋雪松耐人寻味地问了李逸风一句。

此时的书记办公室内,只有蒋雪松、冷岳和李逸风、冷枫几人,就连柳星雅也识趣地关门出去了,蒋雪松如此直白地一问,等于是质问李逸风,是否将个人权威凌驾于县委班子之上了。

李逸风还没有回答,冷枫冷峻地答道:“蒋书记,李永昌同志不再适合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的建议,是我最先提出来的。”

李逸风一愣,冷枫冲锋在前,不怕正面面对蒋雪松的怒火,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一瞬间,他对冷枫又多了几好感。

“好,很好。敢作敢当,不愧是冷家人。”蒋雪松愤然说了一句,忽然起身,“我会充分参考孔县县委的意见,从现在起,李永昌同志先停职反省,等候处理。”

话一说完,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冷秘,安排一下,回去了。”

“蒋书记,吃过饭再走也不迟,孔县离市里也不远。”李逸风虽然早有承受蒋雪松怒火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蒋雪松说走就走,就客气地挽留一下。

“不必了。”蒋雪松摆摆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还要回去研究一下平坟复耕政策的遗留问题。”

孔县县委主要领导送走蒋雪松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蒋雪松一行的汽车尾灯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一阵秋风吹过,雾气弥漫上来,让蒋雪松的车队显得迷离而遥远,似乎预示着蒋雪松并不明朗的态度导致了孔县并不清晰的前景。

蒋雪松走后,冷枫和李逸风开了一个闭门会议,半个小时后,关允接到通知,来到了冷枫的办公室。

已经是晚上了,县委大部分人已经下班,但主要领导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不过唯一例外的是,李永昌的办公室却是一片漆黑,可以说是近十几年来第一次。

“关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工作在近期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冷枫微显疲惫之态,关允一进来,他就直接点明了主题。

“怎么了?”关允明知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已经听说了蒋雪松返回的消息,也多少知道了县委在研究针对李永昌的处理意见时,冷枫在关键时刻的冷静一击。

冷枫还是忍不住沉着地出手了,但问题是,能不能一击命中?关允猜不透冷枫为何宁肯惹得蒋雪松大为不满,也非要再推动李永昌下台,以他的智慧,肯定看了出来蒋雪松有意暂缓对李永昌的处理,为什么还要甘冒惹怒市委书记的风险,放手一搏?

冷枫并不过多解释什么,话一说完,轻轻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去吧。”

关允见冷枫情绪不高,只好退下,回到秘书科,夏莱、温琳和金一佳都在,正在等他。

“都几点了,该吃饭了。”温琳习惯了和关允打闹,习惯成自然,伸手一推关允,推了之后才意识到不对,有夏莱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和关允打闹,就嘻嘻一笑掩饰了一下,“一向当关允是好姐妹。”

关允笑了笑:“走,去吃孔县的特色小吃。”孔县的局势虽然将破未破,但已经不是他所需要操心的问题,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何况夏莱和金一佳都是贵客。

“孔县有什么特色小吃?”金一佳笑眯眯的神情明显想发坏,“不如你再亲自下厨,为迎接我和夏莱的到来,再来一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话间,几人一起往外走,夜色醉人,正是不冷不热的好季节,秋风有信,凉月无边,刚刚经历一场动荡的孔县,大街上行人稀少,来往的居民并不关心县委有没有什么重大变故,只在意自己的生活是否幸福安康。

关允体格壮,只穿一件衬衣,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再加上长身而立,秋风一吹,临风而立,更显洒脱。而夏莱灰色长裙,紫色上衣,身材苗条而修长,紫衣衬托得人比花娇,肌肤胜雪。而温琳圆润可爱,一笑如花,红衣长裤,别有风情。金一佳就更不用说了,亭亭玉立,粉衣如桃花艳丽,脖颈长而光洁,显高贵出尘之意。

虽说金一佳和夏莱犹如姐妹花,但二人气质大不相同,夏莱含蓄而内敛,性子虽淡,却有执著不肯放弃的一面。而金一佳热烈而奔放,百媚千娇,却又善变,令人难以捉摸。

和三位性格迥异的美女同行,关允心情大好,哈哈一笑:“一佳想再吃我打的烧饼?对不起,这一次没机会了。”

“为什么?”金一佳不肯放过关允,“你不想在夏莱面前露一手?”

夏莱本来走在温琳和金一佳中间,听到金一佳的话,就转身来到关允身前,一把抓过关允的手打量几眼,忽然鼻子一醉,眼泪流了出来:“对不起,关允,让你受苦了。我上次听一佳说了,你还要打烧饼卖钱,要是你留在京城,生活哪里有这么艰难?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爱上你。如果我不爱上你,你现在肯定留在京城了。”

关允的手其实细皮嫩肉,没什么茧子,当然,也因为经常打烧饼而微有粗糙,不过也没什么,男人的手要那么细腻有什么用?而且他打烧饼只是为了帮助老容头,并不是为了生计,也不知金一佳怎么传话的,但不管如何,夏莱一哭,还是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轻轻将夏莱揽在怀中,安慰说道:“真的和你没关系,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吃点苦受点累有什么?”

“是没什么,但都是因为我,我心里不好受。”夏莱柔情似水,她的柔情是关允最抵抗不了的杀器。

“哎哎,我还在呢。”温琳受不了了,背过身去。

“咳咳,我也在呢,别肉麻了,赶紧吃饭,肚子饿了。”金一佳干脆横刀夺爱,伸出右手自上而下将关允和夏莱分开,然后一把将夏莱拉走,“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亲热,现在就别碍眼了。”

夏莱脸红了,拧了金一佳一下:“碎嘴丫头,等以后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还回来。”

温琳奇道:“一佳怎么还没有男朋友?你条件这么优秀,身边应该有无数男人追求才对?”

“她呀……”夏莱双眼弯成了一泓秋水,刚才的忧伤荡然无存,笑得比春光还灿烂,也是一个说变就变的女孩,“她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不过好像被她一脚踹了,她嫌那人太小气,说是小男人一个。我就说她,别眼光太高了,天下不是没有好男人,而是总有人拿着放大镜,不,显微镜去找男人。”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宁缺勿滥。”金一佳昂起了高傲的头,“男人不过是生活的补充,事业才是生活的全部。”

说到事业,关允才想起金一佳第二次前来孔县,怕是要定下平丘山合作框架了,对了,还有高效农业的投资意向,虽然金一佳有时比较傲气,又有目中无人的清高,但她的出现,确实为孔县注入了新的活力。

高效农业……应该一直是冷枫最想推动的执政思路,不过,在严重得罪了蒋雪松之后,冷枫不要说能在孔县推行自己的执政思路了,能否在孔县继续担任二把手还要两说。

不过让关允乐观的一点是,孔县的局势不管如何变化,只要冷枫还想继续在孔县完成示竞的心愿,他就有足够的办法留任!

不多时来到了美食林,关允和老板娘陈茉莉打了招呼,要楼上一个雅间,陈茉莉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关兄弟,楼上雅间满了。”

陈茉莉三十开外,风韵犹存,如果不是故意穿得邋遢了一些,身材稍微丰满了几分,仔细打量她的脸型的话,依稀可见当年的美人模样。

金一佳只看了陈茉莉一眼就小声说道:“这个女人不寻常,当年肯定名震一方。”

还真让她说对了,陈茉莉当年在孔县可是风云人物,号称孔县的交际花——和温琳的孔县一枝花不同,她的交际花之称是贬义——县城老街两大混混为她决斗,结果一死一伤,此事轰动一时,成为孔县史上的十大新闻之一。不过经过此事之后,陈茉莉随便找了一人嫁了,从此收心,安心过起了安稳日子。

既然没有地方了,关允就想走人,在大厅吃饭,太慢怠夏莱和金一佳了,关允头前带路,他一只脚刚迈出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然后是金一佳的一声娇斥:“流氓!”

第104章 欺人

关允顿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金一佳的裙子一角被一个长发小青年拽在手中,小青年的表情很精彩,一只手抓住裙角不放,一手捂脸,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金一佳。

还好,金一佳的裙子是长裙,被抓住了一角,只是露出一侧的小腿,倒也没有春光外泄。

孔县是民风纯朴,但自从八十年代的第一次严打,经过长达十年的平静期后,新一代的流氓混混迅速成长壮大起来,再加上升学率低,县城大街上经常有不学无术的小青年晃来晃去,打架斗殴事件屡见不鲜。

所以才有了刘宝家号称打遍县城老街无敌手的刘二飞的外号,也才有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铁三角的无敌组合。

但从去年开始,刘宝家三人就开始收敛了锋芒,轻易不再打架,老老实实当起了好孩子,不是因为几人一下都收了性子,而是在关允的严格约束下,都不敢造次了。

关允敏锐地感觉,又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第二次严打。

倒也不是说他多有政治敏感性,而是通过浏览新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从中央到省级报纸,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想起第一次严打的残酷性,关允就再三要求刘宝家几人必须低调,不能再冒头。

枪打出头鸟,一点不假,第一次严打时,关允清楚地记得一个专门偷摩托车的团伙被打掉,几个主要成员都被枪毙了,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其中一人关允还认识,被枪毙后,家属还要交五毛钱子弹费用才能收尸。

老容头有一次也有意无意地提醒了关允一句,快要起大风了,要低头弯腰走路,省得迷了眼睛。

但低头弯腰走路,不等于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还手。关允和三位美女同行,温琳先不说,县城认识她的不在少数,或许还不算扎眼,但夏莱和金一佳走在街上,绝对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尤其是金一佳,相比夏莱的典雅和含蓄,她太过锋芒毕露,很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

不过关允也暗暗摇头,金一佳出手也太狠了,一掌下去,小青年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可见力度之大。

小青年名叫司李立,和几个朋友在楼上雅间吃饭,下楼拿烟的时候被夏莱和金一佳的美色亮瞎了色眼,眼中就只有夏莱和金一佳了,没有注意到走到最前面的关允和温琳。一时色心大起,本想借着酒劲摸夏莱一把,不料夏莱机灵,见势不妙,一个轻巧地转身闪了过去,而金一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司有立的脏手抓住了裙角。

司有立以前没少调戏别的姑娘,对方顶多就是骂上一句臭流氓,然后转身走人,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耳光,而且,还打得这么疼,他顿时就火了,“啪”的一声摔了个酒瓶,顺手一划,就将金一佳的裙子划破,恶狠狠地吼道:“妈的,臭娘们儿,敢打老子,不想活了?老子就是睡了你,你也不能动老子一根手指!”

金一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性子暴烈的她二话不说,一转身就将裙子拉了回来,再一扬手,又结结实实打了司有立一个耳光:“打的就是你!流氓、色狼、垃圾、人渣!”

司有立更是怒不可遏了,拿起酒瓶就朝金一佳的脸上比划:“我靠,我他妈的毁了你的容。”

“拿开你的臭手!”温琳挺身而出,毫不迟疑抬脚就踢了过去,一脚正中司有立的小腿,“放老实点,在孔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没你撒野的份儿。”

温琳下腿够狠,踢中的地方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直疼得司有立蹲了下来,嘴里直骂:“**的谁呀,下手这么狠……”

才说一半,又一只脚飞来,正中嘴巴,却是金一佳飞起一脚,踢在了司有立的嘴上。

都说温琳性格泼辣,不想金一佳也有强悍的一面,夏莱几乎惊呆了。

司有立被打,疼痛难忍,楼上就哗啦啦下来了四五个小青年,要么有纹身,要么长头发,要么叨着烟,上来就围住了温琳、夏莱和金一佳三人。

为首一人,温琳也认识,长得肥头大耳,不是别人,正是崔玉强的侄子崔小太。崔小太的身后还有一人,她也认识,竟是钱一天。

崔小太怎么和钱一天混在一起了?温琳嘴直心快,想到说到,上来就说:“崔小太,你真会胡来,都跟什么垃圾混在一起?这个人撕了我的朋友的裙子,你说怎么办吧?还有,你和钱一天混一起,小心崔局骂你。”

“我当是谁,原来是温姐。”崔小太嬉皮笑脸地打了个哈哈,他的目光在夏莱和金一佳脸上迅速一扫,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你的两个朋友可真是绝色,怎么样,介绍一下?”

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钱一天会意,恶狠狠地瞪了温琳一眼,弯腰扶起了司有立。

“介绍你个头。”温琳毫不含糊,“你让他赔礼道歉,再赔一条裙子,今天的事情就算完。否则,咱们得好好算账。”

崔小太用手一指司有立:“温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知道他是谁?你打错人了,他是从市里来的,来头还不小,是市旅游局司局长的儿子。”

“我管他是谁,是他先耍流氓,他就得赔礼道歉。”温琳不依不饶。

“要是不赔呢?”崔小太眉毛一挑,胖脸皮笑肉不笑,抖动几下,“我倒觉得,你还得向司公子道歉。”

“道你个头。”温琳气坏了,“我的面子你也不给了,崔小太?”

“我倒是想给,但……不好意思,给不了。”崔小太嘿嘿一阵冷笑,“温姐,你的面子,还真没那么大。司公子被打了,我没法向司局长交待。”

“妈的,不能放她们走,小太,你敢放她们走,咱们的关系就玩完了。”司公子恢复了几分精气,气急败坏地指着崔小太嚷道。

“好吧,温琳的面子不算大,我的面子算不算大?”陈茉莉出面了,来到了场中间,“崔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事情就这么算了。这位小兄弟先抓了人家的裙子,是有错在先。温琳和这位姑娘也动手打人了,是有错在后,算下来一出还一出,扯平了。”

陈茉莉也是远近闻名的人物,不提她当年的事情,就是她开的美食林,在孔县也是一绝,孔县许多特色小吃,都是最先由美食林传了出去,在孔县一提出陈茉莉,无人不竖起大拇指称之为能人。

平常谁在美食林有了冲突,只要陈茉莉出面,没有摆不平的纠纷,但今天,崔小太却摇头了:“对不起,陈姐,你的面子也不够大。”

陈茉莉脸色一晒,不快地说道:“呵,小太,别说是你,就是你叔来我这里,也得给我三分薄面,怎么,你现在比你叔还摆谱?”

“就是我叔在,他今天也得向着我。”崔小太还就是寸步不让,“对不住了陈姐,今天的事情,我说了不算,为了朋友的面子,温琳也不能走,还有这两个美女,不让我朋友满意了,都别想迈出大门一步!”

“口气真是不小,崔小太!”犹如一股冷风从门外吹了进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随着一步紧似一步的脚步声,关允缓缓地来到了场中,“我想问你一句,谁的面子都不给,我的面子,你给还是不给?”

之前,关允最先出门,门口正好一片漆黑,他站在黑暗之中,谁也没有发现他。等他一步来到房间之中,仿佛一股干冷的秋风也被带了进来,让崔小太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什么时候关允这么有气势了?被关允的气势一逼,崔小太险些站立不稳退后两步。

和崔小太相比,钱一天就完全露怯了,关允一露面,他就浑身一紧,手指一疼,一阵尿意袭来,差点把持不住,不由自主脚步向后一退,一退不要紧,正好绊到台阶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由于身子过胖,摔得够狠,发出了重重的“扑通”一声。

关允之威,威力如斯!

“关……哥?”崔小太一见关允,气定神闲立刻不见了,胖脸挤出了讨好的笑容,“怎么是你?这几个人,都是你的朋友?”

“**的算老几?给我让开!”司有立见关允一出场就震住了所有人,顿时恼羞成怒,他是谁?他是堂堂的市局局长的公子,来到小小的孔县,还不得横着走?没想到孔县还有一出面就吓得钱一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他伸手就想收拾关允。

“滚!”关允冷喝一声,抬手一拳,正中司有立鼻子,一拳就将司有立打得坐到了地上,他又冷冷地冲崔小太说道,“小太,你也马上滚出美食林。”

平常崔小太在县城可比钱一天嚣张多了,钱一天才是派出所长的侄子,他却是堂堂的公安局长的侄子,谁敢不让他三分?但关允话一出完,他立即点头哈腰地满脸陪笑:“关哥发话了,我滚,我马上滚!”他回头招呼众人,“还不赶紧滚,还要我抬你们出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所有人,包括温琳、夏莱、金一佳,也包括陈茉莉,尤其是陈茉莉大为不解,关允什么时候这么盛气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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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柔情

陈茉莉在孔县大小也是一个人物,孔县的大事小事,都瞒不过她的耳朵,美食林饭店也是孔县各种传闻的消息集散地,虽然她早就听说了关允和钱爱林有过冲突,也打得钱一天断了一根手指,但关允毕竟还是虚职,他的秘书科科长的名头可以压钱爱林一头,但在崔玉强公安局长的强权面前,却还是差得太远。

那么崔小太又怎么一见关允就如见鬼一样,怕得要命?崔小太虽然不如钱一天混蛋,但在孔县也一向横行惯了,仗着崔玉强的权势,身后跟了一大帮兄弟,耀武扬威,轻易没人惹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被关允一句话就吓退了?而且还是骂跑了!

陈茉莉忽然就发现,她对孔县的局势已经看不透了,似乎一夜之间,孔县风向大变,李永昌被停职,关允强势崛起,大有取代李永昌之势。不过……怎么可能?关允才多大,才是什么级别?李永昌在孔县足足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今天,关允才一年多,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气势?

不管陈茉莉是不是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也不管温琳、夏莱和金一佳是如何的震惊关允的盛气凌人,反正崔小太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让人强行拖走了司有立,一群人灰溜溜离开了美食林。

司有立却还不肯罢休,凶狠地盯着关允:“关允是吧?我记住你了,等你什么时候去了黄梁市,我会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

关允只是似笑非笑点了点头:“黄梁市很大,不是你家后院。”

司有立被关允暗藏机锋的话呛了一下:“你,你等着……”

秋夜的夜风微凉,出了美食林,关允一行四人前往孔县一中附近的山外山饭店,因为出了司有立一档子事,谁也没有心情再在美食林吃饭了,尽管陈茉莉热烈地挽留关允几人,还要她请客,但金一佳却已经坏了心情。

温琳就很聪明地提出要去孔县一中的山外山饭店,又以可以见到容小妹为由头,立刻就引起了夏莱和金一佳的兴趣,夏莱见过容小妹,对小妹印象极好,一听可以和小妹一起吃饭,眉飞色舞地说道:“好呀,太好了,我想小妹了。对了一佳,小妹很像一个人,你见了就知道了。你肯定想不通,为什么在县城里长大的女孩,会有让人仰视的气质。”

“真的?”金一佳兴趣大增,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她的裙子破了一个洞,随便系了一下,走不了几步就又开了,又让她十分扫兴。

“当然了。”夏莱笑逐颜开,“而且小妹可漂亮了,长大后,肯定我们都比不过她。”

关允见金一佳走动时,裙子摇摆间,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虽然是晚上看不分明,也实在不太雅观,就弯腰解下鞋带,蹲在金一佳身前:“别动,我帮你把裙子处理一下,省得着了凉。”

“着凉倒不怕,就怕露了春光。”金一佳见关允屈身在她身前,就如单膝跪地向她求爱一样,心情又瞬间好了许多,“你是不是怕别人看到我的大腿?”

这话就问得太直接了,关允嘿嘿一笑:“不识好人心。”

说话间,他已经用鞋带打了一个结,手法灵活地将裙子的破洞之处系好,不过由于金一佳不太配合的缘故,她或许是怕痒,或许是别的原因,扭动了几下身子,关允一不小心手掌就从她的大腿上一滑而过。

光滑而富有弹性,饱满而充满活力,是关允摸过的女性大腿中,手感最好最令人意动的一个,当然话又说回来,关允并没有摸过几个女人的大腿,迄今为止,他还是纯洁的好孩子,所以虽然无意中摸了金一佳的大腿一把,他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金一佳热烈而奔放,平常似乎很大胆很开放,这一次不知何故,忽然就脸红了一下,低头一看关允细致而耐心地为她系上裙子上每一处坏掉的地方,心中莫名一阵温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孩肯为她弯腰俯身蹲在地上,如此温柔地关心她呵护她,而她接触过的所谓的绅士和公子哥中,都在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藏着直奔上床为目的的肮脏想法。

夏莱在一旁看得心都醉了,她爱关允爱得苦爱得累也爱得痴迷,就是爱关允的细心和耐心,就是爱关允的呵护和温存,关允有时很男人,强势而霸道,有时也很温柔,热烈而缠绵,无情未必真豪杰,在她眼中,关允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但正是如此,她才爱他爱到如痴如醉,尽管被爸爸一再反对,尽管心中倍受煎熬,始终不肯放手。

温琳也是心中甘之若饴,想起了上次风雨大作的那一天,关允骑自行车带她回县委,因为风大,他也如眼前一样蹲下身子为她系了裙角,回想起来,不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伤感。或许终有一天关允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他和她曾经的往事,都会如过眼烟云一般,只能成为忧伤的回忆。

关允不会知道,他一个为金一佳系上裙子的举动,让三个女孩心思缠绵而伤感,他更不会想到,他蹲下身子的身影,会长久地铭记在几个女孩的心中……

到了一中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容小妹还没有下晚自习,温琳自告奋勇要去班上请小妹,关允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温琳一起。

一中的校园内,绿树成荫,浓密的梧桐树站立两旁,就如列队欢迎的人群一样,此时正是夜自习时间,教室灯火通明,透过窗户可见里面伏案学习的学子,关允和温琳忽然同时想起了当年在一中的学习时光,谁都有过难忘的青葱岁月,不由对视一笑,回忆就一下复苏了。

“哎,你说我和你算不算是青梅竹马?”温琳突兀地就问了一句。

“肯定算了。”少年的记忆总是让人心中温暖,关允也一时感慨万千,想起当年和温琳之间没有早恋,没有暗生情愫,但年轻的心肯定有过向往和追逐,就心中一阵莫名的意动。

温琳的手悄悄摸了过来,轻轻抓住了关允的手:“希望有一天,我能一直拉着你的手,走得很远很远……”

感受到温琳小手的微凉和肉感,关允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确实是好诗。”

温琳身子朝关允身边靠了靠:“你刚才好威风,一句话就吓退了崔小太,我就奇怪了,他怎么那么怕你?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感觉你以前和绵羊一样,现在怎么突然成老虎了?”

“我不是老虎,我是狼,披着羊皮的狼。”关允呵呵一笑,“该威风的时候就得威风一次,不能总当绵羊。”

“你威风没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就是不明白,崔小太怎么见到你,和老鼠见猫一样,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怕过谁!”温琳继续问个明白。

“很简单,崔玉强的前途捏在我的手中,崔小太还敢跟我耍横?他仰仗的是谁?就是他的公安局长叔叔,如果他叔叔倒了,他在孔县别说威风八面了,连个屁都不是,你说他不怕我,还会怕谁?”关允嘿嘿一笑。

“你手中又抓住了崔玉强的小辫子?你太厉害了,崔玉强老奸巨滑,肯被你拿捏?”温琳对关允愈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没拿捏他,我只是告诉他,让他在这个方面那个方面等几个方面,要多注意一下,别让钱爱林的案件和李永昌的下台,影响了他的前途……他是聪明人,这么一说,他还能不明白什么?”关允自信满满。

温琳松开了关允的手,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关允几眼:“我都不认识你了,你不但威风八面,还城府深如海,关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对我隐瞒了什么?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深不可测了?”

“哪里有,你想多了。”关允哈哈一笑,抬头一看到了小妹的教室,就说,“你去叫小妹出来,我就不露面了。”

温琳嘻嘻一笑:“你是一中的名人,你一露面,无数少女都要为之疯狂。”

“废话真多,还不赶紧去?”关允笑骂了温琳一句,还推了她一把,还好,推在了后背上,没推到敏感部位。

温琳嗔怪地白了关允一眼,又嫣然一笑,风摆杨柳一样推开了教室的门。

不多时,小妹出来了,一身运动衣打扮的小妹,束了一个马尾辫,青春的气息逼人欲醉。她一见关允就高兴地抱住了关允的胳膊:“哥。”

不等关允说话,温琳突然发坏,冲教室里喊了一声:“同学们,孔县第一帅哥加才子关允来了,快来参观欣赏了。”

语惊四座,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桌椅乱响的声音,紧接着无数人冲出了教室,还有人高喊:“关允在哪里?看关允了。”

关允先是一惊,随后狠狠瞪了温琳一眼,拉上小妹就落荒而逃。温琳见了哈哈大笑,想起关允刚才在崔小太面前的威风,对比现在的狼狈,让她无比开心。

当小妹被关允拉到山外山酒店,金一佳只看了小妹一眼,顿时就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太像了,小妹,你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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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秘密(还很需要推荐票)

上次夏莱见到小妹时,就一眼认出小妹和她认识的一个长辈很像,当时就觉得小妹可能是对方失散多年的女儿,但小妹却不肯听她说下去,只说她家在孔县,父亲是关成仁,母亲是母邦芳,哥哥是关允,除此之外,世外再没有别的亲人。小妹还告诉夏莱,不让夏莱回去告诉那个人她在孔县。

夏莱答应了,真的替小妹保守了秘密,她很疼爱小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和小妹一见如故,真当小妹是真妹妹一样。

而且夏莱也听了出来,小妹是在逃避,她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关家,不想知道亲生父母的事情,更不想认亲。不管小妹和亲生父母是怎样走失,她对亲生父母没有丝毫的留恋和向往。

只是没想到,快人快语的金一佳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问到了小妹最担心的事情,不由夏莱不暗暗替小妹担心,唯恐小妹承受不了金一佳的直接。

不料小妹只是淡然一笑:“金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他们又在哪里,我有爸爸妈妈,也有爱我的哥哥,我很幸福,这一切……就足够了。”

金一佳以为容小妹会一脸迫切地问她亲生父母是谁,不料小妹坦然淡淡的神情,让她为之一怔,不敢相信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面对人生之中最大的困扰而不动声色,她不是冷淡,也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种万事不过于心的平和……怎么会,尽管在金一佳眼中,容小妹确实端庄而优雅,一举一动隐隐流露出一股高贵的气质,但毕竟年龄太小,不可能有饱经世事之后而平淡如水的沉静。

“你真不想知道?也许我知道的伯伯、伯母真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和他们长得确实很像,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尤其是伯母,忧伤成疾……”

“不要说了。”容小妹轻轻地摆了摆手,“对不起,我不想知道。”

金一佳又是一愣,容小妹太冷静了,她不甘心,又说:“伯父、伯母不但是京城的高官,而且家世极好,你要是认了家门,就是千金小姐……”

“谢谢金姐姐。”容小妹没再接金一佳的话,拉开椅子坐下,“想吃什么?我来介绍几样孔县的特色菜。”

金一佳算是彻底服了容小妹了,以前她总是轻视农村出来的孩子,觉得小地方长大的人,要么粗俗而无礼,要么谨小慎微,太过小家子气,今日一见小妹,终于相信了一句话——山沟里飞出金凤凰。

小妹是不是凤凰不好说,但她肯定是平原小县孔县仅此一枝的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的牡丹。

金一佳还想再说什么,夏莱及时拉了她一下,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就闭了嘴,又仔细打量了小妹几眼,不由赞道:“关允,小妹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关允本来就对金一佳逼问小妹大有意见,听金一佳不伦不类的对比,嘲讽说道:“男人要用帅气形容,懂不懂?要是男人长得和女人一样娇媚,那不是男人,是人妖。还有金一佳,小妹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她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她不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不要强迫说给她听。”

“小心眼,我也是关心小妹。”金一佳十分不满地回敬了关允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自私,是不想让小妹认了亲生父母……”

“住嘴!”关允蓦然发火了,“小妹的身世,还有她怎么来到的关家,你又知道多少?不要被你看到的片面的表象欺骗了,就以为是全部的真相。”

金一佳一下被关允吓住了,愣愣地看了关允半响,忽然一摔筷子:“好,你凶,我不奉陪了!”说完,起身就走。

夏莱、温琳和小妹面面相觑,怎么说着说着,关允和金一佳又吵架了?不等夏莱拉住金一佳,关允一句话就又让金一佳坐了回来。

“你走,我不拦着,小心眼的女人,把我的鞋带还我!”

在关允和金一佳的年龄段,虽然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也算是重要人物,但毕竟年轻,偶而耍耍小性子也在所难免,而且年轻男女之间,又最是敏感。不过关允的聪明之处在于能充分调动气氛,找到切入点,他一句话说出口,金一佳身子立刻原地向后转,迅速坐回了座位,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令温琳目瞪口呆。

更让温琳惊奇的是,金一佳一坐回座位,先是嘟囔了一句:“小男人!”就又“噗哧”一声乐了,“行,关允,算你狠,我记住了,你有为我系裙之情,以后有机会,一定厚报。鞋带先借了,明天之前,不许再要了!”

一根鞋带的情谊,就让金一佳再难对关允傲气,都说女人的心思最容易打动,果不其然。

一场小风波就此化解,随后,小妹为夏莱和金一佳推荐了几个孔县的特色菜,菜上来后,夏莱和金一佳赞不绝口。

饭间,聊了一些家常,金一佳没提投资的最终框架,关允也没问,反正他也知道,金一佳就是为了此事前来,她早晚会说。现在是享受秋风沉醉的夜晚的晚餐时间,就不提公事了。

不过夏莱没有随同蒋雪松一起返回黄梁市,也多少让关允有些意外,但他也没问夏莱什么,夏莱和他之间隔着一个夏德长,许多话还是含蓄一些好,况且,他也不想说得过于直白,不想让夏德长和夏莱父女之间因为他而产生隔阂。尽管他深度怀疑夏德长默许夏莱暗中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用心,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夏莱还单纯,她虽然左右为难居中于他和夏德长之间,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她向爱情倾斜了,但她毕竟是夏德长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关允明白,就算有一天他冲出孔县,摆脱了夏德长精心为他编织的樊笼,他想抱得美人归,娶了夏莱,也要夏德长点头才行。

他和夏莱之间的距离,还是和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关允更清楚的一点是,孔县局势,即将大变了,李永昌的事件已经闹到了僵持的地步,李逸风和冷枫是铁了心要搬开李永昌,并且以县委的名义上报了市委,事态就严重了,上升到了政治事件。蒋雪松必定会慎重考虑孔县县委的建议,哪怕他对李逸风和冷枫千不满万不满,他也不可能大手一挥,将李逸风和冷枫全部调离而保下李永昌!

孔县的局势,必定会迎来一次不小的动荡,而且现在李永昌已经停职反省了,李永昌的命运究竟怎样,相信不用多久就会尘埃落定。

先不想那么多了,关允举起酒杯敬夏莱和金一佳:“欢迎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孔县人民热情好客,纯朴善良,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金一佳和关允碰了酒杯:“孔县人民确实热情好客,但纯朴善良嘛……就不好说了,反正我遇到的孔县人中,就温琳和小妹还算不错。”

含沙射影,故意针对他,关允呵呵一笑:“也没办法,孔县是小地方,许多人没见过大美女。”

夏莱也和关允轻轻一碰酒杯:“我倒觉得孔县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阳光,就是梦想中的天堂。”

金一佳轻笑一声:“天堂再好,没有自己珍爱的人,又有什么好?你喜欢的不是孔县,是孔县的某一个人。”

“喜欢一个地方,当然是要喜欢上这个地方的人了,怎么了,你不服气?”夏莱嘴一噘,冲金一佳一摆脸色,“在姐姐面前说话,要注意你是妹妹的身份。”

金一佳无语了:“才比我大几个小时,就当我一辈子的姐姐,天啊,太不公平了。”

几人一起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秋意昂然的夜晚,就沉醉如酒了。

再美好的夜晚,也会过去,再快乐的聚会,也要结束,曲终人散的时候,小妹突然提议:“明天周六了,哥,你带夏姐姐、金姐姐一起到家里作客,对了,还是温琳姐姐也一起来,好不好?”

几人就都看向了金一佳,金一佳忙说:“好像就我另类一样,好吧,我同意。”

金一佳同意,别人就都没有意见了,随后小妹回学校,夏莱和金一佳回宾馆,温琳回家,关允回县委宿舍。

回去的路上,金一佳先走一步,反正她也认识路:“给你和夏莱留点空间说点悄悄话,不过夏莱你要记住,不能晚了十点回来。”

夏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要你管,你可真操心。”

金一佳一走,夏莱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关允的胳膊,喃喃说道:“我随蒋伯伯一起来孔县,你真没怪我?”

“没有,怎么会?”关允微笑着拍了拍夏莱的头,一股熟悉的爱意涌上心头,“不过,我想你没有和蒋书记一起回去,留下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又被你猜中了。”夏莱调皮地一笑,年轻的容颜焕发出青春的光彩,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告诉你一个关于爸爸的秘密,和他到燕省上任有关,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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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上架了,一句上架,感慨万千。

一个多月的日日辛苦和无数夜晚的彻夜不眠,绞尽脑汁的情节设计和每天十几个小时在电脑面前的守候,数不清的努力和辛苦,只为了上架的一刻,兄弟,真心地说一句,不容易。

说一句真心话,我不知道还能为你们再写几年,也不知道《官运》是不是我的最后一本官文。也许《官运》过后,会更换题材,不写官场,官场限制太多,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不管怎样,《官运》我都会用全部的心血来浇灌,想为你们也为自己留下一本可以回味的作品。那么为了《官运》一路走好,请都为《官运》尽一份力,订阅就是《官运》能一路走到终点的最有力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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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是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我也是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订阅半月票。或者说,今生只有一行泪,全心全意为官运,兄弟们,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我以书会友,远隔千里,在文字中相识,如何知己?唯订阅和月票矣!

请订阅支持《官运》,请月票支持你们的朋友何常在,请和关允一起走一段精彩的历程,请记住一点,支持《官运》,幸福相伴,时来运转。

鞠躬感谢。

第107章 背后(第一更!求订阅,求月票。)

“嗯……”关允拉长了声调,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在不影响你们父女关系的前提下,听听也无妨。”

“去你的,都没外人了,你还装腔作势?讨厌。”夏莱作势欲打,关允不也躲,任由她的小手打在了胸膛之上。不过她的手举得挺高,落下之时,却如四两棉花一样,软绵绵没有三分力气。

“爸爸到燕省上任,其实不太顺利,上任后,我见他也情绪不高。”夏莱面有忧色,“我来孔县调查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案之前,和爸爸商量过,他开始并不同意我插手孔县的事务,说是可能会有危险,但后来在和蒋伯伯通了一个电话之后,又同意了,不过再三叮嘱我,让我注意安全,万一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蒋伯伯。”

关允心中暗想,夏德长才调到省委,根基未稳,就冒然介入孔县的政治斗争之中,虽然他躲在了幕后,借助了夏莱之手和蒋雪松的权力,但并非明智之举。孔县虽小,却直通省城,李逸风和冷枫都是由省城直接空降,而且现在形势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李逸风和冷枫并非同一阵营,同时,李逸风、冷枫又和蒋雪松不是同一战线。

孔县是庙小神灵大,局势之复杂,非局内人不能真切地体会其中的凶险,尽管关允猜不透夏德长想借夏莱之手调查插手孔县事务是何用心,但多少也能推测一二夏德长的用心,怕是和李逸风、冷枫在省城的背景有关!

而从蒋雪松对孔县用意不明的工作视察也可以得出结论,蒋雪松明是视察孔县,其实是想借机摸清孔县局势,并且要出手调整孔县班子。联想到上一次冷枫险之又险的过关,关允就多少揣摩出了蒋雪松想对孔县的情况彻底摸个底,然后……然后他就不知道了。到底蒋雪松是想怎样让孔县按照他的意愿向前迈进,除非是市委秘书长冷岳能揣摩清楚市委书记的心思。

别人,包括他,毕竟离蒋雪松太远,要是他真成了蒋雪松的秘书。恐怕蒋雪松是什么心思,他就能猜得**不离十了。

“这么说。你暗中调查钱爱林的事情。蒋书记早就知道了?”关允忽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以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知道呀,我刚调查时,蒋伯伯就知道了,而且他也支持我的暗访。”夏莱到底天真,仰起小脸,不解地看着关允。

果然……关允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始至终蒋雪松早就知道了钱爱林非法集资一事,而他还想借夏莱之手引爆,却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蒋雪松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早就将孔县的大事小事摸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厉害的市委一把手!

想通之后,关允蓦然发觉,和沉浮了官场几十年的老手相比。他确实还嫩了不少,也许蒋雪松早就有意等他主动引爆钱爱林事件,好借机将孔县的局势搅乱。然后再按照他的意思拨乱反正。不过相信李逸风和冷枫的联手强势出击,也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的孔县之行,不如预期中那么顺利。

不过还好,关允在视察期间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书法和题字让他初步摸到了蒋雪松性格之中真实的一面,而且他和蒋雪松以文会友,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蒋雪松在市委书记的面孔之外,作为书法家或是普通人的真情实感。

而字帖和题字,作为他和蒋雪松之间的纽带,相信已经让他和蒋雪松建立了一种心意上的默契。不管蒋雪松是不是真会用他担任秘书,至少他相信自己在蒋雪松的心中,已经留下了好印象。

“蒋书记对你调查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是怎么说的?”关允要问到底了。

“也没怎么说,就说调查非法集资是一个记者职责所在,他支持我的调查,并且让我注意安全,万一出现意外,要及时和他联系……就这些,没有了。”夏莱从关允的脸色上猜到了什么,又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或者说,我成了谁的枪了?”

“没有,你的调查是对的,是履行你的记者职责,我支持你。”关允抱了抱夏莱微嫌瘦削的肩膀,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官场之中沉重的内幕,官场是男人场,不是女人尤其是如夏莱一样单纯的女孩所应该承受的重压,就怜惜地说道,“你也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我才不要胖,我要减肥。”

“你还减肥?都这么苗条了,别减了,女人太瘦了不好。”

“哪里不好了?”

“太瘦了……硌得难受。”

“什么硌得难受?”夏莱在大学期间纯真得跟高中女生一样,关允有过几次青春的冲动,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不是她不爱关允,而是她从小家教极严,恪守家训。

“就是,就是……”关允已经送夏莱到了宾馆门口,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气,“就是如果你当床垫,我压下的话,会硌得难受。”

“我为什么要当床垫?”才问了一句,夏莱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面红耳赤,伸手拧了关允一下,又抬腿踢了他一脚,还不解恨,又打了他一拳,“你坏死了,怎么成天不想好事?”

回到县委单身宿舍,关允还美滋滋地回味夏莱的娇羞,想想她白里透红的如雪肌肤,不由饥渴难耐,忙铺开纸张,吸气,收心,提笔,用心地写了一个小时书法,然后又背了一会儿古诗,正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异样的声响。

谁三更半夜不睡觉?今天是周末,在县委住宿的人不多,关允悄然出门,来到院中,借昏黄的灯光一看,远处的双杠之上,冷枫又在走钢丝。

双杠上的冷枫,离得远,灯光又暗,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关允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一脸的坚毅和不甘。其实关允心里明白,冷枫走的不是双杠,而是在自己为自己壮胆。

李永昌的最终命运如何,确实牵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就连冷酷如冷枫者,也被困扰得彻夜难眠。也是,李永昌困扰了孔县十几年,岂能一朝倒塌?

就算一朝倒塌,也会轰然倒下,并且激起漫天的尘土。

次日一早,关允向冷枫请示有没有事情,冷枫就放他假了,在李永昌的问题结果出来之前,孔县人心惶惶,也没人安心于工作。流沙河大坝项目继续施工中,由桂晓杰和郭伟全负责,离了李永昌,倒也正常运转,平坟复耕行动,悄无声息地收场了,领导小组也自动解散。

李永昌被停职反省,暂时回家去了,听说李永昌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立起了墓碑,又堆起了祖坟,还在祖坟前痛哭一场,自称不孝子孙。

王车军住院了,在田间昏倒之后,他头疼难忍,到医院一检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钱爱林已经被崔玉强控制住,今天就要开会研究他的问题,不出意外,几个小时后,钱爱林就会丢官。

孔县在蒋雪松的大手的拨弄下,在李逸风和冷枫的推动下,在经历了激烈的动荡之后,暂时回归了平静,平静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局面,谁也不清楚。现在的平静期,只是在等待下一个可能更激烈的动荡的前奏罢了。

不过,孔县也并非一无所获,关允关于平丘山旅游开发的招商引资就是最大的亮点,成为多事之秋的孔县唯一的沉甸甸的收获。

虽然冷枫说是没事,关允还是向冷枫简单地汇报一下平丘山旅游开发的进展,也提到了金一佳还有意投资高效农业的想法,果然,一提高效农业,冷枫微显疲惫的表情顿时多了几分神采:“高效农业是孔县唯一的出路,关允,你的这个朋友金一佳,不简单,有眼光。孔县的优势就是农业,如何利用孔县的土地优势大做文章,才是为官者的根本。”

说了一气,冷枫又着重提出了关允的下一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县委办副主任有一个空缺,我和李书记碰过头了……”

向来秘书科科长由县委办副主任兼任,关允现在提升为县委办副主任,也算正常升迁,不过虽然级别未升,还是副科,但意义大不相同,县委办副主任,等于是列入于县委领导的后备序列。

关允微有激动:“谢谢县长……”

冷枫挥手打断了关允的话:“别说客气话了,孔县的担子还很重。”

关允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出县委,清晨清新的空气让关允精神为之一振,他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来到了飞马宾馆,上了二楼,敲响了212的房门。

“等一下。”里面传来了夏莱的声音,“我还没起床。”

夏莱就有睡懒觉的习惯,还美称为美容觉,关允就嘲笑夏莱是个懒虫。其实夏莱的坏习惯还真不多,除了不怎么会做饭和睡懒觉之外,她不娇气不小气,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女孩。

她话才说完,门就打开了,穿戴整齐的金一佳打开了房门,她换了一身紫色的裙子,乍一看和夏莱的紫色上衣很像,关允才看了一眼,她就说道:“别看了,就是夏莱的裙子。”

“你还敢穿紫色裙子?”关允一边说一边向里走,“皮肤不够白,穿紫色会让肤色泛黄。”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如你家夏莱白了?”金一佳撩起裙子一角,露出了小腿,又一把扯掉床上夏莱的被子,露出了夏莱青春美好的**,“你比比看,我哪里比夏莱黑了?”

第108章 老容头的点评(第二更!)

“金一佳,我要杀了你!”

夏莱没想到金一佳不经她同意就放了关允进来,进来就进来吧,却将她身上的被子扯掉,让她春光大泄,她又气又恼,又一把拉回了被子,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扔向了金一佳。

还好,夏莱没有裸睡的习惯,而且还穿了睡衣,只露出了粉致白嫩的大腿和曲线玲珑的身材,虽然瘦了一些,但苗条自有苗条的美感,更显胸前峰峦叠嶂,曼妙无比。

夏莱的腿形很好看,修长而匀称,光洁而紧致,而且肌肤胜雪,无一处伤痕,堪称艺术品。关允以前就曾经沉迷在夏莱的美腿之中,刚才惊鸿一瞥,再次勾起了对往事美好的回忆。

比起夏莱修长而匀称的美腿,金一佳的腿虽然也修长,但稍微丰腴的缘故,不如夏莱的腿形完美,也不如夏莱的双腿笔直,当然,若要和别人相比,她也是一等一的身材。

还有一点,关允固执地认为她的肤色不如夏莱白皙。

“和夏莱相比,你还是差了一分白,我说的是实话,一佳,你得接受现实。”关允一副老实人的表情,认真而肯定地说道。

“去,信你才怪。”金一佳摆了摆手,“你和夏莱是什么关系?当然要自家人向着自家人。不过好吧,就算夏莱比我白,但她没我香,有一句话说得好,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就是说的我。”

“夏莱也挺香,至于你香不香,我没闻过,不做评价。”关允嘿嘿一笑,笑容中有三分坏四分戏谑。

“夏莱,起来了。别赖床了。”金一佳不和关允抬杠了,又要扯夏莱被子,“你不会换衣服也背着关允吧?”

“我还是到门外等一会儿吧。”关允转身出去了。

金一佳看出了什么,小声问夏莱:“你和他,还清白着呢?”

夏莱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点点头:“你以为呢?坏丫头,以后别闹我。多羞人。”

金一佳愣住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和你……原来他还是一个负责的男人。行,不枉你对他一片痴情,算是所托是人了。”

说话时,神情忽然落寞了几分,又摇头自嘲地一笑:“如果有一个男人爱我爱得痴迷,又不强迫我婚前上床,我一定对他好一辈子。”

“姥姥家教很严,她影响了妈妈和姨,然后妈妈和姨也影响了我和你。”夏莱迅速地穿好衣服。下了床,“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会坚持到新婚之夜,相信关允也会尊重我的选择。”

等夏莱和金一佳收拾完毕,出门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关允头前带路,领二人去老容头的早点摊吃早饭。走到半路上。正好遇到了结伴而来的温琳和小妹,就一行五人,声势浩大地来到了老容头摊位前。

今天高峰时间过了,老容头并不太忙,出炉的烧饼也有好几个,够吃了。金一佳却嚷着非要关允亲自动手打一炉新鲜的烧饼,关允就挽起袖子干活了。

老容头对关允的几个朋友,没怎么理会,只是点了点头。他见过温琳和容小妹,对夏莱和金一佳,是初识见面。目光从夏莱和金一佳的脸上扫过时,停留了片刻,眼神之中,似乎微微起了波澜。

夏莱和金一佳对老容头并没有过多留意,虽然也听说过老容头和关允关系不错,却并未深想二人的忘年交的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只和温琳、小妹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欣赏关允的劳作。

关允手法熟练地和面、揉面,他系了一个围裙,从后面看,还真有几分大厨的样子,尤其是他用拳头将面团压成烧饼形状时,腰板用力,健美身材一览无余,虽然不是健美先生一般的肌肉,但一看就是肌肉匀称有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的标准型男,就让金一佳看得啧啧称奇,一拍夏莱的肩膀说道。

“我以前总认为一定要找有出身的男朋友,现在忽然发现还是你目光长远,找一个凤凰男也不错,起码他的身体条件好。男人嘛,长得高长得帅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身体结实而健康。身体是本钱,本钱好了,以后什么都会好。”

关允手一转,一只烧饼就成形了,放进了烤炉内,他手法极快,几分钟时间,就有十几个烧饼打成,就等烤熟出炉。

夏莱都看呆了。

她心爱的男人——既是她的初恋,又是她认定今生唯一的爱人——在经历了生活的风吹雨打之后,不但没有消沉,反而被生活磨练得愈加成熟愈加多了男人气息,就让她心中有一丝苦尽甘来的甜蜜。她苦苦等了他一年,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又面对多少人的追求而不动心,只为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只为了她认定她一定可以和他开花结果,就要一生守候在他身边,她的苦她的累她的心路历程,又有谁知?

好在,一切都挺了过来,好在,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没看错关允,以前,关允是个大男孩,开朗、活跃并且乐观向上。现在关允还是一个大男孩,依然阳光灿烂,不过却是更多了男人气息,更多了因为生活的沉重而肩负的责任,他……长大了。

长大了,真好,夏莱莞尔一笑,下定了决心,这么好的男人,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把他牢牢抓在手心,要爱护他守护他一辈子,当然,也要他呵护她关心她一辈子。

至于温琳,对不起了,关允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金一佳?夏莱暗暗摇头,一佳对关允只有好奇没有好感,何况又是她的妹妹,应该不用提防了。最该提防的一人就是温琳了,日久生情,办公室恋情虽然最庸俗,但也最常见,怎么办才好?

夏莱眼睛悄悄地转了几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如果促成了关允调往市委成为蒋伯伯的秘书,和温琳分开的话,就不会出现她心爱的男人被温琳抢走的悲剧了,对,就这么办。

夏莱乘人不注意,自己又悄悄竖起了胳膊,为自己加油。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关允的一个背影,又引发了夏莱即将打响爱情保卫战的小小心思,而且她还要动用她和蒋雪松的私人关系为关允美言,同时为了避免关允多想,怕关允骂她爱吃醋小心眼,她决定瞒着关允。

不多时,关允新鲜出炉的烧饼摆在了夏莱、温琳、金一佳和小妹面前,小妹起身帮几人盛粥拿咸菜,她动作麻利,手脚轻巧,身段婀娜,充满了纯朴和高贵完美结合的美感。

关允没有加入几人,他干活之后,和老容头坐在一旁说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是四个女人,关允,你想闹那样?”老容头一边拿起他茶垢极厚的罐头瓶水杯喝茶,一边似笑非笑地看了四个女孩一眼,也不知是敲打关允,还是取笑关允,“你不要分不清轻重。”

“我……”关允被老容头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和老容头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大多时候,他对老容头亲近多过尊重,“夏莱是我女朋友,金一佳是来考察投资,小妹是我妹妹,温琳是我同事,我怎么分不清轻重了?关系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夏莱是个好姑娘,不过用情太深了,也不是好事,情深不寿,你要多宽慰她。”老容头是第一次点评夏莱,关允总觉得他对夏莱似乎有成见,果然,老容头又说,“你真想娶了夏莱?”

老容头和关允离夏莱几人有几米远,二人又是小声说话,夏莱几人又都津津有味地品尝关允的手艺,谁也没有在意老容头和关允在说些什么。

“想。”关允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他和夏莱有几年的感情基础,现在又迅速升温,大学时代的爱情是初恋,又最难忘怀,“难道说,我最后娶不了她?”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老容头悠然地说道,“除非有一天夏德长对你态度大变,你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但依我看,纵然夏德长从心理上接受了你,你和他,还是很难坐在一起坐而论道。”

“为什么?”

“你和他出身不同,政见不同,理念不和,以后的冲突,嘿嘿,多着呢。”老容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指点江山,点评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犹如闲庭信步,若是别人听了,肯定会笑话老容头吃的是烧饼,操的是省委的心。

关允却不,他很清楚老容头的话不敢说绝对正确,但肯定不是随口一说,正要再问几句关于夏德长的问题,老容头却又说到了金一佳。

“金一佳和夏莱长得挺像,性格却迥然不同,她眼角飞挑,脸颊粉红,是命犯桃花之相。”老容头嘿嘿一笑,“命犯桃花的女子,遇到好男人,会有好结果,如果遇人不淑,就麻烦了。”

“温琳呢?”关允兴趣大起,他还是第一次见老容头点评别人,就想挨个问个清楚。

不料老容头没说温琳,却突然说到了小妹:“温琳先不说了,你就能看透她,先说说小妹……”老容头的目光落到了小妹身上,眼神就慈祥了许多,“你没有觉得,小妹越长和我越像?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小妹会是我的亲人?”

关允惊叫出声:“啊?”

第109章 和金一佳的深入合作(第三更!)

“真的假的?”关允脸色都变了,有震惊也有疑惑。

其实关允早就问过老容头类似的问题,老容头的答复是,只是巧合的同姓而已,他无亲无故,一直孤身一人。

算算年龄,老容头如果是小妹的爷爷,似乎偏小,虽然关允并不清楚老容头的确切年龄,但以他推算,应该不会有六十岁。小妹今年十六岁,按两代人的差距算,她的爷爷最少也要六十六岁。

当然,也不排除老容头真有七十岁的高龄,但关允不相信,一是从老容头的精神状态来看,不像古稀老人,二是老容头身体矫健,面相也不显老,若说他年过七旬,还真不像。

但不知为何老容头今天特意主动提出小妹的身世问题,再加上上次金一佳非要多嘴说到小妹京城的亲生父母一事,两相结合之下,怎能不让关允大为震动。

不是关允自私不让小妹认了亲生父母,而是小妹现在已经融入了关家,她不想离开关家,不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不想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不管当年她的亲生父母是出于什么原因遗弃了她——对,就是遗弃,所以关允才对小妹的亲生父母没有好感——现在再想弥补当年的错误,已经晚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现在老容头又提到容小妹会是他的亲人,差点让关允一下跳起来。

“老容头,你别吓我,小妹怎么会是你的亲人?”

老容头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小妹是我的女儿,我年纪太大了。说小妹是我的孙女,我又年纪小了。但转个思路想一想,小妹说不定会是我的侄女……”

关允头大如斗:“什么叫说不定会是。你倒是说个准话。”

老容头忽然又叹息一声:“我倒想给你准话,可是我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我也是从她的姓氏和相貌上推断,她可能和我是一支容家,按辈份论。她应该叫我伯伯。等我以后弄清了,再告诉你真相吧。不过从现在起。你要让她叫我容伯伯。”

“好吧,那我呢?”关允问道。

老容头说得情真意切,似乎是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眼神迷茫并充满了向往,向北而望,一时久久无语,半晌才回答关允:“你还是叫我老容头好了,听着亲切,让人感觉心里踏实。”

老容头说的心里踏实是什么意思。关允当然理解不了,只是忽然觉得老容头忽远忽近,远时,远在天边,就如天边明月一样。近时,就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老容头的沧桑,他不知道。老容头的往事,他也近乎一无所知,他只需要知道的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要为尽心尽力让老容头过得好一些。

“老容头,等平丘山旅游开发成了气候后,我有了钱,你就别出摊了,我养你。”关允的话,发自肺腑,虽然还叫他老容头,却当他亲人一样。

“我还干得动,干吗要你养老?不急,不急,我至少还能干二十年。”老容头呵呵一笑,嘴上说不,目光中却是慈爱和满足,显然对关允的孝心十分受用。

关允一行五人,饭后出发前往关家。五人,分三辆自行车,关允一辆,带着夏莱。温琳一辆,带着金一佳,小妹自己一辆,五人一路欢声笑语,沿着公路一路南下,在秋日阳光的树荫下,洒落一地青春的美好和向往。

本来一开始金一佳还不愿意坐二等座——她称自行车后面为二等座,说是硌的屁股疼——又不愿意自己骑,说是穿了裙子不雅观,理由一大堆,关允就气了:“你真是千金小姐,侍侯不起了。”

一句话说得金一佳恼了:“我又不是没坐过自行车,坐就坐,有什么了不起。”

九月的乡村,骑车行进在柏油马路上,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阳光斑驳,影子忧伤,秋风习习,喜悦无边。道路两旁远处的农田里,农民正在秋收大忙,有些土地已经平整出来,像一块伸平的手掌,在等待种下冬天来临之前的希望。

夏莱不敢太放肆地抱住关允的腰,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角,再次坐在他的车后,心里如饴如蜜,想起上次从平丘山下来时,也是如现在一样坐在后座,幸福充盈了心间,只想道路没有尽头,一直走到永远。

夏莱颇有几分小清新的气质,尤其是她紫衣衬托得肌肤如雪,双腿轻轻摆动,还小声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曲,细听之下,是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

温琳一边骑自动车带着金一佳,一边偷眼去看夏莱的幸福,心中微有失落和酸意。或许……关允终究还是夏莱的爱人,或者她和关允还是有缘无份,这么想着,不由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忙别过头去,不想让人注意到她的心伤。

金一佳却是察觉到了温琳的异常,见温琳的目光总是落在关允和夏莱身上,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心里暗叹一声,关允这个家伙,处处留情,怎么办才好,让她以后怎么放心夏莱的幸福?这么想着,她一下跳下了自行车,冲夏莱喊道:“夏莱,换换座位。”

夏莱正沉浸在幸福中,冷不防金一佳叫她,一下跳了下来:“做什么?”

“没事,我想感受一下坐在一个男人的身后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能遮风挡雨,让人心里踏实。”金一佳狡黠地一笑。

“哎,你要清楚一点,关允是我男朋友,他有没有安全感是我的主观感受,你就算觉得他再好或是再不好,也没用。”夏莱不想让位。

“别闹,我得替你把把关,赶紧,坐温琳后面。”金一佳很倔强地一拉夏莱,然后坐到了关允的车上,还很大方地环住了关允的腰。

夏莱拿她没办法,又不好吃她的醋,知道她没有恶意,只好坐在了温琳的车后。

金一佳不知是有意气温琳,还是成心气夏莱,不但用手环住了关允的腰,还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小声说道:“关允,骑快点,到前面,我有话对你说。”

虽然金一佳是妹妹,夏莱还是生气了,嘟囔说道:“一佳真是的,就会乱闹。”

温琳也生气了:“夏莱,小心金一佳抢走你的关允。”

“她敢!”夏莱扬了扬拳头,尽管她的拳头实在是小,没什么威力,不过也显示了她的决心,“亲姐妹,也得明算账,裙子可以互相穿,男朋友概不外借。”

温琳忧伤的心情忽然又明媚了:“就是,追上去,不让她有机会诱惑关允。”

小妹在一旁只是含笑不语,为关允深受众人喜爱而自豪,心中却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其实她对关允的爱中,除了亲情之外,何尝没有少女怀春的情怀在内?只是她终究小了几岁,等她长大了,哥哥也早就有了嫂子。

关允对金一佳的捣乱很是不解,又不好意思让她下车,被他抱住腰,痒痒的难受,就腾住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松开。”

金一佳被关允的手抓住,莫名一阵心慌,急忙松开了手,嗔怪说道:“小气。你是男人,被女孩子抱一下还嫌弃,真当自己是金娃娃?”

关允乐了:“说吧,你坐我车上,有什么话要说。”

“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要是负了夏莱,我和你没完。”金一佳见离温琳和小妹远了,就拍了关允的肩膀一下,“夏莱就一个缺点,爱吃醋,但她是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只爱她一个?你要理解她爱护她,永远不许伤害她。”

“还用你说?”关允回头看了金一佳一眼,“碎嘴,多事。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就算夏莱是你的表姐,她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你来孔县,不是管她和我的感情事情来了,而是为了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和考察高效农业。”

“好吧,我就坐在你的自行车的后面,和你讲讲我这一次来孔县的打算。”

金一佳也没想到她和关允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谈论合作大事,她在飞机上和富甲一方的投资商谈过合同,也在价值百万的豪车中和客户谈过条件,第一次坐在一个人的自行车的后面,正经八百地谈论合作事宜,她的感觉既新奇又好玩,还有一丝小小的兴奋。

按说金一佳作为风险投资商的代理人,不应该偏向关允一方的合作方,但人都是感情动物,关允是夏莱的男朋友,她又对关允既有好奇又有兴趣,在向风险投资方介绍情况时,难免就带了个人的偏向。

在她的说服下,风险投资商做出了决定,投资一百五十万开发平丘山的旅游,平丘山的承包合同以入股的形式参预经营,占股百分之三十一。

“百分之三十一呀……会不会太少了点?”关允挠头说道,“我不能同意。”

“你不要太贪心了,百分之三十一还是我特意为你努力争取的结果,关允,你要是再贪得无厌,我就真不和你合作了。”

关允嘿嘿一笑:“到家了。到了家里,你不许说一句关于小妹身世的事情,记住没有?”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你记住就行了。”

“真霸道。”金一佳又笑了,忽然就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蒋雪松为什么又想拿下李永昌又不敢下狠手,你会不会对我温柔点?”

第110章 谁会让步(第四更!)

关允站在职中的门口,一脸不解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金一佳,直到身后温琳和小妹的车铃声响起,他才恍然惊醒。

一直以来,关允都认为不管是夏莱还是金一佳,似乎都对政治漠不关心,夏莱性格单纯中有倔强,只想当好无冕之王,金一佳精明而开朗,一心扑在经济事务上,而且对于金一佳的家庭,他也一无所知,就一厢情愿地认为金一佳也不关心和不懂政治。

但金一佳话一出口,关允就知道他大错特错了,和金一佳善变的性格一样,她背后隐藏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能说出蒋雪松想拿下李永昌又不敢下狠手这样的内行话,金一佳不但关心政治,而且还很懂政治,她居然能一语点破蒋雪松对李永昌犹豫不定既想敲打又难下狠手的矛盾心理,着实不简单,让关允既惊又喜。

正好一阵秋风吹过,将金一佳的秀发吹起,关允半是调笑半是有意地伸手穿过了金一佳的秀发,哈哈一笑:“我一直对你很温柔,只是你不懂罢了。”

说罢,转身而走,背影洒脱狂放。

金一佳蓦然一怔,被关允刚才轻佻的动作惹得心头又恨又慌,却又忽然想起了一句“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的歌词,脸颊一阵发烫,莫名心跳加快,一时竟是痴了。

夏莱来到她的身前,推了她一把:“该,让你招惹他!你不知道他坏起来很有杀伤力?”

夏莱说什么,金一佳已经不过心了,只是机械地迈动脚步,来到了关家的小院之中。

关父关母正在打扫院子,小妹欢喜地抢先一步回家,告诉爸妈家里来了客人,让关成仁和母邦芳无比欢喜。忙要杀鸡宰鸭款待贵宾,被金一佳制止了。

“叔叔、阿姨,不要忙了,我们来家里就是看望一下二老,可不是当贵宾来了。随便吃点家常饭就行。我就爱吃炒笨鸡蛋。”

夏莱也不想关父关母奉她为上宾,她是晚辈。虽然来自京城。但良好的身世和严格的家教让她懂得尊重长辈的道理,也说:“就是,叔叔、阿姨,一佳她吃素。”

关成仁和母邦芳是老师,知道尊重他人习惯的重要,也就不勉强了,不过对于家中一下来了三位大美女——温琳也算,虽然温琳是关允同事,但很少来。也是稀客——二老忙得手忙脚乱之余,也是喜笑颜开,尤其是关母,她其实很喜欢夏莱,夏莱柔弱而感性。骨子里有一种含蓄典雅的气质,而且她总是觉得似乎在某一方面,夏莱和小妹很像。

关母喜欢夏莱的另一个原因。是夏莱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极有感染力,而且很纯净。她一直觉得,一个声音纯净的人,一定是一个心灵也纯净的人。

但不知何故,关成仁不太喜欢夏莱,上次夏莱来后,关成仁总说夏莱给人太高高在上的感觉,怕关允娶了她会受气,京城的世家千金,不如小地方出来的女儿家会持家过日子,他点中的人是温琳。

母邦芳虽然也觉得浊琳不错,但她从小妹身上知道了一种东西叫气质,小妹是一个有气质的小女孩,夏莱是一个有气质的大女孩,温琳是个好姑娘,她温柔善良,而且身段一看就好生养,但她缺少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气质决定后代的素质,母邦芳教书育人,自然知道家庭氛围的重要性。

结果母邦芳和关成仁争论了好几天,谁也没有说服谁,现在倒好,温琳和夏莱都来了,她就有意让关成仁好好对比一下,看看谁更适合当关允媳妇儿。

“小莱,小琳,跟我到院中择菜。”母邦芳挑衅似地看了关成仁一眼,意思是,看看谁的眼光好,看看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哪个更适合娶进关家。

“来了。”温琳欢快地应了一声,来到了关母身后。

“好的阿姨。”夏莱也轻快地跳了过来,她如一只小鸟一般轻盈,心里十分开心,关母叫温琳和她一起帮忙择菜,证明没当她是外人。

关成仁见状,也跟了出去,老脸堆满笑容:“我也去帮忙。”

关允还纳闷,老爸什么时候愿意干家务活了?真是奇了怪了,以前老妈一让他搭手帮忙,他就满口“君子远庖厨”并且引申为男人远厨房教师不择菜,等等,理论一大堆,讲得天花乱坠就是为了一件事情——不干家务活。

关允正不解时,小妹笑眯眯过来了,俯在耳边小声说道:“爸妈在替你把关,一个相中了夏莱,一个看上了温琳,哥,你麻烦大了。”

是麻烦大了,关允无奈一笑,回头一看,更笑了,金一佳坐在椅子上,正抱着一个向日葵磕瓜子,吃得还津津有味,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金一佳的样子,真不像一个懂政治的女孩,不过现在时机正好,不问她个明白,关允才不会善罢干休,他坐到金一佳的对面,轻轻敲了敲桌子:“哎,瓜子好吃不?”

“唔、唔,好吃。”金一佳头也不抬,像头小猪。

“好吃就行,那么下面是不是可以说说你都知道一些什么了?”关允淳淳善诱。

“好呀,吃人家的嘴短,而且你刚才确实对我还算温柔,好吧,我就告诉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得陪我到外面走走。”金一佳放下向日葵,拍了拍手,笑容可掬。

上午的阳光正好,微风徐徐,田野的秋色也正好,绿黄相间,既有成熟的庄稼等待最后的收获,又有繁华落尽的作物即将成为废料,金一佳也不怕脏了皮鞋,掂着脚尖走在田间,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青春的光芒闪动,让人目眩神迷。

不得不说,虽说金一佳不如夏莱典雅而含蓄,也不如温琳健美而开朗,但她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染力,很容易让人沉迷在她的气质之中。

“话说上次我还在京城,去姨家找夏莱说事情,无意中听到了姨父在打电话,也没听得太清,只是仿佛记住了几句话。”到了田野里,金一佳心情大好,她就主动说了她所知道的内情,“就是听说什么黄梁市三大宗姓势力根深蒂固,蒋雪松啃不下硬骨头,很头疼。好像还说,蒋雪松支持李永昌,其实是想让黄梁市的三大宗姓看在眼里,让三大宗姓认为他支持孔县的本土势力就是支持三大宗姓……就这些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懂,要不,你给我讲讲?”

金一佳的目光中闪动狡黠的光芒,她真不懂?关允才不信,一个不懂政治的女孩会记得住夏德长和蒋雪松的电话内容?而且还是晦涩难懂的对话?她就那么巧无意中听到了,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最关键的是,她还能将对话引申解读到蒋雪松的孔县之行上,就愈加让关允断定,金一佳在表面上嘻嘻哈哈的背后,其实她比夏莱对政治敏感多了!

不简单,以前小瞧她了,关允不由又多打量了金一佳几眼。

金一佳一挺胸:“看什么看,就比你家夏莱肤白貌美。”

又来了,金一佳最善于用假装的肤浅来掩饰她深刻的一面,关允现在算是深有体会了,他没理金一佳,迈步向前走去,深思金一佳话中透露出来的重大玄机。

是的,关允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忽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差不多快要摸到了蒋雪松的脉搏的感觉让他隐隐兴奋,甚至还有一种即将揭晓答案的期待感。

蒋雪松的孔县之行,留下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迷局,而李永昌最终的命运如何,也随着蒋雪松的离去,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遗留问题。关允当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明明蒋雪松已经掌握了钱爱林非法集资问题,并且引爆之后可以牵涉到李永昌身上,为何还以力挺李永昌的名义来孔县?而到了孔县之后,却又对李永昌欲擒故纵,又拉拢又打压,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直到最后,蒋雪松毅然离去,关允也没有猜透蒋雪松的真正用心,当然了,别说是他,就是李逸风和冷枫,恐怕也不敢确定蒋雪松最终会怎样处置李永昌。

却没想到,金一佳透露的消息,让他再次确信无疑地确认了一点,蒋雪松来孔县是下棋来了,李逸风、冷枫和李永昌都将孔县当成棋盘,只可惜,蒋雪松是将黄梁市当成了棋盘,只将孔县当成了棋子。

从金一佳的话中,关允还是不能完全看透黄梁市的局势,毕竟他离市里还远,但不要紧,他已经理清了思路,既然蒋雪松要将孔县当成棋子来下棋,最终李永昌的结局如果不能让李逸风和冷枫满意,不排除李逸风和冷枫跳出孔县内部斗争的狭窄思路,也会将目光放到全市甚至全省的高度来调动各方力量,自上而下逼蒋雪松让步!

李逸风会不会坚持到底,关允不敢说,但冷枫肯定会!联想到冷枫深不可测的背景,蒋雪松想利用李永昌盘活黄梁市的一盘棋的想法,怕是会在冷枫强硬要拿李永昌盘活孔县一盘棋的执著面前,最终做出让步。

这么说,李永昌必定要为孔县让路不可了?

第111章 好一场肉搏战(第五更!)

想通了孔县的下一步,他心境忽然开阔了许多,不管蒋雪松再怎样利用李永昌想做黄梁市的文章,冷枫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孔县的发展,那么最终在幕后说不定还要上演一场不为人所知的刀光剑影的较量。

不过,已经不关关允的事情了,他别说参战了,连观战的资格也没有。但是还好,他至少还可以从最终结果上面得出谁胜谁负的结论。

一时想得入神了,一抬头,见金一佳正好奇地伸手去摸一个稻草人,她侧着身子,裙子的一角提起,露出了白皙的脚踝和粉色的袜子,更显身姿曼妙而美好,尤其是她专注的神态,从侧面望去,高挺的鼻子、光洁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活脱脱一个翻版的夏莱,而且还是升级版的夏莱。

说实话,金一佳不凶不闹的时候,安静怡人的神态倒也迷人。

金一佳长得漂亮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太像夏莱了,又和关允在一起时间一多,就总让关允一时恍惚将她错当成夏莱。

“别动!”关允冷不防冷峻地叫了一声。

金一佳以为关允逗她玩,才不以为意,偏偏就伸手去摸稻草人,在她想来,一个稻草人怎么还摸不得?不料等她的手刚刚触到稻草人的身上,关允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拦腰将她抱住,猛然向前一推,结结实实将她扑倒在地!

扑倒在地也就算了,关允也倒也下来,正正压在她的后背之上,而且还贴得很近,就如关允从背后偷袭她要对她强行非礼一样,这一下可把金一佳吓得不轻,惊叫一声:“臭流氓。快放开我!关允,我要杀了你,我和你没完。你敢强迫我,我告诉夏莱……{/}”

能在紧要关头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也不得不让人佩服金一佳的水平。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允压在金一佳身后的姿势实在不雅观。而且他的双手还紧紧抱住了金一佳的双胸。换了任何一人见到此时的情景,都会认为关允不但是在非礼金一佳,而且还准备对金一佳采取进一步的侵犯……

关允扑倒金一佳,一个翻身又坐起,就地打了一个滚,一伸手就抓住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的尾巴,花蛇长约一米,被关允抓住尾巴,不肯就范。扭动身子吐出舌信,发出“嘶嘶”的声响,试图缠上关允的胳膊。

此时金一佳也翻过身子,正要继续对关允痛加贬斥,并且还准备对关允大打出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多么娇贵的身子。爱惜如宝,却被关允又摸又压,还让她倒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她几乎出离愤怒了!

羞辱加愤怒,金一佳真的恨不得杀了关允……只不过她一回头,看到了关允力斗花蛇的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句正要骂关允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只变成了一句变了声调的惊恐的叫声:“啊!”

许多人也许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真蛇,即使在动物园见过,也是隔着玻璃,感受不到蛇的阴冷和吓人。也是怪了,绝大多数人都对蛇有天生的畏惧感,金一佳也是只在动物园见过各种各样的蛇,不管是巨毒的眼镜蛇还是一口就可以让人致命的竹叶青,都是只觉得好奇而不觉得害怕。但现在,一条一米多长的花蛇距离她不过咫尺之遥,她何曾有过如此经历?在吓得惊叫一声之后,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了。

北方的蛇,多半没巨毒,但也有少数有毒。毒性尽管不大,但也可能致人非命。根据关允的经验,色彩越是斑斓的蛇,越有可能有毒。刚才他发现稻草人下面的棍子上缠着一条蛇,正吐着舌信对金一佳耀武扬威,金一佳只顾好奇穿着鲜艳衣服的稻草人,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情急之下,他才做出了扑倒金一佳的下策。

关允不是打蛇专家,他小时也干过农活,但不多,北方的田间地头蛇很少,他没有多少对付蛇的经验。但此时身为男人,总得拿出男人的气概,就一把抓住了蛇尾巴。见蛇还想回身咬他一口,他也吓得不轻,不过还是没有松手,轮圆了胳膊甩了几把,几圈下来,蛇就被甩晕了,然后他用力一扔,将蛇远远地扔了。

金一佳吓得已经站立不起来了,她的裙子也如同在泥土中洗了一个澡,因为在地上打滚的缘故,裙子已经褪到了大腿根部,甚至露出了里面粉色还绣有卡通图案的内裤,再在紫裙、枯草的映衬下,粉嫩的大腿更显触目惊心的白。

金一佳也顾不上遮羞了,更不骂关允了,被关允的勇气折服了,才知道刚才关允不是想非礼她,更不是想……她是误会关允了。她一边用手抚胸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一边伸出另一只手递给关允,“快拉我起来,关允。”

关允也是惊魂未定,手里感觉上还握着滑不溜手并且冰凉的蛇尾巴一样,说实话,他也怕蛇,平生还是第一次抓住一条大蛇,努力平息了狂跳的心,伸手拉住了金一佳的小手,用力将她拉了起来:“还好,你没有被咬上一口,不然说不定小命就交待了。还骂我臭流氓不?”

“你……真小心眼,你刚才把我压在身下,不管你是不是想非礼我,反正你沾光了。”金一佳恢复了几分精神,脸色由惨白多了几分红润,想起刚才都让关允看到了她的内裤,不由又羞红了脸,“刚才的事情,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许说出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是,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关允心有余悸地看了远处一眼,确信花蛇已经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忙弯腰替金一佳拍打裙子上的土,“赶紧收拾利索了,别让人怀疑什么。”

“能怀疑什么?”金一佳想起刚才的事情,又后怕了,心里恨恨的,推了关允一把,“关允,我恨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差点被蛇咬了?你说,会不会附近有一个蛇窝,里面有几百条蛇?”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关允又细心地为金一佳清理身上和头上的草屑,不得不说,他的细致和温柔很是容易让女孩心动,也许是他一直以来就细心照顾小妹的习惯所致,“北方没那么多蛇,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抓蛇。”

“啊?”金一佳以为关允不怕蛇,刚才他的样子威武得很,“你是不是也怕蛇?”

“怕,当然怕了。”

“那你刚才还敢抓住蛇,真厉害。()”

“不是厉害,是怕蛇咬了你,我没法向夏莱交待。”关允认真的样子很有男人味道,“我皮糙肉厚,咬一口没什么,你就不同了,所以,不管怎样,我也得保护你。”

关允说的是实话,现在他的腿还微微发抖,金一佳此时也看了出来,关允出了一头的冷汗,手也冰凉,这么说,他虽然怕得要命,但是为了保护她,宁肯自己被蛇咬,也要呵护她?这么一想,她心里蓦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温暖,哪个女人不希望一个男人爱她护她如掌上明珠?刚才关允为她挺身而出大战花蛇的情景,铭刻在金一佳的心中,成为永远不能忘却的纪念。

忽然,金一佳感觉关允的手指故意在她的屁股上滑了一下,她又羞又恼,奇怪的是,对男人接触她的身体无比反感的她,竟然忍了,只是咬了咬牙,没有出声。不想关允得寸进尺,又摸了一下,而且还有向深处探究的趋势,她就不能再忍了。

“关允,你的手放老实点!”话一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关允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正在为她摘掉头上的一根稻草。

关允人在对面,手在头上,不可能绕过她的身子去摸她的屁股,哪又会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蛇?一想到蛇,金一佳吓得花容失色,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蛇、蛇,在我的裙子里面……”

关允以为金一佳说笑:“不可能,蛇除非缠着你的腿才能爬上去。”

“真的,哎呀,在我……屁股上。”金一佳也顾不上害羞了,一头钻进了关允的怀中,浑身发抖,“你快帮帮我。”

关允伸手拎住金一佳的裙角,抖了抖,不见有东西掉下来,正要说没有东西,金一佳又大叫一声:“真有东西,还在爬,都快爬到……你快钻裙子里,关允,救救我。”

好吧,关允一咬牙,大义凛然地蹲下,不等他掀起金一佳的裙子,金一佳自己一抖裙子就罩在了他的头上——嗯,长这么大,关允还是第一次钻女孩子裙子,而且还是女孩子主动掀起裙子,这种高级别待遇,他确实第一次享受。

这个……关允眼光一片白花花的春光,他对天发誓,真不是非要钻到女孩子裙子里面偷看裙中春光,他是三好学生,但现在,不看不行,最不好意思的是,他蹲下的姿势,正对着金一佳平坦光洁的小腹,而金一佳的卡通内裤上,正有一只毛毛熊盯大眼睛看着他,差点吓他一跳。

“不在前面,在后面。”金一佳又惊呼一声,身子一动,她的小腹就正正撞在关允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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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成交(第六更!)

关允一向是好孩子,不骂人不打架不偷看女生洗澡,更没干过钻到女生裙底的糗事,但现在,他不但钻进了女孩子的裙子里面,还将脸紧紧贴在了女孩子的小腹之上,如果现在有外人看到,要说他没有耍流氓,瞎子都不会相信。

但关允确确实实一点儿也没有耍流氓,相反,他还冤枉——金一佳动作幅度过大,尽管他感受到金一佳小腹的柔软和令人热血沸腾的体香,还有她大腿的热力和弹性,但实在是钻在裙子底下的感觉有违关允做人的原则,而且金一佳差点就要骑到他的头上了。

大男人,岂能让女人骑头?关允只好一转身就绕到了金一佳的身后,结果金一佳一弯腰一翘臀,他的脸又结结实实被丰润的臀部弹了一下,好吧,忍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欣赏金一佳被紧紧包裹在内裤之内的翘臀,目光落在了一只正努力朝金一佳的内裤里奋进的四脚蛇身上。

哈,原来是一只四脚蛇在捣鬼。关允怕蛇,可不怕四脚蛇,他伸手捏住了四脚蛇……女人的隐蔽之地,可不是你一只小小的畜生能参观访问的地方。

取了四脚蛇,关允钻出了裙子,伸手让金一佳看了看:“四脚蛇,没毒,也不咬人。”说完,扬手扔到了一边。

“真不咬人?我怎么总感觉痒痒的不舒服,真没毒?”金一佳可是吓得不轻,先是被蛇,后又被四脚蛇,她今天的经历,是她前二十年都没有过的惊险体现。

“放心,我不骗人,我小时候就被四脚蛇爬过裤腿。一直爬到我的小……”关允一下闭了嘴,差点说漏嘴,不由嘿嘿一笑。

“爬到了哪里了,快告诉我。”金一佳迫切想从关允的亲身体会上找到安慰,非要问个明白。

“别问了。反正你知道没事就行了。”关允就是不说,开玩笑。男人也有自尊。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爬你男人的东西上了。”金一佳刚才吓得要命,现在忽然有了嘲笑关允的笑料,“噗哧”一声乐了,咬着舌头笑,“真丢人,不知道有没有咬坏你的东西?”

关允怒了:“金一佳,刚才你裙子里的风光,我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敢说我,是不是想让我描述一下你的身材?”

“你!”金一佳柳眉倒竖,不过只坚持了片刻就又红了脸,想起刚才关允在裙子里面别说看个清楚了,还碰来碰去。她的宝贵之地都被他看过摸过了,不由又羞又急,“关允。我恨死你了,我恨死孔县了,我,我再也不来孔县这个破地方了!”

“不来就不来,有什么了不起。”关允对金一佳不假颜色,不过嘴上话说得硬气,手上动作却不停,一一帮金一佳摘干净了头上的草屑,又围着她转了一圈,裙子虽然皱了,不过差不多没土了,就说,“走了,回家去。”

金一佳却又突然喜笑颜开了:“关允,你刚才的样子还真点迷人,那么细心那么温柔。你刚才救了我,我要好好谢谢你。不过呢,看在我一心为孔县的发展尽心尽力的份儿上,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放心,刚才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对谁都不会说,包括夏莱。要是让夏莱误会了我和你怎么怎么了,会让她伤心的。”关允嘿嘿一笑说道,“再说,又不是什么好事,钻你裙子里面,多丢人?”

“向来男女之间的事情都是男人夸口女人丢丑,你钻我裙子里面,传了出去,是你沾了便宜,我可是吃了大亏,长这么大,我都还没有让男人这么看过这么摸过,我丢死人了……”金一佳眼泪说有就有,刚刚还笑得阳光灿烂,现在立刻就泪雨纷飞了。

关允心软了,金一佳再在政治上有心机,再在经济上精明,再总是处处和他过不去,她也毕竟只是一个大女孩,就安慰她说:“好了,其实里面黑呼呼一片,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瞎说,我大腿那么白,怎么就黑呼呼一片了?”金一佳气呼呼地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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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败了,“好了,不说这事了行不行?说说你对投资孔县高效农业的看法。”

“关允……”金一佳的脸色又变回了公事公办的面孔,她神色凝重了几分,“你要是有机会跳出孔县,还是出去吧,孔县虽然小,但蒋书记视察之后的局势,太让人看不清了,一团雾。要是你离开了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我也不管了。”

关允理解金一佳的想法,到一个地方投资,不仅仅是因为当地的优惠政策和环境,还因为在政府部门有可靠的人,否则,谁也不放心巨额投资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金一佳一番话,让关允更加确定她果然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孩,对政治气候的敏感感极高,不像夏莱,直接跳进了燕雪松拨弄孔县局势的旋涡之中而不自知,还乐呵呵以无冕之王的身份为民请命。不过也好,她是乐天派,暗中有蒋雪松保护不说,他也不会让她吃亏。

“孔县局势不会乱,我也不会离开孔县,你不用担心,孔县局势不出多久就会回到正常轨道,不管是平丘山的开发,还是高效农业,我肯定会切实负起责任,交给我,你放心。”

沉思了一会儿,金一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来孔县投资,就是奔着你来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要不,我恨你一辈子。”

这话就说得太女人气了,关允笑道:“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你说什么?”

“啊,不好意思,说错了,我是说我会对你的投资负责到底。”

“好吧,原谅你了。”

“一佳,我答应你今天的事情不说出去,就是对夏莱也不说,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关允笑得有点坏,嘴角一斜,有几分要胁的味道。

“我不接受任何威胁。”金一佳脸色一板,“如果合理,我会考虑。如果不合理,请便。”

“合理,肯定合理。”关允不理会金一佳的脸色,“其实就是小事一件,对你的智商来说,不过是捎带的事情。就是以后你去夏家的时候,或是有机会和蒋书记见面,能不能适当不小心地听听对话或电话什么的,然后转告我一声?”

金一佳脸色缓和了几分,想了一想,又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不懂政治呀官场呀什么的,你让我怎么听?”

“还装?”

“除了你保守秘密之外,我还有什么好处?”

“尽我所能,帮你成功。”

“成交!”金一佳伸出手掌和关允击了一掌,似乎又觉得意犹未尽,又伸出食指,“拉钩敢不敢?”

“怎么不敢?”嘴上说着,心里却是莫名一动,想想和他拉钩的女孩有瓦儿,有温琳,现在又有了金一佳,自始至终,他和夏莱都没有拉钩,莫非真应了老容头的话?

关允心思一下渺茫了许多,就连和金一佳拉钩时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和手指的美好也没有留心。不过想到有了金一佳这样一个内应在夏德长身边,他心中有一种小小的兴奋,夏德长算计了他这么久,他就小小地算计夏德长一次,也算公平了。

推开院门,见夏莱、温琳和小妹三人搬着马扎坐在院中的水井前择菜,只有三人,不见了老爸老妈,想起小妹说到老爸老妈要各自观察温琳和夏莱,现在老爸老妈都不在了,难道说,已经有了结果出来?

看夏莱坐在马扎上像模像样择菜的样子,关允欣慰地笑了,夏莱是千金小姐,却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但家务活不太会干,现在却为了讨好老爸老妈,也耐着性子坐下择菜,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夏莱择菜就没有温琳专业了,温琳毕竟是农家孩子出身,基本上什么活儿都会干,要说优雅娴淑,她是不如夏莱,但要说持家过日子,确实是里外能手。

小妹坐在二人中间,她左手一把青菜,右手轻盈扬起,将青菜上的虫洞去掉,将坏掉的叶子扔掉,她干活的神态很专注,动作很优雅,犹如艺术一样充满了美感。

关允和金一佳来到近前,温琳抬了抬眼皮,说道:“哟,大少爷和二小姐赏景回来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是不是又去铁门外面的野外了?”

夏莱回头冲关允灿然一笑,目光落到金一佳身上,不由惊叫一声:“哎呀一佳,你怎么了?摔倒了?有没有事情?”

温琳坏笑:“不像是摔倒,像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在玉米地里撒欢。”

“被一条蛇吓了一下,摔了一跤。”关允说了一半真话,瞪了温琳一眼,意思是没你的事儿,别捣乱,一边去,温琳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他一眼。

“啊?要不要紧?”夏莱急忙站了起来,吓得不行,目光是关心金一佳,却拉住了关允的手。

“肯定没事了,关允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机会,他呀,最会抓住机遇了。”

不等关允反驳温琳几句,院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了,刘宝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关哥,出事了,有人在背后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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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不是孤立事件(第七更!)

刘宝家的身后,跟着雷镔力和李理,三人骑了三辆自行车,都是满头大汗,看样子是一路紧赶慢赶赶来的。

一进门,三人愣住了,才发现夏莱、温琳和金一佳都在,夏莱和温琳在也就算了,金一佳在,雷镔力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金一佳漫不经心看了刘宝家三人一眼,没理三人,自顾自坐下,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也帮忙择菜了。

“怎么了?”关允知道一年多来刘宝家也不如以前遇事慌张了,见他的样子,肯定是真有急事了。

“刚才我和镔力、李理到县委办事,你猜怎么着?遇到了万事通,他一见面就拉住我,问我你是不是和温琳……”刘宝家话说一半,才想到夏莱、温琳和金一佳都在,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温琳一听涉及到了她,将菜一扔就站了起来:“说关允和我怎么了?宝家,你说下去,我不怕。”

夏莱和金一佳还在,刘宝家支支吾吾还是不敢说。夏莱和金一佳对视一眼,都没有走开,夏莱说道:“没事儿,宝家,不管有什么谣言,我相信关允。”

刘宝家就只能说了:“万事通说,不知道是谁最先造的谣,县委现在都传开了,说你和温琳乱搞男女关系,孩子都有了……”

万事通本名万时同,就因为爱到处乱传话,又最是消息灵通,上到京城省城,中到黄梁市,下到孔县大事小事,他无所不知,当然,真假暂且不论,反正一有谣言他绝对第一个传播。久而久之就被人叫成了万事通。

夏莱手中本来拿着一个菜筐,一听之下,菜筐失手落地。

倒是金一佳比夏莱冷静多了,将手中的菜一扔:“温琳有孩子?温琳明明还是处女,造谣的水平也太次了。”

金一佳的话虽然直接。温琳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在意金一佳的话。顺手抄起一个马扎就走:“王车军在哪里?我打他满头开花!”

关允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神阴冷如冰,一脚踢飞了一只马扎:“狗屁倒灶!”

关允勃然一怒,刘宝家几人纷纷抄起家伙,准备出门:“关哥,王车军真不是东西,李永昌都快要倒台了,他小子还敢闹事,废了他。”

关允后退一步,拦在了门前:“先别急。等事情理清楚了再说。”

“你让开,关允,理什么理,直接和王车军当面对峙,他敢不承认。我呸他一脸黑!”温琳火辣脾气上来,怒不可遏的样子像一头小母老虎,“他是想毁我清白。毁你名声,他敢挑事,我就不怕和他撕破脸。”

关允当然清楚王车军手段的阴险无耻,尽管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造谣者就是王车军,但不用想也知道,除了王车军再无二人,而且他不是不知道王车军早就对温琳垂涎三尺,一直欲求不得,再加上此次李永昌失利,王车军住院,心态失衡之下,做出再无耻再没有底线的事情,也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但并不表明关允会忍受王车军的无耻!

县委大院是什么地方?是孔县最高权力机构,是孔县政治中心,最忌讳的事情有二,一是经济问题,二是男女问题,关允级别还低,又不是实权人物,当然没有什么经济问题可查了,他的年轻和未婚,就正好成了可以被人攻击之处。

尽管他是未婚之身,就算他和温琳真有什么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男未婚,女未嫁,又正是适龄,正常恋爱,无可厚非。但突然传出他和温琳未婚有子,就是十分歹毒的流言了。

孔县民风纯朴,但对于示婚有子的事情十分反感,孔县又小,人言可畏,万一三人成虎,最终传遍了三里五乡,他和温琳还不被人嚼烂了舌根?他还怎么在县委立足,温琳以后又怎么抬头做人?

堂堂的县委办秘书科的国家干部,没有结婚就胡搞一气,丢的是县委的人!

“撕破脸皮只是早晚问题,但现在,先吃了中午饭再说。”关允越是想明白了王车军造谣的歹毒,越是冷静。

温琳却冷静不了:“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整个孔县到时都以为我和你……我,我气死了。”眼圈一红,她顺手打开马扎,坐在马扎上哭了起来。

温琳一哭,刘宝家三人更是按捺不住,又要夺门而出。

夏莱轻轻地坐回了原位,目光淡淡,似乎事不关己一样,不过她脸上淡漠而清冷的表情说明,她对关允不但信任,而且还认定关允可以处理清楚这件棘手的麻烦事。

比起温琳的火爆和夏莱的淡定,金一佳倒有意思,她快步来到关允身边,和关允并肩而立,挡在门口,说道:“不要闹了,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王车军早不造谣晚不造谣,偏偏在李永昌的问题还没有明朗化之前造谣?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造谣中伤关允和温琳的孤立事件,要学会分析事件背后会不会有更深的用意?忠告你们三个人一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你们真去打了王车军,王车军死不承认是他造谣,你们还得承担法律责任!到最后明明是受害者却变成了犯罪嫌疑人,怪谁?只怪自己智商太低!”

关允大为佩服地看了金一佳一眼,好嘛,本来他想说的话,却被金一佳一口气说完了,这丫头,真不简单,以前在他面前还假装对政治不感兴趣,刚才一番话不但说得切中要害,还分析得丝丝入扣,顿时令他对她又高看一眼。

在场几人之中,除他之外,当属金一佳政治水平最高。

金一佳话一说完,一拍关允的肩膀:“行了,剩下的话该你说了,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关允终于笑了,刚才的灰暗心情又多了几缕阳光:“一佳说得对,王车军早不造谣晚不造谣,偏偏在李永昌停职反省期间造谣,宝家,你说他是傻了还是嫌身上的泥巴不够多?都不是,他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说不定还是为了配合李永昌的大动作……”

关允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毕竟自家院子,不是议事的场所,而且他的猜测也未必正确。不过他敢肯定王车军的异动,正如金一佳所说,绝对不是孤立事件。

李永昌不会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除在上层发动力量保卫官位之外,相信他也会利用他在孔县庞大的本土势力,也想演一出大戏让市里看清局势——孔县,离不开他!

究竟李永昌在背后酝酿什么动作,关允当然不知道,如果说在王车军造谣之前他还不知道李永昌不想下台的决心有多大,现在关于他和温琳的流言一起,他就知道,李永昌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说不定会不惜绑架孔县人民!

刘宝家还算有点政治头脑,听金一佳和关允一说,也明白了过来:“关哥,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谣言越传越离谱,传到最后,不一定会传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

“不怕,不会开花更不会结果。”关允向前来到温琳面前,一拍温琳的肩膀说道,“姑娘,你真是条汉子。”

温琳“噗哧”就乐了:“没心情和你闹,我知道你有办法解决了,可是我就是想朝王车军的脸上打两个耳光才解气。”

“温姐,耳光先记账,回头我一定替你加倍打了。”刘宝家咬牙说道。

关允又来到夏莱面前,伸手一拉夏莱:“到时让夏莱陪我在县委转一圈,向所有人都隆重推出我的女朋友,然后再有温琳陪同,温琳还和夏莱关系情同姐妹,到时什么谣言,什么孩子,就都不攻自破了。不过,在揭穿别人精心设计的谣言之前,先等等看,看看除了开胃菜之外,后面还有几道菜……”

“还有七八道菜。”关母不知何时来到了院中,正好接上了关允的最后一句,“开饭了,别在院里站着了,孩子们,都进屋来。”

一句孩子们,让刚才因为王车军的无耻行径而带来的气愤的心情如雪遇阳光一般融化了,是呀,不管一个人年纪多大本事多高,只要有父母在,就永远有可以庇护的港湾。夏莱抢先一步跑到关母面前,挽起了关母的胳膊,温琳晚了一步,只好尴尬地收住了脚步,和金一佳并肩而行。

意外多了刘宝家三人,关家的盛宴,就拼了两张八仙桌才坐下,排座位的时候,很奇怪的是,关母和夏莱、小妹坐在一起,关允本想坐过去,却被老爸叫了过去,他就只能听从老爸的吩咐,坐在老爸和温琳的中间。

如此耐人寻味的一幕表明,关母和关父关于儿媳的争论,还是没有达成共识。

金一佳埋头吃饭,边吃边偷乐,刘宝家和雷镔力、李理挤眉弄眼,大有调侃关允之意,关允倒还镇静,热情地以主人的身份招呼众人吃饭。

“关允,你年纪也不小了,趁着大家都在,今天我想和你说说你的婚姻大事。”饭吃一半,关成仁筷子一放,摆出了家长的威严,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114章 有动静了(第八更!)

关允正在吃一根玉米,咬了一半,一下愣住了,他年纪不小了?哪里大了,还小得很。再说婚姻大事,也不必当着外人的面谈论,老爸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再者他现在心思全在后李永昌时代的孔县局势会怎样收场,收场之后,平丘山的开发和高效农业的投资该怎样运作,等等,哪里有心情谈婚论嫁?而且才被王车军黑了一把,还没有还回来,正琢磨着怎么让王车军再摔个鼻青脸肿,突然让他心思落到婚姻上,不是强人所难么?

“爸,我不想谈这事。”

“不想谈也得谈。”关成仁拿出了父威,“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慎重考虑婚姻大事了。而且你又在党政机关工作,婚姻问题如果处理不好,有可能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到底是政治老师,懂得稳定的婚姻对政治前途的重要性,关允认可老爸的观点,但并不赞成他的做法,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婚姻大事。其实他多少也猜到了老爸的心思,是想让他当众表态,不管是选择夏莱还是温琳,总要明确下来态度,省得让温琳产生误判,也省得别人说闲话。

以关允和老爸多年的默契,他从老爸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老爸听到了刘宝家带来的消息,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温琳的清白,要让他正式确定和夏莱的恋爱关系,好让温琳死心,也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尽管关允看了出来,老爸眼中还有不甘,从他安排座位上的用心上就可以看出,他心中的理想儿媳,还是温琳。

但老爸显然没有说服老妈,也知道他心中还是倾向夏莱多一些,所以只能无奈地选择了妥协。

温琳默默地低下了头,轻轻放下筷子,神情顿时落寞了几分。夏莱却是一脸羞涩,微微低头,偷看了关允一眼,不敢说话。金一佳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地吃她爱吃的玉米,不过眼光还是迅速地从关允、夏莱和温琳脸上扫过,眼神中有几分戏谑和隔岸观火之意。

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各自挤了挤眼,都埋头假装吃饭,却支起耳朵听关允怎么应付。

众人之中,只有小妹最淡然,她轻轻夹了一小口菜,放到嘴里,细嚼慢咽,神色平静如常。

“好吧。”关允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爸、妈,我就把话说明了,夏莱和我在大学里相恋了三年,大学毕业后分开了一年,但现在又走到了一起,就证明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她也来过家里两次了,第一次,我介绍她说是我的女朋友,这一次,我想说,我以后会娶夏莱为妻,而且,我还要带她到县委,正式宣布她是我的正牌女朋友。”

虽然关允的话早在预料之中,夏莱听了,还是满脸幸福,双眼笑成了一泓秋水。而关母也是一脸喜色,暗中拉住了夏莱的手。关成仁则是微微失望,不过还是点头说道:“身为父亲,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还年轻,每一步路都要走好走稳,才能走得更远。好,你既然决定要和夏莱走到一起,我当父亲的,就祝福你和夏莱了。”

“谢谢叔叔。”夏莱及时地端起一杯茶,“以茶代酒,敬叔叔一杯,谢谢叔叔成全我和关允,理解我和关允来之不易的爱情。”

一句来之不易让关成仁心中感慨万千,他不是不喜欢夏莱,而是始终觉得儿子和夏莱之间差距太大,主要也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就算关允和夏莱能冲破重重阻力走到一起,夏德长能改变以前的观念,对关允另眼相看?

作为一名教书育人几十年的老教师,关成仁自认对人性的了解不比官场中人差,虽然夏莱没有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的傲气,但夏莱有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出身世家的气质,还是有一种让人仰视才见的傲然。

“希望你和关允相亲相爱,相扶相携走一程。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性子跳脱,在一起就是情情爱爱,能走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手拉手,才是一生一世的爱情。”关成仁发了一番感慨,和夏莱轻轻一碰茶杯,一饮而尽。

“我也祝关允和夏莱白头偕老,永远恩爱。”温琳端起了酒杯,洒杯中有满满一杯酒,足有二两多,她虽然笑得很用心,但谁都看了出来她笑容中的落寞和勉强,“我先干了。”

温琳一饮而尽杯中酒,白酒的热力一冲,呛得她连连咳嗽,咳嗽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起身跑到了一边,心中不停地闪回一个声音:“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终究,她不是关允的美人!

借着酒的辣劲和咳嗽,温琳的眼泪夺眶而出,关允一行泪不是为她而流,不要紧,她的两行泪都是为关允而流!

一桌人都惊呆了,小妹不再是淡然漠远的表情,终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忧伤,她起身去安慰温琳。而关允也想起身去安抚一下温琳,却被老爸坚定的眼神制止了。老爸的目光坚定,在向他暗示,男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长痛不如短痛,让温琳哭哭也好。

夏莱黯然无语,她能责怪温琳什么?一年来她不在关允身边,温琳和关允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关允并没有因为爸爸对他的打压而迁怒于她,也没有割断对她的爱,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了,关允和温琳之间情愫暗生,互有好感,只不过是人间平常事,她难道能怨恨温琳爱上关允?

当然不能。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就不免沉闷而凝重,还好,刘宝家见势头不对,和雷镔力、李理一使眼色,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孔县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比如陈茉莉的老头去找老相好,被陈茉莉发现后暴打了一顿,比如钱爱林已经被撤职查办,据说非法集资事件还牵连到了一名**局副局长,还差点烧到崔玉强身上,现在崔玉强也是焦头烂额了。

还说李永昌回家后,被他娘好一顿臭骂,还打了他几拐杖。后来李永昌到祖坟上重新竖起墓碑不久,就又被人推倒了,他不甘心,又立起来一次,结果一转身就被人打碎了墓碑,气得他跳脚大骂,却没有找到谁下的黑手。

还说到李寡妇本来和钱爱林有染,一听说钱爱林事发,她连夜卷了一笔钱回娘家了——李寡妇的娘家在邻县,距离孔县百十公里,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恶心人,在李寡妇的门前挂了一双破鞋,破鞋上面还钉了钱爱林的照片。

还有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涉及到几十号人,奇怪的是,大部分人都不配合调查,主要也是钱爱林只找亲朋好友借钱,许诺高额利息,有的打了白条,有的甚至连白条也没有打,县里的人见识少,以为钱爱林多有能耐,还以为告了钱爱林钱就拿不回来了,也有人认为钱爱林早晚还得放出来……

如是等等,孔县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有意思没意思的事,都从三人嘴中源源不断地说了出来,气氛大为缓和。

金一佳吃饱喝足了,忽然就冒出一句:“刘宝家,我问你,孔县的土质怎么样?”

刘宝家大学里学的是园林绿化专业,对土质有一定的研究,他想了一想:“孔县土质比较复杂,东面以沙性土质为主,主要是黄河故道冲积下来的沙土过多,导致土壤沙化严重,不过沙性土质比较适合种西瓜。孔县东边出产的西瓜,个大、沙瓤,特别好吃。”

“也适合种速生杨。”金一佳打断了刘宝家的话,点头插了一句,又说,“你接着说。”

刘宝家微微惊讶,这个小妞不简单,连这都知道?看不出来,她还真有不少本事,又接着说:“南面是中性土质,适合种植各类经济作物和主粮,比如棉花和小麦。”

“中性土质好,可以种植园林绿化树木。”金一佳又打断了刘宝家的话,插了一句,“你继续说。”

刘宝家无语了,金一佳怎么跟领导一样?算了,不和她计较了,就又说:“北面是和西面都是粘性土质,最适合种棉花。”

金一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孔县的农业基础还是很不错的,底子很厚实,各种性质的土质都有,发展高效农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怪了,以前怎么就没人发现孔县的优势?”

“以前呀……”刘宝家嘿嘿一笑,“以前是关哥没出手,现在关哥一出手,孔县就要跑着向前走。”

午饭后,温琳借口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她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小妹出去送她,关允想去,却被金一佳拉住了:“算了,你别给她徒增烦恼了。”

下午,金一佳提出要到孔县各处转一转,考察一下土质,关允决定向县委要车,孔县是不大,但不可能骑着自行车转遍孔县,不料他刚要打电话到县委办找柳星雅,柳星雅的电话却打到了关允的家中。

“关允,马上来县委开会。”柳星雅的声音透露出急切,“有动静了。”

谁有动静了,不用说关允也猜到了,果然,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第115章 风声再起(第九更!)

的关于他和温琳乱搞男女关系的风声刚起之时,具委就突然意外起风,有些人,还真是不想消停一天!

关允想了一想,叫过了刘宝家三人:“你们先回县委,我稍后回去。”“我们去县委做什么?、,刘宝家一下没有理解关允的安排。

“露个面,亮亮拳头,让一些人收敛一下。”关允的目光微有冷峻之意。

“知道了。”刘宝家嘿嘿一笑“走着,兄弟们,到县委排队走一走,亮亮相。”雷镝力和李理一起嘿嘿一阵好笑,李理笑道:“关哥,万一对方见我们亮拳头了,还不收敛,该怎么办?”“怎么办?”关允一拍雷嫔力的肩膀“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得令。”雷镶力双手一抱拳头“关哥说了,兄弟们,走。”

刘宝家三人一走,金一佳“噗哧…”就乐了:“关允,你挺厉害,三个兄弟都对你服服帖帖,你是靠拳头收服了他们,还是靠小恩小惠?”

“哥哥靠的是人格魅力。”小妹最是维护关允形象“靠拳头收服,口服心不服。靠小恩小惠,不能长久,只有集人格,才能让人一直退随。只要是认识哥哥的人,都会慢慢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他才多大?比我大了半岁有没有?还人格魅力?我看是个人崇拜还差不多!”金一佳一撇嘴“不过就他的单薄身板和不太男人的大男孩形象,谁会崇拜他?除非眼神和人生观价值观有问题了。”

小妹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和金一佳争辩:“我不和你争,就告诉你一个事实,以前温琳也总是挑哥哥的不是,挑来挑去,她就成了刚才的样子…女孩子眼里有了一个人,才会对他挑剔。

“我”金一佳顿时哑口无言,被小妹淡然而沉静的回答呛得一愣又摇头一笑自我辩解了一句“小丫头你懂什么?不和你理论。”小妹却依然只是笑了笑,不再反驳金一佳。

关允一行三人回县委,还好柳星雅派出了县委办的汽车来接关允一也是关允担任通讯鼻以来,第一次享受超高规格待遇一就省去了骑自行车回县委的苦恼,来时还有温琳带着金一佳,如果不是有车来接,回去的时候他骑车带着夏莱,金一佳怎么办?

关允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女人多了麻烦也多的苦恼,当然,等他有了汽车也就不会有这样微不足道的苦恼了。不过此时关允坐在前排,心中想的可不是女人的问题,而是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值得县委办主任亲自出面请他回去?

一路汽车飞驶,十几分钟后就到了县委,关允客气地向司机道谢,上车后特意让夏莱挽住了他的胳膊,在县委大院招摇而过,关允挺拔如松,夏莱灿烂如huā,一对玉人在县委一亮相,就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金一佳跟在后面昂首挺胸,目光傲然,看也不看别人一眼,恢复了她高高在上的气质。

今天本来是周六正常情况下县委的人应该不多,但此时不少人进进去去一副忙碌的样子,显然是出了大事。

大部分人应该是已经听到了传闻,见到关允第一眼时,目光古怪而嘲讽,第二眼再看到关允身边灿烂如huā的美女时,就都惊讶而无语了,再等关允介绍夏莱,说是他的京城的女朋友时,不少人的表情就无比精彩了。

达到了预期效果,关允心中暗暗一笑,王车军想利用男女关系大做文章,黑他和温琳一把,他不及时为自己正名,还要任由流言发酵不成?正名只是第一步,其实在关允的潜意识里,何尝没有要故意气气王车军之意,好吧,王车军嫉妒他和温琳关系密切,他却领了一个更漂亮出身更好的女朋友让全县委都知道,其实他有女朋友了,而且,正牌女朋友比绯闻女友更有身份。

更是为了气气王车军,怎么着吧,不服气是吧?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出身好的正牌女友,再让温琳也去喜欢你?

正名之后,关允也不会放过王车军,王车军的造谣太恶毒了,如果不是他真有一个正牌女友,又恰好夏莱人在孔县,事情越传越大的话,他真有可能名声受累,而温琳在孔县也别想做人了,除非远嫁他乡……………,确实是一手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

关允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县委大院还有意绕了一个弯,就让不少人看到了他精心表演的一出,效果十分明显,许多人转身之后,就交头接耳,对关允终于摆出了他传闻已久的正牌女友大加议论,都一致得出结论,关允和温琳有了孩子的事情,铁定是有人造谣。关允女友这么漂亮又这么高贵,他怎么会和温琳乱来?再说一年来温琳一直在县委上班,生了孩子会没人知道?

王车军精心设计的一出,被关允轻轻反手一拨,就化解了。流言还没有发酵,就变成了另一个版本关允果然在京中有人,传说他有一个高官岳父,确实不假,他在京城的女友正式在县委露面,是不是预示着关允就要被高官岳父调出孔县了?

一时间流言由关允和温琳生了孩子变味成了关允的正牌女友露面,关允即将调出孔县,等等,众说纷纭,各执一词,不管怎么传播,总之一句话,王车军的阴谋破产了。

无巧不巧的是,刚进内门,迎面正走来了王车军。

王车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头发不再精光,皮鞋不再锃亮,脸色也灰暗而没有神采,显然,他身受李永昌停职反省事件的打击。只不过从他跳跃而躲闪的眼神中依稀可见,他不甘心失败,还想随时翻身而起。

正低头走路的王车军一抬头顿时愣住了,眼前的关允,神采飞扬,气宇轩昂,更嚣张的是,他的右边还有一位亮丽夺目的美女,谁都能看得出来,美女和他关系非同一般,难道是他传说的高官千金的女朋友?

更让王车军眼红的是,关允的身后还有一位美女,和他身边的美女长得如同双胞胎一般,不过细看还能分辨出来并非双胞胎,却是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气质一样的令人不敢逼视!

关允怎么身边总有美女围绕?王车军嫉妒得几乎要发狂了。

“车军,县委开会,你怎么要出去?”关允主动打了招呼,微微一笑“介绍一下,夏莱,我女朋友。金一佳,京城投资商。夏莱,一佳,这位是王车军,我的同事。”

夏莱点头一笑:“王车军,你好,常听关允说起你。”表情虽有热情,却隐隐流露出拒人于丰里之外的疏离,也不主动和王车军握手。

夏莱还保持了基本的礼貌,金一佳却是看也未看王车军一眼,侧身让到一边,意思很明显,请吧,赶紧走人。

王车军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神态极不自然地说道:“马上要开会了,我到外面给领导买点办公用品。”话一说完,匆忙逃走一样离开了。

关允冲着王车军的背影喊了一句:“慢点车军,别摔倒了。以后说话注意点分寸,别什么都说。”

王车军的身影明显一滞,却还是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关允心中一阵好笑,想当初王车军风光之时,虽然采办办公用品是他的份内事,但他却可以指使别人去干。现在倒好,正是开会的紧要关头,布置会场、安排领导座位等重要工作不让他插手,说明冷板凳已经坐上了。

夏莱和金一佳去了秘书科,关允先来到了县委办,敲开门,柳星雅正在收拾东西。见关允来了,柳星雅连忙说道:“关允,先到冷县长办公室去一下,他正在找你。

关允先来柳星雅的办公室另有目的,他应了一声,脚步却不动:“柳主任,冒昧地问一句,黄粱市三大宗姓是哪三大姓?”

柳星雅愣住了,片刻之后不解地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黄粱市三大宗姓几乎人人知道别让冷县长等你久了,快去。”

好一个柳星雅关允不再多说,点头出了办公室,微微摇头一笑,柳星雅确实和他猜测中一样,滴水不漏,连三大宗姓都是在哪三大都不亲口说出,嘴巴真严。

其实关允当然知道黄粱市的三大宗姓都是什么姓,作为历史悠久的古城,黄粱市的三大宗姓的形成,由来已久。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刚才看似随口一问,其实是想试探柳星雅。

上次蒋雪松前来孔县,柳星雅的表现可圈可点,让关允对柳星雅多了许多猜测,直觉告诉他,柳星雅似乎和冷岳关系很好。

来到冷枫办公室,推门进去,冷枫正背窗而立,一脸凝重。

“关允,流多河大坝项目……停工了。”冷枫开门见山地说道,

“事态很严重,工人和附近村民一起闹事,桂晓杰和郭伟全出面做安抚工作,震不住场。”

果然,王车军才出阴招,李永昌又出明招,配合得还真是默契。

关允心中顿时想通了一个环节,怕是市里针对李永昌的处分,已经有风声传出了!

第116章 绝地反击(求月票!)

关允并没有接冷枫的话,而是问道:“我有两个问题,想向县长请示一下。”

冷枫微一点头,关允就又接着说:“第一,县委传出了我和温琳男女关系混乱的流言,还说温琳有了孩子,我向县长保证,我和温琳之间是清白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第二,是不是市里关于李永昌的处分,有什么动静了?”

冷枫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丝讶然,好一个关允,看问题的角度真是犀利,从谣言事件到市里针对李永昌处理意见的传言,再到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停工,一系列的事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却有一个内在的连接点。

应该说,是市委关于李永昌处分决定的传言传出在先,然后才有关允和温琳乱搞男女关系的谣言在后,事件接踵而至,肯定不是什么巧合,冷枫岂能心里没数?

市委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对李永昌的处分决定,而且现在还是周六,主要领导不会为了一个李永昌而加班开会。但偏偏一早就有风声传出,说是市委决定将李永昌撤职查办。

冷枫心里明白,市委主要领导之间,肯定还没有达成共识,不说还没有上书记办公会讨论,恐怕蒋雪松书记和呼延傲博市长都还没有碰头,更不可能现在就有决定,风声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进一步搅乱孔县的局势,要为市委最终做出针对李永昌的处分决定制造障碍。

果然,市委的风声刚刚传出,县委就有了关允和温琳的谣言,听到谣言后,冷枫甚至连冷笑都懒得笑上一笑,完全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不料谣言才起。流沙河大坝项目就停工了。

原来是一系列的事件,冷枫此时才完全看清了局势,有人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要绝地反击了。

“市里没动静,只有风声。”冷枫对眼前微嫌瘦弱但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的关允。更多了几分欣赏,关允能一语道破一系列事件之中的关键点。确实让他高看一眼。“传言对李永昌很不利,不过只是传言,市委应该还没有专门召开会议研究李永昌的问题。”

“百足之虫……”关允没说下一句话,相信冷枫知道他说的是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刚才我和夏莱一起在县委大院走过,遇到了不少人,我介绍说,夏莱是我的女朋友。”

“呵呵。”冷枫忽然就笑了,平常少有笑脸的他。虽然笑得勉强,却是不易了,“关允呀,你真是一个人才。”

关允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在县长面前,我可不敢自称人才。还要许多地方要向县长学习才能进步。”

“废话,要是你现在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我不是要退休了?”冷枫罕见地一笑之后。更罕见地和关允开了一句玩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孔县的局势,乱不了。”

冷枫霸气地一挥手:“走,开会去,研究一下大坝停工的问题。”

关允就知道,不管李永昌想在背后掀起什么风浪,都阻拦不了冷枫要将孔县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决心,关允跟在冷枫背后,从冷枫的背影上也看出了他毅然决然的信心。

想起老容头将冷枫形容成韩信,关允仔细观察冷枫的后背,虽不是虎背熊腰,却也十分威武,但要他从后背上看出什么迹象,他还真看不出来。冷枫的后背怎么就是帝王之相了?当然,帝王之相只是比喻,但他却怎么也想不通老容头怎么就从冷枫看似平常的背影中看出了冷枫的性格。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李逸风坐在首位,其余县委领导分别各安其位,温琳正在一旁忙着布置会场,平常李永昌专坐的第三号位置,空着。

关允进来,立刻吸引了在座主要县委领导的目光,而且与会的工作人员,也全部向他投来或疑问或好奇的眼神,温琳也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头扭到了一边。

冷枫岂能不知众人的眼神中有什么疑问,他回身对关允说道:“小关,回头把你的女朋友夏莱介绍给李书记认识一下,国家级报社的记者,很少会来孔县,让她多宣传孔县,有利于孔县的经济发展。”

冷枫是为抬举关允,也是为了化解县委中关于关允和温琳的谣言,李逸风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接话说道:“冷县长说的是,小关,回头介绍一下,女朋友再宝贝,也不能藏着,孔县的发展,需要借助新闻的力量。”

二号起头,一号推动,一二号人物联手高抬高允,不由与会人员心中一惊,都不约而同向关允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关允在县委之中由冷板凳到红人,转变速度之快,不由人不深思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柳星雅,他比关允还先到会议室一步,也在布置会场,他大有深意地看了关允一眼,想起关允刚才关于黄梁市三大宗姓的突然一问,不由心思大动,关允现在越来越受到冷枫和李逸风的重用,难道说,传言蒋雪松要任用关允担任秘书,真会成真?

“开会之前,我先强调一件事情,以后县委再出现一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希望同志们都不要乱传乱说乱猜测,如果被我发现是谁在造谣,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李逸风突然就提高了声调,说到了县委的谣言上,而且说到最后,还当场拍了桌子。

什么时候李书记也这么气势了?众人意识到了李逸风刚才一番话是有感而发,目光落到正好推门进来的王车军身上,不由都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李书记的话,根本就是在直接敲打王车军。

王车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会议室里没有李永昌,他就和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心里没着没落,更没有一丝底气。刚才李逸风一拍桌子,差点吓得他一哆嗦,感觉和打在他的脸上没有区别。

不过想到大坝的停工和舅舅即将采取的下一步行动,他心中蓦然又升腾起强烈的快感,等着,李逸风、冷枫,你们都先别得意得太早了,孔县姓李,不是过是李逸风的李,是李永昌的李。就算你们一号二号联手也别想扳倒舅舅,舅舅的本事,比你们想像中大多了,到时你们肯定要有一人灰溜溜地离开孔县!

“车军,你去飞马镇一趟,送一份文件。”柳星雅拿过一份文件,交到了王车军手中,此时让王车军去送文件,明显是支开他的意思。

王车军一愣,他现在已经被冷落到了这种程度?完全被边缘化了,不由又气愤又羞辱,抬头看了李逸风一眼,意思是想请示李逸风。

李逸风并不理他,开口说道:“下面开会了。”

王车军羞愧难当地推门出去,他在县委办一年了,从未受过今天的奇耻大辱,一出门,他就愤恨地一脚踢在门前的柳树上,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柳星雅,你就是李逸风的一条狗,真***狗眼看人低!走着瞧,有你求我的一天。”

如果让关允听到王车军的狠话,他肯定会讥笑王车军的鼠目寸光,柳星雅虽然事事跟随李逸风,对李逸风的指示无条件服从,但仅限于孔县境内。实际上,他不但不是李逸风的狗,他甚至都不能算是李逸风的人。

王车军出了县委大院,转向往西,却并没有直接前去飞马镇党委,而是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个脏水遍地、苍蝇乱飞的胡同。

胡同很窄,只有一户独门独院,王车军径直推门进去,院中,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半大小子正围坐在一起喝酒,酒是泥坑,烟是荷花,下酒菜是一碟花生米,几个人围着一个炉子,炉子上炖着一大锅五花肉,泛着白沫的肉汤不停地翻滚,冒出蒸腾的热气。

“车军来了,来一口?”一个左臂上有一条青龙纹身的小年轻递过来一杯酒。

王车军摆摆手:“不能喝,还在班上,不能让领导闻出有酒气。万龙,事情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放心,随时就可以动手。”关龙用手一指右臂上纹了一条白虎、长得有三分文净还戴一副眼镜的小年轻说,“万虎已经把温琳每天的上下班时间,必经路线都摸得清清楚楚,还有关允的作息时间、每天大概的活动范围,也全都记下来了,只要你一句话,放倒关允推倒温琳,都是小意思。”

四个人,分别是万龙、万虎、万鹰、万豹,是堂兄弟四人,也是王车军的远房亲戚,在王车军的帮助下,在县城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因为兄弟四人齐心,打架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重手,在县城老街也有几分威名,人称万家四雄。

既然是王车军的远房亲戚,自然也是李永昌的远房亲戚,李永昌要倒台王车军要倒霉,万家四雄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需要,不用王车军鼓动,也会不遗余力地和关允战斗到底。

“好,先不要动,等大事一出来,你们再动手,孔县一乱,到时关允被人黑了,温琳被人弄了,到时候让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车军一脸阴沉,恶狠狠地说道。

第117章 赌注(泪求月票!)

“主要是怕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个家伙碍事,刘宝家确实有两把刷子,要论单打独斗,我估计弄不过他。”万龙用一把尖刀叉起一块五huā肉,一口放到嘴里,满嘴冒油“再有雷镔力那小子也有一身力气,万虎顶多和他打个平手,说不定还得加上万鹰才能放倒雷镔力,倒是李理,万豹一个人就能干倒他。不过就是三个家伙一起的话,我怕万家四雄一起上,都打不过。”

无敌三人组合的威名,确实非同一般,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万家四雄也畏惧三分,可见人的名树的影,不是假话。

四人之中,万豹最冷静,也最有头脑,他大口喝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地一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各个击破。什么无敌三人组合,都是吹出来的,我见过刘〖家〗宝打架,也就一般般的水平。我和他对打,十几招放倒他没问题。”

王车军摆摆手说道:“到时候我有办法让刘宝家三个人不和关允在一起,也会让他们三个人分开,你们不用操心别的事情,就准备好随时出手就行了……等我消息。”

出了门,王车军还是没有前去飞马镇党委,而是先去了城关镇***。钱爱林已经被停职,暂时由副所长石立主持全面工作。石立……也和李永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永昌在孔县经营的时间太久了,不可能一朝肃清,况且李永昌还没有真正倒台。

石立一见王车军到来,急忙起身迎接,和王车军到办公室密谈了半晌,等王车军出门的时候,他亲自送出***大门。如此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都在想,李永昌估计要没事了。

对于李永昌被停职反省,消息还没有传播开来,大部分孔县百姓都还不知情,而且就算消息传开,老百姓还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太多人对政治上的浮沉感兴趣,毕竟离自己的生活太远,就和日升日落一样,只要每天太阳升起,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对于孔县许多被李永昌一手提拔的中层干部来说,李永昌就是头顶上的一片天,现在天要塌了,就不免惶惶不可终日,四处打听消息,想知道李永昌到底会背一个什么样的处分,又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也有部分知道内情的中层,对李逸风和冷枫要联手推倒孔县的平丘山大为不满,两个来自省城的外人,为什么非要把孔县折腾得尘土飞扬?随便干上一届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孔县最终还是孔县人的孔县,是李永昌的孔县,不是李逸风也不是冷枫的孔县。

不止县委传言四起,到处有人散播对李逸风和冷枫不利的消息,就连整个县城也是有一股支持李永昌反对李逸风、冷枫的潮流在暗暗涌动……当然,潮流的背后肯定有巨手在推动,否则,在李永昌前途未定之际,官场中人谁会在看不清形势之下就站队?

不过在市委传出李永昌将被撤职查办的消息之后,暗流涌动的力量就减弱了几分,不少受惠于李永昌的人也悄然退缩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坚持原则为好,毕竟在胜负没有最终确定之前,冒然追随一方,最后可能会一脚踩空摔一个大大的跟头。

但不料风向转变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转眼又有消息传出,流沙河大坝项目停工了!停工是一个信号,流沙河大坝项目是李永昌主导的项目,也是李永昌要在孔县为他自己竖立一个永远的丰碑的政绩工程,最主要的是,谁不知道市委蒋〖书〗记亲自为大坝题字,现在居然停工了,县委、县政府或者说李逸风和冷枫,怎么向市委交待?

不少李永昌的势力就又准备蠢蠢欲动,都隐隐猜到了一点,李永昌要还手了,盘踞了孔县几十年的李流沙,岂能就此黯然收场?

只不过却并没有人暗中串连并传达李永昌的最新指示精神,但王车军在城关镇***露面并且由石立亲自送他出门的一幕,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传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早就憋了一口气的李永昌的嫡系都暗暗〖兴〗奋,流沙河大坝的停工和王车军的举动是明白无误地向孔县宣告,李永昌要掀起一轮还击狂潮了。

是该还手了,孔县怎么也不能让外来人掌握了主动权,李永昌的亲信和嫡系们,在遭受了李永昌停职反省的重大打击并各自意志消沉后,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要联合向李逸风、冷枫挑战了。

王车军的露面果然是一个信号,随后不到一个小时,李永昌在孔县的几乎全部亲信都通过短信或是其他渠道收到了消息,要求在适当时候配合孔县即将到的大行动。收到消息的人都兴高采烈,互相交流看法,期待着孔县一场盛大的好戏的上场。

流沙河大坝在李永昌刚刚停职反省不久就停工,是对李逸风和冷枫权威的当头棒喝,是李逸风和冷枫对孔县的掌控力度不够的直接体现,也是在间接为李逸风和冷枫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现在流沙河大坝项目已经成了为市委的重点项目,而且市委蒋〖书〗记也亲自题字,如果大坝不能按期完工,让蒋〖书〗记的亲笔题字束之高阁,就是对蒋〖书〗记权威的不够尊重。

县委关于流沙河大坝项目停工的会议,召开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会议达到了共识,决定成立以冷枫为组长的新一届领导小组。

终于,冷枫一步迈出,由幕后走到了台前,挑起了流沙河大坝项目的重担,也是向孔县全体干部表明了决心,县委县政府不会任由个别人搅乱孔县局势!

会后,李逸风又当众宣布了一项任命,鉴于关允同志工作能力突出,任命关允为县委办副主任,并继续兼任秘书科科长。任命一公布,顿时让许多人十分讶然,关允最近的升迁速度之快,和火箭一样,了不得,不得了,昔日的孔县第一红人王车军沦落到边缘化的地步,曾经在县委流传一时的顺口溜——孔县两大怪,京大的高材不成材,技院的高人成大材——如今要改写了,京大的高材成大材,技院的高人滑下来。

县委办副主任其实不少,有七八人之多,大多都兼任了各科室主任或科长,关允身为秘书科科长,任命为县委办副主任也算顺理成章,但耐人寻味的是,论资历,关允才工作一年,虽然学历高,但论资排辈的话,在县委办还得排到最后,但在随后公布的县委办领导名单上,关允在七八名副主任中,排名第三!

诚然,秘书科算是县委办一个重要科室,但科室再重要,关允也不可能一举跃居到排名第三,甚至比兼任政研究主任的县委办副主任周立的排名还要高……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县委的大小头头谁不是人精,立刻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是为关允下一步的升迁埋下了伏笔!

关允此时却没有心思关注他的任命,况且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然,心情还是十分愉悦,毕竟算是他在官场之中迈出了更加扎实的一步,但现在有更挠头的事情等他解决——大坝项目的停工,想要重新开工,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需要克服许多困难。

关允正准备随同冷枫一同前往大坝现场,冷枫回了办公室,他回秘书科交待一下,让夏莱和金一佳先去宾馆住下,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一进屋,却发现县教委主任刘建廷坐在他的座位上,而夏莱和金一佳已经不在了。

“刘主任来了?”关允笑呵呵打了一个招呼“有什么指示精神?”

“关主任……”以前刘建廷见到关允,总是一口一个小关,而且还不时在关允面前流露出大权在握的高姿态,今天却一反常态,对关允笑脸相迎,说话也十分客气“母老师代课有二十年了吧?”

一听刘建廷提到母亲的事情,关允就想起以前父亲为了解决母亲民办教师转正而奔波了几年没有结果的伤心往事,他就大有深意地看了刘建廷一眼:“是有了,一直申请转正,一直不批,刘主任,你日理万机,还能记得这点小事,真是难为你了。”

“说的什么话,母老师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早就让下面的人去办理了,结果是母老师的姓太奇怪,政审不过关,就卡到了现在。我想母老师辛辛苦苦二十年,再不为她转正,天理难容,就特事特办,特批了母老师的转正手续。”

关允知道刘建廷是特意来邀功示好来了,母亲的转正卡了十几年,却在他刚刚升任了县委办副主任之际,刘建廷就立刻送了一份大礼,真会做人,不由他不对刘建廷的为人多了几分了解,不过现在他可没有时间和刘建廷多说,谢过刘建廷后,就随同冷枫急急赶赴了工地现场。

工地施工现场,一片狼籍,不但停工了,还有打斗的痕迹,再一看对峙的双方剑拔弩张,足足有两百多人,关允顿时怒火中烧,李永昌真要拿孔县人民当赌注赌一把了!

第118章 悍然出手(求月票!)

历经波折的流沙河大坝项目,从开始时就磨难重重,好不容易等冷枫让步同意了项目上马,却又因为坟头问题打破了李永昌的头。

随后,李永昌借平坟复耕政策的东风,大力推动,大坝项目的建设才进入了快车道,到蒋雪松工作视察时,工程进展完成三分之一。而到今天为止,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近二分之一的工程量,抬眼望去,高高茸立的流沙河大坝已经初具气象,就如一座巍峨的城门,在下午的阳光之中,灰色的墙壁闪耀冷峻的光芒。

对峙的人群一方是施工队伍,另一方是关家村的村民,领头者依然是上次因为祖坟问题打了李永昌一棍的关支书。坐了几天牢出来之后,关支书自以为也算见过了世面,和上次闹事时大吵大嚷不同的是,他摆出一副泼皮无赖、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嘴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理直气壮地要求直接和县长谈半,县长不露面,工程别想开工。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坟地纠纷。

本来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已经和关家井就坟地征用和补偿问题达成了一致,每家每户的补偿金额已经敲定,村干部也做通了村民工作,而且补偿款也已经发放到位,但平坟复耕政策一暂停,关家村的村民又人心思动,最主要的是李永昌家的祖坟重新堆起坟头竖起墓碑,极大了刺激了关家村的村民,尤其是关支书。

县领导干部带头堆坟,都不干了,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在村民中散播小道消息,说是小郭村每个坟头补偿,田元,关家村才的元,吃了大亏,村民们一经煽动,情绪就被点燃了,又见有利可图,短短时间内就组织了上百人冲击了工地。

工人们也不肯示弱,抄起家伙就和村民们打在了一起,最后险些酿成重大流血冲突事件,要不是关键时刻桂晓杰挺身而出挡在前面,又挨了关支书一棍,关支书想起所守所的日子不太好过,一激灵吓得住了手,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在事件冲突最严重削时刻,郭伟全抱头躲到了指挥部里面,不敢露面,作为大坝领导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他的表现让人失望。

大坝项目的施工队伍来自邻县和市里,工人中没有几个孔县人,也不知是谁在工人中散播了谣言,说是村民就是欺负外地人,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击工地闹事,如果不奋起反抗,村民们还会变本加厉地打砸抢。

工人们的怒火也被点燃了,都纷纷仁工,抄起东西要和村民们打仗,而且还有人鼓动工人,要求县委县政府保护工人们的安全,在县委县政府没有落实好安全措施之前,不能复工。

桂晓杰虽然以头破血流的代价制止了工人和村民之间的械斗,却劝不退双方。工人要求县委县政府给出安全保障的承诺,否则不复工,村民要求加大补偿,否则都要重起坟头。

冷枫和关允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对峙了半天了。

在详细了解了事发经过之后,冷枫心里完全明白了,有人真是用心良苦,连自家重新竖起墓碑堆起坟头的事情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还暗中安排人手分别鼓动关家村和工人,两处煽风点火,确实是唯恐天下不乱。要的就是局势大乱,好乱中取利。

政治斗争虽然不可避免,但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利用工人的简单和村民的肤浅来制造事端,不管工人和村民的死活,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将自己的权势建立在别人的愚昧无知和生命之上,这样的行径,让冷枫所不耻!

冷枫快步走进了工程指挥部,指挥部内,郭伟全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他还不知道冷枫已经赶到了,正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见冷枫冷不防进门,吓得一下跳了起来:“冷、冷县来”,…”

“你坐着就行了,坐着不动,外面的冲突就会自动解决。”冷枫不无嘲讽地说道,“桂书记都头破血流了,你还能坐得住?真沉得住气,有没有再泡一杯龙井?”

“冷县长,我……。”郭伟全被冷枫讥讽得脸红脖子粗,“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关允心中一阵叹息,郭伟全能力实在有限,怎么市委就扶他当上了常务副县长?当时还以为是李逸风的手笔,也确实,李逸风和蒋雪松多少还有几分关系,但现在再用心推想,或许郭伟全的任命,并不一定是李逸风为了牵制冷枫而大力推动的结果,说不定是李永昌的手笔,或者也可以说,是将雪松安插的一枚打入孔县的钉子。

关允此时越来越意识到,他以前对于李逸风和冷枫之间关系的半断,太过简单和表面化了,李逸风和冷枫在孔县虽然有对立的一面,但也有合作的基础和意愿,只不过不管是市里也好,还是李永昌也罢,都在拼命地为李逸风和冷枫之间任何一次有可能的联手制造麻烦。

不过也必须承认,蒋雪松或是李永昌的担心是正确的,李逸风和冷枫第一次联手的威力非同小可,在蒋雪松视察期间的坟地时精彩的一出,让李永昌摔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的墓碑事件,应该就是李逸风和冷枫的精心布局。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安排,关允当然不能去问,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搬开李永昌的问题上,李逸风和冷枫达成了完全的一致。

至于省里突然叫停了平坟复耕政策,应该就只是一个巧合了,冷枫已经向他暗示过,平坟复耕政策出台过于仓促,让一号不满了,叫停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无巧不巧正好赶到蒋雪松发现李永昌祖坟的问题时叫停,也证明了一点,李永昌时运不济。

只是没想到季永昌也有一套,可以借平坟复耕政策的东风平坟,也可以借平坟复耕政策的叫停重新堆起坟头,并且借机鼓动关家村闹事,点燃了报复的导火索,到底是老油条,有一手。

形势比人强,孔县的局势围绕一个流沙河大坝,已经一再风云变幻了,固然有李永昌不肯退出历史舞台的原因,也有方方面面力量的推动,就如金一佳所说,孔县虽小,但形势复杂,尤其是蒋雪松视察工作之后留下的摊子,成了一团迷雾。孔县不但直通省城,也是市委领导眼中的热点。

只不过也许不是正面的热点,而是反面的热点,但不管是哪一种,孔县要想突破目前的困境,必须需要有一只强有力的巨手的推动才能力挽狂澜并且拨云见日。

或许,真是到了冷枫转身一背的时候了。

关允始终记得清楚老容头说的话,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

“是谁走漏了小郭村每个坟头补偿心元的事情?又是谁在工人中间传播小道消息?还有,李永昌的祖坟重新竖起墓碑的事情,又是谁故意在关家村煽风点火?伟全同志,你都查清楚了没有?”冷枫一连串的质问,毫不客气地倾泻到了郭伟全身上。

郭伟全面如土色:“冷县长,我,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

“是没来得及调查,还是没想到从哪里调查?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调查?”冷枫不容郭伟全有喘息的机会,继续炮火连天,“作为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郭伟全同志,你让李书记和我很失望!”

郭伟全被冷枫咄咄逼人的质问逼到了墙角,忽然就耿直了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无赖说道:“事发突然,我哪里来得及调查?再说有桂书记在前面维持秩序,我去了也不多余?”

“好,你都说了你多余了,现在你先回县委,即日起,暂停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工作。”冷枫正等郭伟全的这句话,立刻顺势拿下了郭伟全的权力,“马上将大坝项目的全部帐目交到关允手中,交接清楚后,你就可以走了。”

好!关允几乎要为冷枫一手漂亮的强势夺权而开口叫好了。冷枫果然不是一个能隐忍太久的人,风向一变,时机一到,他即刻悍然出手,要将大坝项目的主动权抢夺在手。

如果说当初冷枫并不接手大坝项目的领导权,是出于确实由李永昌主导可以更快地推动进程,以及隐含的用贪的政治目的,那么现在时机成熟,及时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则是要收起反贪的大网了。关允瞬间想起了老容头所讲的宇文泰的历史典故。

冷枫要收回全部帐目的手法,明显是要查帐。

再往深处一想,关允更是佩服冷枫反击李永昌的手段确实犀利,李永昌挑起大坝停工事件,好,冷枫立刻收回全部帐目,要从经济问题上再继续对李永昌穷追猛打,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就是要让李永昌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冷枫怎样强势处理工人和村民之间的纠纷了,只有将纠纷妥善处理之后,冷枫才能腾出手来,再利用流沙河大坝的帐目,引爆埋葬李永昌政治生命的最后一记地雷。

第119章 沉着冷静的一击(第四更!)

郭伟全涨红了脸:“冷县长,你,你不太要专制了,就算撤销我的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领导权,也要常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言外之意就是冷枫一人说了不算。

冷枫冷冷一笑:“李书记已经点头了,桂书记,你有没有意见?”

桂晓杰捂着脑袋,疼得直吸凉气,郭伟全不顶事,让他一人冲锋在前,他向着郭伟全说话才怪,就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意见。”

“我同意,李书记没意见,桂书记也赞成,郭伟全,你说上常委会讨论,会是什么结果?”

郭伟全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还从未见过冷枫如此强势如此霸道的时候,确实,一二把手都点头了,三号人物李永昌已经失去了发言权,四号人物桂晓杰再附和了意见,常委会上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他怒不可遏地转身就走:“冷枫,你等着,我会向市委反映你的专制和独断专行。”

“请便。”冷枫冷冰冰扔下一句,又对关允说道,“关允,整理一下帐目,一定要做到帐目齐全,不能有任何遗漏。”

“是。”关允向前,毫不客气地就接管了项目的全部帐目。具体管理帐目的几个领导小组的成员,目瞪口呆,无人敢拦上一拦,任由关允将帐目抱走。

关允很清楚冷枫赶走郭伟全的目的,就是要肃清李永昌在大坝项目中的遗留势力,消除李永昌对大坝项目的影响力,不但方便杳清大坝的全部帐目,也好彻底让李永昌想利用大坝项目制造事端来达到政治目的的阴谋破产。

而且现在王车军也正好不在项目,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全部接手大坝项目的机会。冷枫的出手,冷静、犀利,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关允就更加期待冷枫处理停工事件和关家村闹事的手法了。

“帐目等下带回县委核实一下。”冷枫又吩咐了关允一句,随后背手走出了指挥部,“走,先会一会关支书。”

关支书算是出名了,先是打了李永昌一棍,又打了桂晓杰一棍,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民身份,棒打两大县委干部,他也算是奇迹人物了。关允倒要看看,面对冷枫,关支书又能怎样嚣张。

冷枫异常冷静并且泰然自若地来到对峙的人群中间,工人们都认识冷枫,一见县长现身,就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要求县委县政府保护工人的人身安全,否则,工程无法保质保量的按期竣工。冷枫并不理会工人们的诉苦,回头对桂晓杰说道:“桂书记,你先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

随后,他大步如飞来到关支书面前,目光如电地直视关支书的双眼:“你是关支书?”

冷枫冷面冷言久了,就养成了不怒自威的威严,尤其是他冷峻的表情,让关支书着实吓了一跳,一下后退了一步。后退一步也就算了,还踩到了后面一人的脚上,惹得村民们一阵哄笑,让他感觉很丢人。

关支书自以为他连李永昌这个地头蛇都敢打,何况冷枫一个外来的县长,敢拿他怎样?就又上前迈出一步,用棍子指向冷枫:“冷县长,我是代表全体关家村村民,要向县委县政府讨还公道……”跟政府打交道久了,又在看守所待过几天,他也能装模作样地学几句官腔了。

关支书以为冷枫会和桂晓杰一样摆事实讲道理,也确实,上次冷枫站在椅子上大讲道理的情景,还牢牢地记在关支书的心中,他就还天真地认为冷枫既然和桂晓杰一样是外乡人,就不敢对孔县的老百姓动粗,就想扳回一局,在冷枫面前耍耍威风,好让乡亲们都高看他一眼,不想他的棍子刚刚伸出,就被冷枫一把抢了过来。

冷枫伸手从关支书手中夺过棍子,手法之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棍子就易主了。

棍子有成人的大拇指粗细,而且通体光滑,约有两米长,显然平常经常被拿在手中当武器使用,冷枫拿过棍子,一手各持一端,用力向下一压,同时一提膝盖,“咔嚓”一声,棍子应声断裂,他扬手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扔到一边,朗声说道:“谁还有棍子,都尽管拿来!”

这一手一下震惊了所有人,关支书更是吓得又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好家伙,这个冷县长怎么像是当兵出身,怎么这么大力气?他的棍子跟了他两年,结实得很,一般人别说一下新断了,就是想弄弯都要费老劲了。

冷枫背手站在一百多号村民面前,他身前身后没有前呼后拥的警察,只有关允和桂晓杰分别站在左右,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要求每个坟头补偿,OP元的提议,没有道理!是,小郭村的每个坟头确实是补偿了100元,关家村每个坟头补偿了60元,知道为什么吗?你们自己想想还不明白?不要总向县委县政府伸手要补偿,要从自身上找原因。小郭村一亩的粮食产量是多少,你们关家村一亩的粮食产量又是多少?而且小郭村的坟头多集中在农耕用地上,你们关家村的坟头又集中在哪里?沿河两岸的荒地能和农耕用地是一样的价值?”

冷枫的话说到了关家村的痛处。

关家村是个穷村,不是土地贫瘠,而是人懒口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关家村盛产好吃懒做的懒汉和婆娘,经常有上好的田地长满了荒草也没人清理,关家村的土地优良率在全县第一,但粮食亩产在全县倒数第一。一个县有一个县的风土人情,一个村有一个村的风气,关家村就是孔县有名的懒人村。

“冷县长,我不听你讲大道理,反正县里每个坟头不多给关家村40块的补偿,事情就没完,我们天天来工地上闹事,谁也别想好过。”关支书懒人自有无赖的脾气,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反正有不少坟头只是平了,棺材还没有启走,没有钱,关家村的父老乡亲就天天来工地上烧纸烧香……,冷县长,你看着办!”

关支书是不敢对冷枫动粗了,耍起了泼皮无赖的惯常手段。

确实是,关家村在沿河两岸的坟头,大多只是平了了事,里面的棺材并没有启走,不像小郭村的坟头,只要是近两年内入土的坟,都挖了出来进了火葬场。也不是关家村的村民不去火化先人,而是懒得动手挖坟。其他乡镇的坟头,也都是平了一部分挖了一部分火化了一部分。

平坟复耕政策的出发点确实是立足实际着眼未来,既平现在的坟头,也是为了在农村推行火葬的新观念。

只不过在具体执行削过程中,出现了许多人为的问题罢了。

“好,说得好。”冷枫不但没有被关支书的无赖气得无可奈何,反而拍掌叫好,“现在平坟复耕的政策已经叫停,县里已经取消了平坟复耕的专项资金,想让县里再为平坟复耕多出一分钱,对不起,没钱!以后只要是关家村的村民来工地捣乱,立刻治安拘留十五天。平掉的坟头不启走棺材也没有问题,过段时间大坝建成之后,一放水,尸骨就都被冲走了,哪个不孝子孙会让先人的尸骨被冲到下游,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到?还有,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坟地泡在水里,先人不得安宁,后人不得安生。”

关允暗中叫好,以首他一直以为冷机冷面冷言,对付基层百姓,恐怕经验不够丰富,但刚才的一番话说出,他就更确信无疑冷枫以前肯定在农村待过,和农民打过交道,知道农民最在意什么。

话又说回来,冷枫明明是城里人,化在担任县长之前一直在省城任职,怎么又有基层工作经验了?关允就更确定了他对冷枫背景的猜测,在回省城之前,冷枫应该在南方某地下乡,而正是在他的知青岁月,他结交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尽管冷枫复杂的背景掩藏至深,但他的南方口音和他手指上的戒指印痕,还是无意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也让关允认定冷枫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冷枫的话,就如滔天洪水,冲击在现场每一个村民的心中,人死为大,没有一个人不敬重先人,没有一个人不望子成龙,先人不宁后人不安,对谁来说都是无法逾越的心理关。

关支书终于领会到了冷枫的厉害,哑口无言,想再耍横,却没有了胆气,想后退,却又没有台阶下,正犯愁时,关允及时向前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前,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关支书脸色顿时大变,可是吓得不轻,立马软了:“我走,我马上走,关兄弟,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关允似笑非笑:“还不赶紧滚蛋?”

话一说完,关支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速度之快,跟兔子见了老鹰一样……,棒打两位县委副书记、敢在县长面前挥舞大棍的耀武扬威的关支书,被关允一句话喝退,顿时震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关支书一走,村民们失去了领军人物,又因为刚才冷县长的强势,都知道讨不了好了,就都招呼一声,一哄而散,冷枫微微点头,目光就又冷峻地落到了带头闹事的工人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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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不怕乱(求月票!)

桂晓杰呆呆地看着冷枫和关允,心潮翻腾,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冷枫来孔县一年有余,虽然大多时候坚持己见但不是强势和霸道,刚才的冷枫,和他认知中的冷枫判若两人,也第一次让他意识到冷枫深不可测的一面,心中蓦然惊醒,难道说以前的冷枫,只是露出了他真实一面的冰山一角?

关允的镇静和举重若轻的处理手法,也让桂晓杰震惊莫名。他在基层多年,太了解无赖的刁民是怎样的油盐不侵,耍赖撒泼,只认钱不认人,管你是书记还是县长,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他还从未见过如关支书一样的无赖会被一句悄悄话吓得屁滚尿流的事情出现。想起他在关支书面前苦口婆心的劝告没有效果,还不小心被关支书打了一棍的悲惨经历,再看冷枫和关允联手,一个照面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不由他心中笃定,孔县如果掌控在冷枫和关允的手中,绝对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的桂晓杰,就更期待冷枫如何处理工人的闹事了。

村民一撤,工人们面对的压力立刻为之减轻,但几次三番被村民骚扰,而且还被打伤了人,工人们的情绪很不稳定,围在一起不肯散去,要求冷枫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要求县委县政府务必保证工人的安全。

冷枫刚来时就已经摸了底,知道有人故意在工人中散播鼓惑人心的言论。试图挑起工人和关家村村民的对立情绪,最终目的就是引发暴力事件,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冷枫更清楚的是,流沙河大坝的停工只是一个示威。或说是警告,如果能引发工人和村民的打斗最好,如果引发不了,也是含蓄地向他和李逸风宣告,虽然有人不在其位了,但在孔县还是拥有一呼百应的威风。

冷枫一脸冷峻地来到工人面前,叉腰而立,和刚才面对村民时的气势截然不同。如果说刚才他是强硬加霸道,那么现在他就是强势加盛气凌人,霸道是不讲道理,盛气凌人多少还有道理可讲:“工人兄弟们。你们来到孔县,为孔县的建设付出了辛苦和劳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孔县20万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你们是孔县的功臣!”

说完,冷枫深深鞠了一躬。

工人们的情绪稍微缓和了几分。冷枫刚才的样子让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冷枫也要摆出刚才对付村民的架势对付他们,不料却是和风细雨式的感谢,就都放松了警惕。减少了抵触心理。

“截止目前为止,大坝的工程量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按照预定工期,在年底之前。大坝就能竣工。从现在起,大坝的施工将会逐步削减施工人员,凡是觉得没有人身安全感愿意提前回家的工人,可以向大坝项目领导小组提出申请,结清工资,提前回家。”

如果说刚才冷枫的鞠躬,让工人们产生了错觉,以为冷枫会代表县委县政府做出郑重的承诺,要保证工人们的安危,要如何如何,不料冷枫话题一转,脸色一寒,一把软刀子高高举起,寒光一闪,竟然提出要裁员,顿时工人们震惊连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呆了。

工人出来干活不容易,而大坝的工期结束正好接近春节,到时拿钱回家过个好年,多好的事情,现在冷县长软刀子杀人,要让一部分人先回家,谁愿意现在回家闲上两个月没有收入?

冷枫此话一出,就如一场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将工人们怒火滔天的情绪顿时浇灭,不少工人准备义愤填膺向冷枫提出了一大堆条件,话到嘴边,立马咽了回去,谁当出头鸟了谁肯定被第一个清退,人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三步。

冷枫一语吓退一众工人,脸色不变,依然一脸严肃:“怎么,没人不想离开不安全的孔县回家了?我宣布,即日起,谁再在工人中间散播谣言制造事端,直接开除,工资全部扣发!安全问题,县委县政府一向非常重视,也会采取必要的措施保证工人兄弟的人身安全,但这一次事件,显然是有人故意闹事,是想引发流血事件。只要调查出来是谁在背后鼓动人心,挑拨离间,绝对严肃处理,毫不手软!”

冷枫大手一挥:“即日起,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由我具体负责,桂晓杰副书记是第一副组长,除了我和桂书记之外,项目上的大事小事,还可以向县委办副主任关允请示。散会!”

工人们一听散会的命令,如遇大赦一般一哄而散,唯恐落后一步被冷枫点名直接遣送回家。一场有准备有预谋想要一举搅乱孔县局势的群体事件,在冷枫冷静而强势手腕的处理下,化解于无形之中,让某些人的阴谋短短几个小时就宣告破产。

亲眼目睹了冷枫强势出手处理了大坝项目冲突事件,关允心中惊喜不断,果然,果然,冷枫抓住了时机,要一改以前在孔县隐忍的形象,准备着手强力反击了。冷枫在孔县隐忍了足足一年之久,虽然在和李逸风的对抗中,始终有不肯妥协的一面,但却务实多过强势,只是固执而不是咄咄逼人,现在,他却大刀阔斧地挥舞手中的权力,要拿出孔县二号的权威,重新执掌孔县的大权了。

“回县委。”处理完大坝停工事件后,冷枫立刻动身回去,“晓杰,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严重的话,就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没事,挺得过去。”桂晓杰本来还心里委屈,觉得丢人,见冷枫的悍然出手,他就知道面对李永昌的反击,冷枫不但不会妥协,相反,还有可能要反击到底,说不定李永昌一让位,他的机会就来了,立刻就鼓足了干劲,“冷县长你有事先回去吧,我盯着现场。另外,就是现在人手不够,王车军不能常过来,关允也顾不上这边,希望县委再安排一个年轻能干的办事员……”

“温琳怎么样?”冷枫有意将温琳调到大坝项目工地,也好和关允保持距离,毕竟出了谣言,就算关允借夏莱做出了澄清,但温琳是女孩子,名声要紧,和关允分开,也好避嫌。

“温琳也行。”桂晓杰点了点头。

“我回头和温琳说一声。”

冷枫说了一句,就和关允上车回县委,一路上,冷枫没怎么说话,脸色沉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到了县委,一下车,他才说了一句:“流沙河大坝的事情,估计不会是孤立事件,孔县说不定还要乱上一乱,不过也好,大乱才能大治。”

“你从县委要一辆车,陪金一佳到处转转,高效农业的投资要抓紧,说不定改变孔县贫穷落后现状的希望,就落在高效农业上面了。”冷枫微带遗憾地说道,“我本想亲自和金一佳谈一谈,不过时间不允许了,很遗憾,如果等我回来她还没走的话,你转告她,我作东,请她吃饭。”

冷枫对金一佳的重视程度,出乎关允的意外,也证明了一点,冷枫对孔县的执政思路未变,还是以发展农业为主,他就点头说道:“好的,县长,请放心,我一定会陪好金一佳。”

“我回省城一趟,快的话,明天回来,最晚后天回来,孔县再有什么动静,你第一时间向李书记汇报。还有,大坝项目的帐本,你让温琳仔细审查一下。”冷枫又交待了几句,起身向李逸风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又站住,“你对关支书说了一句什么话,把他吓跑了?”

关允呵呵一笑:“他和他女儿都是我妈的学生,他谁都不怕,就怕我妈罚站。”

冷枫听了,愣了一愣,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关允也转身回了秘书科,看来,冷枫决定自上而下施压了,回省城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动用他在省城的关系网,尽最大可能将触角伸到黄梁市委,调动黄梁市委里面的力量,在讨论李永昌命运的会议上,向蒋雪松施加必要的压力。

冷枫是要力战到底了,关允暗暗握紧了拳头,如果说在没有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冲突之前,他对李永昌多少还抱了一丝幻想,本着同为孔县人的出发点,觉得李永昌也不必非要轰然倒塌,那么在亲眼目睹了工人和村民的对峙之后,又在经历了被王车军造谣中伤,他现在也蓦然下定了决心,李永昌不除,孔县不宁。

推开秘书科的门,温琳正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失去了往昔的光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允看了,不由一阵心疼。

是的,他心疼了。以前的温琳天真烂漫而没心没肺,现在的她,却成了一株忧伤的向日葵。

“温琳,其实……”

“别说了,我知道。”温琳打断了关允的话,努力笑了一笑,“我想通了,你不用安慰我。”

“好吧……”关允知道温琳的倔强,她不想听的话,说也没用,就将帐目递了过去,“县长说,让你好好审查一下帐目,看看帐目有没有问题。桂书记还说,准备借调你到大坝项目担任主要成员。”

“审查帐目可以,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洞,一定要查出每一笔资金的走向。”温琳目光坚定地说道,“哪怕完全得罪了李永昌我也不怕。不过去大坝项目就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等我在县委再为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我就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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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幕后酝酿(求月票!)

关允一愣:“你不要意气用事,温琳,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非要你辞职的地步。”

虽然之前温琳也含蓄提过她可能要离开县委,但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此时要辞职,如果说和王车军的造谣没有关系,谁也不会相信。关允可以理解温琳辞职的想法,但暂时接受不了她辞职的时机。

“你不用劝我了,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温琳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上次晚上在你的宿舍,我其实就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官场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一年了,我还是接受不了看到的听到的许多事情,虽然我能看明白想明白许多事情,但我不开心,也不想为了前途去改变什么,选择离开,不是逃避,也不是不敢面对……,你,而是想要一种更适合我的生活方式。”

温琳紧紧咬了咬嘴唇,柔情似水,双眼如雾:“关允,我永远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一一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

关允默然无语,在家里当着众人的面,他选择了夏莱,对温琳是不小的打击。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儿,真正面对的时候,是另外一回事儿。他对温琳何尝没有感情?但只可惜的是,他和夏莱初恋在前,而且夏莱冲破了家庭阻力,为他整整等候和煎熬的一年,他怎能负她一腔痴情?

一个男人确实是今生只有两行泪,一行为江山,一行为美人,他当年和温琳的青梅竹马只有欢笑,而和夏莱的初恋却有过泪水,平生第一次为一个女孩流泪,也是为夏莱。

如果面行泪一行为夏莱一行为温琳,该有多好。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关允,审查帐目,就当是我在县委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等我走后,你在县委就只能一个人了口没有了我你自己要多小心一些。也或者可以说,没有了我的拖累,你的步子会走得更稳健。”温琳一边努力在笑,一边伸手一抹眼中悄然滑落的泪水,“而且我走了,也不会有人再乱嚼舌头了。”

“温琳,你……。”关允说不出话了,再说什么也只能是苍白无力的辩解他声音低落地说道,“辞职后,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孔县。”温琳似乎又恢复了几分活泼和烂漫“怎么了,你想我离你越远越好是不是?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我就在孔县,盯着你不放。”

“当然不是。”关允连忙辩解,“我想是时候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温琳一脸紧张和期待,咬得嘴唇都发紫了,“难道你想说,你改变主意不娶夏莱了?”

关允一下乐了:“娶不娶夏莱,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想不了那么长远我是想说,平丘山的旅游开发以及投资高效农业,是一个极好的借鸡生蛋的机会,我和宝家、缤力、李理都是公职,不可能参预经营,只能打打外围,你辞职后,我将我和瓦儿、宝家、缤力以及李理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你的名下。”

“啊?”温琳惊叫出声“你不怕我以后不认帐,携款出逃,或者干脆当成自己的嫁妆?”

“不怕,既然转移到了你的名下,就做好了肉包子打狗的心理准备。”

“你才是狗。”温琳幸福地笑了“你就这么信任我,是想用股份套牢我舍不得我走,还是怕我远走高飞去了南方?”

关允倒也老实,实话实说:“都有。

“你是给我希望呢,还是画饼充饥呢?”温琳又问,眉开眼笑,她是一个开朗的姑娘,虽然有心事,但藏不住太多的忧伤,在关允没有结婚之前,她就会一直心存希望。

“也许都有。”关允有时滑头,有时也会老实得可爱,他知道什么时候老实能讨女孩欢心,更清楚什么时候适当的油滑才会让女孩欢喜,“非要说实话的话,温琳,我希望你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

温琳想了一想,似乎想通了什么:“好吧,我暂时先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等什么时候你为我流泪一次,我就会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流泪还不容易?”关允笑道,“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一边去,你吐口唾沫抹眼睛上,恶心给我看呀?”

关允嘿嘿一阵好笑:“我去向李书记汇报一下工作,提议让李理来接替你的位置。你去宾馆找夏莱和金一佳,等下我带车过去,一起考察一下孔县的土质情况。”

“遵命,领导。”温琳又喜笑颜开了。

关允心中的思路就更加清晰了,温琳去意已决,无可挽留,王车军前途未卜,他的去留和李永昌的命运息息相关,在李永昌的处分决定没有出台之前,王车军在县委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基本上被边缘化,那么现在秘书科人手不够,正是趁机将李理调进县委的大好时机。

刘宝家、雷缤力、李理三人之中,李理为人最稳重,也最有心机,相比之下,雷缤力失之于政治敏感度不够,刘宝家则是性格容易冲动,如果说三人之中谁最有可能在官场之上走得更远,还是义勇小胖子李理。

来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一李逸风和冷枫对换了办公室后,装修风格稍微改变了几分,没有大变关允敲开了门,推门进去,李逸风正在打电话。

关允就站在一边等,李逸风抬头见是关允,就温和地一笑,冲关允招手说道:“来,关允,正好是瓦儿电话。”

瓦儿?关允的记忆一下复苏了,仿佛瞬间回到了盛夏的阳光之下,瓦儿欢笑的身影在田间飘荡成孔县夏末最绚丽的一抹彩色,而她微带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关允接过了电话:“瓦儿?”

“是我,关哥哥。”瓦儿的声音急切地传来,迂露出热烈的思念,“你好不好,关哥哥,我想你了。”

瓦儿比小妹小上一两岁,但在关允的感觉中,似乎要小了五六岁一样,或许瓦儿就在他面前表现出渴望哥哥呵护的一面,有时候装小也是心理的一种需要。

说实话,关允确实有点想瓦儿了,不知何故,瓦儿虽然和小妹的性格大不相同,却是让他愿意当她是妹妹,人和人之间或许真的有缘份一说,也正是瓦儿的到来,才让他和李逸风之间的关系,无形中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瓦儿……或许正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是他运气的开始。

“我也想你,瓦儿,你要好好学习,不要介玩,等寒假了,再来孔县玩,好不好?”关允明知道他向瓦儿发出邀请或许并不恰当,但不知何故,直觉却让他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好呀,当然好了,我刚才还和爸爸议”一放寒假就去孔县,他也答应了。”瓦儿开心的笑声传来。

李逸风在一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并未对关允的邀请流露出丝毫不满。可见,他对关允能让瓦儿开心很是乐见。

又和瓦儿说了几句,关允挂断了电话,然后向李逸风说出了来意:“李书记,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缺人手,桂书记说,希望补充一个能挑起大梁的工作人员,并点名了温琳,但温琳可能要辞职了……”。

“温琳要辞职?”李逸风吃惊不小,“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县委的流言?”

“应该是了,我劝了她半天,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其实温琳辞职固然与王车军的造谣有关,从根本上讲,她决心离开官场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未来才是主因,但关允就是故意将脏水全泼到王车军身上,谁让王车军黑他和温琳?

果然如关允猜侧的一样,李逸风顿时变色,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太过分了,要是查出是谁造谣,一定严惩。”

关允见好就收,不再继续黑王车军,而是及时推荐了李理:“飞马镇政府办的李理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为人沉稳,一直在镇政府办负责协调工作,有基层工作经验,再加上他本身是飞马镇的人,如果调他到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应该可以出成绩。”

李逸风没说话,沉默了小半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理是和你同年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孔县人才回流的几名大学生中的重点培养对象,调他来县委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段时间自然指的是李永昌的事情没有得出结果之前,关允明白了,李逸风出于对李理的爱护,担心李永昌如果不倒,李理调来县委,就成了李永昌的眼中钉,他迟疑一下说道:“主要是现在大坝项目上缺人,如果想确保大坝项目的顺利进展,李理调到了领导小组,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李逸风想了想,觉得关允说的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你和柳主任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

话刚说完,桌子上直通市委的电话响了,李逸风也没有避讳关允,直接接听了电话:“冷秘书长,我是李逸鬼”,…现在就去市委?好,我马上动身。”

冷枫才去省城,李逸风就被紧急召往市委,毫无疑问,因李永昌的事情,各方力量幕后的第一波碰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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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点醒(求订阅!)

从李逸风办公室出来,关允又敲响了柳星雅办公室的门,将李逸风的意思一说,柳星雅毫不迟疑地说道:“先走借调,借调比较快,下周一就可以到县委办报道。调动手续,以后再补上。”

柳星雅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会办事,手法也老道,关允就又和柳星雅说笑几句,转身正要离开时,柳星雅又说话了:“小关啊,黄梁市的三大宗姓是崔姓、王姓和郑姓,你不会不知道吧?”

关允心中一阵暗笑,上次他问柳星雅三大宗姓的问题,柳星雅含糊不答,现在却又主动说出,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柳星雅基本上每周都会回黄梁市,怎么这周没有回去?是不想回去,还是为了避开黄梁市的风浪?

“以前是知道一些,不敢确定,现在是完全知道了,谢谢柳秘书长。”关允客气地谢过了柳星雅,才一出门,就见李逸风的司机急匆匆来到了柳星雅的办公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关允才回到秘书科,见柳星雅陪李逸风一同上了车,汽车一溜儿烟消失在了县委大门的门口,不由摇头一笑,柳星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回黄梁市,但现在还是身不由己地陪同李逸风去了,想必他的心中,也是无奈了。

柳星雅一走,关允就只好找政府办主任李华中安排一辆专车口李华中在政府办是老资格了,平常副县长见到他都得陪着笑脸,在他面前,关允几乎没有开口提要求的资格。

但当关允提出要安排一辆专车时,李华中问也没问,直接就调动了几名副县长共用的一辆专车给了关允,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关呀不,关主任,需要用车的时候,尽管说一声,哪怕副县长没车用,你也有车用。”

联想到教委主任刘建廷亲自跑来一趟,只为了母亲民办教师转正的事情,关允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权力的巨大魔力当然,也和孔县的局势大变有关,不少人都认为李永昌即将轰然倒塌,而在李逸风和冷枫时代,关允将会是孔县的政治明星。

坐上专车,到宾馆接上夏莱、金一佳和温琳,关允一行数人先去孔县东面考察沙性土质。温琳似乎忘记了在关家关允点夏莱的一幕,又和夏莱、金一佳有说有笑了。

金一佳话不多一路上一直在沉默地思索什么,等到了孔县最东面的二庄乡,下车之后,司机坐在车里等候金一佳就来到关允身边,忽然就冒出一句:“李逸风这人不简单你不要被他表面上的软弱欺骗了。”

温琳和夏莱到远处田地里撒欢去了,见温琳和夏莱还能心无芥蒂地一起开心,关允也心中大慰,也想青春飞扬地跑上一圈,冷不防金一佳一句对李逸风的评价,让他的心思又拉回了现实。

如果说一开始关允也以为李逸风确实软弱并且手腕不够,选择和李永昌合作,还被李永昌摆布于股掌之间,实在不像一个一号人物的所作所为虽然可以理解李逸风为了和冷枫对抗而联合李永昌的策略也算是官场之上常见的妥协,但也不得不说,李逸风似乎除了妥协之外,再无还击之力。

那么从瓦儿来后,关允开始接触到李逸风县委书记面孔之外更真实一面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李逸风的认识过于表面化了,而到了李逸风和他在县委后面的荒草院子中的一番长谈,更让他恍然惊醒意识到李逸风远非表面上的软弱那么简单!

李逸风其实是一个很有谋略的县委一号,他隐忍、退让,忍受着被李永昌架空的屈辱,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一举将李永昌扳倒的机会,而他和冷枫之间的对抗除了政见不和和执政思路上的原则性冲突之外,何尝没有他故意为之之意?就是为了迷惑李永昌让李永昌不停地为冷枫制造麻烦,从而让冷枫对李永昌痛恨到极点,也让冷枫和李永昌之间的敌对关系,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

李逸风够有耐心,他一声不吭地等待,等于等到了蒋雪松视察的一天,等到了让李永昌睁大眼睛跳坑的一天,正是在蒋雪松视察时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才让关允对李逸风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至此他才完全确认,李逸风在孔县的隐忍不是软弱,而他也不是没有政治手腕,更不是被李永昌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是李永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者更确切地讲,李永昌被李逸风和冷枫联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政治斗争,和而不同,斗争是为了经济发展的需要。看似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较量刀光剑影,甚至上升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但实际上,两人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相反,却随时可以和光同尘,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握手言和。

而李永昌却被两人之间的看似不可开交的假象所迷惑了,一步步掉进了李逸风和冷枫配合默契联手为他挖的一个大大的陷阱之中。他并知道,他盘踞孔县二十余年,是每一任书记和县长的眼中钉,难道就不是李逸风和冷枫的肉中刺?

当然是了,只不过和前几任书记、县长不同的是,李逸风和冷枫一个用无条件妥协伪装软弱,一个用冷峻掩藏强势,二人手法不同,但隐忍的高明却是相同,更可怕的是,二人在激烈的斗争之余,始终没有忘记一点,斗争的最高境界不是你死而活,而是将李永昌拍死!

从李逸风和冷枫来到孔县之后就开始的和而不同的斗争,到最后,却是风向陡然一转,二人却是双剑合璧,剑光直指李永昌的喉咙,意图一剑刮喉!

好一手漂亮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官场之中,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关允此时此刻站在傍晚的田间,看夕阳斜照,听秋风阵阵,猛然听金一佳一言,一时思绪纷飞。

也是,化确实缺少五分背景,但现在却是有了五分悟性,官场之中,运气要有,背景不可少,运作最重要,但如果没有背景怎么办?那么就一定要有悟性,悟性通透的话,可以弥补没有背景的缺憾,再加上了七分运作得力,一定就可以官运亨通。

所谓悟性,就是在官巧之中审时度势的大局观和拨云见日的眼光,关允不敢自认已经完全看透了孔县局势,也不敢盲目乐观地认为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为人已经了如指掌,但至少他现在可以自豪地说,整个孔县,谁也没有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研究深入。

关允也是谦虚了,实际上整个孔县,不但谁也没有他对李逸风和冷枫的性格和政治意图把握得准确而到位,更没有一人如他一样可以将孔县的局势放到全市乃至全省的大局上分析!

平心而论,虽然关允对李逸风的印象也在不知不觉中改观,但他一直将落脚点落在了冷枫身上,对李逸风的关注就不是很多,对李逸风为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没有金一佳当头棒喝一般的点醒,他也许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对李逸风的认知有了刚才系统而全新的改变,说来,他真应该好好谢谢金一佳才对。

“一佳,谢谢你。”关允诚恳地向金一佳道谢,金一佳对政治的参悟力和敏感度,让他惊讶。

“谢我什么?谢我提醒了你?”金一佳换了一身裤装,是淡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地包裹在她青春美好的身体之上,在秋天的田野中,更显曼妙悠远,“不用谢我,我是为了自己。

只有你在孔县的地位越稳固,我的投资就越有保障。”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真诚地谢谢你口你刚才一句话点醒了我,让我困扰很久的一个问题,豁然开朗。”关允一脸真诚十分真心。

金一佳掩嘴而笑:“这么说,我是你的幸运星了?”

“当然,何止是幸运星,简直就是福星。”

“就是嘛,上次有人说我没有旺夫相,我当场和她翻脸了,说她才是扫帚星。”兴奋之下,金一佳就口不择言了。

“嗯,这个,这个。”关允好不尴尬,“你旺的是姐夫,不是丈夫。”

“去,你还想打我的主意?我可警告你,休想。就算你和夏莱成不了,我也不会考虑你。”金一佳倒也大方。

“说说我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我好改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后也好提升个人魅力,吸引更多的美女。”关允哈哈一笑。

“你还真是花心大萝卜,有了一个夏莱一个温琳还不够,还想怎样?小心我向夏莱揭穿你的本来面目。”金一佳笑眯眯地威胁关允。

关允还没有应答,远处,传来夏莱的呼唤:“关允、一佳,你们快来。”

关允和金一佳快步来到夏莱面前,夏莱青春的脸庞被夕阳映照得红润多娇,她将手机递给关允,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小声说道:“爸爸的电话,他要和你通话……”。

夏德长?关允愣住了。

第123章 夏德长的触角(没办法,求月票)

关允既惊讶又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夏莱。夏德长突然来电,还要点名和他通话,所为何事?

京城一别,一年多来,关允和夏德长之间再无任何联系,别说见面了,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过交流,怎么突然间夏德长心血来潮,要和他通话了?

关允并不认为夏莱人在孔县滞留没有返回省城,夏德长会蒙在鼓里,而且夏德长明知夏莱在孔县的采访必定会和他见面,肯定也早有了夏莱和他见面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还是没有感觉到夏德长对他态度的转变,也不觉得现在就是夏德长和他对话的最好时机。

接过电话,关允一时有些失神,金一佳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关允,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要坚持原则,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能动摇。”

这个金一佳,正事有她,胡闹也有她,关允没理金一佳,将电话放到了耳边:“夏部长,我是关允。”

“关允呀,叫什么夏部长,怎么不叫夏叔叔了?”夏德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且缓慢,浓重的京城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的语速,无形中让他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官威。

关允见过的高官不多,夏德长是他视线范围之内官威最重的一人。

夏德长比老爸小,叫他夏叔叔确实符合辈份,夏莱到家里的时候,叫老爸也叫叔叔,关允并没有纠正夏莱改口伯伯,也是关允觉得,叫得顺口就行,不必在意细节。不过想到以前叫夏德长夏叔叔时的亲切,现在让他再叫夏叔叔,却已经难以开口。

“夏部长有什么指示?”关允没接夏德长的话。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不太热情,但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总之语气不远不近,把握得恰到好处。

“夏莱在孔县采访。她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看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你能帮就帮她一些。她还年轻。不太懂事,也没有下过基层。对于基层的复杂情况,了解不多,准备不充分……”

“孔县有我在,请夏部长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夏莱。”听了夏德长淡而无味的话,关允也不冷不热地回应说道,夏德长的一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不是废话。而是还在明确无误地向他暗示,对于他和夏莱的爱情,他还是不改初衷——不同意。

“关允,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站在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立场上,我不该对你说。但作为夏莱的爸爸,出于对你的私人上的关心。我又不能不说。”和夏莱犹如天籁一样的纯净嗓音相比,夏德长的声音低沉而抑扬顿挫,很有官味,但却没有多少人情味儿。

“夏部长要是不方便说,还是别说好了。”关允的口气愈加冷淡,他抬头看了夏莱一眼,夏莱和金一佳站在近前,夏莱一脸担忧,金一佳则是浅浅而笑,就如西天的云霞一样云淡风轻,当然了,她是事不关己。

倒是温琳在一旁手拿一朵小花,在手中转个不停,支起耳朵在听关允说些什么。

“咳……”夏德长好像呛了一下,停顿片刻,他才又说,“还是告诉你好一些……孔县的事情很复杂,你虽然是冷枫的通讯员,但最好也别介入到李永昌的问题中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插嘴,不好玩。”

夏德长是在暗示什么,关允就知道,夏德长打来电话,不是为了关心他,也不是真的在意夏莱的安危,而是为了孔县局势。也许夏德长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孔县的局势,知道他在孔县越来越重要,已经成了最关键的一个支点。

而之前夏德长同意夏莱来孔县暗访,真正目的恐怕还是想借夏莱的调查,以摸清孔县的局势,好让他的触角从省城一直伸到孔县。

夏德长真正关心的不是孔县,孔县又不是什么经济强县,离省城又远,他没有什么政治利益可图,他关心的是冷枫和李逸风。如果关允所猜没错的话,夏德长插手孔县局势,和冷枫、李逸风在省城的政治派系有关。联想到夏德长从京城空降过来的曲折,相信他在省委面临的局面,会很尴尬,应该正在努力破局。

很不幸,孔县成了他破局的支点。

“谢谢夏部长的指点,我记下了。”关允不辩解,不反驳,一口应承下来,“夏部长还要和夏莱说话吗?”自始至终,他没有喊一句夏叔叔。

夏德长估计也听了出来关允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好说道:“好吧,我再和夏莱说几句。关允,叔叔确实是为了你好,你要三思。”

关允没再接话,忽然就想到了夏德长之所以和他通话的原因,莫不是冷枫在省城的活动,触动了夏德长的利益?

他直接将电话交到了夏莱手中,也不知夏德长又和夏莱说了些什么,差不多又打了十分钟才挂断电话。

夏莱收了电话,来到关允身边,轻轻一拉关允的胳膊说道:“关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爸爸是爸爸,我是我。”

关允确实对夏德长有气要生,但一见夏莱陪着小心的小意模样,他又乐了:“别多想,我没生气,我就是在想该怎么从孔县的高效农业的投资上,也赚上一笔。”男人承受点委屈没有什么,况且夏德长虽然是夏莱的爸爸,夏莱却还是一心系在他的身上,夏莱为了他已经承受了许多来自夏德长的压力,难道他还要因为夏德长而迁怒于她?

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受屈,更不能拿自己的女人出气。

夏莱灿然一笑:“你呀,现在越来越财迷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男人立足社会有两**宝,一是权力,二是金钱。”金一佳替关允说出了心声,“关允现在仕途顺利,如果孔县局势顺利过渡的话,他会成为孔县第一红人,甚至当一个镇长都不在话下。那么权力有了,就该想法赚钱了。关允想从高效农业上赚一笔,想法很正当,我支持。”

“一佳真是你的红颜知己。”温琳凑了过来,含笑飞了关允一眼,“一个男人一生中要有一个爱他的妻子,还要有一个能替他排忧解难红颜知己,关允,你现在红玫瑰和白玫瑰都有了,太幸福了。”

温琳的话,看似玩笑,其实只有关允和她能听懂,上次关允说要将全部股份转移到她的名下,她还心中欣喜无限,忽然见金一佳处处替关允着想,不由小心思大动。

“添乱,一边儿待着去。”关允虎着脸,假装发威,“不说闲事,先说一下孔县高效农业的布局。”

“好。”一说到正事,金一佳就立刻表现了职业的一面,“现在时间还允许,再去看看别的土质。”

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转完了孔县几处不同土质的地段,金一佳心中已经有了大概轮廓,晚上吃饭的时候,金一佳说出了她的初步设想。

“东面的沙性土壤,适合速生杨,初步规划是,承包2000亩地皮,建造一座速生杨培育基地。南面的中性土质地区,准备承包2000亩地皮,建造一座园林绿化树木培育基地。西面粘性土质地段,可以建造温室大棚,1000亩打造蔬菜基地……”金一佳一口气说完,一拢头发,精干的神态透露出职业女性的知性之美。

“很大的一盘棋,一佳,你胸中有丘壑。”关允大为欣慰,金一佳是个才女,如果她从政,必定可以受到冷枫的重用,“孔县被你摸透了。”

“应该说,一佳被你摸透了才对。”不等金一佳答话,温琳又打岔,而且她说话的口气不对,有戏谑的意味。

“温琳!”关允生气了,“再捣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温琳见关允真动怒了,就不敢了,嘟囔了一句:“不就是开句玩笑,至于吹胡子瞪眼?”

“我没胡子。”关允又气又好笑,他知道温琳的心思,既是吃醋又是试探,但现在谈论的是正事,“东面的地皮属于二庄乡,南面的地皮属于古营城乡,西面的地皮属于飞马镇,一共5000亩地皮,全部征用下来,是一项繁琐而且庞大的工作,不过由我出面,我保证明年春天,地皮征用的前期和遗留问题,全部顺利解决。”

“你的条件是?”金一佳目光直视关允的双眼,“鉴于你在平丘山的开发上狮子大开口的要价,我希望在高效农业的投资上,你的胃口能小一些。”

“孔县的优势在于地皮便宜,而且还有税收等方面的优惠,交通也算便利,征用地皮的最大难题就是做通农民工作,几千亩地,要是分散开来还好说,成方连片的征用,有一户不同意,工作就会受阻。我确保征地工作的顺利,就等于是为你的计划打通了最后一关。你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虽然为孔县也带来了经济效益,但你的园林绿化公司肯定是来自京城,以京城为中心,方圆400公里内,孔县的气候、土壤条件和交通,绝对最符合要求。”

金一佳无语了,私下接触时,关允会温柔得让人心动,在谈判桌上,他又精明得让人头疼,不过也别说,她就是喜欢和公私分明的关允打交道,也喜欢关允的风格,只好说:“行了,你开价吧。”

关允深吸一口气,如果说平丘山的开发只他赚钱大计的第一步,那么金一佳的高效农业如果顺利落户孔县的话,将会成为他在经济上腾飞的翅膀。金一佳说得对,是时候为自己也为身边所有的人,打下雄厚的经济基础了。

第124章 出师

晚饭,关允安排在了县委食堂的单间。单间的环境还不错,而且县委食堂没有外人用餐,私密性较好。还有一点便利,现在关允有权力直接签单了。

“东面的2000亩速生杨基地,我要100亩。南面的园林绿化基地,我要200亩。西面的1000亩蔬菜基地,我还是要100亩。”关允笑眯眯地说道“胃口不大,刚刚好。”

“你……”金一佳气笑了“你的胃口还不大?小心别撑死了。”

速生杨生长速度快,三五年后就可以见到效益,按保守年亩收入300元计算,100亩年收入就是3万元。3万元对于孔县的经济水平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相比之下,园林绿化基地的见效周期要长一些,大概要五六年以上,但亩产值会更高,乐观估计,如果种植法国梧桐或是槐树,第二年卖树苗,此后每年树木直径增长几分,价值就成倍上涨,亩产值达到千元甚至几千元都不成问题,200亩,保守估计,五年后的年收入就会达到20万甚至50万以上。

关允还真是分得清轻重,速生杨只要100亩,绿化基地却要200亩,他的眼光真是犀利。至于100亩蔬菜基地的开价,还算最合情全理的一个。估计也是他对蔬菜基地的前景,并不十分看好的缘故。

“我不是白要,地皮归我之后。你们只负责种上树苗,后期的管理费用和销路,就不用费心了。”关允笑着看了夏莱和温琳一眼“夏莱。温琳,你们说,我贪心不贪心?”

“不贪心!”夏莱和温琳一起摇头“你的要求太合理了。”

“你们太气人。”金一佳不满地推了夏莱一把,又瞪了温琳一眼“三个人欺负我一个,你们好意思?不行,我要和关允一对一地谈判。”

“不行!”夏莱和温琳异口同声。

“为什么?”金一佳很是不解。

“我对你不放心。”夏莱吃吃地笑。咬着筷子。

“我对你和关允都不放心。”温琳狡黠地笑,咬着嘴唇。

金一佳败了:“好吧,关允你再让一步,我负责和投资商沟通。”

“园林绿化的地皮。我退一步,150亩,其他条件不变。”关允也没再为难金一佳,他知道金一佳毕竟不是投资商,她只负责协调和考察。再说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性格。

“成交!”金一佳伸手和关允击掌“不出意外,平丘山的第一笔资金近期到帐,平丘山的旅游开发。一周内就可以正式破土动工。”

“好,为了一佳的辛勤付出。干杯。”

夏莱和温琳都举起酒杯,夏莱笑靥如huā。温琳笑容如月,几个年轻人凭借一腔热情和对明天的美好向往,为孔县,也为自己规划了一份可以展翅翱翔的蓝图。

聚会结束后,夏莱和金一佳回了宾馆,关允回了宿舍,温琳自己回家。县城不大,也才八点多,不算太晚,温琳就步行回家,一路上哼着小曲,开心地想到未来,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虽然她和关允的关系仍不明朗,但她并不是没有希望,而且关允的经济实力越壮大,她在关允心中的分量就越重。

这么说来,她辞职的一步,算是走对了?与其天天坐在关允对面,不如跳出县委,成为关允前进道路上的经济助力,温琳越想越觉得前景大好,只顾迈着轻快的脚步低头走路,没有留意到身后昏黄的路灯下,跟了两个尾巴。

对,是两个人影,一个个子极高,一个个子中等,个子极高的人影,正是王车军,而跟在王车军身后的人,正是万龙。

“军哥,要不要现在过去就绑了温琳,然后……嘿嘿,你就当一次新郎官。”万龙一脸淫笑。

“强奸罪要判五六年刑。”王车军虽然双眼喷火,对温琳婀娜的身材相当迷恋,但还是保持了足够的清醒,主要也是李永昌的大计实施在即,他不能节外生枝“再等等,等大事出来了,一乱,温琳就算被人算计了,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军哥,干事情就要拿出气魄,女人的第一次就一次,你晚一步被关允抢先了,就算再办了温琳也没多大意义了,是不是?你拿走了她的第一次,她以后没法嫁人了,只能求着你娶她了。”万龙一双阴险的三角眼在黑暗中闪耀出凶狠的光芒。

“也是。”王车军动心了,朦胧的夜色之下,温琳风摆杨柳一般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以及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都让他垂涎三尺,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欲望,一下扑向前去……还好,关键时刻他的欲火又熄灭了。

“再等等,不能误了大事。”王车军目光闪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李永昌多次告诫他,人在官场,忍字为上,舅舅先忍了十几年,然后才有了十几年的风光。

王车军知道,舅舅的最终命运就在几天内揭晓,再忍几天时间,到时不但孔县重新掌握在舅舅手中,他还要办了温琳收拾了关允,再次成为孔县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

温琳一拐弯,消失在了小区的门口,王车军又站了一会儿,目光中有不甘和不舍,一挥手,和万龙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次日,夏莱接到社里电话,要求她回京城总部报道,夏莱本想周一再走,但总部有事,只能及时动身返回。关允送她上车——市里专程派人来接,不用说,是蒋雪松的指示——临行时,夏莱将关允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了几句,诸如要注意身体,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生夏德长的气,要经常想她,要记住她会一直在等他,不离不弃,等等,无非儿女情长一类的情话,关允就一直面露微笑地聆听,还细心地为她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金一佳在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夏莱走后,关允和金一佳一起又来到老容头的早点摊吃饭,正好温琳也过来了,三人就坐在一起吃饭。老容头今天比较忙,没招呼关允,关允都是自己动手。饭后,温琳和金一佳坐着说话,关允就来到了老容头的身边。

“生意好像还不错?我的生意也来了,孔县要旧貌换新颜了。”关允见老容头心情不错,就介绍了金一佳针对孔县的投资大计。

老容头只听不说,等关允说到他想借鸡生蛋,从而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就呵呵一笑说道:“悟性不错,机遇点抓得很准确,这一点是你自己的悟性,我可没有教你,孺子可教。”

难得被老容头夸上一夸,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实是为了宝家几个兄弟和温琳的长远着想……”

“兄弟情谊、儿女情长,关允,官场之上要不得太多的柔情和瞻前顾后。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最开始的阶段,你的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团体。官场上,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利益圈子,一个人的战斗,注定长久不了。”

关允奇道:“老容头,你的话是在感而发,难道你以前是官场中人?”

老容头被关允试探一问,哈哈大笑:“读书看报多了,再天天卖烧饼研究人性,一通百通,不在官场胜似官场中人,怎么了,你不服气?”

关允不是不服气,而是愈加怀疑老容头的来历,好吧,老容头不肯说实话,他就和他过过招,就问:“李永昌倒台后,孔县的局势会怎样?”

老容头没上关允的当:“李永昌倒不倒台,我不知道,所以后李永昌时代的孔县局势怎么样,我还是不知道。”

好吧,关允就继续耍赖:“蒋雪松为什么对李永昌既拉拢又打压?是不是孔县的局势对他在黄梁市的执政思路,有一定程度的关联?是不是和黄梁市的三大宗姓的本土势力过于强大有关?”

老容头虽然脸色不变,但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讶然之色,不过一闪既过,摇头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出师了?”

这话说得就有敲打关允的意思了,关允在老容头面前脸皮厚得很,不怕,就大言不惭地说道:“自我感觉良好,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老容头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装,反正他将茶杯重重地一放,气呼呼地说道:“好,你想出师?好呀,等你明白了夏德长为什么明明不受省委一号二号的欢迎,还非要强势空降燕省。再等你清楚了蒋雪松和夏德长是和而不同,还是面和心不和。两个之间的情谊,是因为同窗之情还是故人之谊。再等你看透了黄梁市的一任对蒋雪松是多么重要,他在黄梁市当了两年多的〖书〗记还没有打开局面,再打不开局面会是一个什么下场。然后你再想通了为什么夏德长非要从省里伸长手到孔县,也想借孔县的乱局插上一脚,好从中渔利……以上的问题,如果在你心里都有一根线串连在一起,找到了最关键的一个点,那时候,你就可以真正出师了。”

第125章 真有可能

关允无声地笑了,老容头的一番话,明是敲打,其实暗中还是在点拨他,告诉他该怎样全方位并且从大局观上看待孔县的局势,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他李永昌的最终命运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但至少告诉了他该从哪里入手来分析问题。

切入点非常关键,找不到切入点,就无法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站稳立场,立场不稳,在最后的洗牌中,就很容易被当成没用的废牌打出去。人人都想当底牌,不想当废牌,但当底牌不但要有能力,最重要的是,还要有及时站对队伍的眼光。

关允心中窃喜,他的激将法奏效了,老容头刚才一番话,其实是十分明确的暗示,言外之意是说,蒋雪松之所以对孔县局势十分在意,却又对如何处理李永昌束手束脚,不仅是因为冷枫和李逸风的背景直通省城,也和他本身在黄梁市无法打开局面有关,更确切地讲,和黄梁市的三大宗姓的本土势力有关。

再如果真如老容头所说,黄梁市一任对蒋雪松以后的前程至关重要,那么就更可以理解为,孔县虽小,李永昌虽然级别不高,却让一名堂堂的市委书记难下决心一语定其前程,就说明了问题肯定集中在了一个症结点上。

老容头一语点醒关允,让关允眼中的孔县局势,更加清晰了几分。他就猜测,等冷枫和李逸风分别从省城和市里回来之时,就是李永昌命运最终尘埃落定之日。

“我错了。老容头,我还得跟随你再学二十年本事,你别生气了,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大话吹吹牛。”关允又哄老容头开心。

老容头哪里会和关允真生气。他刚才明是中了关允的激将法,其实不过是将计就计点拨关允而已,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自得地说道:“二十年?二十年内你能出师,你就能名垂青史!二十年后就怕我想走,你都不放我走。”

这话就说得太大了,关允现在可不敢去想名垂青史,只想利用孔县难得的发展机遇。打好政治根基,打实经济基础,等机遇来临时,冲出孔县。走向黄梁市或省城就行了,能在三十岁之前迈入处级干部的行列,他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名垂青史,什么一飞冲天。太遥远太不现实了。

“我说错了,我不出师了,我养你一辈子,永远不让你走。”关允为老容头继了水。“还有什么指示精神没有?”

“有,你和温琳最近要提防小人。”老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人想借乱闹事,还想背后黑你暗中贪图温琳的身子。”

“啊?”关允吃惊不小。“老容头,是不是王车军?你又掐指一算算到了?”

“算你个头。”老容头打了关允的脑袋一下,“有几个小青年来我的早点摊吃饭,说来说去,话题不是你就是温琳。”

“是谁?”关允立刻心生警惕,也是,老容头的早点摊远近闻名,县城不少人都在他的早点摊吃过早饭,但知道老容头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没有几个,王车军的同党无意中在老容头的早点摊说漏嘴,也算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不认识。”老容头摇摇头,“不过,两个人应该是堂兄弟,一个左胳膊上纹了青龙,另一个右胳膊上纹了白虎。”

关允一时也没有印象,不过在县城的大小号人物,刘宝家肯定知道。

在去各处考察土质的车上,温琳坐在了副驾驶,关允就和金一佳坐在了后座,奇怪的是,金一佳又换回了紫裙子,虽然洗过了,但皱褶还是明显,以金一佳的身份,一条旧裙子扔就扔了,何况又是夏莱的裙子,她却又故意穿上,个中意味,怕是只有关允和她你知我知了。

关允当着温琳的面可不敢提裙子的事情来调笑金一佳,况且他现在心情不好,王车军贼心不死,还真想对他不利对温琳下手?他忍了半天,到了西面的关家村考察土质,下了车,他才对温琳说道:“温琳,最近晚上不要出门,平常走路多留意一下身前身后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跟着你。”

“怎么了?”温琳眉毛一挑,气愤地说道,“王车军还敢对我怎么着?对了,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昨晚回家,后面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还以为是错觉……”

关允担心地说道:“以后要么早早回家,要么让宝家送你回家,从现在起,你的一举一动必须向我汇报,听到没有?”

“是,领导。”温琳心中一阵温暖,关允的关心是对她的真情流露,就算他让她画地为牢,她也毫无怨言。

金一佳不解:“王车军好歹也是公职干部,他敢胡来?”

“怎么不敢?”关允双眼隐隐喷出怒火,“县里的人,有多少法律意识?王车军也许还知道顾忌身份害怕法律的制裁,但他身边的人就只知道胡来乱来,只要脑子一热,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

金一佳也担心了:“那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害了温琳,要不,你先下手为强?”

“我不怕。”温琳仰起脸,“他对我用强,大不了拼了,一命换一命!”

“别说傻话。”关允想了想,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块土块,“等我想想办法。”

考察了一上午孔县的土质和地皮归属情况,金一佳基本上对孔县的土质情况做到了心中有数,也非常满意,而关允对地皮归属和下一步征地工作的开展,也有了计较。温琳陪着二人转来转去,高兴而不知疲倦,对于步步逼近的危险,丝毫不放在心上。

下午回到县委,一进大院就发现了一号的车子停在停车场,而二号的车子不在,关允心中猛然一跳,李逸风回来了,难道说市里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又一想,不对,冷枫不是说今天也要回来,难道省城的事情不顺利?

“温琳,你和一佳先去秘书科。”关允吩咐一句,动身就往李逸风办公室走,“我去汇报一下工作。”

“好的。”温琳最近在关允面前乖巧得像个小媳妇,她走了两步,忽然又站住,回身说道,“对了关允,你可以告诉李书记一声,大坝项目的帐目混乱得很,少说也有三十笔共计三十多万的资金流向不明,细查下去,肯定有问题。”

“查帐我在行,我也帮你看看。”金一佳冲关允眨眨眼睛,她不说替温琳看看,却说替关允看看,显然,她很清楚查帐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关允笑笑:“你的手已经伸到了孔县的深层,小心点,最近孔县来一场大火的话,说不定会烧到你的身上。”

“温琳都不怕,我怕什么?如果谁以为我好欺负,就放马过去,肯定会让他后悔得找不到北。”金一佳脸色一冷,傲气和高高在上的姿势流露,确实有一种让人不敢仰视的高贵。

关允才不会被金一佳的高贵气质震住,自从上次野外的意外事件后,金一佳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神秘感,不过他还是为金一佳的同仇敌忾而高兴。

来到李逸风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门自动开了,柳星雅从里面出来,一见关允,微有惊喜地说道:“李书记正要找你。”

关允想进门,柳星雅却悄悄掩上了房门,将关允拉到了旁边他的办公室,进门之后,关上房门小声说道:“小关,有件事情我得先提醒你一下……”

自从蒋雪松视察之后,关允感受到县委之中变化最明显的一点不是李永昌的影响力的迅速消退,而是柳星雅的顺势崛起,对,柳星雅由以前为而不争的县委办主任的形象一下变成了县委之中炙手可热的关键人物,处处显示出他的存在,事事可见他的人影,难道说……关允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李永昌让位,莫不是柳星雅趁势而起取而代之?

真有可能!

“柳主任请吩咐。”关允恭敬中不失热情。

“我和李书记去市委,冷秘书长还特意问起你,他对你的印象很深刻。”柳星雅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在试探,又似乎是想暗示什么,“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关允心中一惊,冷岳对他的关注过多,固然与蒋雪松和他的以字会友有关,但也不排除冷岳和冷枫之间的内在关系的原因,否则以冷岳堂堂的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降低身份向一名小小的通讯员传话。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县委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了,但在市委领导眼中,只有副处以上级别的官员才能入得了眼,他,还是级别太低。再者就算蒋雪松真有意用他当秘书,也不用冷岳亲自出面,自有市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副处长出面就可以了。

“冷秘书长说,如果可能,尽量留在冷县长身边。”办公室里没有外人,柳星雅却依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是多么机密的事情一样。

关允顿时为之一惊,冷岳的话,等于是明白无误地向他暗示,就算蒋雪松真的决定任用他担任秘书,他也最好不要答应……言外之意就是,跟着冷枫会比跟着蒋雪松更有前途?

好一个冷岳,身为蒋雪松的市委秘书长,却总是向着冷枫说话,他和冷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26章 李永昌真要倒台了

上次在孔县,冷岳突如其来的一问就让关允猜测,冷岳和冷枫之间必定有内在的联系,而这一次柳星雅又替冷岳传话,再次坐实了他的推断,冷岳和冷枫或许系出同门!

如果不是同门,冷岳断然不会冒着得罪市委书记的风险而一再提醒他留在冷枫身边,冷岳这么做的目的,一是为冷枫着想,冷枫在孔县只有依靠他的助力才能推行执政理念,二是也是对他的看重,或许在冷岳的认知中,他将会成为冷枫的一大助力,并且随着冷枫的步步高升也一路青云直上。

离开柳星雅的办公室,关允心思还浮沉不定,冷岳通过柳星雅传话,可见事态紧迫,难道说,蒋雪松真要用他担任秘书了?平心而论,他还真没有想过现在就离开孔县,而且担任了蒋雪松的秘书,似乎一步登天了,实际上以他的根基现在调进市委,除了依附蒋雪松一人之外,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借助,等于是绑死在了蒋雪松的船上,并且没有了下船的可能,再万一称不了蒋雪松之心,师龙飞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由此也可以说明,冷岳和柳星雅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托柳星雅传话。联想到柳星雅黄梁市人的身份,关允心中的脉络就更加清晰了几分。

先不管了,万一蒋雪松真有意用他担任秘书了,相信冷枫也会想办法阻止,一边想着,一边敲响了李逸风办公室的门。

李逸风气色不错,正在喝茶,一见关允进来,放下茶杯就说:“关允,冷县长可能要到后天才回来。他不在的几天内,你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直接汇报。”

冷枫还要再等两天才回,估计是情况不容乐观,不过从李逸风轻松的表情来看。市里的事情应该顺利,关允就迷惑了。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先顾眼前的事情:“好的,李书记,我正好几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一是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就要提上日程了,二是金一佳对孔县的高效农业投资,也有了初步意向,两天来,我陪她转遍了孔县,确定了投资规划。”

简要将金一佳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一说。李逸风听了,微微皱眉说道:“高效农业听上去似乎是什么新兴事物,其实还是农业,孔县的根本出路还是要发展旅游业和工业,你的平丘山旅游开发的创意就很不错。为什么不将平丘山旅游和流沙河大坝项目关联在一起,开发一个山水游?”

关允听了出来,在孔县是走工业化道路还是农业化道路的原则问题上。李逸风和冷枫之间还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李逸风的提议也有几分可行性,就说:“我会和投资方协调一下借开发平丘山的东风开发流沙河旅游的想法,但现在,投资商的注意力主要落在高效农业上。”

就关允对孔县未来经济发展的设想,还是以发展农业为主,孔县的工业基础太薄弱,非要强上工业项目,除非是重污染的工业项目,高精尖的项目也不会落户到孔县。重污染项目引进孔县,为官者是有政绩了,也有可能带来一时的经济繁荣,但损害的却是子孙后代的生存环境和健康。他就一心想推动高效农业,至少在他的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为孔县留下一个健康并且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环境。

“高效农业的事情,你等冷县长回来后,再具体向他汇报。”李逸风摆手岔开了话题,还是继续就平丘山旅游开发的问题深入讨论,“平丘山的开发,县里肯定会大力支持,但市里出了点状况,市旅游局没有批……”

平丘山的开发只差最后市旅游局的批文了,市旅游局一批,就可立刻正式启动,前几天已经上报到了市旅游局,没想到会不批,关允随即一想明白了什么,问道:“前几天我和司有立有过一次小冲突……”

“怪不得。”李逸风呵呵一笑,对关允说了实话大感高兴,伸手拿起电话,边说边拨出了号码,“年轻人之间有冲突很正常,不能因此影响了正常工作,司空太小家子气了……”

司空是市旅游局局长,也是司有立的爸爸。

电话通了,李逸风语气轻松地说道:“司局长,我是李逸风,听说平丘山旅游开发的报备报到了市旅游局,你压下了,怎么回事儿?”

旅游局虽然不在工商、税务、公安等八大局其中的之一,但也不算是边缘局,而且局长也是正处级,和李逸风平级,通常下面区县的一二把手见到市局局长,还要恭敬地说话,关允立刻就听了出来,李逸风对司空的口气不但没有恭敬,相反,还有一股淡淡的自上而下的威压。

怪事,咄咄怪事,哪里有县委书记敢和市局局长居高临下说话的情形?各局掌握着全市各行业的审核和资源大权,就算副市长批示,到了各局也得局长点头才行。

有时八大局的局长如果强势的话,甚至普通副市长都奈何不了,何况一个县委书记?

司空说些什么,关允听不到,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听李逸风说道:“好说,好说,赶紧抬手放了,孔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投资项目,要是被你卡了脖子,司局长,我可是要专程到市里和你说道说道……哈哈,行,到了燕市我请客。”

放下电话,李逸风微微一笑:“周一市旅游局下来批文,可以具体着手操作了。”

“李书记路子真广,和司局长也能说上话。”关允此时也明白了李逸风当着他的面给司空打电话的用意,就是含蓄地透露一个信息,他李逸风在市里的关系网,也很深广。

对于关允的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李逸风坦然受之:“司空是我的大学同窗,我的面子,他肯定要给几分。”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说道,“关允,如果市委蒋书记非要调你到他的身边担任秘书,你个人是什么意见?”

又来了,关允心中一惊,先是柳星雅替冷岳传话暗示他留在冷枫身边为好,现在又是李逸风当面一问,难道说市里关于蒋雪松要用他当秘书的风声已经这么紧了?不是吧,不是说明年蒋雪松的现任秘书师龙飞才外放?

李逸风的问题不好回答,还好,有柳星雅的提醒在前,再说他现在也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不离开孔县,要配合金一佳的旅游开发和高效农业大计,关允就说:“我的志向是在孔县大干三年,打好基础。”

“好,年轻人有立足基层的理想,是好事。”李逸风眼睛亮了,“等冷县长回来后,我和他碰个头,现在提前和你通个气,飞马镇空缺一名主管农业的副镇长……”

副镇长?关允心里怦怦直跳,这么快就要下放到乡镇了?他还以为至少还要在县委历练一年,来得也太突然了,又一想,心中豁然开朗,飞马镇是县城所在地,又是流沙河大坝项目的所在地,流沙河大坝竣工在即,他明是去担任副镇长,其实是趁机摘取胜利果实去了。

从一上任就有政绩到手的角度考虑,李逸风对他不薄。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提前下放到乡镇担任副镇长,何尝不是县委含蓄地向蒋雪松表明不想放人的立场?

“谢谢李书记的提携,我怕太年轻,担不起担子。”该有的谦虚态度必须要有,关允也知道就算他反对也无效,怕是冷枫临走之前就已经和李逸风达成共识了,二人都不愿意放他走,他也不想走,那就不走好了。

“年轻就是资本,你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担任副镇长,也算人尽其才了。”李逸风抬手看了看时间,“好了,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车军应该来了,我还要和他谈谈,他的借调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回二庄乡了。”

走出李逸风的办公室,关允依然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意,很明显,李逸风虽然只字未提他去市里到底所为何事,更是一次也没有提及李永昌的名字,但一系列的安排无不表明,李永昌怕是真要倒台了!

至少在针对孔县今后的前景规划上,李逸风大胆设想大笔勾画孔县蓝图,言外之意就是表明,孔县要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再加上最后对王车军打回原来借调的二庄乡的安排,关允再看不出李逸风的黄梁市之行达到了预期收获,他就白在县委待了一年多了。

李永昌真要被一举搬开了?关允心中大喜,满是期待,才走出办公室不远,一抬头,迎面正走来垂头丧气的王车军。

“车军。”关允上前一步,想警告王车军收敛几分,就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一下。”

王车军正低头走路,没有注意到和关允走了个正面,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待看清是关允时,他突然勃然大怒:“关允,你干吗推我?滚一边去!”

好,居然张口骂人,关允脸色一寒:“王车军,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你敢再在背后捣鬼,我肯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一个沧桑并且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关允,我还没死,孔县……还没你说话的份儿!”

第127章 关允的嚣张

李永昌!

关允回身一看,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脸愠怒的李永昌。几日不见,李永昌苍老了许多,不过强打的精神依然支撑着他不肯退让的雄心,咄咄逼人的威风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想以他几十年纵横孔县的威势,力压关允屈服,也不得不说,李永昌虽被停职反省,但他毕竟屹立了孔县几十年不倒,余威仍在,他当前一站,花白头发被风吹动,悲壮如秋,悲怆如歌。

蓦然,关允想起了一句诗——古来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头——虽说李永昌既非名将更非美人,但他在孔县二十余年不倒,也算是一代枭雄,最终还是被两个空降的一号二号联手推进了陷阱,挤到退无可退的墙角,如今的李永昌,就和一头被困在笼子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隔着铁栏发出最后的低沉的怒吼。

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李书记……”关允毫无惧意,坦荡荡站在李永昌面前,“该我说话的时候,我会说。不该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会闭嘴。孔县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对不起,李书记说了不算。”

“关允,你他娘的小人得志。”

王车军发疯一样冲了过去,盛怒之下,试图对关允动粗,他伸手就想一把将关允推开——幸好他不是抬脚来踢关允,否则他会摔得更惨——关允向旁边一闪,就让到了一边,论打架关允不行,但要是论躲闪的身法,他还有几下子。

王车军一把没推住关允,更是恼羞成怒,身子一转。还想再动武,不料他身子才转到一半,就感觉屁股一疼,一股大力从屁股上传来,再也收势不住。身子猛然向前一冲,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正好屁股朝上爬在李永昌的脚下。

“你才他爹的小人得志!”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正好赶到。刘宝家才不管李永昌是不是就在眼前,不能见到关允吃亏,当即就一脚踹在了王车军的屁股上,还不解恨,又冲倒在地上的王车军呸了一口,一口唾沫正中王车军油光锃亮的头上,“娘的,再敢满嘴放炮,再敢冲关哥动手动脚。老子废了你!”

“混帐!”李永昌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在孔县一直是土皇帝,许多人见到他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他办事,现在倒好,刘宝家竟然当着他的面打了王车军。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还没有下台,关允一帮人就敢骑到他的头上撒尿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扬起右手,恶狠狠地朝关允的脸上打去。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关允也算在县委丢了大人了。

“啪”的一声,李永昌的巴掌还真是打实了,不过没有打在关允的脸上,却打在了雷镔力如蒲扇一样的手掌上,雷镔力及时向前一步,伸出手掌一接,正好接住了李永昌一掌,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就如李永昌和雷镔力击掌一样。

李永昌毕竟老了,气血不足,哪里有雷镔力一样血气方刚,他和雷镔力对了一掌,差点没疼得叫住声来,感觉手腕跟断了一样。

李永昌恼羞成怒:“关允,你连我也敢打,是不是?”

关允不卑不亢地答道:“李书记,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动手,都是在正当防卫。”

李永昌气得老脸涨红:“你不要嚣张,关允,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他奶奶的跟你拼了!”平常王车军文质彬彬,摩丝锃亮,在县委上班期间,从来不说一句脏话,现在丢人丢大发了,气急败坏之下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出口成脏,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拎着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就朝关允的头上砸去。

王车军差不多已经疯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要是关允一人,说不得还真要吃点小亏,只可惜,有刘宝家三人在,一个小小的王车军太不是对手了。关允冷静而沉着地后退一步,他一退,刘宝家和李理就同时向前迈了一步,将他护得严严实实。而雷镔力也是身子一横,完完全全将李永昌挡了个结实,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关允保护得密不透风,就连老朽的李永昌也被防范在外。

“咳咳。”关允轻轻咳嗽一声,咳嗽,是动手的信号。

刘宝家和李理就同时出手了,刘宝家一拳打出,正打在王车军的胳膊上,王车军胳膊吃疼,一打弯,手中的砖头就再也拿不住了,一下飞了出去。

而李理身子一矮,一个扫堂腿就扫了出去,王车军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就被李理一腿扫中,身子就如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一样,横向就倒了下去,扑通一声,摔在县委大院的青砖地面上,当即摔了个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李永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伸出双手就朝雷镔力打去。他已经急眼了,恨不得亲手掐死关允!

关允冷酷得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而刘宝家三人就如他的士兵,几人配合默契,有人出手,有人防范,就如一个团队在统一作战,李永昌心中既怒不可遏,又第一次对关允产生了浓浓的惧意,是的,他害怕了,才发现他以前真是小瞧了关允,关允的沉着和冷漠,以及他居中指挥刘宝家三人同进共退的本领,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官场中的核心人物指挥协同作战的素质。

关允不除,必成大患,李永昌心中闪过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以前李永昌将关允压得死死的,可以说他一个暗示一个眼神,就会有人替他摆弄关允,让关允坐坐冷板凳,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高高在上。但现在,他却悲哀地发现,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近身关允一米之内,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冲,想要推开雷镔力冲到关允面前,狠狠打关允一个耳光时,雷镔力却如一堵牢不可破的城墙,在城墙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雷镔力多少还懂得尊老爱幼,只是用他雄壮的后背挡着李永昌前进的每一步,任由李永昌推他打他,却不还手一下,也算是忠厚的好人了。

“老李,够了,太有失身份了!”

终于,在李永昌几十年的形象在关允几个小年轻的逼迫下毁于一旦之时,李逸风及时出现了,一声断喝制止了李永昌的继续发作。

最耐人寻味的是,李逸风嘴中喊出的是老李而不是李书记,一下就震惊了两个人。一个是关允,关允的震惊是老李的称呼坐实了他刚才的猜测,从李逸风从市里回来就开始着手的一系列的布局,以及他对李永昌态度逆转的称呼,无一不说明了一点——李永昌大势已去。

另一个震惊的人当然是李永昌。

李永昌从开始迈入孔县县委被人称呼小李开始,熬了十几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从他被人尊称职务而不是老李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猛然听到李逸风一句老李喊出,就如心中坚持的最后一个信念轰然倒塌,他身子一晃,一阵悲怆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难道说……一切的努力都白废了,难道说,他真的到了英雄末路?

“关允,你也是胡闹,怎么能在县委大院动手?回头写一份检查给我。”李逸风脸色一板,各打五十大板,但谁看不出来他明显偏袒关允,和堂堂的县委副书记动手,不但没有任何处分,只是写一份检查了事,分明就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是,李书记,我错了。”关允低眉顺眼,也不反驳,老实认错,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李书记,关允在县委聚众闹事,打群架,一定要严肃处理,要不影响就太恶劣了,县委的形象都被他败坏了。”和关允不辩解只认错的老实态度不同的是,王车军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是血,门牙还摔掉了一颗,状若疯狂一般大喊大叫。

李逸风紧皱眉头:“王车军,你嚷什么嚷?刚才明明是你先动手,你不认错,还有理了?”

柳星雅跟在李逸风身后,目光从关允和王车军身上依次扫过,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玩味的神态,关允真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

领导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暂时受屈也不辩白,才是一个官场中人初步成熟的标志。反观王车军,失去了理智不说,也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更看不清眼下的形势,还想让李逸风替他做主?真是可怜。

不比不知道,和关允一比,高下立判!

王车军已经失去理智了,暴躁之下,哪里还会冷静地揣摩李逸风的心理,大声说道:“是关允骂人在先,李书记,你要替我做主,一定要处理关允。”

“老李,你跟我来一下。”李逸风厌恶地瞪了王车军一眼,理也未理他,再次称呼李永昌为老李,转身就走。

李永昌心有不甘,但比起自身前途,王车军的头破血流就不算什么了,他凶狠地瞪了关允一眼,紧随在李逸风身后走了。

李永昌一走,王车军也清醒了几分,用手一抹脸上的血,顿时脸上红红的一片,十分狰狞而恐怖,他恶狠狠地说道:“关允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倒在我的脚下!”

第128章 风起

关允只是淡定地看着王车军的背影消失在县委大院的门口,转身向西而去,他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一起进了秘书科。

“真过瘾!”刘宝家意犹未尽,摩拳擦掌,“要不是李流沙在,我刚才还得好好收拾王车军一顿,德性,敢冲关哥乱喊乱叫,反了他了?一条疯狗!”

“疯狗乱咬人,被咬一口,说不定也会得狂犬病。”关允想起了老容头的话,问道,“两个人,一个左胳膊上纹了青龙,另一个右胳膊上纹了白虎,谁知道是谁?”

“万龙和万虎。”李理立刻想了起来,“一共四个人,是堂兄弟,还有万鹰和万豹,号称什么万家四雄。”

“我知道万家四个小子,是王车军的远房亲戚,打架的本事稀松平常,就是敢硬碰硬,出手狠,在县城老街也有点名气。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四雄,顶多就是四头狗熊,哈哈。”刘宝家不无讽刺地说道,“怎么了关哥,四熊想惹事?”

几人说话时,温琳和金一佳在一旁正在埋头核对帐目,不理几人,不过越听越觉得刺耳,金一佳就忍不住了:“能不能别成天打打杀杀的,难道除了暴力,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几人一齐一脸愕然地看向了金一佳,好象她是外星人一样。

温琳拉了金一佳一把:“一佳,你在大城市长大。不知道小地方有多乱,八几年严打的时候,孔县枪毙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县城大大小小考不上学又没有正式工作的半大小子,除了打架闹事就是闲逛。你和他们讲道理?还不如对着猪唱歌。”

“对牛弹琴让你改成对猪唱歌,温琳,你太有才了。”金一佳乐不可支,又对关允说道,“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就是相信你有分寸。”

“你别太高估他了,有时候他也和毛头小伙子没区别。”温琳飞了关允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忽然飞红。

金一佳问道:“关允什么时候和毛头小伙子没区别了?”

温琳低下头,假装没听见金一佳的话,停电的夜晚。关允的单身宿舍,当他压在她的身上的时候,不是欲求不足的毛头小伙子又是什么?当然,这样的事情可不能说出口,她咳嗽一声。用手一指一个数据:“一佳,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这个帐目乱得一塌糊涂,问题不是一般的多,直接把帐目交到纪委。绝对一查一个准。”金一佳扬了扬手中的帐目,“哎。关允,要不要我帮忙把帐目递到市纪委?”

关允忽然就眼前一亮:“你有渠道?”

“小事一桩。”金一佳一脸得意。“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如果递交了帐目打乱了一号二号的部署,我概不负责。”

也是,关允顿时又冷静了下来,金一佳确实不简单,在对全局观的把握上,基本上就他可以和她并驾齐驱,其他几人,和她一比都差了不少。

也确实,在李永昌最终命运走向的问题上,冷枫和李逸风肯定都有自己的打算,最终想让李永昌走到哪一步,二人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相信冷枫去省城李逸风去市里,在推动李永昌最终命运的结局上,目的相同。他如果横插一手,说不定会引发不必要的意外。

“等下再说。”关允先将帐目的事情放到一边,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个人来到外面,四个人聚在一起说了半天话。

关允说,刘家宝三人边听边连连点头,尤其是刘宝家,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最后李理说道:“关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刘宝家三人就迅速离开了县委。

关允回到秘书科,对还在埋头查帐的温琳和金一佳说道:“等下帐目查清了,列出所有的漏洞,交给我。”

“你不想上交到市纪委了?”金一佳笑眯眯地问道,“又想通了?”

关允老实地点头:“想通了,我只负责将最终结果交给冷县长,最后怎么处理,是领导的事情。”

“算你聪明。”金一佳莞尔一笑。

关允也笑,又说:“对了一佳,我晚上还有事情,就不能陪你了,让温琳陪你,行不行?”

“为什么?”金一佳一愣,直直盯着关允的眼睛,片刻之后她又好像想通了什么,眼睛狡黠地转了一转,“好呀,没问题,没有你在旁边碍事,我正好可以和温琳说说悄悄话。”

关允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门。出来后,特意绕到李逸风的办公室前看了看,见房门紧闭,应该是李逸风和李永昌的谈话还在继续,他就又来到冷枫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了冷枫。

“县长,最近孔县发生的一些事情,您要是方便的话,我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吧。”冷枫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我正好有时间。”

人在省城正在推动李永昌最终的命运,还有空闲时间听他汇报孔县局势,胜若闲庭信步,关允就心里更加笃定了,冷枫的省城之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关允将孔县的大事小事精简地向冷枫汇报了一遍,尤其是金一佳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考察说得比较详细,又含蓄地一点李逸风对高效农业的态度。

“我知道了。”冷枫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含蓄地说道,“孔县以后走什么道路,还真不好说……等我回来再说。嗯……冷岳是不是托柳星雅传话给你了?”

关允心中一跳,冷枫知道冷岳传话给他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冷枫直呼冷岳大名,而不是称呼冷秘书长,也许是冷枫一时口误,但不管原因如何却是证明了一点,冷枫和冷岳之间的关系,必定大有隐情。

“秘书长劝我留在您的身边。”

“冷岳就爱多话,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长,还没有学会惜字如金。”冷枫不轻不重地点评了一句,又说,“我最晚后天回来,事情差不多定了。其实本来明天就可以回去,但夏德长约了我见面,就还得耽误一天。”

冷枫在省城的动向,自然不必要向关允说个清楚,哪里有领导向下级汇报行程的道理?但冷枫偏偏说了,还点出了夏德长的名字,固然与夏德长和关允之间的关系有关,也是再一次从侧面暴露出冷枫深不可测的背景。

哪里有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要和一名小小的县长坐在一起对话的怪事?显然,夏德长非要和冷枫见面,而且听冷枫的口气还是郑重其事的会面,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孔县局势。

放下电话,关允想了一会儿事情,心领神会地笑了。他从冷枫办公室出来,出了县委大院,一路向东,步行了十分钟后,来到了一处家属院,上了三楼,敲响了一家的房门。

晚上,温琳和金一佳一起吃了晚饭,温琳回家,金一佳非要送她,温琳还不肯,金一佳说:“我想到你家认认门,行不?”

“行吧。”温琳不好拒绝金一佳的热情,就带路向前走,“县城不大,从东头走到西头,也就是半个小时,从南头走到北头,顶多20分钟。孔县一共有20多万人口,县城常驻人口才2万人,发展工业,确实基础太薄弱了。”

一边走,温琳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孔县的情况,现在的她已经开始转变角色了,想多从金一佳身上学些综观全局的眼光,想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孔县的发展前景。

“不过说实话,温琳,平丘山的旅游开发,我认为会一切顺利,高效农业的投资,有可能会遇到阻碍……”夜色凉如水,夜风一吹,金一佳只觉身上微有冷意,不由后悔穿了紫裙子。紫裙子虽然可以衬托得她肌肤如雪——关允语,天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在意关允的一句话——却有些单薄,冷风顺着双腿盘旋直上,让她打了个寒战,一下想起了野外的一场意乱情迷的肉搏战,不由一阵失神,脸上一阵阵发烫。

怎么了这是?金一佳有点怕了。

“怎么说?”温琳一愣,随即一想又想通了,“你的意思是说,李永昌一倒,李逸风和冷枫之间没有了缓冲地带,就得直接短兵相接了?李逸风主张工业强县,冷枫的执政思路是农业兴县,到时到底走工化业道路还是农业化道路,还得看李逸风和冷枫的胜负?”

“行呀温琳,没看出来,你也挺有政治头脑,我总觉得你……”金一佳没好说出口。

“总觉得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是不是?”温琳大方地说了出来,又摇头叹息一声,“我一个女孩子在官场里,如果太聪明了,肯定处处被人提防,所以,不如有时装装傻,也算是为了自己多了一层保护色。”

说话间,正好走到了一个拐弯处,从大路拐到小路,有一段百米长的路段,路灯坏了,四下一片漆黑,又没有一个人影,不免阴森吓人。

“这里好吓人。”金一佳声音微微颤抖。

“吓人就对了,不吓人,我们就不来了。”正好一阵秋风刮过,刮起地上一堆树叶哗啦啦直响,一个沙哑难听的嗓音一响,黑暗之中,突然就出来了四五个黑影。

“我靠,原以为只有一个妞,没想到是两个,而且都够味儿,哥儿几个,今晚有大乐子了。”

四五人一分身形,团团将温琳和金一佳包围在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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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激战

金一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温琳也是吓得一阵寒战,她一向自以为胆大泼辣,但真遇到被坏人包围,还是心惊胆战,况且黑暗之中的几个坏人都蒙了脸。

每个人都用一条手绢围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小时候温琳也没少和伙伴玩过蒙面的游戏,当时只觉得好玩,现在却是怕得不行,几个人不但蒙面,而且手里还拎着棍子、绳子和麻袋,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送礼来了,是绑人来了。

真敢下黑手?

温琳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蒙着花手绢看上去有几分滑稽的人说道,“当然是绑架美女,当新郎官了。你长得不错,不过你归老大了,那个妞更好看,归我们兄弟几个了。”

温琳一下想起了什么,惊叫失声:“王车军,是不是你?”

人群之中,一个躲在最后的黑影身子轻微一抖,脚步不由自由后退了一步,不过借助黑暗的掩饰,又很快稳定了身影,眼神中流露了贪婪和欲望,不停地在温琳的山峰和腰间扫描,只差一点就流出口水了。

不过口水还没有流出来,就又牵动了嘴里的伤势,疼得他一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温琳忽然就又鼓足了勇气:“你们都冲我来,和一佳没关系,让她走。”

“没门,别想好事。”花手绢笑得很淫荡。“她比你还好看,比你身材还顺溜,又是城市的姑娘,玩起来肯定不一样感觉……”

“滚!”话没说完。金一佳一个耳光已经打了上去,正中花手绢的右脸,她出手又快又狠,花手绢被打个正着,由于用力过大,竟然打得花手绢原地打了一个转。

也一下打掉了花手绢的手绢,让花手绢露出了本来面目,温琳一见之下惊呼出声:“万龙!”

原本王车军是想趁大乱之时绑了温琳。然后霸王硬上弓办了温琳,同时再黑了关允,到时正好是孔县乱局,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市里风声再起,可能舅舅的政治生命真要完结了,而且才发生在县委大院的一幕,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先办了温琳再掐死关允而后快。

盛怒之下的王车军就失去了理智,决定提前下手,先办了温琳再说。等大乱的时候再黑关允,主意既定。他就招呼了万龙几个人一声,晚上就动手了。

没想到除了温琳之外。还有一个额外赠送的美女——金一佳,金一佳他也知道是谁,是关允的小姨子,都说小姨子和姐夫往往会有一腿,这么说,金一佳也算关允的半个女人?关允怎么这么有艳福,身边全是美女,真不公平。好,既然送上门了,一口气都办温琳和金一佳,虽然二人都不算关允的正牌女友,也算给关允戴了绿帽子了。

王车军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雀跃了,大被同眠,夜御二女,曾经是他的终极梦想,没想到一朝梦圆,值了。就算事发,到时找一个替死鬼就行了,整个公安系统的人都是舅舅的亲信,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王车军越想越是得意,正想到妙处,冷不防金一佳一个耳光打得万龙露出了本来面目,不由他更是怒火冲天,臭女人,都这时候还敢嚣张,真当你是京城来的千金小姐没人敢动你?来到了孔县,一样得老老实实地被他压在身下!

“咳咳。”王车军咳嗽一声,示意万龙几人别再磨蹭,赶紧动手绑人,才一咳嗽出声,不由想到他连用咳嗽当成动手信号也是在学关允,更是心中无比屈辱,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冷哼说道,“动手,别磨叽了。”

“还真是你,王车军。”温琳听出了王车军的声音,一扬手,一块砖头出手,准确无误地越过几个人,不偏不倚落在了王车军的头上,“打死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王车军没防备温琳都这时候了,还敢动手打人,被半块砖头击中脑袋,只觉得“嗡”的一声,差点没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顿时感觉头上热乎乎的一片,伸手一摸全是血,他一下跳脚了:“温琳,你等着,一会儿我不把你收拾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王。”

万龙伸手就去抓金一佳,他色心大起,从未见过如金一佳一般百媚千娇的女孩,抱着有便宜不沾是王八蛋的心理,伸手去抓的部位正是金一佳的双峰。

“臭流氓!”金一佳又羞又怒,怒骂一声,她后退一步,双手一分,抬腿就是一脚。

突然从黑暗中就飞出一物,正正打中万龙的脸,由于速度极快,只听“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正面拍个正着。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皮鞋。

“谁他……”被一只皮鞋打脸,比被手打脸还狠,万龙气得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还没骂出口几个脏字,忽然肚子一疼,却原来肚子上中了一脚。

正是金一佳一脚飞出,踢中了万龙。

如果不是黑暗中的一只皮鞋飞出,万龙也躲不过去金一佳的一脚,因为金一佳一脚踢出的姿势十分专业,一看就是跆拳道高手。

一脚踢中,金一佳“嘿”的吐气一声,身子一转,又一脚踢出,这一脚踢得更硬,直接就踢在了万龙的脖子上,只听“咕咚”一声,万龙就如半截木头一样摔倒在地,眼见是昏迷不醒了。

万家四雄的头号人物万龙,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一个女孩放倒,不但被人踢晕了,而且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还是什么四雄之首,四熊还差不多。

金一佳却是暗道一声侥幸,以她的身手躲开万龙的魔爪没问题,但要说她两脚踢晕万龙,以她的力气,她自认没有可能。万龙之所以被她两脚放倒,还是万龙先被黑暗中的一只皮鞋打得晕头转向,然后她才得以偷袭得手。

王车军被砖头砸得头破血流,万龙被两脚踢晕,形势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剩下的万虎、万鹰、万豹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惊呆了。

不过片刻的惊呆过后,三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怒之下,万鹰和万豹亮出了弹簧刀,一步步逼近了温琳和金一佳。

“放她们的血,反了。”

“对,弄死她们。”

温琳半截砖头打破王车军的头,是偷袭,金一佳虽然是跆拳道高手,但她毕竟是女孩,性别原因,力气肯定不足,见寒光闪闪的弹簧刀在昏暗的夜色下映照出森森寒光,不由都怕了。

万虎拿着绳子一脸狞笑来到了温琳和金一佳身后,说道:“主动点,赶紧背手让我绑了,否则刀子架在脖子上可不好玩,而且说不定我的手还会不老实……”

金一佳和温琳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绝望和恐惧。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闷哼,随后是拳拳到肉的渗人的声音,而站在温琳和金一佳对面手拿弹簧刀的万鹰和万豹,一脸惊恐,似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样……出什么事情了?温琳和金一佳一齐回头一看。

身后的万虎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个黑影同样蒙面,一只脚踩在万虎身上,一只肩膀上扛着一根警棍,他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对温琳和金一佳小声说了一句:“让到一边,等着看好戏上场。”

话一说完,他抬起一脚踢中了脚下万虎的脸,这一脚踢得够狠,当即踢断了万虎的鼻梁骨,踢掉了万虎的满嘴门牙!

随即他如猛虎下山一样,挥舞警棍冲到了万鹰和万豹面前,二话不说,沉着冷静地一棍打出。

万鹰和万豹双眼喷火,手中弹簧刀一晃,就朝黑影的胸口刺来,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刀。

黑影嘿嘿一笑:“来得好。”手中警棍一收,一棍正打在万鹰的手腕上,力气够大,顿时打是万鹰的弹簧刀脱手而飞。

与此同时,万豹的一刀也赶到了。黑影不慌不忙,后退一步,万豹的一刀就刺空了,万豹不甘心,又向前一步刺出第二刀,第二刀依然直指黑影的心脏……够狠,已经玩命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万豹第二刀才向前伸出半步,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似乎是右边传来了呼呼风声,对,就是右边,不等他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目光稍微一斜,就看见一只手臂粗细的棍子突如其来从黑暗中伸出,一棍,正打在右边的腮帮子上。

这一棍打得真结实,当然打得万豹半边牙齿全部脱落,万豹只觉得得眼前一黑,右耳一阵雷鸣般的轰响过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万虎吓呆了,才知道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脑中顿时闪过一个惊恐的念头——无敌组合——念头才起,黑影的棍子就到了,一棍正中肚子上面,只疼得他虾米一样弯了腰,紧接着一只大脚又自下而上飞起,正正踢中他的胸口,“咔嚓”一声,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飞出三米开外,再也动弹不得。

王车军倒也光棍,见势不妙,捂头就跑,才迈开脚步,忽然就一头撞在了一人的身后,感觉和撞在一堵墙上没有区别,他顿时心中大骇,就感觉双腿之间一股热流,然后双腿一软,很没出息地瘫坐在了地上。

第130章 心硬如铁

(恭喜唐朝宋朝明朝荣升为官运第十三位盟主!)

王车军被吓得尿了裤子瘫坐在地上,也不算完,来人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左右开弓,接连打了他十几个耳光,打得王车军牙齿掉了一嘴,头转得跟拨浪鼓一样,脸肿得和猪头没有区别。

等来人十几个耳光打完之后,王车军已经人事不醒,像一摊烂肉一样瘫倒在地上。

但来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之上,王车军虽然昏迷,但还是疼得呻吟一声,显然,腿断了。

几人干脆利落,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将几人荡平,自始至终都是冷静而冷酷地出手,不发一言,也没有露出真面目。随后,为首者悄声对温琳和金一佳说了几句什么,三人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温琳和金一佳对视一眼,稳定了一下心神,二人也手拉手原路返回,不多时就隐没在了远处的灯光之下。

随后,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几名警察将倒在地上的王车军几人架上了警车。等警车一走,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甚至一场打闹都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除了满地的血迹和牙齿之外,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就在这一处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发生了孔县史上最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

不远处的一辆没有开灯的汽车内,坐着两人,一名平头、帅气的年轻人面色淡然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另一个一身警服的中年人却是一脸冷峻,夹烟的手指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崔局,绑架、恐吓、侮辱妇女,还有持械伤人,这么多罪名罗列在一起,现在又要严打了。你说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年轻人脸色平静如水冰凉如夜,淡淡的口吻和车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是他的语气冰冷,还是夜色冰冷。

崔玉强在孔县公安系统工作了二十年,孔县再小。二十年间,他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和民事纠纷。也接触过无数无赖、流氓和滚刀肉一般的人物。自认什么样的角色他都能应付自如,但今天,当关允敲响他家的房门,当他被关允拉到此处,坐在车内远远观望了一出精彩的演出后,他的内心被深深震憾了。

震憾之余,也被关允的冷静、冷酷和无情震惊了!

关允是他视线之内最让人看不透摸不清并且让人心底生寒的年轻人!

一个才23岁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后工作仅仅一年,就已经练成了铁石心肠和不动声色。他真有这么厉害?崔玉强不承认也得承认,关允在县委坐了一年的冷板凳,不但没有让他从此一蹶不振,反而让他练就成了一身隐忍、冷静和一旦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的本领。

不简单,这个年轻人日后必成大器!

崔玉强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刘宝家三人沉默冷静而无情地出手,下手之狠,动作之快。让他这个老公安也叹为观止,尤其是出手痛打王车军时,他都不忍再看,而关允始终冷漠地旁观,甚至没有一丝动容,就如观看一场电影而不是活生生的现实一样,就不由他不十分佩服关允的心硬如铁。

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只要认准了目标并且永不放松,以后必定可以大事可成,崔玉强此时再看关允,已经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目光,而是平等的对视,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畏惧!

是的,他心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胆怯,想想他虽然不如李永昌一样纵横孔县几十年,但好歹在公安系统干了十几年,在孔县大小也是一个人物,怎么会莫名怕一个毛头小伙子?开玩笑。

但又确实不是开玩笑,他是从内心深处冒出一股寒气,再仔细一想,崔玉强终于明白了他怕的是什么,怕的不是关允的阴冷——实际上关允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也不是刘宝家三人的狠手,再狠的出手他也见过,实际上让他心底生寒的是关允明知道王车军要对温琳不利,还要故意设局让王车军跳进去,要的就是彻底毁掉王车军的前程!

再回想起上次有人暗中设计了刘宝家三人一次,现在关允还了回来,但和刘宝家三人到派出所潇洒走一回不同的是,王车军这一次不仅仅是掉了满嘴牙断了几根肋骨那么简单了,他的前途全完了。

不为别的,就为他得罪了温琳,对了,还有一个金一佳。

金一佳是谁?是来自京城的投资商,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是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高规格礼遇的贵宾!而王车军鬼迷心窍,不但想碰温琳,还想碰金一佳,也不用脚丫子想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正是李永昌落难的时候,他不好好夹起尾巴,反而还要张扬,不是自取其辱自取灭亡又是什么?

笨呀,蠢笨如猪,不,比猪还笨。

关允够狠,崔玉强心底深处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关允的出手也真是时机,他也听到了传闻,李逸风从市里才一回来,就开始着手规划孔县的下一步了,都是官场老人了,谁看不出来李永昌真要轰然倒塌了?

王车军此时惹了关允,不是故意让关允拿他当垫脚石吗?崔玉强更想通了一点,关允之所以对王车军痛下杀手,不仅仅是为了一报私仇,也是为了点燃李永昌最后的怒火,好让李永昌失去理智,做出失控的事情,从而更让李逸风和冷枫抓住机会,好让李永昌的倒台更加彻底。

甚至……会让李永昌趁机被李逸风和冷枫连根拔起!

好一个冷静出手、用心深远的关允,崔玉强坐在车内想通了所有环节之后,只觉后背冷汗涔涔,手一抖,一段长长的烟灰掉落在了腿上,差点烧疼他。

好一手一箭双雕的出手!

崔玉强知道是时候站稳立场了,现在的关允不仅是冷枫的跟前红人,也是李逸风可以依仗的助力,关允的意思,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冷枫和李逸风的意思。

“万龙、万虎、万鹰和万豹,直接以绑架、故意伤害罪向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借严打的东风,差不多就出不来了……”崔玉强一咬牙,他明知道万家四个小子和李永昌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但现在不狠不行了,再不及时站对队伍,他的公安局长的位置不保。

李逸风已经放出风声了,要研究一下孔县的干部。李逸风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孔县人事调整,必定会是一次将李永昌班底洗牌的调整,严格算来,他也是李永昌的班底之一,肯定也在清算之内。没有了公安局长的宝座,他在孔县将没有立足之地。

将万家四个小子直接送上断头台,他肯定要向死里得罪李永昌了。但也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

“王车军呢?”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王车军……”崔玉强犹豫了一下,蓦然下定了决心,“王车军的情况我会如实向县委汇报,他毕竟是党员和秘书科通讯员,最终是什么处理结果,我服从县委的决定。”

好,关允心中大定,崔玉强彻底和李永昌划清了界限,李永昌失去了崔玉强这个最大的助力,今晚的事件,等于敲响了李永昌最后的丧钟。

“谢谢崔局。”关允就及时表露出热情和真诚,“王车军马上就不是秘书科通讯员了,李书记说了,他的借调期满了。”

崔玉强心中一惊,好一个城府极深的关允,到现在才说出王车军即将被打回原籍的事实,如果他不是看清了形势,说不定也会被关允绕了进去。

不过……心中又想明白了一个环节,官场上的风云变幻,都要自己在关键时刻看清方向,如果他事先还要被关允点醒,就白在官场混了二十年了。都到现在了,他要是还沉迷在李永昌是孔县不倒的平丘山的幻想中,还嗅不到孔县风声大作的前兆,他就得自己请辞公安局长职务,回家抱孩子算了。

“冬冬的基础还不错,不过他考京大比较吃力,可以考虑报考人大。我的同学在人大任教,到时只上分数上线,打个招呼,就保证能提档。”关允见好就收,说起了崔玉强儿子的学习情况。

崔玉强一听关允在号称高官摇篮的人大都能说上话,顿时喜笑颜开:“要是真能上了人大,关允,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得冬冬自己努力才行,我只是在他快要上去的时候,轻轻推他一把,出点小力,出不了大力。”关允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

一瞬间就让崔玉强对关允好感大增,这个年轻人进退有度,爱憎分明,难得,实在难得。一时之间,车内其乐融融,关允和崔玉强有说有笑,谈笑间,孔县的局势已然悄然大变。

翌日,周一,孔县县城笼罩在一层秋天常见的薄雾之中。天一亮,县城的街头就开始忙碌了,卖早点、卖菜、卖鸡蛋、卖花生,各自出摊,人声次第热闹起来,县城的早晨,也在逐渐喧嚣的人声中苏醒了。

和以往无数个早晨一样的是,早起的人们都到各自的常摊吃饭。但又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老容头的早点摊没有出摊。几个失望的熟客正结伴再去别家吃早饭时,忽然惊奇地发现,县委门前的大街两侧,有两股人流逐渐形成,慢慢地汇聚一处,赫然聚集到了县委的门口!

第131章 利益点

周一一早,关允比往常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了秘书科,他早,温琳更早,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温琳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收拾好了自己的全部东西。

秘书科打扫得干干净净,茶杯中的热水正冒着热气。桌子也擦得一尘不染,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温琳的私人用品。

“要走了,最后一次为秘书科做些事情。”温琳有三分伤感四分不舍,不过说话时却是轻松的口气,“以后你再睡觉的时候,就没有人偷看你流哈喇子。”

关允摸了摸嘴:“绝对胡说,我睡觉从来不流哈喇子,除非梦到了美女。”

“你呀,真有出息。”温琳眉开眼笑,慢慢凑了过来,轻轻地踢了关允一脚,“再踢踢你,感受一下欺负你的快感。”

“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孔县才多大?想见你还不容易?”关允老老实实地挨了温琳一脚,嬉皮笑脸地说道,此时的他和昨晚的冷酷无情判若两人,如果让崔玉强见了,肯定会惊掉大牙。

此时的关允嬉笑的神情才和他的年龄相符。

“那不一样,以前是天天见你,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到不想见,见到烦,还得见。以后要是想见你,要么我跑县委来,要么你去平丘山,还是隔了距离。”温琳低低的声音说道,又飞快地打了关允一下,“再打你一下,解解恨。”

“昨晚的事情,吓着你了,都是我不好。”关允知道昨晚温琳吓得不轻,她后来没有回家住,和金一佳去了宾馆,“不过引蛇出洞。才能一下打到七寸,打到毒蛇没有还手之力。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县城的大街上卖弄风骚了,谁也不敢再招惹你了。”

“去你的,什么叫卖弄风骚?真难听。应该叫我的美丽我做主……我长得好看怎么了,好看也有错?我好看又不是让别人看。是为了让我和我喜欢的人看。”温琳近乎自言自语,其实也是说过关允听。

“一佳怎么样了?”关允没想到金一佳是跆拳道高手。虽然他自认安排得万无一失。不过由于金一佳的意外出手,也差点出了差错。

不过还好,金一佳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他在暗示让温琳陪她时,她就大概猜到了什么。只是有一点让关允心中隐隐担心,他和金一佳认识时间才多久,怎么和她之间的默契不但远超了夏莱,甚至就连温琳也无法理解的他的暗示,金一佳却能马上心领神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佳没事。她在睡懒觉,说是要睡到下午才起床。她还说你估计今天没空儿理她,让我下午陪她。还有,流沙河大坝的帐目已经理清了,漏洞太多了。有几笔资金明显是被挪用了,只要查,保证查到李永昌和王车军身上。”

金一佳够聪明。知道昨晚的事情一起,今天会出大事,她索性就睡起了大觉,倒也落个自在。

“好,我向李书记汇报一下。”关允本来是想将帐目的的事情汇报给冷枫,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等不及等冷枫回来了,事不宜尽,宜速战速决,或许帐目问题递交到李逸风手上,还可以派上用场。

正要出门,门一响,金一佳款款走了出来,关允一愣,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县委门口有人聚众闹事,我不来凑凑热闹,就太可惜了。”金一佳笑意盈盈,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关允几眼,“够狠,够有手腕,我现在越来佩服你了。”

关允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道:“聚众闹事?是想引发群体事件吧?”

“你说对了,群体事件闹大了,责任重大。我来就是想特意提醒你一下,现在正好冷枫不在县委,群体事件如果解决不好,会背一个政治污点,可是一个让孔县彻底洗牌的大好时机。”金一佳还在笑,不过已经由刚才的俏笑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关心心中大跳,金一佳刚才说他够狠够有手腕,自然是指昨晚对付王车军几人的一手引蛇出洞的布局,但刚才她的一番话却让他明白,真要论到政治上的翻云覆雨,他有可能还不如金一佳下得了狠心!

金一佳的话是在暗示他,如果他运作巧妙,趁机让群体事件闹大并且暗中推波助澜的话,不但可以一举将李永昌彻底埋葬,还可以因此连累了李逸风的政治前途,而冷枫就可以借势抓住机遇,让李永昌的倒台也成为李逸风政治生命的滑铁卢。

谁都清楚,群体事件必定是李永昌的手笔,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的张狂!而此时冷枫正好人不在县委,群体事件如果酝酿成流血冲突,或是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固然李永昌会背负一个大大的处分而轰然倒塌,李逸风却也会因为处理不利而首当其冲成为第一责任人,背负一个政治污点还是轻的,闹不好蒋雪松一怒之下借机会将李逸风就地免职!

李逸风被免的话,冷枫必定可以顺势上位,毕竟孔县不可能拿下一个三号,免掉一个一号,再撤换一个二号,真要这样的话,孔县就完全乱套了。

金一佳……关允不认识一样盯住金一佳秀美的脸庞,从她青春美好的容颜上,任谁也看不出她心深如海,而且她的一双美目如一泓秋水,盈盈一水间,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就长了一双拨云见日的慧目,一语就道破了孔县大乱之中的利益点。

乱中取利,绝对是每一个官场中人必备的智慧之一,没有乱中取利的眼光,很难走到很高的位置。关允不是没有想过在李永昌大举闹事的时候,趁机也将李逸风拉下马,但他只是念头才起,就被自己否定了,不提李逸风一心扑在孔县上为孔县呕心沥血的付出,就是李逸风现在对他的态度以及他和瓦儿的关系,他都下不了狠心拖李逸风下水。

但……政治上要不得半点温情,或者说,感情不能代替政治,如果真从孔县今后的发展方向的大局上考虑,冷枫主持孔县的全面工作才更符合他的利益。

诚然,李永昌悍然发动最后一击,并不是他没有政治头脑,也不是他丧心病狂,而是昨晚的事件深深地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同时,市委关于他的处分决定应该已经敲定,他自知一切无望了,不如破罐子罐子破烂,既想临死的反扑拉李逸风下马,也想含蓄地告诫市委,就算他下台,孔县也会是他的天下,谁也别想把他连根拔起。

当然,关允还清楚一点,李永昌煽风点火引爆群体事件,估计也有想趁乱黑了他的意思,王车军被打得不成人样,万家四雄真成了万家四熊,李永昌不气个半死才怪。

也得承认,李永昌临死之前的最后一次反扑,看似莽撞,其实手段辛辣而歹毒,相信李逸风此时也正在大为头疼。毕竟,受到正面冲击的人是他,冷枫不在县委,处理不好,所有的责任都得由他背负。

“想好怎么办了没有?”金一佳见关允沉默了半天一言不发,就知道关允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就趁热打铁,“我从各方得到的信息综合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孔县只有在冷枫主持全面工作下,才能走农业兴县的道路,如果冷枫还是二把手,高效农业的投资就有可能会黄。”

金一佳是在逼迫他暗中出手推李逸风下马,她年纪不大,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决心却是非同一般的大,而且出手毫不留情,有大将之风,相比之下,关允不免自问,他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蓦然,他下定了决心:“想好了。”

“怎样?”金一佳眼睛大亮,期待关允的回答称她心意。

“不怎么样!”关允若无其事地回敬了金一佳一个无辜的眼神,“我是好人,请不要教坏我。”

“你……”金一佳气坏了,抓起一本书就扔向了关允,“你就是一个大笨蛋,优柔寡断,坐失良机,是不是因为李瓦儿的原因让你下不了手?如果真是的话,你就更是一个不分轻重的蠢蛋。”

“……”关允无语了,一伸手接住了书,金一佳发作起来也够凶,不过他心中主意已定,不再受金一佳的想法左右,“山人自有妙计。”

“不理你了。”金一佳真生气,将头扭到一边,“从现在起,你不许和我说话。”

不说就不说,关允现在还真没空和金一佳说话,外面已经传来了人群叫嚷的声音,秘书科离县委大院的大门有一段距离,依稀可以听到人群此起彼伏的高喊。

“李永昌书记是孔县的明灯,是孔县人民的救星,孔县不能没有李书记!”

“留下李书记,还孔县一片蓝天!”

“李书记,人民的好书记,孔县的好书记,孔县人民永远缅怀你……”

听到最后一句,关允差点笑喷了,李永昌还没死,缅怀什么?不过他还是忍着没笑出来,正要出去看看,门一响,柳星雅进来了。

“小关,快,李书记找你!”

第132章 孔县的基石

关允拿起帐目紧随柳星雅身后,出门向西,路过内门的时候,见门口已经无数辆警车警灯闪烁,横在大门口,挡住了人群,而人群群情沸腾,有人要爬上警车,试图冲进县委,崔玉强亲自指挥警察阻拦人群,眼见形势有失控的迹象。

“何必这样呢?”柳星雅忧心忡忡地看了门口一眼,说道,“其实市委已经很照顾他了,安排他到人大担任常务副主任,而且等明年三月两会过后,还会扶正,解决正县级,也算他在孔县辛苦几十年的安慰奖,现在这么一闹,让市里也很尴尬,尤其是蒋书记,说不定还得再拍桌子。”

柳星雅的话意味深长,再拍桌子的说法显然是暗指之前蒋雪松已经拍过桌子了,关允就试探着一问:“让李永昌到人大,是蒋书记的意思?”

柳星雅没有隐瞒,微一点头:“听说呼延市长主张拿下李永昌,蒋书记不同意,说是李永昌劳苦功高,为孔县工作了一辈子,最后一下倒了,会寒了许多孔县本土干部的心。他力主让李永昌先到人大过渡几个月,明年人大主任退下,由李永昌接替,也算是就地解决了正县级待遇。当时许多人不同意,有过半常委附和呼延市长的提议,结果蒋书记盛怒之下拍了桌子,才力排众议,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好一个蒋雪松,戏演得挺足,关允心中更加摸透了蒋雪松的脉搏——除了有他和蒋雪松正面接触的深入了解之外,也有老容头点醒的功劳在内——其实蒋雪松并不一定非要保下李永昌不可。而是在演戏给黄梁市的三大宗姓看,特别是一句会寒了许多孔县本土干部的心,肯定会让黄梁市三大宗姓听了十分受用,认定蒋书记是一个重视本土干部培养的好书记。

柳星雅的一番话终于让关允看清了局势。李永昌不是蒋雪松的底牌,但也不是废牌,而是一张可以迷惑对手的诈牌。在处理李永昌的问题上,蒋雪松的出发点不是个人感情,也没有考虑李永昌的感受,而是通盘在为了他的政治大计布局。

说白了,李永昌的个人命运无关紧要,他是半倒还是全倒。只看政治需要。

黄梁市的政治形势怎样,关允不得而知,也无从猜测三大宗姓在黄梁市有多么庞大的实力,更无从得知呼延市长和蒋雪松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和而不同还是各自为政。所以他就无从推测蒋雪松利用李永昌大作文章借以和黄梁市三大宗姓势力保持和睦共处的策略是否真的有用。但不管有用没用,却是彻底搅乱了孔县的局势。

相信李永昌最后的悍然一击,必定会让蒋雪松大为恼火。不过恼火之余,蒋雪松也不会全无收获,如果有机会拿掉孔县两个不听话的一号二号的其中之一。也算是意外之喜。

但也不得不说,万一事情闹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蒋雪松力保李永昌的举动,就落了别人的口实。再如果被政治对手充分加以利用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背一个用人不明的政治污点。

一切,就全落在了今天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之上。

而关允还不知道。李永昌事件最终会如何解决怎样收场,他却没有选择地成为了最关键的一个支点。也就是说,李永昌的命运、李逸风的前途甚至蒋雪松是否背上政治污点,一切的成败,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眼见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外,关允忍了一忍,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冷秘书长又是什么态度?”

本来这话关允不该问,市委领导开会研究的内容,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应该问的问题,一问,就越界了,但关允就是问了,也是他摸透了柳星雅的心思,刚才柳星雅详细一说市委会议的争论,就是有意要向他透露什么。

“呵呵,你倒是挺关注市里的局势。”柳星雅呵呵一笑,反问一句,“你真想去蒋书记身边?”

“我只是关心冷秘书长的态度,毕竟,冷秘书长对我也很关心。”关允巧妙地答道。

“冷秘书长提议调李永昌到外县。”柳星雅笑道,“听说没人附议冷秘书长的提议。”

没人附议就对了,冷岳明知李永昌不会离开孔县,却故意提出调李永昌去外县,不过是故意虚晃一枪的提议罢了,要的就是重在参与。他没有附和蒋雪松的提议,态度就耐人寻味了,历来秘书长明是市委的总管,实际上往往只是书记一人的总管。秘书长在重大问题上没有附和书记,冷岳这个秘书长当得很有意思。

抛开冷岳的问题,关允和柳星雅来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

李逸风正在打电话,见二人进来,他捂住电话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柳星雅微微皱眉,“人太多了,估计挡不住了。”

李逸风一皱眉头,又冲电话里说了几句,对关允说道:“关允,冷县长有话要和你说。”

李逸风此时和冷枫通话商议如何解决突发情况,符合常理,但冷枫是什么态度就不好说了,多半会是置身事外以人不在县委为由,让李逸风全权处理,他好袖手旁观。

关允轻轻地将帐目放到李逸风的桌子上,接过电话,平静了一下心情:“县长,我是关允。”

“关允,刚才李书记向我通报了一下县里的突发情况,我很震惊,如果不是和夏部长见面,我现在就想赶回去……”冷枫微一停顿,又说,“一定要服从大局,听从县委的统筹安排,在李书记的指挥下,妥善处理群体事件,本着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的出发点,以稳定压倒一切的战略高度,将群体事件扼杀在萌芽状态。关允,你肩上的担子很重,现在县委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出面协调的孔县本地人,要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要勇于冲到前面,拿出力挽狂澜的勇气……不过万一形势失控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说冷枫开头的几句话是官话套话,明显是说给在场的李逸风和柳星雅听,那么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关允,就是很直白地暗示关允,在处理李永昌挑起的群体事件的问题上,他的重要性无可替代,他现在就是李永昌携纵横孔县二十余年的余威试图一举冲垮李逸风权威的关键支点,他冲锋在前,抵挡住了李永昌的冲击力,李逸风就会安然无事。如果他抵挡不住,李逸风说不定会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孔县局势也有可能岌岌可危。

关允一阵苦笑,他才多大,级别也低得可怜,但形势所迫,因缘际会下,双肩羸弱的他,此时此刻竟然成了保证孔县局势不至于摇摇欲坠的最大的基石!

不过……关允也听了出来,冷枫再三强调让他在李逸风的领导下服从大局,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冷枫既想让他力挽狂澜,不让孔县大乱,又暗示万一局势不可收拾时,要及时全身而退,然后将责任完全推卸到李逸风身上。

果然和他所料的一样,冷枫虽然人不在孔县,却准确地判断了孔县的局势,远在省城隔岸观火,不管孔县最终局势如何收场,他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莫非真如老容头所说,官场之上,有官运一说?至少从眼下的形势判断,冷枫的运气确实比李逸风好上一等。

人,有时不服运气不行,如果今天的局面是冷枫坐镇县委而李逸风人在外地,就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形了,只可惜,偏偏就让李逸风赶上了。关允在刚才听了金一佳之劝,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推波助澜借机拉李逸风下马,但接到冷枫电话之后,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群体事件过后,李永昌必定轰然倒塌,李永昌一倒,出于平衡孔县局势的需要,市委必定不会让两个空降的一号二号完全掌握了孔县,那么说不定李逸风和冷枫还要有一人会被调整。

与其到时一半对一半的几率被调整了冷枫,还不如现在直接拉下了李逸风,省得到时赌输了就惨了。关允心思跳跃不定,目光悄然落在了李逸风的脸上。

李逸风脸色阴沉,正要看关允拿来的帐目,目光中透露出坚毅之色,他见关允打完了电话,就说:“关允,先由你、伟全和星雅出面协调一下,能劝退尽可能劝退,如果实在不行,我再露面。”

李逸风将关允排在第一位,显然是在暗示处理群体事件的核心人物是关允,而郭伟全和柳星雅,一个常务副县长,一个县委办主任,却全部成了陪衬,关允立刻感觉身上压力倍增。

关允理解李逸风暂不露面的考虑,如果李逸风现在露面,那么在谈判的时候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先出面挡上一挡,也是缓兵之计,就点头说道:“我会尽力,请李书记放心。”

李逸风摆了摆手:“去吧,让崔玉强来我办公室一趟。”

关允和柳星雅走出办公室,刚和郭伟全汇聚一处,正要向外走,只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柳星雅和郭伟全顿时脸色大变,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像爆炸的声音?

关允更是无比震惊,因为他听出了是什么声音,心中叹息一声,事情,还真是闹大了!

第133章 骂功

孔县县委大门是两扇黑铁门,黑铁门连接红砖墙,不管是黑铁门还是红砖墙,都年久失修,接连的部分早已锈迹斑斑,每天大门开合的时候,都是嘶哑直响的摩擦声音,关允每次从大门通过都会加快脚步,唯恐什么时候大门轰然倒塌,砸在自己身上。

县委的大门确实有些年头了,据说初建于李永昌在县委第一次执掌大权之时,当时李永昌是副县长,他亲自带领了一帮工人,亲自动手,一砖一瓦建起了县委大院的新大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历任的书记和县长上任之后,再无一人扩建过县委大院,自然也没人在意大门是好是坏。

孔县一直流传一个说法,县委大院的大门都是李永昌建的,每一个从县委大门进出的县委领导,都走在李永昌的阴影之下。言外之意就是,县委大门不换,风水就改,李永昌就永远是孔县的不老的传说。

轰隆隆一声巨响,不是爆炸的声音,是县委大门的黑铁门连同连接的一部分红砖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倒塌之后的黑铁门和红砖墙正好砸在挡住人群的警车上面,将警车砸得稀烂,发出了轰然的巨响。

大门一倒,被大门挡在外面的人群就一哄而上,跃过倒塌的砖墙,跳上被砸得稀烂的汽车,冲开拦截的警察,几十人气势汹汹手持条幅,冲进了县委!

白色条幅上黑笔大字:“还我李书记!”

也不知幕后总策划是谁,又不是祭奠死人,怎么用白底黑字?而且用的还是还我李书记的标语,李永昌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崔玉强带领的一帮警察一共几十人,抵挡不了几百人的队伍,被十几人突破了人墙,崔玉强吓得不轻。万一这帮人冲撞了县委领导,误伤了李逸风,他就不用考虑是不是被清洗了,直接就引咎辞职算了。

这么一想,就更加痛恨李永昌了。崔玉强会不清楚今天的事情是李永昌的手笔?整个孔县能在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号召几百人聚集在一起,有如此影响力的人。唯李永昌一人而已。

李永昌下了狠手了呀。不但想冲击了县委大院,临死也要拖李逸风下水,而且还想拉他当垫背,够狠够无耻!崔玉强气得七窍生烟,奈何县公安局警力不够,全局出动了也抵挡不了滚滚人流。

难道真要鸣枪示警?不提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翻脸,就是翻脸,他的枪也未必吓得住人。在基层工作多年,崔玉强比谁都清楚一旦群情沸腾起来,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情绪被别有用心的人鼓动之后,很难平息,就如一群狂躁的奔牛。谁挡在前面谁就会首当其冲被撞得粉身碎骨。

但职责所在,他又不能不管,崔玉强大喊一声:“谁敢再向里面跑。我就对他不客气了!”他用了高音喇叭,还用足了力气,声音回荡在县委大院之中,却无一人理会,冲在前面的几十人依然大步流星地向前冲,眼见就冲到了距离内门不到百米的警惕线之内。

一到内门,就等于接近了李逸风的安全距离范围之内,等于是说,李逸风随时可能被人群所伤,崔玉强已经吓得魂飞天外了,他一下飞跃而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试图拦住众人。

堂堂的公安局长,在孔县威风八面的崔玉强,猫着腰,跑得飞快,总算在人群冲到内门之前拦住了众人,他伸开双臂大喝一声:“谁敢再向前一步,就抓他进局子。”

以往崔玉强只要在县城街头一出现,大小混混都会如猫见老鼠一样避之不及,但现在崔玉强急赤白脸,几乎要火冒三丈了,十几人却当他不存在一样,为首的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更是双目圆睁,伸手一把推开崔玉强,骂道:“叛徒,败类,滚一边去,孔县没你这号人!”

老头是县一中的退休教师,名叫达邵,教了一辈子的政治,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被人成功地鼓动,成为替李永昌伸冤叫屈的先行军。由此可见,纵然教了一辈子书活了一辈子人,未必也能看清真相明辨是非。

达邵还曾经教过崔玉强,崔玉强平常见了他总要恭敬地尊称一声老师,在老师面前,他的公安局长的身份就不管用了,尤其对方还是孔县教育界德高望重前辈,他被达邵推开,既没法还手,更不能用强,只好尴尬地说道:“邵老师,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冲动,我不是冲动,我是老夫略发少年狂,你懂什么?”达邵须发皆张,用手指着崔玉强的鼻子,“崔玉强,枉我教你一场,你懂不懂什么叫仁义礼智信?你身为孔县人,却吃里爬外帮着外人摆布孔县,李永昌为孔县辛苦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没苦劳,凭什么李逸风和冷枫要搬开他?你还帮着李逸风和冷枫算计自己人,你脑子让驴踢了?分不清里外?哪里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达老师,我……”崔玉强被达邵一连串的质问逼问得哑口无言,他对付地痞流氓有一百种手腕,对付能说会道的知识分子却束手无策,只是尴尬地搓着双手,“我,我是从大局出发……”

“什么大局?是孔县的大局还是李逸风和冷枫的大局?”达邵继续对崔玉强口诛笔伐,“如果说为了孔县的大局,你问问门口几百名百姓,他们能不能代表孔县人说话?我看你就是为了保你的官位,是为了李逸风和冷枫的大局,是为了拍李逸风和冷枫的马屁,你就是孔县的叛徒孔县的败类。”

一番话骂得崔玉强狗血喷头,让崔玉强哑口无言!

“达老师,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崔玉强被骂得羞愧难当,既不能动手又笨嘴拙舌无法还口,眼见他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就要一败涂地时,关允挺身而出,替他接招了,“崔局长身为公安局长,职责所在,必须维持秩序,他维护的大局既是孔县的大局,又是李书记和冷县长的大局。”

说话间,关允悄然向崔玉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崔玉强去向李逸风汇报。崔玉强会意,感激地看了关允一眼,急忙溜走了。

达邵一双老眼白眼球多黑眼球少,充满敌意地打量关允几眼:“小毛孩子一个,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关允看了出来,最先冲进来的一拔人是以达邵为首,是教育系统的一帮人,应该全是教职员工,他也认识达邵,知道达邵的性格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用一句通俗的话形容就是老顽固,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为老不尊,喜欢事事挑理,看谁都不顺眼。

“应该这样说,达老师,您不是县委工作人员,没有资格冲进县委大院。”关允可不像崔玉强一样笨嘴拙舌,他在大学时代就经常参加辩论赛,又有一对喜欢大讲道理的教师父母,对付如达邵一样好为人师并且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最是拿手,“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明事理懂人事,孔子还拜七岁小儿为师,达老师,我都快24岁了,怎么就连和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达邵被关允有理有据的反驳呛得满脸通红,他再倚老卖老拿年纪压人,就是自比比孔子高上一等了,偏偏他又最推崇孔子,就被关允正正拿捏住痛处,“你是关允对吧?你也是孔县人,怎么甘愿当外地人的走狗?我今天要好好替你爹你娘教育教育你。”

关允谦和地一笑:“爸妈经常教育我,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谨让,刚才达老师以仁义礼智信质问崔局长,我倒想请问达老师一句,您做到了温良恭谨让了吗?”

“我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一言一行符合圣人言教。”达邵鼻孔朝天,轻哼一声,心想小毛孩子想说服他,痴心妄想。

关允笑得更意味深长了,他不是骂死王朗的诸葛亮,但今天他要做舌战达邵的关副主任。如果不将达邵说得口服心服,让他知难而退,还真不好解决达邵的难题。达邵的脾气又臭又硬,偏偏他在教育系统很有威望,只有他回头,教育系统的一帮人才会退走。否则,对付一帮老师,打不得骂不得,确实十分棘手。

柳星雅和郭伟全也不顾及自身身份,非要站在关允前面了,而是站在关允身后,一言不发。柳星雅还好一些,站得不远,而且一脸坦然,随时做出挺身而出的准备,郭伟全则站得很远,做出了随时转身躲进内门的准备。

“达老师,您先是倚老卖老痛骂崔局长,又摆出老资格来训斥我,说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话,还骂我是走狗,身为老师,理应为人师表以理服人,但我实在看不出来达老师讲了什么道理,只听到达老师一言不和就出口骂人,看不到一点温良恭谨让的品德……”

关允先是和风细雨地说了几句,陡然间,声音一下提高了高度:“达老师,我还想请问您一句,孔子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您今年六十多了,十年前知了天命没有?现在又耳顺了没有?”

一番话说完,达邵满脸涨红,被关允不吐一字脏话的骂功骂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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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战舌战,二战智取

知天命是指人到了五十岁,就应该顺天而知命。六十而耳顺,更是指人到了一定年纪,应该事事顺耳,不要固执己见,更不要冥顽不灵,知天而顺命,听风可辨雨,才是一个有智慧的老人应有的境界,而如达邵一样为老不尊,还抬出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资历来动手推人张口骂人,好,既然他喜欢讲大道理,关允就抬出圣人言教来让他自取其辱!

关允不但痛斥达邵为老不尊,而且还含蓄地指责达邵白活了一把年纪,四十没有不惑,五十没有知天命,六十还没有耳顺,用一句最难听的话形容就是,一把年纪活狗身上了!当然,以关允的文明,他在面对为人师表的达邵时,绝对不会说出一个脏字。

但对达邵来说,自认一辈子教书育人,以孔县师德第一人自称,他平生最不喜说脏话,就喜欢咬文嚼字批评别人,只可惜,他遇到了在京城读了四年大学的关允,善于辩论的关允,虽然阳光但有时也会发坏着痕迹骂人不带脏字的关允。

而偏偏对于达邵来说,不带脏字的污辱比脏话连篇的谩骂更有杀伤力,更让他无法忍受!而让他无法承认的是,关允说的全是事实,他无力反驳一个字。一向自诩高人一等,号称孔县师德第一人、孔县文化第一人的达邵,被关允痛击软肋,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青,终于勃然大怒。

“关允。你有水平,关成仁和母邦芳教出了一个好儿子!”达邵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攻击了关允的父母。

“孔县是孔县人民的孔县。也是黄梁市的孔县,李〖书〗记和冷县长是孔县的最高党政领导人,所以,要说谁最能代表孔县,还是李〖书〗记和冷县长。达老师教了一辈子政治,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关允脸色就冷了几分,说话虽然客气。但攻击力又加强了力度“李〖书〗记和冷县长能代表孔县,是孔县的父母,谁不尊重父母?达老师先是指责父母官,和我辩论又攻击到我的父母,还谈论什么仁义礼智信?”

“我……”达邵噎得脸红脖子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关允见火候到了,趁热打铁:“达老师如果还想和我辩论,我看您年纪大了。要不搬一把椅子给您?”

“道不同不相为谋。”达邵恼羞成怒地扔一句。辩论不过关允,没脸再气势汹汹地非要和李逸风理论了,转身拂袖而去。

达邵一走。随同他一起的几十名教育系统的一帮人群龙无首,也就紧随他的身后,一哄而散。第一拨冲进县委大院逼近到县委内门几米之处的队伍。被关允一番舌战之后,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间走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回到聚集在门口的人群之中,从人群旁边灰溜溜地走了。

第一次危机。解除了。

柳星雅的表情既惊讶又佩服,再看关允时的眼神。就更多了赞赏之意。原本他以为达邵三言两语骂得崔玉强哑口无言,达邵必定是孔县德高望重的老字辈人物,怕是就连关允见了也会退避三舍,不料关允铿锵有力,几句柔中带刚的反驳,竟然逼迫得达邵羞愧而退,不由他不心中震惊。

其实在李逸风做出以关允为首出面解决危机的决定时,柳星雅心中并不太赞成李逸风的决定,总觉得关允毕竟年纪太轻,压不住场,而且关允也级别太低,尽管他是目前县委之中李逸风和冷枫最信任的孔县人,但到底没有经历过大事,再说嘴上连胡子都没有长长,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关允……能行吗?

不止柳星雅怀疑关允的能力,郭伟全更对关允出面化解危机的能力深表怀疑,他也清楚事情闹得这么大,连公安局的〖警〗察全体出去都挡不住,等于是说孔县要天翻地覆了,肯定是李永昌背后下的套,就是要借机生事,就是想将孔县折腾一个天翻地覆,闹不好连李逸风也要被暴打一顿,一个小小的关允出面,不是螳臂挡车吗?他甚至得意地想,说不定关允马上就要被打得头破血流了。

郭伟全一直就看关允不顺眼,总觉得关允言过其实,处处显示出高人一等的傲气,而且在他面前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毕恭毕敬的姿态,自以为是冷枫的跟前红人就不将他这个常务副县长放在在眼里,姿态太高了。也不知道李逸风哪根劲错乱了,偌大的孔县县委难道没人了?非要让关允出面协调,关允能办成什么事情?

除了能写几个字背几句诗讨蒋雪松欢心之外,还真没什么真本事!郭伟全刚才就一边袖手旁观,准备看关允出糗,一边随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他反正抱定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谁爱当出头鸟谁当,他不会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的一根手指落到他的身上。

不料等他看到崔玉强败退关允挺身而出,三言两语舌战达邵,让达邵灰溜溜败走之后,他惊呆了,不敢相信关允竟有这等本事?郭伟全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不知道是嫉妒关允的才能还是犹豫着是不是该重新考虑站队了,万一关允成功地化解了危机,李永昌将会倒台倒得更加彻底,到时李逸风和冷枫联合掌控了孔县的大局,他一个常务副县长,没有副〖书〗记联手,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不过又一想,市委蒋〖书〗记肯定不会任由李逸风和冷枫联手把持了孔县,新上任的副〖书〗记必定会是蒋〖书〗记的亲信,到时孔县倒了李永昌,局势依然还会被蒋〖书〗记牢牢抓在手中,甚至有可能今天的事件会拖李逸风下水,也可能事件过后,李逸风和冷枫会有一人被调整……想通此节,郭伟全心中大震,机会,机会又要来了。

再抬头看关允时,郭伟全恨不得关允被第二拨队伍一拳打倒在地,因为虽然关允骂退了第一波达邵的队伍,但第二波横冲直撞冲过来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人,但个个是彪形大汉,不是达邵类型的知识分子队伍,而是由县城老街流氓混混组成的暴力队伍。

为首一人郭伟全也认识,是号称打遍县城无敌手的陈大头。陈大头今年三十五岁,按说已经过了一个流氓混混的黄金年龄,但他依然孔武有力,五短三粗的身材〖真〗实地暴露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理特点。郭伟全不是孔县人,他之所以知道陈大头,是因为他早就听说陈大头在孔县的威名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就是陈大头当年担任过李永昌的司机。

陈大头名气之大,刘宝家也不能与之相比,算起来刘宝家只能算是县城老街的三代混混,陈大头是第二代,在陈大头打遍孔县无敌手的时候,刘宝家还在流沙河边玩泥巴。

达邵身上有知识分子的迂腐,关允可以花言巧语靠辩论取胜,陈大头只认拳头不认理,以关允的小身板,难道他还能和陈大头大讲道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郭伟全就想看看陈大头怎样提着铁拳一般的拳头,一拳将关允砸倒在地。

是的,没错,就在关允刚刚骂退以达邵为首的第一拨队伍之后,才向前走了没有几步,又有几人冲破了〖警〗察的人墙,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过来。而关允向前走了不过十几米,就又和以陈大头为首第二拨队伍狭路相逢!

见陈大头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凶狠模样,柳星雅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再一看〖警〗察连维持大门秩序的人手都不够,更不用提腾出人手过来保护了,心想这下完了,怕是连同他在内,包括关允、郭伟全都要被一起打了。

不由心中一阵无奈的叹息,孔县终究还是李永昌的孔县,昨天李逸风刚和李永昌一番长谈,话说得很委婉,态度也很诚恳,而且还含蓄表明让李永昌先在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子上过渡一下,明年解决正县级。李永昌当时答应得也挺好,说他为孔县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还说完全服从市委的决定,并且还虚情假意地感谢李逸风和冷枫为孔县做出的贡献,他会在人大继续发挥余热,为孔县的明天奉献毕生的心血。

不料李永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果然就如冷岳形容的一样是——白脸奸臣,而且还阴险无比,如果说上一次引发大坝项目停工事件只算是小试牛刀的话,那么今天的冲击县委的**,就是李永昌图穷匕见,露出了真正的狼子野心。

一时间柳星雅思维乱飞,胡乱想起了一气,再一看陈大头已经大马金刀地站在了关允面前,双手抱在胸前,从鼻孔中哼出一句:“关允,你有两条路,要么滚开,要么被我打趴下,你自己选吧。”

柳星雅和郭伟全对视一眼,知道关允这一关不好过了,也清楚凭借他们三人谁也拦不住如狼似虎的陈大头,怎么办?职责所在,也不能转身就跑,但关允的小身板不可能打得过陈大头。

面对陈大头的威胁,关允还能笑得出来:“呵呵,大头哥,我有句话要对你说……悄悄话,你要不要听?”

第135章 三战定大局

关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柳星雅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现在不是论交情的时候,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现是危机时刻,弄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突发事件,甚至是可能出现流血冲突并且掀翻县委书记将孔县搅乱的大事件!

关允以为一句悄悄话就可以吓退陈大头?简直是滑天大之大稽。柳星雅近乎绝望了,关允卖弄几下嘴皮子还行,能骂退达邵算是误打误撞,再想如法炮制对付根本就是一介匹夫的陈大头,完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难道关允也是言过其实不可重用之人?柳星雅心中对关允蓦然产生了一丝不信任。

郭伟全就更不用说了,见关允天真地想和陈大头说什么悄悄话,差点讥笑出声,关允脑子短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耍把戏?现在不是耍把戏就能过关的时候。

果然,陈大头一听关允要对他说什么悄悄话,顿时哈哈大笑:“关允,你小子傻了吧?悄悄话?我和你没什么话可说,你赶紧让开,要不我对你不客气了。”

“是吗?真没话要说?”关允脸上的笑容转冷,“你不想听听万家四熊会不会被判死刑?你不想知道你过了今天,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敢威胁我?”陈大头伸手就抓关允衣领,“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关允不躲不闪,任由陈大头抓住他的衣领,双手放在陈大头的手上,嘿嘿一笑,“有本事你就灭了我。”

“找死!”陈大头勃然大怒,他右手拎住关允衣领,左手高高举起,就要一拳砸向关允的脸。不料左手刚刚举起,忽然就一下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左手紧紧握住右手嚷道,“关允。你,你。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刚才陈大头和关允近身缠斗。柳星雅和郭伟全看不清关允怎么出的手,等陈大头跳到一边时,二人都看了清楚,顿时大吃一惊,陈大头的右手鲜血直喷,如自来水一样涌了出来,转眼间就湿了整条胳膊,而且还滴滴嗒嗒沿着胳膊滴到了地上,只瞬间工夫。地上也湿了一片。

柳星雅脸都白了,陈大头手腕上的动脉被划破了!

关允一脸镇静,冷冷一笑:“我手里没什么东西,也许是我的扣子太锋利了,划破了你的动脉。出了县委大门向东三百米是县医院。几个人抬着你的话,五分钟肯定能赶到,还死不了。要是耽误了半分钟。血一流光,就不好说了。记住了,千万别自己跑,越跑血流得越快……”

陈大头不可一世的嚣张立刻不见了,变成了满脸恐惧和愤恨:“关允,算你狠……”

“半分钟过去了……”关允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

“我们走。”陈大头不敢再硬撑了,和生命相比,任何的嚣张和牛逼都无足轻重,包括面子,他瞪了跟随他的一帮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抬我走,想看着我死是不是?”

七八个人哪里还顾得上冲关允发横,更顾不上再去冲击县委找李逸风摆摆威风,几人抬起陈大头狼狈而窜,走出不远,陈大头愤怒加不甘的声音还传了过来:“关允,你等着,咱们的事情没完……”

关允并不理会陈大头的叫嚣,回头对柳星雅和郭伟全说道:“柳主任、郭县长,咱们继续向前?”

柳星雅和郭伟全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关允不但诡计多端,而且够狠,不管他用什么划破了陈大头的动脉,只此一手,就是让人防不胜防的狠手,而且手法还是十分巧妙,谁也没有看出关允是怎么出的手。最关键的是,自始至终他都镇静自若,不但没有在陈大头面前露怯,而且他显然早有准备,就要是故意哄骗陈大头上当。

冷静、漠然、无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一招制敌,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柳星雅推翻了刚才对关允的看法,才知道他太轻看了关允,以关允的年纪虽然不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他,但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刚才关允当机立断的致命一击,三个字,狠、准、绝。

是的,绝了,谁也想不到关允会险之又险用了这么一手,柳星雅承认,如果让他出面的话,他只有败退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

郭伟全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的手止不住一阵颤抖,一直以来在他眼中低调隐忍并且人畜无害的关允,却也有如此强悍的一面,枉他在官场混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关允一样笑着出手一刀致命的年轻人。

虽然他没看清关允是怎么划破了陈大头的手腕,但只凭关允敢以命相逼陈大头的出手,就让郭伟全心底生寒,这样一个平常温顺如绵羊变脸如恶狼的关允,虽然年轻,虽然级别低,但留给他的印象不但深刻,而且终生难忘。

“继续,继续。”柳星雅忙说,神情惊魂未定,却又努力保持了一丝镇定。

“继续,继续。”郭伟全不由自主陪了笑脸,笑了之后又觉得笑得不是时候,而且有点向关允示好的意思,就又忙板了脸。

关允在陈大头面前冷峻而无情,但在柳星雅和郭伟全面前,却又是谦逊而恭谨,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柳星雅对关允心无芥蒂倒不觉得什么,郭伟全却心里不停地犯嘀咕,以后再和关允共事,还真得提防他几分。但又一想,关允如此强硬,如此有恃无恐,是否说明李逸风对今天的突发事件已经掌控了大局,或者说,已经征求了市里的意见,最后肯定会拿出一个解决方案,而李逸风派他和柳星雅会同关允一起出面解决危机,到底是李逸风身边无人可用,还是想趁机推他入坑?

李永昌肯定要倒台了,不管能不能拉李逸风下水,他这么一折腾,会倒得更彻底了,郭伟全心思大乱,第一次动了要临门一脚出卖李永昌以明哲保身的想法。

向前只走了十几米,距离大门还有几米的时候,第三拨人群冲了过来。

好嘛,才多远的距离,从出了内门,短短百十米的路程,第一拨是以达邵为首的知识分子的队伍,第二拨是以陈大头为首的流氓团伙,眼下冲到眼前的第三拨是一群妇女,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陈茉莉。

十几名妇女一字排开,年纪大者有五六十岁,小者十三四岁,人人义愤填膺,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关允施施然站在陈茉莉面前,心想先是知识分子队伍,然后是流氓无赖,现在又是妇女联合会,李永昌在孔县的号召力真不简单,而且从一拨又一拨队伍的安排来看,也是煞费苦心,是铁了心要黑了李逸风。

知识分子的队伍自不用说,不用动粗,只能劝走。流氓无赖的队伍,道理讲不通,动手打不过,摆明就是耍赖。而现在又是妇女队伍,也是只能劝说不能动手,手腕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陈姐,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你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不乱掺和事情,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关允拦住了陈茉莉的去路,笑眯眯地问道。

“关允你让开,陈姐今天气不顺,要找李逸风讲讲理。李逸风凭什么要让李永昌下台?李永昌副书记在孔县这么多年,为孔县人民做了多少实事好事,我的饭店还是在李永昌副书记的扶植下,才有了今天的规模!”陈茉莉是当年的孔县交际花,她现在快语如珠,咄咄逼人,双手叉在腰间,活脱脱要吃了关允一样。

关允还是站在陈茉莉身前一动不动,既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半步,耐心地等陈茉莉说完,他才慢条斯理地问道:“陈姐,谁告诉你是李书记要让李永昌下台了?”

陈茉莉一愣:“还用谁告诉我?大街上都传遍了,说是书记和县长联合要搬开李永昌……孔县不能没有李永昌书记,李书记一倒,孔县就全是外乡人的天下了。”

“我要纠正你一个原则性的错误,书记和县长没有权力免去一名县委副书记的职务,只有市委有权力对副县级干部进行任免,如果你们要向李永昌讨还公道,不应该来县委,应该坐车去市里。”关允依然是一脸微笑,浑然不似刚才害得陈大头满身是血时的坚毅果断,他的样子不但看上去人畜无害,而且还很阳光,“孔县不管是谁担任领导,都是为了孔县的经济发展,孔县的经济好了,富裕的是孔县人民,领导来来去去,只有孔县人民在孔县的土地上生生不息,所以说孔县永远是孔县人的孔县,陈姐,你是聪明人,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想不明白?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现在转身回去,你今天冲击县委的事情,既往不咎。”

柳星雅和郭伟全面面相觑,如果说关允骂退达邵靠的是辩才,吓走陈大头靠的是冷静的出手,那么他对陈茉莉说的一番话似乎就不伦不类了,到底是讲大道理还是什么?再说既然陈茉莉已经冲了进来,关允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劝退她?

尽管对关允刚才解决危机的手法很欣赏,但柳星雅和郭伟全还是不认为关允能顺利解决眼下的危机。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何况眼前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笑话!

不料接下来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柳星雅和郭伟全都目瞪口呆。

第136章 闪亮登场

陈茉莉还是双手叉腰,一副丝毫不肯退让的傲慢姿态,她直视关允的眼睛,似乎要用目光将关允逼退一样。

关允却是坦然而立,目光云淡风轻,和陈茉莉对视,毫不退让,却又没有咄咄逼人的气焰,只有心平气和和淡然。

对视了大概一分钟多,陈茉莉突然哈哈一笑:“关兄弟,成,我信你了,现在就回。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记下了。”关允笑眯眯地说道,“以后一定加倍奉送。”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没话说了。”陈茉莉一摆手,转身就走,“姐妹们,走了,戏演完了,回家歇着了。”

陈茉莉一走,随同她的几个妇女团的老少女人,也就立刻转身回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就穿过门口的人群,消失在了远处。

啊?柳星雅和郭伟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也行?到底关允和陈茉莉说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打的又是什么哑谜?

不过此时柳星雅和郭伟全才更佩服李逸风和冷枫的眼光,一号二号联名提议让关允出面解决危机,冷枫还好说,可能是出于对关允的盲目信任,李逸风让关允出面,莫不是出于想让关允当替死鬼的心思?现在看来,不管冷枫还是李逸风,对关允的判断百分之百正确,关允确实是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基石。

也难怪柳星雅和郭伟全无法理解关允为何一句话就能劝退陈茉莉,其实涉及到了关允和陈茉莉之间的秘密。陈茉莉的饭店虽然是在李永昌的帮助下才有了现在的红火,但在饭店成长的过程中,关允也出了不少力,确切地讲。关允的几个兄弟出了不少力,而且陈茉莉的丈夫在外面鬼混。有几次都被刘宝家发现了,刘宝家告诉了陈茉莉,陈茉莉才得以挽救了婚姻。

陈茉莉不仅仅欠关允一份人情,她也有把柄捏在关允手中,刚才关允想让她退让,她就想逼视关允,看看关允是不是想要胁她,她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后来发现关允确实云淡风轻,眼神真诚,丝毫没有逼她之意。就是想劝退她。她就彻底服了关允。而且关允说的话合情合理,她是一时义愤之下才挺身而出,现在冷静一下,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孔县人在孔县的土地上生生不息了多少年。书记和县长也换了不知道几茬,只有李永昌一个人一直矗立了二十年。

女人才有十几年的青春,李永昌能二十年不倒已经不错了,就算现在不下台,还有再坚持几年?几年后,就是关允一代年轻人的天下了,女人不服老不行,官场也一样,没有不老的神话。何必为了一个土埋了半截的人得罪后起之秀?以后的孔县,将会是关允的孔县。而且关允许诺以后要照顾她,她等于又有的新的靠山,还是见好就收为好。

陈茉莉当年身为孔县的交际花,也多少有点政治头脑,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大了。法不责众,闹事的群众是没事,但鼓动闹事的幕后人物肯定不会落好,也就是说,李永昌最后会倒得更彻底。她是何等左右逢源的人物,一想即通,其实她是被李永昌当枪了。

这么一想通,又有关允的亲口一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陈茉莉才赶紧拍屁股走人了。她的健硕的屁股在郭伟全的眼中无比晃眼,却又无比的生动,仿佛是一张嘲讽的笑脸,在讥笑李永昌的失败。

“两位领导,下一步该怎么办?”关允力退三拨队伍,此时依然指挥若定,表现出一个下属应有的谦让,“请领导指示。”

距离大门已经咫尺之遥了,虽然已经退了三拨人,但聚集在大门口的队伍依然不少,面对群情激愤的队伍,柳星雅说是没有胆怯那是骗人,毕竟他不是孔县人,也知道基层百姓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

郭伟全更是不肯再向前一步,连忙说道:“既然李书记交待以关允为主,接下来怎么办,关允,你来决定。”

郭伟全不肯承担责任,临阵退缩,早在关允的意料之中,关允见柳星雅也是面露难色,也就没有再为难柳星雅,说道:“好吧,既然郭县长有了指示精神,柳主任,我就托大出面了。”

柳星雅很感激地看了关允一眼,他不想显得他没有担当,又不想出头,关允主动应承下来,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忙说:“就辛苦你了。”

关允点头一笑,后退两步,猛然向前快跑几步,将身一跃跳到了正挡在门口的一辆警车的车顶之上。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跳得过高,落到车顶时上,“咚”的一声巨响。

不但声如雷动,而且关允还一脚踩碎了警灯,再加上人群正在和警察对峙,谁也没有留意会有一人突然跳到了车顶之下,关允的出场就如从天而降一般,闪亮登场!

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正在推推攘攘的人群和警察,都目瞪口呆地看到关允,一时都想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刚刚还沸腾如开锅一样的现场鸦雀无声。

关允一亮相,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效果就达到了。

不过等不少人看清从天而降闪亮登场的关允是一个小年轻时,不少人就都起了轻视之心,有认识关允的,一阵哄笑。不认识关允的,连连讥笑。甚至还有几人指着关允哈哈大笑,就有一个坏小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块扔向了关允,想要打关允一个下马威。

关允上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迎接鸡蛋的准备,当然他也明白,孔县的百姓穷,没人舍得拿鸡蛋扔人,见有人扔来土块,嘿嘿一笑,一扬手就接住了土块。土块不大,也不硬,他瞧准暗下黑手的坏小子,一扬手还了回去,正中坏小子的鼻子。

坏小子哎哟一声,双手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好嘛,先是闪亮登场,然后又毫不犹豫还手,一击即中,关允一跳一扔,顿时给所有人留下了不好惹的霸道印象。

“乡亲们,我是关允,你们中不少人肯定都认识我,有的是我的叔叔、爷爷辈,也有的是我的侄子、孙子辈,我的辈份大,真要论起来的话,你们得有不少人要叫我叔叔或爷爷,就刚才朝我扔土块的小子,他爹见了我也得叫叔叔,孙子,朝爷爷扔土块,真没大没小!”关允的话,既严肃又活泼,听上去是骂人,实际上又是玩笑一样。

“哄……”人群就笑开了。

蹲在地上的坏小子恨恨地看了关允一眼,低头灰溜溜走了。关允说得没错,论辈份他真得叫关允爷爷,街坊辈份虽然比较混乱,但有时也会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孙子扔爷爷,怎么说怎么都不好听。

柳星雅现在对关允的佩服如滔滔江水一样绵绵不绝,他现在才算真正见识了关允的手腕,不但层出不穷,而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小年纪练成了一身刀剑不入的本领,以后如果有了海阔天空,他一旦蛟龙出水,那还了得?绝对是一个官场之上游走不定、一遇风云便化龙的高手。

柳星雅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执拗的念头,如果关允真要去了黄梁市,取得了蒋雪松的信任,是不是可以助蒋雪松打开黄梁市的僵局?从关允过关斩将的手腕上不难看来,他是一个可塑性极强的角色,而且适应能力也非同一般,从他坐了一年的冷板凳时的默默无闻和隐忍,到现在力挽狂澜时的令人拍案叫绝的手法,完全让人刮目相看。

官场之中的年轻人多如牛毛,但可塑性强的年轻人却是不多,而如关允一样失意隐忍得意时狂放,却又狂放而不失方寸和规矩,就如凤毛麟角了。此时此刻,柳星雅从来没有如此热烈地渴望关允调往黄梁市,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将要调回市里,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他到时再和关允一起共事,可以联手在黄梁市大展手脚,相信会比在一个小小孔县更风起云涌。

相比柳星雅对关允的佩服不同的是,郭伟全现在对关允是既佩服又嫉妒,还有一丝畏惧,他也年轻过,在他和关允一样的年龄,别说能骂退达邵吓走陈大头了,就连一个区区的陈茉莉他都应付不了。冷枫真有眼光,有关允相助,再加上有强硬的后台,冷枫全面执掌孔县的大局指日可待。

再想起蒋雪松一手将他提拔到常务副县长的宝座的用心,就是为了和李永昌联手制衡冷枫和李逸风,现在李永昌即将全面倒台,他在孔县将何去何从?

正寻思时,手机响了,郭伟全一看来电,顿时吃惊不小,急忙后退几步,躲到一边接听了电话。

“蒋书记,请指示。”

竟然是蒋雪松亲自来电。

“孔县的事情我听说了,刚才逸风同志打来了电话,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蒋雪松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他对孔县的突发事件到底是什么态度,“听说你在现场,详细说一说现场的情况。”

郭伟全明白了,蒋书记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要怎么定性孔县的**,问他现场的情况,就是想根据事态发展最后拍板,也就是说,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可能左右蒋雪松做出的最终决定。

第137章 官场天才

郭伟全深呼吸一口,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他郑重其事地向蒋雪松说道:“蒋〖书〗记,现场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事件,秩序井然,危机马上就要解除了……”

“哦?”蒋雪松的语气似是轻松又好像是疑问“谁出面解决了危机?”

“关允。”郭伟全从背后看了关允一眼,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钦佩之意,他蓦然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他要在孔县踏实做好手头工作,为孔县的发展尽一份心出一份力,也体现出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不能浑浑噩噩在官场干了十几年,还不如一个关允“在我和柳星雅的配合下,关允打前阵,连退三拨队伍,以过五关斩六将的气势,眼见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呵,你说书呢?”蒋雪松呵呵一笑,语气大为轻松“没想到呀,这个小关不但书法一绝,有一定的文化修养,还有独挡一面的本事,他才23岁吧?明年才24岁,不简单,后生可畏。”

郭伟全心中暗喜,蒋〖书〗记的话明显流露出了对关允的偏爱,他刚才高抬关允的一步算是走对了,以后要和关允处好关系了,早晚关允会成为蒋〖书〗记的身边红人,未来的市委第一秘,可是得罪不不起。而且孔县即将变天,是该他及时认清方向站好队伍的时候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依靠李永昌了。关允这么年轻就有主见,他还能一直跟在别人身后亦步亦趋?

“是,关允最近进步很快。我正准备向县委提议要给他加加担子,年轻人嘛,要勇挑重担才能成长得更快。”郭伟全立刻附和了一句。

蒋雪松没接郭伟全的话,说道:“孔县县委县政府在事件之中,要负一定的领导责任。”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郭伟全心砰砰直跳,蒋〖书〗记的话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是指事件不管怎样收场,李逸风和冷枫必有一人要承担相应的政治责任,万一李逸风被调离孔县,冷枫接任了县委〖书〗记,谁会顺势递进县长?一般而言,如果副〖书〗记年轻的话,副〖书〗记是第一接任人选,但副〖书〗记是李永昌,李永昌肯定要摔个半死了。那么岂不是说身为常务副县长的他是第一接任人选了?

这么一想。郭伟全差点激动地跳起来,他不是孔县人,担任县长没问题。也就是说,孔县事件过后,整个孔县最大的受益者有可能非他莫属。

对。还有关允,关允再次显示出了他官场天才的一面。学习上有天才,而在官场中,也有天才般的佼佼者,关允就是!

关允当然不知道蒋雪松的来电和郭伟全对他的心态变化,他站在车顶之上。心中更加笃定整个事件即将宣告全面胜利,因为……他看到了人群老容头的身影。

老容头挤在人群之中。双手抄在袖子里面,一副举世皆浊我独醒的淡然,摆出的正是袖手旁观的姿态,他见关允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只是微一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些赞赏和肯定,却并不回应关允对今天事情的疑问。

不过,随后关允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老容头伸手拍了拍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中年男人听了后一脸愕然,又问了老容头一句,老容头点了点头,他就蓦然变色,拉过旁边几个人,低头说了几句,随后大概五六人聚在一起,转身走了。

老容头又如法炮制,接连拍了七八个人的肩膀,说了七八句话,结果七八人各自带动了五六人,转眼工夫就走了一大片。

关允连退三拨,老容头又帮他哄走几十人,现在场中已经只剩下不多人了。关允心中大定,朗声说道:“你们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提出来,我负责纪录在案,反馈给县委领导,肯定会有困难解决困难,有麻烦化解麻烦,但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现在这么做,不是为县委添乱,是在为你们自己添乱。你们上有老下有小,老人要养老,小孩要上学,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人说法不责众,好,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有一句话叫各个击破……”

关允的话,既是劝导,又是点醒,提醒在场众人不要一时激愤就失去理智,任何事情都有后果,不要以为法不责众,事后一样可以秋后算帐。

柳星雅暗暗赞许,如果说关允和达邵说的是人话,和陈大头说的是鬼话,和陈茉lì说的是神话,那么现在在众人面前说的就是胡话了,官场中人如果达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人鬼神都在说胡话的境界,就证明已经初步具备一名成熟的官场中人的基本素养,他心中喟叹一声,他在30岁的时候才修练到说胡话的境界,而关允才23岁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相比之下,他比关允整整晚了七年。

七年,对于年龄是个宝的官场中人来说,甚至是两届的生死关,柳星雅再次坚定了他对关允的判断,关允此子,必成大器。

关允话一说完,人群就一阵躁动,有失控的迹象,人群中就有人喊了一声:“别听他的鬼话,他一个毛头小伙子懂什么道理?他说的话就当放屁。”

“卫特,你家小子上初一了吧?听说学习成绩全班倒数第二?”关允认出了挑事者是供电局的职工卫特,卫特年轻时是个浑小子,不学无术,成年后接了班在供电局工作,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年纪也不小了,除了吃喝玩乐一事无成“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老师让他背课文,他说没心情。不背,老师批评他,他说老师的话是放屁。”

关允的话立刻引发了哄堂大笑。卫特儿子说老师放屁的笑话在县城很出名,几乎人人皆知。

卫特臊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关允一眼,实在是没脸再反驳关允,一跺脚走了。

没脸没皮的代表人物卫特一走,他的同类见讨不了好,又见身边的人不知何时走了大半。也就纷纷转身,悄悄走了,主要也是关允上来点破了卫特的家庭情况,法不责众的心理防线一破,都怕被关允记住然后秋后算帐,就相继溜之大吉了。

最后剩下还有十几个人时,应该都是李永昌的中坚力量,也是事件的组织者,关允就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各位。你们还不走,是想请你们到公安局坐一坐,还是给你们每人发一张奖状。让你们回家贴在墙上时刻反省?告诉你们,李永昌本来还能在人大享享清福,但经你们一闹。他马上就要一退到底了,你们的后台都倒了,现在还杵在这里,是想当电线杆还是想当靶子?”

“跑了,赶紧跑了,李永昌倒台了。”人群之中。一个老头忽然就配合关允一样大喊了一声,一喊完。他转身就跑,好象晚跑一步就真被人抓了一样。

人都有随众心理,老头一跑,就马上有人跟在他的身后跑,结果人越跑越多,不一会儿门口的人群就跑得一干二净,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影。

这也行?谁也没有料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关允三招力敌三拨队伍,最后智取门口的人群,将一场有可能波及到李逸风政治生命的大潮生生挡在了内门之外,只凭他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硬是没有让潮水冲进县委的核心之地,这是何等的潇洒和本事!

关允笑呵呵从车顶上跳了下来,柳星雅和郭伟全一左一右,都上前一步,如迎接李逸风一般隆重地扶住了关允。关允被县委两大常委左右搀扶,享受了就连县委〖书〗记也不曾享受的待遇,他却没有当功臣一样坦然受之,而是忙抽回胳膊,连连说道:“不敢,可不敢让两位领导扶我。”

不居功不自傲,也是官场中人应有的基本素质之一,郭伟全一旦相通,对关允的偏见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逆转,全部变成了欣赏,说道:“关允,今天你立了大功,我会向县委提议对你表彰。”

柳星雅一脸疑惑地看了郭伟全一眼,郭伟全怎么见风使舵,改变立场了?对了,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市委来电,那么是否可以说明郭伟全的态度大变,是接到了什么暗示的缘故?

关允正要说话,见县委办副主任周立从内门匆匆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向关允几人招手:“郭县长、柳主任、关主任,李〖书〗记让你们马上来办公室一趟,准备一下,迎接市委领导。”

来得真快,关允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市委领导现在就赶来孔县,除了宣布李永昌的处分决定之外,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对,孔县的硝烟才灭,市委领导就即刻动身前来,恐怕还不仅仅是为了李永昌的处分问题,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这么紧急。

关允几人赶到李逸风办公室的时候,李逸风还要接听电话,他一手拿着帐目,一手抓住话筒,恭敬地说道:“是,请呼延市长放心,县委一定配合市纪委的调查取证工作,决不姑息,决不手软。等白〖书〗记到后,我会亲自陪同白〖书〗记彻查流沙河大坝贪污**案!”

关允明白了,李逸风绕过了蒋雪松,将帐目问题捅给了呼延市长,现在要的不是将李永昌搬开,也不是让李永昌下台了事,而是要让李永昌死无葬身之地!

第138章 结局和开始

李逸风终于忍无可忍要痛下杀手了。

关允暗暗点头,李逸风迈出这一步不容易,至少说明李逸风已经对蒋雪松完全失去了耐心,宁肯冒着得罪蒋雪松的风险也要彻底一棒子打死李永昌,也是他对李永昌的完全失望和无比愤怒。

但又不得不说,李逸风此举等于是背水一战,不管他是不是最终能将李永昌斩落马上,他和蒋雪松之间已经没有了握手的可能。任何一个市委书记都不能容忍县委书记绕过他和市长联手,尤其是这个市长的触手还很长,竟然伸到了市纪委,和市纪委书记白沙关系非同一般。

当然,呼延市长和白沙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密切,关允不得而知,他只是从李逸风和呼延市长的通话中听到市纪委书记白沙,由此分析之下得出结论,人为市委口的市纪委书记的白沙不和市委书记蒋雪松关系良好,却和市长呼延傲博关系密切,黄梁市的局势,也大有耐人寻味之处。

刚才在县委大门最后力战众人之时,关允不是没有想过不如及时收手,任由事态扩大,让群情激愤之下,酿成可以将李逸风掀翻的一出闹剧。

实际上最开始金一佳提出暗示的时候,他当时确实动心了。但后来在李逸风的办公室里,当李逸风指示以他为首出面解决危机时,他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决定要顺其自然,能化解就化解危机,如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最终失控的话,他也问心无愧。至少他付出了全部的努力。

关允的原则是,李逸风就算受到事件的牵连,也不能是因他的故意失误造成!

李逸风点名由他出面解决危机,不是想让他去触雷,而是想给他一个独挡一面的机会,成,可以为以后的提拔埋下伏笔。败,也不算是他一人之过,毕竟还有柳星雅和郭伟全同时出面。李逸风点名他,出于好心。

还有一个原因。当时关允和老容头目光交汇时。他读懂了老容头对他的暗示,是在告诫他,不可任意而为,要尽量化解危机。以他和老容头的默契,在老容头出手哄走众人时——不管老容头说的是什么。反正以他的睿智有的是办法——他就知道,老容头是在用实际行动再次提醒他,不能因小失大在这件事情上得罪了李逸风。

关允也想通了一点,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虽然和冷枫走得更近,但和李逸风又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必非要置李逸风于死地?而且说实话,冷枫和李逸风之间也只是和而不同,并不是你死我活。他真的借此事拉李逸风下水,或许冷枫会感谢他一时,但日后李逸风再次崛起并且出手打压他的话,冷枫还会记得今天之事而竭力为他掩护?

也许不会。

关允知道他在官场之上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深厚的背景,恰恰冷枫和李逸风都有深厚的背景,尽管说来他推测出了冷枫的背景比李逸风的背景更深不可测。但李逸风的背景也不简单,并非无名小卒,况且他现在和李逸风之间的关系大为缓和,瓦儿的出现或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和李逸风和蒋雪松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有关。

只不过……关允忽然更大感头疼了,在李逸风、冷枫都和蒋雪松渐行渐远之际,偏偏蒋雪松对他越来越是欣赏,还想调他到身边担任秘书,事情就更加复杂化了,等等,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一下抓住了什么,对,就是似乎从夏德长空降之后,蒋雪松对李逸风、冷枫的态度就微妙了不少,对他的态度也大为改观,难道一切变化的背后,是夏德长的巨手摆弄的结果?

是不是也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夏德长在省里所处的阵营,和李逸风、冷枫在省里的阵营,分属不同的派系。而蒋雪松对孔县局势的关注以及对李逸风、冷枫态度的改变,固然与夏德长的空降有一定的关系,同时应该还和黄梁市的局势变化有关。

似乎一条脉络在关允脑中正在逐渐清晰地成形,他相信,他已经差不多摸到了一系列事件背后的脉搏,距离真相,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关允,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表示感谢。”放下电话,李逸风做出了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他向关允郑重其事地道谢。

柳星雅和郭伟全一时震惊,关允则是感慨万千,李逸风是聪明人,清楚今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成他政治生涯的滑铁卢,与其说李逸风明是感谢他力挽狂澜挽救了孔县的局势,还不如说李逸风是在感谢他没有顺势推上一把拉他下水。

关允暗道一声幸运,如果他刚才听了金一佳的话故意放水的话,虽然可以将李逸风拖入水中,但李逸风肯定不会被淹死,他总有上岸的一天,那么过节就结大了,永远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李书记,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身为县委办副主任,是职责所在,您这么说,就太让我无地自容了。”关允后退一步,微微向李逸风弯了弯腰,态度十分谦恭。

真是一棵好苗子,柳星雅心中再次生发了感慨,关允不但知进退,而且在李逸风面前态度十分端正,丝毫不以孔县最大的功臣自居——没错,柳星雅现在确信经过此事之后,关允绝对是公认的孔县第一功臣——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关允这么有才能?

“好了,不说了。”李逸风微微感慨,眼晴都温润了,显然是动了感情,“我以前对你有过分严厉的地方,你也别记在心上,就当是你的磨练好了。玉不琢,不成器。以后有机会去省城,欢迎到家里作客,相信瓦儿会非常高兴你去看她。”

这一番话等于是李逸风含蓄地对他一年多来向关允的打压道歉!好嘛,堂堂的县委书记向一名县委办副主任道歉,哪怕只是含糊其词的一提,也是官场之中极为罕见的场面,不过由此也证明,李逸风也是性情中人,也有坦诚对人的一面。

郭伟全至此完全看清了形势,如果说以前王车军是县委第一红人,但仅限于李逸风的信任,那么现在关允的孔县第一红人的身份,就是深受李逸风和冷枫的同时信任,官场之中能同时做到让一号二号都信任者寥寥无几,关允真是官场之中的高才。

“市纪委白书记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到孔县,现在赶紧先准备一下。大门坏就坏了,先不要管,只让出一条车道就行了。”李逸风又将手放在了帐目上,“流沙河大坝的帐目一塌糊涂,李永昌和王车军经手的帐目,漏洞百出,明显有贪污腐败行为……”

柳星雅和郭伟全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想,李逸风要对李永昌痛下狠手了,孔县的较量,终于引发了市委之中的对抗,毫无疑问,孔县要有一次彻底洗牌的大动静了。

突然,李逸风的电话又响了,他也没有避讳关允几人在场,当即接听了电话,不一会儿放下电话说道:“冷县长已经从省城动身了,不管多晚,他今天一定要返回孔县。”

值此孔县最盛大的一出大戏就要上演之际,冷枫如果不亲身经历,肯定是人生憾事。不过关允想的比别人都更多一些,他还想知道冷枫和夏德长的会面,会谈论一些什么,是达成一些什么共识,还是无疾而终。

“星雅,你安排一下,马上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一下今天事件的定性以及王车军故意伤人的问题,关允,你列席会议。”李逸风拿出了一把手的权威,雷厉风行,要一举肃清后李永昌时代的乱局了,“还有关于温琳辞职、李理调入县委的问题,也一并讨论一下。”

关允心中大喜,虽然他级别不高,资历不够,但平生第一次列席书记办公会,绝对是他步入官场一年多来最大的一扇大门打开了,哪怕只是列席,也是良好的开端。

柳星雅一脸喜色,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点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郭伟全和关允并肩走出书记办公室,准备一下开会的材料时,他和关允来到院中,紧紧握住了关允的手说道:“关允,刚才我接到了蒋书记的电话,蒋书记问起今天的事情,我如实向他做了汇报,你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的事迹,蒋书记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

郭伟全态度大变倒让关允小吃了一惊,而且郭伟全有向他示好之意,一瞬间他心中转了几个弯,立刻想通了其中的环节,恐怕还是因为蒋雪松对他的赏识之故。

这么说,李永昌倒台,郭伟全态度大变,孔县的局势在经过一场混乱之后,迅速回归了正常轨道,那么随着纪委对李永昌的立案调查,孔县的局势是最终掌握在李逸风和冷枫的手中,还是县委班子又面临着再一次的调整,一切,都将会随着市纪委白书记对李永昌贪污案件的最终调查结论,再伴随着冷枫的回归,而最终拉开最浩大的大幕。

第139章 清算

县委大门依然是狼籍一片,就是铁门被清理到了一边,只留了一条可以汽车通行的道路,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市委领导看看,有些人是怎么唯恐孔县不乱,非要制造事端。

关允告别郭伟全后回到了秘书科,孔县局势就要大定了,他心中从未如现在一样充满了期待,李永昌自作孽不可活,逼得李逸风不惜和蒋雪松决绝也要将他置于死地,想必李永昌得知是这样的结果,不知会不会懊恼至死?

估计不会了,李永昌纵横孔县几十年,对他来说,被李逸风和冷枫联手拿下——事到如今如果李永昌还没有彻底认清李逸风的软弱只是绵里藏针的手法,他就太蠢了——他就算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想讨还公道。

但问题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公道可言?而且他纵横孔县二十余年,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又有什么公道了?况且李永昌这一次真的玩大了,也失算了,他肯定没有想到早在他担任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第一负责人的时候,就已经跳进了一个可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的大坑。

只不过关允没有料到的是,用贪反贪本是他和冷枫的一着妙棋,最后却由李逸风点爆,可见世事难料。李永昌千算万算,就算他算到孔县出了大事也不可能让他连人大常委会主任的位子也坐不上,却万万不会想到,李逸风要的更多——他别说想去人养老了,还是直接去监狱安享晚年吧。

一进秘书科,关允就发现金一佳和温琳都大眼睁小眼地看着他,如见怪物一样,他摸了摸脸。又理了理头发,问道:“哪里不对了?难道我又变帅了?”

“噗……”温琳忍不住笑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被两位美女如此这般的欣赏,想不自恋都不行。”关允心情大好,在脸盆里洗了洗手,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我要开会去了,你们有赞美的话就快说,要是批评的话,就先保留。”

“这人,脸皮真厚。”金一佳也忍不住笑了,来到关允面前。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脸盆里。“好好洗洗,你这叫洗手洗脸?简直就是糊弄事儿。”

关允无奈地说道:“你又不是我妈,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是你妹,还不能管你?”金一佳俏笑,“赶紧洗干净了。要不开会的时候被人笑话。”

关允只好又洗了一遍,边洗边说:“一直以为你是挺干练的一个姑娘,没想到也有婆婆妈妈的时候,你说你,放着大事不做,非要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说我,你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利用,白白浪费了一次可以掌控孔县全局的时机,相信冷枫对你也会有想法。”金一佳拿起毛巾。细心地为关允擦了擦脸上的泥点儿,一把又扔了毛巾,“刚才你勇敢是勇敢了,看得我和温琳惊心动魄,差点儿没跳起来,先是连过三关。然后又在大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和温琳一致同意,你就是我们的英雄。本来正是**迭起,眼见可以大功告成时,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你却没有翻云覆雨,只是草草鸣金收兵了,你真气人。”

扔了毛巾还不算,说到生气处,金一佳推了关允一把。她的话明是形容刚才关允的一番激战,实则听来总有让人误读和引申的遐想,容易引发关于男女事情的歧义。

关允被推得身子一晃,他嘿嘿一笑,没有回答金一佳。金一佳以局外人的身份,只从她的利益为出发点来分析孔县局势,固然旁观者清,但身在局外,是体会不到局中人的真实感受。

也没必要和她解释那么多,孔县是他的根基,却只是她的一处投资之地。

“好了,先不说,我要开会去了。估计到晚上之前会一直没有时间,一佳,不如你先回宾馆休息一下,温琳的辞职手续今天肯定没法办理了,她现在还算县委的人,就得留下候命。”关允交待了几句,转身走了。

望着关允洒脱而狂放的背影,金一佳一下呆了,她痴痴地凝望了片刻,忽然想起刚才为关允擦脸的举动过于亲昵了,不由脸上一阵发热,回身一看,温琳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偷笑,她就又气又羞:“温琳,你不许取笑我,我刚才就是想套他的话,没别的意思。”

温琳乐了:“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心虚了,哎哟,还脸红了,真好看,像个大苹果。”

金一佳受不了了,冲了过去:“再乱说,看我不收拾你……”

秘书科,一室春光。

和秘书科一室春光不同的是,李逸风的办公室,充满了肃杀之气。与会人员除了李逸风、郭伟全和柳星雅之外,还有副书记桂晓杰、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武文件、组织部长陈京,县委主要领导几乎全部出席,说是书记办公会,其实相当于一次小规模常委会了。

关允第一次列席书记会办公会,虽然他坐在最后的角落,却还是吸引了每一个与会的县委领导的目光。不少人注意到他时,先是一愣,然后就向他微微点头,流露出赞许的微笑。也是,今天的事情,关允一战成名,毫不夸张地说,挽救了孔县于水火之中,就算以前再对关允有偏见的县委领导,现在也要由衷地感谢关允在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

关允第一次享受了所有县委领导的注目礼,就一直保持了谦逊而从容的笑容,对每一位领导的笑容回敬以恭敬的笑脸,谦虚谨慎的作风,时刻要牢记,才是一个展翅待飞的年轻人应有的低调。

“同志们都到齐了,现在开会。”柳星雅主持了会议,做了开场白,“冷枫同志还没有回来,但事情紧急,按李逸风同志指示精神,就先行召开一个书记办公室。下面,请李逸风同志讲话。”

李逸风严肃地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同志们都看到了,是个别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搅乱孔县局势,想要将孔县拖入深渊,幸好,县委县政府及时处理,化解了危机,不至于酿成大错,在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要感谢郭伟全、柳星雅、崔玉强和关允四位同志。”

崔玉强也和关允一样,是列席会议,他坐在关允的旁边,手中拿着一个本子在纪录什么,关允离得近,看得清楚,崔玉强其实只是写了两个李字,一个大李一个小李,大李被他不停地加粗,小李却被他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关允无声地笑了,崔玉强在孔县最关键的一场秋风秋雨来临时,事先打好了雨伞,没有承受风吹雨打,算是走对了人生之中最关键的一步。当然,也和他的事先提醒以及安排的一场暴打王车军的大戏有关。

李逸风表扬的时候,是按照排名排序,将关允放在最后,符合常态。当他念到崔玉强的名字时,崔玉强微微一怔,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关允。

一切尽在不言中,在孔县的政治风雨中,崔玉强对关允的感激无以言表,他能从容过关,而且还不被李逸风和冷枫清洗,全因关允之故,虽然关允还年轻,级别比他还低,但他从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关允比他看得更远也会走得更远。

随后,李逸风将今天的事情定性为人为组织的突发事件,指出一定要查到幕后主使,上报市委。虽然他自始至终没有提李永昌的名字,但在座众人哪个不是心里有数,何况今天闹事的人群直接打出了支持李永昌的条幅。

也不得不说,李永昌最后的疯狂,太张扬太嚣张了,也或许是手下办事不利,违背了他的初衷,反正他这一次他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彻底赌输了。

李逸风现在的权威已经无人侵犯,今天的书记办公会就开成了他上任孔县以来最彰显权威的一次,说是书记办公室,其实相当他直接宣布命令的发布会,他又说了几点:“据玉强同志汇报,县委办秘书科借调人员王车军,伙同四名社会无业青年,半夜拦截并试图绑架温琳和金一佳,性质十分恶劣,情节非常严重,同志们议一下,王车军的问题,要怎么处理?”

王车军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传开,现在他被崔玉强牢牢控制在手,并且封锁了消息,因此李逸风话一说完,顿时引发众人一阵惊呼。

惊呼的不是王车军试图绑架温琳和金一佳,而是李逸风直接以借调人员称呼王车军的语气,就让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李逸风是要完全抹杀了王车军的政治前途!

李永昌鼓动事件是张狂,王车军试图绑架温琳、金一佳是蠢笨,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发生,连在一起解读,就说明王车军还对李永昌发动的悍然一击心存幻想。

“开除党籍公职,依法移动司法机关处理。”郭伟全又一次抢话了,他的提议够狠,但这次抢话却无人反感,相反,却深得李逸风之心。

“晓杰同志的意见呢?”李逸风赞同地看了郭伟全一眼,又问了桂晓杰。

“我赞同伟全同志的意见。”

“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李逸风又问,脸上迸发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140章 末路狂妄

“没有了。”墙倒众人推,李永昌大势已去,谁还会再替王车军说上一句好话。

“好,王车军的问题,由星雅具体跟进。”李逸风宣布了会议最后一项议程,“温琳同志提出辞职,经考虑,县委批准她的辞职决定。同时,经县委办提议,决定调飞马镇政府办李理同志到县委办,补充到秘书科。”

温琳辞职,王车军被双开,县委办秘书科的三名天之骄子,只剩下了关允一个硕果。形势变化之快,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一场标志着孔县局势分水岭的办公会,在没有冷枫参加却有关允列席的情况下,定下了大体基调,王车军的命运由此陡然逆转,曾经的县委第一红人,却落了一个被双开的命运,等待他的,也许还会是几年的牢狱之灾。

散会后,关允和崔玉强同路,路上说了几句话,简单一说万家四熊和王车军的现状,得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王车军和四熊现在插翅难飞,关允就放心了。

回到秘书科,温琳不在,去办理辞职手续了,金一佳还在,她正在打电话,一见关允进来,慌忙挂断了电话,微有紧张地说道:“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我的办公室,我敲哪门子门?”关允笑了,见金一佳脸色绯红而不安,问道,“你怎么了这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哪里做贼心虚了?”金一佳忽然又有了几分底气,昂头说道,“刚才和家里通电话,爸爸说要为我安排相亲。我骗他说有男朋友了,然后他让我领回家里看看。我说他在县里锻练,现在是县委办副主任了,工作忙,走不开……”

关允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停,停,你说的怎么好像是我?”

“什么叫好像,根本就是在拿你在当挡箭牌,这还听不出来?”金一佳索性也大方地承认了,“不过你可多想,我并没有看上你。就是烦了家里总是不停地安排相亲。好像我多有困难嫁不出去一样,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虚拟了一个男朋友来搪塞他们。”

“搪塞过去了?”关允放心了,他是夏莱的男朋友,再充当了金一佳的男朋友可就真的不好玩了。主要是夏莱和金一佳是表姐妹。

金一佳吐了吐舌头:“很不幸,没有搪塞成功,他们非要见了真人才相信。”

“……”关允大摇其头,“你别想让我去演戏,假装别人的男朋友,我没有经验。”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领一个人回家让他们相信我确实有男朋友了,他们还会不厌其烦地为我安排相亲,你也知道。我们家在京城也算是世家,认识的人又多,我还要不要工作了?关允,帮帮忙,你就当进京免费旅游了,然后顺道见见投资商。怎么样?一举两得。”

关允为难了,孔县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金一佳又给他找麻烦,不过去京城和投资商见见面是好事,他就犹豫了一下:“等孔县的事情有了一个眉目我再考虑一下。”

“你说的,我可记下了,就当你是答应了。”金一佳开心了,一把拉住关允的手,“够哥们。”

金一佳的小手柔软而温热,比温琳的手瘦,比夏莱的手肉,握在手中,不大不小,最是适宜,关允一时玩心大起,手指一弯,就在金一佳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下。

金一佳受惊一样松开了关允的手,飞了他一眼:“流氓。”

流氓关允现在可是县委最受欢迎的红人,才被金一佳骂了流氓,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就由流氓摇身一变变成了关副主任,忙去开门……门口站着一脸笑意的郭伟全。

郭伟全的风向变得真快,才开完会,怎么又来了?关允心中就更加笃定,当孔县局势终于引发了市里的较量,由市长和市纪委书记白沙联合的一方力量正式介入了孔县大局,就说明蒋雪松在市委的威望,并非外界传闻的那么一言九鼎。

“郭县长,有事?”关允热情地说道。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郭伟全正要进去,一眼看到了里面的金一佳,就心领神会地呵呵一笑,“本来我是想中午和你一起吃饭,顺道说件事情,不过你佳人有约,就下次再说了。”说完,他哈哈一笑,摆摆手,转身走了。

郭伟全莫名其妙地要和他一起吃饭,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大有深意,关允愈加肯定市委此次来人调查李永昌,而且还是市纪委书记白沙亲自出动,来势汹汹,说不定想要掀翻的不仅仅是李永昌一个人,而是想顺藤摸瓜,从李永昌的藤蔓上上牵出后面更大的一个瓜。

关允猛然心中大跳,事情万一由孔县蔓延开来,最终成为波及到了黄梁市局势的大潮,孔县的风波肯定不会随着李永昌的下台而停止,对孔县而言,未必是好事。

中午时分,温琳办理好了辞职手续,收拾完了东西,在金一佳的陪同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县委。在县委工作了一年之久的她,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留恋,只是对于关允没有送她而微有不满。

关允不是不想送温琳一程,而是他还没有走出县委大门,市委的车就到了。

还好,一前一后两辆市委的专车从县委门口的瓦砾中通过的时候,温琳和金一佳已经转向了宾馆方向,坐在后车中的叶林就没有注意到温琳。如果让她知道温琳先斩后奏竟然从县委辞职,从此永远跳出了官场,她肯定会气得不行。

但温琳就是温琳,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回头。辞职的事情,她不但瞒了叶林,也瞒了家里,要的就是不留后路。就连关允也佩服她的坚决。一个女孩有毅然决然不肯回头的决心,实属不易。

市纪委书记白沙和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的到来。正式敲响了李永昌的丧钟,也让孔县的秋天充满了肃杀之气。

白沙和叶林一到,就和李逸风等几名主要县委领导开起了闭门会议,关允就在秘书科随时恭候,以防领导有事叫他。现在秘书科就他一人了,他绝对不能擅离职守。

秘书科的窗户正对县委大门,关允坐在桌前,看着空空荡荡的秘书科,心中没有失落,却是心潮翻滚。久久不能平息。凡事不破不立。秘书科由以前盛况变为现在的冷清,也未尝不是好事,由此及彼,县委大门的倒塌,也是好事一件。预示着几十年没有整修过的县委大门,要第一次重修了。

也是怪了,孔县县委大院从建成后到现在,别说大规模重建了,连装修都没有过一次。不提县委大门是李永昌亲自动手扩建的事实,县委大门的倒塌,不但让孔县流传的谁从县委大门经过都要向李永昌低头的流言彻底破灭,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关允亲眼目睹了孔县一个神话人物的末路,他从窗外向外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一举一动。在李逸风和白沙、叶林召开闭门会议期间,县纪委书记魏清和两名市纪委工作人员一同出去,不多久,三人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垂头丧气的李永昌。

虽然不见对李永昌采取任何措施,但明眼人都看了出来。李永昌被两名市纪委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明显是被挟持了。孔县不老的神话不倒的平丘山,终于到了曲终落幕时分。

李永昌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书记办公室,李逸风还算不错,没有把事情做绝,还是和李永昌见了一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书记办公室内,白沙和叶林都回避了,留给李逸风和李永昌独处的空间。李逸风和李永昌在曾经的冷枫的办公室内相对而立,一时无言,仿佛时光流转间,又回到了李逸风和李永昌在孔县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当时李永昌对李逸风说的第一句话是:“欢迎李书记来孔县上任,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不管孔县姓的是哪个李,都是一个李。”

五百年前是一家?就是五十年前是一家也没用,在政治斗争面前,同姓不管用,同宗也不管用。

时至如今,孔县终究还是姓了外来李。

“李逸风,我倒了,你未必就能坐稳一号的宝座。”李永昌犹不服输,一脸愤恨,“事情也不要做得太绝了,车军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回来。”

王车军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怨不得关允下狠手,李逸风对王车军和关允之间的恩怨再清楚不过,但对于关允怎么摆了王车军一道,并未过多关注,也懒得去理会,反正王车军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被判了政治死刑:“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王车军的事情,你也没有机会操心了。李永昌,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是孔县最大的绊脚石?”

“孔县最大的绊脚石是你和冷枫。”李永昌异常气愤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和冷枫斗来斗去,孔县也不会乱成现在的样子,而且你和冷枫暗中算计,阴险无耻,一步步拖我下水,闹得我落到了今天的地步,有本事你让我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要不我还会……”

“好,我就让你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李永昌狂妄的大话话音刚落,冷枫推门进来,一身风尘仆仆,一脸冷峻如冰。

第141章 冷枫往事

冷枫紧赶慢赶,终于在夜色降临之前,披星戴月回到了孔县,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当面打击李永昌的嚣张气焰。

冷枫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固然有些失礼,但他猛然进门带来的一阵凉风和扑面而来的肃然之意,让李永昌的气焰顿时之为一滞。就如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枯灯,冷不防被冷枫杀气腾腾的气势一冲,差点熄火。

李永昌在李逸风面前敢理直气壮地辩论,不但不低头认输,还强词夺理,又臭又硬,也是他自认熟悉了李逸风绵里藏针的性格,虽然有针,但扎人不疼,不过在冷枫面前,他却没来由地心生怯意,主要也是冷枫的冷峻和固执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位时他可以用副书记的职务和孔县第一人的高度来抵消来自冷枫的威压。

但现在没有了倚仗,又被冷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没有站稳,屁股向后一坐,以为可以坐到椅子上,不料一下坐空,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永昌年纪不小了,又没防备,摔得不轻,哎哟一声,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冷枫和李逸风同时向前一步,将他搀扶了起来。

扶归扶,冷枫却是依然不假颜色:“李永昌,听你的话,难道你以为还有翻身的可能?”

李逸风插话说道:“冷县长,就事论事,不必说一些大而无用的话。”

冷枫摆手:“李书记,我不是说大话,也不是说狠话,而是想通报一件事情,钱爱林非法集资案明天将会在国家青年报上见报。据可靠消息透露。这件事情已经写成内参呈报到了省委,书记没表态。陈恒峰省长大怒,批示要严肃查处相关责任人,并且让秘书时刻关注此事的进展,一有消息就向他及时汇报。”

李逸风心中迅速刮起了一阵旋风,陈恒峰上任之初第一把火就是平坟复耕,结果被匆匆叫停,对他的威望打击不少,现在他又亲自批示孔县的非法集资案,还要让秘书密切关注事态后续进展,堂堂的省长日理万机。对一个不起眼的平原小县投来过多关注的目光。对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非法集资案件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其真正用心怕是十分深远。

陈恒峰在上任之初先失利第一局的情况之下,有意拿钱爱林非法集资案大做文章,以李逸风的政治智慧纵然猜测不到陈恒峰的真正用心,也多少能有几分推论——陈恒峰是想借机点燃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中的第二把火了。

孔县真是不幸。成了省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二把火的落脚地,万一火势控制不住烧大了,非要将孔县烧一个片甲不留不可。

又一想,李逸风更是怦然心惊,有资格写出直通省委高层的内参,如果不是字典社的记者,就肯定是国家级报社驻燕省记者站的记者,一般省内记者的内参,顶多呈报到市级。不够级别直呈省委领导。

采访孔县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国家级报社记者,就李逸风所知仅一人而已——夏莱。夏莱是夏德长的女儿,又是由蒋雪松安排前来孔县采访,一系列的线索串连在一起,李逸风脑中立时就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莫不是夏德长迅速向陈恒峰靠拢了?

不应该。陈恒峰的来历,李逸风也心里清楚,和夏德长的背景并非同一阵营,不应该有联手的可能……不对,也有可能,陈恒峰现在在省委的局面很被动,夏德长也一样,甚至夏德长的处境还不如陈恒峰,毕竟陈恒峰是一省之长,再受制于省委一号,他也是执掌省政府班子的二号人物,一号也不可能压得他抬不起头!

而夏德长就不同了,夏德长的空降不但不受省委一号的欢迎,据说连陈恒峰也对他的空降颇有微词,根据相关传闻以及李逸风掌握的情况,部分省委常委对夏德长的任命也有相当程度的抵触心理,也就是说,夏德长根本就是省委不受欢迎的人。

至于为什么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的任命会让省委几乎全体反对,个中内幕李逸风也不很清楚,他虽然有渠道可以打听清楚,但以他现在的级别,还是不要过问太多为好。不过他也隐隐猜到,恐怕还是和夏德长背后的势力有意让夏德长接任省委组织部部长的长远布局有关。

想必夏德长为了急于摆脱目前在省委四面楚歌的境地,情急之下,向陈恒峰做出某种程度的妥协,暂时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想通此节,再对比冷枫刚从省城回来的事实,李逸风就大有深意地看了冷枫一眼。

李逸风如果知道冷枫刚刚和夏德长见了一面,他就更会震惊莫名了。

冷枫没有回应李逸风质疑的目光,而是依然威严地逼视李永昌。

李永昌开始还强硬地回应冷枫的目光,不多时,他的目光躲闪了,将头扭到了一边,不过还是嘴硬地说道:“不怕我进去乱说的话,有人会保我。冷枫,你也别以为一个内参就能打倒我,我能二十年不倒,你以为保我的人,会只有一个?”

冷枫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我敢保证,你进去后,不会再有一个人保你。我也敢再说一句大话,李永昌,你在孔县的势力,三年之内,全部肃清!”

李永昌猛然站起,片刻之后又颓然坐下:“冷枫,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冷枫终于冷笑了:“我以前就是考虑太多,事事都想留一条后路,才落到现在的地步,要是我以前就能和现在一样果断,我还会和你这样层次的人共事?”

一句话说得李逸风骇然变色!

诚然,李逸风对冷枫的庞大背景心中有数,虽然并不清楚冷枫是怎样离经叛道不为家族所容,但他对冷枫的经历还是略知一二,冷枫从京城下放到南方当知青,在当知青期间又做出了不为家族所喜的事情,最终导致了被家族抛弃,在返城大潮中,都以为他会因为没有了家族靠山而留在南方终老,不料突然就有一只巨手在背后推动,硬生生将他从南方调到了燕市……

许多人都猜测,背后推动冷枫回城的巨手肯定是冷枫在南方下乡期间结识的一个贵人,但究竟是谁,却无人得知,而且不少人也不清楚的是,既然背后的巨手能推动冷枫回城,为什么不安排冷枫回京?正当不少人都对冷枫的前景多有猜测,认为冷枫调回燕省是为了下一步进京埋下伏笔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调令,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冷枫被任命为省委办公厅行政处副处长!

省委办公厅行政处为综合职能部门,主要负责省委的各项事务性工作,比不上秘书处等接近主要领导的要害部门,再联想到冷枫30出头的年纪就去行政处赋闲,不少人都对冷枫的前景看淡了,认为所谓他背后有巨手一说,纯属空穴来风,冷枫依然是一个不得志的冷家的边缘人物而已。

冷枫在行政处一待几年,几乎就快被人遗忘的时候,又有一纸任命,直接将他从省委大院调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平原小县孔县,担任了县长。虽然是升了一步,但不少人在了解到孔县的现状后,都不免暗暗摇头,冷枫这一次迈出省委大院,估计是一步迈出,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冷枫的最终命运如何,不少官场老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结论,不出意外,冷枫基本上就会在下面各县之间调来调去,由县长到县委书记,然后就一直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打转,顶多再调回燕市担任一个并不重要的市级局的局长,一辈子就卡在正处的级别上,从此成为望厅兴叹的止步于正处级的百万处级干部大军中的一员。

李逸风自认对冷枫的为人和背景了解不少,但当冷枫第一次正面发出悲壮的怒吼,似乎对过去的某件事情耿耿于怀,也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不由他多打量了冷枫几眼,难道说冷枫的经历之中,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道的内情?

以前,李逸风总认为冷枫冷面冷言,一个冷峻而不平易近人的官员,在官场之上并不吃香。而且冷枫的性格,除了冷峻之外,并无杀伐果断和雷厉风行的过人之处,但现在,终于让他见识到了冷枫勃然一怒时坚毅果断的另一面。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李逸风开门,门口站着白沙和叶林。

市纪委书记白沙50岁左右,腰不弯头不秃体不胖,体型保持得还算不错,方脸浓眉,目光如电,一进门就说:“逸风同志、冷枫同志,时间到了,接蒋书记指示,市纪委正式对李永昌同志采取双规措施,为了保证调查取证工作的严肃性和公正性,市纪委决定,将李永昌同志带回黄梁市接受调查。同时,我建议钱爱林非法集资案,也移交到黄梁市公安机关异地审理。”

将李永昌带回黄梁市调查,符合常态,但突然之间蒋雪松又横插一手,指示白沙要将钱爱林也带回市里审理,就大有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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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进程

钱爱林案件还没有进入司法程序,正在调查取证期间,基本上事实清楚证据充足,按照正常的流程,一个月内就能进入司法程度,不出意外,钱爱林要被判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如果提到市公安局受审,最终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超出了李逸风和冷枫的影响力之外,等于是说,钱爱林的非法集资问题最终是只让钱爱林玩火**,还是火势蔓延起来并最终烧到别人身上,李逸风和冷枫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其他人事方面的问题,就由叶部长解释一下。”白沙话一说完,就将话题转给了叶林,用意很明显,带走李永昌提走钱爱林的决定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逸风征求的目光看出了冷枫,冷枫微一点头,二人瞬间就达成了共识,李永昌只能由市纪委立案侦查,谁也没有异议,钱爱林交由市公安局提审,也没什么,反正李永昌倒台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李逸风的想法,李永昌最后的命运如何,他并不关心。钱爱林是判十年还是二十年,他都没意见,而冷枫所说要让李永昌永无翻身的可能,就是冷枫的事情了,和他无关。

白沙转身出去,有意回避关于孔县人事安排问题的讨论,其实他身为市委常委,孔县班子的调整,他有一票表决权,却有意回避,估计也是不想介入到孔县人事调整的较量之中。

李永昌一倒,孔县空缺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宝座,肯定有许多人竞争,而人事问题向来是书记手中的权力体现。蒋雪松肯定会将副书记的人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孔县的局势,将会完全倒向李逸风和冷枫。而呼延傲博未必就让蒋雪松如愿。

白沙一走,李永昌也被带走了,房间内只剩下了李逸风、冷枫和叶林。

叶林神情之间微有愠怒,不满地看了李逸风一眼,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温琳辞职的消息,对李逸风没有向她通报一声就批准了温琳的辞职微有不满。李逸风假装不见,温琳的事情不是他故意隐瞒叶林,而是他觉得辞职是温琳的个人选择,再者以他和叶林的关系,犯不着第一时间向她汇报。

叶林抬头拢了拢头发。慢条斯理地说道:“逸风同志和冷枫同志。对于副书记的人选问题,有没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想法,还是请市委决定吧。”李逸风直接就将难题抛开了,他很清楚,李永昌之后的继任人选。蒋雪松必定要安插自己人,否则孔县将会完全脱离蒋雪松的影响力,与其提名无关紧要的人选,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倒有一个想法……”李逸风以为冷枫也会顺水推舟不提名人选,毕竟在搬开李永昌的事情上,冷枫也等于得罪了蒋雪松,不想冷枫似乎分不清形势一样,居然提名了人选,“我认为伟全同志工作经验丰富。能力突出,由他担任副书记,可以更有利于孔县的班子团结和经济发展。”

此话一出,李逸风立刻意味深长地向冷枫投去了一瞥,心中暗惊,好一个冷枫。在冷峻的背后,居然也有精心谋划的政治智慧,他果然不如冷枫审时度势的眼光高明,稍慢了一步。

提名郭伟全由常务副县长担任县委副书记,是一着妙棋。郭伟全是蒋雪松的人,在政府班子对冷枫带来了极大的制衡,如果郭伟全从政府班子转到县委这块儿,冷枫的卧榻之旁没有了他人鼾睡,压力将会大大减轻,冷枫的权力就会大为提升,而他的身边刚倒一个李永昌,又来一个郭伟全,依然是举步维艰。

由常务副县长转任县委副书记,表面上是平级,其实还是小升了一步,冷枫的提名,既可以示好蒋雪松,又让郭伟全心里舒坦,一举两得,不管是不是说中了蒋雪松的心意,两边的人情是有了,李逸风一阵懊恼,他怎么就没想到?

李永昌才倒,后李永昌时代的孔县局势就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暗中较量之中,李逸风心中跳出一个念头,他和冷枫之间政见不和,李永昌作为最大的缓冲地带不复存在之后,他和冷枫又将要上演一场怎样的较量?

叶林只是微一点头:“好,我会把意见反映到市委。”

担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多年,叶林早就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领,掌管干部官帽的干部,必须要有一张让人看不透真实想法的面孔,俗称扑克脸。何况叶林也清楚,孔县虽小,但现在孔县是一个关键的支点,孔县县委副书记的宝座,说不定会成为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面和心不和的一个爆发点。

叶林心中微叹一声,忽然又对温琳的辞职想开了,谁能想到孔县的较量会上升刀光剑影并且愈演愈烈的地步,并且大有星火燎原之势,温琳现在离开,也算好事,否则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后找谁说理去?

不过想到了关允,她又隐隐有一丝担心,关允在孔县的大火中已经陷得太深了,别说想从中渔利了,最后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也不知何故,她现在对关允总有超出常情的关心,尤其是当她听说关允和蒋雪松题字论诗时的一句“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心中的一根弦被深深地触动了,想起当年年轻的蒋雪松也曾和关允一样,对她情深义重地说过同样的话,她几乎不可抑制地对关允就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如果关允能和温琳走在一起,该有多好。人在官场还能体会到爱情的美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往事不可追,但她和蒋雪松之间的往事是人生之中最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

温琳既然辞职,叶林对孔县的局势就不再过多关注了,虽然很想提一提关允,又觉得不太合适,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希望孔县尽快安定下来。”

随后,叶林和白沙也没有再过多停留,动身启程。来的时候是两辆专车,走的时候是四辆,多出的两辆专车里面分别坐着李永昌和钱爱林。

李逸风、冷枫以及主要县委领导送出县委大门,白沙有意在县委大门的残垣断壁中停留了片刻,微微感慨地说道:“破而后立,孔县的县委大院太破旧了,也该修整一番了。”

关允跟在送行人群的背后,目送白沙和叶林的专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直到连尾灯都看不到的时候,他才恍然惊醒,想起不久前李永昌被紧急召往黄梁市开会,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再去黄梁市,身份却有了天壤之别,相信李永昌也会有人事沧桑的无奈。

开创一个时代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结束一个时代,或许有时只是一件小事而引发的契机。

和关允的感慨一样,李逸风和冷枫站在县委大门的碎砖断瓦之中,等白沙和叶林的专车消失了半天,还久久没有移动脚步,或许等李永昌倒台的一天等得太久了,也或许在想后李永昌时代的孔县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二人都久久无语,都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相反,各自一脸凝重。

一阵秋风吹过,在残垣断壁中打了转,让人蓦然之间心生凄凉之感。

无数的半截砖头和破碎的瓷砖,以及满地枯黄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惊心动魄的景象,孔县的秋天,已经进入了一半是丰收一半是衰败的深秋。

三天时间,李永昌落马、王车军玩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孔县。

消息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先是由县城开始蔓延,随后迅速就传遍了全县。

最初流传的版本是李永昌带头冲撞县委大院,一脚踹坏县委大门的铁门,踢飞警车,气势汹汹冲进了县委大院,吓得崔玉强抱头鼠窜,吓得李逸风避而不见,结果眼见李永昌就要夺权之时,关允横空出世,一拳将李永昌打倒在地,又骂走达邵打走陈大头逼走陈茉莉,最终三战定乾坤,将李永昌打得一败涂地。

后来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由关允横空出世变成了关允神机妙算,活捉了王车军激怒了李永昌,让李永昌阵脚大乱,最后李永昌恼羞成怒之下,乱了章法胡乱出手,被关允引蛇出洞,然后来了一手瓮中捉鳖,让李永昌这只千年王八万年龟终于活到了头……

不管是哪一种版本,反正民间从来不缺少说书天分的闲人,就有人将这一段故事编成了评书,在故事里,关允的形象正面而高大,李永昌则被描述成了跳梁小丑,而关允舌战、智取和力斗的三段故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孔县传颂一时,成为脍炙人口的佳话。

一周后,不但县委大门重新修整一新,县委大院的青砖地面也重新铺了一遍,个别多年没有清理的死角,也全部清理到了,县委大院焕然一新。

和县委大院的修整几乎同时进行的是,平丘山的旅游开发正式破土动工。伴随着轰隆隆的机器的轰鸣声,几千年来不被世人所知不被孔县人重视的平丘山也一夜之间旧貌换新颜……孔县,终于揭开了全新的一页,由此,迎来了新的开端。

而李永昌的命运和他空缺之后的副书记位置,也将会最终尘埃落定。

第143章 分界线

和流沙河大坝的上马举行了隆重的剪彩仪式不同的是,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几乎是悄无声息就动工了,等被人发现时,昔日可以随意上下的平丘山已经被全部封闭。

平丘山旅游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温琳,注册地点是黄梁市,出于长远发展的考虑,温琳在征求了关允的意见后,决定在黄梁市注册成立公司,孔县的格局太小,一座平丘山不可能吃一辈子。

在注册旅游开发公司的同时,温琳又同时注册了一家天公农业开发公司,就下一步孔县的高效农业的开发做好了充足的前期准备。伴随着李永昌的轰然倒塌和黯然落马,再随着平丘山开发的正式上马以及温琳名下两家公司的成立,关允的布局初露端倪,显示出了着眼于长远落脚于实际的两步走的规划。

金一佳在孔县事件的第二天就代表投资商和温琳草签了投资意向书,并报县政府备案。之后,她先回了京城一趟。几天后,等她再来孔县时,不但资金已经到位了,大型机械设备也同时从黄梁市出发并且抵达了孔县。

金一佳办事干脆利落,事事考虑周全的风格,再一次让关允暗暗叹服,毕竟说起来金一佳才是一个23岁的女孩,她和夏莱中性格的固执和顽强有相似之处,但和夏莱的慢性子又不同的是,她敢作敢为,想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也就是说。如果说金一佳和夏莱一样认准一件事情执著而不会轻易放弃的话,那么夏莱比她有韧性,她比夏莱有冲劲。

转眼过了国庆节。10月底,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进展了大半,而流沙河大坝项目,已经接近了尾声,孔县在李永昌倒台之后,在平稳有序中度过了第一阶段,仿佛一切风平浪静。李永昌的轰然倒塌,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而李永昌遗留在孔县庞大的政治班底,也没有一人有任何不安分的动作。

同时,关于谁会接任李永昌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也没有一丝消息传来,而钱爱林被提审到市**局之后,也是如泥牛入海,没有了下文。仿佛一场风暴就此归于平静。孔县又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外界是没有传闻,关允也不清楚被双规之后的李永昌到底交待了多少事情,只是他在国家青年报看到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新闻后。又和夏莱通了一个电话,直觉告诉他,钱爱林怕是性命不保了。但以他的级别还不清楚市里在处置李永昌的问题上到底卡在哪个环节。不过根据他对市里局势的分析,还是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李永昌最终命运何去何从之上,意见没有统一。

李永昌的死活已经无关孔县大局了,孔县在没有李永昌的情形下平稳进入新的时期,也算好事,更好的事情是万家四雄在被县**局转交到检察院后。被检察院以情节特别恶劣、性质十分严重、社会影响和民愤极大为由提起死刑公诉。

基本上可以肯定,在严打的形势下。万家四熊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而王车军住了一个月医院,出院后,被开除了公职和党籍,不过在其后被**机关的审问中,万家四熊一口咬定不是受王车军指使,王车军只是被他们叫来帮忙,或许是李永昌余威还在,又或许是不想将事情做绝,还有可能也确实是证据不足,最后王车军没有被提起公诉。

王车军虽然免除了牢狱之灾,但在孔县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他被双开,李永昌一倒,他也没有脸面和根基再留在孔县,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悄然离开了孔县,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去了京城,也有人说他去了南方,还有人说他含恨自杀,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他出国了,究竟是哪一种说法正确,无从考证。

反正短短时间内,从初秋到深秋,孔县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如果李永昌的倒台作为分界线的话,那么王车军的离去,就宣告了李永昌时代最后的落幕。

随着温琳的辞职和王车军的离去,秘书科又补充了两个新人,一个是李理,关允的同学兼死党,一个是冷舒,新毕业的女大学生,梳着一根又粗又黑的马尾辫,就如一首歌里唱的一样——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冷舒长得和温琳有几分相象,一样的山野风情,一样的细腰圆臀,不过她的性格没温琳直爽,说话慢声细气,走路轻手轻脚。她总是喜欢找关允问东问西,关允现在却不比从前了,不但是秘书科科长,也是县委办副主任,而且他对应负责的部门比以前多了,除了完成必须的冷枫交待的工作之外,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忙,他可没有时间手把手教冷舒。

教导冷舒的光荣任务,就落到了李理的肩上。李理求之不得,冷舒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就天天以教导新人为由,迅速接近了冷舒。冷舒刚毕业,以为李理的热情就是纯正的同事之间的热情,也就没有防备之意……

关允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冷枫的通讯员,实际上他已经步入了县委领导后备人选的序列,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多久,他就会不再担任冷枫的通讯员,而是以县委办副主任的身份,逐渐加大在县委之中的分量。身为孔县第一红人,既深得冷枫的器重,又深受李逸风的信任,不少人都在猜想,李永昌用了二十年才成为孔县不倒的平丘山,现在倒了,关允迅速崛起,相信用不了十年,他就会超越李永昌曾经达到的高度。

关允却没有将超越李永昌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李永昌再是孔县的平丘山,也仅限于孔县,他目光早就越过了孔县,落到了黄梁市的局势之上。

时间过得飞快,11月中旬,平丘山的开发接近了尾声,流沙河大坝项目也进入了最后的扫尾阶段,一切十分顺利,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沉迷。

而温琳辞职之后,各项事业的起步非常顺利,跳出官场之后的她,才真正体现会了天地宽广,在经济事务上充分展现出了她才华横溢的一面,如鱼得水,和金一佳的合作也是配合十分默契。

在几乎全部事情都顺利,一切呈现欣欣向荣之际,也有两件事情让人心里不太踏实,一是金一佳提议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获得了冷枫的支持,但李逸风迟迟没有点头,虽然他没有明确提出反对意见,却是一直压下不议,不上常委会讨论。冷枫提过几次,他只是含糊其词地说再等等,然后就又没有下文。与此同时却传来消息,省城有一家造纸厂正通过李逸风的关系要落户孔县——正是符合李逸风工业强县的思路。

平心而论,李逸风工业强县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孔县的经济发展,但造纸厂是重污染企业,会破坏孔县的生态平衡,再万一将污水排到了流沙河,流沙河作为孔县的母亲河以及可以浇灌沿河两岸几千亩良田的作用就不复存在,如此一来,流沙河大坝的建设就成了笑话。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李永昌的最终命运没有决定之前,却有一个不利于冷枫的消息从市委传出——市委有意调冷枫担任市卫生局局长!

虽然卫生局也是名列最有权力的八大局之一,但以冷枫现在风华正茂的年龄,不坐地升任县委〖书〗记,却要平调到市局担任局长,明是小升一步,其实是有要将他从孔县挪开之意。

怎么会?先不说李永昌的命运如何还没有最终出台,就连李永昌的职务还没有正式宣布免掉,他的继任人选也没有敲定,怎么就又先有了冷枫要调离的风声,算起来,这已经是冷枫第二次被传言要调离孔县了。

冷枫就这么不受蒋雪松喜欢?到底是李逸风先下手为强,提前布局要调离冷枫为他发展孔县的大计让路?又或者是另有人想动了冷枫?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传言流出之后,孔县的局势终于起了波澜。

而让关允不解的是,上次李逸风提过要外放他到飞马镇担任副镇长,事后李逸风再提此事,冷枫却没有同意,说是县委现在各项事务还没有步入正轨,暂时离不开关允,等过一段时间再考虑关允外放一事。冷枫的理由很牵强,县委其实一切已经恢复了秩序,再说关允级别不高分量不够,县委不是离了他不行。

究竟冷枫是基于什么理由不愿意放关允出去,李逸风不清楚,关允也没想明白,但眼见流沙河大坝项目竣工在即,再不及时去摘取胜利果实,那么再去担任飞马镇副镇长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五天后,市委关于李永昌的最终处理决定终于出台了,在宣布了李永昌命运的同时,李永昌的接任人选也同时公布,让人大吃一惊的是,孔县新任的县委副〖书〗记竟然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第144章 幕后较量

黄梁市有4区14县和1个县级市,市里4区之一的单水区是面积最大的一个区,也是经济最发达、人口最多的一个区,如果说经济第一人口第一还不足以说明单水区在黄梁市的重要性的话,那么单水区是黄梁市三大宗姓的集中地的事实,就表明了单水区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此重要的一个区,上至区委书记、区长,下至区里的主任和科员,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是,单水区的生产总值占全市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强,而且市里好几名副市级领导都有过在单水区任职的经历,单水区的条件如此优越,以至于黄梁市三大宗姓都争先恐后地将子孙后代安排在单水区历练。

单水区委区政府里面,不说区委书记和区长分别由三大宗姓轮流担任,就连下面的科员、办事员,也基本上全是三大宗姓的子弟。

在黄梁市几乎人人皆知,从单水区委大院进出的人,哪怕只是骑一辆自行车的最底层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大有来历之人。更不用提副科以上的中层了,个个非富即贵。

在如此情形下,陈宇翔作为一个三大宗姓之外的圈外人士,能坐上副区长的宝座,确实让人惊奇。更让人惊奇的是,陈宇翔不但在副区长的宝座上一坐三年稳如磐石,而且在区里的地位日渐稳固,赢得了三大宗姓的一致认可,确实是咄咄怪事。

要知道,三大宗姓是黄梁市土生土长的土著,合纵连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黄梁市最为显赫的本土势力,又最是排外,能认可陈宇翔一个外来者已经出人意料了。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在由三大宗姓占据了一二把手的单水区委中,作为一个不在常委班子的副区长,陈宇翔不但深得区委书记和区长的信任,还和几个常委的关系都非同一般。

真正看透陈宇翔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的人都会由衷地赞叹一声。宇翔者,人才也。

就连蒋雪松在黄梁市多年也没有打开三大宗姓盘根错节的局面。陈宇翔却能如鱼得水周旋在三大宗姓之间。如果不是他背景太过深厚,就是他手腕无比高明。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人人都认为,时年36岁的陈宇翔必定可以步步高升,进入单水区委常委班子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成为市领导。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认定陈宇翔必将会在单水区大放光彩,只等下一步担任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之时——也确实常务副区长退下在即,谁都看好陈宇翔可以跳跃式接任——不料,突然一纸调令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黄梁市委决定。任命陈宇翔同志为**孔县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不再担任单水区副区长职务……任命公布之后,不少人面面相觑,无法理解陈宇翔本来前途一片光明,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发落到了孔县?

对。不少人用了发落的说法,虽然由副区长调任县委副书记,是平调。而且表面上看,似乎小小的前进了一步,毕竟副书记是党内职务,党内排名比副区长高多了,但从黄梁市第一区调任到了贫穷落后的平原小县,难道不是发落?孔县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出政绩?而且又是副书记,不是书记或县长,这一下,陈宇翔算是跌落了。

甚至不少和陈宇翔关系不错的朋友都理解不了陈宇翔的调动,纷纷打来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得罪市里哪个重量级领导了,或是要走曲线升迁的道路,陈宇翔却对所有的关心和质疑并不正面回答,只说一切服从上级安排,他愿意在孔县发挥光和热。

话虽这么说,但熟悉陈宇翔的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陈宇翔行事一向端正而且事事分明,他的性格稳重而不冒失,纵观他以前的几次任命,事先都有征兆,只有这一次似乎是突然的临时决定,到底陈宇翔的任命是临危受命,还是别有用意的长远安排?

陈宇翔的任命不但在单水区引发了轩然大波,在市委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主要是事先没有丝毫风声传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永昌的最终命运之上。到底李永昌会摔得多重,一切取决于蒋书记和呼延市长之间谁先退让一步。而在李永昌命运的最终结果出台之前,有一系列不为人所知的幕后较量!

其实知情人士都知道,蒋书记和李永昌的关系很是一般,反而不如呼延市长和李永昌来往密切,但偏偏在李永昌的问题上,呼延市长主张不但要双开李永昌,还要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要重判。而蒋书记却不同意,暗示李永昌的问题到双开为止,然后不了了之,至少也要让李永昌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呼延市长不退让,市纪委书记白沙也强调李永昌问题十分严重,不但涉及到了非法集资案、聚众闹事,还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上有严重的贪污腐败行为,再加上国家青年报刊登的钱爱林非法集资案引发了省长陈恒峰的震怒,并亲自做出了批示,以上的一切,都给蒋雪松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青年报刊登钱爱林非法集资以及夏莱的内参直呈到了省委领导面前的一系列事件,如果让蒋雪松知道背后是关允的手笔,他肯定会对关允改变看法,对关允由欣赏变为不满。因为此举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彻底打扰了他的节奏,让他想借力保李永昌之举而向三大宗姓示好、借以完成他的全面部署的计划不得不推后!

蒋雪松还就此事和夏德长有过沟通,夏德长答复说是夏莱本来不想刊登,但阴差阳错之下,社里领导却看到了稿子,当即排版刊发了不说,还通过机要渠道以内参形式转到了省委,结果就引发了陈恒峰的批示。

蒋雪松对夏德长的话半信半疑,却又不好直接向夏莱问个清楚,就只能默认了。想想当时他指挥若定,早就掌握了钱爱林非法集资的一手资料,就是引而不发,还假借夏莱之手到孔县调查取证,其实也是为了他在黄梁市的布局,而孔县方面为了搬倒李永昌,还拿钱爱林非法集资案说事,却被他压了下来。

不成想,最终还是钱爱林非法集资案让他有口难言,左右为难,蒋雪松也不敢无视陈恒峰的批示,陈恒峰再是弱势省长,他也毕竟是省长,但如果他也赞成将李永昌彻底打得永无翻身的可能,他精心部署的和三大宗姓交好并且借三大宗姓之手振兴黄梁经济的大计就要泡汤了。

李永昌是死是活无足轻重,在他眼中,李永昌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利用的筹码或是道具,是他和三大宗姓之间沟通的一个桥梁,不,说是桥梁太夸大了李永昌的作用,不如称之为诈牌更合适。

蒋雪松始终下不了决心要将李永昌置于死地,如果仅仅是来自呼延傲博的正面压力倒也没有什么,他完全可以化解呼延傲博滴水不漏、圆滑多变的手法,但还有来自陈恒峰的压力,就让他吃不消了,关键还有,陈恒峰的秘书亲自打来电话过问钱爱林非法集资案,还要求市委及时向陈省长汇报案件进展,就更让蒋雪松头疼了。

钱爱林非法集资案件和李永昌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果他非要力保李永昌,呼延傲博万一将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案闹大并上报到省里,再和李永昌牵连在一起,他岂不是成了包庇李永昌了?但李永昌彻底一倒,他和三大宗姓之间的关系将如何相处?又将从何处入手重新赢得三大宗姓的信任?

没有三大宗姓的支持,他在黄梁市的经济发展大计就无法开展,大计如果落空,他在黄梁一任就会政绩平平,那么他的下一步有可能就会一脚踩空,他的进京之梦就会破灭!而如果他不能由黄梁市一步入京,也许就会在燕省终老。

一系列的后果太沉重,他几乎承担不起。

蒋雪松在几乎山穷水尽之时,忽然脑中闪出一个名字——关允,对,就是关允,关允在李逸风和冷枫联手荡平李永昌的大计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支点作用,是否也可以说,如果调关允来他身边担任秘书,也可以助他在和三大宗姓打交道的过程中,起到一定程度的促进作用?

再想起当日和关允的题字论诗,蒋雪松心中再次无比强烈升起要调关允到身边的想法……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并且考虑到了后续手段之后,蒋雪松正准备和呼延傲博再次就李永昌问题进行协商,却接到了一个来自省里的神秘电话,接完电话之后,蒋雪松一脸愤慨地说了一句:“冷枫,你本事真大!总有一天,黄梁市也容不下你。”

放下电话,在各方压力下,蒋雪松终于和呼延傲博达成了最后的妥协——随后市纪委正式宣布,李永昌因严重违纪被免去孔县县委副书记职务,并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同一天,市委组织部宣布了陈宇翔的任命。

三天后,在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的陪同下,陈宇翔正式走马上任孔县县委副书记一职。在陈宇翔的上任的同时,有关关允即将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秘书的传言,再次甚嚣尘上,风声大起。

孔县,在动荡中迎来了冬天。

第145章 矛盾正在酝酿和扩大中

孔县县委主要领导,站在寒风中迎接市委领导的到来,李逸风和冷枫都着了冬装,在厚厚的棉衣的包裹下,似乎都胖了一些->是心宽体胖还是假象,就不好说了,孔县的冬天才刚刚来临,漫长而寒冷的日子,还在后面。

关允也站在人群中间——他已经不是站在最后面的外围人物了——目睹从车上下来的叶林穿一件呢子大衣,高高竖起的衣领和一条浅色羊绒围巾衬托得她人淡如菊,一瞬间他竟有些失神,意识到叶林是温琳的大姨,和温琳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温琳的美丽自不用说是得益于母亲良好的遗传基因,而和温琳母亲一奶同胞的叶林,能差到哪里去?

以前总当她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没有多想她身为女人美丽的一面,在严寒的天气下,叶林端庄而不失优雅的打扮让关允眼前一亮,有一种红梅傲雪开的惊艳。

关允暗暗吃惊,他怎么忽然间对叶林有了感触,难道是因为叶林一下车就对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的缘故?又或是叶林是温琳的大姨,她的出现,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温琳。

温琳虽然不在秘书科了,但佳人不远,就在平丘山,距离县委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而且关允隔三差五要去平丘山一趟,和温琳见面的次数不少,更因为没有天天在一起的原故,温琳对他似乎用情更深了。

一想到温琳,关允就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夏莱和金一佳,没错,夏莱只要一出现在脑海中,金一佳的人影就会立刻闪现。好像她和夏莱真是花开并蒂莲的姐妹花一样,只是让他郁闷的是。为什么一想起金一佳就总是会让他心绪大乱?

叶林下车后,只和李逸风、冷枫简单说了几句,就走进了重建的县委大门,修整一新的县委大院,在冬日软弱无力的阳光的照耀下,比以前多了些许繁华,掩盖了许多陈年旧事。

郭伟全放慢了脚步,故意落在后面和关允走在了一起,他小声说道:“关允,走基层路线。从副镇长干起。再到镇长、书记,然后副县,路子是扎实了,但一步步来,三年一个台阶。时间太长了……”

郭伟全最近在县委的表现可圈可点,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埋头下来,尽心尽力工作,不再有任何小动作,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之外,和冷枫、李逸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明显倒向其中任何一人,他的不偏不倚的立场让关允很是欣赏。

现阶段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矛盾还不突出,但在孔县是走工业强县还是农业兴县的路子上。二人的分岐正在逐渐扩大,不过在新任县委副书记没有上任之前,在郭伟全聪明地保持了中立的局面之下,李逸风和冷枫不可调和的原则性分岐,就还没有摆到台面之上。

关允担心的是,矛盾其实正在酝酿和扩大之中。李逸风已经准备敲定要让造纸厂落户孔县了,选择的地点正是位于飞马镇沿流沙河两岸的一处农田,恰恰正是金一佳相中的蔬菜基地的地段。冷枫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却也和李逸风采取的策略一样,久拖不决。毕竟审批地皮和各项手续的审核权在政府一块儿,李逸风身为县委书记,不可能事事插手政府方面的工作。

关允是看了出来,李逸风和冷枫心思相同,都在等李永昌最终命运的出台以及新任县委副书记的上任。

李永昌的最终命运如何,取决于市里的较量谁占据了上风,而新任县委副书记的人选,又是蒋书记和呼延市长之间最终角力之后谁胜谁负的结果,作为李永昌的继任者,新任县委副书记的立场,至关重要,他是支持李逸风的工业强县的思路还是赞成冷枫农业兴县的模式,对李逸风和冷枫来说,都是必须争取的支持。

现今郭伟全保持了中立立场,在是走工业强县还是农业兴县的选择上,他始终不明确表态,反而让他的分量比以前重了许多,成了李逸风和冷枫都想争取的中间力量。

对于陈宇翔的突然空降,关允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好好的陈宇翔怎么就被发配到了孔县,在市里多好,离黄梁市的政治中心近,升迁肯定要快多了。不过在他仔细分析了陈宇翔的履历之后,从陈宇翔在单水区长袖善舞的政治手法和他才36岁的年龄推断,用老容头的话来说就是,陈宇翔空降到孔县不是镀金来了,也不是被发落了,而是起跳来了。

言外之意关允当然明白,孔县再一次成了跳板,成了陈宇翔借势腾飞的跳板,孔县一任,必将成为他起跳的助力。

以副区长的身份下放到下面各县,至少也要是县长起步,但如此大有前景的一人下放到小县孔县,才从县委副书记做起,谁都会对这样的安排不得其解,但关允却是得出了结论,陈宇翔从副书记起步,其实前来孔县的唯一目的就是接任县长的宝座!

本来冷枫提名了郭伟全接任副书记一职,最终结果是郭伟全出局,但郭伟全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相反,却似乎对陈宇翔的走马上任持乐见的态度,尤其是他近来时不时有意和关允接近,试探关允是不是愿意调往市委的口风,就让关允愈加肯定,陈宇翔的空降是一着隐藏着一系列后手的妙棋。

陈宇翔空降只是第一步,下一步,郭伟全也会在孔县的棋盘上占据更重要的位置,蒋雪松下的一手好棋,步步为营,心思缜密,要的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掌控力度。

如果让蒋雪松知道了关允对他的心思揣摩得如此准确,他不但会大吃一惊,也会立时打消要重用关允担任秘书的想法。再如果让他清楚了钱爱林事件见报以及上了内参的两处出击,是关允精心设计的一出试探棋局,他别说还会再用关允担任秘书了,说不定还会对关允大生提防之心。

钱爱林事件见报以及内参事件,是关允以小小的副科身份,巧妙出手,借夏莱的国家报社记者的优势条件,第一次自下而上由市到省,搅动了黄梁市的一池春水,也搅乱了蒋雪松的心境。

当然,关允并不知道蒋雪松最终痛下决心要让李永昌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不仅仅是来自媒体和内参的侧面压力,还有来自省里一位重量级人物的正面施压,而重量级人物亲自出动的背后,是冷枫当日对李永昌所说的一番狠话!

郭伟全在陈宇翔上任之际突如其来说到他今后的升迁之路,关允立刻就明白了什么,随着蒋雪松要用他担任秘书的传闻风声再起,怕是真要动真格了。

“谢谢郭县长关心,我一切服从组织上安排。”关允说了一句淡而无味的套话,“我还年轻,今后的道路怎么走,只能一步步来。”

郭伟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刚才也看到了陈宇翔副书记,对他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刚才陈宇翔一下车,关允就暗中打量了他几眼,36岁的陈宇翔显年轻,方脸浓眉,耳大有轮,鼻子坚挺,单从面相上看,他相貌堂堂,颇有官相,尤其是走路的时候,龙行虎步,很有官威。

关允不会相面,也不懂从面相之上分析一个人的性格,但他对陈宇翔的第一印象确实不错,就说:“陈书记高大威武,应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一丝惊讶之色从郭伟全眼中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我听说你一直想促成高效农业的投资,其实我对高效农业没有偏见,宇翔在单水区担任副区长期间,也一直对农业方面的投资很感兴趣……”

郭伟全的暗示很直接,关允听了出来,郭伟全直呼陈宇翔其名,是表明他和陈宇翔之间不同寻常的私人关系,再重点强调他和陈宇翔对高效农业都有兴趣,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如果需要,他可以和陈宇翔联手支持冷枫农业兴县的思路。

如果常务副县长和副书记与县长的思路一致,冷枫的农业兴县的战略将会成为孔县的主流认识,李逸风的工业强县的理念,就会因得不到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两位重量级人物的支持而没有了市场。

不过……关允并不认为郭伟全会因为他而改变中立的立场转向支持冷枫,他没有这么大的分量,陈宇翔又将是什么态度也未可知,郭伟全有此一说,只是想投石问路罢了。

“关允,你来一下。”正当关允要应付郭伟全几句,冷枫冲关允招了招手。

关允就冲郭伟全歉意一笑,快步来到了冷枫身边。望着关允的背影,郭伟全若有所思地笑了。

“什么事,县长?”关允不明白在眼前的节骨眼上,冷枫为何突然叫他。

“任命大会结束后,就会召开常委会,你列席会议。”冷枫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寒意,“到时我会提出高效农业的设想,需要的时候,你站出来补充发言,务必在陈宇翔还没有弄清形势之前,敲定高效农业的投资!”

冷枫要背水一战了……

第146章 突然亮剑

其实对于孔县目前的局势,关允心中也很焦急,但他现在焦急也是无用,就不如索性相机行事。现在他和李逸风的关系大为缓和,和冷枫的关系也是进一步加深,虽然不能说他是夹在李逸风和冷枫中间左右为难,但从为人处事上,他更欣赏李逸风的政治手腕多一些,从政治理念上,却又认同冷枫的执政思路。

尽管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冷枫和李逸风会因为政见不和而将矛盾摆到明面上,和李永昌时代的斗争掺杂了太多除了政治理念之外的权力斗争因素不同的是,当时为了搬倒李永昌而不得不采取了妥协和协作方式,现在形势大不相同,李永昌一倒,孔县的明天何去何从,冷枫和李逸风心中都各有规划,而且谁也不会退让一步!

谁都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引领孔县的发展方向,李逸风是绵里藏针,冷枫是咄咄逼人,不好从性格上分出谁高谁下,但关允既然在最初之时就选择了冷枫,而且冷枫的理念和他的思路相同,他必然会支持冷枫到底。

“县长,陈副书记刚刚上任,就抛出一个天大的难题到他面前,会不会太冒失了……”关允小声说道,“万一陈副书记是支持工业强县的立场……”

“不怕,我心里有数。”冷枫一脸坚定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你只需要把你对孔县高效农业的整体思路在会上汇报一下就行了。”

关允点点头,没再说话,既然冷枫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冷枫似乎对陈宇翔的立场很有信心,难道说陈宇翔和冷枫早就认识?怎么从刚才郭伟全直呼陈宇翔名字的亲切语气上。似乎郭伟全和陈宇翔关系不错,联想到郭伟全是蒋雪松的嫡系,陈宇翔是蒋雪松的嫡系还是呼延傲博的亲信,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尽管李逸风和冷枫都不为蒋雪松所喜,但相比之下,蒋雪松还是更喜欢李逸风多一些,如果最终孔县要从李逸风和冷枫之间搬开一人,相信蒋雪松会毫不犹豫地点中冷枫。也正是因此,冷枫在陈宇翔上任的第一天就想敲定孔县今后的发展大计,还有借助陈宇翔的支持的想法。就让关允疑惑不解。冷枫的背景是深厚,但似乎冷枫身后的势力在黄梁市的影响力还有所欠缺,否则也不会几次传出冷枫可能被调离孔县的风声了。

无风不起浪,风声传出,是有人故意试探冷枫的反应。不过冷枫到底是冷枫,和上次因流沙河大坝项目上马时风声大作中表现得镇静如常一样,这一次,他依然是一副我自巍然不动的从容。

冷枫和关允说话的情景被李逸风看在眼中,李逸风微微皱眉。

随后,召开了孔县全体干部大会,会上,先是宣读了市纪委对李永昌的调查结果,然后又宣布了陈宇翔的任命。之后。照例由李逸风和冷枫发言,分别表示支持市委和市纪委的决定。

任命大会之后,叶林即刻动身返程,临上车时,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关允的身上,忽然展颜一笑。冲关允招了招手:“小关,你来一下。”

关允心里有点发怵,不是怕叶林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身份,而是她是温琳的大姨,他和温琳的关系,想必叶林也略知一二。

“上次蒋书记来孔县,你题了一首诗,我想问问你,你怎么知道蒋书记喜欢王世鼐的诗?”

原来是问到了今生只有两行泪的出处,不过他可并不知道蒋雪松喜欢此诗,当时只能算是无心插柳的意外收获,关允恭敬地答道:“我只是随手写了这首诗,并不知道蒋书记也喜欢。”

“哦……”叶林淡淡地答道,眉宇间似乎微有失落,“你改得好,半为江山半美人,立意一下就升华了。”

“谢谢叶部长的夸奖,其实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原诗是——笛怨箫清听未真,江湖旧雨散成尘。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关允不过改成了半为江山半美人,苍生也好,江山也罢,都是虚指,只不过江山更显大气和胸怀,也符合官场中人的身份。

叶林笑了笑,神情间流露出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不应该有的落寞:“哪个官场中的男人肯分一半眼泪给美人?不过是一首诗罢了。”

叶部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关允愣住了,等叶林的汽车消失了很久,他还深陷在回味之中无法自拔,不停地在反问自己,叶部长的话,是在暗示他和温琳不成?

关允哪里知道叶林不过是对她自己感情往事的自嘲……他愣了半晌,想起了夏莱,想起了温琳,也想起了金一佳,一个个或艳若朝霞或灿如明月或温润如玉的脸庞在脑中一一浮现,夏莱的俏皮可爱,温琳的开朗阳光,金一佳的精练能干,无一不让他心中一阵波动。

算了,不去想感情的事情了,还是先看看陈宇翔的新官上任的第一关怎么过好了。

常委会如期召开。

陈宇翔坐在了李永昌的座位上,一脸端正,目不斜视,他的目光依次从众人的脸上掠过,就连坐在角落里的关允也被他有意无意多打量了几眼,关允淡然一笑,善意地回应了陈宇翔的注视。

陈宇翔似乎对关允的善意回应微一惊愕,随后他微不可察地冲关允点了点头,关允反倒吃惊了,陈宇翔也知道他?

常委会由李逸风主持,在开场白之后,他总结了李永昌问题给孔县带来的沉痛教训,又再次致辞欢迎陈宇翔的上任。

李逸风之后,冷枫也发言表示欢迎陈宇翔来孔县工作,和李逸风热情洋溢的讲话不同的是,冷枫的发言简短有力,不说客套话,只说希望陈宇翔的到任能改变孔县目前停滞不前的局面,更希望陈宇翔能为孔县注入新的活力。

再后,按照排名各个常委纷纷对陈宇翔的到来表示了欢迎,除了郭伟全的发言稍微倾注了感情之外,其余的人发言,都是例行公事。也是,对大多数人来说,陈宇翔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别说欢迎陈宇翔的到来了,不少常委还对陈宇翔充满了敌意。

历来空降干部都不被当地干部所喜,空降会挡了许多人的路,而且空降干部大多后台强硬,下来只是镀金,并不会真正沉下心来工作,在工作上应付了事,对当地的经济发展做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贡献,都是捞了资历走人。

最后是陈宇翔发言。

作为县委排名第三的重量级人物,陈宇翔比李逸风小了四岁,只比冷枫大了一岁,他十分标准的普通话再次突出了他空降干部的身份,也让在座不少孔县的常委心中升腾起强烈的抵触心理——倒了李永昌,现在孔县的前三号人物全都是外地人,孔县的本土势力也许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不对,还有一个冉冉升起的关允。想到关允,与会的几名孔县的县委常委心思浮沉而矛盾,既对关允协助李逸风、冷枫搬倒了李永昌而心生不满,又对关允的手段心底生寒,同时也期待关允早日独挡一面,成为孔县新的平丘山。

孔县本土不能没有代表人物,否则孔县就真成了外地人升迁的跳板,无人会真正将孔县的发展放在心上,孔县未来的发展前景就大为不妙了。

“各位领导,我从市里来孔县工作,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果在工作中有什么不周和失误的地方,还请同志们多多包涵和体谅。”陈宇翔目光平和,脸上洋溢出山高云深的微笑,“我虽然一直在市里工作,但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对基层工作有足够的热情和信心,希望在逸风、冷枫两位同志的领导下,在在座各位同志的帮助下,我能为孔县人民埋头实干,做出应有的贡献。”

陈宇翔的表情和发言并没有留给在座众人太深刻的印象,也是,作为三号人物,又不是需要上来就立威的一号二号,而且又是初次见面会,谁也不会太锋芒毕露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陈宇翔想留下空白,想保持含蓄,冷枫却突然发难了……

“本来今天常委会的主要议题就是见面会,是为了欢迎陈宇翔同志的上任,让陈宇翔同志一上任就讨论研究孔县发展方向的重大问题,对他不太公平,不过为了早日确定孔县下一步的发展思路,我想宇翔同志不会介意我临时增加提议,就孔县下一步是走工业强县还是农业兴县的道路,提交到常委会进行讨论吧?”

在孔县大局刚定,在陈宇翔上任第一天,在李逸风还没有完全做好迎战的准备之时,冷枫突然亮剑,一剑光寒常委会,而且剑走偏峰,一剑刺出,正面直指陈宇翔,侧面影射李逸风,试图一举奠定孔县大局,将孔县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好一个冷枫,他的一背,还真是帝王之相!

第147章 角力开始

从最早关允选定冷枫作为紧紧追随的靠山时起,关允就始终对冷枫的为人、性情和背景不停地分析和推断,并且从他的一举一动、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和手指上的戒指印痕来推断他的人生轨迹,当然,以他的见识和眼界不可能得出完全正确的结论,但他多年看报读史的心血没有白废,至少他对冷枫的身世和背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关允再多看十年报多读十年史,也比不上老容头的睿智和人生智慧,如果不是老容头总能如神来之笔地点拨他,以他现在的层次和眼界,也不可能触摸到冷枫身世的冰山一角。

冷枫出身世家,在最后一拨知青大潮中从京城一路直降,到了偏远的南方下乡,下乡期间具体经历了什么,关允不得而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正是在下乡期间发生的两件事情,改变了冷枫一生的命运。

一是冷枫认识了他的现任妻子——冷枫在孔县任上,没有带家属上任,也从未听他提过家庭成员——从他手指上的印痕可以得出结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冷枫一直戴着结婚戒指,但现在不知何故不再戴了,不过,冷枫的婚姻没有变故。

二是冷枫在知青期间结识了一位贵人。也正是在贵人的相助下,冷枫才得以在家族将他弃之不顾的情形之下,顺利返城,而且还走向了仕途之路,尽管他的仕途之路走得不太平坦。至少现在也是一县之长了。

冷枫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但他又为家族势力所不容,却又意外结识了一名贵人,可以说。正是得贵人相助的冷枫才在被家族遗弃之下,翻身而起,否则他有可能在南方一直沉沦不起了。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冷枫不为家族所容,又是什么缘故让贵人宁肯冒着得罪冷枫家族势力的风险,也要出手相助冷枫,冷枫的戒指印痕的背后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冷枫不说,关允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以冷枫的为人。关允清楚,等什么时候冷枫肯开口说到他的往事,就是冷枫完全将他当成了嫡系的开始。

平心而论,关允对于冷枫和李逸风之间因理念不同而引发的角力。虽然从孔县的实际出发,他支持农业兴县的战略,但却并不想让两人之间再上演一场刀光剑影的较量,和平解决是最好的方式。

在最近一段时期,冷枫一直很忙。在听取了金一佳关于高效农业的投资设想后,不时回省城听取省农科院专家的讲座,而且似乎还有家庭私事,总之。忙得团团转,以至于关允和他之间的交流不多。只知道冷枫正在努力规划孔县高效农业的蓝图,为了推动高效农业振兴孔县的战略方针。几乎付出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也拿出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但冷枫究竟是想和李逸风协商解决各退一步,还是非要刀光剑影争个胜负来决定发展思路,关允并没有得到冷枫的指示或是暗示,刚才冷枫意外暗示让他在常委会上抛出金一佳的全盘投资大计,他还以为冷枫至少会含蓄提出,给李逸风一个缓冲,也给陈宇翔一个思考的空间,不料冷枫直接发难,不留退路地抛出了议题,要的就是当场表决!

如此一来,冷枫和李逸风的矛盾就摆到了台面之上,就完全公开化了。不但冷枫无路可退,李逸风也不可能让步,否则他一把手的权威就扫地了,而陈宇翔也被一举逼到了墙角,中立的话,可能两头不落好,倾向一边的话,或许就会被打上冷枫或李逸风的烙印。

冷枫此举,等于是扬眉剑出鞘,不出剑则已,出剑必有血!果然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冷枫的为人,强势中有霸道而不留余地的一面!

再想起冷枫半夜走双杠的举动,以及老容头形容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还有老容头以章惇的狠绝来比拟冷枫,当时关允还不愿意相信冷枫会在李永昌倒台之后就会冲李逸风悍然出手,毕竟他和李逸风还曾经联手对付李永昌,怎么会前脚握手后脚翻脸?

没想到,冷枫还真是不讲情面!

如果让关允知道冷枫为了打得李永昌永无翻身的可能,甚至请动他在省里的后台直接向蒋雪松施压,不惜冒着让蒋雪松记恨他的风险,也要将李永昌一棍子打死……他肯定更加震惊加后怕。

以关允的性格,还达不到冷枫的冷面冷言和冷心,更做不到如冷枫一样翻脸无情,只有原则没有人情,就和上次金一佳在得知高效农业的投资被李逸风压下之后,她不无嘲讽地对关允说道:“看,当时劝你顺水推舟拉李逸风下水,你下了不狠心,现在后悔了吧?告诉你,官场上的事情和情场是一样的,好机会和好女人一样稀少,你当时不抓住,再回头去看,早就无影无踪了。要我怎么说你好呢?说你笨吧,你有时也挺聪明。说你聪明吧,关键时刻又不够狠心。男人呀,不狠心怎么能做成大事?”

金一佳的话犹在耳边,冷枫的话就寒光如剑。不过关允并不后悔当时没有拖李逸风下水,当时李逸风被他拉下水,是他和李逸风之间的过节,现在冷枫出剑,就是冷枫和李逸风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孔县局势,在陈宇翔刚上任半个小时后,就陡然大变,由以前表面的风平浪静变为现在的风起云涌。

冷枫话音一落,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一众皆惊!

李逸风本来一脸秋月春风等闲度的从容表情,一见冷枫扬眉剑出鞘,顿时怫然变色,怒容惨淡万里凝,向冷枫投去了质疑和不满的目光。

冷枫不接李逸风的目光,只是满是期待地凝视陈宇翔的双眼,要的就是逼陈宇翔当场表态,让陈宇翔无路可退。

郭伟全也震惊了,前一段时间孔县虽然步入了季节上的冬天,但政治气候风和日丽,还如秋日暖阳一样,没有了李永昌的孔县会跑步进入班子团结、各项事务平稳有序的快车道。平丘山的旅游开发为孔县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不但市级报纸大幅报道,就连省级新闻媒体,也开始将目光落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孔县,孔县因平丘山而一时名声大噪。

流沙河大坝项目也进入了最后的竣工收尾阶段,只等验收了,可以说,整个孔县的经济发展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甚至可以说,李永昌一倒,孔县就如减掉了赘肉恢复了活力的年轻人,由以前的步行提速到了跑步前进。

除了在孔县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上,李逸风和冷枫有原则性分岐之外,在其他事务上,二人之间配合默契,一个主抓大方向,一个主持具体工作,一二把手如果步伐一致,班子就会团结而有战斗力。

冷枫的亮剑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以至于郭伟全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呆呆地看了冷枫半晌,又向关允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关允将会上众生相尽收眼底,虽然他列席会议没有发言权,但近距离观察孔县最高领导人之间的唇枪舌剑也好刀光剑影也罢,可以让他更快更稳健地成长。对于郭伟全征询的目光以及李逸风也向他投来的不解的目光,他都假装不见——他没有办法回应,在高效农业的投资问题上,他必须和冷枫的步调保持一致!

关允不回应郭伟全和李逸风的目光,只是将目光落在陈宇翔的脸上,观察陈宇翔的反应。

陈宇翔也是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目光微微收缩,沉默了片刻,似乎只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坚定地说道:“我不介意冷枫同志增加议题的提议,请逸风同志拿意见。”

陈宇翔将球踢到李逸风脚下的做法,在意料之中,本着老大优先制的原则,是不是临时增加议题必须要由李逸风一言而定,但他完全顺势接下冷枫的提议,没有提出半点反对意见,也是让关允心中一惊,暗暗佩服冷枫的眼光,冷枫赌对了,陈宇翔对高效农业似乎并不反对!

又或者说,冷枫压根就知道陈宇翔会赞成高效农业的发展思路?

李逸风犹豫了,他猜不透陈宇翔在工业强县和农业兴县两个发展思路上面的真正立场,迟疑一下说道:“宇翔同志才来孔县,一路辛苦,再者他还没有具体开展工作,对孔县的形势不是十分了解,现在讨论孔县发展方向的问题,是不是太仓促了?”话说得含蓄,其实是想搁置了冷枫的动议。

如此一来,决定权又就回到了陈宇翔的手中,只要陈宇翔以还不熟悉孔县情况为由虚晃一枪,冷枫的提议就会搁浅。

陈宇翔却淡淡地一笑:“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我对孔县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话一出口,李逸风微露笑意,冷枫眉头一皱,都以为陈宇翔真要顺水推舟搁浅了冷枫的提议。

不料陈宇翔话峰一转,又说了一句:“不过来孔县之前,我对孔县的情况已经着手摸了底,讨论一下孔县发展方向,也不是不可以……”

第148章 长远的安排

李逸风一瞬间脸色变化不定,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冷枫看似冒失,有逼宫之意,其实早有准备,打的不是无把握之仗,难道是他之前早就和陈宇翔有过商定?

就连郭伟全也是大惑不解,不应该,真不应该,陈宇翔空降到孔县,是蒋书记一手推动的结果,蒋书记不喜欢冷枫是人人皆知的事实,陈宇翔怎么会有向冷枫靠拢并且支持冷枫提议的迹象?

不应该!

关允也是惊讶不已,虽然他不是十分清楚陈宇翔的背景和来历,但也多少清楚陈宇翔的空降,其实还是蒋雪松的意志的体现,也没有迹象表明陈宇翔和冷枫认识,而且就关允所知,冷枫和陈宇翔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

事情,就有趣了。

“伟全同志是什么意见?”李逸风明是征求郭伟全的意见,其实是想借郭伟全之口好否决了冷枫的提议,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事态有失控的迹象,冷枫利剑出鞘,应该是想一战定胜负。冷枫已经准备充分,有意现在就决战,但他还没有做好决战的战前动员。

郭伟全迟疑了片刻,想从陈宇翔的目光中一探究竟,可惜的是,陈宇翔目光平和,没有丝毫暗示。

“现在时间还早,讨论一下也未尝不可……”郭伟全算是被冷枫的突然发难和陈宇翔的默契配合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权衡之下。他决定顺应冷枫和陈宇翔的潮流。

“我也认为是该讨论一下孔县的发展方向的大问题了,方向定不下来,下面的工作都不好开展。”桂晓杰及时跟进,作为主管农业的副书记。他是倾向于工业强县还是农业兴县的发展方向,就不言而喻了。

事态发展到现在,李逸风已经被打乱了节奏,其实他大可以一开始就以陈宇翔路途劳累并且不了解孔县的现状为由,直接拍板否决冷枫的提议,然后再将角力转到幕后,等前期工作准备充足之后,再上会讨论。一战定乾坤。

李逸风之所以没有拿出一把手的权威一票否决冷枫的提议,还是他不想当面和冷枫翻脸,相比冷枫的扬眉剑出鞘,他还是心慈面软了几分。不够当机立断。现在想再否决为时已晚,两名副书记和一名常务副县长都同意了冷枫的提议,他此时再否决,针对的就不是冷枫一人了,而是县委之中四个重量级人物。

“好吧。下面就讨论冷枫同志提出的新议题,不过在讨论之前我想提醒在座的同志们一句,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孔县即将迎来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投资。来自省城的华达造纸厂已经决定投资300万在孔县建造一座大型造纸生产基地……”李逸风虽然同意了临时增加冷枫的提议,但他还是强调了造纸厂投资的事实。旨在告诫各位,要立足现实并为孔县的长远着想。更是在暗示,300万的造纸厂会为孔县带来多少税收和就业机会,相比之下,高效农业周期长见效慢,收益不确定,远不如造纸厂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冷枫不动声色地微一点头:“逸风同志提出的工业强县的发展观,思路很开阔,远景很远大,但有一点,不太符合孔县的实际情况。孔县工业基础太薄弱了,盲目引进几家企业,虽然可以见到短期效益,但从长远看未必是好事。首先,高精尖的企业不会来孔县落户,孔县配套设施跟不上,交通条件达不到。其次,前来孔县投资的企业大多是重污染企业,孔县青山绿水,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小县,如果引进了污染企业而导致流沙河成为污水河,又让污水浇灌了庄稼,孔县的子孙后代没有了良田,我们现在的政绩就成了孔县未来的隐患。那么在孔县百姓的心中,我们都成了孔县的罪人……”

不得不说,冷枫的一番演说,声情并茂,虽然他或许是冷峻久了,脸上的表情悲痛之中依然透露出冷漠,但也必须承认,他动了感情,或许是有感而发,又或许是有过切身之痛,他的发言很有感染力。

感染力就是说服力,就连郭伟全也是微微动容。

不过,陈宇翔一脸平静,似乎是在凝神细听冷枫的发言,又似乎是在用心思索。

冷枫的话,触动了不少人的心思,也让不少人脸色大变!

不变不行,冷枫的话是对李逸风工业强县思路的全盘否定,而且还是当众否定,等于是直接抽掉了李逸风下来的台阶,出手太重了。

李逸风的脸色顿时就为之大变。

如果说冷枫之前非要强行增加讨论孔县发展方向的议题,他忍了,但现在他忍无可忍了,冷枫公开叫板也就算了,至少可以说得委婉一些,理念不同可以商量,和而不同才是正理,而不是刀光剑影苦苦相逼。

李逸风行事风格是绵软,但绵软不是软弱,而是绵里藏针,他脸色一沉,说道:“冷枫同志是不是杞人忧天了?造纸厂是存在污染的问题,但一个造纸厂就会污染了整个孔县,是不是太夸大其词了?县化肥厂有几十年历史了,也是排污大户,孔县百姓不也一样生活得很幸福安康?你的农业兴县的思路也有现实意义,但孔县百姓几千年来在土里刨食,刨了几千年,再换一种方式刨,就能从土中刨出金砖?”

以前李逸风和冷枫不是没有过在常委会上的正面争论,但如今天一样的唇枪舌剑还是第一次,不但充满了对峙的火药气味,而且明显李逸风都动了真怒。

冷枫反唇相讥:“逸风同志这么说就不符合科学发展观了,几千年前有农业现代化?几十年前有温室大棚?几年前有速生杨栽培技术?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不要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待问题,中国的根本问题是农民问题,中国的根本出路是农民的出路,农业是一切工业化的前提!高效农业,可以充分利用孔县肥沃的万亩良田,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彻底改变孔县贫穷落后的面貌,也是孔县今后发展的唯一出路。”

李逸风面沉如水,没再和冷枫继续辩论,他也知道,理念不同,谁也别想说服谁,眼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表决!

“宇翔同志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陈宇翔排名第三,李逸风就直接点名了陈宇翔,尽管他对陈宇翔是否支持他的观点不抱什么希望。

“我想先详细了解一下高效农业的投资思路……”陈宇翔微一点头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只说了解高效农业而不说了解工业强县,陈宇翔的立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但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李逸风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失落,莫非陈宇翔真是支持冷枫的立场?果真如此的话,他的工业强县的大计有可能会因得不到众多的支持而流产。

冷枫微一点头,用手一指关允:“高效农业的投资思路,一直是关允在具体操作,他有系统的规划书……”

关允在常委会上没有发言权,列席会议也只是偶而为之,冷枫点了他的名,他就站了起来,先是冲李逸风一点头:“李书记……”

李逸风点头回应:“批准发言。”

关允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高效农业的规划书——规划书在他手中压了一月有余,金一佳催促了几次,每催促一次就埋怨他一次——然后轻轻清了清嗓子,将他和金一佳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考察孔县的土质以及对应不同的土质做出的不同的投资规划,一一向在座的各位领导做出了详细汇报。

高效农业投资规模比造纸厂还要大,见效比造纸厂要慢多了,三五年能有收成就不错了,但高效农业摊子大,惠及面广,一旦见效,可以造福无数百姓,还可以带动周边的农副产业,最好的一点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成材之后,可以生生不息,形成规模化的产业链。

应该说,关允和金一佳的高效农业思路不但符合孔县的现状,也非常具有前瞻性。也可以理解,关允是京大的才子,而金一佳不但留学归来,又出身世家,周旋在政界和商界之间,见多识广,她立意高远,目光超前,而且对孔县的脉搏把握得很准,她精心策划的方案再经关允的补偿和调整,已经无可挑剔,达到了完美。

李逸风听了无动于衷,陈宇翔听了却是暗暗赞许,就连郭伟全也更是对关允高看一眼,能把孔县的土质摸得一清二楚并且布局长远,真不简单,确实是高才。

不过在座众人也都是聪明人,从高效农业的布局上看出了长远的安排,工业强县战略是引进造纸厂,见效快,一年之内就可以出成绩,从时间上推算,政绩要算到李逸风头上。而高效农业见效要到三五年后了,到时李逸风肯定要调离孔县,不出意外的话,冷枫接任书记时,正是高效农业大获丰收时。

好一手长远的妙棋……李逸风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一时心惊,高高举起右手,就要当场拍板搁置了工业强县和农业兴县的争议。

第149章 暗渡陈仓

李逸风的右手刚举起,陈宇翔插话了:“我说两句……”他话说一半似乎才发现李逸风的举动一样,就问“逸风同志有话要说?”

李逸风刚刚提起的气势被陈宇翔意味深长地一问,顿时又消退了,他放下了右手,心中愈加肯定陈宇翔对高效农业是持肯定和支持的立场,不过此时他还没有深思陈宇翔为什么甫一上任就和冷枫理念相同,不是说陈宇翔是蒋雪松一手提拔的嫡系?

政治人物的立场有时因派系而对立,有时也因理念而分岐,不能一概而论。李逸风一时想不通陈宇翔微妙的态度背后的出发点,就抱着不将陈宇翔推向冷枫一边的想法说道:“宇翔同志,你以前对农业问题有过深入研究?”

这个问题很飘忽,有打太极的意思,陈宇翔就呵呵一笑:“不瞒逸风同志,我爱人就是省农科院的专家,她研究全省的农业问题多年,天天在我耳边说来说去,久而久之,我都成了半个农业专家了。”

李逸风一时愕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想让陈宇翔知难而退,不料飘忽一问竟然问到了实处,倒让他无话可说了。

“以我半个农业专家的眼光判断,刚才关允同志关于孔县高效农业投资规划的汇报,非常详细,非常具有现实意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规划,吃透了孔县的每一寸土地。”刚才的陈宇翔目光平和,就如藏在剑鞘里面的宝剑,而现在的他就如一把出鞘之剑,锋芒毕露并且光芒四射“不瞒各位。在来孔县之前,我就已经详细而系统地研究过了孔县的土质。对孔县的土地情况也大致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刚才听了关允的一番话,才知道我了解得还不够,还很肤浅,关允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是奠定孔县未来几十年经济发展的一份完美的蓝图。”

陈宇翔的一番慷慨陈词,不但震惊了李逸风和郭伟全,也震惊了关允!

李逸风和郭伟全的震惊是因为都没有想到陈宇翔会对孔县的土地情况有过这么深入的研究,关允的震惊则是陈宇翔对他出人意料的力捧,纵然他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有过人之处。也不至于被一名县委副〖书〗记抬高成为奠定孔县未来几十年经济发展的完美蓝图……一瞬间关允心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今天的一出戏,是冷枫和陈宇翔早就精心排练好的演出,要的就是联手打李逸风一个措手不及。

别人或许不清楚,关允却是知道,冷枫最近常回省城。没少往省农科院跑,也要承认冷枫确实一心扑在孔县的大事上,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从速生杨的生长周期到园林绿化树木的成材期和销路,他无一不了解得十分详细,要的就是事无巨细做到心中有数,可以看出他确实是想在任上为孔县留下可以惠及子孙后代的一项事业,而不仅仅是为了政绩。

一开始关允也没有想通冷枫和陈宇翔之间有什么交集的地方,陈宇翔的履历清清楚楚地地表明他一直在黄梁市任职。没有去过省城,而冷枫来孔县之前一直在省城,也没有去过黄梁市,二人之间除非有工作上的偶而交叉,但不可能有深入的私交,况且陈宇翔毫无疑问是蒋雪松的嫡系。

但在陈宇翔刚才有意无意透露他的爱人是省农科院的专家时。关允顿时豁然开朗,联想到冷枫最近常跑农科院的事实,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共同点就呼之欲出了。

李逸风愣了半分钟,心中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无奈,冷枫比他想象中更隐忍也更高明,只要抓出时机,必定重拳出击,绝不留情,而他还沉浸在曾经和冷枫联手搬倒李永昌的交情之中,认为冷枫不至于一个转身的距离就翻脸无情,现在他终于明白,相比之下,他的绵里藏针的手法还是比不了冷枫的单刀直入,或者说,他现在只是一名政客,而冷枫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名政治家应有的素养。

大势已去,李逸风看清了局势,冷枫、陈宇翔、桂晓杰,一名县长两名县委副〖书〗记,而且毫无疑问,郭伟全也会跟进,如此一来,农业兴县的思路就会在常委会上形成一边倒的共识,如果不及时制止农业兴县的潮流蔓延下去,他的工业强县的战略就会泡汤。

也不得不说,农业兴县之所以引起了不少常委的共鸣,关允功不可没,正是关允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打动了不少立场不稳的常委,李逸风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几名常委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高效农业的投资前景,而且神情雀跃,如果现在表决的话,冷枫的农业兴县的战略,必将成为孔县今后发展的大方向。

但李逸风对关允却没有成见,关允的做法符合他的身份,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不能因为关允一手推动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而记恨关允。

怎么办?李逸风不能认输,心一硬,就要动用一票否决权了,〖书〗记的一票否决权可以让所有常委反对的声音无效,先搁置了再说,回头再各个击破……

不料不等他开口发言,冷枫又及时跟进说道:“宇翔同志的话是对农业兴县战略的肯定,也是对关允高效农业投资规划的支持,我个人认为,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势在必行,现在正是农闲季节,及时开展征地工作,来年一开春就可以具体实施了。我提议,由伟全同志牵头主抓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县委方面晓杰同志配合,关允同志协助,逸风同志,你怎么看?”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都以为冷枫要借陈宇翔上任的冲击之势一举破局,要逼李逸风在孔县发展的大方向上退让,不料冷枫却是重拳出击,眼见就要一拳到肉时,却又及时收拳,变为轻风拂面,等于是打了一手极其漂亮的太极。

谁说冷枫只会强势出击,却原来他也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明是逼宫,其实最后的落脚点还是逼李逸风在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上做出让步。固然,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和农业兴县的战略一脉相承,但高效农业的投资只是局部,农业兴县是大方向,李逸风批准高效农业不等于在孔县发展的大方向上妥协,只相当于让了一小步。

李逸风知道是该退让一步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立刻说道:“冷枫同志的提议可行,就这么定了,散会!”

见好就收及时撤退是一个政客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李逸风话一说完,起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细节别人是否发现关允不得而知,反正他注意到了冷枫和陈宇翔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而郭伟全也因意外的天大收获面露喜色,关允心中就一阵欣喜。冷枫冷静出手,果断收手,有大将之风。刚才的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确实高明,不但让久拖不决的高效农业的投资终于得以落实,也是向李逸风宣告,随着陈宇翔的上任,孔县局势正在向他倾斜。

而且也间接拉拢了郭伟全,让郭伟全可以借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而大捞一笔政绩。再者桂晓杰在党内排名比郭伟全高,在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上,冷枫却提议以郭伟全为主,就让郭伟全大出风头。

冷枫此举,一举三得,让他在县委之中的威望直线上升,隐隐有了压李逸风一头的趋势!

常委会一结束,关允先回了秘书科,一边走一边低头想事情,陈宇翔的上任是孔县局势的分水岭,预示着在李永昌时代李逸风一直占据上风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陈宇翔是否会和冷枫联手未可知,但陈宇翔明显和李逸风有原则性分岐,而郭伟全又和陈宇翔关系密切,那么陈宇翔和冷枫立场相近,毫无疑问,郭伟全也是逐渐向冷枫靠拢。

再联想到之前冷枫在提名副〖书〗记人选时,就提了郭伟全,郭伟全现在和冷枫的关系不但大为缓和,已经有了走近的基础。

如此一来,孔县的权力天平完全向冷枫倾斜了,关允心中又闪过一个疑问,蒋雪松会任由冷枫在孔县坐大?正想得一团乱麻低头迈进秘书科时,一推门,忽然感觉头顶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软软的,圆圆的,有一定的弹性和柔性,好像是两座山峰……

冬天了,秘书科挂了厚厚的棉门帘,关允想得入神了,没有掀开门帘,头顶着门帘进去的时候,就撞到了奇怪的事物上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用手一推,还说了一句:“门帘坏了?”

“哎呀!”门帘后面传来了冷舒的一声惊呼。

门帘一开,关允顿时愣住了,他的右手正停留在冷舒的胸上,好像还是有意袭胸一样。这可太不好,关允是三好青年,对冷舒可真没有什么想法,急忙嘿嘿一笑收回了手:“这个真的是失误,我以为是门帘坏了……”

冷舒的脸红成了红苹果,含羞看了关允一眼,低头看自己脚尖:“你家门帘手感能这么好……”

一句话说得关允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一抬头才发现秘书科里还有人,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还是两个漂亮的女人。

此时,两个漂亮女人同时向他投来充满质疑和不满的目光……

第150章 传闻

说实话,冷舒人长得挺漂亮,性子温柔如水,说话慢条斯理,就如小鸟依人的邻家小妹,很有清新清纯的味道,再加上她平时总是梳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就让她时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含蓄而芳香。

玫瑰花的最诱人之处在于,她永远都不会怒放,只是始终如一含蓄而芳香,花瓣紧紧相拥,蕊似露不露,时刻欲拒还迎,是压抑的奔放是含蓄的热烈,总将心事深藏。

冷舒比关允小上一岁,是黄梁市人,大学毕业后也不知何故分配到了孔县县委办,她学的是律师专业,不管是留在省城还是黄梁市从事律师行业,应该都大有前途,却偏偏来到了平原小县孔县,背后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内情。

孔县还从未如现在一样成了香饽饽,关允不知道冷舒的来历,不过隐约听到传闻,冷舒分配到孔县的手续,是由柳星雅一手操办。再联想到柳星雅身为黄梁市人的背景,基本上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如果再想得长远一些,春节后,孔县还要再提一批副科和正科,如果说李理是顶了王车军的缺,那么冷舒是递补了温琳的位置,下一次的副科人选中,秘书科肯定还可以再得两个名额,冷舒必是其中之一。

虽然从市里调来县里的手续比较繁琐,但下来不到半年就可以升至副科,然后再调回市里,级别有了,资历也有了,一举两得,确实是一步极好的迂回之棋。

关允对冷舒没有偏见,家里有一定的能力都会为自己的儿女们安排好每一步,相反。他还比较喜欢冷舒含蓄而热烈的性格,总给人一种含羞的奔放的感觉。虽然他平常没时间教导冷舒。将光荣任务交给了李理,但冷舒在对李理热情了几天后,似乎察觉到了李理对她的关心爱护之中包藏私心,就有意无意疏远了李理,让李理好不郁闷。

然后……冷舒再有大事小事还是总缠着关允,让关允颇为无奈,不过在一次冷舒和他说话时说漏了嘴之后,关允也就坦然接受了冷舒对他不算纠缠的纠缠。

冷舒的原话时:“叔叔上次来孔县,对你很欣赏……”话说一半,她自知失言。脸一红。扭身走了,只留给关允一个窈窕而令人遐想的背影,以及飘来荡去乌黑喜人的麻花辫。

冷舒姓冷,她来自黄梁市,她来孔县的手续由柳星雅一手操办。她的叔叔来过孔县,对他还很欣赏,一系列的线索串连在一起,关允如果猜不到她的叔叔是冷岳,他就不是关允了。

这么说,冷舒是冷岳的侄女,也应该是冷枫的侄女了?不过在冷舒来后,冷枫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对冷舒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

冷舒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表面上的含蓄而热烈的背后。骨子里却有一股淡然而漠远的气质,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不让人觉得她难以接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高贵,但她的伪装瞒不过关允的眼睛,她一举一动之间的风范。以及笑不露齿的优雅,都无一表明了她高贵的出身。

关允有一个容小妹,小妹从小到大是怎么脱胎换骨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高贵气质和优雅姿态,他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尽管冷舒刻意用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子来掩盖她先天出身后天养成的气质,却还是被关允一眼看破。

看破不说破是官场智慧,关允不管冷舒是什么来历,就当她是师妹一样爱护。

也确实算是他的师妹,虽然冷舒不是京城大学毕业,但也是离京城大学不远的一所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人大,毕业于人大学法律的冷舒不留京城和省城,回黄梁市也情有可原,却也拿孔县当跳板,个中意味就耐人寻味了。好在孔县有两个从省城空降的一号二号,再有一名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关允坐镇,冷舒来县委办上班,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其实关允确实是一个没有偷看过女生换衣服更没有偷摸过女生屁股的三好学生,当面袭胸的事情,也是平生第一次,第一次就献给了冷舒,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更让他情何以堪的是,这么丢人的事情就两个当事人知道就行了,不想秘书科还意外多了两名美女。

美女不是外人,一人是温琳,另一人是金一佳。

温琳在,可以理解,她辞职之后,也经常来县委办事,金一佳在就让关允大吃一惊了。金一佳最近来孔县的次数不多,大概一个月就一两次,每次也就一两天,她又不是只有孔县一处项目,再者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已经接近尾声,高效农业的投资卡住了,她也没有理由常驻孔县。

怎么不打招呼就突然现身了?而且来得时机还真是巧,刚刚常委会上才通过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难道她早就猜陈宇翔一上任僵局就能打破?

“一佳来了?欢迎,热烈欢迎。”关允呵呵一笑,伸手要和金一佳握手。

金一佳笑着跳开,不接关允的手:“我不握色狼的手。”

天冷,金一佳穿了羽绒服,粉色的收腰羽绒服配牛仔裤长筒靴,就如冬天的一株傲雪红梅,分外妖娆。

关允搓了搓手,收了回去,要和温琳握手:“来,琳丫头,咱们握个手,不理一佳,她心理不健康。”

温琳才不和关允客气,虽然她不如以前一样常和关允在一起,但对关允却没有生疏感,上来就踢了关允一脚:“流氓司令,冷舒多好的丫头你都调戏她,幸亏被我和一佳逮个正着,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我……”高效农业得以落实,关允心情大好,也就没计较金一佳和温琳对他的冤枉,笑道,“天地良心,我哪里调戏冷舒了?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好不好?”

“我也是你妹妹,你妹妹太多了。”金一佳嘴快就插了一句,“你连我都敢调戏……”

话说一半,自知失言,一下捂住了嘴巴,脸红如花,转身跑了出去:“我出去打个电话。”

温琳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拧了关允一把:“你怎么金一佳了?”

“关科是好人,他没有调戏我,温姐姐你别误会他。”冷舒急忙替关允辩解,很着急的样子,“他善良又温和,对人有礼貌,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从来没有发过火,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最帅气的领导了……”

“冷舒,狼在吃羊之前,总是会先扮演温顺可爱的羊。”温琳看了天真无邪的冷舒一眼,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你千万别被他的伪善欺骗了,他最善于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不会,真的不会。”冷舒起劲为关允说好话,“温姐,你对关科真的有误解,我以前还一直以你当榜样,现在才发现,你让我很失望……”

冷舒生气了,翻了温琳一个白眼,一甩手就走了,掀开门帘时还不忘回头冲关允甜甜地一笑:“关科,我挺你。”

望着穿了花格大衣、背影婀娜多姿的冷舒走远,麻花辫左右摇摆之下,就如一首青春荡漾的歌曲,关允无声地笑了,回头一看温琳,温琳已经由刚才的气势汹汹变成了含情脉脉,咬着嘴唇,双眼迷离,突然就扑了过来,朝他脸上蜻蜓点水一样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又跳到了一边,和他又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刚才不是有意败坏你的形象,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在女人上面犯错误,你可不要打冷舒的主意,她是有来历的人。”温琳嘻嘻一笑,“赏你一个吻,是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幼小的心灵,你可不要多想。”

关允摸了摸脸上被亲过的地方,看了看温琳娇艳的红唇,心思一动:“你的嘴唇太冰了,刚才亲了一下没感觉,要不再来一下?”

“一边去。”温琳忽然红了耳朵,“最近怎么不见夏莱来了?你们是不是吹了?”

“她最近在黄梁市暗中调查旅游黑幕,忙得不行,没空来孔县。”关允瞪了温琳一眼,“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怎么总盼着我和她分手?”

“你和她不分手,我怎么有机会?”温琳有一说一,大方地承认,“我喜欢你,就想嫁给你,怎么,我配不上你?”

“配得上,我是怕我配不上你。”关允被温琳逼到了墙角,只好岔开话题,“一佳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她打了招呼了,不过没和你打而已。”温琳见关允不接她的话,就不高兴了,“真没种,不是男人。”

关允无奈一笑:“要是我四年的感情说扔就扔,才是没种,如果我是这种人,温琳,你会觉得我很男人?连四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我和你一年的感情就能长久了?”

“我认识你都快20年了……”温琳耍赖。

“我回来了。”金一佳及时回来,算是替关允解围了,她一进门就哈了哈手跺了跺脚,“真冷,关允,你家里有暖气没有?”

“有土暖气,怎么了?”关允听出了金一佳有想法。

“我想去你家一趟,见见小妹,有人带话给她。”金一佳显然是怕关允生气,忙解释说,“你先别生气,是容伯伯和崔阿姨思女心切,病倒了……”

第151章 两大担忧

小妹的身世,一直是关允心中的痛。

小妹虽然不是关允的亲妹妹,甚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关允爱她如亲生妹妹一般无二。曾经在以前,关允无比痛恨小妹的亲生父母将小妹遗弃,不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迫不得已的苦衷,小妹毕竟是被遗弃了,对她来说,被亲生父母遗弃的经历,永远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小妹幸运地被关家收养,更幸运的是,关父关母也对她爱如己出,不但让她根据襁褓中的字条留言姓容,还毫无保留地对她说明了她的身世,让小妹在透明而纯净的爱中长大,才让小妹没有在心中留下一丝阴影。

小妹的幸运是有一个好爸爸一个好妈妈,以及一个对她关怀备至、呵护如玉的哥哥。可以说,关父关母对小妹的爱护虽然多,却依然没有关允细心。

也正是关允对小妹处处体贴的关爱,无微不至的保护,才让他养成了细心而体贴的习惯,也让他很受女孩子喜欢。

其中,也包括瓦儿。

细心的男人总是少见,何况如关允一样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也难怪瓦儿对他一见如故,会在他面前撒娇,更难怪就连心高气傲的金一佳也慢慢被关允融化了。在大学期间,关允就是许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只不过夏莱捷足先登,让许多女生望之兴叹罢了。

细心用在情场,就是感动女生的利器。用在官场,就是无往不利的悟性。

关允对小妹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事实,一直耿耿于怀,虎毒不食子。何况如小妹一样天生丽质的女子,怎会被人遗弃?小妹倒是对亲生父母没有太多的恨。反倒关允过不了心理关,对小妹的亲生父母恨之入骨。

小妹的亲生父母也是关允长这么大最仇恨的人,超过了他对夏德长的不满。

上次金一佳提及小妹的亲生父母,他勃然大怒,不惜当场和金一佳翻脸。但在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关允却又不知不觉看淡了许多,现在金一佳旧事重提,他心情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说道:“好吧,你想见小妹。就明天随我一起去家里好了。”

金一佳一下愣住了:“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不是一提小妹的身世。你就跟斗鸡一样急眼?”

关允被气笑了:“怎么说话的?这么难听!”

金一佳嬉皮笑脸地一笑:“逗你玩。”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孔县,而且事先也没有和你打个招呼?”

“你来孔县肯定不是专程为小妹的事情而来,除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孔县没有值得你牵挂的事情。”关允的心思又落到了高效农业上面。虽然高效农业得以批准实施,但他心中隐隐担心,冷枫没有在常委会上直乘胜追击一举敲定孔县今后发展的大方向,应该不是故意留待以后解决,而是冷枫可能受到了某方面的压力而无法集中精力和李逸风再继续角力下去。

能有什么压力?无非还是调到他黄梁市担任卫生局长的传闻。

关允也清楚,陈宇翔的上任,表面上是平调,其实是到孔县扶正来了。他若扶正,李逸风和冷枫必定要有一人让位。从陈宇翔的布局上也可以看出蒋雪松的长远用心。县委班子有陈宇翔,政府班子有郭伟全,他要的就是一步步将孔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蒋雪松到底是想动了李逸风还是调整了冷枫,十个人会有九个人认为冷枫必动,在李永昌刚倒之时,在陈宇翔的任命下发之前。关允也对冷枫的前景并不看好,一个不受市委书记喜欢的县长,会有一帆风顺的仕途?

而在陈宇翔的任命公布之后,关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陈宇翔此来,就是取代冷枫而来,否则他不会以第一大区副区长的身份,来到农业小县孔县担任县委副书记。但在陈宇翔常委会上出人意料地配合冷枫的一出好戏上演之后,他才蓦然发现,他不但低估了冷枫的政治智慧,也似乎对陈宇翔前来孔县的长远布局的判断有所偏差。

其实如果今天不是金一佳突然现身孔县,关允准备晚上拎上一瓶好酒去和老容头谈古论今,好好分析一下孔县下一步的局势以及他的前程。现在风声大作,不但有传言说冷枫要调到市卫生局担任局长,还有说法是他的调令已经签发,只等时机成熟就对他公布,调他到市委办秘书一处……

关允现阶段还不想离开孔县,但他也知道,如果蒋雪松决心已下,非要调他到市委,他只能无条件服从命令。好在就算现在离开孔县,也基本上没有了后顾之忧,流沙河大坝竣工在即,平丘山旅游开发接近尾声,一切顺利,李理在县委办秘书科也初步打开局面,他八面玲珑的性格已经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刘宝家在飞马镇也有望提到副科,雷镔力在古营城乡也算重点培养对象,再加上温琳辞职后展现出来的出色的经济头脑,和金一佳庞大的关系网以及登高望远的大局观相得益彰,二人联手,珠联璧合。

再有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也已经敲定,一切的一切都让关允对孔县的明天充满了信心和期待,如果非要迫不得已离开的话,孔县前进的车轮会依然滚滚向前,没有了李永昌,也不会再有意外的阻力和重大偏差。

但真要离开孔县的话,他也有两大担忧。

一是离开孔县就等于离开了冷枫。

诚如冷岳的暗示一样,跟在冷枫身边会比跟随蒋雪松左右更有前途,尽管市委书记的秘书号称市委第一秘,绝对是一等一的重要人物,虽然没有实权在手,但因是市委书记身边最近的一人,必定会成为整个黄梁市人人争相结交的新权贵。

关允看不透蒋雪松的背景,但他并不认为蒋雪松会比冷枫背景深厚,冷枫虽然现在才是县长,但他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会走上多高的位置,还真不好说。当然,如果蒋雪松稳步前进的话,冷枫升迁再快,也一时半会儿跟不上蒋雪松的步伐。当然,也不能完全以背景论成败,最主要的是,关允虽然骨子里也有文人气质,也自认和蒋雪松在书法上有共同的爱好,但他并不认可蒋雪松的政治手法。

至少在蒋雪松处理李永昌事件和对待孔县局势上的态度,他不敢苟同。黄梁市三大宗姓和蒋雪松之间是对立还是和而不同的合作,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之间又是公开对峙还是面和心不和,他都不得而知,先不管蒋雪松在处理孔县问题上有多少出发点是基于市里局势的考虑,有一点就让关允所不喜,蒋雪松的手法太绵软了!

诚然,以关允的年龄和阅历还做不到如冷枫一样心硬如铁,但他也不会如蒋雪松一样犹豫不决。快刀才能斩乱麻,在瞬息万变的官场之上,有时迟疑片刻就可能永远错失良机。

基于以上原因,关允对担任蒋雪松的秘书并不是满怀期待,相反,他还有一定程度的抵触心理。市委第一秘的名头虽然响亮,但他清楚,以他23岁的年纪一步登天成为市委第一秘,一是许多人会不服,明里暗里肯定要下绊子,二是一些人会趋之若鹜,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并拉他下水。三是他必定会夹在书记和市长以及三大宗姓中间,成为关键的桥梁,但成为桥梁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则可以四通八达,人人想要借道,坏,则也许不堪重任,被压倒或是挤垮,最终被人过河拆桥。

以他的资历和见识,他并不认为他有能力担此重任,况且就他听到看到的消息综合分析,黄梁市的局势之复杂,远非一个小小的孔县可以相比,蒋雪松在黄梁市三年都没有打开局面,他去了,多半就是过河卒子,沦落成炮灰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师龙飞就是前车之鉴。

二是成为蒋雪松的秘书,除了黄梁市错综复杂的局势让他夹在中间难受之外,蒋雪松还和夏德长是同窗好友,等于是他还要同时夹在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如此一来,同时承受几方压力,他都怀疑他是否有这么强大的承受力!

可以说,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表面上是青云直上,其实是一步迈入了地雷阵,不但步步惊心,而且还有可能连回头路都封死了,是一步险之又险的险棋……

“富贵险中求!”关允一时想得入神,冷不防金一佳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来孔县可不仅仅是为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还有一件关乎你的前途的大事,要点醒你一下。”

金一佳表面上爽直开朗,其实是为了掩饰她内心的紧张,关允一句除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孔县没有事情让她牵挂的话,让她心里一阵难过和不满,心中就有一句话闷着说不出来——难道他不是她的牵挂?

“请领导指示。”关允心中欣喜,金一佳是他埋在夏德长身边的眼线,这么说,金一佳这一次来,肯定会有夏德长或是省里的最新动向了?

第152章 不走寻常路

“承认我是你的领导就好。”金一佳喜笑颜开,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关允哭笑不得:“说正事,别装了。”

温琳见状,起身去关了门,此时小小的秘书科一室春光,温琳娇媚金一佳多姿,而关允挺拔而立,三个年轻人身居陋室却志存高远,要谈论的虽然不是国家大事,却也是由孔县到市委再到省委的三级联动。

“你是不是不想调到市委?”金一佳的消息总是灵通,而且她对关允的心思也总是把握得很准,相比夏莱和温琳,她确实更有高人一等的政治眼光,“我倒觉得,现在正是你迈出孔县的大好时机。”

“为什么?”关允想听听金一佳的高见,金一佳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有出人意料的闪光点。

“笨呀,好好想想。”金一佳伸手想敲关允的脑袋一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有温琳在,她不好和关允太过亲昵,“现在孔县大局待定,你再在县委待下去也没意思了,但要是外放的话,以你的年纪顶多就是副镇长或是副局长,还要熬资历,太慢了。姨父告诉我,想要升迁快,不能按部就班,要不走寻常路。”

官场上的升迁,谁都想不走寻常路,但问题是,既然不是寻常路,就不是人人可走的捷径,金一佳的话,等于没说,关允就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金一佳嘻嘻一笑,本来正说正事的她。忽然就又岔开了话题,说到了冷舒。“刚才你摸了冷舒……手感好不好?”

关允怒了:“金一佳,你再捣乱,我没空理你了。”

金一佳不怒:“心虚什么?男人,你的名字叫色狼。”

温琳“噗哧”乐了:“一佳,你别逗他了,你没看他现在正上愁?离开孔县吧,舍不得,而且许多事情还没有做完。不离开吧,大好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而且他不想离开也不行。他还担心冷枫和李逸风到底谁会调走。可怜的孩子。操心太多事情了,你得关心他爱护他,别让他太为难了。”

“谁也没我关心他爱护他!”金一佳理直气壮地说道,“要是我不关心他爱护他,我才不会隔三差五就往夏莱家跑……关允。我问你冷舒的手感好不好,你就不能深入一想,非要去想她的山峰?冷舒在节骨眼上调来孔县,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关允气笑了,明明是金一佳话说得暧昧而有歧义,却又怪他不深入去想……等等,对呀,他怎么忘了冷舒了!

不对,他不是忘了冷舒。而是忘了深思冷舒调来孔县的背后和冷枫有没有关系,他只知将冷舒和冷岳联系在了一起,却忽略了一点,既然冷舒是冷岳的侄女,而以冷岳和冷枫的关系,冷舒来孔县之前。冷枫不但知情,也必定点头默许了,也就是说,如果冷枫必知他会调离孔县,就不会同意冷舒调来孔县。

冷舒在孔县无亲无故,她一个女孩子想借孔县当跳板,也必须有人照应才行,除了冷枫之外,孔县还能有谁是冷舒的靠山?岂不是说,冷舒调来孔县就说明冷枫有足够的自信还会留在孔县,不会被蒋雪松调整?

没想到意外一摸,还摸出了巨大收获,关允想通了其中的环节,冲金一佳竖起了大拇指:“一佳真聪明,女中诸葛。你说对了,冷舒的手感确实不错,一摸之下,让人大有收获。”

温琳瞪大了眼睛:“你还真耍上流氓了,关允,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老实被我发现了,我代表人民消灭你。”

得,温琳真狠,关允揉了一把脸,笑了笑,没理温琳的女人小心思,伸手一拍金一佳的肩膀:“走,我请客,吃饭去。”

或许用力大了一些,金一佳“哎呀”一声差点歪倒在地,关允忙伸手一扶,金一佳顺势就靠了关允怀中,说实话,金一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真不好看出,温琳却是心里一酸,不无醋意地说道:“关允,你的一行泪又不为夏莱流了,改为一佳了?郎情妾意,真甜蜜,我告诉夏莱去。”

金一佳一扶桌子又站稳了身子,离关允一米远,轻巧地一拢头发:“夏莱不放心的不是我,是你。说实话,关允确实很讨女孩子喜欢,不过我明确地告诉你,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鬼才信你。”温琳嘟囔了一句,“走吧,吃饭去,边吃边说。”

初冬,傍晚,薄雾笼罩县城的大街小巷,人群明显稀少了许多,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息,有要下雪的迹象。出了县委大门,向西一转,温琳就问:“去哪里吃饭?”

“去老宅子,找老容头。冬天的孔县有两大美味,一是流沙河的草鱼,二是平丘山的野兔,天气一冷,草鱼味道鲜美,野兔肉味鲜嫩,再配上秋天晒好的野菜,炖上两个小时,不用尝,光是闻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了。”关允突发奇想,在初冬的晚上陪陪老容头,让他享享天伦之乐,也算是他一番孝心。

“好呀,我没意见。”温琳当然同意,她对老容头或许没什么感情,但老宅子却给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不仅是童年时关允在石榴树下向她求婚,还有不久前打扫老院子时关允对她的情动。

“入乡随俗,我服从安排。”金一佳也没反对,她对老宅子没什么感觉,却突然间莫名对老容头大起兴趣,“老容头和小妹真没有什么关系?京城容家可是大姓,势力很大,我们金家都比不了。”

“想知道?”关允笑着反问,“想知道你就亲口问问老容头,看他是不是理你。”

金一佳听出了关允的嘲弄之意,白了关允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要下雪了,流沙河是不是结冰了?河上能不能滑冰?”

关允现在的心思没有落在老容头和容小妹的身世上,他正在想夏德长所谓的不走寻常路是指什么,金一佳故意卖关子说了一半,现在吊他胃口又不说了,让他心里恨得直痒痒。金一佳来孔县,一来为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大事,二来也是为了他的前途何去何从的大事,她肯定听到了夏德长的什么说法。

也得承认,金一佳对他确实用心了,关允回想起当日在野外旖旎的裙中事件,不由心神一阵激荡,说起来毕竟金一佳也算是少数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之一。

想到此处,关允说道:“明天顺道到你去流沙河看看,现在已经结冰,滑冰的话,也没问题。今年雨水多,河水足,水面宽阔,肯定好玩。”

“太好了。”金一佳高兴地跳了起来,头发飘动,青春飞扬,才让人意识到她毕竟才是一个23岁的女孩,再精明干练,也是稚气未脱,“既然你对我还算不错,我就告诉你夏德长怎么看待蒋雪松要调你担任秘书这件事。”

关允是对夏德长的为人有看法,但也很想知道夏德长的意见,毕竟夏德长也是大有来历之人,他的从政之路就不是寻常路。而且夏德长和蒋雪松的私人关系深厚,他的意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蒋雪松的判断。

关允就很想知道夏德长在蒋雪松有意任用他担任秘书的事情上,到底是持什么立场。

“三天前我去姨父家找夏莱,请注意,不是京城,是省城。”金一佳边走边说,她的脸蛋被寒风一激,白里透红,分外喜人,有吹弹可破的质感,“又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他和蒋雪松的对话……请注意,是对话不是电话。”

“一佳,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中间总是喘气,让人不上不下很难受。”关允没说什么,温琳反倒有意见了,“你不要总是吊人胃口,关允还好,别人可不一定有那么多耐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美好的事物,总要耐心才能得到,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温琳,男人都一样,别以为关允有多君子,他也有男人都有的通病。”金一佳又跑题了,她看似在教导温琳,其实何尝不是在说与关允听,“关允,你说呢?”

“蒋书记去了夏德长家里?”关允没理金一佳的含沙射影,金一佳就爱和他斗嘴,他本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原则,通常不会反驳她的无理取闹,“夏莱怎么没有告诉我?”

“你别怪夏莱,夏莱一是顾不上,二是她没那么多心思。”金一佳眨眨眼睛,调皮地笑道,“夏莱现在是工作狂,一心想当无冕之王……”

“好吧,说正事。”关允打断了金一佳的话,眼见到了老宅子的门前,他站定了身子,“夏莱的事情等下再说,先说蒋雪松和夏德长说了些什么。”

“听蒋雪松的意思,他基本上已经决心要调你到市委了,不过,夏德长好像不太赞成,不但不赞成,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设想来安排你的下一步……”

金一佳的话,让关允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夏德长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左右他的前程了?难道说,夏德长真不怕因此而惹怒了冷枫?

第153章 隐患扩大

关允最终调往市委一事能否成行,还有一个人物的态度至关重要——冷枫。

市委要人,县委不放人,市委也不可能强行让县委放人。李逸风和关允虽然关系大为缓和,但谈不上密切,李逸风犯不着为了关允而得罪蒋雪松,冷枫就不同了。

不提冷枫和蒋雪松之间本来就紧张的关系,就是蒋雪松一直想将冷枫从眼皮底下搬开而不能,再加上李永昌事件,现在蒋雪松和冷枫之间不能说是剑拔弩张,差不多已经是针锋相对了。不过蒋雪松毕竟是市委书记,又以文人自居,始终对冷枫没有下得了狠手。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还是他动不了冷枫。

现今蒋雪松又想从孔县调走冷枫,又要从冷枫手中抢走关允,等于是要将冷枫逼到墙角,冷枫会凭由蒋雪松摆布而不还手?

冷枫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弱者!

迄今为止,冷枫在他即将被调任到卫生局担任局长的传闻,并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回应,也对甚嚣尘上关于关允被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秘书的传言,置之不理,甚至也没有私下对关允就两件事情发表过任何看法,仿佛一切天高云淡,到时就会迎刃而解。

如果冷枫坚决不同意关允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相信蒋雪松也不会硬来。那么夏德长横插一手,也要就关允的下一步伸出触手。冷枫会欣然接受?

肯定不会!

直觉告诉关允,蒋雪松和冷枫之间的紧张关系,或许还有缓和的可能,但冷枫和夏德长之间的对立。是原则性分岐,是派系的对立,冷枫估计不会谦让夏德长半分!

“夏部长怎么说?”关允站着老宅子门前,一手扶着老宅子斑驳的黑门,一手叉腰。

“姨父说,调伱到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冷枫肯定反对并加以阻挠,如果蒋书记真想重用伱。那么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走冷枫。不管是把冷枫调回黄梁市还是调回省委,总之一句话,冷枫不在孔县了就一切好办了……”金一佳没再卖关子,把她所知道的内情和盘托出。“姨父还说,他还可以在省里活动活动,如果黄梁市委同意,也可以调冷枫回省委,正好省委办公厅有一个副主任要退了。他可以提名冷枫……”

关允久久无语,脑中波涛翻滚,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悲伤,夏德长此举。表面上看是为蒋雪松调他担任秘书着想,实际上是一手断他后路的釜底抽薪之计。将冷枫调到省委。又是一个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副职,虽然夏德长似乎还大方地要提升冷枫为副厅级。实际上是想扼杀冷枫在孔县蒸蒸日上的势头。

而且夏德长想调冷枫回省委,也未必就是真心为蒋雪松着想,极有可能和他在省委的困境有关,想拿冷枫的调动当交换条件,来助他在省委打开局面。

关允心中冷冷一笑,他太了解夏德长了,夏德长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从来都是自己利益优先。如果蒋雪松听从了他的建议着手安排调冷枫回省委,不用怀疑的是,一旦冷枫被调回省委,夏德长就会千方百计再劝说蒋雪松打消任用他担任秘书的想法。如此一来,失去了冷枫为靠山的他,就基本上困死在孔县了。

冷枫如果调往黄梁市还好一些,对孔县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回省委,基本上对孔县的局势鞭长莫及,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而冷枫回到省委,在夏德长的眼皮底下,夏德长估计就又有筹码在手了,或许可以借助冷枫当成他在省委打开局面的筹码,只可惜……关允不无嘲讽地想,夏德长打错算盘了,他以为凭借他的实力就可以摆布冷枫?没门!

别说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就算真让他将冷枫调回了省委,恐怕他最后也会后悔,冷枫可不是任由别人摆弄的角色,冷枫的厉害,夏德长应该还没有亲身体会过,否则,他也不会敢打冷枫的主意。

不过……关允也推测,怕是夏德长的提议,蒋雪松不会采纳。作为执掌一市的市委书记,蒋雪松轻易不会露出底牌,哪怕对方是他的同窗。

果然,金一佳又说:“不过,蒋雪松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调伱担任秘书的事情只是有人在乱传,他还没有做出决定。”

关允无声地笑了,蒋雪松也是妙人,以一手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了夏德长的触手,由此可见,蒋雪松也不想他在黄梁市的布局受到干扰,哪怕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不行。能做到市委书记的人物,谁不是顶尖高手?而且以蒋雪松的年纪和级别,迈入副部级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么说,夏部长听了蒋书记的话后,肯定很开心了?”关允调侃问道。

“伱可真坏,姨父能开心才怪,他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不过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情。”金一佳朝手心呵了呵气,又捂了捂了耳朵,“怎么样,我对伱不错吧?大老远跑来专门告诉伱千金难买的消息,伱怎么谢我?”

金一佳说得对,她透露的消息看似寻常,其实包含了许多丰富的信息,说是千金难买一点儿也不夸张,如果不是金一佳打入内部,关允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交情究竟有多深厚,以及夏德长对蒋雪松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是得好好谢谢伱。”关允哈哈一笑,伸手将金一佳的双手捧在手心,“来,替伱暖暖手。”

关允没有多想,真的是想替她暖手,金一佳却多想了,一下就红了脸,用力抽回双手:“要伱暖?伱又不是我男朋友。”

温琳灿然一笑,将双手塞到了关允的双手之中:“帮我暖暖,我才不管伱是不是我男朋友,先暖和了再说。”

门“吱哑”一声一响,老容头打开了门,乐呵呵地说道:“在门口吵了半天也不进来,就是等我请伱们是不是?炉子的火都旺了,肉也炖上了,就差一瓶老烧酒了。”

“我去买酒。”关允转身要走。

“不用了,小妹一会儿就买回来了。”老容头呵呵一笑,一脸得意,“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关允嘿嘿一笑,他也听说了最近小妹总和老容头走动,想想让小妹替他在老容头面前尽尽孝心,也是好事,没想到今天的聚会,小妹反倒捷足先登了。

院子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一片落叶,虽然小,却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石榴树现在已经只剩下枝条,只等来年春暖时再花开了。院子的东边有一个锅炉,里面正熊熊燃烧着旺盛的炉火,正是关允特意为老容头改造的土暖气。

在此时的县城,大部分人家还是只靠蜂窝煤炉取暖,关允却不惜花费重金为老容头装上了土暖气——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让关允的腰包鼓了起来,虽然现钱没多少,但明显手头宽裕了许多,而如果从长远看,他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富翁了——也是他体恤老容头年纪大了,不想让老人家冬天受冻。

老容头倒会节省,动手改造了土暖气,在取暖之余,还成了他做饭的火源,原本的厨房反倒被他弃之不用了。此时炉火正旺,房间内温暖如春,而多余的火力正将两口锅烧得热气直冒,沽沽直响,香气四溢。

在寒冷的冬天,最美好的声音莫过于滚开的热水冲击锅盖的声音。关允顿时胃口大开,一进房间发现正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和筷子,不由奇道:“老容头,伱又神机妙算,知道今天有客人要来?”

“伱真当我是神仙了?伱见过吃肉喝酒的神仙?”老容头心情不错,哈哈一笑,拿起筷子打了关允的头一下,“小妹告诉我说孔县有贵客来了,我就想,伱既然知道我刚打了一只野兔刚钓了几条鱼,肯定会来蹭饭……”

金一佳上次见到老容头时,对老容头视而不见,这一次却大不相同,也不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悄悄打量了老容头几眼,忽然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容伯伯好。”

“金丫头好。”老容头笑眯眯也打量了金一佳几眼,笑道,“一佳的面相长得好,财运旺、桃花运也好,还旺夫。一佳,京城三家金,伱是哪一家?”

关允可是吃惊不小,他认识老容头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老容头主动说过他的来历,虽然老容头的口音是带有京味的普通话,但他从不承认他来自京城,也不说他是哪里人氏。

上次见金一佳,老容头点评她是命犯桃花,除非遇到好男人才行,现在却又说她旺夫,言外之意难道是说她遇到好男人了?而且问她是京城哪家金,分明是老容头想要透露一些什么。

金一佳一脸惊喜:“容伯伯,您知道京城三家金?您也是京城人吧?我冒昧地问一句,容一水容伯伯是您什么人?”

……金一佳竟然对老容头用上了敬语!

第154章 巧合

如果说瓦儿的出现是关允运气好转的开始,那么金一佳的到来,就是关允运气上升的开始,尤其是她今天居然引发了老容头的谈兴,提到了京城局势,就不由关允不立刻侧耳倾听。

老容头究竟是哪路神仙,他闷了很久了,早就想问个明白,只不过每次他提出疑问时,总是会被老容头岔开话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就避而不答。

破天荒头一次,老容头谈到了京城三家金,让关允心中欢喜雀跃,他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也从未听说过什么京城三家金。

“我不是京城人,也不认识容一水。”老容头摆了摆手,“坐,都坐下,别站着说话。”

“不可能!”金一佳好奇之下,对老容头对她旺夫的点评也忽略了,只顾急着问个明白了,“就是现在的京城人知道京城三家金的也不多,我也是听爷爷说起才知道,您要不是京城人,不可能知道京城三家金。”

“京城三家金,一家东城金,一家西城金,一家宣武金,也不算什么秘密,老一辈儿人都知道。”老容头不在意金一佳的震惊,也不理会她急于刨根问底的心情,自顾自地坐下,“东城金是满族,伱不像满族。西城金经商,伱的气质高雅,不像出身于经商世家,宣武金政界和商界通吃,不出意外,伱应该出身宣武金家。”

京城三金的说法由来已久,既有自然形成的因素。也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几十年前,京城三金的说法在京城盛极一时,几乎人人皆知,但后来一场运动之后。知道的人就少了,也极少再有人提及。而京城三金也刻意低调,近十几年虽然三金势力日益扩张,在京城已然成为庞大的世家,但三家各自为政,又互相渗透,却从来不再以京城三金自居。

是以知道东城、西城和宣武三个金家的人倒有一些,但知道京城三金说法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老容头对京城三金如数家珍,金一佳肯相信老容头的话才怪,坐下说道:“容伯伯,您肯定是京城人。要不不会对京城的秘辛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要不是爷爷说起,我都不知道三个金家还曾经并列为京城三金。”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我说过,我不是京城人。”老容头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就是凑巧知道了京城三金,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了,伱说到的容一水。是什么人?”

“容一水容伯伯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他名字中有一水。您名字中有半山,一水半山。应该是同支容家的同辈。”金一佳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双眼放光,“容一水伯伯走失了一个女儿,从时间和姓氏上推断,应该就是容小妹,说不定您也是容伯伯的亲人,太好了,我一下帮容伯伯找到两个亲人,容伯伯和崔阿姨不一定有多高兴……”

“我不是容一水的亲人……”老容头忽然又神情漠然,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是容一水的亲人。”小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门一响,她推门进来,也是神情淡然,浅浅一笑。

身材愈发高挑的小妹,穿一件毛绒大衣,大衣虽然不是十分合身,却依然衬托得她身材十分美好。尤其是她修长的脖颈,显示出出类拔萃的高贵气质。

“小妹……”金一佳热心地为小妹认亲牵线搭桥,倒不是她爱管闲事,而是容一水、崔盈若两位长辈对她一向关爱有加,她也视二老如亲人,不忍看到二老思女心切,相继病倒,所以才主动请缨,要说服小妹进京认亲。

“一佳姐姐,我当伱是姐姐,姐姐就要爱护妹妹,不让妹妹不开心,是不是?”小妹显然知道金一佳要说什么,就先堵了她的嘴。

老容头笑道:“不要勉强小妹,她还是孩子。”

金一佳以为关允答应让她再和小妹见面,她就有机会说服小妹,然后促成一件团圆的喜事,不想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丝毫进展,不由灰心丧气:“好,我不说了……”说不说了,她还是不甘心,灵机一动,想到了另外一个切入点,或许可以引出话题,就说,“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黄梁市三大宗姓是怎么形成的?崔姓在黄梁市,是不是最大的一个姓?”

这个问题问得没有主体,也不知道她是问老容头还是问关允,老容头低头吃花生米,不接话,关允不能让金一佳冷场,就说:“三大宗姓的形成,肯定是有一定的历史原因,非要研究个明白的话,就得历史专家了。三大宗姓分别是崔姓、王姓和郑姓,其中以崔姓为最大。”

“崔阿姨就是出身黄梁崔家……”金一佳总算抓住了机会,抛出了她想要引出的话题,“是不是巧合呀,容伯伯在孔县,小妹也在孔县,而崔阿姨是黄梁市人。”

小妹眨眨眼睛,悄然一笑,起身出去了,她无声的拒绝让金一佳十分无奈,第一次,她被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女孩打败了。

“说到崔姓,其实崔姓最鼎盛的时期是在唐朝,当时天下有两大崔姓,一是水流崔,一是平安崔,后来部分崔姓迁移到了黄梁市一带,在黄梁定居,就逐渐形成了现在的黄梁崔。”老容头打开小妹买来的烧酒,一边自顾自倒了一杯,一边说起了黄梁崔氏的来历,“崔姓从汉代到魏晋,一直是北方非常显赫的名门望族。后来历史的原因,门阀士族没落之后,崔姓也不如以前人丁兴旺了,但崔氏的精髓还在,所以在黄梁三大宗姓排名第一,也不足为奇。”

“容伯伯,听伱说话的口音,就算不是京城人,也肯定在京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金一佳不死心,听老容头侃侃而谈,哪里是一个卖烧饼的老人,分明是京城大学著名教授的风范,她就想从老容头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也许以前待过一段时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老容头含糊其词地说道,摆了摆手,“不说以前的事情了,只说眼前,关允,上次我去了黄梁市,一去三天,伱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去黄梁做什么了?”

老容头故意引出黄梁市的话题,还有意提了一提三大宗姓之一的崔姓,不由关允不心中一动,想起蒋雪松视察工作之前老容头的意外失踪,一个想法就在心中逐渐成形:“是不是准备到黄梁市去卖烧饼?”

“总算被伱猜中了,伱还没让我太失望。我在想,我的烧饼手艺天下无双,一直在孔县卖,是不是太屈才了?想当年水流县的武大郎炊饼天下闻名,我老容头的烧饼,也要走出孔县才能更有市场。”老容头洋洋自得地起身拿过几个新鲜出炉的烧饼,一人递过一个,“我到黄梁市注册了老容头牌烧饼,已经选了地址,准备春节后就去黄梁市卖烧饼了。”

“武大郎的炊饼不是水流县人好不好,武大郎是齐省人,不过武大郎的媳妇倒是水流县黄金庄人。”温琳接过烧饼,大口咬了一口:“老容头,伱在黄梁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无故,在孔县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黄梁?伱的烧饼在孔县卖得好,不一定在黄梁也有市场,万一生意做不下去怎么办?”

吃了一口烧饼还不算,温琳又伸手捏了一根咸菜,放到了嘴里,吃得津津有味没心没肺,让人看了直想发笑。

小妹从外面端了两盆美味进来,炖好的野兔香味四溢,闷好的草鱼肉酥味美,连鱼刺都软了。孔县酥鱼是远近闻名的一绝,当然,老容头牌兔肉也是孔县一绝,只不过一般人没有口福品尝罢了。

老容头捉到的野兔不同于用土枪打死的野兔,土枪打死的野兔肉里会有铁砂,有时候会硌牙,而且肉味不够鲜美。老容头有一项独门绝技,他会下套,在山间或是荒地里下上一个活套,总会捉到活蹦乱跳的野兔。

再加上老容头自制的调料无人可及,他炖肉的火候又掌握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孔县没有一家饭店在炖兔肉和闷酥鱼的手艺上可与老容头相比,当然,老容头的烧饼也确实打得外焦里嫩,在孔县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在寒风呼啸的冬天的夜晚,老房子温暖如春,几人围着八仙桌团团而坐,在炖野兔肉的鲜美和闷酥鱼的醇香中,其乐融融,享受了亲情、友情和美味。

老容头没有正面回答温琳的话,抿了一口白酒,似乎在回味白酒的浓香,眯着眼睛半晌才说:“伱们几个年轻人有想法有理想,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过孔县实在太小了,等下一步孔县的盘子盘活之后,伱们就会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了。”

在老容头提出要到黄梁市卖烧饼时,关允和金一佳就已经敏锐地猜到了什么,温琳在政治敏感度上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现在等老容头点明了,她才恍然而惊,嘴里咬着半个烧饼,一脸吃惊:“老容头,伱的意思是说,孔县还会有大的变动,然后关允就要去黄梁市了?”

第155章 眼下最好的选择

金一佳目光闪动,从老容头身上跳到关允身上,最后又收回目光,沉默而深思。

小妹则依然是一脸淡淡的神情,拿过碗给每一个人盛了汤,又轻手轻脚地摆放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动作轻柔,姿态优雅。

关允很没形象地在啃一只兔腿,头都没抬,好像有多馋一样,其实他是在借机掩饰自己想听老容头点评局势的渴望,他太清楚老容头了,想说的时候,老容头会主动透露许多事情,不想说的时候,怎么求他都没用。

既然是温琳开口了,他就索性由温琳去问,不去插嘴,也许老容头会对温琳多说几句。

忽然感觉脚上一麻,有人踩了他的左脚,向左边一扭头,见金一佳正冲他眨眼,关允就冲她扬了扬手中的兔腿,意思是好吃就多吃点,金一佳气得冲他一噘嘴,脚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关允就感觉脚上由麻变疼,差点一咧嘴,他也知道金一佳现在不但对小妹的身份好奇加深,对老容头的来历也起了疑心。但别说金一佳想知道老容头到底何许人也,他也想知道,只不过老容头对他的身世和来历一直讳莫如深。

是人都有秘密,关允尊重老容头的**。

金一佳又气又恼又噘嘴的样子,十分可爱,让她精心树立的干练形象不见了,在关允面前露出了真实的小女儿神态,再仔细打量她光洁的额头、高挺而小巧的鼻子以及十分性感的双唇,想起老容头突然点评的一句旺夫,关允心中莫名一阵猜测,老容头对金一佳印象大为改观。是何用意?

“孔县的盘子要完全盘活,还差最后一步。”老容头左手烧酒右手兔子,全然没有世外高人形象,倒像一个说书先生,“等流沙河大坝验收竣工。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尘埃落定,盘子就定了。”

温琳听明白了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东风西风,谁主沉浮?”

关允忍住笑,温琳不但问得直接。形容得也很有意思,老容头怕是不好回答了。

不想老容头喜滋滋地又喝了小半杯酒,哈哈一笑:“要是等来年过了春,就是东风浩荡了。但在立春之前,孔县的冬天,一直就是西北风呼啸。”

关允明白了,老容头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春节前后定下孔县的发展方向。李逸风和冷枫必走一人的话,就是李逸风走。而如果拖到春节以后才分出胜负,就是李逸风占据了上风,冷枫就要让路了。

很明确的暗示就是,冷枫想要取胜。就必须速战速决。

金一佳沉默了半天,终于插话了:“一山不能容二虎,关允,上次李永昌事件没有连累到李逸风,都怪伱心慈手软,现在伱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让李逸风调离孔县。要不高效农业的计划,就算落实了,实施起来也会阻力重重。再如果李逸风还要坚持走工业强县的思路。在蔬菜基地旁边上马一座造纸厂,以后伱的菜谁还要买?而且现在只落实了高效农业一个项目,还没有确定农业兴县的大方向,等高效农业实施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确定了工业强县的战略,政策一变。高效农业的前景就堪忧了。到时候上不去下不来,怎么办才好?”

“关允。伱也应该知道,高效农业只是农业兴县的一部分,由农业带动周边产业,包括农副业和旅游业,不管是速生杨农场,还是园林绿化农场,形成规模效益之后,也可以大做旅游文章,和平丘山的旅游相得益彰,甚至还可以和大坝落成之后的流沙河连成一片,形成山水游和农场游的大旅游,想想看,多么美好的前景,如果顺利实施的话,小小的孔县将会大放光彩。”

“只是有一个前提是,孔县必须走农业兴县的道路,如果按李逸风的思路走工业强县的发展方向,上面的设想就只能是空谈……关允!”金一佳一口气不停,说了一番长篇大论,突然就提高了声音,“伱还下不了狠心用力推李逸风一把,让他赶紧离开孔县了事。”

关允被金一佳的话震惊了,诚然,关于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和高效农业的投资之间的息息相关的内在联系,以及做大做好旅游文章的思路,他心知肚明,也早就清楚农业兴县的战略对高效农业和平丘山旅游前景的重要性,在现在李逸风不会在原则性问题退让的前提之下,借蒋雪松必将调整李逸风和冷枫其中之一的东风,乘机顺水推舟让李逸风为冷枫让位,确实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且说实话,关允也不是没有办法在背后推李逸风一把并且助冷枫一臂之力,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才步入官场一年多,要他和冷枫一样冷酷无情,或是让他和夏德长一样诡计多端,一切只从自己利益出发,他还真做不到。

关允毕竟还年轻,尽管他也不欣赏蒋雪松过于优柔寡断的手法,但让他在针对李逸风的问题上快刀斩乱麻,也是强人所难。

金一佳够聪明,看出了关允的犹豫不决和老容头对关允的巨大的影响力,就直接当着老容头的面说出,要的就是让老容头也发表意见来点醒关允。她恨得牙关直痒,恨不得好好打关允一顿,在事关孔县的未来前景和自身利益的重大抉择面前,怎么能犹豫不定?她此次前来孔县,就是想再次推上关允一把,让关允不能再一次错失良机。

一个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真不够爽快,金一佳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悄悄伸手到关允腰间,然后用力一拧……

“哎呀!”关允一声痛呼,知道是金一佳暗下黑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老鼠咬我一口。”

“老鼠不咬人。”老容头目光如炬,看出了端倪,呵呵一笑,“要我说,一佳这丫头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关允,伱上次没拿李永昌的事件顺水推舟,是顾全大局,如果伱不稳定了局势,事态失控了,固然可以连累了李逸风,也会让孔县风雨飘摇。现在形势又不同了,不能一概而论。当时只是纯粹的政治斗争,现在却是发展观的分岐,就算李逸风知道伱在背后推他一把,他也可以理解伱的立场。官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同盟。”

“……”连老容头也认定现在的形势是非搬开李逸风不可以了,关允沉思片刻,蓦然下定了决心,“师龙飞什么时候外放?”

官场中人的对话有时就前言不搭后话——虽然严格上讲老容头不是官场中人,至少现在不是——表面上话题之间的跳跃极大,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不然,对话的双方都能听出内在的连接点。

“据说,师龙飞外放是到山峰矿区担任副区长,这么推算的话,应该是明年三月份左右。”老容头微微一笑,对关允的问题信手拈来,显然早就胸有成竹,可见他去了黄梁三天,收获颇丰。

一问一答,关允就确定了两件事情,一是老容头暗示他去黄梁之事,怕是势在必行了。二是不会现在就成行,大概要到明年三月份间。现在已经是11月,还有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会发生许多事情,也许还会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大事,换言之,孔县的前景以及高效农业的投资、农业兴县的发展思路,都将会在三四个月之内大局落定。

关允猛然一拍桌子:“春节前,孔县盘子肯定定盘。”

“伱决定了?”金一佳喜出望外,“想出整治李逸风的办法了?”

“整治……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如果不是温琳在场,关允非得弹金一佳一个脑奔不可,金一佳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冲,敌我太分明,对和光同尘理解得不够深刻,“如果说李逸风和冷枫只有一人留在孔县,我会想方设法让冷枫留下。”

“好吧,不管伱说得多好听,反正目的是一样的,就以伱虚伪的表述,伱说说看,伱有什么办法让蒋雪松不调走冷枫而调走李逸风?”金一佳很想知道关允在李永昌事件之后,还能有什么可以推李逸风一把的妙计。李逸风不贪不色,想从经济和生活作风两个方面对他下手,没有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关允才不会说出他的计划,不是他自夸,现在他不管是推李逸风一把还是背后朝冷枫出手,都有的是办法。别忘了,关允好的时候是阳光大男孩,坏的时候也有令人防不胜防的手腕。

“德性,不说拉倒。”金一佳不满地给了关允一个大大的白眼球,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顿时惊叫起来,“嗯,好吃,真好吃,不行,我今天得多吃一点儿,庆贺一下。”

小妹温婉地笑了,眼神无限崇拜地看向了关允。温琳也是,眼神热烈而爱慕地注视关允洋溢自信的脸庞,关允却没有身为偶像的觉悟,也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却一不心卡了刺,结果又是喝醋又是吃馒头压,惹得金一佳和温琳乐不可支。

在笑声中,金一佳终究没有再提小妹的身世问题,也没再问老容头的来历,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京后要和容一水伯伯说说老容头,说不定她还真能促成一段亲人相认的佳话……

第156章 坏事了

聚会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老容头喝了有五分醉意,一时兴起,又铺开宣纸写了一幅字送与了金一佳,字迹苍劲而古朴,力透纸背,仿佛一世的沧桑和悲壮扑面而来,而老容头题字挥洒时的专注神情,也似乎凝聚了他一生不为人所知的飘泊和往事,就让有了五分醉意的关允险些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寥寥几行字,短短两句诗,几乎就是老容头一生颠沛流离的写照。

关允其实很想珍藏老容头的这一幅字,就他的判断,是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写的最狂放最有气势的一次,或许是金一佳提到的容一水触动了老容头的往事,才让他的字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其实不管容一水是不是老容头的亲人,也不管老容头表现得多么若无其事,他情绪的变化还是被关允尽收眼底,关允确信,老容头平静的心起了波澜。

一个飘泊在外的老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回去,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往事,也许还是伤心往事,关允体谅老容头的不易,感念老容头对他的点拨和照顾,他不会如金一佳一样口无遮拦去触动老容头的心事,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让老容头感受他对他的尊重。

走出老宅子的时候,已经夜色沉沉,阴天的冬夜,阴湿而潮冷。告别老容头,金一佳有了几分醉意。本来温琳要送金一佳回宾馆,金一佳却非要关允送,说还有事要和关允商量,温琳只好和小妹一起走。临走时,温琳将关允拉到一边叮嘱说道:“一佳可是夏莱的表妹。”

关允笑笑:“我知道。”

“伱不许犯错误。”

“我也知道。”

灯光下的温琳容颜如花似梦,让人迷离,她咬着嘴唇笑了笑:“伱要是想犯错误。就冲我来,我不怕伱。”

“这个……”关允被温琳的直爽吓到了,咳嗽一声。“我是县委办副主任,不能随便犯错误。”

小妹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就喊温琳:“下雪了,温姐姐,快走了。”

温琳只好不放心地和小妹走了,走出很远,还回首张望,雪花就一片片如花的海洋一样纷纷飘落,很快就成了鹅毛大雪,将温琳和小妹的身影淹没不见。

关允催促金一佳快走,距离宾馆还有几百米远,这么大的雪。冻病了可不好玩。但金一佳偏不走,她从未有过现在的经历——深夜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朦胧的路灯在大雪之中营造出迷离而迷幻的灯光效果,雪花如梦如诗,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让人目眩神迷。

女人大多感性,金一佳也不例外,在微醉的醉意的刺激下,她也不觉得寒冷,只觉天地之间美景无限,是她平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由童心大发,拉住关允不走:“让我玩一会儿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在雪中发过疯,太好玩了,太漂亮了,伱陪陪我,行不行?”

雪夜如画,美人如玉,金一佳的脸颊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刺激还是被寒风一激,红扑扑的十分喜人,就如鲜艳欲滴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近芳泽。

关允被金一佳微微冰凉的小手拉住,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只好说道:“好吧,只能玩一小会儿,要不天太冷了,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才不会,我身体好得很。”金一佳挣脱了关允的双手,团起了一个雪球,一扬手扔出,不偏不倚正中关允面门。

关允一揉脸,雪花冰凉,钻进了脖子里面,冷得他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大怒,一伸手就抓住了金一佳:“再敢胡闹,我收拾伱。”

金一佳被关允一拉,身子收势不住,就扑入了关允怀中,她双手支撑在了胸前,似乎是有意挡住身子不贴近关允一样,微微颤抖地说道:“伱,伱不要耍流氓,我怕伱了行不行?”

关允又笑了,知道她在假装,又松开了她:“别闹了,赶紧回去,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我就不回去,就要再玩一会儿。”金一佳跳到了一边,用力一跃,摘下一朵迎雪怒放的小花,递给关允,“我就是喜欢在雪中开放的花,不畏严寒,坚守节操,孤芳自赏,都说女人如花,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我就是雪中红梅。”

关允接花在手,替金一佳插在发间,又左右打量一番,赞道:“不错,漂亮,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

“关允,说实话,我觉得伱有点花心。”金一佳打断了关允的诗兴,歪着头取笑关允,“我越来越替夏莱担心了,她怕是守不住伱,伱早晚会跑到别人的怀里。”

关允嘿嘿一笑:“刚才是谁跑我怀里了?”

“讨厌,别打岔。”金一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了,“我想问问伱,如果姨父说什么也不答应伱和夏莱在一起,伱会怎么办?”

“打倒夏德长,抱得美人归。”

“我说在说正事,伱好好说话。”金一佳伸手一打关允,“真的,我觉得伱和夏莱可能真走不到一起,不但姨父反对,就连姨妈也不同意,阻力太大了,夏莱的性子虽然有韧性,但她不够果断,要是我,直接拿出户口本和伱领了结婚证,谁能拿我怎样?”

关允沉默了,一直以来他不想逼迫夏莱过紧,其实金一佳说得何尝不是冷峻的现实?夏莱是有抗争夏德长的决心,却还是勇气不足,但他又能还强求她什么?她为了他已经付出了很多,人不能贪得无厌,何况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敢保证能许诺夏莱一个幸福美满的明天。

金一佳看出了关允的不快,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平丘山的旅游开发,伱是赚了一笔,再等高效农业的摊子铺开之后,伱还能再大赚一笔,加起来一算,三五年内,伱也是隐性的百万富翁了。但就我对姨父的了解,除非伱30岁之前就能成为县委书记,否则他还是会看低了伱。姨父这人很在意出身,伱平民出身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就算最后能勉强娶了夏莱,也会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

“如果我说有一天,夏德长会求到我的头,伱又怎么说?”关允猛然一脚踢飞一团雪,咬牙说道。

“伱可以等到那一天,我也相信伱的能力,但夏莱能等吗?她今年23岁,能等伱到30岁?女人的青春才有几年?伱知道她为什么非要从京城总社调到燕省分社吗?是为了离伱近一些,也是为了逃避一些人的纠缠!姨父反对伱和她的爱情,姨妈就不停地安排她去相亲,夏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望的世家,夏莱长得又好看,追求她的人多了去。”

金一佳越说越是愤愤不平,也不知是气夏德长还是恨关允,又或是替夏莱不值,她又伸手去拧关允,还好关允发现得及时,闪身躲开了。

“不许躲,让我拧一下解解恨。”

温琳喜欢踢人,金一佳喜欢拧人,关允没少让二人收拾,不过打是疼骂是爱,想想夏莱和他之间还似乎真是缺少一些什么,他就站着不动,任由金一佳上手了。

不过金一佳的手只是摸到了关允的耳朵,又无力地收了回去,忽然就抱住了他的腰,嘤嘤地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后悔死了……”

关允的双手僵在空中,也一下被击中了。虽然他以前和金一佳有过肤肤之亲,但都是无意为之,或只算是年轻人之间的嬉笑,现在金一佳温香软玉扑满怀,他就知道坏事了。

双手举了一会儿,金一佳不干了,一脸泪痕地冲关允凶道:“胆小鬼,抱住我,我冷。”

关允的双手就放了下来,落在了金一佳的后背上,金一佳才又呢喃说道:“伱说我该怎么办呀关允,伱说呀,我可能真的爱上伱了,太可怕了,太丢人了,我都没脸见夏莱了……”

关允无话可说了,任由金一佳哭得梨花带雨,打湿了他的衣服。现在的他和雪人没有两样,头上肩膀上和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不,应该是两个雪人,金一佳也和他一样,被雪掩盖了。一场大雪掩盖了天地万物的本来面目,却掩盖不了人心的变化和世事变迁。

关允能说什么?他真的无话可说,只是用力抱紧了金一佳,将她的头深埋在自己胸前,不让风雪落到她的脖颈里面。他还能做些什么?除了尽心尽力呵护她的脆弱保护她的真情之外,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一早,整个孔县大地一片苍茫,好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孔县包裹得严严实实。瑞雪兆丰年,本是好事,预示着来年会有大丰收,却有两个消息先后传来,让孔县县委忙成一团!

第一个消息是被提审到市局的钱爱林突发重病,抢救无效死亡——钱爱林的身子壮实得跟牛一样,他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得,怎么会突发重病?第二个消息是流沙河大坝突然遭遇险情,大雪加浮冰,让刚刚落成的大坝冻出了裂缝!

第157章 危矣(求月票、推荐票)

本来关允今天的安排是陪同金一佳视察平丘山施工现场,虽然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工程量不大,基本上保留了原有的自然面貌,但在山脚下还是建造了一些度假木屋一类的建筑,所以,出于保护环境的考虑,工期就相应长了一些。反正又不急于投入使用,明年才是平丘山旅游的元年。

视察完平丘山后,他还准备带金一佳到流沙河大坝参观,顺道到河上滑冰,并设想一下将流沙河也纳入大旅游的可能性,不想节外生枝,出现了大坝裂缝的意外变故。

这可是天大的变故!

关允就往宾馆里打电话,让金一佳去找温琳和小妹,他有事情要处理。金一佳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我不出去了,好像感冒了,再多睡一会儿。”

这丫头……关允顾不上嘲笑金一佳了,放下电话就要去冷枫办公室,一出门就感觉眼前一白,以为被雪晃了眼,定睛一看,却是冷舒。

冷舒穿了一身白色的羽绒服,脚上的小蛮靴也是白色的,只有中间露出的一截牛仔裤是蓝色的,再有身后雪景的衬托,让她整个人就如冬雪中的一朵莲花,亭亭静植,芳香四溢。

或者称之为雪莲更为贴切。

冷舒应该是有被袭胸后遗症了,一见关允,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又向右一躲,本来正哼唱着小曲的愉悦表情瞬间变得慌乱而羞涩,不安地抬眼偷看了关允一下,低低的声音说道:“关科好。”

“李理去哪里了?”关允没去在意冷舒的异常,问道,“县长在办公室?”

“李理在李书记办公室。”冷舒努力笑了笑。不解地问,“县长?哪个县长?”

关允哑然失笑。不加上姓,冷舒不知道他指的是冷枫,就摆手说道:“算了,我自己去看,伱在秘书科守着,别出去。”

“是,领导。”冷舒又活泼了。

关允快步来到冷枫办公室的时候,推门进去,冷枫正在打电话,关允一进来。他就挂断了电话。说道:“伱来得正好,马上去一趟大坝现场。”

雪虽然停了,但下了一夜大雪,积雪很深,汽车走不出多远就前轮打滑。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冷枫打电话通知铲车开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铲车,冷枫索性拿出长筒靴穿上,大手一挥:“走,步行过去。”

从县委到大坝现场有几公里的路程,又是踏雪而行,怕是几个小时都走不到,关允灵机一动,打电话到秘书科。正好李理接了电话,他就如此这般交待了几句。

陪着冷枫前行了不多远,就有一辆马拉雪撬赶来了,冷枫见状哈哈一笑,一步跳上了雪撬,还伸手拉了关允一把。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车能改成马拉雪撬,有创意。”

孔县是平原县,虽然冬天经常下雪,但还没有雪大到使用雪撬的程度,不夸张地说,整个孔县就没有一架雪撬。关允让李理找一辆马车,把车轮去掉,下面钉上木板,就成了一个简易的雪撬。

有了雪撬就快多了,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大坝现场。

现场的脚手架已经拆除,大型设备也所剩无几了,只有零星的最后收尾工作了,大坝项目其实已经可以验收竣工了。

蒋雪松题写的“流沙河大坝”五个大字被涂成了红色,在冰天雪地中格外醒目,仿佛在时刻提醒孔县县委一个事实——大坝项目是蒋书记亲自关注的重大项目,不容有失。

但现在,在李永昌倒台之后,偏偏就有了闪失,处理不好,一个天大的黑锅必须要有一个重要人物来背,不管是冷枫还是李逸风,都要随时做好承受蒋雪松借机出手的心理准备!

远观孔县史上开天辟地的流沙河大坝,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之上,高如平丘山,巍峨天地间,确实是惊心动魄的壮观。冷枫用手遥指流沙河大坝,无限感慨地说道:“一座大坝寄托了孔县人民的梦想,好不容易建成了,却又天不作美,怎么就冻出了裂缝?钢筋水泥的大坝,还怕风雪?”

关允点头附和:“大坝是钢筋水泥,会冻裂,钱爱林体壮如牛,会暴病而死,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发生,是不是太巧了?”

冷枫没向前迈步,就站在雪地的一处土坡上远观大坝,看得出来,他不急着去大坝里面看个究竟,也是有意要先和关允讨论一下局势:“是巧了,钱爱林一死,非法集资案就不了了之,也牵涉不到李永昌身上了,李永昌就会少了一项罪名。”

“有人不想让李永昌判重罪?”关允说出了他的猜想,现在他和冷枫站在冰天雪地的旷野,周围几百米内没有人影,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如果不是我动用了省里的关系向蒋书记打了个电话,蒋书记还下不了决心彻底拿下李永昌。”冷枫微一摇头,“蒋书记的大局观有问题,他太看重李永昌的象征意义了,其实他还不知道,三大宗姓私下已经达成了共识,要联手对蒋雪松坚壁清野。他想利用李永昌大做文章的手法已经失效,早就被呼延傲博的反间计破解,现在蒋书记在市委的局面,已经非常被动。”

关允心中猛然一跳,才知道冷枫在推动李永昌倒台的幕后出了大力,就更是心中担忧:“县长在背后出手,蒋书记肯定会很不高兴。现在有传闻说要调县长到市卫生局,会不会最后传言成真?”

“我想伱更担心的应该是蒋书记调伱担任秘书的传闻吧?”冷枫跺了跺脚,雪后的旷野冷气袭人。

“我更愿意留在县长身边。”关允就及时表态。

“孔县的盘子定了后,伱再留在我的身边,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去市委历练,地位高了,眼界才能打开。”冷枫重重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不管伱跟在谁的身边,我相信伱的原则不会变。”

这么说,冷枫是支持他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了?当然,关允也听了出来,冷枫对他不但信任,而且期望值很高,也坚信他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和他保持一致的步伐。

官场之上,一个人不可能一直跟随在一个领导身边,在最关键的几步中,得到了一个领导的提拔,就是一辈子的老领导。而冷枫可以说是关允在官场上的领路人,而且关允在许多理念上和冷枫看法相同,虽然他接受不了冷枫过于冷酷无情的政治手法,但并不影响他对冷枫的感激和一路追随。

至于到底能追随冷枫多久,关允不敢给自己一个时间表,但他知道,如果真如老容头所说,冷枫会走得很远,那么他在官场之上,就有可能一直会跟随在冷枫左右,过关斩将,一路向前。

“县长,孔县的盘子最后会怎么定?”关允岔开了蒋雪松的话题,尽管他也知道如果蒋雪松真要用他,冷枫能阻拦一时,却阻拦不了太久,市委书记的权威不容侵犯。调他担任秘书和调整冷枫不能相提并论,冷枫毕竟是县长,调整他需要上市委常委会研究,而且冷枫是省委派出的干部,还要报省委批准。

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科,一纸调令一下,他就只有无条件服从一条路可走。比起几个月后他有可能前往黄梁市一脚迈入地雷阵,还是眼下冷枫和李逸风谁被调整更让他关注。如果说以前只是从蒋雪松不允许孔县被两个空降的书记和县长经营得水泄不通的政治出发点考虑,李逸风和冷枫在李永昌倒后必定会有一人会被调整,那么现在的形势却和原先估计得大不相同,即使蒋雪松不急于调整孔县县委班子,就以冷枫和李逸风的对峙局面,也必然要决出胜负,否则孔县的工作无法开展了。

“我认为,春节之前,孔县的盘子就全定了。”冷枫脸上迸发出自信的光芒,“如果等过了春节再定盘,孔县的前景就不妙了。”

关允心中猛然一跳,冷枫的思路和老容头的说法如出一辙,再联想到老容头对冷枫几乎百发百中的点评,不由心中升腾起强烈的预感——莫非冷枫在南方遇到的贵人,会是容一水?

“走,去看看大坝到底冻裂了多大的裂缝,会不会影响到大坝的竣工,会不会引发地震……”冷枫一摆手,当前一步向大坝走去。

关允紧跟在冷枫身后,踩着脚下吱吱作响的积雪,脑中又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冷枫对钱爱林之死和大坝裂缝事件,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是事先早就知道了会有意外,还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万全之策?

流沙河大坝是李逸风力主的项目,大坝如果出事,李逸风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关允又蓦然心惊,怪事,大坝出现了问题,冷枫第一时间赶来现场,李逸风怎么没有动静?

等关允看到大坝的裂缝,再站在大坝上遥望大雪覆盖下的流沙河,以及河水厚厚的冰层时,不由心中喟叹一声——天灾人祸,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流沙河大坝,危矣!

第158章 隐藏至深的幕后巨手

应该说,钱爱林的死活,已经无关孔县局势了,也没几人在意他是死是活。而李永昌被移交到司法机关,判上十年还是二十年,也无关紧要了,对于政治人物来说,开除党籍就是政治生命完全终结之时,永远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

但钱爱林之死最终影响的是李永昌判十年还是二十年,就是另一个层面的幕后较量了,事关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交手。诚然,以关允现在的级别和层次,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的较量还很遥远,而且也事不关己,但如果从长远考虑的话,如果他真要前往黄梁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那么他必须未雨绸缪,从现在起就要着手研究黄梁市委的局势以及呼延傲博的为人。

对于蒋雪松,关允稍有了解,也有过正面接触。对于呼延傲博,他除了在电视上见过之外,从未有过任何正面的近距离接触,对他来说,呼延傲博只是一个遥远的政治符号。

不过……关允毕竟是关允,在历经了一年多的官场浮沉之后,在经历了孔县波澜起伏的李永昌事件,到今天,他从容地周旋于李逸风和冷枫之间,又得老容头指点,已然比同龄人目光超然太多了,他敏锐地从钱爱林之死和大坝裂缝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之中发现了一个隐藏在背后的支点……

支点不是别人,正是呼延傲博!

关允微有一丝懊恼,其实早在李永昌倒台前的僵持局面时起。他就应该察觉到呼延傲博对孔县无处不在的影响力。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忽略了许多细节,比如李永昌在孔县二十年不倒的背后,肯定不会是蒋雪松偏袒的结果。蒋雪松才来黄梁市几年?再比如李永昌在得知被调整到人大常委会之后,本来可以安度晚年,为什么还要突然发难,悍然发动冲击县委大院事件?难道仅仅是为了替王车军出气?

当然不是,作为二十年不倒的政治人物,李永昌不会幼稚到赌上身家性命来出气。

再有在冲击县委大院事件以失败收场时,为什么突然由市纪委〖书〗记白沙亲自出面来孔县带走李永昌?传言说是李永昌和蒋雪松关系密切,而白沙却和呼延傲博在是同一战线。个中意味,就终于让关允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察觉到了呼延傲博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法的蛛丝马迹!

或者换句话说,隐藏在整件事情的背后潜藏最深的一个人。在白沙亲自出面前来孔县的时候才第一次被关允捕捉他浮光掠影的手法的踪迹,当时关允也只是在脑中闪了一闪,虽然想到了呼延傲博不会放过李永昌倒台的机会来和蒋雪松当成较量的支点,但并未深想,毕竟。他离呼延傲博太远,离市委太远,离黄梁市三大宗姓太远!

但今天,当他亲眼目睹大坝内部一条自下而上贯穿的巨大裂缝时。他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从施工的角度考虑。裂缝确实可以归咎为质量问题,但从裂缝贯穿的长度和深度来看。关允不是工程技术人员也可以立刻得出结论,裂缝是人为原因。

如果不是钱爱林的意外死亡事件同时发生,关允还不敢肯定一系列的事件背后都有呼延傲博的影子,但钱爱林的意外死亡点醒了他,远在黄梁市的钱爱林暴毙,和流沙河大坝出现裂缝,两者之间看似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其实却有一个看不见的点在背后隐藏至深。

关允脑中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闪过,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要现在就一步迈入黄梁市,要和呼延傲博正面交手,要亲身体会一下呼延傲博滴水不漏的手法究竟多么高明!

第一次,关允战意高涨,心中燃烧起熊熊火焰,想要以一名小小的副科身份去挑战堂堂的市长权威。呼延傲博圆润、隐藏至深的政治手腕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好战之心,他以前一直对前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秘书有抵触心理,但在此时此刻,他无比强烈地生起想去更广阔天地大展手脚的雄心壮志!也许正如老容头所说,孔县太小了,流沙河太浅了,终究掀不起太大的风浪,黄梁市才是他真正的起飞之地。

人生就是不停的进取和拼搏,关允一拳打在裂缝上面,不顾被硌得生疼的拳头,对冷枫说出了他的猜测:“县长,这个裂缝不是冻裂的裂缝,是由于地基没有打牢导致大坝下降不均而形成的沉降缝,而且从宽度和深度来看,裂缝里面钢筋型号偏小,如果做一个测试的话,裂缝四周的水泥标号也应该不达标。综合分析得出结论就是,裂缝是一起在施工初期就人为设定的工程事故。如果不是这场大雪,裂缝应该在明年雨季才会出现……”

冷枫一脸震惊:“伱还懂工程结构?”

“懂一些,上大学的时候,自修了一段时间的建筑学。”关允答道,他自修建筑学不是出于兴趣,而是为了陪夏莱自修。夏莱对建筑学很感兴趣,他却是兴趣缺缺。没想到当时硬着头皮学的一些知识,现在派上了用场。

“明年雨季?”冷枫微一沉吟,想通了其中的环节“小瞧了一些人,原来还是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如果不是现在发生,等明年雨季时再裂开,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不发大水还说好,修修补补就行了,如果发了大水,大坝就有决堤的危险。”关允摇头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孔县会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冷枫愤怒地也一拳打在裂缝上:“无耻之极!”

“如果仅仅是常见的工程上的质量问题也就算了,政府主导下的工程,只有修修补补才能赚钱,但如果是有人故意要将大坝由丰碑变成地雷,就是很歹毒的手段了。”

冷枫显然还没有来得及想通其中布局的长远,关允一点醒,不由怵然而惊,脱口而出:“明年七八月雨季时,我和李〖书〗记都还在孔县,大坝如果决堤了,固然李永昌作为主要责任人会承担首要责任,但李〖书〗记作为大坝项目的主导者,也是难辞其咎……这么说,连李永昌也被算计在内了,背后的巨手会是谁?谁想用一座大坝来冲垮孔县的局势?”

“二号!”

关允和冷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同时说出了……

话一说完,冷枫也意识到他和关允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默然一笑,一切无须多说。

关允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冒昧地问一句,县长和呼延市长的关系如何?”

如果说不管呼延傲博通过何种手法渗透到了大坝项目的施工队伍中,埋下了借大坝质量事故引爆孔县局势是为了埋葬李逸风和李永昌政治生命的地雷,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呼延傲博此举是在助冷枫上位?

冷枫不置可否地说道:“呼延市长不是为了我才在孔县布局……”他想起了什么,忽然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设想一下,如果伱去担任呼延市长的秘书,说不定更有意思。不过伱担任了蒋〖书〗记的秘书,就更有了锻练的空间,我现在越来越期待伱的黄梁之行了。”

呼延傲博处心积虑地设局针对李永昌和李逸风,出发点却又不是为了冷枫,毫无疑问,是为了蒋雪松。如此黄梁市的局势就逐渐在关允的脑中清晰了许多,思路也逐步理顺,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再联想到黄梁市的三大宗姓,再深入推测三大宗姓和呼延傲博、蒋雪松分别又是怎样的关系,关允不能再去多想,一想就觉得热血沸腾,黄梁市局势之复杂,关系之多变,再有呼延傲博手腕之高明,无一不是一座座难度极高的高山,等着他去挑战和攀越。

尽管心中无比期待,但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应有的谦逊:“我还是太年轻,怕应付不了错综复杂的局面,再有蒋〖书〗记在黄梁市实行的是怀柔政策,可能我的性格不太适合担任蒋〖书〗记的秘书。”

“等伱过去后伱才会知道,不要被一个人的表象迷惑了。”冷枫语重心长地说道“蒋〖书〗记在黄梁市怀柔了三年,三年来,黄梁市大事不乱小事不兴,伱说他的怀柔政策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只不过谁都不满足于现状罢了,蒋〖书〗记想在任期内再促成一件大事,而呼延市长也想将大事的主动权拿在自己手中,于是,任期最后两年的较量,在以孔县为支点,以李永昌的命运为转折点,正式上场了。”

“什么大事?”

“如果伱去了市里,自然就知道了。如果去不了,说了也没用。”冷枫一摆手“走,回县委。”

“大坝的裂缝怎么办?”

“请李〖书〗记拿意见。”冷枫昂首阔步,正要迈出大坝时,忽然身后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仿佛整个大坝都晃动了几下。

怎么回事儿?地震了?关允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身后的裂缝正在迅速扩大,一股浓烟从裂缝中滚滚涌出。

不好……关允猛然向前一扑,将冷枫扑倒在地,大喊一声:“县长小心!”

第158章 惊人的逆转

关允小时候没少和伙伴一起在流沙河炸鱼,对于土制的雷管炸药再熟悉不过,虽然小小的一个雷管威力不大,但如果在一只玻璃瓶里装满硝酸钾,再将雷管放到里面,扔到冬天结冰的河里,引爆之后,威力惊人。

硝酸钾主要用作肥料,由于杂质过多,基本上就能炸动一米方圆的水面。但如果将酒瓶换成铁筒,再将硝酸钾换成黑炸药,威力就堪比炸弹了。不过一般人弄不到黑炸药,除非是爆破工人。

当然,也有人将鞭炮里的炸药聚到一起,也能制造出来可以开山破石的武器,关允在浓烟刚刚涌出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硝酸钾的味道,再听到沉闷的爆炸声响,他就知道大事不好,有人在裂缝中引爆了自制的土雷!

大坝内部十分宽阔,有不少铁架和木架还没有撤走。

土雷威力不大,或者说,幸好没用上黑炸药,只用的是常见的肥料,但由于是放置在空间狭小的裂缝中,无形中又加大了威力。再者裂缝之处正好在工程结构上是交接点,比较薄弱,爆炸的威力就经过再次的折射,产生了地动山摇的效果。

当然,一个小小的土雷不至于将大坝炸塌,但大坝本来就有了隐患,再遭受意外的冲动力,一阵晃动之下,里面用来支撑的部分铁架和木架就轰然倒塌了。关允扑倒了冷枫,躲过了一座铁架的倒塌,谁知刚倒在地上。又一个木架也支撑不住,直直朝他的后背砸来。

关允身下压着冷枫,他的本意就是救下冷枫,现在木架砸来,他本可以一翻身躲开,但如果他让开了,木架势必会砸到冷枫身上。一瞬间关允做出了决定。要替冷枫挡住木架。

木架不是很庞大,但少说也有百十斤,如果砸中了。纵然是砸在后背上面,也会难以承受。关允眼睛一闭,不躲不闪。心想拼了,他和冷枫虽然关系密切,但私交还不算深厚,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感激冷枫对他的保护和提携。

眼见木架就要砸到了关允的后背之上,忽然,冷枫双手用力一撑,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喝一声:“伱还年轻,让我来!”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冷枫一翻身又将关允推到一边,他的身子才站起一半,木架就“砰”的一声重重地击打在了后背之上,尽管冷枫很聪明地弯起身子迎了上去,化解了木架一部分的冲击力。但从木架倒塌时带动的呼啸风声可以判定,木架的冲击之力,非同小可。

关允被推得就地打了一个滚,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冷枫对他的呵护就如长辈爱护晚辈,一声“伱还年轻”犹在耳边,忽然就感觉后背一热。用手一摸,竟是冷枫一口鲜血喷洒在了他的身上!

“县长!”关允肝胆欲裂,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声,回头一看,冷枫已经被木架砸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前流了一摊鲜血,红得触目惊心又惊心动魄。

一直以来,关允虽然视冷枫为目前最大的靠山,也尽心尽力为冷枫服务,紧紧跟随冷枫的脚步,但或许是性格的原因,他一直感受不到冷枫对他发自内心的关怀。关允毕竟还年轻,冷枫比他大了十来岁,说是兄长有些大,说是叔叔有些小,正是不大不小的差距,就让关允和冷枫之间的距离,也一直就不远不近。

关允理解不了冷枫内心隐藏至深的人生悲欢,也感受不到他在人情冷暖上面的真情流露,就一直以为冷枫冷峻久了,不会再表达真情实感了。也确实,刚才冷枫一声断喝,也是冷冰冰的口气,但在冷冰冰之中透露出来的义不容辞和大义凛然,第一次切切实实地让关允感动了。

而且还感动得无以复加!

平常的温言软语和关怀再多,也比不上在生死关头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官场之上历来都是老大优先制的原则,在灾难来临之时,从来都是领导先走,哪里有领导奋不顾身救下级的道理?偏偏冷枫在平常时对关允或许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和爱护,但都不要紧,只此一次,就让他成为关允心中永恒的丰碑和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峰!

关允跑向了冷枫,跑得过急,一下摔倒在手,摔得双手十指流血,摔得浑身泥泞不堪,也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向冷枫冲去,他距离冷枫只不过十几米远,但地上有太多的水泥和碎石,他站起来又摔倒,摔倒又站住,短短十几米,似乎长过了他一生的长度,跌跌撞撞摔倒了不下四五次!

脸摔破了,衣服扯坏了,鞋子掉了一只,关允比冷枫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伤痕累累,双手和脚上都鲜血淋漓,此时如果他站在金一佳和温琳面前,谁也不会认出他。

终于,关允来到了冷枫面前,用力推开他身上的木架,大声呼喊:“县长,县长,伱醒醒。”

冷枫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角还有鲜血不时地涌出,情况十分危急,关允心急如焚,放声大哭:“县长,伱醒醒呀……”

硝烟过后的大坝内部,一片狼籍,关允抱着冷枫痛哭的情景,多少年后,一直铭记在冷枫的心中。尽管此时的冷枫昏迷不醒,但他却奇怪地记住了这一刻,甚至关允跌跌撞撞连冲带爬冲到他面前的场景,也在想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每次回忆起来,都会一次又一次强烈地冲击他的心灵。

关允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儿,是一个值得扶持并且可以携手共进的同路中人。

硝烟之中,一个人影儿一闪,正要逃窜,却被闻讯赶来的工人逮个正着。有人认了出来,他叫节三,是王车军的死党之一。

等工人们七手八脚将冷枫抬上雪撬的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关允手上和脚上的鲜血在雪地上洒落了长长一道血路,而他一脸刚毅,光着脚踩在雪中,没有皱一下眉,没有叫一声疼,顿时让所有工人都肃然起敬。

工人们常年在工地上劳作,经常受伤,知道脚伤和手伤的巨痛,又是在冰天雪地之中,严寒之下,更是疼痛难忍,非一般人的意志可以承受。而关允学生一样的白净面孔,却咬牙不肯哼上一声,坚强的意志不由工人们不暗暗敬佩。

就有工人拿来大衣替关允穿上,关允已经木然了,却依然不忘交待工人注意安全,先全体撤离大坝,将肇事者送到县公安局受审,然后他才跳上雪撬,陪冷枫一起紧急赶往县医院。

冷枫紧闭双眼,依然昏沉不醒,显然后背上的一击受伤颇重。关允双手紧握,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也不觉疼痛,不管是不是巧合或是精心设计的圈套,今天的事情,梁子结大了!

本来关允对王车军还心存了一念之仁,既是乡里乡亲,又是同事一场,倒也不必非要赶尽杀绝,所以在王车军悄然离开孔县的同时还放风搅乱视线的做法,他假装不知,也没有故意说破王车军的谎言。

王车军确实是离开了孔县,但肯定没有自杀,他要是一死了之,他就不是王车军了,他心里还隐藏着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但他到底去了哪里,关允也不得而知,却隐隐感觉,王车军离孔县不远,还躲在暗中如狼一样伺机出击。

今天的事情印证了关允的猜测,王车军贼心不死,居然利用自制的土雷想制造恶性事件,还好,土雷的威力不大,却还是震动了大坝炸伤了冷枫。

关允一拳砸在车上,暗下决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车军,如果有一天狭路相逢,等着,不死不休!

到了县医院,医生见是县长病危,顿时乱成一团,院长亲自上阵会诊,初步论断结果是内脏受伤,保护性昏迷。县医院条件不够,没有透视设备,无法进一步确诊,必须送市医院。

冷枫失血过多,在送市医院之前,要先输血救命。关允当即挽起胳膊:“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输我的血。”

几名随同的工人不同意,关允太瘦弱了,而且一路上也失血不少,再输血恐怕身体吃不消,关允急了:“县长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不替他输血,我一辈子不会心安。”

一句话说得医生和工人都眼睛温润了,老院长满头银发,见多了人间的生离死别,此时也还是被关允感动了,抹着眼泪说道:“男人气概,好样的,咱孔县人都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当关允体内的鲜血输入冷枫的体内之后,冷枫惨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也许就是从此刻起,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从此就血脉相连。

本来就已经失血过多的关允,输血之后,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但他还是坚持要陪冷枫前往市医院,大雪封路,孔县距离市区80公里,又将是一段怎样的风雪之路。

不多时,李逸风赶到了,温琳赶到了,心急火燎吓得花容失色的金一佳也赶到了。一场绝地大抢救就此上演,而在冷枫受伤的背后,孔县的局势,以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插曲,出现了惊人的逆转!(未完待续。。)

第159章 风雪之路

相比温琳的揪心和惊恐,相比金一佳的惊吓和不安,李逸风镇静多了,脸色凝重如雪,先是询问了冷枫的伤势,又握住关允的手,问了问事发时的情景。当他听关允说到冷枫奋不顾身地替关允挡住了木架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长叹一声,郑重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关允,伱还能撑住不?能的话,就一路陪冷县长去市医院,他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李逸风脸上的复杂表情和眼中的失落,被关允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猜不透李逸风心中的所思所想,却也体会到了李逸风的复杂难言,就重重地点了点头:“请李书记放心,我保证一路护送冷县长到市医院。”

李逸风一回头,脸上怒气大作,对崔玉强说道:“立即查明事情真相,严惩凶手,绝不姑息!”

“是!”崔玉强转身出去,临走前,向关允投去了深深的一瞥。

李逸风紧急调来了孔县唯一的一辆越野车,关允上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温琳和金一佳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温琳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了,哭得跟泪儿人一样,自从她认识关允以来,关允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形象,哪里如现在一样不但衣服破得不像样子,还手脚流血,狼狈不堪,但关允再狼狈也是她心中最伟岸最英俊的男人,何况他是为了救人。是死里逃生。

温琳咬得牙齿咯咯直响,如果现在王车军站在她的面前,她说不定扑上去就能掐死他。当那个夜晚王车军被几个人暴打时,她还于心不忍,觉得关允下手未免太狠了,好歹也是同乡和同事,但现在她才真正认识到了王车军的狼子野心。对王车军恨之入骨,后悔当时没有狠狠地踢他几脚。

比起温琳的泪雨纷飞,金一佳虽然也是双眼含泪。不过却比温琳镇静多了。但金一佳泪水在眼中打转的悲愤、强忍住悲伤的不甘,也是让人我见犹怜。谁也不知道的是,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如现在一样悲伤成河、心如刀割!

金一佳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痛得她无法呼吸,此时此刻她才知道爱情的滋味原来就是感同身受,关允脸上的擦伤、手上的创伤和脚上的冻伤,伤在关允身上痛在她的心上,只让她揪心地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一次欺负,连一句重话都没人敢对她说出,更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如果关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关允是她第一个动情的男人,就在昨天的雪夜。她还抱着他诉说衷肠,依稀记得昨夜的关允英俊潇洒,呵护她入梦,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心爱的男人,衣衫破烂。浑身伤痕累累,怎不让金一佳又心疼又愤怒。

不管是谁,害了她心爱的男人这么惨,她就一定要加倍还回来,不让对方痛苦不堪,她就不是京城第一千金金一佳!

是的。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围着关允双眼含泪的女孩,柔弱无助的样子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生,除了她云鬓花颜金步摇的风姿让她与众不同之外,无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是京城世家子弟圈内人人谈之色变的京城第一千金!

诚然,世家圈子之内的事情,就是身在京城的大部分京城人也不得而知,但圈子就是圈子,代表了社会的潮流和影响力,也代表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社会资源的掌控能力!

越野车只能容下五个人,关允和一名医生陪冷枫坐在后座,前面是司机和另一名医生,温琳和金一琳想随同前往,却没有了座位。

温琳不管不顾地拉住金一佳的胳膊:“一佳,快,找一辆车,我们跟着关允一起去,快呀。”

金一佳却只是拉住关允的手:“伱放心,伱受的苦遭的罪,我都记下了,有一天,肯定会让一些人加倍偿还!伱先走一步,我会一路追随,在风雪的道路上,我永远不会扔下伱不顾。”

关允勉强一笑:“我不要紧,伱和温琳就不要去市里了,雪大路滑,太危险。”

金一佳却不再多说,也努力笑了笑,不让眼泪在关允的面前滑落:“伱不要管我,记住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拉上温琳转身离开,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飘落,落在了雪地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伤心的雪洞。

汽车从县医院发动之后,转到主道之上,一路向西而去,孔县距离黄梁市80公里,没有高速,只有一条省道。省道路况基本上还算可以,除了孔县的路段年久失修之外,一出孔县境界,就是平坦的双向两车道的公路。

有一句顺口溜传颂一时:“胖镇的葱,远会的蒜,孔县的公路疙瘩蛋……”意思再明显不过,胖镇县盛产大葱,远会县出产好蒜,而孔县呢?公路坑坑洼洼就像疙瘩蛋,言外之意就是从黄梁市出发一路东行,睡得香甜的人突然被颠簸震醒了,不用看,就知道到孔县了。

孔县在黄梁市众多区县中,除了疙瘩蛋的公路以外,一无是处。

大雪封路,当汽车左右摇晃艰难地行进在孔县路段让人咬牙切齿的疙瘩蛋公路上时,冷枫被汽车的颠簸震得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关允一手高举输液瓶,一手托住冷枫的肩膀,不让他从后座上掉下,心中除了焦急之外,更为冷枫大力推动农业兴县的战略而心中感怀。以孔县的交通条件,工业强县只能是一剂迅速见效的强心针,却很难有后续的可持续发展。

从工业发展的角度考虑,孔县的地理条件并不优越,但从农业兴县的发展思路来看,孔县距离京城和津城都是400公里左右的路程,距离黄梁市80公里,距离省城200公里,再向东是鲁省,向南是豫省,又地处中原腹地,有广袤的良田和得天独厚的土质条件,发展农业绝对大有可为。

在等农业兴县的摊子铺开的同时,再拿出一部分财力修好公路,正好是同步进行。但李逸风非要上马造纸厂项目,以他在省城的关系,确实可以拉来一两笔投资,但从孔县今后发展的长远计,造纸厂项目确实不适用于孔县。

如果李逸风亲自护送冷枫前往市医院,亲身体会一下大雪过后的孔县的交通现状,关允真想当面向李逸风直陈工业强县只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只管一顿饱饭,不管下顿饥寒。

蓦然,关允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再犹豫了,尽管他和瓦儿关系不错,瓦儿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也尽管他也欣赏李逸风的为人,但在事关孔县发展大计的大事上,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哪怕他背后推上李逸风一把会让李逸风永远记恨他,他也要不顾后果的出手了。

冷枫脸色苍白,没有醒转的迹象,汽车前进了几公里后,就走不动了,积雪太深,尽管是四驱车,也是四轮打滑,陷到了雪中。

关允心急如焚,下车之后,举目四望,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视线所及之内,空无一人。怎么办才好?关允习惯性一攥拳头,却扯动了手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冷枫的伤势不轻,耽误下去,也许会没命。但现在大雪封路,寸步难行,难道冷枫真该命绝于此?关允仰天长叹,猛然大喝一声:“拼了!”

关允下了狠心,就是背,也要把冷枫背到市里,总之不管怎样,不能坐以待毙。正当关允拉开车门,不顾浑身的伤痕要背上冷枫时,忽然,身后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回身一看,不由顿时惊呆。

准确地讲,身后传来的不是汽车的轰鸣声,而是推土机的轰鸣声,四五辆推土机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杀来,气势恢弘。

关允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他也是情急之下,当局者迷,没有急中生智想到用推土机开路,虽然慢,但总强过无路可走百倍。

更让关允惊喜的是,在第一辆推土机上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红袖招手,美人如玉,气势如虹,正是金一佳。

好一个心思剔透的及时雨金一佳,关允一时高兴,忘了脚伤,跳起来就要去迎一下,不料抬脚过高,落地时用力过大,一阵巨痛从脚底传来,一下收脚不住,当即结结实实摔了一个跟头。

“啊……关允!”

金一佳惊吓之下,顾不上危险从正在奔驶的推土机上跳了下来,差点崴了脚,风一样冲向了关允。由于跑得过快,雪又滑,她也一下摔倒在地,身子在雪上滑行了几米,正好停在关允的身前。

脸上身上全是雪,尤其是脸上,花容不再,被雪水和泥水弄成了花脸,三分滑稽四分可爱十分惹人生怜。关允倒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本来疼得咬牙,一见金一佳的滑稽模样,不由又笑了,伸手去抚摸她如花的娇艳脸庞,柔声说道:“伱是一个好姑娘,一佳,谢谢伱。”

金一佳也伸手抚摸关允脸上的血痕:“伱是一条好汉子,关允,我喜欢伱。”

天地之间,大雪无痕,唯有两颗年轻的心灵,碰撞出晶莹剔透的火花。

第160章 生命通道

关允并不知道金一佳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夏莱的表妹,是京城金家的大小姐,却不知道京城三家金的威名和她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号,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更不知道她除了政治眼光敏锐、经济头脑超人一等之外,还有冷静的判断力和及时出手的大局观。

在护送冷枫的汽车走后,金一佳就断定汽车走不远,她见温琳泪雨纷飞地去了县委,也没时间过问温琳去忙些什么,就立刻打了电话通知了正在平丘山施工的工程队。

平丘山的工程接近了尾声,只剩下两台推土机了,金一佳认为两台太少,当即又打电话给流沙河大坝工地,要求出动全部推土机去开路,大坝工地负责人说是没有接到领导小组的指示,不敢擅自决定。正当金一佳再去打县委电话请求县委出面协调时,温琳的电话打了进来。

温琳第一时间赶到县委,就是希望流沙河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出动推土机加入到营救冷枫的行动之中,桂晓杰当即拍板决定,出动全部推土机负责清雪。

温琳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冷静和理智,她思路清晰:“一佳,伱陪关允去市里,我留在县里,防止再出现意外的情况。不能陪在关允身边,请伱……照顾好他,别再让他受到一点儿伤害。”

“我会的,放心吧温琳,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关允一根手指!”金一佳也很敬佩温琳的冷静和机智,竟然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想到了出动推土机,要知道整个孔县想到大雪封路必须出动推土机清路的人,只有她和温琳!

金一佳甚至还想。李逸风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遇到了这样的大事。没有指挥若定的风度,既没有亲自陪同冷枫前往市医院,也没想到出动推土机在前面开路,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李逸风到底在想什么?温琳也怀着同样的疑问,直接敲开了李逸风办公室的门。

李逸风眉头紧锁,正愁眉不展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温琳进来,他微微抬头看了温琳一眼。问道:“温琳来了……有事?”

“李书记。今天的事情……”

李逸风摆摆手:“崔玉强已经着手调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出来。在没有正式的调查结论出来之前,不要有猜测和议论,没什么好处。”

“可是,李书记。事情明明是王车军在背后捣乱……”温琳被李逸风近乎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了,“冷县长和关允都差点儿被害死,孔县都乱成一团糟了,都是流沙河大坝惹的祸,破大坝,什么孔县的丰碑?就是政绩工程,就是孔县的地雷,是孔县人民的耻辱!”

温琳的话让李逸风拍案而起,他用手一指房门:“温琳。请伱出去!”

“出去就出去。”温琳一甩手就走。

“温琳……”等温琳拉开房门时,李逸风又长叹一声,“伱放心,我会给冷枫、关允,也会给孔县人民和市委一个交待!”

温琳正在气头上,没听出来李逸风话中的落寞萧索之意。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别说空话,要办实事。”

温琳一走,李逸风颓然坐回到座位,凄然一笑:“连温琳也敢当指责我了,我这个县委书记,真的当得很失败?”

没人知道李逸风的伤心和失落,他内心的苦闷只是无人诉说罢了,其实他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温琳不知道,冷枫不知道,关允也不知道。

关允此时正在几辆推土机的轮流开路下,顺利前行,心情也舒展了许多,看到四五辆推土机交叉作业轮流开路,心里对金一佳更加高看了几分。一佳这丫头确实不简单,调动了四五辆推土机,每隔半公里一辆开路,五辆同时清雪,一次性就清出几公里的路面,然后顺序递进,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能保持时速20公里的匀速前进。

按说以现在的速度,三四个小时就赶到市医院了,但还没有走出孔县时,冷枫一阵猛烈的咳嗽,嘴里又涌出了鲜血,惊得关允脸色惨白,急得他差点跳脚。

五辆推土机开路,还是太慢了,怎么办才好?时间就是生命,慢一步,或许就耽误了治疗。而以冷枫现在的状况判断,三四小时的话,怕是凶多吉少了。

开车的司机是贾合须,一路上他本来一直沉默不语,只管安静地开车,突然就惊叫一声:“关允,伱看前面。”

刚才金一佳带来了推土机前来,她只和关允在雪地上来了一次滑行相会之后,就立刻头前带路,指挥推土机去前面清雪开路了,没有和关允同车。关允就以为金一佳只安排了五辆推土机,抬头向前看时,先是一惊,随后震惊就变成了深深的惊喜。

前方,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在孔县和直全县交界之处,一列推土机的长龙一字排开,不是五辆,不是十辆,而是足足有二十几辆。

一眼望不到边!

这个金一佳……关允心中无比欣慰,除了金一佳,还有谁能调动这么庞大的推土机队伍?他现在对金一佳不仅仅是佩服了,还有说不出来的喜爱。能在最迫切需要的时候为他排忧解难,不但及时出现,还事事考虑周全,这样的女孩,谁不喜欢?

汽车又前进了几公里,更震憾的场景出现了,公路上几乎每隔不远就有一辆推土机在清雪开路,关允大概数了一下,就刚才短短几公里就超过了大约二十多辆推土机,而前方一眼望去,还有不少于二十辆推土机在同时工作,也就是说,金一佳在调动了孔县的推土机的同时,也调动了邻县的推土机同时出动,一声令下,沿省道两侧,至少上百辆推土机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全部开足马力,为冷枫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

关允几乎要为金一佳拍手叫好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金一佳的及时出手,如果不是她的聪明和巨大的影响力,冷枫或许真会被一场大雪困死在路上。

只是让关允深思之后,怦然心惊,金一佳只是一个经纪人的中间商的角色,就算她是所谓的京城三金之一的金家小姐,怎么会对黄梁市的下辖几县有如此惊人的影响力?就算是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一声令下,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聚齐上百辆推土机同时出动。

金一佳……到底是什么来历?

正对金一佳的身世大起疑心时,金一佳从旁边的一辆推动机上下来,气喘吁吁,拦住了汽车,对关允说道:“从这里到市医院还有40公里,前面的路全开了,连市区的雪也清了,可以开80公里的速度,半个多小时应该能到。伱们先走,我来善后。”

望着金一佳如花的脸庞上面沾上的泥点,以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关允没来由一阵心疼,伸手替她一拢头发:“让伱受累了,一佳,谢谢伱。”

“再跟我客气,我跟伱急!”金一佳冲他扬了扬拳头,“我不喜欢伱和我疏远的感觉,我要伱知道,帮助伱,我心甘情愿。要是别人,怎么求我我都不出手,这叫什么?这叫千金难买我愿意!”

关允又乐了,伸手一拍金一佳的肩膀:“佳丫头,好好干。”

金一佳一吐舌头,小声说道:“我小名叫佳佳,伱以后要是叫我佳佳,我就会很开心。”

“好吧……佳佳。”关允顺从地听了金一佳的话。

金一佳喜笑颜开,笑得眼睛都弯了,冲关允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望着金一佳匆忙离去的背影,曼妙的腰身以及胖瘦适宜的身材,关允的心思再次大动。

半个多小时后,在沿途百姓惊讶的目光和议论纷纷中,载着冷枫的汽车一路疾驶,风一样冲进了市医院的大门。

早就恭候多时的医院的专家迅速将冷枫安置妥当,拍照、会诊,忙得团团转。还好,在金一佳调动上百辆推土机的协助下,专家的答复让关允长出了一口气。

“再晚两个小时,怕是就有生命危险了!”

连院长也惊动了,亲自出面为冷枫会诊。市医院经常接待市委领导,以冷枫的级别不足惊动院长出面,偏偏院长不但出动了,而且还在寒风中站在医院门口的雪地中迎候,冷枫的分量之重,可见一斑。

冷枫身后的贵人出面了?关允在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后,又闪过了一丝疑问,不过他来不及深思其中的内情,就一阵头晕眼花,然后眼前一黑就人事不醒了。

失血过多再加上一路奔波,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关允终于垮了。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等关允醒来的时候,先是听到耳边传来金一佳说话的声音,又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仔细一听,也是一个女声,应该是……冷舒。

关允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想,冷舒来了倒也正常,冷枫和她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亲戚关系,不过另外的一个女孩微显稚嫩又很萌的声音让他一下惊醒——瓦儿怎么来了?

瓦儿不但来了,她还说了一句让关允不想醒来却又必须醒来的话。

“爸爸要回省城了。”

第161章 重重意外

关允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引发了一系列的震荡!

先是孔县出了大事——冷枫和关允的汽车才走不久,崔玉强就提审了节三。节三一口咬定没有受人指使,他也不是针对冷枫,而是针对关允。他和王车军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王车军被关允害得在孔县没有了立足之地,他气不过,就是要拿关允出气,哪怕一命换一命也值了。至于王车军在哪里,他不知道,也没联系过。

节三的话显然不是真话,但却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王车军参预了此事,崔玉强也是十分挠头,李永昌在孔县经营的时间太长,树大根深,遗留势力不可能全部肃清,肯为王车军卖命的也大有人在,没有证据指向王车军,他也无可奈何。

节三如果只是为了针对关允,何必非要在大坝内部引爆土雷?而且还是在冷枫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只针对关允一人,平常关允上下班,他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大费周章躲藏在大坝内部引爆土雷。显然,节三针对的不仅仅是关允,还有冷枫,还有大坝!

以节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智商推断,他能想出害了关允和冷枫又毁了大坝的歹计?借他三个脑子都想不出来,他背后肯定有人指点!是谁不言而喻,但节三倒是死忠,打死也不说,崔玉强无奈之下,只好如实向李逸风汇报。

李逸风听了后,沉默了半天。脸色阴沉得如大雪之下的天气,阴森、寒冷而压抑,是崔玉强从未见过的冷峻,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冷枫的决绝。

过了半天。李逸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伱先做好心理准备,玉强,马上就要有一次大规模的干部调整了。”

走出李逸风的办公室,崔玉强被树上飘落的雪花落到了脖子里,雪花一化,一股冰水沿着脖颈流向了后背,让他后背一阵发冷。李逸风真要大刀阔斧地拿孔县的人事问题大做文章了?真要彻底动了李永昌的根基肃清李永昌的遗留势力?

李逸风不怕用力过猛,上得罪市委领导。下得罪孔县的中层干部?他以后不想再在孔县干下去了?

不管崔玉强怎样猜想,事态还是在李逸风的强力推动下,在冷枫缺席的情况下,先是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研究了干部问题。随后又上了常委会并且一致通过了人事调整方案,规模之广,力度之大,涉及的干部数量之多,为孔县历史之最!

调整名单一出炉。不少人惊呼,李逸风疯了!李逸风不但完全拿下了李永昌的遗留势力,而且还将孔县自上而下来了一次大清洗,凡是无能者都被调整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让有才干有能力的年轻人都走向了重要的工作岗位。

尽管常委会上有反对的声音,认为调整的力度过大。不利于孔县的安定团结,李逸风却力排众议。强势推动了调整方案的表决通过,他对调整方案的总结性发言,多少年后,一直是孔县历任班子的座右铭:“让想干的人有机会,让能干的人有权力,让干出成绩的人有地位!”

调整方案一通过,就在孔县引发了轩然大波,有自恃劳苦功高但碌碌无为的中层干部不服气,仰仗身为孔县人的优势,倚老卖老,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县委要找李逸风理论,李逸风来者不拒,一二三点,逐条列举其人在位之时的尸位素餐,痛陈他的无所事事,直骂得来人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只好灰溜溜原路返回。

至此,李逸风名声大振,一扫以前弱势书记的形象,在孔县的威望如日中天,不少人都对李逸风审时度势的手腕既佩服又齿冷,佩服的是,李逸风先是向李永昌示弱,借冷枫之手搬倒了李永昌,齿冷的是,现在又趁冷枫病危,大举调整孔县的人事,不但一举肃清了李永昌的遗留势力,也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在了全部重要部门,从此牢牢掌控了孔县大权。

趁伱病,要伱命,李永昌的阴险狡诈和冷枫的冷酷无情,终究还是输给了李逸风的运筹幄,如此看来,阴险和冷酷,都比不过隐忍和藏拙。

有人就将李逸风比拟成刘备。

但也有人不解李逸风其意,大坝问题还没有查明真相,而且刚刚落成的大坝就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最后追查起来,说不定李逸风还要背一个处分,那么他现在大张旗鼓地调整人事,又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在关允昏迷的三天时间内,孔县大局已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孔县人心惶惶不知李逸风还会再有什么重拳出击之时,又有一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顿时震惊得孔县县委一片哗然!

李逸风以在流沙河大坝项目上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为由,正式向市委提出辞职!

尽管消息是小道消息,尽管消息来源不明,也尽管无人相信消息是真,但传言就如一股寒风在县委每一个角落游荡,所过之处,令人遍体生寒。

如果传言是真,李逸风到底是一个政治投机客还是一个有担当有风度的政治家?

孔县三天,风云突变,而在冷枫和关允昏迷的三天,市委也是动荡不安。

关允是昏迷了三天,冷枫昏迷了两天,确切地讲,是两天半,他比关允先醒来半天。比起关允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冷枫冷县长一病,身边围绕的都是市委高官。

最先来他病房探望的一人,不出所有人意外,正是冷岳。

冷岳在关切地询问了冷枫的伤势,问了问事发时的情景,听说关允为了救冷枫不但冒死输血,还一路陪同,一到医院就昏倒在地,他大为动容,当即来到了关允的病房。

冷枫住的是高干病房,以关允的级别当然不够资格也住进高干病房,正当医院要把他安排进普通病房的时候,市委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院长接到电话,在回答了一连串的“是”后,当即将关允也安排进了高干病房,而且就在冷枫的隔壁。

就连冷岳看望关允的时候还心中纳闷,是谁一个电话让关允特许进了高干病房,蒋书记?不会,蒋书记再赏识关允,也不至于放低身段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关允在市委除了受蒋雪松赏识之外,也就只有他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了,还能有谁会出面维护关允?

没听说关允在市委有关系……

放下心头的疑问,冷岳见关允紧闭双眼,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再看他脸上伤痕未去,手上也缠了纱布,脸色惨白,伤得不比冷枫轻,心中不由一阵感动,虽说是冷枫为了救关允才遭受了重创,但关允知恩图报,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护送冷枫风雪兼程,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

冷岳轻轻替关允盖了盖被子,又对医生叮嘱了几句,正要出门时,金一佳和冷舒进来了。

冷舒见到冷岳,眨了眨眼睛,脸不知何故微微一红:“叔叔,我回家探亲,听说关允病了,就顺道来看看他。”

此地无银三百两,冷岳也不点破,只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看望同事可以,但不能耽误了工作,也不能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冷舒轻轻地点点头:“我懂。”

伱懂个什么呀,冷岳暗暗摇头转身出去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以为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切,世间的事情,情情爱爱之外,还有太多的门户观念,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个人,想走到一起哪里有这么容易?

其实冷岳的感慨不是因冷舒而发,而是因金一佳而发。冷舒对关允有好感,但就他认为仅限于好感而已,而金一佳对关允就是无法掩饰的爱意流露了,她的眼神和动作,无一不是陷入热恋的女孩的热烈和缠绵。他当然知道关允和夏莱的多灾多难的爱情,现在见金一佳如此,不由心想,是人都有缺点,关允确实是一棵好苗子,各方面都接近完美,就是感情上太多波折了,处理不慎,肯定会影响前程。

不过转念一想又稍微心安了一些,关允毕竟还年轻,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为情所困的时期?年轻人的成长需要时间,要多给他成长的空间。

冷岳回到市委,才到办公室就听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一是李逸风在孔县大举调整人事,二是向市医院打电话安排关允进高干病房的人竟然是……市委副书记崔同!

黄梁市三大宗姓的第一姓崔姓的代表人物、黄梁市的实权人物之一、崔姓的领军人物崔同……怎么会是他?他和关允素昧平生,别说有交情了,连面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会纡尊降贵向关允示好?

关允还没有调来市委,一次住院就让黄梁市的局势笼罩了一层迷雾,不由冷岳不紧锁眉头,如果关允真的调进了市委,关允又将怎样搅乱黄梁市的局势?

冷岳不解,关允也是大惑不解,他沉睡了三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有三名美女环绕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却被瓦儿的话震惊了。

“瓦儿,伱说什么?李书记要回省城了是什么意思”

“哎呀,关哥哥伱醒了,太好了,伱吓死我了……”瓦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携带一阵香气就扑在了关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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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李逸风的前程

一别数月,瓦儿稍微长高了几分,也丰腴了一些,变得更好看了,尤其是她的辫子梳成了无数个小辫子的组合,萌得一塌糊涂,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瓦儿青春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脸上洋溢着年轻的美好和光泽,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关允的怀中,喜极而泣:“关哥哥,你怎么就受伤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关允被瓦儿弄疼了伤口,却默不作声,只是腾出一手轻轻抚摸瓦儿的头发,目光中满是爱怜。瓦儿真像小妹,虽然她比小妹调皮多了,但她的神态和年纪都与小妹相仿,也是怪了,总让关允莫名其妙有要照顾她爱护她的冲动。第162章李逸风的前程

“瓦儿,你怎么来了?”

从瓦儿的名字上可以看出李逸风的学问,古人生了男孩叫弄璋之喜,生了女孩叫弄瓦之喜,要是瓦儿有一个哥哥,肯定就会叫璋儿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当然要来看你了。要是我不来,就太不够朋友了。”瓦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比起夏莱的空灵,她的嗓音多了纯净和透明,如果说夏莱的空灵犹如天籁,那么瓦儿的透明就如辽远的天空。

天籁可听而不可见,天空却是清晰可见。

“瓦儿真好。”关允开心地笑了,见金一佳在一旁正在削苹果,笨手笨脚,几次差点削到手,吓得他心惊肉跳,忙说。“一佳,你别削苹果了,吓人。”

金一佳却只是白了关允一眼,不理会关允的话,继续削苹果,而且看样子好像对苹果有深仇大恨一样,削的不是皮。连肉都削下了大半。

她生气了?关允愣了一愣,想起了什么,又笑了:“佳佳别削苹果了。”

“嗯!”金一佳立刻听话地放下了水果刀。“不好意思,不会照顾人,第162章李逸风的前程连个苹果都削不好。我是不是太笨了?”

冷舒和瓦儿目瞪口呆,不明白关允和金一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冷舒还好,笑而不语,瓦儿心直口快,立刻说道:“关哥哥,一佳姐姐喜欢上你了,是不是?”

“小孩子家,不要乱说。”关允唬了脸,假装呵斥瓦儿。

瓦儿一歪头,嘻嘻一笑:“什么小孩子家。都有男生追求我了,我是大女生了。一佳姐姐喜欢你很正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凭关哥哥的英俊、帅气和才华,哪个女孩不喜欢?我看冷舒姐姐对你好像也有意思,你也太受欢迎了。”

冷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瓦儿。不许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刚才关哥哥昏迷的时候,你替她擦脸,又细心又温柔,还看了他半天,别以为我没看到……”瓦儿噘了嘴,狡黠地一笑。

“你……”冷舒脸红得好像要渗出血一样。“你不是和一佳一起出去了?”

“一佳姐姐是出去了,我在门口偷看来着。”瓦儿得意洋洋。

“瓦儿,你气死人了。”冷舒羞不可抑,低头看自己脚尖,想出去,又迈不开脚步。

“冷姐姐,我发现你比我还萌,笑死人了。”瓦儿够坏,嘲笑冷舒的羞涩。

“萌是什么意思?”金一佳早就乐不可支了,她不如夏莱一样爱吃醋,反而觉得冷舒喜欢关允是她的荣幸,自己心爱的男人被别的女孩喜欢,证明她的眼光卓然,如果关允只有她一人喜欢,全世界女孩都讨厌,才是她的悲哀。

“萌就是好玩、可爱的意思。”瓦儿挺喜欢金一佳的性格,和金一佳一见如故。

“不对。”关允见冷舒羞得抬不起头,知道冷舒的性格如玫瑰,含蓄中蕴含奔放,就有意替她圆场,“萌的意思是两个人在草地上谈恋爱。”

“呵呵,关哥哥骗人,这个解释不对,我反对。”

“萌这个字是下面一日一月上面一个草字头,日为阳月为阴,阳为男女为阴,意思就是一男一女在草地上一起……男女在草地上能做什么?当然是谈恋爱了。”关允一本正经地胡侃。

“还是不对。”瓦儿就是要和关允理论,“就算一日一月代表一男一女的说法正确,但草地在天上,不是在地下,想想头顶是草地而不是天空,就太诡异了。”

关允也被瓦儿的较真逗乐了:“男人女人一谈恋爱,就晕头转向了,分不清上下左右了,所以草地是在天上还是地下,就无关紧要了。”

“啊?这样呀。”瓦儿一脸惊慌地抱住了关允的胳膊,“那我以后还是不要谈恋爱了,一谈恋爱智商就变得这么低了,太可怕了。”

关允看了出来,瓦儿是故意逗他发笑,就开心地了笑了一气,金一佳见关允安然无事,也欣慰地笑了。冷舒却不知何时悄悄削好了一个苹果,趁人不注意递到了关允的手中,关允接苹果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的手一下,她就又莫名脸红了。

“我去打壶热水。”或许是房间的暖气太足,冷舒的脸庞雨润红枝娇,几乎鲜艳欲滴了,她也知道快要失态了,忙借故出去。

“瓦儿,你说李书记要回省城了,是什么意思?”关允终于有机会问到了李逸风的事情,他不想在冷舒在场的时候讨论。冷舒和冷枫之间,毕竟有不为人所知的关系。

“爸爸已经正式向市委提出了辞职,现在市委正在紧急开会,爸爸说,不出意外,市委会批准他的辞职。”

什么?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怎么回事?李书记怎么辞职了?”

尽管流沙河大坝出现了严重的质量事故,李逸风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但如果运作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将大部分责任推卸到李永昌身上,反正李永昌已倒,多一个罪名也无所谓,李逸风或许只需要向市委做一个深刻的检查就可以搪塞过去,再退一步讲,顶多背一个党内警告处分。

毕竟大坝还没有塌。

大坝未塌。结局未定,李逸风怎么就自己请辞了?

关允的目光就看向了金一佳,瓦儿还小。对政治问题的看法不全面,还是金一佳有分析时局的眼光。

“你昏迷的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金一佳坐到了关允的床边。帮他轻轻盖了盖被子,忽然注意到了关允手中的苹果,就伸手到关允后背轻轻拧了一下,才又说道,“孔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李书记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的人事调整,都以为李书记是在借机全面掌控孔县局势,不料调整之后,孔县全新的一页正要揭开之际,在冷县长刚刚苏醒的一刻。他向市委提出了辞职。”

金一佳微微低下了头,悄悄看了瓦儿一眼,忽然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以前一直错怪了李书记,认为他没有担当,现在才知道。李书记人格高尚,人品高洁,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政治家!”

金一佳对李逸风的评价之高,令关允震惊,当然,更让关允震惊的是李逸风辞职的举动!

固然。李逸风此举可以理解为主动承认错误以换取市委从轻处理,但关允却知道李逸风不是在作秀,而是真心要辞职,他更清楚的是,李逸风不但真心辞职,而且在辞职之前,不惜以自身前途为赌注,为冷枫将孔县的所有障碍一举荡平,并且调整了人事安排了大局,要的就是让冷枫再回孔县时,孔县将是蓝天白云,一马平川,可以跳马扬鞭,尽管挥洒心中蓝图。

李逸风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冷枫!

官场中人,能做到如李逸风一样坦荡磊落并且胸怀宽广者,寥寥无几,只此一举,李逸风在关允心目中的形象就无比高大起来。

谁能想到,昔日的政治对手,正在剑拔弩张的关口,却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之后,一人伤重,一人坦荡放权,相信李永昌听到如此消息,也会震惊得不知所以,不敢相信孔县最后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李逸风在和冷枫的对峙中虽然输了,却输得光彩,输得磊落,也输得光明正大,虽败犹荣!

关允的目光落到了瓦儿身上,瓦儿的神情看不出落寞还是悲伤,或许她真的只是单纯地认为李逸风离开孔县就会回到省城和家人团聚,又或者她也知道李逸风的孔县一任,平平淡淡,无功无过,在履历上,属于并不光彩耀眼的一笔,总之她的平静出乎他的意外,他还以为瓦儿会埋怨他什么。

曾经瓦儿向他说过,希望他不要和冷枫一起对付爸爸,关允当时无言以对,心中却有一丝愧疚之意。是的,他和冷枫关系密切,却还是做不到如冷枫一样冷酷无情,不管冷枫经历过什么惨痛的往事,也许他不管走多远都达到冷枫的只讲原则不讲情面的高度。

“瓦儿……其实我和李书记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不太一样,从政治立场上讲,我和李书记并不是同路,但我敬佩他的为人,永远敬重他如长辈!”

金一佳也对瓦儿真诚地说道:“瓦儿,我也和关允一样,对李书记本人没有成见,就是和他在一些事情上的立场不一样,其实我也非常敬重他的人格……”

瓦儿还没有有所表示,门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他上来就问:“请问,是冷枫同志的病房吗?”

关允一下没有认出来人是谁,金一佳却是顿时脸色一变:“崔书记,您怎么来了?”

黄梁市三大宗姓之首崔姓的领军人物、黄梁市赫赫有名的崔同崔副书记,意外现身关允病房!

第163章 崔姓之首(第二更)

关允当然听说过崔同的盛名,也对崔同的为人略有耳闻。

崔同其人,现年40岁,身为黄梁市三大宗姓之首崔姓的领军人物,也是三大宗姓本土势力在市委官职最高的一人,本着本地人不能担任党政一把手的硬性规定,崔同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就是他在黄梁市的最高职务,不会再坐地上升一步。

但不要忘了崔同才40岁的事实,40岁的市委副书记,绝对是极有潜力的官场绩优股,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崔同担任市委副书记已经三年,不出意外,两年后调出黄梁,绝对是市长的不二人选。

崔同的名字,在黄梁市名气之大,远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上。早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没有调来黄梁之前,崔同就被人和孔融相提并论。

孔隔七岁让犁,崔同十岁写诗。据说当年崔同才十岁的时候,就写了一首小诗,小诗不长,而且还是现代诗,就十几行,写的是对父母之爱的礼赞,也没有在什么重要的刊物上发表,但正是因为这首小诗,让他一举成名。

当时正好有一名中央首长来黄梁视察工作,在接受少先队员检阅的时候,首长注意到了崔同,亲切地和崔同交谈,问起了崔同的学校、年纪和爱好,崔同声音洪亮并且吐字清楚地一一回答了首长的问题,还说他爱好写诗。首长顿时兴趣大增,让他背诵一首诗。

崔同就背诵了他写的歌颂父母之爱的小诗。

首长听了,久久无语,眼中闪动着闪亮的泪花。崔同的诗朴实无华。但写出了一个孩子对父母的感恩之心,最主要是,触动了首长的孝心,首长当即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了崔同的诗作。并将亲笔书法赠予崔同,还拍着崔同的脑袋说了一句影响了崔同一生的话:“崔同小朋友,你是一个棵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首长的一句栋梁之才深深地烙在了崔同的心上。从此之后,崔同努力学习,事事优秀,一路顺水顺风,大学毕业后回黄梁市,从单水区秘书科办事员做起,一路青云直上。终于在35岁时就迈进了副厅的高官行列,成为黄梁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崔同的步步高升诚然与他自身的努力密不可分,也和他身为三大宗姓之首崔姓的重点培养对象有关,同时,首长的题字在他成长的道路上。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毕竟,首长直到今天还一直在位,虽然已经退下,但首长在国内的影响力,无人可及!

以上关于崔同的说法,到底是传闻还是确有其事。关允也不得而知,他只是知道作为传奇人物的崔同,一直是他在官场之上的偶像人物。能在35岁就达到副厅的高度,而且在42岁之前就能担任一市之长,是何等的显赫和威风。如果他能追平崔同创下的升迁纪录,是他毕生追求!

诚然,崔同35岁就升至副厅,而且还是实权副厅。在国内算不上多少耀眼的纪录,但在关允的视线之内。就是高山仰止的高度。不少人都在议论崔同飞速升迁的背后,是因为名字起得好,崔同的同字,是和光同尘的同,正是他一路和光同尘手腕圆润,才让他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成为黄梁市的传奇人物。

黄梁市三大宗姓,以崔姓为首,不仅仅是崔姓在黄梁市人数最多、根基最庞大,也是因为崔姓有了崔同的缘故。以前三大宗姓,王姓为第一,但崔姓出了崔同之后,崔姓便跃居了三大宗姓之首。

对于崔同,关允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更不用提有过交往了,只在电视上见过他的真容,没想到,才醒来不久,竟有崔同意外现身病房之中,关允这一惊可是大吃一惊!

虽然……崔同是进错了病房,但能亲眼见到自己仰慕的传奇人物现身眼前,关允还是又惊又喜。

“崔书记。”关允挣扎着要起来,尽管他知道崔同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但必要的姿态必须要有。

“你是病号,不要乱动。”崔同向前一步,来到关允床前,伸手压住关允,“你虽然年轻,但病来如山,还是要注意保持静卧休养。”

崔同40岁的脸庞显年轻,瘦削而棱角分明,相貌堂堂,是标准的美男子,头发一丝不乱,双目炯炯有神,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当前一站,就如电影明星一般,毫不夸张地说,绝对风度翩翩。

“谢谢崔书记。”关允向崔同道谢,近距离感受到崔同与众不同的气质,微微一阵紧张,“冷县长的病房在隔壁。”

以为崔同会转身就去隔壁看望冷枫,不料关允话一说完,他却脚步不动,饶有兴趣地看了金一佳一眼,冲她点了点头:“一佳也在,金老爷子最近还好?”

“还好,谢谢崔书记关心。”金一佳嫣然一笑,似乎对崔同很热情,脚步却悄悄向后退了半步。

“你是关允吧?”崔同目光又转到了关允身上,“我在过来的路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听说你为了救冷枫,冒着生命危险为他输血?”

“是冷县长救我在先,如果没有冷县长,我早就没命了,为他输血,义不容辞。”

“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你说说。”说话间,崔同却又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金一佳很聪明地看出了什么,和瓦儿使了个眼色,二人悄然走出了病房。

此时关允还不知道他之所以住在高干病房,正是崔同一个电话的缘故,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金一佳,还以为是金一佳的安排。如果他事先知道崔同亲自出面为他安排了高干病房,他不会在崔同拉过椅子摆出长谈的姿态之时才蓦然惊醒——崔同并非走错了病房,也不是来找冷枫,他根本就是特意前来找他!

关允想通此节,心中一阵慌乱不安,崔向和他素昧平生,没有过任何交集,为何专程前来看望他?以他的级别,根本不可能惊动堂堂的市委三号人物,更何况崔同是何许人也?是整个黄梁市无数人仰望的崔姓领军人物,他身为三大宗姓领军人物的身份,几乎就是黄梁市本土势力的代表!

尽管三大宗姓并非铁板一块,但崔同领军人物的身份,也得到了公认。

平息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关允压下心中的不解,先不管崔同为何现身他的病房前来看望他,他先是将他和冷枫前去大坝实地查看裂缝说起,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土雷爆炸时的情景,说到惊险处,关允声音都微有颤抖,说到感动处,他不免眼睛再次湿润。

刚才关允已经从金一佳口中得知冷枫已经醒来,并无大碍,他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万一冷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于心不安。

听完关允的叙述,崔同感慨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冷枫当时救你,也是爱护你的年轻,你应该记住他对你的关爱。以后你和冷枫就是生死之交了,这样的情谊在官场之上,可不多见,要珍惜。”

说完,崔同站了起来:“你好好养伤,我去隔壁看一下冷枫。在生活和治疗上有什么要求,可以找我。”

关允起身要送崔同,崔同伸手一压:“不要起来了,好好养伤。”

以崔同的级别,关允可承受不起在床上躺着目送他离去,还是要起身相送,崔同很是不悦地说道:“怎么,我的话就不是命令了?”

这句话很重,关允只好乖乖地躺下:“崔书记,我……”

崔同又欣慰地笑了:“不要拘泥这些礼节,放开些。”

崔同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后许久,关允心中依然回味崔同意外的探望,崔同宽慰的话越多,越让他心中疑窦丛生,崔同为何而来?又有什么耐人寻味的用意?他和崔同从未有过交集,崔同为何偏偏对他高看一眼,而且还明显流露出对他的关切?

难道是金一佳的人情?不太像,刚才金一佳对崔同认识归认识,似乎并不热情,还有一定的抵触心理。如果说崔同仅仅因为他有可能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而特意前来探望他,虽有可能,但可能性极小,一个堂堂的市委副书记,又身为黄梁市三大宗姓的领军人物,根本用不着向一个小小的秘书示好,哪怕他是市委第一秘!

崔同以走错病房为借口对他的一次来历不明没头没尾的探望,让关允心思不定,实在想不通崔同纡尊降贵之举,到底是何用心?

门一响,金一佳一人回来了,一进门她就关紧了房门,小声而神秘地对关允说道:“告诉你三个让你坐卧不安的好消息。”

关允被气笑了:“都坐卧不安了,还能是好消息?”

“没情调。”金一佳翻了关允一眼,继续说,“第一个好消息是,市委原则上同意了李逸风的辞职。第二个好消息是,据说,特意打来电话安排你进高干病房的市委神秘人物,正是崔同。第三个好消息是……冷枫一受伤,市委很动荡,而且省委也来人了。你绝对猜不到省委谁来了?”

“谁?”

“夏德长!”

第164章 最大失算(第三更)

“夏德长?”关允很不解,“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他比较爱凑热闹,又或许是他想表现一下。他调来燕省之后,一直很被动,可能是想借冷枫事件,打开局面。”

夏德长真有意思,他迫不及待前来黄梁,也许不是冲事件而来,而是冲冷枫的人而来。再联想到上次夏德长在省城特意邀请冷枫见面的迫切,关允就愈加感觉夏德长对冷枫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络。

莫非是夏德长看中了冷枫背后庞大的背景?

等等,关允被夏德长一下牵走了思绪,又想起金一佳前面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市委同意了李逸风的辞职在意料之中,蒋雪松再不喜欢冷枫,现在也没有办法搬开冷枫了,冷枫是因公受伤。而第二个消息是……崔同特意打电话安排他住进了高干病房,这……从何说起?

崔同和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风马牛不相及。

出身崔姓世家的崔同,通俗地说,官二代,高雅地讲,是世家子弟。崔同父母是什么职务和身份,关允并不清楚,但既然崔同是崔姓以及三大宗姓公认的领军人物,他必定有良好的身世,黄梁市崔姓众多,能成为宗姓一员的并不多,就算成为宗姓一员,能在宗姓的大军中脱颖而出者,也是寥寥无几,毕竟科级干部如过江之鲫,而处级干部就是多如牛毛的科级干部之中不到百分之十的佼佼者。

再进一步由处级到副厅的跨越,就如一道天险,能过关者十之一二,还有不少人是一辈子处级。临退下时才照顾一个安慰奖,给一个副厅级待遇。如崔同一样在35岁就突破了处级到副厅的关卡,等于是天堑变通途、从此官运亨通者,千中无一!

以崔同的身世和顺水顺风的仕途,他的目光只盯着省里和京城就行了。对于下面区县的事情,原本连看都不必多看一眼,根本就影响不了他步步高升的仕途,那么关允就百思不得其解了,崔同怎么就将目光落在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上?

“佳佳。你怎么就调动了那么多推土机?”关允就先将夏德长的话题抛到一边,说到了金一佳打通生命通道的问题,“我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佩服我吧?”被心爱的男人一夸,是个女孩都会得意洋洋,金一佳也不例外,眉开眼笑,“以后你佩服我的地方多着呢。我的本事有多大,你想都不想到,认识我,是你的福气。调动上百辆推土机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权力的影响范围之内。再加上金钱的威力,基本就无往而不利了。”

关允其实是想顺势引出崔同的话题,虽然直觉告诉他崔同对他大感兴趣可能并非是出于金一佳的原因,但除了金一佳之外,他实在想不通他哪里有闪光亮可以引起崔同的兴趣和照顾。

“花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十几万的样子。”金一佳心思剔透。怕关允乱想,摇了摇关允的胳膊说,“你别想这么多了。救人要紧,钱花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再说冷县长是你在官场上的领路人,救他等于救你。”

“好,我不想了。”说不想。关允心中还是一阵温暖,金一佳和冷枫非亲非故。如果仅仅是为了冷枫,她肯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还一路风雪兼程,归根结底,她还是为了他,花了十几万元不说,金一佳家族势力再大,调动上百辆推土机,也要支出天大的人情,他用力握了握金一佳的小手,“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就是要让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完。”金一佳仰起小脸,一脸幸福,“债是刻在心灵上的印记,你不是一个欠债不还的人,你欠了我的债就会记住我的好,就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关允笑了,听懂了金一佳的话,本想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却又想起了夏德长和夏莱,夏德长先不必说,而在他伤重住院时,夏莱又在哪里?

“夏莱……”

关允一提夏莱,金一佳脸上热情洋溢的恋爱光彩就又黯淡了几分:“联系不上她,她应该还在黄梁市暗访,只要她一听到你受伤的消息,肯定会来看望你的。”

不知何故,忽然间关允感觉夏莱倏忽间离他远去,就如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在他受伤之时,陪他的是温琳和金一佳。在前往黄梁市的风雪之路上,陪他的是金一佳。在他卧病在床时,陪他的是冷舒、瓦儿和……金一佳,自始至终,金一佳不离他左右,不离不弃,夏莱不但没有陪伴左右,连一句宽慰的话都不曾有过?

怎能不让他心伤?

尽管他也理解夏莱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性质的原因,不便和外界联系,但人心都有柔软的一面,在关允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谁陪在他的身边,谁就能温暖他的孤单。

“佳佳,崔同崔书记先是替我安排病房,又来探望我,是不是因为你?”关允努力摒弃脑中的胡思乱想,他和夏莱几年的感情也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对她有所埋怨,他就又回到了正题上面,“你对我说实话。”

“不是。”金一佳很干脆地回答,“我确实认识崔同,不过也是因为崔姨的缘故,和他见过几次,没有深交。崔姨……就是容一水容伯伯的夫人,她也是出身于黄梁崔家。”

原来如此,关允微微点头,对容一水的夫人出身没有多想,又问:“我就不明白了,崔同为什么对我特殊照顾?”

“我也不明白。”金一佳摇头,“也许是你太优秀了,崔同想提前拉拢你。你想想看,他可是三大宗姓的代表人物,你如果担任了蒋雪松的秘书,就会成为他和蒋雪松之间的桥梁。”

“不会。”关允否认了金一佳的推测,“就算我成了市委第一秘,也不够分量惊动崔同亲自出面。连蒋书记都打不开局面,蒋书记身边的秘书,一样不会被三大宗姓放在眼里!”

“也有道理。”金一佳也迷惑了,“这么一说,崔同这么做,确实耐人寻味……先不管他了,他既然对你下了本钱,肯定要连本带息收回去,你等他就是了。”

“你再说说市委的动荡。”关允收回了心思,崔同的意外现身,夏德长意外前来黄梁,只算是冷枫受伤引发的一系列的后续事件,那么冷枫受伤导致李逸风坦荡放手孔县也算在情理之中的话,却又引发了市委的动荡,就让关允心中担忧。

李逸风辞职对孔县来说是好事,对他本人的前途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李逸风隐忍且运筹幄,是官场高才,但他的手腕太过含蓄而不适用于基层,基层有时候讲究的就是大开大合的过招,谁强势谁霸道谁无理取闹,或许谁就能占据上风。

也许……到了市级和省级,才是李逸风大放光彩的舞台。问题是,李逸风从孔县辞职,会去哪里任职?他以退为进的手法不可谓不高明,主动请辞,市委必定不会再追究他的责任,而且还会有宽慰奖。但如果李逸风调到黄梁市,恐怕也不是一步好棋。

市委的动荡,如果不出他的所料,正是源于关于李逸风下一步如何安排。

“听说市委在李逸风的下一步怎么安排和冷枫是不是接任县委书记的问题上,吵成了一团,呼延市长第一次和蒋书记拍了桌子,黄梁市委多年的团结局面,因为一个小小孔县,已经走到了四分五裂的边缘,蒋雪松苦心经营了三年的黄梁市,现在局势大乱了。”

关允顿时心惊:“怎么会?两个县处级干部的调整,又不是多大的大事,怎么会让市委的局势动荡不安?”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个别渠道听到了一些传言,现在李书记还在市委候命,到底是何去何从,还没有结果。”金一佳如果是关允的秘书,绝对是一个完全称职的秘书,她在政治上对关允的助力作用,超出了关允的期待,“冷县长已经醒来多半天了,基本上没事了,刚才还在下地走动,听说已经接到了市委通知,应该也准备动身去市委了。”

还真是风云动荡,孔县这枚棋子在市委的棋盘上本来是支点,现在倒好,支点不稳,竟然导致了整个局势的险些失控,不得不说,不管是蒋雪松还是呼延傲博,恐怕都失算了。

一是失算于大坝的爆炸案,二是失算于李逸风的人品。大坝的爆炸算是王车军的狼子野心,那么李逸风突然将孔县局势摆平并且潇洒地放手离去,绝对是呼延傲博和蒋雪松谁也料想不到的最大意外!

虽说呼延傲博和蒋雪松对孔县所下的赌注过大,突发的意外不至于让市委局势有崩盘的危险,但却有了失控的迹象,也是间接说明冷枫和李逸风身后的势力也闻风而动,纷纷出手,终于搅动了黄梁市的一池秋水。

有人敲门:“关允?”

关允一喜,一下跳到地上:“县长,我在。”

第165章 动荡(第四更,求月票)

其实不过是三天没见,却如一年一样漫长,关允情急之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带倒了输液架子,扯掉了手中的输液管,一阵风一样冲到了门口,猛然拉开了房门。

金一佳吓得花容失色,伸手一拉,没拉住关允,气得她跳了起来,拿起枕头就想砸往关允,结果只举了一举,就呆住了……

门口,关允和冷枫相对而立,冷枫已经换上了正装,显然是要出发,而关允还穿了病号服,二人无语而立,冷枫脸上冷峻不改,只是眼神中多了热烈,他双手紧紧握住关允的双手,嘴唇微微颤抖:“关允,你我从此血脉相连!”

关允见冷枫周身上下完好无损,康复得极好,心中大定,被冷枫一句血脉相连触动了心中的感动,想起当时惊险的一幕,想起冷枫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的坚决,那是以命换命的壮举呀……不由流下了男儿泪:“县长……谢谢您救了我!”

无情未必真豪杰,关允一哭,冷枫冷峻如冰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融化,他的眼眶也湿润了,慨然说道:“关允,不要谢我,我是你的领导,身为领导身先士卒理所应当,我不救你,谁来救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关允还是止不住泪水:“县长,从此以后,千山万水,一路追随。”

金一佳生在世家,见多了世家的彬彬有礼和场面上的客套,从未见过眼前两个男人真情流露惺惺相惜的情景,冷枫也就算了。再是慨然一泪也难以触动她的内心,但关允的男儿一哭,让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痛不可言,枕头无力地从手中滑落,鼻子一酸。泪水很没出息地汹涌而出。

爱一个人怎么这么为他牵肠挂肚?长这么大,虽然也有无数青年才俊追求,但她没有遇到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不动心,就不知道牵挂。不牵挂,就不知道心疼。现在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想要得到多少心心相印的幸福,就得付出多少相思和牵挂的痛苦。

冷枫用力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以后的路还很长,以后的风雨还很大,这点小风小浪算不了什么。好好养伤,我去一趟市委。”

“嗯。”关允重重地点头。“李〖书〗记的事情,我听说了……”

“逸风是我见过的最高风亮节的干部,我以后敬重他为兄长!”冷枫郑重说道。

他在苏醒之后先是听说了关允冒死为他输血的壮举,一时震惊,又听说关允一路护送他前来市医院。金一佳出动了上百辆推土机为了开辟了一道生命通道,他更是无比震憾,心中深深地被关允和金一佳感动了。

随后,当他听到李逸风在孔县的所作所为之后,更是一时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和李逸风在孔县明里暗里较量了这么久,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到最后,却以一个人受伤一个人悲壮而收场,结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表面上他是胜了,实际上他是胜而不胜,李逸风明是败了。却是败而不败,虽败犹荣。

冷枫心中冷漠干涸的心田终于有了变化。先是被关允的热血所感动,又被金一佳的壮举所感动,最后又被李逸风的悲情所感动,他昏迷了三天,三天后醒来,就接连被感动三次,仿佛就如一梦醒来,在他眼中的世界完全变了一样。

冷枫以前是冷眼看世界,不相信人间真情,对关允的提携也是基于打开孔县局面的出发点,对关允本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因素在内,但现在,他第一次扪心自问,是不是他对世界的看法,太冷漠了?

关允对他不仅仅是政治上的依靠,还有感情上的投入!

也正是从此刻起,冷枫蓦然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他要精心培养关允,不遗余力扶植关允的成长,让关允这个无根无底的草根,成为他一生尽心尽力培养的对象。如果有一天他重回家族,他还要充分调动家族在国内庞大的资源,力争将关允一步步推到没有止境的高度。

对于李逸风辞职之后的去向,冷枫深思之后做出了决定,他要利用他在省委的力量,帮李逸风一把。虽然李逸风的辞职算是引咎辞职,下一步不可能有太好的位置,更不可能升迁,能不闲置就不错了,但希望他的出手能为李逸风谋求一个可以蓄势待发的职位。

随后,在冷枫刚刚理顺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冷岳就出现在他的病房之中。

已经是冷岳第二次前来了,第一次,冷枫还是昏迷之中。

冷岳带来了三个惊人的消息,一是崔同亲自打电话指示医院安排关允入住高干病房,二是李逸风的辞职在市委引发了轩然大波,并且引发了市委的动荡。三是夏德长已经抵达市委,正在和蒋雪松密谈,就孔县下一步的人事安排,传达省委组织部的意见。

李逸风和冷枫都是从省里直接空降到了孔县,虽然管辖权在市委,但在调整之前,省委组织部的意见也要占一定的比重,从省管干部的角度出发,夏德长前来黄梁参预孔县最后定盘的人事调整,也符合常理。

但冷枫却是清楚,夏德长此来,不仅仅是因公而来,还有私心在内!

对于李逸风辞职引发市委轩然大波和动荡,冷枫早有预料,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崔同怎么会如此看重关允?

不应该!

崔同和关允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关允的履历太简单了,他毕业后一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几乎每天都在县委,哪里有机会和崔同建立私交?以崔同的身份怎会看重关允,关允确实是无根无底的草根平民!

冷枫也被迷惑了,问冷岳,冷岳对此也是没有解释,想不通为什么。

如果让关允知道冷岳带给冷枫的三个消息,和金一佳带来的三个消息完全一致的话,他会更加佩服金一佳对市委局势的进展掌握得真是及时。

冷岳又和冷枫说了几句,就悄然离开了病房,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和冷枫之间的密切关系,传到市委倒没什么,传到京城就不好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以他和冷枫走得过近为由对他打压,就让他以后的升迁之路难走了。

冷岳一走,冷枫就接到了市委办公厅的电话,先是关切地问他的身体状况,又委婉地转达了蒋雪松〖书〗记和呼延傲博市长对他的关怀和问候,然后话题一转,如果冷枫身体状况允许,希望他尽快来市委一趟。

冷枫没犹豫就答应了,他很想尽快到市委和李逸风见上一面,也想亲身参预到市委的动荡之中,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李逸风请辞,孔县县委〖书〗记的宝座就未必一定给他,冷岳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动荡的说法就表明了在孔县最后定盘的事情上,市委主要领导意见不一致!

李逸风做出了如此重大的牺牲,将孔县所有的障碍肃清,为的是什么?就是要让他接手孔县,将孔县全面盘活,现在孔县已经生机勃勃,不管是谁接手,都是大好局面,费尽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胜利果实,而且还牺牲了李逸风至少两到三年的政治生命,最后如果被别人伸手摘了桃子,别说李逸风不同意,连他也会据理力争!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李逸风联手搬倒李永昌,又斗了个你死我活才盘活的孔县的棋局,最后要由别人来执掌?冷枫心中陡然生发万丈豪情,他要和李逸风联手,务必要将孔县掌握在自己手中。

夏德长也想横插一手……冷枫心中冷笑了,他很清楚夏德长及时出现,肯定会找他再谈条件,上次在省城的会面没有达成共识,他已经明确拒绝了夏德长,但显然,夏德长不死心,还想借现在的机会向他施压?夏德长,你打错算盘了!

冷枫动身前往市委之前,特意要和关允见上一面,也是为了亲眼见见关允的伤势如何,现在见关允安然无恙,虽然伤痕还在,但精神状态不错,他就大为欣慰。

“我先去市委了。”冷枫放心了,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大步来到金一佳面前,向金一佳鞠了一躬“谢谢你,金一佳。”

金一佳一惊,想客气几句,冷枫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关允目送冷枫的离去,站在门口,半天没有迈动脚步,局势变化之快,确实是让人眼花缭乱,到底李逸风和冷枫的前景如何,他现在只有旁观的份儿,除了静候结果出台之后,别无他法。

果然如老容头所说,黄梁市才是真正的广阔天地,他还没有真正迈进市委大院的门口,只在门外,就已经感受到了呼啸的风声和彻骨的寒冷,真要迈进了大门,又将是怎样的刀光剑影?

关允忽然就握紧了拳头,回头对金一佳说道:“佳佳,我现在非常渴望调来市委,想切身体会一下黄梁市的汹涌大潮,你说,我能不能站立潮头?”

“能,当然能!”金一佳对关允充满了信心。

“但我还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来黄梁市。”

“你是说容伯伯吧?”金一佳冰雪聪明,一下就想到了老容头“容伯伯已经在黄梁市了。”

“你怎么知道?”关允一愣,黄梁市真是风云际会了。

第166章 人生境界

“我猜的。”金一佳调皮地一笑,“容伯伯那么关心你,你受伤了,他肯定会来黄梁看你。再说黄梁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他如果不参预其中,就太可惜了。”

关允听了出来金一佳对老容头的揣测,说实话,温琳也好,夏莱也好,甚至小妹,都未曾对老容头有过什么超出常理的猜测,只当他是一个可亲可敬的老人,谁也没有联想到他是世外高人的一面。

金一佳是第一个对老容头的身份有怀疑,并且敏锐地发现老容头和他之间有政治上内在关系的一人,她真是一个心思剔透的女子。不过关允并不认为老容头会来黄梁看他,老容头在黄梁没有落脚之地,虽然现在公路已经通车,但他一个老人家还是多有不便。

几人中,除了小妹尊称老容头为容伯伯之外,就金一佳谈到老容头时,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容伯伯,就连温琳也是随他叫老容头。关允也看了出来,金一佳对老容头的尊敬发自内心,并非因他而起。

“老容头就一个卖早点的老人,他要参预什么黄梁局势?别说笑了。”关允不想深谈老容头的话题,倒不是他想瞒着金一佳什么,而是不想漫无目的地胡乱猜测老容头的来历,既无用也容易误入歧途。

“你还想瞒我多久?”金一佳得意地一笑,“容伯伯就算不是容一水伯伯的什么人,他也不是什么卖点的老人,他倒像是传说中的以前的高参。”

“什么高参?”关允反倒兴趣大增,金一佳比他见多识广,虽然她和夏莱是表姐妹,都出身京城世家。但夏莱似乎对世家圈子和政治从不关心,也从未提过相关话题。金一佳却是不但有政治眼光,而且对世家、出身也有兴趣。

“传说建国初期,每个开国领导人的身后都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参,不但事事精通,还懂相面、风水和推算,他们不是秘书,也不是警卫,但比秘书和警卫更让首长们信任,基本上领导每做出一个决策,都会向他们问计。可以说。他们影响了建国初期十几年的国家进程。听说在建国初期定都在哪里的时候。有人说要定都金陵,最后还是一名高参引用了一句‘金陵王气黯然收’,就让首长们否定了金陵。”

“虽然高参对首长们很有影响力,但他们不能公开露面,属于隐形人。打个比喻吧,就和美国大片里的国家安全顾问一样,不过是隐形的顾问。十年浩劫之中,这些高参大多数都被迫害而死,几乎无一幸存。”

关允如听天方夜谭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金一佳:“你才多大,怎么什么都懂?”

“我小时候最爱听故事,天天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怎么了,不服气?我懂的就是比你多。”

“既然高参们都无一幸免于难。老容头就不会是什么高参了。”

“说得也是,但也许还真有一两个躲过了一劫,流落到了民间。”

“你可真会想像,生活不是小说,别胡思乱想了。”关允伸了伸懒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有没有电话通知我爸我妈?”

“通知了。”金一佳莞尔一笑,“温琳正陪他们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说完,她变戏法一样递给关允一个苹果。

关允接过苹果一看,哑然失笑,苹果削得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但薄厚不均,有些地方如同被咬了一口一样。不过他还是感念金一佳的好,为了他,她也真是用心了。

“惊动老人就没必要了,我又没什么大事……”关允不想折腾父母一趟,天寒地冻,雪天路滑,父母年纪也不小了,再说他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话未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当前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的人正是瓦儿,瓦儿的身后跟着冷舒,冷舒的后面是温琳、小妹和关成仁、母邦芳。

“关哥哥,我和冷姐姐替你接人去了。”瓦儿急急地来到关允面前表功,“接来了温姐姐、小妹姐姐和关伯伯、母阿姨。”

小妹姐姐虽然听起去很别扭,但瓦儿叫得很甜,等小妹站在瓦儿身边,和瓦儿并肩而立的时候,还真如姐妹一般。

关成仁和母邦芳一见关允穿了病号服,脸上伤痕还在,手中还包裹着纱布,一时都心疼难言。从小到大,关允虽然不算是娇生惯养,毕竟也是独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害,突然见到关允成了现在的模样,关成仁很少流露感情,也禁不住湿了眼睛。

“儿子,你要不要紧?”关成仁向前一步,拉住了关允的肩膀,舐犊情深的真情流露出来,摸摸关允的肩膀,拍拍他的后背,“当个官儿也这么危险,儿子,要不你还是别当什么县委办副主任了,回头跟我去教书,安安稳稳一辈子,多好。”

关成仁哪里知道,现在的关允就算想退出官场,也有许多力量会不放他走,不提冷枫,就是蒋雪松以及崔同,也不会放手关允。现在的关允,今非昔比,不再是十年寒窗无人问的落魄书生,而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进士及第。

实际上就从关允踏入黄梁市的一刻起,虽然他是因病而来,但他的到来,确确实实为黄梁市的局势带来了莫大的变数,别看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副科,但在背后的推手,已经将关允放到了黄梁市局势之中的一个非常巧妙的支点之上,他想退缩……已经晚了!

当然,现在的关允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相反,在见识了崔同的风度以及市委的风云动荡之后,他对调来黄梁市委充满了期待。

时不我待,错过了眼前的大好时机,也许就错过了一生的机遇。在任期最后两年,蒋雪松想出政绩,呼延傲博想掌局,崔同夹在两者之间,是助蒋雪松一臂之力,还是和呼延傲博联手对付蒋雪松,又或者崔同和光同尘,两边都不得罪,都有待关允去亲身体会。

相比关成仁的激动,母邦芳就平静多了,她穿上了过年才会穿上的新衣,头发也梳理得光洁而一丝不发,乍一看,不像是从县城出来的老师,反倒像哪所大学的教授。

母邦芳轻轻抚摸关允的头发,上下打量关允几眼,确信关允没有大碍,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儿子长大了,摔摔打打很正常,男人,不经风雨不经磨练怎么能成就大事?老关,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儿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点挫折都承受不起,他要是回去教书,我不让他进家门!”

一番话说得不徐不疾,却非常有威严,关成仁微有尴尬地说道:“你说你,当着孩子们的面和我抬扛,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我让儿子回去教书,不也是心疼他?你倒好,儿子都摔打成这个样子了,一点儿不心疼他,还嫌他摔打得不够?”

“我这一辈子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摔打,要是我扛不住摔打,也不会活到今天。”母邦芳的话明是反驳关成仁,其实何尝不是说与关允听,“如果一个男人不经过几次摔打,就不会有成熟的一天。”

“爸、妈,你们不要争论了,是来看我,还是来烦我?”关允知道老妈的脾气,就有意缓和气氛,“不过妈说得对,我身体和心理都很结实,摔打几次没什么。爸,你关心我也对,但关家儿女不是恋家的燕子,是要飞向蓝天的鸿雁,以后就连小妹也要飞出孔县……”

关成仁忿忿不平地瞪了关允一眼:“飞,飞,飞那么高那么远做什么?你看你,还没有飞就摔得鼻青脸肿了,要是飞到天上再摔下来,可怎么办?”

母邦芳不满地瞪了关成仁一眼:“连飞高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你一辈子窝在孔县教书。”

“你……”关成仁气得转身出去了,“我出去透透气。”

关允摇头笑了,爸妈经常会斗嘴,说是吵架,也不算是,倒像是对人生命题的辩论,每次都以老爸的失败而告终。老妈似乎是刀子嘴,其实她并没有看不起老爸的意思,而是在借敲打老爸教育他和小妹。但关允也想不明白的是,同是老师,为什么人生境界相差这么大?老爸是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的性格,老妈却志存高远,经常教导他和小妹要目光长远。

早有温琳搬了椅子请母邦芳坐下,金一佳也向前问了好,她问好的时候,母邦芳神态从容而优雅地点头示意,目光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内容,在金一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

“一佳,你是京城哪家金?”母邦芳开口问道。

“母阿姨,您也知道京城三家金?”金一佳脸上微显羞涩之意,她上次去关家面对关母还不觉得怎样,和关允一路相伴挑明了心事之后,忽然就觉得关母的目光多了审视之意,不由心中一阵慌乱。

“听老一辈人说过……你应该是宣武金了?”母邦芳语气淡淡,姿态轻柔,目光落在了金一佳秀美的脸庞上,“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阿姨,我……”金一佳听出了关母话里隐含的丰富含义,一时失色,“我对关允是真心的……”

第167章 身份地位

“我猜的。”金一佳调皮地一笑,“容伯伯那么关心你,你受伤了,他肯定会来黄梁看你。再说黄梁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他如果不参预其中,就太可惜了。”

关允听了出来金一佳对老容头的揣测,说实话,温琳也好,夏莱也好,甚至小妹,都未曾对老容头有过什么超出常理的猜测,只当他是一个可亲可敬的老人,谁也没有联想到他是世外高人的一面。

金一佳是第一个对老容头的身份有怀疑,并且敏锐地发现老容头和他之间有政治上内在关系的一人,她真是一个心思剔透的女子。不过关允并不认为老容头会来黄梁看他,老容头在黄梁没有落脚之地,虽然现在公路已经通车,但他一个老人家还是多有不便。

几人中,除了小妹尊称老容头为容伯伯之外,就金一佳谈到老容头时,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容伯伯,就连温琳也是随他叫老容头。关允也看了出来,金一佳对老容头的尊敬发自内心,并非因他而起。

“老容头就一个卖早点的老人,他要参预什么黄梁局势?别说笑了。”关允不想深谈老容头的话题,倒不是他想瞒着金一佳什么,而是不想漫无目的地胡乱猜测老容头的来历,既无用也容易误入歧途。

“你还想瞒我多久?”金一佳得意地一笑,“容伯伯就算不是容一水伯伯的什么人,他也不是什么卖点的老人,他倒像是传说中的以前的高参。”

“什么高参?”关允反倒兴趣大增,金一佳比他见多识广,虽然她和夏莱是表姐妹,都出身京城世家。但夏莱似乎对世家圈子和政治从不关心,也从未提过相关话题。金一佳却是不但有政治眼光,而且对世家、出身也有兴趣。

“传说建国初期,每个开国领导人的身后都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参,不但事事精通,还懂相面、风水和推算,他们不是秘书,也不是警卫,但比秘书和警卫更让首长们信任,基本上领导每做出一个决策,都会向他们问计。可以说。他们影响了建国初期十几年的国家进程。听说在建国初期定都在哪里的时候。有人说要定都金陵,最后还是一名高参引用了一句‘金陵王气黯然收’,就让首长们否定了金陵。”

“虽然高参对首长们很有影响力,但他们不能公开露面,属于隐形人。打个比喻吧,就和美国大片里的国家安全顾问一样,不过是隐形的顾问。十年浩劫之中,这些高参大多数都被迫害而死,几乎无一幸存。”

关允如听天方夜谭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金一佳:“你才多大,怎么什么都懂?”

“我小时候最爱听故事,天天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怎么了,不服气?我懂的就是比你多。”

“既然高参们都无一幸免于难。老容头就不会是什么高参了。”

“说得也是,但也许还真有一两个躲过了一劫,流落到了民间。”

“你可真会想像,生活不是小说,别胡思乱想了。”关允伸了伸懒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有没有电话通知我爸我妈?”

“通知了。”金一佳莞尔一笑,“温琳正陪他们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说完,她变戏法一样递给关允一个苹果。

关允接过苹果一看,哑然失笑,苹果削得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但薄厚不均,有些地方如同被咬了一口一样。不过他还是感念金一佳的好,为了他,她也真是用心了。

“惊动老人就没必要了,我又没什么大事……”关允不想折腾父母一趟,天寒地冻,雪天路滑,父母年纪也不小了,再说他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话未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当前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的人正是瓦儿,瓦儿的身后跟着冷舒,冷舒的后面是温琳、小妹和关成仁、母邦芳。

“关哥哥,我和冷姐姐替你接人去了。”瓦儿急急地来到关允面前表功,“接来了温姐姐、小妹姐姐和关伯伯、母阿姨。”

小妹姐姐虽然听起去很别扭,但瓦儿叫得很甜,等小妹站在瓦儿身边,和瓦儿并肩而立的时候,还真如姐妹一般。

关成仁和母邦芳一见关允穿了病号服,脸上伤痕还在,手中还包裹着纱布,一时都心疼难言。从小到大,关允虽然不算是娇生惯养,毕竟也是独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害,突然见到关允成了现在的模样,关成仁很少流露感情,也禁不住湿了眼睛。

“儿子,你要不要紧?”关成仁向前一步,拉住了关允的肩膀,舐犊情深的真情流露出来,摸摸关允的肩膀,拍拍他的后背,“当个官儿也这么危险,儿子,要不你还是别当什么县委办副主任了,回头跟我去教书,安安稳稳一辈子,多好。”

关成仁哪里知道,现在的关允就算想退出官场,也有许多力量会不放他走,不提冷枫,就是蒋雪松以及崔同,也不会放手关允。现在的关允,今非昔比,不再是十年寒窗无人问的落魄书生,而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进士及第。

实际上就从关允踏入黄梁市的一刻起,虽然他是因病而来,但他的到来,确确实实为黄梁市的局势带来了莫大的变数,别看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副科,但在背后的推手,已经将关允放到了黄梁市局势之中的一个非常巧妙的支点之上,他想退缩……已经晚了!

当然,现在的关允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相反,在见识了崔同的风度以及市委的风云动荡之后,他对调来黄梁市委充满了期待。

时不我待,错过了眼前的大好时机,也许就错过了一生的机遇。在任期最后两年,蒋雪松想出政绩,呼延傲博想掌局,崔同夹在两者之间,是助蒋雪松一臂之力,还是和呼延傲博联手对付蒋雪松,又或者崔同和光同尘,两边都不得罪,都有待关允去亲身体会。

相比关成仁的激动,母邦芳就平静多了,她穿上了过年才会穿上的新衣,头发也梳理得光洁而一丝不发,乍一看,不像是从县城出来的老师,反倒像哪所大学的教授。

母邦芳轻轻抚摸关允的头发,上下打量关允几眼,确信关允没有大碍,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儿子长大了,摔摔打打很正常,男人,不经风雨不经磨练怎么能成就大事?老关,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儿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点挫折都承受不起,他要是回去教书,我不让他进家门!”

一番话说得不徐不疾,却非常有威严,关成仁微有尴尬地说道:“你说你,当着孩子们的面和我抬扛,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我让儿子回去教书,不也是心疼他?你倒好,儿子都摔打成这个样子了,一点儿不心疼他,还嫌他摔打得不够?”

“我这一辈子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摔打,要是我扛不住摔打,也不会活到今天。”母邦芳的话明是反驳关成仁,其实何尝不是说与关允听,“如果一个男人不经过几次摔打,就不会有成熟的一天。”

“爸、妈,你们不要争论了,是来看我,还是来烦我?”关允知道老妈的脾气,就有意缓和气氛,“不过妈说得对,我身体和心理都很结实,摔打几次没什么。爸,你关心我也对,但关家儿女不是恋家的燕子,是要飞向蓝天的鸿雁,以后就连小妹也要飞出孔县……”

关成仁忿忿不平地瞪了关允一眼:“飞,飞,飞那么高那么远做什么?你看你,还没有飞就摔得鼻青脸肿了,要是飞到天上再摔下来,可怎么办?”

母邦芳不满地瞪了关成仁一眼:“连飞高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你一辈子窝在孔县教书。”

“你……”关成仁气得转身出去了,“我出去透透气。”

关允摇头笑了,爸妈经常会斗嘴,说是吵架,也不算是,倒像是对人生命题的辩论,每次都以老爸的失败而告终。老妈似乎是刀子嘴,其实她并没有看不起老爸的意思,而是在借敲打老爸教育他和小妹。但关允也想不明白的是,同是老师,为什么人生境界相差这么大?老爸是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的性格,老妈却志存高远,经常教导他和小妹要目光长远。

早有温琳搬了椅子请母邦芳坐下,金一佳也向前问了好,她问好的时候,母邦芳神态从容而优雅地点头示意,目光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内容,在金一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

“一佳,你是京城哪家金?”母邦芳开口问道。

“母阿姨,您也知道京城三家金?”金一佳脸上微显羞涩之意,她上次去关家面对关母还不觉得怎样,和关允一路相伴挑明了心事之后,忽然就觉得关母的目光多了审视之意,不由心中一阵慌乱。

“听老一辈人说过……你应该是宣武金了?”母邦芳语气淡淡,姿态轻柔,目光落在了金一佳秀美的脸庞上,“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阿姨,我……”金一佳听出了关母话里隐含的丰富含义,一时失色,“我对关允是真心的……”

第168章 出面

刘宝家的身后,跟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雷镔力和李理。

刘宝家风尘仆仆,穿了一件破烂的军大衣,大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上面还有枯草和雪泥,一看就知道在雪地里打过滚。脸上胡子拉碴,几天没有刮过胡子,而且眼窝深陷,应该是几天都没有睡觉了。

再看雷镔力和李理,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一身破烂的军大衣,雷镔力头上还顶着几根草,李理胸前也湿了一大片,三个人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也不知道三人是怎么混进了高干病房,以三人现在的形象,绝对是社会盲流,平时连医院的大门都别想进来。能混进高干病房还没人拦着,也不简单。

一见三人的形象,温琳“噗哧”一下就笑了。小妹却没笑,目光深沉了几分。

关允也没笑,眼眶顿时湿润了。刘宝家三人落魄如斯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和刘宝家三人一起长大,太了解三人的脾气了,听说他受伤严重,又是被王车军背后下的黑手,三人一怒之下,不找王车军算账就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但王车军狡猾如狐狸,不知道躲藏到了哪里,有人说王车军躲在西边的邻县,也有人说躲在东边的邻县,李永昌在孔县经营多年,在周围几个县都有关系网,王车军狡兔三窟,孔县周围四五个县,哪里都可以去,想必刘宝家几人为了追查王车军的下落,在周围各县转了一个遍!

兄弟情谊,山高水深,不必多说什么,只看刘宝家三人的狼狈就知道他们是怎么的餐风露宿,听到一个消息之后就又连夜赶路,雪后的县级公路路况有多差,关允心里有数,相信三人不一定摔了多少跤,跑了多少冤枉路,又遇到过多少次生死险情,才一路追到了黄梁!

一世情,两兄弟,关允下床,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刘宝家、雷镔力、李理的手,只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刘宝家见关允的憔悴和伤痕,偌大的汉子顿时惊呆了,哽咽说道:“关哥,哥儿几个没本事,没抓住王车军,让你遭罪了。”

“关哥……”雷镔力个子最高,泪却流得最多“我对不住你。”

“关哥……”李理瘦了几分,平常最爱干净的他,头发乱得跟杂草一样“没能保护了你,是兄弟们无能,等找到了王车军,一定废了他。”

几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让场中的气氛无比凝重,温琳才意识到刚才笑得太不是时候了,忙闭了嘴,又被刘宝家三人和关允的感情而感动,红了眼圈。

母邦芳见状,轻轻咳嗽一声:“是不是王车军下的黑手,以**机关的调查结论为准,不要私自去打击报复,宝家、镔力、李理,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三人号称无敌组合,在孔县相当嚣张,但在母邦芳面前,老实得跟好孩子一样,不敢有丝毫造次。

“宝家、镔力、李理,你们先找地方住下,不要乱跑,我还有事情要找你们。”关允听刘宝家一说,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王车军在黄梁,不管他躲在哪个地方,在孔县正在最后洗牌的紧要关头,他肯定会在暗中关注和偷窃。

关允有办法引蛇出洞,抓他个正着。

刘宝家以为关允没听清他的话,又急急强调说道:“关哥,王车军就在黄梁,你说该怎么着……”

“不怎么着,先不管他。黄梁这么大,你能找到他藏在哪里?先住下,养好精神才说。我估计明天就能出院,出院后,再看好戏。”

关允既然这么说,刘宝家和雷镔力、李理一点头,三人就老老实实地地转身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关母打招呼。

“爸妈安排好了住宿没有?”见刘宝家听话地走了,关允才放了心,他很感动三个兄弟为他付出的一切,但不能因小失大,为了收拾王车军搭进去自己的前途,就得不偿失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关主任不用担心,到了黄梁,这点儿小忙我还能帮上。”冷舒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她微有局促和紧张,或许也是被关母刚才的气势镇住了,小意的样子让她更显清新。

“本来我说由我来安排,冷姐姐非不让,说到了黄梁就得她来安排,我一想也是,就不和她争了。”瓦儿小大人一样说话了“关哥哥,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有冷姐姐在,伯父、伯母到了黄梁就跟到家一样。”

关允呵呵笑了:“谢谢冷舒,谢谢瓦儿。”

瓦儿只笑,不说话,冷舒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关主任,太客气就不好了。”

“在外面就叫我关允,要不叫我关哥也行,一口一个关主任,太生疏了。”关允有意拉近和冷舒的距离,也确实冷舒对他还不错,一直陪在他身边,还十分照顾他的父母,不管冷舒是因为冷枫或冷岳的关系对他好,还是别的原因,他都要领情。

“嗯,关哥。”冷舒听了关允的话,笑逐颜开“关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邦芳见关允这么受欢迎,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一会儿,关成仁从外面回来了,拎了几瓶罐头,全是关允爱吃的糖水罐头,父爱如山,虽然说得少,但一举一动还是表现出对关允的疼爱。

又说了一会儿话,关允见父母累了,就让温琳带他们去休息:“爸、妈,你们先休息一下,没什么事情,明天就回去吧。我明天就能出院,可能在市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什么时候回孔县还不一定。你们也看到了,我没事。”

“不行,再等两天再回去,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好说。”关成仁不放心地说道。

“明天就回去,关允既然没事,我们留下来只会防碍他。”母邦芳不容置疑地说道。

“……”关成仁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那就明天一早回去。”

父母争论了一辈子,每次都以老妈的胜利而告终,关允早就习惯了二老之间不算争吵的争吵,就笑着说:“不要耽误了学生,快放寒假了,要加紧复习功课。”

一提学生,老爸就归心似箭了:“就是,明天一早就回去,落了不少课。”

小妹悄悄朝关允竖了竖大拇指,对关允的手法表示赞赏,关允笑了:“小妹,你要好好学习,争取明年也考上京大。”

和家人在一起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关允送走了家人,心中也是微有失落,好在还有瓦儿和冷舒陪他。温琳虽然也想留下,但她还是很懂事地随关父关母一起走了,照顾关父关母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关允看出了温琳的心事,想安慰温琳几句,但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只好看着温琳依依不舍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关允、瓦儿和冷舒,冷舒又坐在一旁静静地为关允削苹果,她十指尖尖,轻柔而轻快的动作颇有美感。

瓦儿累了,斜斜地靠在关允的身边打瞌睡,关允不忍吵她,就由她压酸了胳膊。恍惚间,病房内静可听到几人的喘息声,仿佛时光停止了流动,关允静卧床上,瓦儿如小猫一样伏在一边,冷舒静若处子,只细心地削一只苹果……难得的温馨而怡人的时光。

就连关允也将市委纷乱的局势抛到一边,不再去想,只想享受片刻的宁静。其实他知道,此时的市委不一定会有多大的动荡。

一个念头闪过,老妈怎么会知道京城三家金,真是奇了怪了。又一想,金一佳去了哪里?才想了一想,就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关允是酣然入梦了,金一佳却步履匆匆来到了市委,在市委一间闲置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夏德长。

夏德长精神状态不错,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一见金一佳就说:“一佳,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姨父,夏莱怎么还联系不上?”金一佳没接夏德长的话,她有点担心夏莱。

“夏莱不会有事。”夏德长喜形于色,先不管夏莱的问题,又说“孔县的盘子马上就要定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利用冷枫迫切想要坐上县委〖书〗记宝座的心理,从他身上榨取更大的政治利益。一佳,你对政治问题一向有见解,而且最近一直在孔县,你说说看,应该从哪方面下手才能让冷枫妥协?”

金一佳愣住了,直直地看了夏德长半天,冷冷地冒出一句:“姨父,夏莱已经有四五天没有消息了,你不关心她,就只关心你的政治利益,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夏莱的人身安危?”

夏德长一脸愕然:“夏莱大活人一个,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是去暗访什么旅游黑幕,她之前也说了,可能要一周不联系……一佳,你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金一佳没来由心中一阵厌恶,再也不想听夏德长说什么了,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姨父,再见。”

离开夏德长的办公室,金一佳心中有说出来的憋闷,匆匆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人身上,站定一看,正是冷枫。

“冷县长……”金一佳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第169章 幕后人物

冷枫站住,微一点头:“一佳,有事?”

金一佳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个角落,示意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冷枫也不多说,当前迈步走了过去,金一佳紧随其后,来到市委大院平常少有人至的石亭中,石亭还有残雪未消,也没法入坐,二人就站着说话。

“孔县下一步,会是一个什么局面?”金一佳没有直截了当说出心里所想,而是先试探地抛出了一个难题。

冷枫多少猜到了金一佳和他对话的本意,说道:“市委还在开会研究,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现在形势很复杂,一言难尽。”

金一佳点了点头,犹豫一下,想起夏德长迫切的神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县长,刚才我和夏德长见面了。”

“哦……”冷枫并不多问,只是静等金一佳的下文。

“夏德长问我,怎样才能让你妥协?”金一佳一狠心,说出了实情。

“夏部长刚刚找过我了,和我谈了半个小时,还和上次在省城见面一样,没有达成共识。”冷枫微微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一佳,我和夏部长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不一致,他想要的不是我妥协,而是让我放弃原则。而我的原则就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我希望冷县长能留任孔县,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不会推辞。”金一佳在亲情和事业的选择上,向事业倾斜了几分。主要也是夏德长对关允看不过眼也就算了,对夏莱也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就让她再也无法容忍了。

“谢谢你,一佳。”冷枫点点头,起身就走,“替我转告关允,让他安心休养。孔县……变不了天。”

冷枫的话,铿锵有力,透露出毫不妥协和必胜的气势。

望着冷枫宽厚的后背。金一佳蓦然一惊,才发现,冷枫的后背比他正面更有霸气!

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金一佳注意到有一辆省委牌照的汽车正好开进了市委,不由心想,一个小小的孔县,还真是牵动了各方神经,省委出动了一个夏德长还不算,又有哪个高官亲临市委了?

黄梁市委……真是热闹了。

但冷枫真能留任孔县吗?冷枫留任与否,对金一佳在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布局,至关重要,虽然她相信冷枫的手腕和背景,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京城。

“爸,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说吧闺女,有什么事情要和老爸探讨。”电话里传来金一佳熟悉的亲切平和的声音。

“爸,孔县现在的局势到了一个节点。我看不透,你帮我分析分析……”金一佳将孔县现在的局势和市委的动荡,一五一十地说了。

电话一端沉默了片刻,问道:“夏德长真去了黄梁?”

“我刚才都见他了。”金一佳气犹不平,“姨父的所作所为很让我失望。”

“不许评价长辈。”金父威严地制止了金一佳,“夏德长再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够资格评判他的为人。就事论事地说,他插手孔县局势的出发点是对的,他在省委的局面很被动,调到燕省的一步,是迫不得已的安排,如果他不能尽快打开局面,他想在燕省的一任上有所作为,就很难了。”

“他就不该来燕省,老老实实在京城等机会多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子,可不好等,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谁都会动心。夏德长平生又最爱玩弄权术……咳咳,最爱弄险,他迈出这一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走的不是寻常路。”

“爸,我是在问你能不能出手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金一佳焦急难耐了,“不想听你长篇大论地分析夏德长在省委的局面……”

“闺女,任何人做事情都有出发点,也都和自身环境有关,夏德长为什么要借机拿捏冷枫一把?还不是想让冷枫为他所用?不过要我说,他打错算盘了,冷枫虽然是冷家弃子,也不会任由别人摆布。你还说要我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不用,李逸风和冷枫背后的力量,已经联手了。”

“真的?”金一佳一时震惊,她虽然不太清楚李逸风和冷枫各自背后的力量都有多么深厚,但也知道李逸风和冷枫的后台都不是同一阵营。能意外联手,可见有人做得太过分,天怒人怨了。

“本来我想劝劝德长,不要太冒进了,后来一想,当初他非要空降到燕省,我都没有劝住,现在再劝,他更听不进去,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如果德长知道,正是他的出面才促成了李逸风和冷枫背后力量的联合,他肯定会后悔去了黄梁。听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派出一个代表前往了黄梁市委。”

“啊……我刚刚在市委门口看到一辆省委的汽车才到,难道是?”

“好了,不说了,你忙完孔县的事情就赶紧回来,要是再不带来一个男朋友,到时你妈再帮你安排相亲,别怪老爸不替你打掩护。”

“是,知道了,爸。”金一佳拉长了声调,语气温柔了许多,“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乘龙快婿。”

“我当然相信闺女的眼光。不说了,我还要去一趟国务院,走了。”

金一佳喜滋滋地合上了手机,原地不动想了一想,又自得地一笑,转身走了。

当金一佳的身影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从省委来的专车已经停在了市委后面灰色常委楼的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人,灰色上衣,黑衣裤子,瘦而干练,年约47岁左右,他一下车,就有冷岳匆忙而恭敬地迎了过来,微微弯腰致意,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来人微一点头,神态高远,并不说话,冷岳就头前带路,引他绕到后面,从一条平常闲人免进的通道上了小楼。

省委神秘人物的到来,既没有迎接的排场,甚至连市委一号二号都没有出面,不知是神秘人物的分量不够,还是有意低调的安排。

小楼二楼,市委书记办公室,蒋雪松正愁眉不展地喝茶,告诉师龙飞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谁来也不见,尽管已经关紧了房门,但刚才和呼延傲博的争论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真烦!

蒋雪松在黄梁市委书记任上三年,一直给人儒雅的形象,凡事举重若轻,从来不徐不疾,即使最初来黄梁时被人当面顶撞,也未曾发过一次火。

但今天,蒋雪松失控了,控制不住地发火了,他一扬手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易砚。

易砚产自燕省易州县易水河畔,以石质细腻、工艺精湛著称,易水河,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水。蒋雪松打碎的易砚是他以前最得意的一个门生外放到易州县担任县委书记时,特意请当地名望最高的工匠精心雕刻而成,一条蓄势腾飞的巨龙脚踏祥云,雕工一流,质地一流,是他的最爱之一。

如今一怒之下被他扬手打碎,尽管是盛怒之下,还是不免心疼。

文房四宝是古代文人的最爱,放在书房之中,各归其位,随时可以供主人挥毫泼墨。如果文房四宝都放对了位置,用起来就顺手,用得顺手,才能将胸中的锦绣文章挥洒在方寸之间。一个班子的人事配备也是同样道理,身为班长,只有班子成员都用得顺手,才能下好黄梁市的一盘大棋。

可惜的是,身为班长,蒋雪松直到今天才悲哀地发现,三年了,整整三年的任期,他在黄梁市还没有下活黄梁这盘棋!

想当初刚刚上任黄梁,他踌躇满志,原以为以他的手腕执掌黄梁,半年打开局面,一年站稳脚跟,两年后调整人事,三年定下大局,任期最后两年敲定他对黄梁的整体规划,然后留下名声带走政绩,从而让黄梁市成为他的发迹之地,让一枕黄梁的传说在他的身上美梦成真!

不成想,他步步为营步步精心设局,三年间,虽说有过波折起伏,但一切还算顺利,眼见如果最后两年可以顺利推动他的大计,那么他的黄梁一任就算大功告成了……却因孔县的问题而节外生枝!

难道说在孔县问题上,他用力过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蒋雪松不肯承认他的失败,三年了,在和呼延傲博的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手中,他一直稳居上风,怎么可能在标志着他和呼延傲博谁主沉浮的最关键一战上失利?

呼延傲博主张冷枫就地接任孔县县委书记,他不同意,如果不是冷枫,孔县的局势也不会失控,正是冷枫的固执才让他掌控孔县的计划败北,他能让冷枫顺利全盘接手孔县?休想!而且李逸风为冷枫完全荡平了孔县的障碍,冷枫接手的话,孔县有可能会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但以呼延傲博为首的数名常委,联合向他施压,坚持认为孔县县委书记一职,必须由冷枫接任。甚至就连一向在许多大事上持中立立场的崔同,也坚定地支持冷枫……形势大有失控的迹象,作为市委一号的权威,有可能完全葬送在冷枫的任命问题之上!

蒋雪松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咚咚”师龙飞轻敲两下,推门进来:“蒋书记,我刚才看到楼下停了省委三号车。”

“什么?”蒋雪松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第170章 去向已定

由于起身过急,茶杯被衣袖带动,精美的景德镇出产的茶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的茶水洒在了脚上,烫得蒋雪松差点惊叫出声。

还好,他控制住了情绪,只是微微一皱眉头,不理掉在地上的茶杯,又坐回了座位:“你没看错?”

虽然蒋雪松对师龙飞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不满意,就连龙师飞敲门的声音也让他觉得不够标准,但在没有挑选好一个称心如意的秘书之前,师龙飞还必须跟在身边,况且师龙飞对他也算尽心,就是能力有限,除了尽职尽责之外,在他眼中再无优点。

或许,师龙飞担任一个生活秘书最合适。

“没看错,省委几号坐哪个号码的专车,我还是能记得清楚。”

蒋雪松无力地挥挥手:“你先去吧。”

“蒋书记,要不要先收拾一下茶杯?”师龙飞小心翼翼地请示。

蒋雪松微露厌烦之色,摆了摆手,连话都懒得再说一句。师龙飞会意,悄然退了下去。

他就是不喜欢师龙飞这一点,明是有眼色,其实还是不够机警,在领导心烦意乱的时候,非要收拾什么茶杯,不是添乱嘛?

蒋雪松来到窗前,向下一看,心中顿时一凉,楼下停着的不正是省委三号的专车……但怎么可能省委三号会无声无息地现身黄梁市委?

身为市委书记、市委班子的班长,最大的权威不是一言九鼎。也不是牢牢地掌握住市委的局势,而是作为省委派来主持黄梁全面工作的地方大员,他的一言一行其实是代表省委在执掌黄梁,也就是说。他和省委的关系要比班子里任何一人都更密切。

省委有任何风吹草动,有任何关于黄梁人事方面的调整,有任何省委领导要来黄梁视察工作或是私人走动,他都要比别人抢先一步知情!

但省委三号的专车出现在了黄梁市委,他不但事先毫不知情,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人通知他一声,竟然是……竟然是师龙飞看到了专车才知道省委三号人物莅临黄梁,这是何等惊人的大事!

省委领导人在市委。不但事先没有通知市委书记,到了之后,也不和市委书记第一时间会面,蒋雪松心底蓦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官场中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知情权,知情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政治地位!失去知情权的人,就是失去政治地位的开始。

今年黄梁市的冬天,真是寒意袭人。

一个班长,上。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省委的动向,下,不能让副班长跟随脚步,不能让整个班子服从指挥。就是两重失败。蒋雪松第一次失去了自信,没来由一阵心慌。难道说一个小小的孔县也会成为他的滑铁卢?

又想起冷枫的固执和关允的才华,蒋雪松告诫自己。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不管怎样,他也要从冷枫身上找回平衡,就算阻止不了冷枫就地扶正,也要从他身边夺走关允,让关允为他所用,否则,冷枫主持了孔县全面工作,又有关允相助,还不得把孔县经营得密不透风?

还有,在县长人选上,他要安插自己人,不能让冷枫一枝独秀……等等,蒋雪松还是想不通一点,呼延傲博不遗余力地维护冷枫倒也说得过去,没听说崔同和冷枫有什么关系,崔同怎么又力挺冷枫了?

难道是因为关允的缘故?

想起关允初来黄梁就惊动了崔同亲自打电话安排高干病房,蒋雪松就更坚定了要调关允到身边的想法,他果然没有看错关允,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人才,或许不久的前来还会成为一个人物,他还没有真正地迈进黄梁市委,就已经引起了崔同的关注,他才多大?如果真给他一方舞台,会不会成就黄梁市的第二个传奇?关允一遇风云便化龙,让他呆在孔县,真是屈才了。

不管夏德长如何反对他任用关允担任秘书,他是不管了,如果关允的到来能成为他和三大宗姓之间的新的桥梁,能争取到崔同的支持,他任期最后两年的大计,也许还有可能顺利实施。

崔同……蒋雪松眯了眼睛,想不明白,崔同怎么就对关允特别关注了呢?

“蒋书记……”

门外突然传来了冷岳的声音。

蒋雪松应声说道:“进来。”

冷岳进来,斟酌一下说道:“蒋书记,省里来人了。”

一句话说得蒋书记心头大跳,省委来人,不是他最先得知,也不是呼延傲博最先接待,却是市委秘书长冷岳出面,联想到冷岳除了黄梁市委秘书长之外的另一重身份,他一瞬间心知肚明了许多事情,就问出了口:“哪位领导大驾光临黄梁,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市委一声?”

“说是私事,不想惊动市委。”冷岳恭恭敬敬地回答。

“领导有什么指示?”

“想请蒋书记过去见个面。”

“好。”蒋雪松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领导在你的办公室?”

“是。”冷岳神情依然恭谨,“领导正好托我办一点儿私事,就直接到了我的办公室。”

“哦……”蒋雪松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声,起身出门,朝冷岳的办公室而去。

省委三号是省委副书记齐全,蒋雪松和齐全的关系说不上好,也不能说坏。既然是三号车,车上必定就是齐副书记了,蒋雪松就没有多想,来到冷岳的办公室门口,故意放慢了脚步,冷岳就快步越过蒋雪松,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淡定,平和,不徐不疾,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声音不大,却让蒋雪松大吃一惊,怎么不是齐副书记的声音?刚才和冷岳一番对话,都没提领导的大名,是觉得既然是三号车,肯定会就是三号人物齐全,怎么会不是齐全本人?

谁敢越级坐三号专车?

推门进去,蒋雪松看到坐在冷岳座位上的瘦而干练、年约47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时,一时惊呆了,怎么会他?他怎么会坐省委三号的专车以私人的名义来省委,而且还是在眼下的节骨眼上施施然坐在了冷岳的办公室?

不过……蒋雪松毕竟久经官场,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环节,眼前之人肯定是为了冷枫的事情而来,否则他不会坐在冷岳的办公室,但又特意坐了省委三号的专车,而省委三号据传是李逸风的官场引路人,言外之意就再明显不过,他一人现身,等于身肩两大重任,一是为了冷枫的前途,二是为了李逸风的下一步。

蒋雪松心中喟叹一声,终于还是惊动了省委高层,终于孔县的事情还是被扩大化了,没有将孔县的事情控制在黄梁市的范围之内解决,就是他的无能。

“蒋书记,我不请自来,你肯定不会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了?”来人站了起来,脸露微笑,主动和蒋雪松握手,“我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孔县出了事情,听说市里正在研究孔县的班子调整?希望我没有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

冷岳悄悄退了出去,还掩上了房门,他一出门就拿出了电话,压低了声音说道:“人到了。”

电话一端传来了冷枫的声音:“几成把握?”

“十成!”

“是不是太乐观了?蒋雪松会让步?”

“再不让步,就是看不清形势了。”

“好,我等最后结果。”

“……”冷岳迟疑一下,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你什么时候回京一趟?也许认个错,做做样子,就会有了缓和的余地,你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被动了,你看现在,在县处级的调动就这么麻烦,怎么迈入副厅?”

“回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方便谈这个。”冷枫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样,谢谢你冷岳。”

“跟我就不要客气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在黄梁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下一步已经定了,不是回省就是回京,大概半年后。”

冷枫和冷岳的对话,以及市委动荡之中新增加的变数,关允一梦到下午,自然不得而知,他人在黄梁,有没有做黄梁一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当他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睁眼一看,冷舒不见了,瓦儿也不见了,只有金一佳陪坐在一旁。

“你醒了。”金一佳递上了热水,“你睡得真香,外面就算打仗估计也醒不了,真佩服你,现在这么紧张的关头,你能呼呼大睡。”

“不睡又能怎么着?现在我无权无势,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做一场清秋大梦。”关允喝了水,精神状态大好,“瓦儿和冷舒呢?”

“冷舒去陪你爸你妈了,她想尽尽地主之谊,瓦儿陪李逸风回省城了。”

“瓦儿走了?”

关允一惊,瓦儿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一想,立刻想通了什么:“李书记的去向定了?”

“算你聪明,总算想到了正题了,不是只关心你的瓦儿妹妹为什么不辞而别……”

“说正事,别打岔。”关允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李逸风的下一步。

“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

第171章 石破天惊

关允又惊又喜,李逸风因祸得福,一步迈入了省委组织部最关键最重要的干部处,完全就是惊天的逆转!

诚然,干部二处处长也是处级,李逸风以县委〖书〗记的身份调任,算是平调,而且以李逸风担任了数年县委〖书〗记的资历,下一步升至副厅也是理所应当。平调,似乎屈就了。

不过不要忘了李逸风向市委请辞是基于大坝的重大质量问题和重大安全事故,虽然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但毕竟是有重大责任在身,他又是主动请辞,按照惯例,他应该会背一个处分,调一个闲职,至少也要闲置两三年时间才能东山再起。

最终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就连关允也是始料不及,喜出望外!

省委组织部的机构设置各省不同,但大同小异,干部处一般分为一处、二处、三处、四处,干部监督处、干部教育处等等,监督处和教育处的职责不言而喻,主是要监督和教育干部,而从一处到四处的干部处,一处主要的职责是宏观管理干部队伍建设,同时兼公选办公室,二处至四处分别负责省管地市领导、省委省政府工作部门以及群众团体、部分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企事业单位的领导的考核、任免、交流等。

就是说,一处是宏观上的管理,而二处到四处,是具体的考核和任免。

李逸风虽是平调。但相比县委〖书〗记在一县之地的呼风唤雨,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处长,则更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甚至下面地市的常委以及副市长们,也要尊敬三分,不敢等闲视之!

级别未变,权力大增,而且位置显赫,李逸风的调任不能说是一步登天,也算是平步青云。和预期中的下一步转变之大,绝对是石破天惊。

就关允的猜测,李逸风下一步的位置应该是省社科院或省委政研室,不管是哪个部门,肯定都是闲职。上次在县委后院的荒草之中,李逸风和他谈论了高参之路,他就推测,李逸风如果需要蛰伏两年的话。省社科院或省委政研室是最好的去处。

关允猜对了,李逸风在荡平孔县局势之后做出辞职决定时,就想好了下一步,去省社科院或省委政研室蛰伏两年,提高理论水平,强化自身修养。伺机东山再起,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蛰伏两三年也未必是坏事。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料到孔县局势大变,不但吹皱了黄梁市的一池秋水。连省委也有巨手介入,最终导致了局面之复杂,较量之激烈,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好事,好事!”关允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了金一佳的手。“消息没错?”

“当然没错了,这样的大事,我能和你开玩笑?”金一佳被关允紧紧抓住小手,也不躲不闪,心里却是一丝丝甜蜜,感受到关允双手的热力和力度,知道他已经康复如初了,一脸浅笑。“怎么样,没想到吧?夏德长脸都绿了。”

“谁接任县委〖书〗记?”

“还没有出来结果,应该还在讨价还价。听说冷县长已经和蒋雪松关门会谈了一个小时,现在也应该意见统一了。想想一个孔县,牵动了多少人的目光,要是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谁会打破头去争一个平原小县的〖书〗记宝座?政绩不多,权力不大,还不如在市区担任一个区长。”

“冷县长能和市委〖书〗记面对面的对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哪个县长可以就升迁问题当面和市委〖书〗记讨价还价?”关允心中大慰,现在大局定了一半,李逸风能有一个好去处,也不枉他在孔县勃然一怒的壮举。

“你还得意?”金一佳眨眨眼睛,笑道“你难道没猜到冷枫和蒋雪松讨价还价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个筹码,筹码……就是你。”

“我知道。”关允早就胸有成竹“以前我对担任市委一秘有抵触心理,现在想法不一样了,登高才能望远,来市委,也未必不是一条光明大道,既然夏德长喜欢不走寻常路,我也要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升迁之路。”

“我也支持你来市委。”金一佳欣慰地笑了“不过想想也好笑,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一个县长,却要拿你一个小小的副科当筹码来谈条件,你也应该荣幸了。”

冷枫能和蒋雪松面对面对话,是因为冷枫背景过硬和省里空降干部的两重身份,他能被拿来当成讨价还价的筹码,是蒋雪松对他器重并且他意外得到崔同青睐的两重原因,可以说崔同的介入,让他的重要性更加凸显了。

“我有一个预感……”关允跳下了床,伸了伸腰,感觉精力充沛“夏德长这一次来,要空手而归了。”

“何止空手,根本就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上次见面后,金一佳对夏德长的印象一落千丈,现在又因关允的关系,对夏德长更是不以为然了“如果没有他的介入,李逸风下一步就定了去省委政研室了,但就是因为他太热衷于孔县的局势,又想借机拿冷枫一把,结果冷枫大怒,李逸风震怒,省委有人也是很不高兴,就在他才来黄梁不久,省委又有一名重量级人物出现在了市委大院,然后……事情就出现了惊人的逆转。”

“是谁?”

“不告诉你。”金一佳卖了个关子,又笑了一笑,老实地说道“其实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省委三号车亲自出动了,但我问了问,省委齐副〖书〗记人还在省委。所以,到底车里坐的是谁,就很奇怪了。”

果然动作够大,连省委三号的专车都出动,好一场声势浩大的旋风,不管结果如何,只凭可以近距离置身其中这一点,就足以让关允自傲了。关允更欣慰的是,夏德长来燕省之后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就吃了暗亏,当头一棒的失败,能不能让他警醒并且收敛几分?

李逸风担任了干部二处的处长,正好在夏德长的眼皮底下,想想夏德长上不受省委一号二号的欢迎,下又有李逸风的制衡,怪不得金一佳说夏德长脸都绿了,不绿才怪……相信李逸风的任命绝对不是夏德长想要的结果。

夏德长不老老实实在省城安稳,非要横插一手急巴巴赶来黄梁,想利用孔县的变局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无利不起早的最终结果终究还是坑了自己,可悲加可叹。

既然李逸风去向已定,关允心情大好,看看天色已晚,就说:“走,出去吃晚饭。”

“你是病号,就老老实实在病房里吃病号饭吧。”

“还是不了吧,这饭也太难吃了,我估计就是你的厨艺,也比病号饭强。”

“我厨艺很高,你别小瞧人。”

“无菜无真相。”

“下次去我家,我亲自下厨给你看。”

“万一我吃不下去怎么办?当着你爸妈的面,又不好说你笨。”

“你敢在爸妈面前说我坏话,我和你没完。”

说笑几句,正好金一佳的手机响了,金一佳接听了电话,说了几句挂断,对关允说:“算你有口福,冷舒晚上请吃饭,走了。”

夜晚的黄梁市,灯光辉煌,孔县与之相比,不但小得可怜,也黯然失色多了。还是城市的夜晚更迷人,关允一时感慨,想起在京城生活了四年的美好时光,没来由就又想起了夏莱。

在同一个城市里,却不能相见,他又该如何面对夏莱的逃避?是的,他一直不愿承认的是,夏莱工作狂式的调查暗访,经常一消失就是一周,明是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之中,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逃避?是对他和她之间的最终结局没有信心的逃避!

在毕业的一年间,夏莱是一直对他挂念和念念不忘,但却从来没有前来看望他一次,以至于从开始时的书信不断电话不断到后来的杳无音信,让他在对爱情的绝望之中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诚然,他相信夏莱对他的真心,但夏莱骨子里韧性是有,却少有敢于突破困境的勇气。

现在,他和夏莱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层,但却又是面临着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婚姻。感情上升到一定阶段,就要用婚姻的形式固定下来,但就在他和夏莱的感情要步入谈婚论嫁的阶段时,夏莱却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而且经常一周没有音讯,作为对她再了解不过的他,早就隐隐猜到了什么,夏莱是不想面对婚姻的难题。

夏德长就是逾越不了的高山。

关允不会埋怨夏莱什么,他只是想和夏莱见上一面,作为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他希望在他受伤的时候,哪怕她只是站在他的面前盈盈一笑,就足矣让他欣慰平生了。

大雪过后的黄梁市,路上仍有积雪,在金一佳的陪同下,关允来到了黄梁梦酒店。刚进大厅,就看到了挥舞小手的冷舒。

冷舒穿了一件暗红色大衣,辫子盘在脑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脖间系了一条紫色围巾,在寒冷的冬夜,就如芬芳迷人的玫瑰——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冷舒的打扮是让人眼前一亮,但更让关允眼前一亮的是,冷舒的身后还有两人,一人是冷岳,而另一人……正是冷枫。

第一次,冷岳和冷枫、冷舒三人在私下场合同时现身,莫非是说,三人之间真正的关系,要露出冰山一角了?

第172章 逆天

如果说冷舒在冷岳在,还不让关允惊讶的话,冷枫在,就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的聚会,本是冷舒作东宴请他的父母,算是私人性质,冷岳意外现身,作为市委秘书长和冷舒叔叔的身份,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似乎从来不会和别人有私交的冷枫也参加了宴会,就让关允心中一动,是否冷枫的举动可以表明冷枫已经完全接纳了他?

关允急忙向前一步:“秘书长、县长,早知道你们来,我就早到一步了,怎能让领导等我……”

冷岳一脸微笑:“现在是工作之外的时间,我不是秘书长,我是冷舒的叔叔,你也可以随她叫我叔叔。”

“就是,关允你不用拘谨,我和冷岳、冷舒出面,请你和关老师、母老师吃饭,是为了感谢你救我一命。”冷枫的表情虽然依然冷峻,但比以前却多了内容,眼中也流露出些许的笑意,“走,上楼说话。”

金一佳乖巧地跟在关允身后,低眉顺眼。冷舒跟在冷岳后面,含蓄而笑。几人上楼,到了楼上的雅间,推开门,关成仁、母邦芳和小妹、温琳已经恭候多时了。

几人一进来,小妹就先起身,然后是温琳,随后关成仁也一下站了起来,拘谨而谦逊地笑。最后是母邦芳,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劳秘书长和县长费心了,原先说就和冷姑娘一起吃个饭,没想到还惊动了秘书长和县长。早知道这样,就不敢来了。”

“母老师客气了。”冷岳客气地笑道,谦逊、淡定并且彬彬有礼,“关允和一佳救了冷枫,请你们吃一顿饭表示一下,是人之常情。”

“母老师、关老师,快请坐。”冷枫也十分客气礼让三分,眼睛一扫,吩咐说道,“冷舒。你坐小妹旁边,关允,你坐我旁边,冷岳,你坐关允旁边,今天高兴,要多喝几杯。”

“县长,你身体刚好。还是不要喝酒了。”关允坐下,劝了冷枫一句。

冷枫都点名安排了座位,偏偏没有提金一佳,可不是忽视了金一佳,而是别有用心。金一佳扫了一眼座位,迟疑一下。只能坐在了温琳的旁边,而温琳却若无其事地和金一佳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金一佳立刻一扫脸上的担忧,眉眼间都充满了笑意。

谁说冷枫冷酷无情?原来他也是细心人,关允明白了冷枫的用意。是不想让金一佳和温琳因为他而心存芥蒂。可见,冷枫对他也确实是真心关怀,对他的感情问题也放在心上。

见到温琳又对金一佳释然了,关允也是暗暗欣慰,温琳虽然有一般女孩都有的细腻、独占的心思,但她不会记恨人。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下,其实很容易宽容和原谅别人。说到底,温琳是个好姑娘。

想到感情问题,关允又注意到了冷枫手指上的戒指印痕,再联想到冷枫从未提及家人,他心中就又多了一丝猜想。今天冷枫和冷岳、冷舒同时出现,而且他还直呼冷岳大名,也间接证明冷枫和冷岳之间的密切关系。由此说明,冷枫并不再避讳他的身份问题,至少当着他面是如此。

坐下之后,冷枫的目光在母邦芳身上悄然停留了片刻,开口问道:“母老师,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孔县人?”

孔县本地方言和豫省方言有点像,不仔细听,有时还真不好分辨出来,冷枫的耳朵够尖,不是孔县人也能听出来。一般来说,走南闯北见识过天南地北各地的人多了,对方言的分辨能力才会相应提高。

“我老家在豫省。”母邦芳微微一笑,“听县长口音也有闽南一带的方言,但不太明显,应该是知青的时候学了一些?”

这一下关允就更是吃惊了,冷枫微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他早就有所注意,并由此判断出了冷枫曾经到南方插队的事实,但具体冷枫在哪里下乡,他还真不知道,也没听出来。

老妈从未迈出过孔县一步,也没有机会接触过天南地北的人,她怎么就听出了冷枫的口音是闽南一带的方言?

难道是老妈随口一说?

不料,冷枫的回答让关允大吃一惊:“母老师真厉害,我以为我的普通话已经很标准了,没想到还是被您听了出来,哈哈,了不起,您是第一个听出我的口音带闽南方言的人,我敬您一杯。”

母邦芳举起茶水:“不好意思县长,我平生不喝酒,就以茶代酒了。”

难得见冷枫哈哈一笑,关允却顾不上理会冷枫的大好心情是不是因为孔县的大局也定了,只顾上惊讶老妈的反常表现,从上次开口问金一佳是京城哪家金,到现在一句话听出冷枫在闽南一带插队的经历,就如忽然发现身边隐藏了一个不世高人一样,他不认识一样看着老妈,心想他初来黄梁就引起了崔同的注意已经算是逆天了,没想到,老妈比他还逆天。

问题是,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老妈与众不同的一面?

随后,冷枫又敬了关成仁一杯。

和母邦芳的淡然随意相比,关成仁第一次和县长、市委领导这样的大官坐在一起吃饭,不免紧张,和冷枫碰杯的时候,还溅出了一点酒,不过还好,他还算维持了体面,毕竟也是几十年教书育人的教师,大场面没见过,小场面也见过不少,而且今天的宴会本来也是私人性质的聚会,他客气几句之后,也没有失礼。

但和母邦芳的从容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就更让关允怀疑,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老妈比老爸更有见识,看来还是和家人太熟悉了,反而疏忽了细致观察。

再回想起他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见过姥姥姥爷,更没见过老妈回过娘家,别人问起,老妈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和家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而关允的爷爷和奶奶也是早逝,他自小就没有体会到爷爷辈的温暖,所以他对老容头的爱护和关怀,也未尝没有童年心理缺憾的补偿。

本来在座的众人之中,以冷岳的职务最高,而且他比冷枫年纪也大,他理所应当坐在首位,但偏偏是冷枫坐在了首位,而且很明显,处处以冷枫为主,关允就更加清楚了一点,冷枫在家族中的地位应该比冷岳高。

冷枫在敬完母邦芳和关成仁后,就又敬了金一佳一杯,感谢金一佳对他的帮助,金一佳坦然受之,没和冷枫客气,她清楚冷枫不是虚伪客套之人,和他没有必要太做作了。

最后,冷枫又敬关允:“关允,我还要敬你一杯。”

“县长,不敢当。”关允要站起来。

“坐下。”冷枫威严地说道,“从此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你有困难,只要你一转身,我就在你身后可以看得见的地方。”

“是,以后我也会一直在县长的注视下成长,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我走偏了路或是迷失了方向,都请县长及时纠正我,别让我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关允态度诚恳,语气坚定。

“干!”冷枫豪气大生。

“干!”关允奉陪到底。

别看关允认识温琳很久了,但还是第一次和温琳共坐在人多的酒席上吃饭,温琳也变得恬然而娴静。金一佳也是,淑女而优雅,仿佛只一转眼都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由关允不暗暗摇头,每个女人都有百变女郎的潜质。

温琳和金一佳还不时地说上几句悄悄话,亲密无间的样子,丝毫不像情敌。小妹和冷舒也亲近了许多,二人也是不时说笑几句。而关允和冷枫、冷岳也相谈甚欢,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冷枫的神情也从容了许多,不再冷漠。

一场饭吃得宾主尽欢,虽然自始至终冷枫、冷岳都提也没提孔县的班子调整以及二人之间的关系,关允也没有多问一句,但显而易见的是,冷枫和冷岳同时出现,就是无声的暗示,只要追查冷岳背景和冷枫背景的交叉点,那么京城冷家的庞大势力就会抽丝剥茧一般展现在关允的面前。

相信假以时日,冷枫身上所有的秘密都会一一被关允找到答案。

饭后,冷枫意犹未尽,送走了关成仁和母邦芳后,他又提出去喝茶,关允欣然从命,金一佳和冷舒随同。

温琳和小妹陪同爸妈去休息,明天一早就会返回孔县。走的时候,关允看出了温琳眼中的不舍,但没办法,温琳已经不是官场中人,再者冷枫也没有邀请她。

反正他还要再回孔县,还有和温琳相处的机会。

冷岳引领几人来到一处茶楼——望江楼,黄梁市内没有江,只有一条甫扬河。望江楼临河而建,也算是一处雅致之地。

作为黄梁市最负成名的茶楼,此时的望江楼高朋满座,冷枫几人赶到的时候,停车场几乎没有了车位。好不容易停好车,才走到门口,一抬头,就发现了几个熟人。

一个是夏德长,一个是司有立……如果说在黄梁市和夏德长、司有立偶遇不足为奇的话,那么紧跟在司有立身后的一人,就让关允顿时睁大了眼睛。

……王车军!

第173章 狭路相逢

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形容或许不恰当,但黄梁市之大,还能不期然相遇,就是真真正正的狭路相逢!

不但是关允和夏德长的狭路相逢,也是他和王车军的狭路相逢!

一瞬间,关允只觉浑身冷气嗖嗖,头发根根直立,直欲拨刀相向,当然,他手中无刀,是心中有刀。

冷枫察觉到了关允的异样,伸手一按关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稍安勿躁,有我和冷岳在,夏德长不敢嚣张!”

一个小小的县长敢冷声以不敢嚣张形容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可见冷枫对夏德长的忍耐也到了极点,也间接证明冷枫丝毫不畏惧夏德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

望江楼门口亮如白昼,夏德长站在门口,被无数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心,春风满面。也许在正面战场上的失败又被现在的围绕和奉承所掩盖,他笑得很开心,丝毫没有因为在李逸风和冷枫任命上的失利而有沮丧之色。

又或许只是他更会演戏罢了。

关允几人离夏德长不远,不过正好在停车场的昏暗灯光下,不被夏德长注意到罢了。围绕夏德长身边的数人,除了跟在外围的司有立和王车军之外,其余人等关允并不认识,冷枫和冷岳都认识。

“司空、王进太、王向东、陈思清……”冷枫小声点了名,“夏德长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头衔和权力,还是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冷枫一一点名,自然是说与关允听。关允不认识面孔,但对于市委之中大部分副市级以上的领导的名字,耳熟能详。一听名字,心中就立刻有了一个大概轮廓。

司空先不用说。市旅游局局长,在黄梁市大小也算个人物,但放到省里就是小角色了,他能攀上夏德长的高枝,和夏德长一起喝茶,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王进太是三大宗姓之一王姓的代表人物之一,现任市委副秘书长,风传他有望接替冷岳担任市委秘书长。

王向东也是三大宗姓王姓的代表人物,现任市政府秘书长,也有传闻说他可能会由市府这边搬到市委那边。由政府秘书长转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

陈思清是副市长。来历和背景不明,在市委一向不显水不露水,在政府班子排名也十分靠后,关允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原以为夏德长前呼后拥有多威风。不过一看周围的阵营,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身边没一个市委前三号人物陪同不说,连一个市委常委都不曾露面,在虚假的繁荣的背后,其实是大受冷落。

而夏德长笑得还十分开心,似乎多么威风八面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在假笑的背后,满心凄凉?

不过……关允又一想,黄梁市的重量级人物就算对夏德长再不感兴趣。场面上的事情也要做足,如果说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没有亲自出面陪同还说得过去,那么市委副书记崔同和常务副市长曾伟宪也不见现身,就确实说明了问题,难不成黄梁市委要集体冷落夏德长不成?

不会,官场上的事情都会做到暗处。花花轿子众人抬,以市委一帮人的政治智慧,断然不会做出明面上冷落夏德长的事情出来,那么……问题又出在了哪里?

不管问题出在了哪里,也不管是谁陪同夏德长,在他前呼后拥的人群中有司有立这样的无赖和王车军这样的败类,他的品味也降低到了等下。当然,夏德长不是黄梁市人,陪同人员都是谁,自有别人安排,他也不会过问,但还是让关允禁不住冷笑连连,如果夏德长不是夏莱的爸爸,他真想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形容夏德长周围的一帮人真是蛇鼠一窝!

关允想了许多,脚步就放慢了几分,冷枫和冷岳也有意停下脚步,不想和夏德长几人不期而遇,谁都不想面子上过不去,背后交锋就行了,有矛盾也不要放到大庭广众之下,是官场中人的常识。

但……还是有意外发生,金一佳虽然有政治头脑,但她毕竟不是官场中人,一见王车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关允受伤的惨状,才不管夏德长是何许人也,一步迈出,娇喝一声:“王车军,你混蛋!你站住!”

正被众人的奉承拍得飘飘欲然的夏德长猛然听到金一佳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变,回身一看,见金一佳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地冲了过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对金一佳的脾气再熟悉不过的他十分清楚一点,平常金一佳可以很淑女很温柔,但一旦她真正发怒,也是如一头母老虎一样吃人不吐骨头,八匹马都拉不住。曾经有一次她盛怒之下打了京城第一公子一个耳光,结果一向嚣张不可一世的京城第一公子愣是捂着脸呆了半天,最终一句话没说,被她的气势生生吓走了。

“一佳……”夏德长不想节外生枝,今天的茶会,是他在黄梁市初次布局的开始,虽然身边围绕的虾兵蟹将都不成气候,但毕竟是第一局,来日方长,他相信今天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既然是事关以后长远的第一局,就不能被人搅局,他就想立刻制止金一佳的胡闹……可惜,为时已晚!

“谁敢拦我,我和谁没完!”金一佳连夏德长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就顶了回去,又怒视王车军,“王车军,是男人就站出来,别躲在后面,和没种的太监一样!”

关允一惊,这句话骂得不带一个脏字却又让男人最痛恨……原来金一佳发作的时候,是这么气焰滔天,果然够劲!

不过关允不知道的是,他还是看轻了金一佳,金一佳对他是因爱生温柔,对别人的厉害,他可是没有亲眼目睹。金一佳在京城可是比夏莱名气大多了,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号不是噱头,是实打实凭借她的气势和威风赢来的。

王车军还没有迈动脚步,司有立向前一步,施施然来到金一佳面前,上下打量金一佳几眼,十分张狂地说道:“你谁呀?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在黄梁市的地盘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话一说完,司有立才认出金一佳是谁,脸上的张狂变成了不可一世的大笑:“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哈哈,小妞,上次被我划破了裙子,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想着让我再扯掉你的裙子……天下之大,你哪里都不去,非要来黄梁,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金一佳也认出了司有立,她平生受过的最屈辱的一次耻辱就是拜眼前之人所赐,对他的丑恶嘴脸记得无比清晰,如果说她对王车军恨之入骨是因为他是关允的仇人,那么她对司有立恨得牙根直痒,就是切肤之恨了。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金一佳也嘻嘻一笑,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她的笑脸如雪后初霁的阳光,映照着雪后娇艳无比的红梅之上,明艳亮丽,直晃人眼,却又突然脸色一寒,就如雪后寒风如刀,“流氓、色狼、垃圾、人渣!”

一番话说完,金一佳抬腿一脚就踢在了司有立的肚子之上,她几乎使出了全力,只一脚,就踢得司有立如煮熟的龙虾一样,身子一弓,“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金一佳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一出手还是狠手,再一看司有立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真狠,一脚踢晕!

司有立有两个姐姐,为了生他这个儿子,司空辛勤耕耘了多年,才算开花结果,正是因为是好不容易才生来的儿子,一向娇惯得不成样子,他平常连一根手指也不舍得碰上一碰,一见被人当场打晕,气得血压上升、双眼喷火,如果不是夏德长在身边,他都能冲过去亲手扇金一佳两个耳光。

当然,也幸亏他没有冲过去,否则说不定金一佳连他也踢了。

司有立倒地昏迷,顿时场中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事发突然,一时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车军够流氓够无耻,他一见势头不妙,就想趁乱溜之大吉,一转身才走出不远,却被一人逼了回来,在对方步步紧逼下,他面露惧色,步步后退,退到了司有立的身前。

正是关允。

关允一现身,夏德长的眼睛立刻收缩了瞳孔!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关允一现身,从黑暗处又有几个人影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苦苦拉拢而不可得的冷枫。冷枫的身后,是冷家的另一个代表人物黄梁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

夏德长心思大动,冷枫和冷岳同时现身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冷枫和冷岳怎么会同时和关允在一起?难道说……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差点惊出他一身冷汗,难道说冷枫又被冷家接纳,而关允作为冷枫器重的培养对象,也要被冷家所接受?

怎么可能?如果关允被冷家纳入培养体系,关允日后的前程将会不可限量!

正当夏德长震惊莫名猜测不定的时候,场中的情景,又突然为之大变!

第174章 战意高涨

王车军被关允逼得无路可退,突然目露凶光,一跃而起,直朝关允扑来。

关允早有准备,身子向旁边一闪,躲过了王车军的饿虎扑食,正准备迎接王车军的第二击时,不料王车军是虚晃一枪,一扑不中,转身就跑。

确实够流氓够无赖,将光棍不吃眼前亏的理论运用到了极致,眼见王车军如兔子一样逃窜,即将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时——如果王车军跑掉了,那么今天的事情也许就真的不了了之了——突然,王车军狂奔的身影猛然一滞,如同撞到了一堵墙上一样,一下被弹了回来,而且力度不小,让他接连倒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三个人影闪出,其中一人一伸手,如老鹰捉小鸡一样将王车军拎在手中,然后又将王车军押了回来。

到了场中,雷镔力扬手一扔,就将王车军扔到了司有立的身边,王车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重回场中的王车军鼻青脸肿不说,鼻子鲜血直流,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不过相比昏迷不醒的司有立,他还能赖皮狗一样坐在地上而不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已经很不错了。

司空此时也冲到了司有立身边,蹲下身子抱住了司有立,老泪纵横,对金一佳怒目而视:“你是哪里来的疯丫头?凭什么打我儿子?这事,没完!”

说话间,见到司有立嘴角出血脸色苍白的惨状,司空再也顾不上自身身份,也不再顾忌身后的夏德长在场,猛然站起身来。扬手就朝金一佳打出了一个耳光。

金一佳的理念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司有立这么混蛋。司空肯定也是老混蛋了——在司空刚站起来的时候,她就机警地向后退了一步,正好躲过了司空为老不尊的五指山。

司空一下打空,到底老了,身子收势不住,就向前一冲。关允本能地一闪,没伸手去扶,正好身后赶到的冷岳及时出手了,一下扶住了司空。

“司局长,别闪了腰。”冷岳扶住了司空。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

司空刚才情急之下。又没有夏德长站得高,就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一步迈出的冷枫和冷岳。他怒发冲冠的一怒,被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撞个正着,不由老脸一红,听出了冷岳话中的嘲讽之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也是,围绕夏德长身边的数人之中,任何一人出来,都不如冷岳身份显赫、排名靠前,毕竟,冷岳是市委常委,是市委领导。

“秘书长,我……”司空盛怒之下。虽有失态,也知道冷岳在市委的重要性和来历不明的身世,不敢在冷岳面前放肆,“您也看到了,这个女人疯了,她当街行凶。该怎么处置她,请秘书长指示。”

司空老奸巨滑,将球踢到了冷岳的脚下,他刚才冷眼一扫,立刻察觉到不对,才注意到金一佳和冷岳、冷枫原来是同行,他就知道,儿子被打的背后,说不定会上升到政治高度。

“该怎么处置她,我说了不算。”冷岳微不可察地一笑,心想司空还想算计他,他就不着痕迹地将球踢了回来,不但还了球,还在球里埋了地雷,“得夏部长说了算。”

“什么?”司空以为听错了,“为什么要夏部长说了算?”

夏德长虽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但在黄梁市,他的权力还不如冷岳。

“夏部长认识她,而且好像夏部长对她还很不满……”说话时,冷岳还有意无意地看了金一佳一眼。

金一佳会意,立刻说道:“对,有本事你在夏德长面前告我一状,他正看我不顺眼,想拿我出气。”

司空恶狠狠瞪了金一佳一眼:“你等着!”

“我不走,你放心,老人家。我是坏人的克星!”金一佳浅浅一笑,浑然没有了刚才打人时的凶悍,又如淑女一般了。

一句话又惹得司空心头火起,正好倒在地上的司有立又呻吟了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他脑子一热,一扬手又朝金一佳打去。

这一掌打得又狠又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要是一掌打实了,金一佳不但半边脸要肿起来,估计连牙也得掉上几颗。

关允离得远,他在和刘宝家三人说话,想要回身相救也来不及,冷岳也没有想到司空一个市局局长,动手打人一次打不中,还会再打第二次。他想回身挡上一下,也是鞭长莫及。

还好,冷枫及时出手了。

如果是冷岳出手,顶多挡上一挡,不让司空的巴掌落到金一佳的脸上就行。冷岳知道金一佳是什么身份,不提她金家千金小姐的身份,就是夏德长是她姨父的事实,是在场所有人不能承受之重。

冷枫的出手,冷峻、坚定而且有力,他猝然出手,伸手挡在了司空的手腕之上——手腕是很薄弱的部分,一旦重击,很容易让人酸麻而无力——司空只觉手腕如击打在铁棍之上,一阵疼麻的感觉传来,整个胳膊都木了。

冷枫如果只挡上了一挡,也体现不出他冷酷无情的风格,挡下之后,他顺手一拉一带,司空就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腿一弯,腰一软,就如要屈膝跪在冷枫面前一样。

冷枫顺势伸手一扶,扶住了司空:“司局长,再激动也不能失礼,快起来,快起来。”

一句话说得司空老羞成怒,比起刚才冷岳的暗讽,冷枫的话就是直接的冷嘲热讽了,他失手又失礼,差点老脸丢尽,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冷岳惹不起,冷枫他也惹不起,市委才因为冷枫的任命而闹得不可开交,冷枫真正的背景他并不清楚,但从孔县的任命引发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互不相让的斗法,以及惊动了省委接连来人的轰动效应来看,他再分辨不出冷枫是大有来历之人,他就是官场上天字第一号笨蛋了。

在冷枫手中吃了暗亏,又不敢当面还回来,儿子还昏迷不醒,司空欲哭无泪,只能狠狠扔下一句话:“冷县长,是你的人打了我的儿子,你说怎么解决?”

“我的态度很明确,报警。”冷枫毫不犹豫地说道,“让法律公平地解决。”

“好。”司空心一横,报警就报警,谁怕谁,他当即拿起电话就打给了市公安局局长郑天则,“天则,我是司空,出点儿状况……请你马上带人过来一下。”

打完电话,司空又打了120。

一系列的事情虽然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等夏德长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僵持了。他的目光来回穿梭,从冷岳身上跳到冷枫身上,又从冷枫身后落到了关允身上。

关允……夏德长见关允淡然而立,和一年前大学刚毕业时判若两人,当时的关允,天真幼稚,被他一句话就摆弄得团团转,飞蛾投火一般飞回了孔县。原以为关允在孔县会沉沦不起,然后老死在孔县,没想到,他竟然顽强地突破重围,眼见就要顺势崛起了。

难道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关允,还真是一条潜龙不成?

夏德长的目光就再次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关允和他旁边的金一佳,忽然就闪过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难道说,金一佳也喜欢上关允了?

这个臭小子关允,怎么就这么有女人缘?夏德长双眼几欲喷火,不由又想,今天的突发事件,会不会是关允故意设局让他难堪?关允现在今非昔比,已经不是池中物了,能惊动蒋雪松以交换条件来和冷枫讨价还价,他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孔县的高度,终究,孔县困不住他了。

关允真要强势崛起了?

不行,不能让关允太嚣张了,否则,他对关允的打压之举就成了笑话。再如果金一佳真的也喜欢上了关允,还真是一地狼籍,让夏家和金家如何相见?他脑中迅速转了几转,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就下了台阶。

夏德长一下台阶,跟在他身后的王进太、王向东和陈思清,也都纷纷跟了下来。随着夏德长每一步的迈出,他就如带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携带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威压,乌云压城城欲摧,就如一阵彻骨的寒风,直朝关允扑来。

是的,夏德长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不理冷枫和冷岳,只朝关允正面施压,冷枫和冷岳,他都压不住,相信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下败将关允,面对他身为夏莱爸爸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双重身份时,肯定还是会招架不住。

“关允,一年不见,你本事大了,你这是想干什么?”夏德长威风十足地说道,用手一指刘宝家三人,“是想聚众闹事,还是要公开绑架?”

关允也没想到夏德长半天没有露面,一露面,炮火就直冲他而来,更没想到,一年多不见夏德长,一见面,还是一言不和就拨刀相向。

当然,关允还是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而且还是……口中有刀!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昔日让自己无比敬佩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之意,相反,却战意高涨,一开口就说出了一番令夏德长目瞪口呆的话!

第175章 拨刀相向

“夏部长……”关允的表情无喜无悲,平静如水,目光淡然,直视夏德长的双眼,“我想请问夏部长,您知道王车军和司有立都是什么人吗?”

夏德长被关允淡薄的语气问得一愣,想说不知道,又觉得有**份,想说知道,但他又确实不太清楚,司有立是司空的儿子,他也是在司有立被金一佳踢晕后才知道,至于王车军是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他才懒得过问。

今天陪同人员都是何许人也,他问也没问,都是陈思清、王向东和司空一手安排,他也清楚下面人办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陪好他,陪同人员肯定是经过挑选,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夏德长高估了自身身份,也低估了司空的下作。为了让司有立在夏德长面前露上一面,司空特意安排了司有立陪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司有立在王车军的鼓吹之下,竟然同意让王车军也加入了陪同人员之中,至于王车军为什么非想在夏德长面前露面,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怜的夏德长,无形中被降低了身份,与流氓司有立和人渣王车军为伍,枉他自认为京城世家出身,还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才出京城,一到黄梁,就被狗皮膏药贴上了。

见夏德长答不上来,关允就知道夏德长被蒙在了鼓里。不由心中冷笑,夏德长自视过高,哪里知道省城或许还可以和京城相比,但到了下面的地市,就有让他想都不会想到的手法来算计他,都不会按常理出牌。

“司有立上次在孔县,见金一佳长得漂亮,二话不说就抓了一佳的裙子,还狂妄地叫嚣要用酒瓶毁了一佳的容。”关允就是要告诉夏德长,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物以类聚,瞧瞧你身边都是一些什么货色,“王车军涉嫌指使他人炸毁流沙河大坝,负案潜逃,现在孔县公安局正在全力追捕他……敢问夏部长,您是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怎么会和这样的流氓逃犯一起喝茶?”

“……”夏德长的脸又绿了,关允的话如寒光乍现的两把钢刀。一刀刺中他的自尊,一刀斩落他的骄傲。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出身和京城空降干部的身份,没想到,自认高人一等的他,却和什么垃圾无赖一类的人为伍。

之所以说夏德长的脸又绿了,是之前金一佳说过他的脸因为李逸风的任命已经绿过一次了。

“记得一年前在京城时夏部长教导我说。年轻人不应该留恋大城市的繁华,就应该扎根于基层,不走寻常路,要不怕苦不怕累,要有长远的目光。还教育我要洁身自好,不要因为回到县里就对自己放松了要求,要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关允侃侃而谈,继续刀光剑影,每一剑刺出,都要击中夏德长的虚伪和自尊。要让他一年多来所受到的夏德长的压迫,一一偿还,“我是按照夏部长的要求去做了,也做得很好,直到今天,夏部长的教诲还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在耳边回响,我一直盼望有一天能当面向夏部长汇报我一年多来的心得,却苦于没有机会。”

夏德长本想一上来就凭气势压关允一头。逼迫关允退让,并让关允吃憋,再让在场的几名黄梁市委的重要人物记住关允,也好让关允还没有迈入黄梁市委,就已经坏了名声。既然他无法阻止蒋雪松任用关允的决心,就可以利用他的权威,让他不喜欢关允的事实通过在场几人传到黄梁市委,为关允以后在黄梁的开局,设置第一重障碍。

不成想,关允面对他时,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局促不安和胆怯,不但从容不迫,而且还咄咄逼人,气势直欲压他一头。

夏德长心中怒气渐升,关允,一个小小的副科,就算担任了市委一秘,只要他不出燕省,就会在他的眼皮底下为官,最终还能绕过他这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不成?嚣张什么!

关允不理会夏德长由绿变青的怒容,继续说道:“没想到,今天意外和夏部长在黄梁见面,更没想到,夏部长在女儿一个星期没有消息、在外甥女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有心情喝茶,也不知道什么茶这么好喝,让夏部长这么有兴致?我一直敬重夏部长如长辈,长辈的教诲自然要时刻记在心间,在此,我想当面请问夏部长一句,您如果反对我和您女儿谈恋爱就请明说,我会尊重您身为长辈的意见,但您却以以后会调我进京为由哄骗我回了孔县,一转身就将您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是不是因为经常喝一些不太健康的茶导致了健忘的原因?”

冷枫几乎要为关允的一番话鼓掌叫好了,字字如刀,字字诛心,关允在孔县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和不甘,他初入社会就被夏德长摆布而遭受的当头一棒的苦楚,借机全部发泄出来,别人或许理解不了关允咄咄逼人的背后所受的伤害有多深,他却是感同身受!

是的,冷枫想到他曾经受到的排挤和冷落,他相信,谁也没有他更能切身体会关允一年多来的挣扎和努力。

司空惊呆了,他不仅惊呆于关允敢对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当面开炮,更惊呆的是他听明白一个事实,关允似乎是在和夏部长的女儿谈恋爱,而刚才一脚踢晕司有立被他称为疯女人的女孩,竟是夏德长的外甥女……

玩笑开大了!

陈思清、王进太、王向东几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头,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事态发展到现在,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陈思清几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惊呆得不知所以,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陈思清40岁左右,长得倒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他本来紧跟在夏德长身后——围绕夏德长的几人之中,也以他级别为最高——站在王向东和王进太身前,等关允一番话说出之后,他悄悄后退了一步,和夏德长保持了距离,站在了王向东和王进太的身后。

王向东和王进太对视一眼,明白了陈思清的举动是何用意。先不说冷岳的出面,或许就表明不管关允怎么往死里得罪夏德长,冷岳都会维护关允,单是关允一番含义丰富令人浮想联翩的指责说出,就让外人不好再插手此事,闹了半天,原来是夏德长的家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作为局外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王向东和王进太只交流了一下眼神就心意相通,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这事,不管了,也管不了,谁出面,谁闹不好会里外不落好。

冷枫注意到了夏德长身边几人的小动作,见夏德长被关允一番话说得成了孤家寡人,心想夏德长这一次来黄梁,真是一次天大的失算,他就不该来,本想利益最大化,不料却先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摔了一跤也就算了,见好就收及时回省城,也不至于再错上加错,不想还留了下来,有意在黄梁培植力量染指黄梁局势,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就遇到了关允。

也是该关允还回一次了,大好机会让关允遇到了,更让冷枫欣慰的是,关允也真是争气,冷峻而犀利的出手,没有手下留情,以超出同龄人的官场智慧,生生将夏德长逼到了墙角!

关允真是不错,有他快意恩仇的风范,男儿当如此,一言不和,拨刀相向,刀光剑影,向死求生……冷枫心神激荡,被关允一番话激得战意高涨,双手握拳,暗下决定,他要和关允并肩作战,哪怕当面和夏德长撕破脸,也要奉陪到底,绝不后退半步。

夏德长脸色铁青,目光闪烁不定,关允一番话铿锵有力,既揭露了他和关允之间的纠缠,又揭穿了他当年摆布关允的事实,他本想让在场众人记住关允的不好,好让关允即便调入市委担任了市委第一秘之后,也举步维艰,不料关允先下手为强,将他和关允之间的私人恩怨和盘托出,他就如面具被关允一个耳光打落在地,露出了在华丽外表之下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怎不让他气急败坏?

是的,多少年了,夏德长一直保持风度,虽然他的出身在世家林立的京城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他就一直以世家自居,事事就端了架子拿了身份,人前人后总是风光无限,还从未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顿时恼羞成怒。

“关允,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的?论级别,你是副科,论辈份,你是晚辈,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夏德长也清楚如果和关允辩论就落了下乘,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以权压人,直接将事情抹杀,他扭头对陈思清说道,“陈市长,立刻通知市公安局,将关允一帮聚众闹事的歹徒抓起来……”

关允是一言不和拨刀相向,夏德长则是一言不和仗势欺人,一句话就要将关允拍死,直接以歹徒相称,可见他也是急眼了。

话一说完,正好远处警车闪烁,数辆警车赶到,车上下来十几名警察,迅速将现场团团包围。

第176章 寒风刺骨(第四更,求月票!)

陈思清犹豫了,他是分管市**局的副市长,但现在形势让他左右为难,夏德长勃然大怒,他不听从夏副部长的命令,肯定会得罪他,据传夏副部长空降省委,是为了接任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一职,而他以后的升迁,夏德长是必经之路。

纵然夏德长现在只是常务副部长,但在他的升迁、考核等决定人生前途的重大问题上,夏德长虽不能一言而定,却也能从中作梗,让他不能如愿。

为了一个关允得罪夏德长,确实不值,但是,也不要忘了,关允的身后还站着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以及冷枫,而且现在谁都清楚的是,关允被蒋〖书〗记器重,有望担任市委第一秘,他现在如果出面下令让市**局抓了未来的市委第一秘,这个梁子就结大了,不但得罪死了关允,也可能让蒋〖书〗记大为不满,还让他从此和冷岳、冷枫的关系埋下隐患。

更让他不解的是,传闻崔同对关允也格外关注,还特意打电话为关允安排了高干病房,也就是说,他只要开口接下夏德长的话,一句话出口,就有可能平空树立无数强敌!

一想通此中的利害关系,不由陈思清不大吃一惊,一个小小的副科,无根无底的草根出身的关允,竟然有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性,在他十几年的官场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现象。

关允,到底是何许人也?

陈思清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了决定:“夏部长,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好动手抓人,这事儿让下面人处理就行了,我们还是先去喝茶。”

虚晃一枪其实就是敷衍了事的常用手法。夏德长心中恼火,他的权威连陈思清也敢轻视,就直接晾了陈思清,转身对王向东说道:“向东,这事儿。你说怎么处理?”

王向东是市政府秘书长,工作职责内有联系市**局的权限,他和市**局局长郑天则关系也不错,但王向东为人八面玲珑,早就看清了形势,夏德长一问,他就立刻说道:“就按夏部长、陈市长的指示办。”

滑头……夏德长暗骂一句。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想不到他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关允也收拾不了,沮丧和郁闷可想而知。

要是夏德长够聪明,现在就应该顺着王向东的台阶下来。说一句:“你们看着办。”转身上楼就可以化解目前的困境,但他不甘心,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关允,不但事关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也让他身为夏莱爸爸的身份面上无光,他和关允之间。已经由私人问题上的对立上升到了政治层次的较量。

“司空,刚才是你报的警?”夏德长直接问起了司空,王向东耍了滑头。而王进太和王向东是一家王,是什么态度不言而喻,他也就没再去问王进太的态度,而是直接将球踢到了司空脚下,相信司空在儿子被踢晕的盛怒之下,肯定不会放过关允。

夏德长也是被关允逼得太狠了。连司有立是调戏金一佳在先才被金一佳踢晕的事实都忽视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狠狠地打击关允的嚣张气焰!

关允是嚣张了一些。敢以下犯上,但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夏德长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关允也不会让他当场下不来台,毕竟,他是夏莱的爸爸。

司空现在已经临近疯狂的边缘,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报的警,夏部长说的对,这几个人聚众闹事,都是不法歹徒,一定要严惩。”

说话间,十几名**已经完全包围了现场,一个40出头、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膀阔腰圆,气势非凡,每走一步都是脚下嗵嗵直响,从走路的姿势就可以看出他沉稳有力性格。

来人正是黄梁市名声不显但却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市**局长、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代表人物郑天则!

郑天则一现身,司空就立刻迎了上去:“天则,你看你侄子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赶紧抓人,是她,还有他,还有那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抓了。”

司空用手一指金一佳、关允和刘宝家三人,眼神凶狠地几乎要吃了几人一样。

郑天则在黄梁市**系统多年,不敢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至少看人的眼光比一般人都要敏锐几分,眼睛一扫就将场中的局势尽收眼底,先是看到夏德长,心中一跳,又看到夏德长身后几个市委的主要人物,又是一惊,他还以为只有司空一人在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打架事件,竟然惊动了无数大人物。

再将目光落到关允和金一佳身上,没印象,随后目光就扫到了冷岳,心中顿时大跳,再一看冷岳旁边的冷枫,不由一阵狂跳,好嘛,这一出戏敲锣打鼓,形形色色的人物全部在场,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秘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来,不太了解情况。”郑天则开口就向冷岳请示,在场中人,虽以夏德长最为位高权重,但就在黄梁市内的实权来说,还是冷岳最大。

“郑局长,事情的经过,还是由司局长向你详细解释一下吧。”冷岳轻轻一让,就跳出了事外,没有接招。

郑天则心中就更加疑惑了,他本想让冷岳先入为主,卖冷岳一个面子,不料冷岳似乎还有后手,是故意设局让他跳,还是另有目的?

郑天则愣了一下,冲冷岳微一点头,转身来到了夏德长面前:“夏部长,请指示。”

见郑天则毕恭毕敬的态度,夏德长的自信一下又回来了,淡而威严地说道:“刚才以关允为首的几个人,聚众闹事,打伤司有立和王……车军二人……”

“关允还对夏部长出言不逊,谩骂夏部长,天则,这样的败类,必须严惩。”司空及时补充了一句,添油加醋地说道“刚才的事情,陈市长、向东秘书长和进太秘书长,都看得清清楚楚。”

关允?郑天则顿时大吃一惊,又回身看了关允几眼,见站在路灯之下的关允,淡然而立,毫无惧意,而且一脸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想起关于关允的各种传闻,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再次向夏德长说道:“夏部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夏德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的笑意,终于,他的权威还是在郑天则的身上得到了体现,郑天则可是黄梁市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代表人物,如果在打压了关允的同时,又让郑天则向他靠拢,能和三大宗姓之一的郑姓交好,也算是天大的意外收获,可谓一举两得,那么刚才被关允狂嚣一番所受的屈辱,也就还回来了。

“依法办案,严惩凶手。”夏德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就按夏部长的指示办。”郑天则话一说完,一转身,大手一挥“都先带回局里。”

如果关允真被抓进了黄梁市**局,他的名声将会大损,蒋雪松再是爱才,也不会再用他担任秘书。夏德长此举,完全就是要毁掉关允调入市委的可能。

“郑局长……”冷岳心中大惊,郑天则平常和他关系还算可以,但说翻脸就翻脸,肯定是想在市委局势动荡之际,借抓关允之举为郑家谋求利益最大化。

不管郑天则的真正出发点是什么,冷岳都不能让郑天则真的抓走了关允,值此关允命运即将迎来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时,传了出去,真有可能毁了关允一生。

冷岳以为他可以喝退郑天则,不料郑天则身子一晃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对不起了秘书长,我是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不针对任何个人。”

话说得委婉,他站的方位却是将冷岳挡在身后,不想让冷岳插手此事。而他一有所动作,司空也动了,身子一晃也挡在了冷枫面前。二人配合得倒是默契,无声地表明了立场,除非冷岳和冷枫想动手,否则,今天抓关允,是抓定了。

几名**得了命令,气势汹汹地直朝关允扑去。金一佳大急:“姨父,你要是抓了关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一声姨父叫出,一众皆惊,但夏德长现在铁了心要拿下关允,就假装没有听见,转身就要迈进茶楼。

眼见关允和刘宝家几人就要被**拿下,忽然,突兀地平地起风,冷风如刀,直刮得茶楼门前的几面红旗猎猎作响,直让人遍体生凉,心中惊慌。

“夏德长……”

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平空响起,从黑暗处闪出一人,灰色上衣,黑衣裤子,瘦而干练,年约47岁左右,负手而立,目光寒冷如冰,直视夏德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来黄梁市,是以什么身份?你让郑天则抓人,又是以什么身份?”

声音不大,淡漠而疏远,一听就是久居上位者养成的不容置疑的威势!

夏德长如石化一样呆住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心中一凉到底……他最不想见到的一人、对他权力制约最大的一人,此时此刻就站在离他不到十几米远的地方,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咄咄逼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第177章 一面之威(求月票)

来人只一露面,不但震惊了夏德长,也让在场所有人等,全部目瞪口呆!

不止夏德长认识来人是谁,在场之人,除了几个气势汹汹准备出手抓住关允的警察之外,无人不识眼前的灰色上衣、黑衣裤子、瘦而干练的中年男人,他瘦削的脸孔和淡定从容的气势,是整个燕省处级以上干部无人不仰视的存在。

正是执掌全省官帽、燕省最年轻的副省级干部、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

胡峻议意外现身,让所有人等无不屏住了呼吸!传闻大有来历、手腕强硬并且是省委强权人物之一的胡峻议胡大部长,平常很少抛头露面,却又是燕省官场中人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不提他才47岁就副省级实权高官,单是他在省委之中无人可及的地位,就让无数人叹服。

通常情况下,省委组织部长本是低调的存在,和省委书记、省长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大事上附和书记,同时照顾到省长的意见,再暗中借省委组织部长的权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就算是一名合格的组织部长了。但胡峻议却不,他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他在省委的强势和独一无二的地位,燕省官场中人,几乎无人不知。

是以胡峻议一现身,直让场中的温度一路直降,寒风彻骨,令人不寒而栗。

夏德长震惊之下,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一晃。差点从台阶上一脚踩空摔下,要不是陈思清见势不妙及时扶了他一下。今天的人,就丢大了。

恰好此时又一阵寒风吹过,夏德长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且头上也是虚汗直流,自信从云端跌落尘埃,一颗心直坠向了无底的深渊!

怎么会是他?怎么偏偏就是他?原来坐省委三号专车悄然前来黄梁市委的神秘人物,竟是胡峻议……

夏德长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胡峻议,在李逸风去向已定之后,他还心存幻想,认为省委前来黄梁的神秘人物或许会是省委秘书长木果法。因为木果法和齐全关系不错。不成想却是胡峻议亲自出马!

夏德长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他本不该插手黄梁市的局势,但他就是不但介入了黄梁市的乱局,还想浑水摸鱼,乘机想在黄梁市培植自己的势力。手伸得过长了不说,还越界了。

毕竟,他才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个副部长就想广植势力,将置部长的权威于何地?副部长行使了部长才能行使的权力,身为官场中人,绝对是不能犯下的低级错误!

但他在京城久了,从未迈出过京城一步,对地方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理解得不够深刻,再加上他一向自恃过高,又顶了空降的高帽,就以为一到省委就会顺水顺风,谁知上任之后,却举步维艰。怎不让他心中郁积难安?

出于迫切打开局面的心思,也是自认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头衔威风八面,见官大一级,再加上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和他有同窗之谊,他这一次从省城南下黄梁,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还有一点不可告人的原因是,夏德长不但在省委的处境堪忧,不受一号二号的欢迎——尽管他在努力向陈恒峰靠近,但收效并不明显,不知何故,陈恒峰对他也有一定程度的排斥——而且在省委组织部,他也是腹背受敌!

是的,如果说之前还没有腹部受敌的话,那么这一次前来黄梁干涉李逸风的下一步,结果让省委三号亲自点名让李逸风担任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等于是李逸风一步迈入省委组织部的大门,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相比李逸风天天在眼皮底上让他寝食难安,还有一人更让他如芒在背,几乎天天坐立不安,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

出京之前夏德长就听说过胡峻议,胡峻议和他同岁,如此年轻就已经位居省委组织部长高位,就让夏德长对胡峻议即佩服又嫉妒。想想要和一名同龄人共事,而且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就心里既不舒服又不服气。

到了燕省任上之后,果如夏德长所想的一样,胡峻议对他的到来并不欢迎,不但不欢迎,而且还是十分排斥的态度,如果仅仅是不冷不热也还好了,简直就是冷若冰霜,也正是胡峻议对他极度边缘化的态度,才迫使他不得不不按常理出牌,非要插手孔县局势并想借黄梁市委的动荡打开局面。

当然,夏德长冒险前来黄梁,走的也是一步险棋,他在省委打不开局面是摸不清省委各个常委的立场,而黄梁市的动荡正好提供一个各方力量纷纷登场的绝佳的舞台,他就下定决心试上一试。

“胡部长……”夏德长喉头发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好歹他也是常务副部长,胡峻议却直呼其名,分明是要当面落他面子,让他难堪,但胡峻议是上级,他再对胡峻议不满,也必须拿出应有的恭敬态度,“刚才的事情,您可能不太了解情况……”

“我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在问你,夏德长,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黄梁,又是以什么身份让黄梁公安局长抓人?”胡峻议不留情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夏德长几乎要暴跳如雷了,胡峻议太仗势欺人了,怎么着他也是常务副部长,不是小兵,被当众呼来喝去,颜面何存?正要头脑一热顶回去几句,郑天则说话了。

此时已经有几名警察来到了关允面前,正要伸手拿下关允,郑天则见势不妙,向前一步,挡在了警察面前,悄然一挥手,警察就立刻心领神会地住手。郑天则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省委组织部长的面抓人。

谁都看了出来,胡峻议就是要强势压夏德长一头,不管胡峻议压夏德长是基于什么出发点,本着老大优先制的原则,现在场中胡峻议最大,就得由他说了算。

“胡部长,我是黄梁市公安局长郑天则……”郑天则陪着笑脸,微微弯腰,来到了胡峻议面前。

陈思清和王向东、王进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想,郑天则真有一套,见风使舵的本领真高,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胡峻议理也未理郑天则,只是冲他微一点头,随后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关允走来。

第一步迈出,围在关允身边的几名警察后退数步,被胡峻议的威压逼迫得站立不住,尽管几名警察此时还不清楚胡峻议的真实身份,尽管郑天则并没有下令后退,但胡峻议的气势势不可挡,无人可挡其威。

第二步迈出,司空退缩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看路,结果就很不巧被冷枫绊了一脚——怪不得冷枫,是他离冷枫太近——结果就身子朝后一仰,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这一次,冷枫无巧不巧没有来得及伸手扶他一把。

第三步迈出,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三人同时向旁边动了一动,和夏德长保持了几米远的距离,就让夏德长身边再无一人围绕,成了孤家寡人。

昔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今有胡峻议三步定大局!

等胡峻议第四步迈出,来到关允面前时,场中的情景已然大变,形势,陡然逆转。

“你就是为冷枫输血救命、冒死一路风雪兼程护送他到黄梁市的关允?”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胡峻议来到关允面前,和颜悦色地问出一句话。

一句话,就让夏德长面如死灰,就让郑天则脸色惨白,就让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三人暗暗庆幸刚才的正确决定,更让冷枫和冷岳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胡部长,难得您记得我的小事。是冷县长救我在先,我不过尽了一个人应尽的本份而已,不值一提。”关允从当面指责夏德长,到被警察重重包围,再到胡峻议意外来到他身前突然一问,自始至终都是不慌不忙的神情,只在现在在面对胡峻议时,多了一丝恭敬。

“难得,难得。”胡峻议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生死相送,情深义重,关允,好样的!”

话一说完,胡峻议谁也不理,转身就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幕色之中,只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道胡部长意外现身又匆匆离去,到底是故意针对夏德长,还是只为力挺关允。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胡峻议从现身到离去,只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只和在场之中的一个人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冷枫!

就如一股彻骨的寒风,一来一去,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也没有带走,但胡峻议的一来一去,意味深长,暗示强烈,带来的是让关允的身份再次水涨船高,带走的是夏德长的威望一落千丈。

夏德长无力回身看了关允一眼,双眼直欲喷火,拂袖而去。他一走,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也紧随其后而去,司有立被人抬上了救护车,司空灰溜溜地陪同上车走了,场中,只剩下了郑天则。

郑天则愣了愣神,片刻就有了决定,来到冷枫面前:“冷县长,市局接到孔县公安局的协助调查王车军爆炸案的请求,现在暂时扣押王车军,等孔县公安局来人,再转交孔县方面。”

随后他又主动和冷枫握手,一脸笑意:“恭喜冷县长更进一步,不,应该叫冷书记了。”

第178章 伏笔

坐在望江楼的二楼雅间,俯视楼下不远处的甫扬河,并不宽阔的甫扬河结了一层浮冰上,浮冰上还有残雪,在灯光的照耀下,别有迷离的效果。

冷岳和冷枫并肩而坐,金一佳和冷舒并排而坐,关允一人坐在一侧,几人明是喝茶,其实是在等最后的结果出来。

刚才的一幕,尤其是胡峻议的意外现身,也让关允大吃一惊,但究竟胡峻议只是意外路过,还是专门出面只为打击夏德长的嚣张气焰,他就不得而知了,冷枫和冷岳谁也没有解释说明,他自然不便相问。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胡峻议就算是冷枫在省委的后台,也不是他当年结交的贵人,以胡峻议的年龄和身份,还不足以担任冷枫生命中的贵人。

别看冷枫只是一个县长,不,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了,他却是冷家的弃子,但即使是弃子,以冷家庞大的势力,能在冷家放弃他的情形之下还敢对他出手相助,一个省委组织部长的分量,显然还差了太远。

之所以在一场闹剧之后不回去休息,还在茶楼喝茶,是为了等孔县公安局长崔玉强连夜赶来,好将王车军押回孔县,以免王车军在市公安局过夜,夜长梦多,上次钱爱林之死,就是前车之鉴。

“孔县的盘子其实已经定了。”冷枫喝了一口茶。他的茶比别人的茶都浓,浓得发苦“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不方便说。”

刚才吃饭的时候,有关父关母和温琳、小妹在,确实不适合讨论官场上的事情,关允也知道冷枫提出喝茶,也是想找个安静的场合说说孔县的局势,不想意外遇到了夏德长,还活捉了王车军。亲见了胡峻议,也算是意外收获。

刚才乍见夏德长和王车军,关允确实心神激荡,才一时怒火中烧,当面揭穿了夏德长的伪装。现在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但一点儿也不后悔刚才的冲动。男人当怒则怒,才是男人本色。

在刚才的对峙和冲突中,他还对黄梁的局势有了进一步的推测。同时,也由胡峻议的亲自出马介入黄梁市委的动荡,也让关允隐隐对省委的局势,有了雾里看huā的猜测。

当然,省委局势到底如何,他并不是十分关心。毕竟离他还太过遥远,他现在最关心还是孔县的盘子,以及他的下一步何时敲定。

“冷枫接任县委〖书〗记,明天就会正式宣布。”冷岳开口了,他的茶比冷枫的茶淡多了。茶浓茶淡,两种人生境界“同时,陈宇翔就地扶正,接任孔县县长。”

果然,关允心中一声喟叹。陈宇翔的曲线升迁来得之快,恐怕连蒋雪松和他本人都始料不及。要不说有人有时运官有官运,陈宇翔的官运从一踏入孔县之地时起,就亨通了。

陈宇翔让出了县委三号副〖书〗记的宝座,谁会接任?三号的位置也很关键,可以起到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缓冲作用,关允就问:“谁是三号?”

金一佳在维护关允时,全然不顾淑女形象。就如一头发怒的母老虎一般,现在的她,又成了小口抿茶露齿微笑的淑女,她要了一杯菊huā茶,说是要败败火,被人气得上火了。

“想都不用想了,肯定是桂晓杰。”金一佳插嘴说道“他年纪和资历都够了,最主要的是,他是外县人,性格又温和。”

关允也是当局者迷,他想到郭伟全身上了,金一佳一点,不由笑了:“一佳说得对,我还以为郭伟全会递补上来。”

“一佳不简单,很有眼光,她说对了。”冷枫对金一佳的印象大好,不仅因为她救过他,还因为她刚才替关允挺身而出的坚决。一个女孩能不顾一切地维护关允,她对关允的真心,可赞可叹,他点头说道“也确实一开始是考虑让郭伟全递补,但后来形势一变,郭伟全和柳星雅都调回市里了。”

“怎么……”关允吃惊不小,孔县盘子敲定,他还以为就落在县委〖书〗记的人选上,没想到,冷枫最终如愿以偿担任一把手,孔县班子也有了不小的调整“柳星雅回市还好说,他毕竟是黄梁市人,郭伟全怎么也调到市里了?对了,都是什么职务?”

冷枫没有直接回答关允的问题:“柳星雅回市,早就预料之中,他一直在活动,早想调回市里了,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抓住了。郭伟全的调动,算是意外,是蒋〖书〗记的临时动议……”

郭伟全也好,柳星雅也罢,在副处级的岗位也有些年头了,如果调回市里提到正处的话还说得过去,如果只是调动了岗位而级别未升,就是权宜之计了。

冷岳回答了关允的疑问:“柳星雅是市委副秘书长,级别正处,对口服务崔同副〖书〗记,郭伟全是政府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级别暂时未变,副处,主持市政府督查室全面工作,分管市长公开电话督办室。”

关允明白了,调柳星雅到市委担任副秘书长是谁的意图,他不好猜测,或许是崔同。但调郭伟全到市政府担任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就绝对是蒋雪松的手笔了,虽然郭伟全级别没有提升,但从他的位置安排上,已经明显可以看出了蒋雪松的下一步的伏笔。

蒋雪松是想安插郭伟全到政府班子,要打开政府班子的局面,如果关允所猜不错的话,政府班子肯定被呼延傲博经营得水泄不通。

这么说来,郭伟全肩上的担子真是不轻。

柳星雅提升了正处,以他的资历倒不算突兀,市委副秘书长可以是正处,也可以是副处,级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服务的对象不由人不浮想联翩,竟是崔同。

崔同……一想起崔同,关允就再次想起崔同对他的特意关照,他还是想不通崔同为什么偏偏对他另眼相看。

而郭伟全虽然还是副处,不过很明显,他的安排只是过渡,相信蒋雪松还会更加重用郭伟全,否则也不会安排郭伟全到政府班子。

综合以上消息,再联想到他也可能要调到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关允心思通透了,蒋雪松要调遣精兵强将到身边,是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了。

不过……关允心中隐隐担忧的是,郭伟全和蒋雪松肯定认识多年,相互之间多有了解,而他和蒋雪松才是初识,虽然在诗书之上有共同兴趣,也算有过以文会友的风雅一会,但毕竟时间太短,彼此之间了解不深,蒋雪松纵然再赏识他,任命他担任秘书,也是一步险棋。

难道说,蒋雪松的视线之内,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市委一秘看似风光,其实很不好当,上,要称了蒋雪松之心,下,要如了市委一干人等之意,除非有长袖善舞的本领,否则万一两头不落好,最后就会落一个凄凉的下场,要么被弃置一边无人理睬,要么被外放出去,随便扔一个位置任其自生自灭。

对,师龙飞何去何从?关允一下又想通了一个环节,明白了蒋雪松接连调整孔县班子的另一个用心,问道:“师龙飞要外放到孔县?”

“对,常委、常务副县长,接替郭伟全的空缺。”冷枫点头“孔县的盘子是定了,但孔县的棋也算是盘活了。”

师龙飞本身就是副处了,外放的话,如果〖书〗记的支持力度大,一般可以从县长做起,却只是常务副县长,也算是受了冷落。

“师龙飞担任常务副县长?”金一佳想了一想“陈宇翔当县长倒没什么,他肯定支持高效农业和农业兴县的发展战略,师龙飞的为人,我就不太了解了。”

冷枫岂能不明白金一佳的言外之意,说道:“孔县的大方向不会变,农业兴县的战略,势在必行。”

金一佳放心了,嫣然一笑:“以茶代酒,敬冷县长……不,冷〖书〗记一杯。”

冷枫和金一佳碰了杯,才放下茶杯,电话就响了,他一看来电,就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接听了电话:“我是冷枫,说。”

听了一会儿电话,冷枫挂了机:“崔玉强已经带人接上了王车军,现在正连夜赶回孔县……好了,今天的事情全部忙完了,明天我回孔县,关允,你再住院观察两天,不用急着回去。”

“县长,我也康复了,可以出院了。”

“不急,你留院观察两天,除了观察病情之外,还可以观察别的。”冷枫强调了一句。

关允明白了,他要留在黄梁,再近距离观察两天局势,就点头说道:“好,我留下。”

几人下楼,各自回去,冷舒坐上冷岳汽车的时候,迟疑着问了一句:“一佳,你一个人陪床行不行?要不,我也和你一起?”

“你就不要去了,明天你还要一起回孔县。”冷岳制止了冷舒。

冷舒虽不情愿,却还是钻进了汽车,和关允、金一佳挥手再见。

第二天一早,关允早早起来,和金一佳一起先是送走了父母、小妹和温琳,随后又到市委送走了冷枫,送冷枫的时候,关允注意到又是叶林陪同冷枫一起赶往孔县,心想叶林短短时间内接连数次前往孔县,恐怕对孔县也厌烦了。

才送走冷枫,关允和金一佳左右无事,沿着市委前面的中华大街向南走出不远,忽然在路旁发现一个小店,小店不大,挂了一面锦旗,旗上几个龙飞凤舞的楷书——老容头烧饼铺。

第179章 名如其人

金一佳早先就说过,老容头已经在黄梁市了,当时关允还反驳金一佳,认为老容头不会离开孔县,他虽然病了,以他对老容头的了解,老容头应该老老实实在孔县继续卖早点,并且耐心地等他回去。

没想到……还真让金一佳猜中了!

关允大喜过望,一拍金一佳肩膀:“妹子,有一套。”

惊喜之下,用力过大了一些,拍得金一佳向前一步,她扭头嗔怪地瞪了关允一眼:“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你想拍死我呀?拍死了我,还有谁天天陪着你关心你爱护你?你就后悔至死!”

“二位,要几个烧饼?”

说话间,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家闪了出来,手中拿着两个烧饼,一人一个,分别递给了关允和金一佳:“新鲜出炉,外焦里嫩,美味可口,老少咸宜。”

头戴厨师帽、腰间系了白围裙、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的老人家,不是别人,正是焕然一新的老容头。

关允接过烧饼,眼睛亮了:“老容头,你这身打扮,还真的挺有卖相。”

“容伯伯,您什么时候来的黄梁?”金一佳大大方方地接过烧饼,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真好吃,正好我还没有吃早饭。”

老容头呵呵一笑:“一佳丫头最近越来越喜相了,阴阳调和。万物生长,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有没有照镜子,发现自己变了?”

“人的模样是天生的。怎么还会变?”金一佳不解地问“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相由心生,怎么不会变?你没发现你最近眉毛上扬额头发光?”老容头打开侧门,让关允和金一佳进来“小孩子刚生下来,都圆嘟嘟的很好看,慢慢长大了,就有人面善。有人面恶,就证明人的相貌会变,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关允不明白老容头一见金一佳就大谈面相是何用意,但想起老容头先前说过,金一佳眼角飞挑,脸颊粉红,是命犯桃huā之相。还说命犯桃huā的女子,遇到好男人,会有好结果,如果遇人不淑。就麻烦了。想想前几天刚说金一佳有旺夫之相,现在又说她越来越喜相。是想撮合他和金一佳不成?

莫非当初老容头就埋下了伏笔,说金一佳如果遇到好男人就有好结果。难道说他就是她生命中好男人?

金一佳倒也有趣,听老容头一说,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脸上是有光了,但变化不明显,容伯伯,我到底怎么了,您快告诉我?”

“你是红鸾星动……”老容头搬了个马扎让关允和金一佳坐下,他的烧饼铺是临街的门脸,不大,只有十几平方米,是家属楼一楼改造出来对外出租的商铺,里面的设施也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并无多余的摆设。

红鸾星动是指喜事将近,喜事,特指婚事,关允奇道:“老容头,你的意思是,一佳要嫁人了?”

“啊?”金一佳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飞红,飞快地瞄了关允一眼,又将头扭到一边,问老容头“容伯伯,您别吓我,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不一定非是嫁人,也许可以是订婚。”老容头哈哈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信。”

“好吧。”金一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果我非要嫁人不可,容伯伯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会嫁给谁?”

“你想嫁给谁?”老容头笑眯眯地问道,目光看向了关允。

关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不明白老容头怎么对金一佳的婚姻大事越来越有兴趣,他和金一佳确实心意相通,彼此喜欢,但要说到谈婚论嫁,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眼下前途未定,夏莱也是音讯皆无,哪里有心情说到婚姻的话题?

他就有意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正事。”

“就说这个,这个就是正事,我想听。”金一佳不满地推了关允一把“你闭嘴,我和容伯伯说话,你别插嘴,一边吃烧饼去。”

关允无语,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最好别去争论,他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不再说话,就当烧饼是金一佳了。

“虽然他有点huā心,虽然他出身平民,虽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虽然他有点大男子主义,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他细心体贴、为人有情有义,如果说现在非要挑选一个男人嫁掉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嫁给他算了。”金一佳含情脉脉地说出一番话后,用手一指关允“他……就是关允。”

关允差点没被烧饼噎住,他虽然已经亲身体验了金一佳的敢爱敢恨的性格,也亲眼见识了她对他毫无保留的维护,但被她当面指着说成想嫁的对象,还是小心肝被惊得直颤,这女孩,比起夏莱的柔弱,可是直截了当多了。

老容头笑问关允:“她想嫁你,你怎么办?”

“我吃烧饼。”关允只好装傻。

“再给你三个,吃不撑你。”金一佳顺手抓起三个烧饼塞到关允手里“要是我宁肯为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不会大大方方地承认愿意一生一世对我不离不弃?”

一句话让关允心中充满肃然之意,一下站了起来:“佳佳,你……”

金一佳又笑了,摆手说道:“你紧张什么?我逗你玩而已,真不好玩。”

老容头哈哈大笑:“一佳,你还是别拿感情的事情让关允为难了,他也不容易。”

“哼,谁都不容易。”金一佳对关允还是有意见,不过没再和关允纠缠婚姻的话题,又问老容头“容伯伯,您来黄梁几天了?”

“三天了。”老容头擦了擦手,又为关允和金一佳端了米粥“来,再喝一碗米粥,小米粥最养人。”

关允一边喝着香气四溢的小米粥一边心想,老容头在他前脚才来黄梁不久后脚就跟了来,也就是说,几天来黄梁市委一系列的动荡,他也尽收眼底了?莫不是说,几天来发生的大事小事,他都有所耳闻了?

再联想到上次蒋雪松视察之前老容头消失了三天,说是来黄梁了,看来,他是未雨绸缪,早就提前来黄梁布局了,否则也不会有现在就已经开张营业的烧饼铺。

说到底,老容头每走一步,还不是为了他的前程?否则他一个老人家,何必再从孔县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黄梁?只靠卖烧饼的营业,在孔县还好,在黄梁的生活肯定比较艰难,环顾房间内简单的摆设,虽不很寒酸,却也是只能满足基本的生活所需,关允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老容头,以后我会买一栋大房子让你住,不再让你受苦受累。”

“我这样不是挺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老容头淡淡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出来的沧桑“人的一生,功名利禄看淡了,心就宽了。我老了,吃饱喝足睡暖,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奢望的话,就是指望你能做出一番事业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不但关爱有加,还全心全意为我的前途着想?”关允又旧话重提,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容头为他做出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亲情?他和老容头非亲非故。为友情?似乎他和老容头的忘年交虽然深厚,却又有太多政治因素掺杂在内。

主要是他从老容头和容小妹的同姓上,再从老妈深藏不露的身世上,越来越发现似乎有一条隐藏的线将老容头、容小妹和老妈串连在一起,莫不是老容头认识老妈?

“我对你很好?”老容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就是史书看多了,觉得胸中有丘壑笔下有乾坤,但总是纸上谈兵也不行,得理论联系实践,就拿你来做试验了。”

关允笑笑,既然问不出老容头的真话,就索性不问了,说道:“崔同……怎么会对我高看一眼?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除了老容头,关允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在背后推动崔同和他之间的交往。

“崔同的名字有意思……”老容头没有正面回答关允的问题,却说到了其他“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关允,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

“崔同的同字好,也不如关允的允字好。”金一佳不服气“允字有三种意思,一是认可,比如允诺。二是公平,比如公允。三是谦逊,比如允恭克让……要我说,谁也没有关允的名字起得好,他是一个一诺千金、处事公允并且谦逊的男人。”

“呵呵……”老容头乐呵呵笑了“如果说名如其人,一佳,你的名字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请容伯伯点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万物本源,佳是美好的意思,一佳就是一好的意思,一好,就是你好我好全都好。”老容头侃侃而谈,世外高人的形象又跃然脸上,忽然就脸色一沉,叹息一声“如果真从测字上讲,夏莱似乎不好了……”

“啊!”关允和金一佳同时大惊失色。

第180章 两行泪

“夏的本意是面朝南方,南为生,北为死,南为阳,北为阴,夏天万物生长,本是生机勃勃的一个姓氏,但姓氏好,名字却没有起好。”老容头脸上微有遗憾之色,“长相不好,影响一生的第一印象,名字起不好,也会影响一辈子的运气。就比如我的姓名,有容乃大,容姓是多好的姓,却没有容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只容下了半座山。”

关允现在没心情听老容头对自己名字的自嘲,忙问:“夏莱的名字,怎么起得不好了?”

老容头微一摇头:“莱字本是指荒废的田地,延伸的意思是田地荒废生野草,试想,在夏天生机勃勃的季节,万物繁荣的大地上,却有一片田地荒废并且杂草丛生,你是什么感受?”

已经不是老容头第一次说到夏莱的不好了,上一次是用情深不寿形容,当时关允还浑不在意,但老容头又提夏莱如夏天荒废的田地时,他心中莫名一阵惊慌——夏莱已经整整一周没有消息了!

如果说老容头并不知道夏莱已经音讯全无了一周,那么他就真是神机妙算的神仙般人物了,关允和金一佳对视一眼,一惊之下同时站起。

“夏莱已经一周不见人影了。”金一佳一脸恐慌,“容伯伯,夏莱到底会不会出事?”

“我不知道。”老容头也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人,不是神仙。再说人的命运都有变数,测字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不一定准确。”

话虽如此,深知老容头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关允心急火燎,急急对金一佳说道:“一佳,你快联系一下夏德长。问问夏莱和他联系没有。”

老容头挥挥手:“你们先回吧,我还要开张卖烧饼,关允。你在离开黄梁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就行了。”

关允就和金一佳急匆匆告别了老容头,走到外面。金一佳即刻打了夏德长的电话,不料让金一佳气愤的是,夏德长竟然没接。

金一佳气得差点摔了手机:“还组织部副部长,这点气量?我呸他!”

“呸他就不对了,毕竟他是你的长辈。”关允也很气愤,“我替你呸你好了。”

说话间,二人回到了医院,进了病房,金一佳去打热水,关允就坐在椅子上想事情。越想越觉得心慌,恍惚间回到了夏天,在万物勃勃生机的田间,忽然就有一片田地荒草丛生,与周围的盛景格格不入。是何等的凄凉并且让人心惊肉跳。

夏莱万一遭遇了什么不幸,他又将如何面对?正想得入神时,金一佳打了热水回来,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道:“刚才和夏莱的同事联系上了,她说夏莱才给她发过一个短信,说是即将结束采访。最晚明天就可以离开黄梁市了……”

“呼……”关允长舒了一口气,夏莱没事就好,担心死他了,又一想,忙说,“一佳,你也给夏莱发一个短信,就说我受伤住院。”

金一佳微露慌乱之色:“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怎么会?怎么了,你快说。”关允情急之下,没有深想。

“你刚住院的时候,我就给夏莱发过短信,她还回了一个……”

“啊?怎么不早告诉我?”关允一惊,“她说什么?”

“她说……”金一佳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还是别说了。”

“不行,必须说。”关允双手放在金一佳的肩膀上,目光坚定。

“好吧,你听了别多想。”金一佳一扭身挣脱了关允的双手,躲到了一边,“她说她暂时抽不出身,让我先替她照顾你,还说让我照顾你归照顾你,但不能和你日久生情,她还说,要是我喜欢上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

“当然,她是半开玩笑说的。”金一佳又自我安慰地说道,“我也想开了,其实我对你充其量只有好感,谈不上喜欢,更不是爱,也就是我胸怀比较宽广,见你受伤,觉得你和小狗一样可怜,就自告奋勇照顾了你几天,你可千万别以为我真喜欢上你了。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演一场戏,好骗过爸爸妈妈。等你陪我去了一趟京城之后,这事儿,就两清了。”

金一佳说得轻松,其实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苍白解释,她眼神躲闪,神情落寞,几天来的神采飞扬一瞬间变成了落落寡欢,也让关允明白,终究,夏莱是他和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和夏莱有四年的感情,金一佳和夏莱情同姐妹,他和金一佳如果真的走到一起,必定会伤害夏莱至深,以后谁也无法再面对夏莱。

可是……刚刚老容头还说金一佳红鸾星动,有喜事临近,难道说,金一佳会和哪个世家子弟订婚?但又说夏莱的名字起得不好是夏天的荒田,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去胡思乱想了,既然夏莱暂时没事,就是好事,他忽然一阵倦意袭来,才察觉身体虽然康复了,但气血还是稍有不足,就说:“佳佳,我先休息一会儿,你也睡一会儿吧,再过两天逍遥的日子,等回到孔县,就又有得忙了。”

高干病房是套间,关允一间,金一佳一间。金一佳或许也是困了,或许是心情低落,应了一声,也去休息了。

关允倒头便睡,他是年轻,但毕竟输了血又奔波了一路,而且几天来费心费力,现在大局已定,又得知夏莱无虞,而且老容头人也在黄梁,就一下放下了心事,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醒来后才觉饥肠辘辘,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多钟了,房间内没人,金一佳去了哪里?带着疑问,关允推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金一佳正缩着身子睡在床上,她穿了紧身秋衣,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美如玉,由于是黑色秋衣的缘故,黑白相映,更显胳膊白得耀眼。一瞬间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其实金一佳的白比夏莱的白更好看,夏莱的白过白了,而她的白,白而健康,并且久看不厌。

精致而高雅的脸上,泪痕未干,显然是才哭过不久,就连下面的枕头也打湿了一片,让人心生怜惜。每个女孩都有软弱的时候,即使如金一佳一般干练的女子,也是情动之后,再也不知归路。

关允心疼了,回身到卫生间洗了毛巾,来到金一佳面前,蹲下身子,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他细心地沿着泪痕的痕迹擦拭,轻如蜻蜓点水,不惊醒她沉睡的梦。

不料却是擦了旧痕又添新泪,金一佳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原来……她根本没有入睡。

“别哭了,傻丫头,哭多了,就有皱纹了,就不好看了。”关允的心也被她的泪水冲击得生疼,一个男人平生只有两行泪,也只能有两行泪,两行泪呀,他到底该为谁而流?

“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哭。”金一佳不睁开眼睛,泪水汹涌奔流,“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泪,他就站在我的身前,却感觉和我有千山万水一样的遥远。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有什么,想抢谁的东西就抢谁的东西,但为什么现在,我想要爱情,却又那么的无力……”

关允理解金一佳的痛,本来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以前嘻嘻哈哈也觉得什么,但一路风雪兼程,情根暗生,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你是你我是我的云淡风轻,人生是单行道,一旦曾经同行,就永远有一段生命交融。

也许是老容头的话刺激了金一佳的心事,如果真是喜事将近,但将要陪伴她一生的人不是她喜欢的人,怎不让她伤心欲绝?关允就劝道:“你别想太多了,老容头有时也就是喜欢卖弄学问,他说夏莱名字不好,夏莱不也是安然无恙?他说你喜事将近,也未必就真是订婚。”

“我就是心里难过,就是想哭,就是想让你抱……”金一佳忽然伸手抱住了关允的脖子,“你都从来没有抱过我。”

关允被金一佳一拉,身子向前一倾,收势不住,嘴就压在了金一佳的红唇之上,微热而温润,柔软而甜美,他心中蓦然点燃了激情和渴望,想起金一佳的种种好,想起未来的种种难,就双手伸到了金一佳的身后,用力将她抱在了怀中。

只一抱,关允就热泪长流,怀中的女人瘦若无骨,才几天,就为他消瘦如斯!

两行泪,关允终有一行为金一佳而流。

“关主任、金姐姐!”

正当二人意乱情迷之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是冷舒,关主任,孔县出事了。”

关允一时惊醒,急忙站了起来,一看金一佳脸色绯红,忙说:“赶紧起来,洗洗脸,别让冷舒看出什么……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红润可人,真好看。”

金一佳含羞飞了关允一眼:“别嘴甜了,快去开门。”

关允飞速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拉开了门,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冷舒。

“孔县出什么事了?”算算时间,孔县现在才宣布完任命大会,能有什么大事?

“王车军……”冷舒跑得急了,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王车军死了。”

“死了?”关允愣了。

第181章 突发变故

王车军应该昨晚被押回了孔县,就算特事特办,连夜审问的话,今天下午能有一个初步结果就不错了。退一万步讲,王车军良心发现,承认了全部犯罪事实,再移交到司法机关走完法律程序,少说也得半年之后。

纵然他被判处了死刑,估计也得明年夏天执行了,现在就意外死掉了,肯定是非正常死亡。

“怎么死的?”关允追问了一句。

“王车军死有余辜。”金一佳也穿戴整齐出来了,洗了脸,梳了头,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是死有余辜,而且还死得蹊跷。”冷舒进了门,喝了一大口水,才又说道,“我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冷舒没有和冷枫一起回孔县,再加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现在也在黄梁,等于是孔县县委办秘书科三个人都没在县委值班。

冷舒没有第一时间回孔县,她作为关允县委办秘书科的同事,留下来照顾关允,算是组织上的安排。刘宝家三人是不放心关允,准备和关允一起回去,正值孔县班子大调整之际,关允几人都没有亲身置身其中,也是憾事。

更遗憾的是,没有亲见孔县一场大火是怎样覆灭了王车军最后的张狂。

王车军被押回孔县之后,连夜审问。和预料的一样,他死不承认,只说如果人证物证齐全,他可以认罪。如果没有,对不起。别想栽赃陷害他。

王车军的强硬激怒了崔玉强,崔玉强亲自上阵,对王车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果之后,他拍了桌子并且威胁王车军,如果王车军再不坦白从宽,有可能面临十分严重的后果。

王车军对崔玉强嗤之以鼻,还痛骂崔玉强吃里爬外、忘恩负义。崔玉强忍无可忍之下,一拳打在了王车军的脸上,当即打得王车军满面开花。

随后。崔玉强让节三和王车军对峙。

节三一五一十说出了王车军指使他炸毁大坝并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万元的事实。

节三愣头愣脑,脑子一根筋,对王车军言听计从。又被王车军的一万元的报酬打动,才铤而走险要炸大坝。被抓住之后,一开始也是嘴硬,死不承认,一是抱着死也不能出卖朋友的想法,二是怕供出了王车军一万元就飞了,所以一直死扛。

但最后崔玉强使出了杀招,告诉节三不管他是不是招供,都有办法判他死刑。如果节三招供出了谁是主谋,那么死刑的就是幕后主使。不是他了。

节三被吓怕了,供出了王车军。

有了节三的人证,王车军不再嘴硬了,面如死灰,交待了犯罪事实。崔玉强见打开了王车军的突破口。大喜,想让王车军再咬出李永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李永昌的最终命运还没有出台,再加一条罪状的话,就让他老死狱中算了。

李永昌不死。对他而言终究是心病。现在他和李永昌之间已经势不两立了,只要李永昌有一丝生机,必定会对他打击报复,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王车军却没有如了崔玉强的愿,没有供出李永昌不说,还暗示崔玉强,如果再逼迫他过紧,他就会乱说一气。

崔玉强没再勉强,决定徐徐突破,务必要让王车军成为压死李永昌的最后一根稻草。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突发巨变!

王车军被关押在看守所,为了防止他串通,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第二天一早,崔玉强接到通知,到县界处迎接市委领导和冷枫,他带走了大部分警力,出动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只留下少数几人负责看守王车军。

孔县安定久了,没有出过大案要案,王车军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相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上午安然无事,迎接领导以及任命大会,全部顺利走完过场。等中午时分,送走叶林之后,崔玉强总算出了一口长气,他比谁都提心吊胆,毕竟看守所还关着一个王车军,李永昌在孔县的遗留势力虽然被李逸风扫荡一遍,但不可能没有死角。

就连他也不敢保证孔县公安系统自下而上全是他的嫡系。

任命大会之后,照例又召开了孔县全体干部大会,此次任命,虽然孔县班子的调整幅度很大,但还没有全部到位,不过县委书记冷枫、县长陈宇翔、副书记桂晓杰,前三号人物都是老人,就足以保证孔县的大局不变。

柳星雅和郭伟全的调离,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都没有想到,一举调走两个常委,又调来一个师龙飞,孔县的盘子,被市里摆弄得团团转。

柳星雅和郭伟全在任命大会后,并没有马上离任,还有工作要交接。但师龙飞的任命是宣布了,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也没有公布什么时候正式上任,就让不少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任命,人不来也就算了,连什么时候上任也没有确定,又何必急着让组织部发文?

莫名其妙。

师龙飞的任命是蒋雪松的伏笔,孔县一帮人自然猜不透蒋雪松的心思。师龙飞何时上任,如果让关允猜测,肯定一猜就中。

孔县大局已定,崔玉强就心中大定,李逸风虽走,冷枫留任,孔县就不会乱,而且上次李逸风大规模人事调整后,他的地位愈加稳固,再者他和冷枫的关系也算可以,这样一来,他将会成为孔县继李永昌之后最强势的本土势力代表,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集中精力攻克王车军,最好置王车军于死地,并且彻底葬送了李永昌一丝翻身的可能。

刚到下午,正当崔玉强摩拳擦掌准备再亲自上阵提审王车军时,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王车军劫持了一辆警车,一路狂奔向西,沿省道直朝黄梁市而去!

崔玉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先不说王车军是怎么劫持了警车,单就他一路狂奔向西的举动,就让他心惊肉跳,叶林才走不久,万一王车军发疯,追上了叶林,撞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车,他除了引咎辞职一条路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王车军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和李永昌一样狠。崔玉强勃然大怒,亲自开车向西狂追王车军。

追不多远,就看到了被王车军劫持的警车正横冲直撞,以时速120公里以上的速度在省道上狂奔,显然是不要命的开法。崔玉强加大油门冲了上去,他开车技术过硬,不是王车军的二把刀技术所能相比,几个回合后,他就追上了王车军,然后一把方向盘向右一别,就要将王车军别停。

不料王车军没有刹车,一头撞在了崔玉强的车尾。一声巨响过后,王车军的车停了,随后火苗一闪,车着火了。

崔玉强不能见死不救,急忙下车救人。还没等他赶到车前,王车军从车上跳了下来,浑身着火,不停地奔跑和惨叫,然后一头跳进了路旁的河沟中。

省道两侧有一条无名小河,河不宽,水也不深,但一个人掉里面,想捞到也不容易。王车军浑身着火跳进了冰水混合的河水中,肯定没有生还之理,但组织人手打捞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王车军的尸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谁都认为王车军必死无疑,就以死亡上报,了结了此案。可怜王车军最后落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死亡下场,而且也不知道沉在了河底哪一处淤泥之中。长达几十公里的无名小河,河底有深达几米深的淤泥,也许无数年后才能发现沉在深处的尸骨,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

……当然,王车军事件的许多细节和经过,冷舒并不知情,她只是听说了王车军浑身起火跳进河水的结局,就急忙来向关允说明情况。

“死就死了,也死得太惨了。”冷舒不是替王车军惋惜,她是心底太善良了,“何必非要逃跑?认罪伏法多好,现在倒好,都灰飞烟灭了。”

人死为大,关允也不好再说王车军什么了,说到底他和王车军之间也没有刻骨的仇恨,事态演变成现在的样子,也非他所愿。王车军之死,预示着李永昌时代的彻底终结。

金一佳半天没说话,她一直在低头想些什么,忽然就抬头说道:“我怎么感觉王车军没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他要是死了,尸体肯定浮上来,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关允,王车军从小在流沙河边长大,水性一定很好了?”

关允笑了:“浑身起火,大冬天又跳到了冰水里,不烧死也得冻死,好了,不说他了,影响心情,该去吃饭了,走,我请两位美女吃饭。”

关允左边金一佳,右边冷舒,与二美同行,再有王车军伏诛,心情一时大好,下了楼,就让冷舒带路去吃黄梁的特色小吃。一想刘宝家三个人还在,就让金一佳电话通知了他们过来,一起吃饭,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孔县高效农业的下一步。

关允几人步行来到小吃一条街,刘宝家一行三人已经提前赶到了,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和几人说几句话,金一佳的手机就响了。一见来电,金一佳脸色就为之一变。

“是夏莱。”

随后她接听了电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都颤抖了:“夏莱出事了。”

第182章 黑幕

“夏莱怎么了?”关允脸色也变了,刚刚才放心夏莱的安危,以为一切无虞,怎么突然就又平地起风?

“夏莱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心急如焚。

“我也不太清楚,她在电话里只说她被困在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让我想法去救她,然后电话就断了。”金一佳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又冷静了几分,“先不管那么多了,刘宝家不是有车?我们赶紧过去。”

刘宝家从孔县带了一辆面包车,虽然破旧,但在刘宝家熟练的开车技术的操控下,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市南而去。关允坐在车内,听金一佳不停地打电话了解情况,从她的对话中,大概了解到了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些情况。

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是经燕省人民政府批准、国家教委备案的普通高等院校。学院坐落在黄梁市南郊,占地1000亩,是黄梁市第一所民办高校,在黄梁市的名气很大,不少高考落榜的学子都纷纷走门路也要报考职业技术学院,不是因为进取职业技术学院的文凭过硬,而是从进取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大多都能在黄梁市找到正式工作。

而且还是好工作,包括市委、市直机关和各大企事业单位,所以不少为了孩子谋求一份有发展前途的工作的家长,托门路求人情或是送钱送礼,打破头也要上进取职业技术学院。

黄梁市——甚至可以说整个燕省——教育质量和水平落后于全国很多,市内没有一所重点大学,凭什么一家小小的民办高校就能成为黄梁市民心目中的教育圣地?

虽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不愁找不到工作。但想进市委市直机关,也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去。即使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如果没有关系和门路,想一毕业就迈进市委大院也是痴心妄想!

进取学院的招生简章上就明确地注明,进取学院是明天的保证,是金饭碗的摇篮,口气之大,让人咂舌。但也别说,进取学院创建几年了,确实往市委、市政府、市直机关以及市内各区、区直机关输送了不少人才,甚至还有几人没有毕业就已经确定了去向——市委办秘书处和市政府办综合处。

如果以上几人都有后台也就罢了。偏偏几人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这样一来,就更让无数学子的家长趋之若鹜,不顾进取学院高昂的学费和苛刻的监狱化管理的条件,都争先恐后要将子女送到进取学院。

关允越听越觉得可疑,一所民办高校有直接向市委输送人才的能量。得有多深厚的背景才行?这办的根本不是学校,而是人才培养基地,或者说,是嫡系培养基地!

再深入一想,关允更是怵然而惊,进取学院在黄梁市树大招风,却一直屹立不倒,还能源源不断地将人才输送到职权部门,蒋雪松也好。呼延傲博也罢,都对此视而不见,不是不想管,应该是想管却无处插手,而且根本就管不了!

越想越是心惊,忽然又想到了哪里不对。关允就问:“不是说夏莱去采访什么旅游黑幕?”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她是这么说的,但现在一想才明白,她肯定就是在骗人。黄梁不算什么旅游城市,现在又是冬天,天寒地冻,哪里有游客?”

“夏莱为什么对你也不说实话?”关允很是不解,夏莱究竟在暗访什么,瞒过外人可以理解,连金一佳都瞒,就大有内情了,猛然想通了什么,说道,“是不是夏莱在黄梁的暗访,和夏德长插手黄梁的局势有关?夏德长在明,夏莱在暗?”

“还真有可能!”金一佳和关允并排坐在面包车后座,她一点就通,激动之下,一伸手就拍在了关允的大腿上,拍的地方还不巧,正好是关允的敏感部位,她还不自知,继续说道,“要是夏莱被夏德长利用当了枪,她的暗访就不是新闻事件了,而是政治事件……啊,如果涉及到黄梁市的政治内幕,事态就严重了,再如果她真是调查到了什么黑幕,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报警没有?”关允也是越想越是心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被金一佳的小手摸到了最关键部位也没有了旖旎之想。

也是,夏德长插手黄梁局势,看似突兀,虽说以夏德长的政治智慧或许不够成熟,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必定也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一直猜不透夏德长前来黄梁的底气何在,却原来夏莱是他的先行军。

夏莱不关心政治,但她必定关心爸爸的忧苦,夏德长利用夏莱想当无冕之王的迫切心情,假装为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她正义感泛滥,不管让她前来黄梁暗中调查什么,她肯定欣然前往,怎会深思一个政客在背后深远的考量?

哪怕政客是她的爸爸!

“刚才电话里夏莱说已经报警了,但警察不出警。”金一佳扬了扬手中手机,“我再报警试试。”

刘宝家全神贯注开车,他常来黄梁,比关允路熟,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地开车,突然就插了一句话:“事情很蹊跷,夏莱报警,警察不出警,就说明警察不敢碰进取学院。我建议不要再报警了,否则说不定连我们也会被盯上,我们现在悄悄过去,正好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三大宗姓的郑姓遍布黄梁市的政法和公安系统,市公安局长就是郑天则。报警不出警,难道是说进取学院是郑家的产业?”金一佳若有所思地说道。

“先不要乱猜测了,一佳,你马上联系一下夏德长。”直觉告诉关允,夏德长虽然在黄梁栽了一个大跟头,但他不会立刻离开黄梁,夏莱的暗访还没有结束,他估计还会再等上一等再走。

“好。”金一佳又打了夏德长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失望地摇摇头,“还是没有接听。”

“夏德长……”关允无法评价夏德长的为人了,不管他是故意不接听还是另有原因,至少在上一次金一佳打了电话之后,也要回拨一下问问情况才对。却一直没有理会金一佳,度量实在太小。

“等我回京,我和爸爸好好说说夏德长。”金一佳也气着了,忿忿不平地说道。

汽车出了市,来到市外,夜色渐黑,又走不远,连路灯都不见了,四下一处漆黑,应该已经走到了田地之中,路也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了,借着汽车的光芒,依稀可见道路两旁果然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如果是夏天,肯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惜现在是冬天,万物衰败,还有积雪未消,更加增加了凄凉之感。

忽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说夏莱的名字寓意不好,是指夏天里一片荒废的田地,那么在冬天的野外,全是荒废的田地,夏莱的荒芜就没那么明显了,是否可以说,夏莱会有惊无险地度过一难?

这么想着,汽车向右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乍一看,犹如一座遗世而独立的城堡,巍巍然屹立在城乡结合地带。

进取学院的大门敞开,此时正是寒假前夕,学生们还没有离校,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进进出出,一派和平景象,不见有丝毫异常,就连面包车直接开进了学校大门,也无人拦截。

刘宝家将面包车停在正对大门的停车场,几人下车,眼前是一座主体建筑,六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灯光大亮,每个教室的窗口都有学生人头攒动,过往的学生也有平静如常,还有几个青春亮丽的女学生向关允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一切,再正常不过,别说有严重的事态发生了,连一点异常的氛围都没有,就让几人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就连金一佳也是纳闷:“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回事嘛?难道被骗了?不应该呀,夏莱从来不开无聊的玩笑。”

关允沉思了片刻,挥手说道:“先上车,宝家,开车在学校里转一转再说。一佳,再打夏莱的电话试试。”

面包车发动,缓慢地沿着教学楼、学生宿舍和操场转了一圈,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既没有联系上夏莱,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更让关允几人迷惑了,到底是夏莱谎报军情,还是事情另有变故?

怎么办?本着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的想法,关允对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和镔力、李理去教学楼里面排查,多问问学生,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我和一佳去教导处,和学校领导接触一下。”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一挥手,雷镔力和李理就跟随他前去查楼了。

关允和金一佳正要动身前去教导处,忽然发现三五成群的学生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不少人手指教学楼,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出什么事情了?关允抬头一看,教学楼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她身影窈窕,神情漠然,穿灰色上衣、褪色长裙,一抬脚就坐在了窗台之上。

聚集在了楼下的学生一阵惊呼:“有人要跳楼!”

第183章 铸成大错

尽管离得远,关允和金一佳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赫然是夏莱!

还真是夏莱!

楼上风大,寒风吹动夏莱的长发,飘扬起伏,就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却是恶梦。

关允和金一佳对视一眼,满心惊恐,随人群快步向前,不几步就来到了教学楼下,抬头仰望,见夏莱已经坐在了窗台边缘,眼神惊恐,神色恐慌,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身后有人追赶一样。

不过她衣衫整齐,脸上和身上也不见伤痕,只是不知为何惊吓得花容失色,莫非是受到了人身威胁?关允三步并成两步来到楼下,抬头仰望夏莱,三层楼的距离,不过十几米远,可以清楚看清夏莱脸上的悲伤和绝望,却又和隔了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夏莱!”关允大急,大喊出声,“我来了,你不要做傻事。”

“夏莱……”金一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你别吓我。”

夏莱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目光落到关允身上,先是一喜,又落到了金一佳身上,又是一惊,她冲关允和金一佳挥手,用足力气说道:“关允、一佳,你们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夏莱悲情一哭,就如风中落叶,瞬间击中了关允的心,他和夏莱相恋四年,又经历了苦苦等候的两地相望的一段艰难时光。如果说他和夏莱之间的感情可以轻易舍弃,绝对是自欺欺人。他和金一佳之间是有好感。也有喜欢,但没有经历过波折的感情并不成熟,也许一次风浪就会夭折。

但和夏莱的爱,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已经深入了骨髓,就如亲情一般无法割舍,也不可能割舍。夏莱柔弱无助的痛哭,让他想起来了和在夏莱在一起相恋并且守望的岁月,心如刀割。

“夏莱,你等着,我马上上去救你!”关允悲伤之余。还保持了足够的清醒。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形势危急,顾不上多想,还是救人要紧。

关允分开人群,就要冲进教学楼去救人。才走两步,形势陡然为之一变。

“啊!你不要过来!”夏莱惊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就如彻骨的寒风洞穿了关允的心房,痛得彻骨,凉得惊慌。

关允止住了脚步,回身一看,三楼的窗户内人影一闪,一个留着背头、穿西装打领带、30岁左右的男人闪身来到夏莱身后!

来人长什么模样,因为他躲在夏莱身后的缘故。关允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来人右手上有一块十分醒目的伤痕,之所以离得远还能看清,不仅是因为关允眼神好,还因为他的伤痕明显是牙印。

被一个女人咬在手上,久年累月也不见消退。还凝结成疤,可以想象当时的一口咬下是怎样的恨之入骨!

夏莱如避瘟疫一样躲避身后之人,惊叫连连:“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有种你就跳,别吓人,你这柔弱的小样儿,一看就不是烈性子,敢跳才怪了!”伤痕男一说话就是一口浓重的黄梁当地话,鼻音很重,好像重感冒一样,而且嗓音还微有沙哑,“别装贞节烈女了,你省省吧,赶紧跟我回去,我会善待你的,哈哈……”

伤痕男的狂笑就如一阵狂风,冲击得关允怒不可遏,想恨夏莱却又恨不起来,夏莱善良而软弱,她来进取学院暗访,必定触了雷区,现在引发了强烈的反弹,对方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关允到底该恨谁?是恨夏德长的无耻还是夏莱的天真?又或是伤痕男的狂妄?他都恨!

“住手!”关允知道上楼也来不及了,就停下了脚步,冲楼上怒吼一声。

对方很聪明地躲在了背后,不让关允看到他的正脸,阴森地回了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冲我吼,是不是夏莱是你女朋友?有本事你上来,看我不废了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敢嚣张,小子,你真是活腻味了。告诉你,整个黄梁市没人敢动进取一根手指头,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没本事!”

话一说完,他伸出魔爪就抓向了夏莱。

夏莱的性子确实柔弱,否则她也不会被夏德长严管了一年之久才到孔县看望了关允一次,但一个人一辈子性格柔弱,并不表明一生之中不会有一两次闪耀光芒的时刻……夏莱悲怆地呼唤了一声:“关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

话一说完,夏莱就如一片落叶从三楼飘落,长发飘扬,裙摆飞扬,青春的面孔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只一瞬,一瞬就定格成了永远。

“扑通”一声,夏莱摔落尘埃,落在楼前的草地之上。尽管草地上有一层青草,但三楼的高度有将近十米落差,草地再松软,也是冬天的草地,更何况草地已经荒芜,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夏莱重重地摔在地上,连一声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双目紧闭,不知生死了。

“夏莱……”关允和金一佳同时一声痛彻心肺的呼唤,同时扑了过去。

楼上的伤痕男见势不妙,迅速转身就走,刚走出房门,正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狭路相逢。伤痕男并不认识刘宝家,还以为几人是学生,不以为意,正要和刘宝家擦身而过时,刘宝家猝然出手了。

刘宝家还不知道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刚才听到了夏莱的声音,见伤痕男神色慌张、行色匆匆,就知道出事了,怒从心头起,哪是还会手下留情——伤痕男刚和他一错身,他回身一脚就踢在了伤痕男的后背之上。

这一脚用了全力,刘宝家打人向来以狠手著称,何况这一次他心中火大,虽然夏莱不是他选中的嫂子,但夏莱毕竟是关允唯一的正牌女友,谁敢动夏莱一根手指,就和动关允没有区别。

谁敢动关允,就是动了刘宝家的命!

一脚踢中,伤痕男猝不及防,身子向前飞出十几米远,摔倒在地之后,又向前滑行了几米远,“咚”的一声,脑袋顶在了墙上才停了下来。

只一脚,就被踢得七荤八素,伤痕男还真是硬气,竟然没有昏迷,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一脸凶狠地冲刘宝家扑了过来:“敢打老子?我弄死你!”

说话间,又有数人从房间中冲了出来,一共五六人之多,和伤痕男汇合一处,气势汹汹地冲刘宝家三人杀了过来。

刘宝家三人毫无惧意,虽然黄梁不是孔县,但刘宝家的信条就是从来不怕狠不怕乱,三人一使眼色,无敌组合立刻组成队列,迎了上去。

一番混乱之后,刘宝家浑身挂彩,雷镔力伤痕累累,李理鼻青脸肿,对方人太多,打倒了五六个,又涌出了十来个,毕竟是在对方的大本营里,不管是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如果不是三人的无敌组合练习多年,几个回合下来,早就被打爬下了。

尽管对方人多势众,刘宝家还是抓住了机会,拼了后背挨了几下的代价,再次重创了伤痕男——断了他两根手指两根肋骨,还差点打瞎他一只眼睛!

刘宝家的凶悍和不怕死的打法,就让人多势众的进取学院的一帮人也为之胆寒。

如果不是楼下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刘宝家三人会血战到底,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同时响起,就证明出了大事,伤痕男一挥手,暂时停战,他虽然受伤很重,嘴中还涌出鲜血,头上也是鲜血直冒,但依然十分强悍地说道:“你是哪一路?黄梁没你这号人,你不是黄梁人。小子,我记住你了。今天弄不死你,以后有种别来黄梁,来一次,我废你一次。”

“你也记住了,我叫刘宝家,我的兄弟叫雷镔力和李理,我们都不是黄梁市人,但我也告诉你,黄梁市以后也会臣服我们兄弟三个的拳头之下!还有你,我也记住你了,今天没废了你,总有一天,我让你跪倒在我的脚下,我拨光你的狗牙,打断你的狗腿……”

“哈哈,真他娘的有气势,刘宝家……行,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伤痕男急着去处理夏莱的善后事宜,事情闹大了,总要有个交待才能过关,顾不上再和刘宝家纠缠,匆匆离去。

刘宝家三人都受伤不轻,好在还能走路,兄弟三人忍着巨痛,相互搀扶下楼,一到楼下,见夏莱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只有关允还紧咬牙关勉力支撑,一瞬间刘宝家心中迸发了万丈怒火,回头望了一眼进取学院的教学楼,心中发誓,如果有朝一日不毁了进取学院,他就不配再叫关允一声关哥!

急火攻心之下,再加上伤势过重,刘宝家打架无数次,第一次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和刘宝家急火攻心的昏迷相比,关允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悲伤,就在刚才,他已经初步得知,进取学院正是郑姓的基地,再联想到和夏德长对峙时郑天则对他的态度,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回响,别让他调进市委,一旦他担任了市委一秘,郑姓,将是他在黄梁市的第一个垫脚石!

第184章 风起云涌

夏莱被送上了救护车,紧急送往了医院,刘宝家也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雷镔力和李理一起陪同前往,关允留了下来,配合〖警〗察的调查。

冷舒也留了下来,她要陪关允。和金一佳哭得死去活来相比,冷舒此时反倒异常冷静,紧抿嘴唇,眼神坚定,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坚毅,她默默地陪在关允身边,不发一言,只以沉默的存在来显示她对关允的关怀。

报警不出警,现在出了人命,〖警〗察才姗姗来迟,郑姓对公安系统的控制力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前来负责调查的〖警〗察也姓郑,叫郑寒,30岁左右,留平头,傲慢得跟二百五一样,是林阶分局的刑侦支队队长。本来出警的应该是〖派〗出所的〖民〗警,但〖民〗警迟迟没有出警,等再有报警电话打进时,就成了人命大案,郑寒一听说是进取学院出了事儿,就二话不说亲自出动了。

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是郑姓在黄梁市的人才基地,也有人敢闹事?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黄梁市多年,一开始都想拿进取学院开刀,最后都又收回了手。为什么?还不是差点被进取学院咬了手。

郑寒就以为在进取学院闹事的不是崔姓就是王姓,没想到,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不但他不认识,而且明显还不是黄梁市人。就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允,又从鼻孔里哼出一句:“关允?你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要在进取学院闹事?”

关允现在心急如焚,没空理会郑寒的狗眼看人低,但不应付他几句。他又不放他走,他以前在孔县一向以平和示人,但今天,他知道平和只能针对有素质的人,对于一些狗仗人势的货色,不能假以颜色。

“我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关允。”关允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打击了郑寒的嚣张气焰“郑队长,我来进取学院进为了救人。怎么又是闹事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诬蔑国家干部,你是何居心?”

“你……”郑寒在黄梁一向自诩是个人物,身为三大宗姓的成员,背景深厚。又手中有权,难免就趾高气扬,冷不防眼前的关允才20来岁也是副科了,就让他心中不服,又被关允的气势一逼。顿时火冒三丈“下面县里来的?县里的级别能叫级别?不作数,在我这里,你就是县长也得乖乖的低头!走。带走!”

郑寒路上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知道今天的事情涉及到了一名国家级报社的记者。事情可能会闹大,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先将事情压下。他刚才已经和郑天则通了电话,郑天则指示,不管涉及到谁,先控制起来再说。

“等等,郑寒,你想抓他,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冷舒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关允面前。

“我管他是谁,也不管你是谁,你也跑不了,一起带走。”郑寒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对你们客气,你们要识抬举,再闹,铐了你们。”

“有本事你就铐我。”冷舒也生气了,小脸板起,冷若冰霜“铐了我,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放人,还得赔礼道歉?”

“你又是谁?”郑寒眯起了眼睛,不以为然地笑了“大话不要说过头了,在黄梁市,谁能一个电话就让我放人?郑局?呼延市长还是蒋〖书〗记?除非以上三人,否则,就是市委秘书长冷岳的话,也不一定管用。”

一句话让冷舒又气又急,关允见状,轻轻将她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冷舒一脸惊讶:“真的可行?”

“总要试一试。”

“好,我听你的话。”

郑寒惊奇地见关允和冷舒老实地上了车,他就放了心,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又和进取学院的人碰了头,随后上车头前带路,押送关允和冷舒回局里。

一路上郑寒电话不断,不停地接受指示,半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市里,开进了林阶分局。刚停好车,就看到分局局长叶雷含一脸紧张从二楼跑了下来,快步不停不等郑寒下车,就来到了车前。

郑寒还纳闷,叶雷含虽然平常对他还不错,但也不至于亲自下楼迎接,他的身份还没有涨高到惊动局长出面的程度,就忙下车,想做个样子。

一开门,就听叶雷含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抓了谁?”

“没谁,就是两个寻衅滋事的男女。”

郑寒的回答很有水平,寻衅滋事可以是治安拘留,也可以以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是可轻可重的一个说法。

“没谁?胡闹!”叶雷含脸色大变“刚才已经有两通电话打到我的桌子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两通电话?都谁的电话?”郑寒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两个人在进取学院闹事,谁的电话也不管用。”

叶雷含都快被郑寒的狂妄气得跳脚了:“第一个电话是冷秘书长的电话。”

“冷秘书长呀……”郑寒拉长了声调,眼中露出轻视之意“叶局随便应付几句就行了。”

应付?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好应付?叶雷含恨不得一个耳光朝郑寒的脸上打过去,但还是忍不住了,他是局长不假,却惹不起郑姓一员的郑寒。

“崔〖书〗记打来了第二通电话。”

“崔同副〖书〗记?”郑寒终于脸色变了“崔同怎么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你连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就敢抓人,郑寒,你的政治头脑哪里去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关允,一个叫冷舒,冷舒是冷秘书长的侄女,关允是……”

“关允是孔县县委副主任,下面县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郑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见过什么世面?”叶雷含几乎要被郑寒气炸了肺,刚才崔同的语气很严厉,他差点没被崔同训得找不到北,郑寒给他惹了一身麻烦,却没事儿人一样,活宝一个“关允住在市第一医院的高干病房,就是崔〖书〗记亲自打电话要求市一院特事特办。”

这一下郑寒心里没有底气了,他是郑姓一员不假,但郑姓在庞大的崔姓面前,还是实力不足,何况崔同的为人在黄梁市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杀人于无形之中,有时当面和你笑眯眯说话,一转身就会将你撤职查办。

“关允到底是什么人?”郑寒意识到抓错人了,但还是不肯服软“就算崔〖书〗记打电话也不行,他涉嫌在进取学院寻衅滋事……”

话说一半,叶雷含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他急忙示意郑寒不要说话,忙恭敬地接听了电话“秘书长,我是叶雷含。”

“叶雷含同志!”冷岳的声音威严而冷漠地传来“接蒋〖书〗记最新紧急指示,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关允同志调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问题,明天一早就会正式行文。特此通知!”

话一说完,不等叶雷含说一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雷含握着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了,关允到底是何方神圣,惊动了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他的调动,还由蒋〖书〗记亲自指示市委秘书长打来电话通知,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如果真敢扣留了关允,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公布了任命,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敢抓蒋〖书〗记亲自指示要连夜研究任命的重要人物,就是完全和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公然对抗了!蓦然,叶雷含想起了蒋〖书〗记要换秘书的传闻,能让蒋〖书〗记大费周章不惜以市委组织部公布任命也要保下的人物,莫非就是传说中蒋〖书〗记最欣赏的秘书人选?

“立刻放人!”叶雷含直惊得头皮发麻,冲郑寒吼道。

“叶局,这……这也太草率了吧?”郑寒觉得面上无光,就不甘地说了一句。

“草你个头!再不放人,我免了你的职!”叶雷含勃然大怒,猛然拉开关押关允和冷舒警车的车门……

“对不起,关允、冷舒,我是林阶分局局长叶雷含,刚才的事情是郑寒办事不利,抓错了人,我代表他、代表林阶分局向你们表示真诚的歉意!”

关允和冷舒下车,他镇静地和叶雷含握了握手:“谢谢叶局,郑队长是不是抓错了人,以后会调查清楚,我和冷舒还要赶紧去医院看望伤者。”

强忍悲伤,关允没有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夏莱生死未卜,他被郑寒请到了分局,这一笔账,以后连本带息一定要加倍偿还,还有黄梁郑姓,从此和他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另外我再提醒叶局长一声,今天在进取学院跳楼的伤者姓夏,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德长的千金!”关允扔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该怎么调查事情真相,叶局长决定吧。”

话一说完,他和冷舒转身就走,扔下目瞪口呆的郑寒和瞠目结舌的叶雷含,扬长而去。

在来时的路上,关允在车内打了电话给崔同,他赌的就是崔同既然主动出面帮他安排高干病房,肯定不会对他被抓坐视不理,主要也是他想让崔同第一时间介入进取学院事件,作为崔姓的代表人物,肯定会对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视为眼中钉。

关允要的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搅乱黄梁局势,让本来就已经因为李逸风和冷枫的调动而动荡不安的市委,再次风起云涌!

第185章 记上一笔

比关允期望中更有效果的是,崔同一接到他的电话就顿时大惊,当即表示要立刻查实事情的真相。崔同先是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然后才问夏莱的伤势如何。关允虽然心中悲痛,却还是从一个先后的小细节上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崔同真正关心的是他,而不是夏莱,更不是在意夏德长的权势。

怎么会?崔同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崔同对他的好,比他想像中还要多出许多倍!

从林阶分局出来时,关允还以为就是崔同打了一通电话才让叶雷含放了他和冷舒,只要崔同介入了进取学院事件,才有可能真相大白,还原夏莱被逼跳楼的来龙去脉。

血债血还,但关允更清楚,面对三大宗姓之一的郑姓,他就算当上了市委一秘,短时间内也无法撼动郑姓庞大势力的分毫,只有借助更庞大的崔姓势力,才有可能让郑姓势力最终臣服。

当然,道路很曲折,前路很艰难,不过为了替夏莱讨还公道,再大的困难险阻也挡不住关允的决心,而且关允已经决定,他和郑姓之间,不死不休,拒绝和解的可能。他一向以平和示人,并且赞同李逸风的隐忍低调的手腕,欣赏崔同和光同尘的政治理念,但进取学院发生的事件让他改变了许多。点燃了他骨子里隐含的反叛精神和好战之意。

一瞬间关允忽然发现,原来在强硬和冷漠上面,他和冷枫确实有相通之处。

从林阶分局出来,一路紧急赶往医院,路上,冷舒接到了冷岳的电话,挂断电话冷舒告诉了关允一个惊人的事实——就在崔同接完电话之后,他不但立刻电话通知了叶雷含无条件放人,还唯恐事情有变,第一时间通知了蒋雪松。

而蒋雪松的反应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不但当即决定马上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进取学院的突发事件,同时指示市委组织部连夜召开会议研究关允调动问题,并要求明天一早行文公布!

蒋雪松的神来之笔不但震惊了所有人,也让崔同吃惊不小,第一次感受到了蒋雪松在黄梁市三年的和风细雨的执政思路之外的另一种刀光剑影的可能,也让崔同意识到,蒋雪松及时出手,雷厉风行。就是要抓住关允和郑姓人才基地正面冲突的时机,借正式调关允到市委为突破口,打响了向三大宗姓郑姓宣战的第一枪。

当然,也不排除蒋雪松悲愤的私心,他和夏德长私交甚好,视夏莱为侄女一般。夏莱却在他的治下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他肯定痛心疾首,不做出姿态查明真相,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夏德长?

黄梁局势,真要风起云涌了!

听了冷舒大概叙述了市委一系列的变动之后。关允震惊了,一是震惊于崔同对他的关照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二是震惊于蒋雪松连夜要求组织部研究他的调动的举动,绝对是高调公开向郑姓宣战的壮举。

不管是崔同还是蒋雪松,或许都无比地清醒地意识到,夏莱悲情一跳让本来已经动荡的黄梁局势再添一把火。黄梁市的破局……即将全面到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夏莱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金一佳守在门外,已经出离了悲伤,只有恐慌、无助和彷徨,一见关允,她也不顾冷舒在场,一头扑进了关允的怀中。浑身颤抖,泪如雨下:“关允,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支撑不住了。”

红颜一泪,男儿一醉,都是世间最伤心之事,关允将金一佳揽在怀中,与她同悲同哭。金一佳出身世家,从小顺水顺风,见到的都是世界美好的一面,哪里知道世界上除了美好之外,还有阴暗的角落。

不但阴暗,而且还让人齿冷。

金一佳再坚强再精干,她也只是一个女孩,一直并没有经历多少世事和人间悲伤的女孩,她的坚强是源自富贵之家的出身,她的精干是得益于良好的教育,说白了,还是先天条件优越。先天条件越优越,越见识不到人间真正的悲惨,关允此时此刻对金一佳既怜又爱,对夏莱更是又爱又敬。

夏莱的出身虽然比不上金一佳,但也算是世家千金,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不说,肯定也是娇惯而溺爱,所以夏莱对他的爱,虽然不是轰轰烈烈,却也能顶住夏德长的压力而连绵不绝,也是足矣让他欣慰平生了。

尤其是夏莱的悲情一跃,一句“关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犹在耳边,就如一条伤痕,永远地铭刻在了关允的心上,今生今世永难忘记!

“不要怕,有我在,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关允泪如雨下,男儿倾情一哭,天地为之动容,冷舒在一旁鼻子一酸,顿时泪雨磅礴。

冷舒的泪,既为关允的一哭而哭,也为关允对夏莱的深爱和对金一佳的关爱而哭,女孩的心思向来敏感而细腻,或许她对关允只是崇拜加好感,但现在她多希望在关允怀中放任一哭的人是她。

她为什么而哭,为谁而哭?她也说不清楚,为夏莱?她和夏莱又不认识。为金一佳?她和金一佳又不是情同姐妹。为关允?关允又没有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怀,或许她只是为自己哭。

“夏莱会不会不好了?我好怕,万一夏莱有一个三长两短,我……”金一佳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不要乱想了。”关允也是心乱如麻,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夏莱当场就昏迷过去,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真有可能……他也不敢多想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联系上夏德长?”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正在抢救。”金一佳摇摇头,“没联系上,不过刚才我听到一个消息,好像他已经回省里了。”

这个夏德长……关允已经无法形容他对夏德长是什么看法了,夏德长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说夏莱的暗访真是因夏德长的授意而起,结果导致她触了雷区,被害成了现在的惨状,不知夏德长是不是会追悔莫及?

果真如此的话,不管夏德长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夏莱遭难,关允都要为夏德长好好记上一笔!

夏德长,你的为人距离道德的高度还有很长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手术室的工作灯一直点亮,关允睁大了眼睛,等最后时刻的来临……忽然,楼道中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脚步声纷乱而急促,显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转身一看,大约四五人从走廊的一头快步走了过来,当前一人关允认识,正是黄梁市的一号人物、市委书记蒋雪松。

蒋雪松的身后跟着一人,五十左右的年纪,圆脸、大眼、高鼻梁,头发浓密而粗,个子不高,微胖,走路虎虎生风。虽说关允没有见过真人,但没少在新闻上见过尊容,正是黄梁市的二号人物、市长呼延傲博。

呼延傲博的身后的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关允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崔同。

崔同身后是上次去过孔县一次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曾伟宪的身后,是市委秘书长冷岳和师龙飞。

果然是夏德长的面子不小,夏莱出事,惊动了市委五位重量级人物,而且前三号人物全部现身,确实有风雷之威。只可惜,关允宁愿不要这样的威风,也不想夏莱受到了一丝伤害。

“夏莱情况怎么样了?”蒋雪松大步来到关允面前,一脸沉痛地伸手和关允握手,“我来晚了,关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

蒋雪松直接向关允问起事发经过,就是很明显地流露出偏袒之意,就是想站在关允的立场上为出发点。他话一出口,身后的呼延傲博就微一皱眉,插话说道:“蒋书记,还是等郑天则来了之后再了解情况,让关允先休息一下。”

“我不累,事发时,我和金一佳、冷舒都在现场,还有刘宝家、雷镔力、李理都是目击人,我们的话,更客观更真实。”关允没有客气,直接顶回了呼延傲博,呼延傲博明显是想拖延时间,想等郑天则赶来,郑天则迟迟没有现身,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背后统一口径去了。

呼延傲博再次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关允一眼,眼神中微有不满流露,不过一闪而过,极快又掩饰得极好,一般人察觉不了他神色之间的微不可察的变化。

只不过,关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一个轻微的变化,关允就心中笃定,在夏莱的问题上,呼延傲博自有打算,他的立场和蒋雪松的立场并不一致。

不等关允开口说明当时的事发经过,又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中传来,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各位领导,我来晚了,我有错,请领导们批评我。为了调查清楚事情真相,我又亲自跑了一趟进取学院。”

郑天则来得真是及时,关允知道,有人要颠倒黑白了!不能让郑天则先入为主,更不能让呼延傲博抢了先机,他当即说道:“蒋书记、呼延市长,进取学院是郑姓的产业,郑局长应该回避!”

一言说出,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同时脸色大变。

第186章 关允算老几(求月票)

以关允的级别,直截了当地要求郑天则回避,既是僭越,又是不懂官场规矩的表现。在场中人,能直接一言而定要求郑天则回避,除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外,就连崔同和曾伟宪、冷岳,也不会如此托大。

更何况现在几位重量级领导都在,根本就没有关允说话的份儿。

呼延傲博眼中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了一丝笑意,蒋雪松精心挑选的秘书也不过如此,遇事慌乱,口不择言,连基本的官场规矩都不懂,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他的目光就悄悄一斜,想观察一下蒋雪松的反应。关允难道不知道蒋雪松性子平和处事手法优柔寡断,向来不喜欢直来直去?

不料让呼延傲博失望的是,蒋雪松非但没有生气,而且好像还被关允的话说动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话有道理,呼延市长、崔书记,你们怎么看?”

以为再晚一步就赶不及的郑天则一下呆住了,他紧赶慢赶地赶来,不就是为了先入为主,将进取学院事件的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不让蒋雪松好借题发挥,怎么平空杀出一个关允,敢对他呼来喝去让他回避?

关允算老几?

郑天则对关允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想起上次在夏德长面前想要拿下关允,最终被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的意外现身而搅局。不由他不心中大跳,难道说草根出身的关允,还真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来历不成?

上次在夏德长面前对关允下手,郑天则并不完全是为了捧夏德长的场。而是为了借打压关允而让蒋雪松难堪。

郑天则也清楚夏德长对他有拉拢之意,但郑姓未必就看得上夏德长,夏德长太自大了,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夏莱是夏德长女儿的事实,就连夏莱暗中调查进取学院的内幕,他也清清楚楚。夏德长还以为他蒙在鼓里?

郑天则就对夏德长嗤之以鼻,到底是京城空降的干部,太不了解基层了。以为只凭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来头就可以让下面的人趋之若鹜?做梦!

郑天则想了许多,也清楚夏莱事件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就本着解决问题的精神来善后,不信在黄梁地界上,还有什么压不下的风浪。他这么想着,眼睛就看向了呼延傲博,现在是一号二号正面对决的时刻。他连常委都不是,只能等一号二号分出胜负才有说话的资格。

呼延傲博被蒋雪松直接当面一问,为难了,蒋雪松以前和他说话总是和风细雨。而且都是以商量的口吻,今天是第一次明是征求意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难道说蒋雪松风格变了?怎么可能。一个人的风格怎能说变就变?

难道是因为关允的缘故?

也确实有一种说法是,官场之上,有气运互补一说,不但下级需要领导的提携,领导也需要一个得力下级的相助,呼延傲博听说过一件真事,有一个省级领导行事方圆有度,手腕极其灵活,但在后来换了一个飞扬跋扈的秘书之后,风格也突然为之一变,凡事都喜欢先声夺人不说,还不再讲究事缓则圆的手法,做事不留余地,处处逼人让步,结果没几年秘书事发,他也受到连累,黯然下台。

只想了片刻,呼延傲博就有了决定,不管蒋雪松怎样维护关允,关允现在毕竟还不是蒋雪松的正式秘书,他不必看关允三分薄面,再说就算关允真担任了蒋雪松的秘书又能如何?一个小小秘书还想掀起黄梁的风浪?自不量力。

“蒋书记,我的个人意见,进取学院虽然是郑姓的产业,但和郑天则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黄梁姓郑的多了,不可能郑姓出现问题,都要郑天则回避,工作就没法开展了。”呼延傲博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关允脸上一扫而光,淡淡的眼神中,有复杂而意味深长的内容。

关允对呼延傲博的示威视而不见,他虽然和呼延傲博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呼延傲博并不陌生,夸张一点说,自从孔县出了大坝事件后,让关允在感觉上一下和呼延傲博拉近了许多,或者说,呼延傲博的神秘面纱在大坝裂缝事件暴露之后,也揭开了一角。

先不管在孔县的问题上呼延傲博是怎样和蒋雪松暗中作对,也不提呼延傲博躲在背后插手孔县局势,不惜以破坏大坝为代价也要推动李永昌的倒台,或是在冷枫任命的问题,他又怎样和蒋雪松的立场完全相反,关允有理由相信,呼延傲博处处为蒋雪松的大计设置障碍,并非是为了帮冷枫或李逸风,而是为了他在黄梁市的大计。

想想也是,呼延傲博和蒋雪松年龄相差无几,但一个书记一个市长,实际上是差了一届的距离,呼延傲博确实也应该有紧迫感,他想追赶蒋雪松,或是迫切需要政绩来证明自己的才干,又或是和蒋雪松理念不和,不管是什么出发点,他现在开始露出强势的一面了。

而刚才呼延傲博的几句话更让关允确信,呼延傲博和蒋雪松的矛盾,随着李逸风和冷枫任命问题而引发的动荡,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进取学院事件,已经正式摆到了台面之上!

“呼延市长的话有道理,让天则回避有点小题大做了。”崔同说话了,一说话就是附和呼延傲博,不免让关允暗吃一惊,怎么崔同的意见和蒋雪松的意见不同步?

不过随后崔同语气一转,又说了一句:“但进取学院的事件比较复杂,不能听取一面之辞,关允、金一佳和冷舒都是当事人,他们又是夏莱的朋友,向他们了解情况,比较真实、详细。天则同志是市公安局局长,他刚从现场回来,他了解到的情况肯定专业、客观。”

崔同的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老容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关允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老容头的点评真是高明而贴切,一语中的,完全切中了崔同为人的和光同尘和深不可测。

莫不是……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愈加怀疑他被崔同高看一眼的背后,说不定真是老容头的手笔。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流露出一丝不满,也是,崔同左右逢源,说了一气,其实根本就就没有点明立场,等于没说。

不过,相比蒋雪松明显的不满,呼延傲博在不满的同时,还微有一丝得意,应该也是崔同一向不偏不倚惯了,他的态度在呼延傲博的意料之中。

不料,崔同微一停顿之后,又说话了:“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郑局长后来,就先等等,让关允先说说事发经过。”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呼延傲博、曾伟宪和冷岳,全部脸色为之一变。

蒋雪松是惊讶,呼延傲博是震惊,曾伟宪是不解,冷岳是惊喜,不管各人是什么表情,却同时意识到了一点,崔同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居中的立场,突然有了微妙的倾斜,毫无疑问是因为一人的出现——关允!

关允尚未迈进市委大门之前,已经导致市委的天平失衡,等他真担任了市委一秘,又将是怎样的光景?要知道,三年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想拉拢崔同而不可得,崔同始终保持中立,摆出我自巍然不动的从容,任凭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实出浑身解数,谁也没有打动崔同分毫。

而现在,只凭关允当前一站,崔同的立场就马上有了松动,怎不让人震惊莫名?尤其是郑天则目光连连闪动,心中又闪出刚才的一句话——关允算老几?

说不定有一天,关允还真能算是黄梁市的一号人物!郑天则心思大跳,不行,不能让关允在他的眼皮底下壮大,一定要将关允的上升之势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关允一旦得势,必将对郑姓打压到底。

如果让郑天则知道关允要的不仅仅是对郑姓的打压,而是血洗,他现在说不定就能拿出****毙了关允。

“既然崔书记这么说了,关允,就由你先说说当时的事发经过。”蒋雪松顺水推舟,直接就点名了关允。

别看只是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不仅仅事关是谁先入为主,也关系到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一次过招的胜负,小事不小,尤其是进取学院的事件极有可能会引发黄梁市官场的一场风暴!

关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金一佳、冷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他缓慢而沉痛地将事发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从金一佳接到电话,到几人匆忙赶到进取学院,再到在学院里四处找人,然后发现了夏莱坐在窗台上,以及最后夏莱的悲情一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就连刘宝家三人被人围攻,最后被打得昏迷不醒的事实也没有隐瞒,黄梁市委前三号人物都在场,此时不说出真相,更待何时?

随着关允的叙说,黄梁市几位重量人物的表情各异,蒋雪松神情凝重,呼延傲博淡漠平静,崔同微微动容,曾伟宪倒是最真性情的一人,他脸色已经大变,怒容满面。

关允刚一说完,蒋雪松没来得及表态,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夏莱被推出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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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生死两重天(求月票!)

郑天则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想当面反驳关允,好让事件重新回到他认为的正确的轨道上来,刚才关允叙说的事发经过,他很清楚确实是客观事实,关允很诚实,既没有夸大,又没有捏造。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关允的事实不是他想要造成的事实,进取学院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夏莱为什么要跳楼,事情最后会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场,都必须在他的一手操纵之下,不能偏离他想要的结果。

黄梁市地界上的任何案件,多少年了,都得由他说了算!

如果跳楼的不是夏莱,不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千金,事情别说会惊动蒋雪松了,连冷岳都不会知道,事情就会被掩盖过去。但就算夏莱是夏德长的千金,对不起,摔死白摔,也是活该,谁让你闲得没事来调查进取学院的内幕?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以为谁都能随便调查?

更何况郑天则心里清楚,夏莱暗访的背后,绝对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她就是夏德长的先行军,一旦进取学院的内幕被夏德长掌握在手,夏德长肯定会以此要胁黄梁郑姓听从他的指挥,唯他的号令是从,进而插手郑姓事务,居心叵测。

还好,夏莱虽然接触到了进取学院的部分真相,调查出了一些内幕,但应该还没有传递出去。否则当时也不会非要将她困在学院内,要的就是不让她将资料带出去。一旦内幕资料流出,不用刊登在报纸上,只要将资料交到蒋雪松手中。蒋雪松就能关了进取学院,然后以进取学院事件为契机大刀阔斧地出手,说不定真能毁了郑姓的根基!

正是基于以上担忧,郑天则才会不遗余力地想将事情抹平,不惜得罪蒋雪松甚至夏德长!而且还有一点,如果夏莱死了反倒好了,最后随便找一个替罪羊一命换一命了事,夏莱一死。她调查的事情就人死灯灭,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危机也就完全解除了。

但如果夏莱不死,她醒来之后。一样可以再将进取学院的内幕公布于众,那么郑姓依然面临着被清洗的危机……郑天则从未有现在一样感觉到生死两重天的紧张,心跳加快,顾不上说出一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夏莱。

不止郑天则关心夏莱的死活。蒋雪松也是露出了关切的神情,关允和金一佳更不用说,都不顾蒋雪松等几位领导在一旁,直接越位向前。查看夏莱的伤势。

夏莱双眼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虽然不见一丝血迹,但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关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难道他的初恋、青春美好的夏莱真的红颜早逝了?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金一佳一听,只说了一句:“莱姐……”就昏迷过去,关允伸手扶住她,泪流满面,心中呐喊,夏莱真的离他而去了?她才仅仅23岁,明年才是她人生之中第二个本命年,距离她的24岁生日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她的生日是在正月十八。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但夏莱容颜未老,青春仍在,却香消玉殒,是人间最伤心悲惨之事,莫非夏莱真如老容头所说情深不寿?

古来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关允心底深处蓦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悲伤如刀,刀刀在心,痛彻肺腑,痛不可言,几乎让他无法站立,无法呼吸,但他又必须站立,必须呼吸,如果他倒了,依靠他的金一佳也会倒下。

他是男人,再悲伤再遭受重创,也必须顽强地站立,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不让别有用心的人认为他可以被击倒。

他是永远不会被人打垮打倒的关允!

只是关允再坚强,他也只是一个23岁的大男孩而已,他一手搀扶金一佳,一手抓住了夏莱的胳膊,嗓音已经嘶哑,声音已经颤抖:“夏莱……”

只一句夏莱,山高水远,阴阳两隔,仿佛四年的美好时光一一在眼前浮现,关允旧伤尚未痊愈,心伤又至,就如一枚利剑洞穿心脏,数年的感情,一年的苦苦相恋,无数次的梦回,都化成一缕轻烟就此消散……他不甘心!

“噗……”

一口鲜血喷出,情之所致,伤之所重,情深不寿说的不仅仅是夏莱,也是他吧?关允的意识一阵恍惚,殷红而触目惊心的鲜血喷了夏莱一身,是不是可以说,他和夏莱从此也血脉相连了?

关允吐血,当场震惊了蒋雪松几人。蒋雪松不顾身份,上前一步扶起关允,眼中流露出焦急和关切:“关允,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夏莱走了,你再有个好歹,我都成了罪人了。”

情急之下,蒋雪松对关允的关怀,不再是领导对下级的关爱,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尤其是他自认成了罪人的说法,大有深意,不过在场几人都被突发情况惊呆了,谁也没有细想。

就连呼延傲博也是大为动容,关允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这一口鲜血饱含了多少感情和悲伤。

崔同和冷岳同时眼眶温润了,关允如果嚎啕大哭或许还不让人觉得莫名悲伤,但他不哭不喊,只是无言地一口鲜血喷出,就让人感同身受,被他的情深义重大为感动。

崔同点头,暗中赞叹关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冷岳却是微微摇头,关允什么都好,就是用情太深,官场中人,终究要过得了情关,否则栽倒在女人问题上就不值了。

冷舒先是被关允的一口鲜血吓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关允,你怎么了关允?”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把扶住关允,拿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

冷舒纵情一哭,冷岳更是无奈地暗叹一声,夏莱一走,以冷舒对关允的好感,再加上关允的情深,哪个女孩不喜欢?冷舒别陷进去才好,关允的情路,恐怕还有坎坷。

关允轻轻推开冷舒:“我不要紧,谢谢你,冷舒,麻烦你扶住一佳。”他将金一佳安置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对蒋雪松说道“蒋〖书〗记,请允许我护送夏莱去燕市,我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应该,应该。”蒋雪松回头对冷岳说道“你马上安排几辆车,再派几个人……”

“不用了,谢谢蒋〖书〗记的好意,我只需要两辆车就行了,由我和一佳、宝家他们一路护送夏莱回家就行,她爱静,不喜欢陌生人陪伴……”关允说不下去了,心中一阵阵收缩的疼痛。

“答应,都答应你。”蒋雪松连连应下,示意冷岳立刻安排。冷岳想说什么,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不多时安排好了两辆汽车,一辆大面包,可以让夏莱平躺里面,另外还有一辆轿车。关允亲自上阵,要送夏莱上路。

刘宝家伤势较轻,送到医院后就苏醒了,但身体依然虚弱,医生建立他卧床休息,他哪里肯,挣扎着起来,和雷镔力、李理一起要一路陪同关允前往燕市。

几名医护人员将夏莱抬上了面包,金一佳也醒了过来,只是木然地上了车,陪坐在夏莱身边,冷舒也跳上了汽车,坐在了金一佳身边,冷岳想制止,见冷舒一脸悲凄,终究没有开得了……

自始至终,郑天则在一旁一言不发,闪动着一双并不大的眼睛,不停地在夏莱的身上跳跃,似乎不相信夏莱已经死亡的事实,而且他还几次观察几名医护人员的表情,想从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夏莱真的死了?

郑天则不是不相信夏莱已死,而是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好像哪里脱离了他的控制一样,仔细一想终于想明白了,对,就是夏莱从摔下到送到医院,再到抢救环节,他都没有来得及插手,怪不得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几名医护人员眼生,应该不是市一院的人。

难道说其中有诈?

“蒋〖书〗记,要不要安排警车护送一程?”郑天则猛然跳了一个念头,在汽车发动的一刻,他不再犹豫,立刻向蒋雪松请求说道。

“不用了,有关允就行了。”蒋雪松淡淡地一摆手“没听关允说,夏莱不喜欢吵闹?回市委,马上再开一个紧急会议。进取学院的事情,我要听取详细汇报。”说完,他谁也不理,怒容满面地走了。

等汽车消失在医院的门口,多年在公安战线上养成的职业习惯突然让郑天则心中一阵狂跳,趁人不注意,他转身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打完电话才注意到不远处,崔同的目光就如寒冬中的两道冰柱,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顿时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随着关允等人的离去,医院又恢复了平静,但另一场风暴,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在市委的会议上迅速酝酿成形,黄梁市的局势,山雨欲来,电闪雷鸣。

第188章 夏德长的失算

平常,夏德长没有早睡的习惯,但今天他却早早睡下了。刚从黄梁返回燕市,一路奔波劳累,再加上诸事不顺,让他头疼欲裂,吃了一粒感冒药就躺下了。

人虽躺下了,却睡不着,黄梁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闪回,就像电影一样清晰,让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怎么偏偏就是胡峻议去了黄梁,而且他还坐的是三号车?没听说齐全和胡峻议关系密切到了这种程度,好吧,就算是胡峻议坐三号车出面,象征着齐全和胡峻议在孔县事件上一次前所未有的联手,那么在胡峻议介入了黄梁局势摆平了孔县棋子之后,他也应该及时返回省里,为什么他又意外现身在望江楼前,还替关允解围?

关允凭什么惊动胡峻议出面?莫非是因为冷枫的缘故?

问题是,也没听说胡峻议和冷枫有什么关系,冷枫在省委的后台,也不是胡峻议,而是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有一点让夏德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传闻齐全是李逸风的官场引路人的说法,他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于齐全不见其人只见其车介入到李逸风的前程的做法,他还算理解,也对齐全不用出面不发一言,只凭一辆专车露面,就让李逸风调任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的影响力,大为叹服。

为官者能达到齐全这样人未动而影响力波及省内每一个地市的境界,才是官场中人毕生追求的目标!

如胡峻议一般,虽然声威惊人,却只能在市级层面威风八面。到了省级,还是如齐全一般不动如松的官场智慧更能达到举重若轻的高度。

或许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面对齐全,他在服从之中有敬重,但面对胡峻议。他在服从之中并不口服心服。相反,他还对胡峻议十分不满,认为胡峻议作为省委组织部长,在省委的所作所为太高调了,不符合一个组织部长的身份。

诚然。省委的形势是复杂了一些,胡峻议也算大有来头,否则也不会才47岁就位居省委组织部长之位,但到了省级层面,凡事都要讲究和光同尘,该出头的不出头,不该出头的更不出头。才是中庸之道,胡峻议事事高调并且为人强势,常常以省委四号自居,他到底想要在燕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当然,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胡峻议的腹诽有嫉妒的成分在内,胡峻议的强势正好处处压他一头,让他在面临着不受一号二号欢迎的前提之下,又在组织部的处境举步维艰。

也正是因此,他接到金一佳两次电话,都没有接听。一看金一佳来电就让他想到关允,一想到关允就又想到胡峻议一现身就让他威风扫地的一幕,心不平气不顺。他还有什么话和金一佳说?不说也罢。

更让夏德长气愤难平的是,他才回到省城,就听到一个让他火大的消息,李逸风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一回省城之后,就已经先到省委组织部转了一圈。听说还大受欢迎,联想到李逸风是从省委出去的事实。现今重回省委,想都不用想,他对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掌控力度,肯定非同一般。

李逸风此举摆明了是向他示威!

夏德长现在真有点后悔去了黄梁一趟,去之前,他踌躇满志,以为不但可以一举摆布了冷枫拿捏了李逸风,从而彰显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还可以再以李逸风和冷枫的调整为突破口,和二人在省委的后台建立关系,从而助他打破僵局。

如果夏莱在黄梁的调查同时出现转机的话,他还可以借机插手黄梁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事务,让郑姓为他所用,从而在黄梁市培植势力,迈出他在全省布局的第一步,为日后他在燕省的登高打下坚实的基础。

想到夏莱,夏德长心中一阵担忧,夏莱太单纯太天真了,她以为调查进取学院的招生内幕就真的只是一个招生问题,却不知道进取学院是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是蒋雪松的眼中钉,蒋雪松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却苦于没有机会。

进取学院内幕重重,一旦揭露,就有可能引发郑姓势力的大清洗,引起黄梁官场的大地震,事关重大,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支点。本来一开始夏德长不想让夏莱以身试险,但见夏莱十分热衷于记者工作,又以无冕之王为己任,就想索性让夏莱去暗访进取学院的内幕,一来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可以忘了关允,二来以夏莱国家级报社记者的身份,就算被进取学院发现了,也没人敢拿她怎样。

正是抱着试上一试的想法,夏德长利用渠道悄然释放了消息,让夏莱得知了进取学院的招生黑幕,果不出所料,夏莱一见之下出于记者的天职,正义感和使命感让她毫不犹豫决定前去暗中调查真相。

也别说,夏莱的学生长相还真帮了她的大忙,让她顺利地混进了进取学院而没有被人察觉,一连在进取学院潜藏了一周有余。夏莱接触到的真相越多,越是触目惊心,她在和夏德长暗中联系时,稍微向夏德长透露的一点儿真相就让夏德长惊呼不止,金矿,进取学院绝对是一座金矿,可以用来挖掘大量政治财富的金矿!

毫不夸张地说,夏莱在进取学院的暗访,是夏德长的黄梁之行最大的收获,如果没有夏莱介入进取学院的神来之笔,夏德长别说现在能躺在床上安稳入睡了,怕是早就坐立不安,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还好,幸好,夏莱发来消息说,明天就可以回省城,到时将材料交到他的手中,他手中捏住了郑姓的把柄,不但郑天则要乖乖地向他靠拢,整个黄梁郑姓也会臣服在他的脚下,到时,他就可以再重回黄梁,看看能不能再在黄梁打开局面,然后呼风唤雨,助蒋雪松顺利从黄梁市升迁而去。

其实谁也不知道夏德长隐藏至深的另一个政治意图,他之所以对黄梁的局势无比热衷,最根本的出发点是他想图谋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在省委十分被动的局面以及面对胡峻议的强势,让他萌发了担任一届市委〖书〗记的念头,黄梁,就是最好的起飞之地。

凡事宜未雨绸缪,夏德长不想再处处被动了,他想要的是等他前期工作准备充足之后,一旦运作成功,调令一下,他一到黄梁就能立刻掌控大局,在任期之内完成大计……虽然比直接在省委坐地飞升要慢上一步,但有了市委〖书〗记一任的履历,他再迈入副省级行列时,有可能直接就是副省长起步了。

而进取学院……就是计划中的关键中的关键,夏德长越想越是〖兴〗奋,想到明天见到夏莱平安归来,手中有厚厚的一叠可以让郑姓言听计从的内幕材料时,他就又从床上起来,打开台灯,喝了一口浓茶提神,准备再细细理顺他的升迁之路,到底是走在省委苦熬资历但或许可以一举成名的不寻常路,还是精心运作一番,到黄梁担任一届市委〖书〗记更好?

一边想着,一边习惯性拿出小本,在上面边写边画,试图在纸上画出一番锦绣前程,当年是周郎妙计安天下,现在是夏郎妙计画前程……突然,电话就响了。

不是手机,是家里电话。

夏德长在省委的住宅电话,没有几人知道,他才来省委不久,电话还没有对外公布。电话深更半夜响起,十分突兀,就让夏德长吓了一跳,一看来电就更是恼火了,怎么又是金一佳?

这个金一佳,胡闹什么?

他就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就是不接。不料电话响了一遍还不算完,又响了第二遍。第二遍响完,夏德长还是没接,紧接着又响了第三遍。

夏德长忍无可忍了,伸手拿起来了电话:“我记得金家家教很严,不能三更半夜打电话骚扰别人,一佳,难道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

“夏德长!”电话一端传来金一佳愤怒的呐喊“金家家教比夏家家教好多了,难道你小时没人教导你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打你六七次电话你都不接,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姨父!”夏德长气得暴跳如雷“你什么口气和我说话?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

“好,我尊重你,请你听好了。”金一佳语气一下软了,却又哭了“我正在回燕市的路上,夏莱……不好了。”

“什么?你说什么?夏莱怎么了?”夏德长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夏莱从进取学院三楼跳了下来……”金一佳伤心欲绝“夏德长,你再不接电话,我让你连夏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啊!”夏德长一惊之下,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夏莱她,她现在怎么样……”

“她在回家的路上。”金一佳只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夏莱……”夏德长哪里还顾得上后脑摔得鲜血直流,只觉胆战心寒,悲从中来,发出了最悲怆的一声呼唤“女儿,爸爸害了你呀……”

第189章 瞒天过海

路长且远,黑夜无边。

在黄梁通向省城的国道上,一前一后两辆汽车飞快地奔驶。冬夜寒风刺骨,无边的夜色如浓重的黑幕一样压迫过来,如一片黑暗的汪洋大海,直将两辆扁舟一般渺小的汽车淹没。

国道上车辆稀少,关允开车头前开路,汽车灯光只照射出几十米远,几十米远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偶而路边闪过枯树和衰败的田野,更让人心中压抑。

“为什么不走高速?”冷舒不解地问了一句,她神情黯淡而悲伤,双眼红肿,泪水已经流干。

关允的车里,有金一佳和冷舒一左一右陪在夏莱身旁,夏莱就如睡美人一样,毫无生机。也不知是疏忽还是忘记,躺在担架上的她胳膊上还插着输液管,两个医护人员一人手举输液瓶站在一边,另一人在整理夏莱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单,仿佛夏莱并没有离去,只是熟睡了一样。

“高速不安全。”关允回了一句,强压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为什么高速不安全?”冷舒又追问了一句,她拢了拢头发,关切的目光看了金一佳一眼。

金一佳已经从悲伤欲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秀丽的面容平静如水,目光望向了窗外无边的夜色,一言不发。

“我猜的。”关允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两位医护人员的身上一闪而过。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就在从医院刚出来的时候,其中一名医护人员小声地对他说一句,让他走国道,不要走高速,他当时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后一想。就没有多问,转道走了国道。

由黄梁通往省城的高速正在施工建设之中,预计明年就可以全线通车。有大半路程已经开通,如果走高速至少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为什么一名医护人员要多嘴提醒他不要走高速?关允在当初的悲伤、愤怒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夏莱被送到医院之后,再到抢救过程和推出手术室,似乎完全脱离了外界的视线。

不仅仅是脱离了他的视线,应该就连郑天则也被排除在了真相之外,再仔细一想,关允才又回想起在夏莱被抬上汽车的一刻,两名医护人员就一同上车,然后再也没有下车,当时他悲伤之余也没有多想——既然人都死了,还要医护人员的陪同何用?

两名医护人员都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秀美的双眼,双眼灵动而明亮,身材明显可以看出是女性,而且年纪不会太大。关允当时心中激荡如风,哪里顾得上多想二人是何许人也。现在他越想越是怵然而惊,愈发断定事情大有反常之处。

此时出市已经三十多公里,夜色渐深,寒气渐浓,关允细心留意前后的车辆,大概计算了一下概率。暂时没有发现状况,忽然就靠边停车了。

停好车,他回身看向了两位医护人员,脸色一寒,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夏莱到底怎么了?”

两名医护人员对视一眼,同时拉下了口罩,露出了两张七分相似的绝美容颜,瓜子脸、柳眉、樱桃小口,近看精致如玉,远看精美如画,宛如一对玉人,飘然从天而降。

关允也算是阅美无数了,夏莱柔弱如杨柳,温琳健美如葵花,小妹高贵如牡丹,瓦儿清新如白云,金一佳美傲如红梅,冷舒含蓄如玫瑰,而眼前的二美,一人娇艳如兰花,一人静美如金菊,既有清新的气质,又有如玉的温润。

谁家仙女下凡尘?好一对完美无暇的美玉。

若是平常,关允或许会眼睛一亮,一时兴起之下,说不定还会吟诗一首——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人不风流枉少年,当然,关允所理解的风流是风度和仪表之意,但现在,他只是在片刻的惊艳之后,依然冷淡如冰地问道:“现在是荒郊野外,如果你们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们……”

“你会让我们怎么样?”二美其中之一、稍微瘦削三分的女孩掩嘴一笑,“关允,你是想非礼我,还是非礼雅美?我可告诉你,你在市医院住院的时候,我给你打过好多次针,还脱过你的裤子……”

本来关允想恐吓对方一下,好让对方说实话,不料对方不但不怕,还敢调戏他,不由他为之一愣。

“雨秋,别和关允闹了。”另一个稍微丰腴三分的女孩显然是叫雅美,她冲关允微一点头,“关允,我叫雅美,她是我的堂妹,叫雨秋,我们都是市医院特护病房的护士……”

“我对你们的名字没兴趣,就直接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就行,还有,夏莱到底怎么样了?”关允依然冰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金一佳和冷舒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没想到两个医护人员竟然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看上去比她们也不大多少,更让她们疑惑的是,关允怎么以审问的口气和两个美女说话?难道她们还能有什么危险?

刘宝家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多年和关允在一起的直觉让他们不必等关允吩咐,车一停稳,就立刻从后车过来,拉开车门,堵在了门口。

“怎么了,还想杀人放火不成?”雨秋将口罩一扔,“有本事碰我一根手指试试,关允!”

关允不过多为自己开脱,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已经被人摆布得团团转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真相。”

“雨秋,不许闹了。”雅美生气了,拉了雨秋一把,“我们是来帮关允的,不是和他作对。”

“我就看他不顺眼,害得自己的女朋友差点死掉,不是男人!”雨秋不知何故对关允大有意见,气呼呼地说道,“他女朋友跳楼的时候,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坏男人?”

“不许你说关允!”

“不许你说关哥!”

金一佳和冷舒几乎异口同声,对雨秋怒目而视。

“看看,他身边还不止一个女人,两个女人都替他说话,夏莱的死活,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雨秋不怕金一佳和冷舒,依然我行我素,快语如珠地攻击关允。

关允不反驳,不辩解,就等雨秋一口气说完,他才不慌不忙地问道:“雨秋,你说完了?说完了你就先休息一下,让雅美说话。”

雨秋目瞪口呆,她还以为关允怎么着也得回敬几句,不想关允还挺有气度,反倒让她精心准备的新一轮攻击没有了士气,只好嘟囔了一句:“坏男人最虚伪了。”

雅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雨秋对你可能有点误会,关允你别放在心上,我和雨秋负责护送夏莱到省院,她现在是深度昏迷。”

“啊!”金一佳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喜过望,“雅美,你是说……夏莱没死?”

“当然没死,要是死了,还用我和雨秋陪护?”雅美又微微摇头说道,“不过她的情况很不好,本来应该留院观察,但留院太危险了,虽然现在让她一路颠簸有可能加重病情,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连夜送出黄梁比较安全。”

关允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来到夏莱面前,激动得双手颤抖,他轻轻抓住夏莱的右手贴在脸上,感受到夏莱手上传来的丝丝体温,一颗紧张而疲惫到极限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险些昏倒。

还好,金一佳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力站稳了身子,悲欣交集之下,再次欣然泪下:“夏莱,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好好养伤,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以后怎样,你都是我永远的爱人……”

夏莱紧闭双眼,没有丝毫反应,雅美又说:“她内脏虽然没有受伤,身上各处也完好,从三楼摔下,没有骨折和内脏出血,只能说是奇迹了,但大脑受到了冲击,市医院设备不够先进,无法进一步检测,只能到省医院扫描了。”

“夏莱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关允,你满意了吧?”雨秋又忍不住插嘴了。

“闭嘴!”金一佳呵斥雨秋,“你再乱说,信不信扔你下车?”

“我没乱说,从医学上讲,夏莱现在的深度昏迷就和植物人没有区别。”

“崔雨秋!”关允大喝一声,“再敢乱插嘴,马上扔你下车。”

关允勃然一怒,顿时吓得雨秋花容失色,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关允,我和雅美冒着生命危险护送夏莱去燕市,你不感谢我,还冲我凶?”又一想,她才意识到关允已经猜到了真相,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崔?”

“生命危险?”关允此时已经猜到了夏莱诈死事件背后的巨手是谁了,不错,正是不动声色的崔同,所以他才一语道破雨秋和雅美的姓,而且他也意识了危险的逼近,“郑天则不想让夏莱活着离开黄梁?”

“如果让某人知道夏莱没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夏莱死在黄梁!”一瞬间,崔雅美的神情坚定而毅然,“所以,崔书记才想出了一出瞒天过海。”

“关哥,情况不对。”李理发现了异常,“刚才过去几辆汽车,到前面故意放慢了车速,停在了路边。”

第190章 向死求生

“上车!”关允当机立断,“宝家,你行不行?不行就让镔力开车。”

“我撑得住,关哥,放心好了。”刘宝家虽然伤势不是很重,但一天奔波下来,也濒临精疲力竭的边缘,他硬撑了一口气,说什么也要平安护送夏莱到省城。

夏莱只是重伤未醒的事实,让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也喜出望外,人在就好,人在就有希望。

“你们断后,我前面开路,随时留意四周动静,记住一点,先下手为强。”关允冷静地下达了命令,刚才过去了两三辆汽车,才走不多远就停在了路边,很明显,是不怀好意。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只能向死求生,斗智斗勇。

如果他所猜没错的话,来人肯定是郑天则的手下,要的就是要截留他们,要置夏莱于死地!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郑天则,关允发动了汽车,心中怒火冲天而起,不用想,夏莱在进取学院的采访肯定触及了进取学院不能见光的内幕,甚至是可以危及郑姓根基的黑幕,才终于惹怒了郑姓的疯狂报复,当时如果夏莱不悲情一跳,她被人带回去的话,也有可能被杀人灭口。

也真难为了夏莱,一个人在学院里周旋了那么长时间,她多么孤单,又多么惶恐和无助,而他虽然及时赶到,却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而事态演变到现在,在崔同精心推动之下,让夏莱以诈死来逃离黄梁,要的就是瞒天过海。好骗过郑天则,就连三大宗姓之首的代表人物崔同也出此下策。由此可见,郑姓对黄梁市公安系统的控制力度真是非同一般的大,已经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连崔同也只能避其锋芒。

崔同是基于什么出发点要帮夏莱脱困,就如他不知何故高看关允一眼一样,暂时还是迷局,关允也懒得再去猜测,他现在只需要明白的是,夏莱没有性命之忧,让他大为安心。而以崔同的权势和地位。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让夏莱离开黄梁,就证明郑天则也有让崔同忌惮的地方,那么郑天则派来追赶的人,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不让夏莱活着离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异常并且派人追来,郑天则不但心狠手辣。也不是等闲之辈,关允心中蓦然刮过一阵狂风,郑姓在黄梁的根基是公安系统,如果势力大到影响到了整个政法系统,连检察院、法院也全是郑姓势力,黄梁的棋,还真是不好下。

想要破坏了郑姓的根基,怕是必须借助外部力量了,这么想着。关允回头对金一佳说道:“一佳,电话通知夏德长,让他知道夏莱的事情。”

“他不接电话。”一提夏德长,金一佳就怒火中烧。

“他已经回燕市了,在家。”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金一佳拿出电话,“打家里电话。吵死他,不信他不接。”

不过金一佳在打了三遍之后好不容易打通,却被夏德长的一番话气得方寸大乱,她就有意吓夏德长一吓,不告诉他夏莱的真实情况,金一佳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吓,让夏德长摔了一跤,差点没摔出好歹,当场报销了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汽车向前走出不远,超过了停在路边的几辆汽车后,关允突然加速。路边的几辆汽车见状,也纷纷开亮大灯,轰响着油门追了上来。

果然,对方还真是冲夏莱而来。

关允逐渐提速,还好,冷岳为他安排的汽车是好车,排量大,马力强劲,油门一踩,就和后车拉开了距离。而刘宝家三人的汽车是一辆奥迪,动力也不错,对方的汽车品牌看不分明,应该不是大众就是奥迪,动力上估计相差不大,不好甩开。

僵持了一段距离后,后车渐渐不见了影子,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崔雨秋拍了拍胸膛,小脸吓得苍白:“是不是甩掉坏人了?”

没人接她的话,正好金一佳的手机又响了。

是夏德长来电。

“一佳,夏莱她,她,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夏德长痛哭流涕,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风,就和一名中年丧子的普通人没有两样。权势和威风,在生死大事面前,依然渺小得如同草芥。

“夏莱现在昏迷不醒,托关允的福,如果能顺利回到燕市,也许还有救。”金一佳阴阳怪气地说道。

“关允?又关关允什么事?”夏德长悲痛之余,一听关允,又立刻警醒了几分。

“关关允什么事?”金一佳怒了,“如果一开始不是关允冒死从进取学院救出夏莱,夏莱就是有十条命也丢了。如果现在不是关允冒死在开车躲避追杀,夏莱连离开黄梁市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什么?”夏德长大惊失色,“什么追杀?”

“夏莱惹了谁你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在国道上,后面有几辆汽车在追我们,不想让夏莱活着离开黄梁。我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全看关允随机应变的本领了,姨父,你是坐等还是过来接应一下,就看着办吧。”金一佳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德长惊呆了,握着电话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头上冷汗刷刷直流,呆立了片刻,猛然如被烫了脚一样跳了起来,立刻打出了一个电话。

“宋厅长,我是夏德长,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请求你的帮助……”夏德长语气急促,也不太注意用语了,“请你马上调动一支特警队伍到107国道黄梁市段,掩护并保护一辆汽车。”

宋厅长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宋表理,宋表理是夏德长的同学,在省公安厅担任副厅年头不短了,在燕省属于声名不显的实权人物之一。

宋表理吃惊不小:“夏部长,出什么事情了?”

夏德长顾不上多说:“表理。你先不要问了,我怕晚一步就来不及了。你要帮帮我。”最后一句,已经带了哭腔。

宋表理吓得不轻:“好,德长,你别急,我帮你,一定帮你,马上就派人出去,最快的话,也要两个小时赶到。”

“表理,夏莱能不能活着回来。就全靠你了。”夏德长再也支撑不住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威风尽失,放声大哭,“夏莱怕是不好了……”

“啊……德长,你等着,我安排了特警就过去找你。”宋表理放下电话。立刻通过保密通道发布了命令,十分钟后,他亲眼看到特警出动,才放心地开车去找夏德长。

他和夏德长之间私交不浅,而且他对夏莱也十分喜爱,一心想让夏莱当他的儿媳,现在夏莱有事,他也是心急如焚。

在省公安厅特警出动的同时,关允一行两辆汽车。也遭遇到了第一次危机。

本来后面追赶的车辆不见了踪影,让崔雨秋长舒了一口气,以为危机解除了,关允却是清楚,对方既然追赶,就绝不会善罢干休。之所以消失不见,恐怕还是在商量对策。对方是冲夏莱而来,估计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只想要夏莱一条命。

而现在是两车人,**条人命,谁也不敢这么胆大包天。

“是不是没事了?”崔雨秋刚才冲关允挺凶,现在呆头呆脑的样子,又显出了她率性的一面,“太好了,敌人见势不妙,主动退后,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别高兴得太早了。”金一佳毫不客气地批驳崔雨秋,“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对方气势汹汹地来了,不露面就又走了,你以为对方是傻瓜还是怕了你了?”

“就你聪明?”崔雨秋不服气,“要是对方真走了,你得向我赔礼道歉?”

虽然崔雨秋刁蛮任性,但她穿着护士服戴着听诊器挺胸收腰的姿态也确实美好,很有制服诱惑的味道。只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心思欣赏她的曼妙,金一佳更是对她大为不满:“如果对方没走,你怎么向我赔礼道歉?”

关允没有制止金一佳和崔雨秋的斗嘴,他知道金一佳是个聪明的姑娘,不是故意捣乱,而是想借和崔雨秋的嬉闹转移注意力,毕竟一车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女孩,如果都吓得惊惶失措也不是好事,恐慌的情绪会传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崔雨秋显得很自信,哼了一声,“如果对方走了,你向我敬三杯茶,鞠三个躬,叫三声姐姐。如果对方没走,我也一样。”

“我不稀罕你的茶。”金一佳嘲讽地一笑,“如果对方没走,你向关允敬三杯茶,鞠三个躬,叫三声哥哥……你敢不敢答应?”

“怎么不敢?谁怕谁?”崔雨秋上当了,下巴一扬,“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一句话才说一半,后面突然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声音之大,让人心惊肉跳,距离之近,令人惶恐不安。

紧接着后面灯光大亮,只见一辆黄梁牌照的奥迪车横在了路中间,车头已经撞毁,水箱破裂,热气冲天,显然已经开不动了。奥迪旁边还停了一辆汽车,也是奥迪,上面下来一人,人高马大,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扳手,高高举起,狠狠落下,毫不客气地砸在了撞毁的奥迪车的玻璃上。

第191章 战便战

关允停了车,从后视镜中冷静而漠然地看着后面发生的一切。

金一佳先是一惊,回头一看,不由惊喜交加。

冷舒吓得惊叫一声捂住了小嘴,等她看清后面耀武扬威的人是谁时,才慢慢放下了小手,露出了一丝欣喜。

最夸张的是崔雨秋,她本来正得意洋洋地以为她打赌必胜,忽然一声巨响吓得她一声高分贝的惊叫,又一头钻进了崔雅美的怀中,双手捂住了耳朵:“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雅美,出什么事了?”

崔雅美也吓得不轻,和崔雨秋抱作一团,不敢去看。

砸车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雷镔力。

雷镔力连砸三下,砸得玻璃纷飞,又冲汽车里面扬了扬拳头,显然是在示威,警告对方如果再不知难而退,后果将会更严重。

随后雷镔力又转身上车,汽车发动,迅速驶离了现场。

关允也开动了汽车,终于,他冷峻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笑意。也许就连关允也没有察觉,刚才他一脸冷酷如冰的表情,一瞬间的狠绝真是酷似冷枫!

也许有时候冷枫的冷峻也有夺人声势的先机,在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和风细雨要不得,要的就是狂风暴雨,直接摧毁对手的意志,让对手闻风丧胆。

在几辆汽车消失在后面之初,关允就意识到对方不是良心发现悄悄溜走了,而是在酝酿发动第一波攻击了。对方一共四五辆车,一辆接一辆消失在后视镜的视线之内,先是关闭大灯。然后熄火,靠边停车。一系列动作整齐统一,显然训练有素。

郑天则既然察觉到了夏莱没死,又派人来追,会善罢干休?肯定不会。而且关允还断定,郑天则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把两车**条人命全部留下,他能坐到市公安局长的高位,再心狠手辣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他要的只是夏莱一个人的命。

那么怎样才能让夏莱死掉而车上其他人安然无恙,很简单。不用大动干戈。只需要拖延时间就行。想个办法让自己一方的两辆车坏在半路上,不用坏多久,等到天明夏莱肯定就支撑不住了。

现在可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车一坏,没有了暖风。以夏莱目前的状况,冻也冻死了。

正是想到了关键点,刚才上路的时候关允才提出由他头前带路,让刘宝家几人断后,他相信以他和刘宝家多年的兄弟情深,不用他多说一句,刘宝家就知道该怎么拦截后面的车辆。

果然,刘宝家没有让他失望,在后面几辆汽车相继消失在夜色之中后。刘宝家的汽车也熄火灭灯,消失在了关允的后视镜里,当时车上崔雨秋和金一佳正在斗嘴,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护送的奥迪车也不见了。

关允大概也猜到了刘宝家会怎样对付后面的车辆,小时候他和刘宝家经常玩一个游戏,在地上平放二踢脚。一声炮响之后,二踢脚如箭一样平射出去,射到远处,然后轰然爆炸。有一次他和刘宝家点燃了一个二踢脚,飞出去之后,正好落在一辆拖拉机的轮胎下面,一声爆炸之后,拖拉车停了下来,驾驶员还以为爆胎了,吓得不轻。

刘宝家小时候是真坏,关允是蔫坏,二人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合计,决定下次想个办法让拖拉机真爆胎试试,看看能有多好玩。想来想去,就想了一个好办法,找来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路上挖了一个坑,把石头埋下去,又洒了一层浮土。

结果还真坑了一辆拖拉机爆胎了。

关允和刘宝家当时躲在一边,看着扁了轮胎的拖拉车歪在路中间,高兴得击掌相庆……当然,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一辆拖拉车对于一户农民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资产,坏了一只轮胎也许要节省半年的口粮才能换回来。

后来大了,关允就很少再干坏事了,但他和刘宝家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的养成,刚才他和刘宝家一对一答,又一个眼神交流,关允想要怎样对付后面的汽车,刘宝家马上心知肚明。

刘宝家几人靠边停车后,三人一合计,都一致同意要给后面的汽车一个深刻的教训,教训有多大有多深刻,视石头的大小而定。正好路边有一块半米见方的石头,估计得有一百多斤,雷镔力当即施展天生神力,将石头搬到了路中间——既然对方没有开灯,就好好送给对方一个天大的惊喜。

等候了不多时,对方的汽车果然鬼鬼崇崇地开了过来,速度虽然不是很快,时速至少也四五十公里,等对方发现道路中间横亘着一方巨石时,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就撞了上去。

幸亏速度不快,否则没系安全带的司机和副驾驶非得从前档风玻璃甩出去不可,饶是如此,二人也同时撞得头破血流,半晌动弹不得。

偷袭得手,毁掉一车,刘宝家三人立刻一路狂奔,追上了关允的车。

此时已经开出黄梁40多公里了,再有20公里就出了黄梁地界,对方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越界作案,毕竟郑天则的影响力只限于黄梁市内,关允就知道,对方下一波的进攻,肯定会十分疯狂。

果然,对方本想悄悄逼近关允,想一举偷袭成功,不想反被对手黑了一把,恼羞成怒,四五车一亮大灯,不再遮遮掩掩,疯狂地冲了上来。

不好,对方是要下狠手了。如果说之前对方可能只想拖延时间,只想留下夏莱一条小命,现在失控之下,估计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报复。关允见状,对后面几人说道:“都坐稳扶好,保护好夏莱,车速很快,说不定还会有碰撞。”

崔雨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只和崔雅美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崔雅美虽然也是惊恐万分,但还能勉强说出话来:“崔书记说是可能有危险,没想到,真这么吓人。关允,现在一车人的命都在你手里,你一定要开好车。”

“少说几句,让关允集中精神开车。”金一佳不满地回敬了崔雅美一句,虽然崔雨秋和崔雅美一路护送夏莱,也算是有恩于她,但她对二人总是大惊小怪的做法十分不满,总觉得二人添乱多过帮忙。

崔雅美比崔雨秋有涵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我们是诚心来帮忙的,如果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我先说声对不起了。崔书记说了,一切以关允为主。”

“坐好!”关允突然大喝一声,猛然提速,汽车发出一阵怒吼,车身向前一蹿,速度迅速提升。

随着关允的突然提速,后面刘宝家的汽车反而慢了下来,刘宝家车速一慢,后面的四五辆汽车就急速逼近,转眼间,最前面的一辆车离刘宝家的车不过几十米开外了。

冷舒坐在最后,向后一看,见形势十分危急,不由“啊”的一声:“关允,怎么办才好?”

“不用急。”关允镇静自若,随手向后扔来一个打火机,“雅美,你准备好一个酒精瓶,用布塞住瓶嘴,等一下有车跟来时,点着酒精瓶,扔到后面汽车的玻璃上。”

“酒精瓶我会做,扔酒精瓶,我不敢。”崔雅美连连摇头。

“你做好就行,我来扔。”关键时刻,冷舒表现出了异乎寻常冷静的一面,就如玫瑰,虽然平常含蓄而奔放,但却也有不容侵犯的刺可以随时伤人。

说话间,后面的情形已然大变。

刘宝家的汽车被一辆汽车追近到了十几米时,眼见对方想从左侧超车,突然,刘宝家的汽车左后门打开了,李理一扬手泼出了一瓶黑呼呼的东西,哗啦一声,东西落在地上,湿了一大片。

是机油。

后车躲闪不及,直接就压了过去。轮胎一沾机油,抓地性立刻下降,刘宝家当即向左一打方向,一脚急刹车,就要别死后车。

后车本能地一躲,同时本能地也同时一脚刹车踩下,上当了,在轮胎沾染了机油的前提之下,急刹车就和在冰上刹车没有区别——汽车发出一声难听的车轮抱死的声音,然后猛然跑偏,迅速滑向了道路中央——汽车失控了。

随后汽车接连原地打转,最后冲击力过大,终于还是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倒在了路对面,眼见是报废了。

刘宝家一举得手,又黑掉对方一辆车,来不及高兴,对方又有两辆汽车一前一后超了过去,也不理他,直朝前面关允的汽车狂追而去。

刘宝家顾不上拦截超过的两辆汽车,因为后面还有两辆汽车想要超车,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阻止后面的两辆汽车超车,至于前面的两辆汽车,就只能交与关允对付了。

关允见刘宝家干掉一辆,对方还有四辆汽车,两辆追他,两辆追刘宝家,心知最后的决战时刻来临了,一看路牌,还有十公里就出黄梁地界了,不由心生一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他担任了市委一秘再和郑天则打擂台,还不如今天就送一份大礼给郑天则,让郑天则先品尝一下挫败的滋味。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战便战!

第192章 鏖战

后车追近到了百米之内。

车内数女,夏莱是睡美人,无知无觉,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的清秋大梦无关。崔雨秋紧张地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崔雅美还算镇静,接连做了三个酒精瓶炸弹,她一个,冷舒一个,金一佳一个。

冷舒紧咬嘴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没想到平常含蓄而害羞的她,在面临紧要时刻,骨子里潜藏的叛逆全部释放出来,热烈而奔放。

金一佳又恢复了傲然和精干,她先是将头发束好,又将衣服系好,大义凛然的样子,如同要上战场一样悲壮。

五公里!距离出黄梁市地界还有五公里,关允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汽车迸发出最大马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后车见状,以为关允要拼命逃窜,也将动力压榨到了极致,试图超车!

“你们三个,谁投的最不准?”关允问道。

“我!”崔雅美当仁不让地举起了手,“要让我扔,肯定扔偏了。”

“你现在就扔第一个酒精瓶。”关允二话不说吩咐说道,“点火,扔!”

崔雅美打开侧窗,将燃烧的酒瓶瓶扔出了窗外——她说的是实话,酒精瓶一扔出去,别说扔到了汽车上面,完全就失去了准头,直接就落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瓶子破碎,火光四溅。

酒精瓶炸弹不如汽油瓶炸弹,酒精虽然燃烧值高,但在视觉上没有汽油有冲击力,酒精燃烧时的淡蓝色火焰并不如汽油燃烧时的红色火焰火光冲天,而崔雅美的酒精弹又扔偏了,只溅起一股火花之后。丝毫没有伤及后面的追车。

“啊,扔偏了。不好意思,浪费了一个。”崔雅美吐了吐舌头。脸红了,“我再多做几个当作补偿吧,说了我扔东西没准头了。”

片刻间。后面的后车又追近了几分,关允又说:“雅美,你再扔一个。”

“啊?不是吧,还要我扔,我扔就是白扔。”崔雅美连连摆手,“就剩两个了。”

“让你扔你就扔,赶紧扔,别耽误时间。”关允闷声说道。

“好吧,是你让我扔的,浪费了不许骂我。”崔雅美一扬手又扔了一个。和上次一样的是,只溅了一股火花。

“还能再做几个酒精弹?”关允从后视镜看到两个酒精弹虽然没有扔到后车上面,但显然放缓了后车的速度,最主要的是,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后车。后车现在已经乱了章法,只顾狂追不舍,为了躲闪酒精弹,刚才排列有序的队形已经被打乱。

好,计策奏效了。

“还有三四个。”崔雅美一边说,一边动手做酒精弹。三两下就又做好三四个。

三公里就到牛城地界了,关允心想距离和夏德长通话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夏德长反应再慢,救援队伍也应该到了。如果再不到的话,凭他一人之力想要逃脱后面的追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车上有一个昏迷的夏莱,还有三四个手无寸铁的女孩,他不敢冒险。

从后视镜观察,远远落在后面的刘宝家的汽车还在和两辆汽车缠斗,一时半会儿也难分胜负,不管了,关允一咬牙,虽然他很痛恨夏德长,但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德长不会坐视不管夏莱的父爱上,相信以夏德长的能量,肯定会派人前来救援。

“谁扔的最准?”关允要彻底激怒后车了。

“我试试。”冷舒沉着地点燃了酒精瓶,吸了一口气,一扬手扔出了窗外,酒精瓶准确无误地划过一个弧度,落在了后面一辆汽车的机盖,砰的一声,火花四溢,后车顿时着火了。

“好样的,冷舒!”金一佳惊喜地叫了一声。

不过后车虽然着火,但依然悍然勇猛,也不停车,继续狂追不舍。

“再扔。”关允又下令了。

“我来!”金一佳不甘示弱,也扔了一个,她扔得比冷舒还准,直接就扔到了另一辆后车的玻璃上,火花一溅,火势冲天,后面两辆汽车都停车了。

“太好了。”崔雅美高兴得拍手叫好。

不料让人不解的是,后车停车,关允不但不乘机加速离去,反而也放慢了速度,缓缓停在了路边,似乎有意等后车再追上来一样。后车的人下车之后,用灭火器灭了火,又重新上车,眼见又发动了汽车追了上来。

崔雅美急了:“关允,你怎么还不赶紧走?还等什么?”

如果不是有意要送郑天则一份大礼,关允现在也会加速离开,但现在距离黄梁地界只有一公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给夏德长创造一个可以让郑天则断上一指的机会,也枉费他一路辛苦地护送。

关允没回答崔雅美的问题,却问金一佳:“一佳,怎么夏德长没有打电话给你?”

“呀,手机没电了。”

怪不得夏德长一直没有消息,原来联系不上金一佳,也好,越是联系不上,他也会心急如焚,关允见后车已经发动,他猛然一脚油门踩下,汽车迅速加速,和后车拉开了距离。

关允先是扔酒精瓶挑衅后又停车示威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后车,对方盛怒之下,将计划抛到了脑后,早就忘了现在已经到了黄梁地界边缘,疯狂一样追了上来。

好,来便来,战便战,关允精神抖擞,陡然间豪气大涨,哈哈一笑:“把酒精瓶一个一个全部扔下去,记住,每隔一分钟扔一个。”

接下来的一幕让崔雅美终身难忘——金一佳和冷舒一人一个,还掐着时间,每隔一分钟就朝后面扔一个酒精瓶,每扔一个酒精瓶,就让后车一阵手忙脚乱,就靠几个酒精瓶的支撑,四五分钟的时间内,后车生生被逼迫得没有超过关允的车!

相信后车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如果让后车知道其实他们被几个漂亮的姑娘打败了,估计会无地自容地去撞墙。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酒精瓶也是有限的,当金一佳正扔得兴起,还想再拿一个酒精瓶扔出去时,却赫然发现酒精瓶已经用完了。而此时后车已经被激起了冲天怒火,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迅速超过关允的车,一脚急刹车将关允的车别停在了路边。

终于,还是被对方得逞了。

两辆车,一共下来六七个人,都戴了厚厚的帽子和一个大到夸张的墨镜,带头一人,下巴有一个黑痣,黑痣上有一撮长毛,手里拎了一把长长的铁锁,怒气冲冲一把拉开车门,见车上一车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又嘿嘿一阵淫笑:“娘的,没白追半天,原来有一车秀色可餐的娘们,兄弟们,今天的火,有地方发泄了。”

崔雨秋和崔雅美对视一眼,二人都乘人不注意握了一把手术刀在手,誓死保卫清白。

金一佳和冷舒也是交流了一下眼神,也都准备抗争到底,绝对不妥协。

关允随手抄起一个扳手,万一他的推算失误,拼死也要保护夏莱和一车女孩的清白,尽管他一人孤掌难鸣,但哪怕力战而死,也不会后退一步。

一撮毛估计也是看动作艺术片多了,对制服诱惑念念不忘,眼睛一扫,对金一佳的傲然和冷舒的清新不感兴趣,伸手去摸崔雅美的脸蛋:“护士最好玩了,兄弟们,这个归我了,剩下的,你们随便挑……”

话说一半,一道血光闪过,一撮毛的小拇指高高飞起,脱离了手掌,飞到了半空。

“啊!”一撮毛右手握住左手,鲜血汹涌,他万万没想到,小护士看上去柔弱,出手之狠却是让人防不胜防,顿时让他怒不可遏,“敢毁我?老子我让你生不如死!兄弟们,上,随便玩,玩死拉倒!”

六七名歹徒哗啦一声向前一扑,眼见几人就要惨遭毒手,而关允也铁了心以死相拼之际,突然间对面车道上灯光大亮,数辆汽车风驰电掣一般杀来,一个急转弯,将场中一干人等全部重重包围。

汽车是改装过的汽车,车顶上的大灯和探照灯一样明亮,照得场中亮如白昼。不等汽车停稳,忽啦啦从车上下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呈战术队形分散包围,将关允以及一帮歹徒团团围困在中间。

一撮毛见状,眼中微有惊慌,不过还故作镇静,径直来到为首的特警面前——为首者年约三十左右,方脸大眼,一脸冷峻——他嘿嘿一笑:“误会,误会,是自己人,我是黄梁警……”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冷冷打断:“全部带走!”

一撮毛见势不妙,对方不留余地,连话都不想说完,显然是想做死了这事,再一看地界,不由一阵心惊肉跳,原来已经出了黄梁,这样一想,他心中大骇,转身就跑:“风紧……”

才跑两步,方脸手一抬,啪的一声枪响,一撮毛应声倒地,抽搐几下,竟是被当场击毙!

“接上级指示,缉拿重大犯罪团伙,凡有逃跑反抗者,当场击毙!”方脸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全部拿下!”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在刚出黄梁地界之后,就急转直下,郑天则派出的精干部队,被一网打尽!

消息传到黄梁市,郑天则呆若木鸡,心中生寒,第一次感受到灭顶之灾的逼近。

第193章 接踵而至

“谁是关允?”

在方脸抬手一枪毫不留情击毙一撮毛之后,剩下的残兵败将无人再敢抵抗,全部束手就擒。方脸的手下也不客气,将众人全部带上手铐,押上了车。

随后和刘宝家纠缠的两辆汽车也被拿下,车上的五人也被铐走,收拾残局等善后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方脸才腾出空闲,就问到了关允。

关允已经几乎支撑不住了,他在危机解除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夏莱面前,查看夏莱浑身上下没有受到了一丝伤害,才放了心,一阵源自心底深处的疲惫袭来,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在为冷枫输血和一路风雪兼程之时所受的旧伤尚未全好,现在一路奔波,既有为夏莱的担忧而受到的心伤,又有高度紧张之下的身心俱疲,如果不是一口气硬撑,他现在已经和夏莱一样昏迷不醒了。

但他不能倒,他是金一佳几个女孩和刘宝家三个兄弟的主心骨。

“我。”关允见夏莱安然无事,睡得依然香甜,心里紧绷的一根弦一松,举步来到方脸面前“谢谢你及时出现,再晚一步,我们就危险了……”

“我叫张哲诚,省公安厅特警一支队队长。”方脸自报家门,伸手和关允握手“奉宋厅长之命来保护夏莱,来的时候夏部长特意交待,让我向你带好。”

“谢谢夏部长的关心。”关允也大概猜到了是夏德长出面请动了省公安厅的特警。至于张哲诚所说的宋厅长是谁,他暂时没有印象,省里的高官离他毕竟遥远。

他也不关心夏德长对他虚情假意的问好,他最关心的是。被拿下的一帮人如何处理。

如何定性今天的事件,事关黄梁郑姓今后的长远,也事关黄梁的局势,更事关夏德长和郑天则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如何了断。

刚才张哲诚毫不犹豫抬手一枪击毙一撮毛,并喊出缉拿重大犯罪团伙,凡有逃跑反抗者,当场击毙的口号,当场震慑了所有人。显然,夏德长已经决心要下狠手了,直接就将一帮人定性为重大犯罪团伙,也就是说。他要和郑天则不死不休了!

“多余的话我就必说了,关主任……”张哲诚递过一个证件“省厅最近正在查处一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初步判定,你们遇到的这伙人就是这个重大犯罪团伙。”

关允当然知道一路追赶的一帮人确实也是重大犯罪团伙。但肯定不是张哲诚所说的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但是不是已经不由郑天则说了算,现在已经到了牛城地界上,得由省厅和牛城警方说了算。

接过张哲诚递来的证件。只看一眼,关允就顿时屏住了呼吸。证件上的寸照确认是刚才的一撮毛无疑,证件上注明了一撮毛的真名叫达江友。在职务一栏赫然填写的是……刑警!

黄梁市公安局林阶分局的刑警!

好一个白天执法晚上犯罪的双面人,关允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证件还给张哲诚:“有需要我出面作证的地方,请张队长吩咐,随叫随到。”

既然张哲诚敢一枪击毙黄梁市公安局的一名刑警,就证明事态已经上升到了政治斗争的层面,先不说省厅掌握了多少黄梁市公安系统混乱的证据,至少突发的夏莱事件引发了进取学院的问题曝光,再加上夏德长的介入,为省厅公开调查黄梁公安系统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公开调查的话,必然要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推动,关允亲身经历了一撮毛的追杀,他的口供就是铁证!更何况以他国家公职人员的身份作证,分量足够。

张哲诚见关允一点就透,点头说道:“案子可能会移交牛城警方异地审理,省厅只负责督办。”他大有深意地看了关允一眼,又说“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如果不出黄梁地界,事情还会比较棘手。没想到,正好在黄梁和牛城交界处,既坐实了流窜作案的罪名,又正好符合就地审理的条件,关主任,你才20岁出头,有这份手腕,我很佩服你。”

“张队长过奖了,我也是只顾逃命了,哪里会想那么多?”关允谦虚一句,忙说“赶紧出发,夏莱的病情耽误不起。”

张哲诚见关允不承认他是有意引对方出黄梁地界的举动,心中反而对关允更敬重了几分,心想以后关允如果来燕市,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这个年轻人,有冲劲,有担当,又谦虚,有前途。

刘宝家推开人群,挤了过来,见关允安然无恙,就大为放心,只说了一句:“关哥,你没事就好……”然后腿一软,就昏倒在地。

关允伸手去扶,刚扶住刘宝家,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和刘宝家一起倒了下来——兄弟情义重,生死两相轻!

当关允和刘宝家扶在一起双双倒下时,金一佳大惊失色,惊叫一声:“关允!”

冷舒向前快跑一步,伸手去扶关允,却没有扶住。雷镔力和李理也没有想到关允会和刘宝家同时昏倒,二人离得远,想要去扶也不够近。二人同时大喊一声:“关哥,宝家!”

还是张哲诚离得近,他在关允和刘宝家眼见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一个箭步向前,用足全身力气同时托起了二人,见二人昏迷之时还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由肃然起敬,一世人,两兄弟,关允能有几位美女不离不弃,能有几位兄弟生死相依,就是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又有美相伴,更有兄弟誓死追随,再加上他一路斗智斗勇,只凭一辆普通客车,又有车上几个女孩的拖累,硬是生生将黄梁一帮横跨黑白两道的犯罪分子引出黄梁地界,才让他从容得手,真不简单……以上种种,都让张哲诚由衷敬佩!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躺在车内的夏莱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在关允和刘宝家昏倒的同时,远在黄梁的郑天则也险些昏倒!

郑天则纵横黄梁十几年从来有过一次败绩,所以当他派出精兵强将,以为可以一举将夏莱的小命留在黄梁境内,他是抱定了必胜的信心,虽然只是派出了他手下的五虎上将最后一名的达江友,但相信以关允几个人的本事,达江友出面就绰绰有余。

郑天则就当夏莱不管从医院出去时是真死还假死,反正达江友一出面,肯定必死,正是因为信心满满,他在参加市委〖书〗记办公会,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因为进取学校的处理意见不一致,险些当面拍了桌子时,他就一边心中暗喜,一边更加笃定,夏莱一死,蒋雪松手中无牌可打,到时他和呼延傲博继续联手,在巩固了进取学院的地位之余,继续加大攻势,一举将蒋雪松赶出黄梁了事。

至于夏莱之死的调查结论,太简单了,反正她是自己跳楼,事情真相可以任意捏造,大不了找个替罪羊了事。最要紧的是,夏莱一死,进取学院的内幕还能有谁知道?

郑天则一边想好了善后,并且设想了蒋雪松要借夏莱事件兴师问罪的种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一点——夏莱如果真没死并且死不了他该怎么办?

〖书〗记办公会开了两个小时,由于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分岐严重,而崔同在大多数问题上保持了中立,最后在许多关键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只是在大体方向上落实了一点,一是由陈思清牵头,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崔向具体负责,严查夏莱跳楼事件的真相,给夏部长一个交待。

虽说陈思清牵头、崔向具体负责的事故调查小组,还是蒋雪松占了上风,陈思清和崔向都与蒋雪松来往过密,郑天则心里清楚,蒋雪松是有意将他排斥在外,不过不要忘了,黄梁市的政法系统,都在郑姓光辉的笼罩之下,就连崔同数次暗中想插手政法事务也不得其门而入,蒋雪松是一把手不假,但他在黄梁中层中的影响力还不如崔同。

崔同在黄梁都办不成的事情,蒋雪松同样也办不成!

正当郑天则得意洋洋,认为一切还没有偏离轨道的时候,不料接连两个消息接踵而至,差点将他打击得晕头转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是在〖书〗记办公会结束之后,市委组织部就研究通过了调关允到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任命——在大部分地市还是市委办公室的正式叫法时,燕省排名前三的地市,都自行升格,将市委办公室拔高成了市委办公厅,也算是国内一个司空见惯的怪现象,省委对此也是假装不见——等于是说,关允调来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的传闻,即将成真!

郑天则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传闻只是传闻,尤其是眼下的节骨眼上,蒋雪松必定会重新考虑关允的任命,没想到,蒋雪松真的铁了心要重用关允了?

在关允和郑姓结下大仇之际,蒋雪松要求组织部连夜研究关允的任命,郑天则就知道,蒋雪松是要对郑姓大打出手了。

第194章 一枕黄梁

如果说蒋雪松连夜任命关允的举动只是向郑姓开战的一个信号的话,只是表明蒋雪松决心已下,什么时候真正动手还不好说,或许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如果没有崔同的相助,蒋雪松想一刀斩落就让郑姓伤筋动骨,也没可能。崔同会一心帮蒋雪松扫荡郑姓势力?以郑天则的推测是,可能性极小!

那么正当郑天则自我安慰并且认为关允调入黄梁并不足以影响大局时,以达江友为首的追击关允的队伍全军覆没的消息,就如一发炮弹落下,当场炸得郑天则天旋地转。

郑姓自从掌控了黄梁市的公安队伍,并逐步控制了黄梁市政法系统之后,在黄梁市虽然不如崔姓势力庞大,也不如王姓布局广阔,但要说真正的实力,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政法系统包括公检法三大系统,几乎全在郑姓的掌控之下,从审问、公诉到审判三个环节,全是郑姓的势力范围之内,尤其是最庞大的专政力量,被他经营得水泄不通,谁能奈何得了他半分?

这也是郑姓虽然人数上不如王姓,最高级别的官员数量不如崔姓,但却依然可以和崔、王两姓并列为黄梁三大宗姓的主要原因!

正是出于这样的自信和对黄梁市政法系统近乎滴水不漏的掌控力度,郑天则才从来不认为有人可以在黄梁地界上能掀起什么风浪。就连蒋雪松来黄梁三年,却依然插手不进政法系统。就连崔姓势力几乎遍布黄梁的主要党政机关的中高层。也要对郑姓客气三分。

就连王姓数量最为庞大,黄梁市几乎每一处机关事业单位都有王姓的子弟,黄梁中层领导干部,十有三四是王姓一员。王姓也对郑姓不敢轻视半分。

黄梁郑姓,表面上是三大宗姓实力最弱的一姓,实际上,就郑天则自己认为,郑姓才是三大宗姓之中闷声发大财、名声不显但实力最强的一姓!

作为郑姓的代表人物之一,郑天则在黄梁的布局深不可测,无人知道他对黄梁市的真正影响力有多大,也无人知道他除了表面上可以调动黄梁的专政力量之外。手下还有多少暗中的势力。

郑天则手下有五名最得力的助手,人称五虎上将,五人跟随他多年,是他在黄梁最大的助力。虽然五人之中达江友实力最弱。但也是凭借一身本事,硬生生从无数人中打出了名头,才最终成为他的嫡系。

想不到呀,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关允还没有真正迈入黄梁,翅膀还没长硬。居然就害他折损了一员大将!

关允……郑天则恨得咬牙切齿,多少年了,从未有一人让他怒火冲天却又让他无可奈何,还好。关允即将前来黄梁上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不来黄梁还好。一来黄梁,一定会让你有来无还!

郑天则只顾对关允恨之入骨了,暂时疏忽了两个很小但却致命的问题,是谁助暗中安排夏莱诈死离开了黄梁?又是谁带队全歼了他的人马?

也不能说郑天则完全疏忽了两个关键问题,而是他急于回去安排一下进取学院事件统一口径的问题,以便迎接随后展开的调查。在郑天则离开市委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楼上一个房间里,崔同和王向东相对而立,正面带微笑注视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次日一早,当朝阳洒落万道清辉,普照黄梁的每一个大街小巷时,黄梁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虽是冬天,但由于天气晴好,无云无风,可以预见的是,又将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市民们一大早起来,有人到公园打拳,有人到附近买早餐,也有人沿着河边跑步,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早晨,一条传闻通过无数人的口耳相传,迅速蔓延了整个黄梁市。

……进取学院有人跳楼了!

进取学院在黄梁市的知名度之高,堪比京城的京城大学和下江的兴元大学,但又比京城大学和兴元大学更让黄梁市民喜闻乐道,毕竟考上京城大学和兴元大学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就算考上了京城大学和兴元大学,毕业后也不一定就能进市委机关,是以进取学院名气之大关注度之高,几乎就是黄梁市民每天都要谈论的话题。

进取学院有人跳楼?这么惊人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如一阵寒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刮过了黄梁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都想打听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人要跳楼?跳楼的人死了没有?

在进取学院有人跳楼的消息传播之后不久,又有一条补充的小道消息传出——进取学院的招生黑幕被记者暗中采访到了真相,进取学院恼羞成怒之下,将记者从三楼推下,导致记者当场重伤!

轰……消息一经传出,市民一片哗然!

哗然的不仅是不少孩子在进取学院上学的父母关心自家孩子的安危,更有正准备送孩子到进取学院上学的父母忧心忡忡,犹豫要不要还送孩子上进取学院。

这条消息也不知从哪里流出,但对进取学院的冲击力度之大,前所未有,从创办以来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并且在黄梁市民心目中树立了至高无上的高度的进取学院,第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郑天则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办公室喝茶,听到手下的汇报后,一口茶水喷出,气得他拍案而起:“谁在败坏进取学院的形象?”

喷茶之后,他又重新坐下,眼睛一转,明白了什么,从他三年来认识的蒋雪松的为人分析,背后一刀散播进取学院的事情应该不是蒋雪松的手笔,况且蒋雪松在黄梁没有深厚的根基,就算他想传播消息,怕是也找不到途径,那么将进取学院直接推上风口浪尖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不是崔姓就是王姓。

崔同在〖书〗记办公会上明明是中立的立场,而且他在进取学院的事情上,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偏向,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态度,难道说会是王姓?

怎么可能会是王姓?郑天则无法理解,郑姓和王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王姓没有理由要在进取学院的事情上背后捅上郑姓一刀?这么说,莫非是崔姓?

崔同行事一向深不可测,他的〖真〗实立场掩藏在和光同尘的背后,让人看不清楚,谁知道他在进取学院事件上是真想置身事外还是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郑天则越想越是愤怒,越愤怒越是心惊,怎么黄梁三大宗姓平安无事了几十年,一直就是联手对外共商黄梁大计的局面,突然之间风云突变,相互之间开始提防和猜疑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三大宗姓之间出现了嫌隙?是夏德长的介入还是关允的意外调入?

如果夏德长因夏莱跳楼而插手黄梁局势,导致黄梁局势有初步失衡的迹象还勉强说得过去的话,那么关允的出现,让崔同立场开始由中立转向模糊甚至是偏向蒋雪松的立场,就让郑天则不肯也难以相信一个小小的关允就有影响黄梁局势倾斜的分量……关允算老几?关允凭什么?

但不管郑天则怎样猜测黄梁局势失衡的症结点在哪里,以及他如何贬低关允的重要性,黄梁局势,还是在进一步朝不利于他的方向倾斜——在进取学院跳楼事件不受控制地在黄梁市风传之后,黄梁市委随即出现了一系列的人员调动!

其实市委的人员调动既不是新鲜事,也不是大事,而是早就宣布好的任命——还是关于柳星雅和郭伟全调进市委以及师龙飞调往孔县的一系列任命,只不过相比原计划要有一个月左右的交接期有所改变的是,市委要求柳星雅和郭伟全三天之内办理完交接手续来市委报到!

紧急要求柳星雅和郭伟全提前进市,肯定是一步针对进取学院事件的举措,而原定要等春节后才让师龙飞外放孔县,却整整提前了几个月,蒋雪松迫不及待要让师龙飞为关允让路并要重用关允的迫切心情,暴露无遗。

同时也更是明确无误地宣告,蒋雪松要继续推动他在黄梁的大计,而且还会不遗余力,要借进取学院事件,一战到底。

郑天则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焦急,他才知道,他低估了蒋雪松的决心,没想到,蒋雪松也有铁腕如山的一面。

低估了蒋雪松的决心倒没什么,郑天则还完全低估了夏德长的阴险狡诈——他以为夏德长在夏莱事件上所能采取的后续对策,充其量就是在以后他或是黄梁郑姓的升迁上卡脖子,不怕,他到时自有办法过关,没想到,夏德长动用了他在省公安厅的关系,伙同宋表理要栽赃陷害黄梁郑姓……

省公安厅正式通知黄梁市委、市政府并黄梁市公安局,一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昨夜在牛城落网,据查,落网的犯罪分子中有一人的身份是黄梁市林阶分局的刑警,请黄梁方面给予必要的解释说明,并协助调查清楚真相。

我靠!接到内部传真后只看了一眼,郑天则抬腿一脚踢倒了屋里养了多年的秋海棠,怒不可遏,公开打脸呀,真下得了手!

第195章 局势大变

黄梁市的局势,在师龙飞紧急外放、柳星雅和郭伟全提前进市的布局下,迎来了第一波冲击。又在省公安厅通过机要渠道内部传真知会黄梁市委、市政府和市公安局,直接将达江友的刑警身份公开,预示着黄梁的局势,迎来了第二波冲击。

黄梁市,在昨晚的一枕黄梁之外,今天一大早就风云激荡,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继昨晚的紧急会议后,上午十点,黄梁市委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郑天则近乎焦头烂额了。

在接到省公安厅的内部传真后,他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眼冒金星,险些没有站稳。这一手不可谓不狠,也不可谓不黑,要的就是背后捅他一刀,而且刀上还带着毒。什么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他的手下从来不出黄梁地界,只在黄梁管辖范围之内耀武扬威,但人是在牛城地界被人逮住了,又是一帮人同时被抓,正好坐实了流窜和团伙作案的性质,就百口莫辩了。

真娘的……郑天则狠狠地骂了一句,正要动身去市委开会,电话又响了,本不想接,一看来电是牛城公安局的号码,一颗心就又顿时提了起来。

“郑局长,我是孙军仁。”电话一端传来了郑天则最不想听到的沙哑而嘲讽的声音,不错,正是牛城公安局长孙军仁。

“孙局长。有什么指示精神?”郑天则心猛地一沉,却还故作镇静地明知故问。

“还真有点儿事情要向郑局长通报一声……”孙军仁的声音阴阳怪气,有三分得意四分嚣张,他一向和郑天则不和,牛城和黄梁交界,有许多三不管地带经常出事,两地警方互相推诿,久而久之,两地警方的关系就对立了。

不但两地警方关系一般,孙军仁和郑天则还在省公安厅召开的全省治安工作会议上争吵过数次。结下了不可化解的过节。

在和郑天则的过招中,孙军仁一直没占上风,现在正是让郑天则品尝败绩的最佳机会,岂能错过,孙军仁郑重其事地说道:“牛城警方刚刚抓获了一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为首者名字叫达江友,核实身份是黄梁市公安局林阶分局的刑警,请黄梁公安局协助牛城公安局的调查。确认一下达江友的〖真〗实身份……”

真他娘的……郑天则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孙军仁会不知道达江友是他手下五虎上将之一?这不是明知故问,这是冷嘲热讽,这是朝他的头上撒尿。

“我马上就要去市委开会了,请孙局长联系局办。就这样,走了。”郑天则现在顾不上还击了。只应付了孙军仁一句就挂了电话。他已经被一系列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只想第一时间和呼延傲博见面,商议一下对策。

在前往市委的半路上,郑天则接到了呼延傲博的电话。

“天则,事情不太好了。你要做好丢车保帅的心理准备。”呼延傲博的声音依然冷静而淡漠“现在市委的压力也很大,省公安厅直接压了下来,再加上市委有人有意推动事态扩大化……”

“我明白,请呼延市长放心。”郑天则一瞬间又冷静了几分“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不但要过关,还要还回来……”

“你明白就好,一会儿的会议,要稳住,不要乱说话。”

“我有数了。”郑天则挂了电话,透过车窗玻璃望向了外面,外面阳光大好,人来人往。依然是一片平和的气象,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一日三餐,哪里会知道,黄梁历史上最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黄梁的天气晴好,燕市的天气也非常不错,阳光普照,万物生辉。

关允一行昨晚赶到燕市的时候,差不多零点了,一进市,夏莱就被紧急送往了省人民医院,人民医院派出了最强的专家阵容连夜会诊。

关允和刘宝家也入住了省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经简单诊断,二人并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所致。

夏德长早就等候在了医院,一见夏莱的惨状,他只叫了一声:“夏莱……”就直接昏倒了过去,或许是心中有太多的愧疚,又或许是父女连心的焦急,憔悴如斯的夏德长再也没有了丝毫傲然之态,昏倒后的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丧女的父亲。

冷舒心软,夏德长一昏倒,她就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金一佳心硬,还是不肯原谅夏德长的自私自利害得夏莱差点送命。虽然现在夏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能否醒来还未可知。在夏莱没有完全好转之前,她不会和夏德长说上一句话。

除了夏德长之外,省公安厅副厅长宋表理也亲临省人民医院,他忙前忙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仅限于对夏莱,对关允和刘宝家,他只是随口过问一句了事。

至于张哲诚等人,在安全护送夏莱到医院之后,就悄然离开了。

崔雨秋虽然一路上和关允斗嘴,对关允意见不小,不过她还是忠诚地履行了一个护士的职责——和崔雅美一起亲手照顾关允,事事不让省人民医院的护士插手,打针、输液甚至是量体温测血压,都得由她动手才行,惹得省医院的护士十分不满,私下议论关允是什么级别的干部,怎么还配专职护士?看他的年龄,肯定不够配备专职护士的级别,那么他肯定是什么公子哥了。

也是,如果不是哪家大人物的公子哥,他怎么能住省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平常特护病房都是高干入住,至少也要副厅。

不提省医院的护士怎么在背后议论关允,关允却是睡得香甜,是的,他说是昏迷,其实是过度疲惫之下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一觉睡到天亮之后,他还不想醒来,却又不得不睁开眼睛——他关心夏莱的病情。

关允醒来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多钟,金一佳和冷舒还在酣睡,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左一右各有一名美女护士伏在他的床边睡得正香,一看正是崔雨秋和崔雅美,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不管二人对他是不是有偏见,至少一路护送,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也算是患难与共的友情了。

何况二人和他素昧平生,能对他这么照顾,他必须领情。

关允一醒,崔雨秋和崔雅美也就都醒了。崔雨秋对关允依然冷淡,尤其是她为关允检查身体时,有板有眼十分认真的样子,为她平添了几分职业美,不过她的神情十分严肃,在给关允扎针的时候,也不知是手生还是故意,让关允小小地吃了疼。

关允才不会和她计较,问起了夏莱的病情。

“还不知道呢,专家会诊了一晚上也没有出来结果。”崔雅美不无担忧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医生,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国内的医疗技术救不好夏莱。”

这么说还要出国治疗了?关允还没有说话,门被人推开了,金一佳和冷舒醒来了,就急忙过来查看关允的伤势。

“刘宝家没什么大事,输了血,现在还没醒,他休息一两天就应该没事了。”崔雅美见金一佳和冷舒一来,她和崔雨秋就插不上手了,就说了说刘宝家的情况,然后冲崔雨秋招招手“雨秋,我们也去休息一下。”

崔雨秋从关允腋下取体温计,看了看,点头说道:“体温正常。看不出来,你的小身板挺瘦弱,跟牛一样壮实。”

“怎么说话呢?”金一佳冲崔雨秋嚷了一句“医院的护士都在,你凑什么热闹?”

“你以为我愿意管他?”崔雨秋回敬了金一佳一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崔〖书〗记再三交待要照顾好他,我才不会捧他的臭脚。”

“他的脚不臭!”金一佳气着了,还要和崔雨秋争吵几句,崔雅美歉意地一笑,拉上崔雨秋就走了。

崔雨秋和崔雅美一走,关允的房间中由于暖气十足,春意融融。再加上金一佳和冷舒的姹紫嫣红,就不仅仅是春意融融了,绝对是春意盎然了。

关允半躺在床上,左边是金一佳笑意盈盈地喂苹果,右边是冷舒在为他开一瓶糖水罐头——上次在黄梁医院,见关父为关允买了糖水罐头,冷舒就记在了心里,知道知子莫如父,关允肯定是爱吃糖水罐头——打开后倒在碟子里,插上牙签,放到关允的床头,她不好意思如金一佳一样喂关允。

于是关允的病房就万紫千红总是春了。

正和金一佳、冷舒说着话时,门一响,一人推门进来,关允正在吃一块金一佳喂的苹果,一抬头就愣住了,半块苹果卡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德长。

让夏德长见到他和金一佳如此亲昵的举动,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其实关允刚才在吃金一佳的苹果时,根本没想到金一佳喂他吃苹果有什么不妥,他在想黄梁市的局势。

夏德长见金一佳和关允的亲热举止,先是一愣,脸色变了一变,随后向前几步来到关允床前,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犹豫一下,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做出了一个让关允大吃一惊的举动……

第196章 此一时彼一时

眼前的夏德长,比关允以往任何时候见过的夏德长都更憔悴更苍老,也更落魄,他胡子未刮,衣服也皱巴巴的,双眼红肿并布满了血丝,乍一看,和当年在京时意气风发的夏德长直接苍老了十岁以上!

就是比之前在黄梁望江楼前威风的夏德长也苍老了七岁还多,他双手微微颤抖,眼中布满泪花,忽然就站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朝关允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关允,谢谢你救了夏莱!”

关允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的心情。

他和夏德长之间的恩怨——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恩怨,只能说是一个过度保护女儿的男人对另一个想要抢走女儿的男人之间的斗争——其实并不深,也不是原则性分岐,只不过,夏德长并没有光明正大地和他较量,而是利用了他对他的尊重和信任欺骗了他,也就让夏德长在他面前人格扫地。

现在夏德长放下身段,不再以长辈和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自居,向他深鞠一躬,一时也让关允感慨万千,但一年多的积怨不可能一朝化解,关允也就坦然接受了夏德长的鞠躬,并没有过多的客气,淡淡地说道:“夏部长不用客气,只要夏莱爱我一天,我就有责任有义务救她。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

金一佳见状,悄然向冷舒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出了病房。

房间只内剩下关允和夏德长单独相对,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关允气势稍盛,夏德长威势全失。气氛就微有尴尬。

“夏部长,请坐。”关允见夏德长还站着,就起身要为他让座。

“你躺着,别动了。”夏德长忙伸手一按关允,手落在关允的肩膀上,又触电一样收了回去,毕竟,他和关允之间除了握手,还从未有过肢体上的接触。

又见关允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疲惫之意,想起他一路上护送夏莱的惊心动魄。为了救夏莱。差点连命都丢了,他对夏莱的爱,确实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心中第一次对眼前的年轻人有了一丝愧疚之意。

年轻人之间相互爱恋很正常。关允和夏莱又是同学,大学时代的爱情,只要情投意合就好,谁会考虑太多的家庭和出身因素?他当时想当然地认为关允不过是一个穷小子,他喜欢夏莱肯定目的不纯,掺杂了太多的政治因素,看中的是夏莱的出身,想要留在京城,然后借助夏家的势力向上攀爬。

就和他当年娶了夏莱的母亲是一样的心思。不能说完全没有爱情,但在爱情之外,还是加入了太多的政治原因,他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关允也不过是当夏莱为向上升迁的梯子。所以,他坚决反对关允和夏莱的爱情,他知道夏莱太单纯。在她眼里的世界美好得和童话一样,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农家子弟哄骗。

他见多了太多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为了留京拼命地要找京城出身的女朋友,为了保护女儿不被伤害,为了不让关允的阴谋得逞,他说什么也要阻止关允的图谋,不但不让关允留京,还想毁了关允的前途,让关允彻底断了想和夏莱在一起的念头。

夏家千金爱上了农家子弟,被人知道了,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还怎么在京城的世家圈子做人?

正是基于一心认定关允居心不良的想法,夏德长拿出他对付政治对手的手腕来打压关允,将关允当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政治对手,浑然忘了关允才只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或许夏德长太喜欢玩弄权术而不自知,他对关允的敌视,过于小题大做了。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也正是他不遗余力对关允的打压,才让关允在孔县潜浮的一年里,不但结识了老容头,也练就了百折不挠、镇静从容的性格。让关允人生的第一步,在被极度压抑的状态下,用一年的时间走过别人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才能走过的艰难。

不经风雨,不见彩虹。不亲历艰难,不会切身体会官场沉浮的凶险。谁也不会想到,被强势压了一年之久的关允不但没有就此沉沦,反而大有一飞冲天之势,从一名县长的通讯员一跃而起,即将成为市委书记的秘书,如此大踏步的官场跨度,不能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极其罕见!

此时此刻,当夏德长仔细打量半躺在病床上的关允英俊而瘦削的脸庞,想起关允为夏莱付出的一切,他才知道,他以前确确实实是误会关允了,关允爱夏莱,是情深义重的真爱,无关政治,更无关利益!

金家比夏家还要权势滔天,刚才金一佳喂关允苹果的举动,自然而然又真情流露,就更坐实他的猜测——金一佳喜欢上关允了。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窃喜,金家千金爱上了穷小子,传了出去金家就成了笑话,就没人看夏家的笑话了。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在金一佳喜欢上关允的情形下,关允还冒险一路护送夏莱,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关允对夏莱的爱,情真意切并且生死与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夏莱的一生有关允照顾,他身为父亲也应当欣慰了。

当然,仅仅从关允深爱夏莱的角度出发,夏德长也不会态度大变,由坚决反对转而支持关允和夏莱之间的爱情,另一个让夏德长立场转变的重要原因是,关允的上升势头已经锐不可挡,他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在年仅23岁时就成为市委第一秘,毫无疑问,前途不可限量,想想两三年后就是实权副处,三五年后就可能是一县之长,到时关允才二十七八岁,如果顺利的话,三十七八岁就有可能迈入副厅,不得了……

正是认识到了关允巨大的潜力,面对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他岂能拱手让人?更何况他身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可以凭借手中的权限,将关允列为省委组织部重点干部培养对象,加速关允的成长速度。

还有一个让夏德长决心由打压关允转为不遗余力地扶植关允的理由就是黄梁局势!

不清洗了黄梁郑姓,他难出心头恶气!不荡平进取学院,他枉为人父!

但蒋雪松手腕偏软,郑姓在黄梁又树大根深,想要扳倒郑姓为夏莱报仇,还需要一个关键的支点人物,此人,非关允莫属。关允不但是蒋雪松的秘书,又是夏莱的男朋友,夏莱伤重如斯,关允和黄梁郑姓之间也必定仇深似海,如此,他和关允同仇敌忾,就有了联手对敌的基础。再者关允在孔县的政局动荡之中,已经充分表现了非同一般的政治才能,他一入黄梁,必定可以搅动黄梁局势。

正是基于以上的想法,夏德长一见关允,才不惜放下身段,向关允鞠躬,一来为感谢关允为夏莱所做的一切,二来也为了他和关允之间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他打压关允本身有错,向关允低头认错一次,也没什么。

如果关允能灭了黄梁郑姓,他就算向关允下跪又何妨?杀女之恨,不共戴天!

“关允,以前的许多事情,是叔叔做得不对,你记恨叔叔,叔叔也不怪你。”夏德长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傲气,和关允说话时是以平等甚至谦下的口气,“夏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也许只有她最在意的人才能唤醒她……”

关允明白了夏德长想说什么,说道:“夏部长,以前的事情又不是夏莱的错,我怎么会都强加到她的身上?我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直到她醒来。”

“如果她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夏德长追问了一句,直视关允的双眼,大有考验之意。

关允目光淡淡,语气平静:“我会守候她一辈子!”

“好!”夏德长心思大定,他相信关允说话算话,又问,“如果她醒来呢?”

“只要您同意,我就会娶她为妻。”关允一咬牙,将金一佳的柔情抛到了脑后,初恋最难忘怀,尤其是在夏莱遭遇大变之后,如果他此时离她而去,会让她再次遭受重创,他于心不忍。

“我答应了!”夏德长立刻一口应下,“夏莱能有你陪她一辈子,我一百个放心。”

夏德长本来一直站着不坐,等关允亲口说出要娶夏莱为妻的话后,他才如释重负一般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义叉在胸前,摆出了长谈的姿势。

虽然关允答应得十分爽快,毫不迟疑说出愿娶夏莱为妻,尤其是在他完全可以不要夏莱而选择金一佳的情形之下,更显一个男人负责和博大的胸怀,但夏德长心中还是微有失落,人生际遇真是让人无奈,想当年他千方百计阻挠关允和夏莱的爱情,现如今却又唯恐关允离夏莱而去,正应了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呀……

不想了,夏德长瞬间下定了决心,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关允,我刚和雪松通过电话,你的调动手续已经下发,从现在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黄梁市委第一秘书了,恭喜你。在你去黄梁市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说……”

第一次,夏德长和关允促膝长谈,就如何联手克制黄梁郑姓,夏德长为关允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第197章 奠定开局

一年前,在初出茅庐的关允眼中,夏德长高高在上,不但官威十足,还举止威严,颇有长辈风范。半年前,在孔县体会到人情险恶、世态炎凉的关允眼中,夏德长老谋深算,玩弄权术,城府极深。几天前,在黄梁局势的动荡中,在夏德长插手黄梁局势不成,在望江楼前溃败的一幕又让关允对夏德长加深了印象,认为夏德长此人,善于钻营,颇有见缝插针的本领,只可惜时运不济,形势误人,让他功败垂成。

而现在,当夏德长侃侃而谈,将黄梁三大宗姓形成的历史原因以及黄梁局势的现状和走向,还有症结点和突破口一一分析说出,就让关允大为叹服夏德长确实有高人一等的眼光的同时,又不免感叹人性的复杂,只通过几件事情和一年的接触也只能看到夏德长为人的冰山一角。

诚然,夏德长为人是喜欢玩弄权术并且唯利是图,但也必须承认,他在政治上的眼光有独到之处,毕竟他有高屋建瓴的,能被幕后人物器重并且强行空降到燕省担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如果他本身没有过人的才能,也没人会一心推他上位。

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看法以及他准备怎样对付黄梁郑姓的计划一经说出,顿时让关允对夏德长又加深了认识,并且高看了一眼。如果说蒋雪松是和风细雨的太极高手,呼延傲博是隐藏至深的阴谋高手,那么夏德长就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小李飞刀。

对,就是时刻躲在暗中伺机而动的暗器高手,从不正面出手,总在暗处发招。不发则已,一发必定直取哽嗓咽喉。要的就是一刀封喉,一招致命!

关允一时感叹,夏德长要是生在古代,必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成为一代枭雄。

在夏德长的眼中,黄梁局势症结点就是郑姓。

黄梁市三大宗姓的形成由来已久,如果非要追根溯源的话,可以上溯到唐朝初年。唐初李世民在位的贞观年间,四种极为荣耀之事是——年轻有为,进士出身。编修国史。娶四姓女,四件事情为并列关系,也就是说,一个进士出身才和娶四姓女之一的女子为妻相当,而当时进士之难考。是万里选一。

进士是万里选一之难,就说明娶四姓女之难,也是难于上青天。四姓女是指崔、卢、李、郑四姓,四大姓在唐初是盛极一时的门阀士族,只要娶了四姓之中任何一姓之女为妻,即可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可见当时四姓的影响之大,足以让无数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当时的四姓,崔姓在燕省水流县一带。卢姓在齐省一带,郑姓在豫省一带,李姓因是国姓,主要在秦省一带。总之,四姓士族基本上集中在中原地带,而黄梁正是地处四姓交汇之地。慢慢四姓就开始汇聚在了黄梁一带。

其后,在动荡的历史长河中,唐朝灭亡之后,李姓衰落,王姓慢慢崛起取代了李姓。再后来,门阀士族也不复存在,但宗姓观念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一直流传至今,在黄梁市也就慢慢形成了以崔姓为首王姓为辅郑姓又次之的三大宗姓并列的局面。

三大宗姓并不同于世家,世家是一个家族势力,宗姓则是分散而宽泛的势力,不过虽然宗姓不如世家的凝聚力强,但宗姓势力遍布范围更广,而国人的宗姓观念很强,再加上同在一市,向上推十几代,必定都是同祖同宗,由此,三大宗姓在黄梁开枝散叶,渐渐形成气候。

崔姓秉承诗书传家的古训,崔家子弟多考上外地大学,然后回来从政,一般都比较高,所以崔姓在黄梁多居高职,副市长、各区一二把手、各要害局的局长,等等。

崔姓人数不多,在精,比如崔同,就坐到了黄梁本地人最高的职务,除非有特例,否则市委副书记再进一步就是党政一把手了,一般情况下,省里不会允许当地人担任党政一把手,就算有特例,崔同也很难享受到这个待遇——崔姓在黄梁太势大了。

崔同如果担任了市长,必定尾大不掉。

王姓在黄梁市人数最多,从表面上势力最广,而且王姓放到全国来说也是大姓,在黄梁也是随处可见的姓氏,几乎所有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有王姓子弟,不过有一点,王姓虽然人多势众,却没有多少身居高位者,大多担任副职,不过饶是如此,也架不住人多,王姓在市委最高职务的二人就是王向东和王进太,虽然二人权力不大名声不显,但在市委之中,也是无人敢轻视的厉害角色。毕竟,二人相当于王姓代言人。

郑姓在黄梁市既没有如崔姓一样高官众多,也不如王姓一样人多势众,但依然和崔、王二姓并列为三大宗姓之一,原因在于郑姓左右了专政力量。可以说,郑姓虽然表面上势力最弱,但却是三大宗姓之中最有实力并且最让蒋雪松忌惮的一系!

关键还有一点,郑姓的代表人物郑天则为人心狠手辣,将黄梁公安系统经营密不透风,别说蒋雪松无法插手,就连崔同几次想打破公安系统的一家独大的局面,也没有成功。

在详细了解了三大宗姓形成的历史原因和现状后,关允对黄梁三大宗姓的认识由以前的雾里看花变得清晰明了,也是他即将迈入黄梁之前,第一次听到有人高屋建瓴对黄梁三大宗姓的剖析,必须要说的是,夏德长的分析让关允受益匪浅。

昔有孔明未出茅庐便知天下三分,今有关允病房之中洞悉黄梁大局,为他一入黄梁便打出声威惊人的第一拳奠定了开局。

随后,夏德长又向关允毫无保留地说出了他针对黄梁郑姓的围剿计划。

黄梁局势除了三大宗姓并存之外,市委主要领导中,蒋雪松的政治手腕是和风细雨,以太极和推拿手见长,呼延傲博则善长沉稳、冷静和不动声色的布局,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搭班子以来,表面上呼延傲博大事上听从蒋雪松的指挥,实际上他将政府事务独揽手中,不让蒋雪松插手。

市委书记的权力就体现在人事大权和发展方向上,在人事大权上,蒋雪松还算抓得牢固,但插手不进政府事务,在黄梁市的经济发展方向就失去了足够的影响力,书记虽然务虚,但政绩也体现在经济发展上,离开了经济发展,书记的政绩不过是一堆文字堆砌的报告材料。

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主要矛盾还是集中在全国每一个地市都常见的党政班子的矛盾上,只不过因为黄梁大三宗姓的存在导致矛盾更集中更突出罢了,再加上呼延傲博的为人深不可测并且喜欢背后出招,而背后支持呼延傲博的人数众多,不但常委过半站在呼延傲博的阵营,而且三大宗姓之中的王、郑二姓,也和呼延傲博立场一致。

至于崔姓,则一直是居中的立场,如此一来,导致蒋雪松在市委的处境十分被动,而本该是他最贴身最信任的市委秘书长冷岳,又因为来头过大不能如臂使指,秘书师龙飞又不能让他满意,就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一个市委书记空有大权在手,身边无人可用,也是悲哀,所以蒋雪松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调关允到身边为他所用,正是他太需要一个贴身助手了。再者冷岳调离在即,虽然冷岳并不是贴心的市委大管家,至少也和他同心,而且能力也强,再换一个市委秘书长,也未必全尽人意。如果秘书长和秘书都不能成为他的助力的话,他在市委别说想打开局面了,怕是会完全被呼延傲博压得黯然失色。

一个被市长的虚实结合的手腕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市委书记——当然,呼延傲博也是借助了王、郑二姓的势力,否则他绝对无法压蒋雪松一头——又无法得到崔姓的鼎力支持,用举步维艰形容蒋雪松现在的处境一点儿也不夸张。况且还有一点,蒋雪松太讲究太极手法了,为人又绵里藏针不够硬朗和阴险,和风细雨的手腕还真是玩不过呼延傲博的阴险和郑姓的霸道。

可以说,在和黄梁三大宗姓打交道的方式上,蒋雪松输给了呼延傲博,也正是因此,蒋雪松想通过对李永昌的处理来表现他对三大宗姓只有合作没有打压之意的示好之举,最终还是功败垂成,被冷枫搅局,也被呼延傲博暗下黑手利用,才导致了现在愈加被动的局面。

蒋雪松苦于没有突破口,只想借调关允和郭伟全到身边,一人成为身边贴身助力,一人成为打入政府班子的钉子,然后再徐徐图之,没想到,风云突变,一次意外的跳楼事件,让黄梁局势突然失衡!

……在听完夏德长以一名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身份对黄梁局势做出了全面分析之后,关允眼中的黄梁市,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了真实的一角,虽然可能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但已经足以让关允为之兴奋,他心中笃定,他的黄梁之行,将会有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开局。

第198章 埋下分岐

一直是夏德长说,关允听,期间关允一直没有插嘴,也是他和夏德长认识以来,第一次和夏德长对话。但等夏德长说完三大宗姓的由来和黄梁局势之后,关允心中再次战意高涨,不仅仅是为夏莱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还有一种要置身于湍急的洪流之中的迫切感,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还是受到了冷枫冷酷无情一面的影响。

他就是想一入黄梁就大开大合,拳打呼延傲博,脚踢黄梁郑姓,既为夏莱讨还公道,又要助蒋雪松打开黄梁局面,让蒋雪松的黄梁大计得以顺利实施。

关允已经迫不及待要一步迈入黄梁市委了!

不过……他还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夏德长会采取什么方式来介入黄梁局势,然后他再决定怎么出手不迟。毕竟比起夏德长,他无论实力还是影响力,还相差甚远。再者他也做不到夏德长一样布局长远,夏德长自上而下的施压,借助省公安厅的力量,会让郑天则压力倍增。

对于夏德长突然之间态度大变,不但同意了他和夏莱的爱情,还大有逼婚之意,就他的理解,夏德长态度大变的背后,原因有二。

其一,夏德长针对黄梁的布局,急需一个支点人物来推动。蒋雪松身为市委书记,只能坐镇,许多事情不可能亲自出马,需要一个代言人的角色。谁最能代表书记的意图?秘书!秘书是领导的脸面和心腹,通常情况下,由秘书出面的事情,就代表着秘书背后领导的默许。

关允就是夏德长选定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支点人物。

为了让他这个支点人物坚定立场。用婚姻将他套牢就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法。

其二,夏莱贵为夏家千金,以夏德长重视出身的品行,就算他救了夏莱一命,夏德长也未必肯同意让夏莱下嫁于他。但突然要他亲口说出对夏莱的承诺,也是夏德长深谋远虑的担忧——夏德长担忧夏莱就算醒来也会有什么后遗症,万一夏莱身体机能受损,就算她贵为夏家千金又能如何?想在京城找一个门当户的世家子弟。恐怕已经没有了可能。

虽然夏莱跳下之后,全身依然奇迹一样完好如玉,而且内脏器官并未受到重创,但她伤在脑部。最终能不能醒来,或者醒来之后是不是意识清醒,都还未可知。

找不到京城世家子弟,如果再找一个出身不如她的人,又未必会真心对夏莱好。所以在夏莱悲情一跃现在仍然昏迷不醒的情形之下,将他拴牢是最好的选择。也只有他和夏莱走过了最纯真的初恋,也曾经爱得死去活来,才会在夏莱不管身体有什么遗憾留下。也会对她不离不弃。

关允虽然清楚夏德长之所以此时此刻向他逼婚,出发点还是有自私的一面。但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为女儿着想何错之有?况且他也不是忘情之人。即使夏德长不逼他表态,他也会守候夏莱一生。

就当是他这辈子欠夏莱的吧,这么想着,脑中蓦然闪过他和金一佳风雪兼程的一路追随,还有金一佳调皮、可爱并且时而傲慢时而撒娇的小性子,以及在漫天风雪的省道上,她因为雪大路滑摔倒在地上和他在雪地上滑行相会的一幕……一出出场景无比清晰动人地留在脑海之中,让他今生永远忘怀。

怎能忘怀金一佳对他的关爱和付出?又怎能忘怀金一佳对他毫无保留的爱?今生今世,虽然他和夏莱相恋四年,却从未感受过夏莱的爱迸发过冲天的激情和热烈,而金一佳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了他就是她最爱的人,他就是她的生命和全部!

男人坚强,但男人也需要温暖和爱护,关允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他确实喜欢上了金一佳。如果没有夏莱纵情一跃的意外,或许他最终选择的人会是金一佳,是的,是金一佳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激情澎湃。只是形势逼人,如果他在夏莱跳楼之后弃她而去,他曾经的不离不弃的誓言又算什么?

男人当断则断,关允心中滑过一行泪水,苦涩难言,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娶金一佳为妻。而今生,有些美丽注定只能错过。

“夏部长,您的黄梁大计……需要我怎么配合?”关允用力将脑中金一佳的俏影甩掉,让思路重新回到黄梁大计上,虽说不可能因为一次促膝长谈就让他和夏德长的关系大幅前进,但至少在共同对付郑姓的问题上面,他和夏德长的目标空前一致。

夏德长略一沉吟,目光深沉了许多,却又流露出无比的坚定:“郑天则手下有五个人,人称五虎上将,其中一人叫达江友,在牛城地界已经被张哲诚一枪击毙了。这五个人,有人是刑警,有人是刑警大队的队长,还有人是副区长,总之,几个人在黄梁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表面上都是正面形象,实际上暗地里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省公安厅已经掌握了郑天则一系列问题的部分证据,但不够详细,也暂时动不了郑天则,现在击毙了达江友,等于是断了郑天则一根手指,公安厅还会继续加大力度从正面施压,蒋书记也会暗中配合公安厅的调查,你现在调入黄梁,正是时机……”

关允明白了夏德长的暗示,说道:“我可以趁郑天则疲于应付上面调查的压力首尾难顾的时候,采取各个击破的手法,再断掉他剩下的四根手指。”

夏德长微微摇头:“断掉他的四根手指,不如策反过来为我所用,以你身为市委书记秘书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女婿的两重身份,出面拉拢郑天则手下的四个主要人物,就算不能全部拉过来,拉来一两个也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最后让郑天则被手下出卖,等他一败涂地之后,你再收拾他遗留下的残局,既打倒了一个对手,又壮大了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

关允心中一阵无奈,本以为他和夏德长之间已经拉近了关系,以后有可能携手共进,现在他才知道,他到底年轻,还是情绪化了一些,才想起之前老容头说过的一番话:“除非有一天夏德长对你态度大变,你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但依我看,纵然夏德长从心理上接受了你,你和他,还是很难坐在一起坐而论道……你和他出身不同,政见不同,理念不和,以后的冲突,嘿嘿,多着呢。”

还是老容头慧眼识人,早就看透了夏德长的为人,也看透了他的性格,夏德长只为政治利益而不顾理念的手法,他接受不了。他宁可将郑天则的势力扫荡一空,一个不留,就算对方主动投诚,他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关允的原则就是,绝不和一些垃圾一般的货色合作,不但会降低他的人格,也不符合他的处世之道。不过他并没有当面反驳夏德长,只是含糊其词地说道:“等我迈进了黄梁市委,先了解了情况,再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也好。”夏德长见时间不早了,站了起来,“我再去看看夏莱……”

“我和您一起去。”关允跳下床,不顾浑身依然酸痛,“不亲眼看到她,我不放心。”

一提到夏莱,夏德长神情又黯然了几分,他伸手一拍关允的肩膀:“真难为你了,关允,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年轻人,以前我对你多有误解,你别放在心上。”

这一句话倒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关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尊敬长辈的角度出发,他本该对夏德长有亲近之心,而且如果夏德长肯一心帮他,他的仕途之路肯定会平坦许多。但从政治理念上来讲,眼下的黄梁局势才是他和夏德长之间第一次对话,第一次就已经埋下了分岐的隐患,如果他以后娶了夏莱为妻,和夏德长确立了翁婿关系,夏德长如果事事要他听从他的安排,他又将何去何从?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还是等夏莱能醒来再说。

出了房间,随夏德长来到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到夏莱依然静美如玉地躺在床上,完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只不过比起昨晚,已经多了一丝生机。虽然微弱,但对夏莱再熟悉不过的关允还是感受到了夏莱身体机能的好转。

夏莱这么一个单纯天真美好的女孩,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想起夏莱曾经的青春和美好,想起她以前的种种活泼和可爱,只看了一眼,关允蓦然悲从中来,泪水汹涌而出,他平生爱过的第一个女子,曾经爱得忘失了自我并且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孩,现在无知无觉,怎能不让他伤心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而现在,正是他最平生最伤心之时。

两行泪,关允终于为夏莱尽情而流!平生只有两行泪,为谁流泪都心碎。

“夏莱……”关允头抵玻璃,几乎伤心欲绝,只觉心如刀割,疼得无法直立,就连夏德长也为之动容,陪关允一起,泪水奔流,还伸手扶起关允……

“嘀……嘀……”重症监护室突然响起了紧急的警报声……

第199章 夏莱梦醒

就在关允为夏莱倾情流泪之时,金一佳和冷舒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关允刻骨铭心的悲伤,金一佳手中的苹果怆然落地,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感伤,泪如泉涌。

关允太爱夏莱了,她和关允认识太晚了,她终究和温琳一样,也只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不能成为他一生呵护的人。一想到关允将要和她渐行渐远,就如一阵轻烟飘散,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抓在手中,她的心就如被一剑穿心一般疼痛。

爱情,原来这般折磨人……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甜蜜,却又转眼失去,金一佳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刚刚又为关允削了一个苹果,又大又圆,削得比以往任何一个苹果都好,她正要拿着苹果送给关允,好让关允夸她一夸。为了学会削苹果,她三次划破了手,却从来没有告诉他,不想让他笑话她笨。却不想,眼前一幕让她关于爱情的梦想瞬间破灭。

金一佳的泪水肆意奔流,她怪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明明知道关允是夏莱的男朋友还非要爱上他,但爱情来临时,谁又能躲得过去?她也不想爱上关允,可是偏偏就爱上了,难道要她欺骗自己的感情?爱就爱了,恨就恨了,她就要勇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可是问题是……为什么放手的时候会这么心疼?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却原来,痛到骨子的爱情才是真爱,云淡风轻的爱情原本不是爱情。是呀,爱情怎么可能云淡风轻,只有毫不在意的感情才会如云一样淡然如风一样轻飘。

以前。金一佳一直喜欢一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曾经以玩笑的语气用这句诗拒绝过无数人的求爱。而现在,当手中的苹果失手落地,她凄然一笑,却原来她精心削好的苹果也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罢了。

苹果落地双泪垂,恨不相逢少年时!谁让她认识关允太晚了!

金一佳悲痛一哭,冷舒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冷舒知道金一佳为什么而哭,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就是觉得鼻子发酸,心里痛楚,没来由地就想肆意大哭一场。

金一佳和冷舒正悲痛一哭。忽然见到无数医生和护士匆忙跑向了夏莱的重症监护室。二人顿时止住了悲伤,互相对望一眼,惊呆了,再也顾不上伤心流泪,急忙朝重症监护室跑去。

夏莱怎么了?莫非夏莱不好了?金一佳直吓得惊惶失措。跑得急了一些,一头撞进了关允的怀中“啊”的一声说道:“关允,夏莱她怎么了?”

也许是习惯了和关允在一起,金一佳撞在了关允怀中而不自知,并没有马上跳开,关允也只顾关心夏莱的安危,没有意识到他和金一佳的举止过于亲昵,反倒一旁的夏德长眉头一皱。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一佳,等夏莱和关允结婚的时候,你来当伴娘,莱儿小时候和你亲姐妹一样,你当伴娘,她肯定喜欢。”

金一佳感受到了夏德长语气之中浓浓的敌意。心中一惊,才意识到她和关允贴得太近了,忙跳了一边:“姨父,你答应夏莱和关允的婚事了?”

夏德长微微叹息一声:“如果夏莱好了,我不会再反对她和关允在一起了,只要他们相亲相爱,我也祝福他们。”

说话间,几名医生和护士来到了夏莱身边,检查了一番之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出了重症监护室,对夏德长说道:“刚才病人的心跳和脑电波突然出现强烈波动,有醒转的迹象,但检查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夏莱差点儿醒来?关允还想问个清楚,医生却转身走了,崔雨秋正好及时出现,就替医生做了回答:“从医学讲,夏莱现在状态就是植物人,她有随时醒来的可能,也有永远醒不来的可能。她刚才的情绪波动可能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谁是她一生最爱的人?”

崔雨秋话一说完,夏德长、金一佳和冷舒的目光都落在了关允身上。

“你是她一生最爱的人,但愿她也是你一生最爱的人。”崔雨秋不无嘲讽地说道,然后用手一推关允“你去里面和她说话,说一些你们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也许有唤醒她的可能。”

关允顾不上猜测崔雨秋对他莫名的敌意从哪里来,冲夏德长和金一佳一点头,进了重症监护室,来到夏莱的身边,弯下腰,凝视她秀美而苍白的脸庞,鼻中传来熟悉的淡淡的香气,无数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不由心潮翻腾,抓住了夏莱的右手,轻轻放在手心,双手合拢,柔声说道:“夏莱,如果你现在睁开眼睛,我会对你说,请你嫁给我,好吗?”

夏莱如玉如瓷的表情依然沉静如梦,关允没有气馁,索性蹲在了夏莱床头,一桩桩一件件说起他和夏莱认识时的互相试探,确立恋爱关系后的甜蜜,毕业后的两地相思和苦恋,重逢后的欢喜,以及夏莱纵身一跃后的悲欢,说到气愤时,紧咬牙关,说到动情,泪涌双眼。

只不过……夏莱依然无动于衷,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她的梦有多深,有多痛,关允不得而知,他只是知道,他不能放手,或许一放手,夏莱就永远一梦不醒。

关允伏在夏莱床头,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夏德长去接电话了,冷舒也回房间了,只有金一佳还站在外面守望关允和夏莱,不肯离开半步。

关允说累了,索性坐到了地上。金一佳站累了,也靠在了墙上。其实她完全可以进去陪关允一起和夏莱说话,她也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敢进去,尽管夏莱昏迷不醒,但她还是觉得有愧于夏莱,不敢面对夏莱沉睡不醒的容颜。

夏德长刚才的一句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当夏莱的伴娘,就是要让她断了对关允的心思,没想到,夏德长阻挠关允和夏莱时,不择手段,想要促成关允和夏莱时,也是想方设法杜绝一切可能的生变。翻脸是他,抬举也是他,前后变化之大,让人不敢相信。

金一佳也清楚夏德长的心理,现在夏莱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也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夏莱跳楼重伤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到时京城圈子里传开之后,世家子弟或是有名望的家族,都不会同意娶夏莱进门,夏德长想借夏莱攀高枝的梦想,随着夏莱的一跳,而就此永久破灭,在现在的情形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关允对夏莱的不离不弃了。

想想也替关允委屈,在夏莱没有选择余地时,夏德长才迫不得已要将夏莱许配给关允。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关允此时选择逃避,她也会小瞧了关允。

一边想,金一佳一边迈动脚步,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悄悄来到了关允的身后,一只手落在了关允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别太为难了自己,慢慢来,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我相信,总有一天,夏莱会醒来。”

关允虽然已经成为风云激荡的黄梁局势的支点,在他23岁的生命中,即将点亮最精彩的启程,但他毕竟还只一个刚刚长大的大男孩,在经历了一年的人生低谷之后,眼见就迎来了光明,却又遭逢如此巨变,他再坚强也需要依靠的港湾,而曾经和他风雪兼程、生死与共的金一佳,就是他最信赖最想依靠的港湾。

关允站累了也蹲了,金一佳的手放在他肩膀上的一刻,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顺势就坐了下来,正好坐在了金一佳的脚面上。

金一佳心中一阵柔情,从背后望去,关允宽厚的后背瘦削了少许,英俊的脸庞也憔悴了许多,不由她母性大发。每个女人都有母性的一面,不管是她是女孩还是女人,都有想将男人抱在怀中安慰的冲动,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关允。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万一你再累倒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撑得下去……”

关允伸手去轻拍金一佳的手,他本意是安抚一下金一佳,他和金一佳一路走来,虽不是情侣,却相依相偎,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不料金一佳却抓住了他的手,颤抖地说道:“关允,我怕……”

也不知她怕的是什么,关允想安慰金一佳几句,目光无意中落到夏莱的脸上,惊得他险些惊叫出声——夏莱秀美的脸庞依旧秀美,只是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金一佳!

夏莱……醒了?

“夏莱,你醒了?”关允惊喜万分,从地上一跃而起“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夏莱……”金一佳惊喜之下,大喜过望“你担心死我了,我,我……”她喜极而泣,说不出话来。

夏莱却无喜无悲,转动一双美目,在关允的脸上停留一会儿,又落到了金一佳的脸上,她全无血色的容颜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说了一句话……

第200章 如此之快(很求月票、推荐票)

“关允,一佳,我祝福你们!”

谁也没有想到,让人千担心万担忧的夏莱,醒来会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的是,夏莱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祝福关允和金一佳!

关允和金一佳呆立当场。

是,关允和金一佳刚才确实是举止亲昵,不过也可以理解,两个患难与共的年轻人,在无助的时候,互相依靠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按说以夏莱对关允的了解以及她和金一佳的感情,她不应该第一句话就如此绝情!

偏偏夏莱平静如水地说出了祝福关允和金一佳的话,既不是气话,也不是恨话,虽然语气是漠然之中透露出绝情,但她眼神之中的冷静是让人绝望的陌生。

“夏莱,你……”关允弯下腰,轻轻扶起夏莱,将枕头放到她的后背,让她半坐起来,“你先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

本来关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却被夏莱的一句话生生压了回去,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只是强压心底的悲伤,努力露出笑容:“我和一佳……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关允。”夏莱轻轻摇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也早就想通了。在进取学院被人发现暗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踩中了地雷,还是可以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地雷,也知道暗访的事情,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了,当时我就万念俱灰,就想一死了之。但不见你一面,我死不瞑目。还好,最后你和一佳都赶到了,我就想。与其被人抓了回去不但一样要死,而且还有可能被污辱。不如死得清白死得壮烈……如果我一死能让进取学院的黑幕公布于众,能让进取学院的骗局大白于天下,我也死得其所了。”

关允只在意夏莱能否醒来了,却一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夏莱一旦醒来,她手中肯定掌握了大量进取学院的内幕,只要将材料提交上去,以蒋雪松和夏德长的能量,证据在手,还搬不到一个小小的进取学院?

现在夏莱安然醒来。关允脑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夏莱手中的材料,本想开口问个清楚,又一想,眼下不是时候,还是不要牵动她的伤心往事才好。就说:“夏莱,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夏莱紧紧抓住关允的手,不放他离开:“不,我就想现在说个明白。”她看了看关允,又看了看金一佳,忽然就双泪直流。“我一直很爱你,关允,很爱很爱你,也一直幻想有一天可以当你最美丽的新娘。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想尽早独立起来,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可以不再被爸爸左右,如果我担任了燕省记者站站长,我就可以建立起自己的人脉,不但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还能利用手中的新闻资源帮你拓展视野,只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爸爸不会害我,没想到,爸爸他……他让我调查进取学院,是为了他的政治目的!”

关允紧紧握住夏莱瘦弱无骨的手,她的手微凉,也许是她的心也凉了。

一旁的金一佳只是默默地陪夏莱流泪,她想劝夏莱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理解夏莱的心痛,夏莱一直以为夏德长再阻止她和关莱的爱情,也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拳拳之爱,父亲永远爱她而不会害她,却没想到,进取学院的调查,却是夏德长想借她的手达到不可以告人的政治目的。

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比最深爱的父亲也要算计自己更让人绝望?夏莱醒了,从深深的梦中醒来了。

夏莱是不幸的,她的不幸在于她有一个既过度爱护她又让她绝望的父亲。夏莱又是幸运的,她的幸运在于她有一个爱她至深的男人。所有的不幸和幸运迭加在了她的身上,她内心的矛盾和不安可想而知。

“我一直很想很想当你最美丽的新娘,但我知道,我终究不是最幸福的那个女人。不管我怎样忍让,也不管我怎么做,爸爸就算同意了我和你的事情,他连我也要利用,到时你也会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和他的性格相差太远,你不会屈服在他的指挥之下,他也不会让你脱离他的控制,与其到时候还是没完没了的痛苦,还不如我们就不在一起!”

“以前我常想,也许有一天等我们结婚了,爸爸就会改变对你的成见。在进取学院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在恋爱的时候,是我夹在你和爸爸之间。如果真结婚了,是你夹在我和爸爸之间。不管我们走到哪一步,爸爸永远是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关允,对不起,还是让我做出最后的选择吧——我选择逃离……”

说到最后,夏莱已经泣不成声。

谁能想到,正当关允以为夏莱醒来,他和夏莱之间即将迎来全新的一页时,夏莱却又选择了逃离,人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她来了,他不在。他终于来了,她又想要逃。

关允说不出话来,经过进取学院事件,夏莱成熟多了,不再如以前一样单纯如白纸,她对政治也有了鉴别和分析能力,他也必须承认,她对夏德长的分析很到位,对他,也了解得很透彻,他和夏德长之间,确实政见不和理念不同,几乎没有坐而论道的可能。

“夏莱,姨父刚刚已经答应了你和关允的事情……”金一佳急急插话说道,夏莱的毅然决然让她心碎。

“晚了。”夏莱摇摇头,“没出事之前,或许我还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但现在我知道,除非我不是他的女儿,但我就是他的女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莱儿,你醒了?”身后传来夏德长一声惊喜的呼唤,“太好了,女儿吉人天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德长来到了夏莱床前,热泪长流:“你可吓死爸爸了,莱儿,都怪爸爸不好,害你差点丢了命。你就是爸爸的命,万一你没了,爸爸也活不下去了……”真情流露时,他也和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没有两样,双手颤抖将夏莱抱在了怀里。

“爸爸。”夏莱也哭了,“我没事,我没事了。”

父女真情一哭,金一佳也哽咽落泪了,毕竟眼前的父女都是她的亲人。关允却没再流泪,静静地看着夏德长和夏莱的人间亲情,心中却一阵阵悲伤难过。夏莱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在最初的悲喜过后,夏德长第二句话就说:“莱儿,你在进取学院采访到的材料,放到哪里了?”

一句话让关允拂然变色,让金一佳无比愤怒,也让夏莱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悲伤,她轻轻推开夏德长:“爸爸,你不问我在进取学院有没有受到侵犯,也不问我感觉哪里不舒服,你只关心你的政治和你的前途……我对你真的完全失望了。”

夏德长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夏莱:“女儿,我知道你没有被侵犯,你身体也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受伤,医生说只要你能醒来,就是没事了……爸爸不是不关心你,是想急着把害你的坏人绳之以法。”

不等夏德长说完,夏莱摆了摆手:“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就不再理会夏德长,而是转向关允说道,“关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关允默然无语。

随后医生来了,先是替夏莱检查了身体,确认她基本无虞了,夏德长决定为她转院到京城继续休养。关允和金一佳出了房间,一时相对无言。

回到自己的病房,刘宝家几人已经过来了。刘宝家伤势比关允重,却躺不下来,非要见到关允没事他才肯吃药。现在见到关允了,他才算放了心,就又问关允什么时候可以回孔县。

“关哥,我没事,不用住院了,孔县还有一摊子事情在等着。”

刘宝家还不知道关允现在已经被调入了市委,严格上讲,关允现在已经不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了。但还有工作要交接,关允正要开口说话,冷舒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手机。

“关哥,冷秘书长电话。”

关允伸手接过了电话:“秘书长好,我是关允。”

“关允,身体好些了没有?刚才我已经和夏部长通过电话了,夏莱没事就好,她还需要安心养伤一段时间……”冷岳的声音虽然不徐不疾,却还是透露出一丝的迫切之意。

关允明白了冷岳的暗示:“我现在就动身回黄梁市。”

“你还是先直接回孔县办理一下交接手续吧。”冷岳不无暗示地说道,“等你在孔县的工作交接完后,市委会派车接你。”

关允一下就听出的冷岳的言外之意,市委派车来接,不是对他的抬爱,是保护伞,莫非黄梁的局势已经紧张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或者是郑天则已经针对他发出了必杀令,他一入黄梁就会有性命之忧?

“就按秘书长的指示办。”冷岳不明说,他也不会多问,就听从了冷岳的安排。

冷岳电话才断,金一佳的电话就又响了。金一佳接听之后,只说了几句就交给了关允,小声说道:“是冷县长,不,冷书记。”

“书记……”关允接听电话的一瞬间,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了。

第201章 理清

冷枫淡漠的声音传来:“人都没事就好,关允,县里已经派车过去接你了,你随车一起回来,中间别出差错。”

对冷岳,关允不便多问出了什么事情,对冷枫他就得问个清楚,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保护之下,证明有人对他人身威胁了。

“书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想对我不利?”

“黄梁的局势,现在很紧张,达江友一死,有人放话要为达江友报仇,20万买你的人头。”冷枫嘿嘿一声冷笑,“有人在黄梁张狂惯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别看冷枫平常冷面冷言,真遇到大事时,他的冷峻却成了最好的宽慰,想起冷枫沉稳如山的性格,以及他寒冷如刀的话,关允心中一阵温暖:“谢谢书记关心。”

“关允,不用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冷枫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一句话,却让关允心中感慨万千,相比夏德长的关怀,冷枫只需要三个字就可以抵他的千言万语。

“有我在!”

当在大坝内部时,冷枫是一句不带感**彩的“让我来”,而现在,他依然是一句不带感**彩的冷冰冰的“有我在”,却让关允心中蓦然升腾起万丈雄心!

是的。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刘宝家三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身后有老容头这位指路明灯,身前还有冷枫这座高山为他巍峨而立,遮风挡雨,如此,他还有什么畏惧?

如果说之前在孔县,他是一个人孤独地前行,除了有老容头替他照亮前路之外,只有温琳始终默默地在身边陪他如风。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除了冷枫对他的爱护之外,还有李逸风对他的认可,冷岳对他的关心,崔同对他的关注,以及蒋雪松对他的器重,现在的他,以一介平民之身牵动各方目光,郑天则就算想置他于死地。也要掂量一下可能引发的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

好一个郑天则……关允心中的愤恨无比,他还没有找郑天则算账,郑天则先是害了夏莱,现在又想黑他,不但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还是无法无天了。

“准备回孔县。”关允吩咐说道。“一佳,你陪夏莱回京,冷舒、宝家、镔力和李理,和我一起回孔县。”

“我也想去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可以提上日程了。”金一佳不仅是放心不下高效农业的投资,也放心不下关允,现在的她,离开关允一刻就心里空空荡荡。

“你先陪夏莱回京,她现在身边需要有人安慰,夏部长……”关允点到为止。不想多说什么,夏德长在夏莱的心目中已经死去,夏德长就算时刻陪在夏莱身边,她心中也是悲凉如秋。

一瞬间金一佳明白了关允的所指,点头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陪夏莱回京,正好回家看看。”

说到回家,关允才想起金一佳一路陪他出生入死。她贵为金家千金,如果让家里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她,就交待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是别全告诉家里,省得为你担心。”

“嗯。”金一佳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一路风雪一路生死相依的经历,全部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关允的坚强和对她的呵护。不过想到夏莱一醒来就要和关允分手的坚决,她心中五味杂陈,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下午,孔县接关允的车到了,阵势不小,出动三辆车五个人,竟然是县公安局长崔玉强亲自带队。此时金一佳才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将关允悄然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托说了一番,交待关允不要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是等等。

随后,夏德长安排的专车也到了,关允送夏莱上车,想拉拉夏莱的手,夏莱却轻轻躲开,只冲他摆了摆手:“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关允,你应该得到更好的幸福。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夏德长也陪同夏莱一同进京,他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胡子也刮了,又换了一身新衣服,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官威又回来了,他和关允握了握手:“等你到黄梁市委报到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再议。”

关允对夏德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恨,有一些,敬,谈不上,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夏莱的爸爸,就算他贵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路人。

当然,在联手对付黄梁郑姓的问题上,他和夏德长还有共同语言,哪怕夏莱真要离他而去,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和郑天则周旋到底!

郑天则此人不除,黄梁不宁。

当夏莱的汽车消失在远处,直到连尾灯都看不到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关允忽然感觉遍体生寒。他坚持了四年的爱情,也为他带来了一年的孔县沉浮的爱情,难道最后会是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夏莱到底是一时的冲动还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以他对夏莱的了解,夏莱不是当断就断的性格,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如果夏莱回心转意了,金一佳又该怎么办?才想到金一佳,关允脑中又想到了温琳如花的容颜,心思再次飘远。

崔玉强陪关允目送夏莱的离去,他和关允的目光只落在夏莱身上完全不同的是,他一直想和夏德长说上几句话,却苦于没有机会。关允没有为他介绍,夏德长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让他好不懊恼。

但懊恼也没用,他一个小小的县公安局长,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相差太远了,夏德长哪怕只和他握一下手说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回到孔县吹嘘一番了。

只可惜,谁都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他不怪关允,关允的伤心他也看在眼里,他也年轻过,知道年轻的时候都会为情所困。但尽管关允为情烦恼,也不防碍他对关允的崇敬,是的,他第一次崇敬一个比他年轻几十岁的年轻人。关允才23岁,就不但一步迈入了市委,成为万众瞩目的市委第一秘,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为无数大人物的支点,还有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岳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幸好他当时慧眼识珠,早就看出了关允并非池中物,一直没有和李永昌一样对关允打压,否则他现在别说还能坐稳公安局长的宝座,说不定也锒铛入狱了。

官场之上,步步险途,关键时候的一两步就能决定一辈子的事情,崔玉强以前视李永昌为他最崇敬的人,现在他当关允为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关主任,不,应该叫关大秘了,我们是不是该动身了?”以前在关允面前,崔玉强还敢托大以老兄自居,现在关允一步登天,成了堂堂的市委第一秘,他不敢再在关允面前有半分姿态了。

“可以走了,辛苦崔局了。”关允神情淡淡,冲崔玉强点了点头,又冲刘宝家几人说道,“宝家,走了。”

“不辛苦,不辛苦。”崔玉强见关允对他一如从前一般随意,心里十分受用,他可是清楚关允在冷枫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自告奋勇亲自驾车,“我来开车,关大秘坐后面。”

“别叫我关大秘,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关老弟。”

“关老弟,呵呵,好,关老弟就关老弟,老哥领情了。”崔玉强喜不自禁,急忙又吩咐同来几个警察,务必一路提高警惕,关键时刻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领导安全。

领导是谁?当然是指关允了。

冷舒陪关允坐在了崔玉强的车中。

一路上,崔玉强说起了孔县的变化。孔县班子调整之后,平稳过渡,没有激起什么风浪。王车军一死,李永昌隐藏的遗留势力都纷纷浮出水面,向他投诚了,基本上可以说,李永昌在孔县经营了二十余年的根基,在王车军最后的疯狂之下,全部连根拔起。

从此,孔县再无李永昌和王车军的传说。

而农业兴县的战略,在冷枫上任第二天就通过了常委会的讨论,正式成为孔县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的发展方针。不过冷枫虽然推翻了李逸风工业强县的思路,却对李逸风的评价极高,李逸风临走之时在孔县的人事布局,他也原封未动,全部留用。

由此,也让孔县人心大定。

从燕市出发,绕牛城,不经黄梁,一路平安无事回到了孔县。一踏入孔县熟悉的土地,关允心中涌起故土难离的情绪,多少次他梦想一飞冲天,逃离孔县的困境,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又发现,他还是深深地爱着孔县和孔县人。

不过……终究还要是离开孔县了,关允知道,是该和孔县有一个了断了,不管是工作上的交接,还有和温琳的感情,以及老妈在黄梁时镇静从容的表现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他都在要离开孔县之前,一一理清。

第202章 再回孔县

关允回来的消息一石击起千层浪,迅速在孔县县委大院形成了一股风潮,无数人放下手头工作,纷纷走出办公室,如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迎接关允的回归。

无人关心关允经历了什么,也无人知道关允从孔县到黄梁,再从黄梁到燕市,期间走过了怎样的生死劫难的历程,对于在最基层的官场中人来说,只看重一个结果——升迁!

孔县二十年才出一个李永昌,李永昌倒了,都在猜测到底还要多少年才能再出一个超越李永昌的人物,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当〖答〗案揭晓时,所有人为之瞠目结舌,既不用三十年,也不用十年,甚至连十天都不用,只在冷枫的县委〖书〗记任命下来短短一天后,关允的任命就正式下发——经市委组织部决定,关允同志调任市委办公厅秘书处。

如果说关允的任命还不足以让人联想到他的下一步的话,那么随后师龙飞正式走马上任孔县就明确无误地坐实了之前不少人的猜测,蒋〖书〗记的秘书外放,关允同时调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两者连在一起解读就是——关允青云直上,要由县委办副主任直升市委〖书〗记秘书了。

也就是通常被人仰视才见的整个黄梁最接近市委〖书〗记的市委一秘!

23岁的市委一秘,几乎就是官场上的神话和传说,却〖真〗实地发生在了身边,就让孔县不少人为之惊呼,李永昌用了二十年才达到的高度,关允只用了一天就一举超越。

诚然。关允才是副科的级别无法和李永昌县委三号的副县级相提并论,但在孔县人眼中,级别再高,也终究只是在孔县的池子里扑腾,而关允却是直接迈进了市委大院。跟在了市委〖书〗记身边,比起一辈子没有出过孔县的李永昌不知高明了多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县委大院外面的人议论的只是关允成了市委〖书〗记的跟前红人,得是多大的荣耀。县委大院里面的人却心里有数。关允一入市委,必定前程似锦。过了年关允才24岁,而依照惯例,秘书一般比领导差两级,市委〖书〗记是正厅,市委一秘就是正科。

关允才提了副科不久,但既然担任了市委一秘。不出三个月必会解决正科。了不得,24岁的正科,按今后三年一个台阶上升,岂不是说33岁就是副厅了?啧啧,关家祖坟冒青烟了。几百年才出了这样一个人才。

大广推之的话,孔县几百年才出了一个关允?

当然,以孔县县委大院一帮人的见识,猜测关允的前程只是基于最基本的认识,关允从副科到正科容易跨越,从正科到副处就是一道关卡。而从正处到副厅。则又是一道更难跨越的天堑。以崔同的天纵之才再加上崔姓庞大的势力,才在35岁迈入副厅,成为黄梁的官场神话。关允无根无底的草根出身,能打破崔同的传奇?

别人或许出于同乡之情同事之谊,更愿意相信关允一迈进市委,就是一马平川,天下坦途了,哪里知道。黄梁市委的龙门确实金光闪闪,但在市委的龙门之外。黄梁市水深火热,处处潜流暗涌,要将关允卷入其中,撕裂撕碎。

关允一下车,就被如潮的人群围住了,人群中,全是热情洋溢的笑脸。关允来者不拒,一一和伸来的手握手,现在的他几乎成了县委之中所有年轻一代的偶像和人生目标。

让关允吃惊的是,好不容易分开人群,一抬头却发现,冷枫站在内门之处,亲自出来迎候。如果仅仅是冷枫一人也就算了,冷枫身后还站着一人,一脸笑意,满面春风,正是陈宇翔。

好嘛,县委一号二号亲自出来迎接,就算关允正式确定了市委一秘的身份,他也不够分量惊动〖书〗记和县长,说到底,冷枫是抬举他,陈宇翔是抬爱他。

关允急步向前:“〖书〗记、陈县长,可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蒋〖书〗记点中你,是孔县的光荣,我和陈县长也是脸上有光。”冷枫向前一步,伸手和关允握手“一路辛苦了,走,到办公室。”

陈宇翔也和关允握手:“关允,我才来孔县,你却又要走了,真不凑巧,关于高效农业的投资,我还想好好和你商量一下该怎么开局。”

到了冷枫的办公室——冷枫接任〖书〗记后,搬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也就是他曾经的办公室,世事轮回,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冷枫、陈宇翔和关允三人,关紧房门,闲人免进,召开了碰头会。

按说以关允的级别不足以参预到孔县发展方向的大事上,但冷枫和陈宇翔就是针对高效农业的投资和由高效农业带动的农业兴县的战略,以及由平丘山旅游带动流沙河旅游的大旅游规划,等等一系列由农业、旅游组成的孔县可持续发展前景,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毕竟关允从头到尾介入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大计,金一佳不在,他就是金一佳代言人的角色,一些细节以及投资规模等问题,也只有关允最清楚。

关允毫无保留地向冷枫和陈宇翔交了底,也为冷枫终于主持了孔县全面工作而高兴,更为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通力合作而欣慰,从冷枫主导而陈宇翔密切配合的姿态上他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孔县在冷枫和陈宇翔搭班子之后,必定会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发展之路。

关允的预言得到了实现,他的发展观在若干年后也验证了正确性。在周围各县都在走工业强县的道路之时,孔县在冷枫的力主下,走了一条农业兴县的不同寻常路。

一开始,工业强县的县市步子都很大,快步如飞将孔县甩在了身后。孔县却不慌不忙稳步前进,按步就班地规划高效农业和旅游,两三年内投入了大量资金,却不见任何成效,一时被周围兄弟县市引为笑谈。

但三年后,工业强县的县市,污染严重,后续发展乏力,大批工厂倒闭,大量厂房闲置,虚高的GDP只换来了政绩和外表的光鲜,农民当年卖地的钱huā光之后,赖以生存的工厂再一倒闭,忽然就失去了生活来源……

而孔县却是迎来了全面收获,不提由平丘山的旅游带动的流沙河旅游已经形成了气候,几个林场也加入了农业休闲旅游的行列,而且林场和农场经过三年的成长,进入了快速成材期,收获颇丰。边伐边补种,规模效益和可持续发展结合之后的巨大威力凸显,孔县开始大放光彩。

真正的政治家要有长远的可持续发展的眼光,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敢为天下先,才能最终走出一条常人不敢尝试的不同寻常路。

从冷枫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冷枫意犹未尽,提议一起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谈。关允没意见,提议让冷舒和李理也加入进来。冷枫还没说话,陈宇翔就呵呵一笑送了顺水人情:“冷舒和李理以后就是秘书科的主力了,他们也应该了解一下高效农业的计划,冷〖书〗记的意思是?”

冷舒来孔县就是锻练和提升级别来了,高效农业的投资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她不加入就是坐失良机了,冷枫见陈宇翔为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不会推辞,就说:“关允推荐的人选,肯定错不了,就来吧。”

一句话,又卖了关允一个人情。

等冷舒和李理又加入进来之后,讨论的气氛就更热烈了,李理能说会道,又最会察颜观色,很受冷枫喜欢,冷舒虽然话不多,不过看问题的切入点也很准确,往往能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

在李理的侃侃而谈和冷舒的妙语点评中,关允欣慰地笑了,对于他走之后的孔县局势,他是完全放心了。

晚饭后,关允又和刘宝家碰了头,准备和刘宝家商量一下他离开孔县之后,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发展前景,李理已经留在了县委,刘宝家和雷镔力还在乡镇。

此时刘宝家已经知道了关允此去黄梁即将面临的凶险,他下定了决心:“关哥,让李理走官场的路子,我和镔力商量好了,跟在你的身边,一起去黄梁打天下。”

关允想了想,暂时没同意:“你和镔力现在都是国家干部,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丢就丢?这样,等我到了黄梁安定下来,找个机会也调你和镔力到市里,怎么样?”

“这样也好。”刘宝家嘿嘿一笑“关哥,你想个法子调我和镔力到黄梁市公安局,等哥几个穿了警服再收拾坏人,该有多威风,拳头加专政,天下任我行!”

别说,刘宝家一句话还真提醒了关允,拳头加专政,不正是郑天则横行黄梁的惯用手法吗?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走,回家。”关允对即将到来的黄梁之行就更充满期待了,心情大好,就邀请刘宝家和雷镔力一起去家里。

刘宝家嘿嘿一笑:“我和镔力就不去家里了,怕防碍你的好事。”

关允见刘宝家笑得暧昧,就笑骂:“有话不直说,小心踢你。”

“伯母叫去了温琳,说有大事商量。”

关允一下愣住了,老妈能和温琳商量什么大事?除非是婚姻大事!

第203章 温琳的决定

“温琳在家里等你,我和镔力去了,就是大大的电灯泡了。”刘宝家哈哈一笑,转身就跑,“关哥,宁教我负天下美女,不教天下美女负我,男子汉大丈夫,当推则推。”

话一说完,刘宝家跑得跟兔子一样快,转眼跑出几十米开外,关允想打他也打不着了,不由无奈地摇头笑了。

夜色渐深,关允坐在县委派出的专车上,不再和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受寒风刺骨之苦,享受了权力带来的便利。

关允本想自己骑车回家,县委说什么也不答应,新任县委办主任周志不由分说就安排了一辆专车送关允回家,感情难却,他也不好非要推辞,过分客气就是矫情了。

坐在车内,关允思绪纷飞,不过并没有多想老妈找温琳有什么事情,而是在想离开黄梁时,由于护送夏莱走得匆忙,忘了和老容头告别,而从燕市回来时,又没有路过黄梁,就一直没有和老容头见上一面。

也不知老容头特意交待让他离开黄梁时和他见面是什么意思?算了,多想无用,等再回黄梁后,再和老容头好好谈谈黄梁的局势。

虽然也听取了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看法,但关允总觉得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分析有失偏颇,不是他不相信夏德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眼光,而是认为夏德长的人品有所欠缺,那么他对问题的看法必然不够客观。

如果让别人知道关允宁肯相信一个卖烧饼的老头的话。也不愿意全部相信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话,肯定会惊到大牙。但不管别人如何惊讶,关允却是固执认为夏德长不管是对黄梁局势的看法还是布局,都不够完美,他不能被夏德长左右了想法,对于黄梁的局势,他要有自己明确的思路。

他可以充当蒋雪松、崔同甚至夏德长的支点,但他必须要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成为被人摆弄的木偶,否则成为支点的风光会很快就会变成沦为炮灰的悲伤。

到了家里。谢过司机,关允推开了院门。院门依旧厚重而沉默,而院子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如无声的历史,忽然之间想起老妈在黄梁面对冷枫和冷岳时的从容,他才知道,他既没有认真地留意过这个从小长大的小院,也从来没有看懂老妈。

小妹迈着轻盈的步子迎了出来。

细心一看。关允才注意到小妹的一举一动和老妈还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她抬脚迈步时的轻柔,再一想小妹从小在孔县长大,却和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大不相同,气质和优雅居然可以堪比在京城世家长大的夏莱和金一佳。

也只有对比才有鉴别,关允才发现他以前还是太疏忽了。现在再想,小妹的气质和优雅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后天的培养。

后天培养……毫无疑问是老妈的影响。

“哥,你回来了。”小妹淡淡的语气透露出喜悦,她是一个很少大喜大悲的女孩。平常总是云淡风轻的从容,“爸爸妈妈和温琳都等你半天了。”

关允摸了摸小妹的头:“有没有想好明年考哪个大学?”

“就京城大学了,我要和你一样考上最高学府。”小妹一脸自信。

“好,我支持你。”关允笑着揽住了小妹的肩膀,感觉小妹又瘦了几分,不由埋怨说道。“你怎么又瘦了?”

“瘦点儿好,哥哥不是不喜欢胖丫头?”

“不过你也太瘦了,要多补点营养。”关允对小妹的关心发自真心,心中却另有一层担忧,如果小妹真考上了京城大学,容家知道了小妹在京城上学,会不会去学校找她?

进了屋里,爸妈都在。温琳温顺地坐在炕头,一见关允进屋,一下跳到了地上:“关允,你回来了?没事了吧?”

温琳陪同爸妈从黄梁回来,对她而言是好事,从黄梁到燕市一路惊心动魄的旅程,基本上没有几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都替他操不必要的心。

见温琳被屋里的暖气一激,脸色红润如玉,愈发好看了几分,再加上家里的灯光为了省电而不够明亮,灯下看美人的效果让她周身笼罩在一层光晕之内,如梦如幻,关允暗叹,如果说小妹气质高雅,一看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孔县人,她的美不能代表孔县的风情,那么温琳的美,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天然之大美。

温琳就是集孔县大美于一身的孔县一枝花!

“回来了,没事了。”关允顺手接过小妹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温琳,平丘山的收尾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温琳显然不愿意多谈公事,她更关心关允的身体和前途,“你身体是不是全好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去市里?”

母邦芳微微一笑:“温琳你别急,他才进门,事情要一件一件说。”

温琳脸一红,坐回到了炕头上:“他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来不会把别人的挂念放在心上。”

“呵呵……”关成仁乐呵呵一笑,“温琳关心关允也可以理解……”

不等他再深入话题,母邦芳就及时岔开了话头:“关允,你要去市里工作了,县里的工作要交接好,不要人走了事情没清,落个骂名。你和温琳不也正做着什么平丘山旅游的事情?今天我知道你回来,就叫她来,你们的事情也理一理。”

一瞬间关允明白了老妈的良苦用心,纵然他明天就要到市委报到,温琳和他联手开发平丘山的事情也不必急在今晚理清,况且又是在家里。老妈是聪明人,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明是让他和温琳理一理平丘山的事情,其实是让他和温琳理清感情。

他要离开孔县了,和温琳即将天各一方,尽管黄梁离孔县并不远,但毕竟不如现在一样可以经常见面,而且很显然老妈已经否决了温琳嫁入关家的可能,既然娶不了温琳,就不要再耽误温琳的青春。

温琳的脸色也转眼大变,还好,她克制了感情,或许心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只是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无奈之后,又恢复如实,甚至还笑了一笑:“好,是该理个清楚了。”

冬夜,滴水成冰,实在不是散步的好时季,再加上了职业中学地处野外,周围没有建筑,就更觉得风大,关允和温琳走到安静的校园内,心境也莫名地沉静了许多,感觉到温琳的小手悄悄地摸了过来,他也就没有犹豫,一把抓在了手心。

相比夏莱小手的柔弱无骨,金一佳小手的温滑怡人,温琳小手最温暖最肉感,握在手中,给人非常踏实的感觉,是一种过日子的厚实和心安。家里有女为安,温琳就是一个天生的贤妻良母。

关允其实很想挂牵着温琳的手,一直牵到白头,牵到地老天荒,低头再看手心里的温柔……只可惜,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情债,金一佳离去时忧伤的眼神让他心痛,夏莱离去时绝望的眼神更让他心碎!

但温琳默默无言柔情似水的眼神,也让他沉迷其中,只想一睡不起。

如果他最终的命运还是不出孔县,那么娶了温琳就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形势逼人,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提金一佳和他生死与共的感情,就是夏莱提出分手的绝情,也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他也坚信,夏莱还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夏莱……终究是他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他也知道夏莱选择逃离不是本心,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夏莱在遭遇了人生的重创之后,又失去了爱情。

温琳身子慢慢贴了上来,抱住了关允的胳膊——也是她平生第一次抱住关允的胳膊,虽然她和关允有过一次未遂的股肤之亲,但如恋人一般相依相偎的散步,还是第一次。她紧紧贴住关允的身子,走着走着,忽然就有几行泪珠滑落。

“人啊……还是抗争不过命运,我认了。”温琳鼻子冻得红红的,虽然眼里有泪花,脸上却是绽放出笑容,“我比不过夏莱和你刻骨铭心的初恋,也比不了金一佳对你全心全意的付出,谁让我认识你晚了?就算我和青梅竹马,但小时候到底只是在过家家。”

“你想说什么?”关允被温琳绕迷糊了,他伸手替温琳拢了拢头发,细心而温柔,又用力将温琳向怀中抱了抱,“太冷了,别冻感冒了,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就想让你多抱我一会儿。”温琳从关允的一侧转到他的正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我想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你想不想听?”

“什么决定?”关允被温琳逗乐了,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决定的是什么人生大事一样,不由笑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在我说之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吧,我答应。”

“你不许笑话我。”温琳伸手和关允拉钩。

关允钩住了温琳的小拇指:“肯定不会。”

“今天晚上,你别住在家里,和我一起去老宅子,好不好?”温琳含羞说出,忽然就脸红如血。

第204章 未雨绸缪

关允一向是纯洁的好孩子,他现在虽然被温琳扑满怀,却没有旖旎的心思,主要也是他正在想老妈的事情。

从小到大,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老爸说了算,当然,前提是在老妈点头的情况下,也就是说,老妈在人前给足了老爸一家之主的面子,但却是家里实际上的掌舵者。再深入一想的话,更是让关允愈加相信,老妈还真是大有来历。

当年高考报考大学志愿的时候,他不敢报考京城大学,怕分数不够,老爸的意见也是报一所省里的师范大学就行了,毕业后回孔县教书。老妈却坚决反对,认为孔县太小了,终究发展的空间不大。老爸当时还不以为然地说,哪里都是广阔天地,孔县虽小,也是人杰地灵。

老妈却是嘲讽老爸在孔县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总以为世界就是眼前巴掌大的地方……一番争论之后,老爸败退了,却扔下一句狠话,如果关允因为志愿问题落榜,他和老妈没完。

老妈当时说了一句话:“就让关允尽管报考京城大学,要是差了几分没考上,我上京城托人情。”

当年关允年纪小,哪里能听出老妈的话到底隐含了怎样丰富的信息,现在回想起来,怦然心惊,莫非老妈真在京城认识什么大人物?否则以一个代课老师的身份,又二十年没有出过孔县一步,她怎么会一心让他考取京城大学,又怎么敢说出到京城托人情的大话?

怕是老妈对京城有深深的情结也未可知。而且早在小妹刚上高中时,老妈就不止一次对小妹说:“小妹,你也要和哥哥一样考上京城大学,要让人知道,妈妈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养育出杰出的儿女。”

一时想得入神了,温琳猛然提到要去老宅子。关允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愣愣地问了一句:“去老宅子做什么?”

话一出口才猜到了温琳的女儿心思,不由心中一阵激荡。用力将温琳抱在怀里:“琳儿……”

温琳将头深埋在关允怀中,不敢再看关允:“不许叫我琳儿,我更喜欢你叫我温琳。”她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听闻。“我是不如夏莱高贵,也不如金一佳精干,但在你面前,我宁愿低到尘埃里,只希望你不要离我而去……”

一句话勾起了关允的伤心往事,夏莱离去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他将下巴抵在了温琳的头上,柔声说道:“你怎么可能在我面前低到尘埃里?别太看轻了自己。虽然我很想要你,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温琳又鼓足了勇气,黑夜中。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地看着关允,“我不是你的初恋,但我至少要拿到一个第一,我要成为你的第一个女人。”

“老妈叫你过来,让我和你之间理清感情。你说,她会放我和你一起走?”

温琳神情黯然了:“那怎么办?都说男人会对第一个女人刻骨铭心,第一永远只有一个。”

关允被温琳的可爱感动了:“我去了黄梁,也不是不回孔县。而且等孔县的事情理顺了,你也可以去黄梁发展。”

“可是伯母是想让我们理清关系。”温琳闷闷不乐。

“理清关系的意思是说,不能结婚。但可以成为好朋友。”关允拧了温琳鼻子一下。

“臭男人,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哈哈……”关允哈哈一笑,“我是舍不得你。”

平心而论,关允确实是舍不得温琳,夏莱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金一佳是他关于女人所有美好的想像集于一人的完美爱情,但温琳是他的港湾,和温琳在一起,他最没有负担,也最心安。

回到家里,老爸老妈又煮了红薯和玉米,关允和温琳每人吃了一些,暖了身子,温琳就在关母的示意下,和小妹一起睡了——临走时她还偷偷看了关允一眼,意思是不能怪她,她可是准备好了,要怪只能怪他。

关允只好无奈地眨眨眼睛。

温琳和小妹一走,老妈坐直了身子,摆出了长谈的架势,老爸不说话,低头喝茶。

“关允,你当上了市委一秘,妈替你高兴。离开孔县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顺理清了,别让人说你做事情有头没尾。”

“嗯。”关允老实地应了一声。

“你和温琳的事情,理清了?”

“理清了。”感情的事情如果真能一朝理清,肯定就是没有感情了,不过关允理解的他和温琳的关系理清了,和老妈认为的理清是不是一样,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还好,老妈并没有多问此事,话题一转,说了一句让关允大吃一惊的话:“你要去黄梁了,黄梁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三大宗姓之间又都是什么关系,是相互依存还是和而不同,你又清楚了几分?”

关允吃惊的不是老妈也知道三大宗姓,三大宗姓不是什么秘密,而是老妈直接点出了三大宗姓之间错综复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就确实不简单了,不由他不多打量了老妈几眼,似乎黄梁之行是一个契机一样,不但他一步迈进了黄梁市委的大门,也让老妈隐藏多年的身世秘密,逐渐露出了真相。

“多少了解了一些,不太多,也不全面,就知道三大宗姓的形成和现状。在燕市的时候,听夏部长说了一说。”关允实言相告,又说了说夏莱的事情。

老爸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老妈听了,久久无语,脸色沉静,过了半晌才说:“夏莱的遭遇还真应了一句话——情深不寿,关允,你以后在感情上面,一定要把好关,不要走入了歧途。”

老爸想说什么,却被老妈的目光制止了,老妈轻轻地咳嗽一声,捶了捶腿又说:“金一佳陪夏莱一起回京城了?”

“嗯。”

“一佳这孩子真是不错,有情有义,她一个女孩子,为了你连命都不顾了,太难得了。”老妈微微叹息一声,“只不过金家比夏家势力还大,她又是夏莱的表妹,你和她……关允,夏莱真要和你分手了?”

“她就是一时想不开,不想我夹在她和夏德长之间为难,而且她也对夏德长失望了,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过段时间也许又回心转意了。”

“夏莱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她。除非她真的铁了心要和你分开,否则,你别伤她的心。”

“我知道。”关允见时机到了,就问出了口,“妈,你怎么知道京城三家金?听你刚才的口气,好像对黄梁三大宗姓也很了解,可是你一直没有出过孔县一步。”

“有些事情,说些来就话长了,不是妈有意瞒着你,是如果等你走到了那一步,你自然就会知道一些尘封的历史。如果走不到那一步,知道也没用。所以,妈才一直没有说起。”老妈的神情微有失落,恍惚间,还有一丝无奈闪过。

老妈肯定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关允还想问个明白,老爸不满地插嘴说道:“别问你妈了,问她,她也不说。当年她嫁给我,我就知道她有许多事情藏在心里,她到底是哪里人,家里都还有谁,怎么就从豫省流落到了孔县,不管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个清楚。好在这么多年,她一直安心和我过日子,我也就不再追究她什么。”

“和你说了也没用。”老妈不满地白了老爸一眼,又对关允说道,“妈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不过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了也没大用。我在孔县二十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儿,万事不求人,才能落得心安。”

关允见老妈不想提起往事,也不再勉强,他太了解老妈了,老妈比老爸有主意多了,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

“黄梁三大宗姓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夏部长只说了形成原因和现状,他了解得还是不够详细。”关允就问到了他最关心的三大宗姓的问题,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正式迈入黄梁市委,但他在孔县只有三天时间,一旦一步迈入黄梁,就可能迎接狂风暴雨,让他没有辨清方向的机会。

现在先行一步深入了解黄梁现状,未雨绸缪,有助于他一入黄梁就打开局面。

“三大宗姓,论排名是崔、王、郑,论实力,是郑、崔、王,但论人脉,是王、崔、郑,崔姓的策略是以黄梁为根基,走向全国。王、郑都是以黄梁为主,就想在黄梁的地界上打擂台,经营黄梁的一亩三分地,所以……”

“所以我一到黄梁要采取的措施就是,和崔姓合作,拉拢王姓,打击郑姓。和崔姓合作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因为崔姓的志向不在黄梁一地的得失。这么说,如何拉拢王姓就是关键之中的关键了?”关允被老妈一语点醒,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顿时大喜过望。

他哪里知道,更让他惊喜的还在后面,老妈随后又说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让黄梁局势在他面前,露出了更清晰的面目。

第205章 三姓秘辛(继续求票,感谢)

应该说,之前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分析,也算是切中了关键点,但却还是流于表面了。夏德长毕竟不是黄梁人,又没有切身置身于黄梁的政局之中,他对黄梁局势的看法,多半是道听途说而来。

或许也是受到了蒋雪松的部分影响。

而且还有一点让关允不喜的是,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看法,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感情因素,如此,就让他的分析有可能失之偏颇。况且夏德长的出发点只从打压郑天则为落脚点,而他担任了黄梁一秘之后,固然打击郑天则为第一要务,但他在黄梁的目标不仅仅是要为自己站稳脚跟并打开局面,还要立足长远,为蒋雪松的布局开山铺路。

所以他的着眼点除了郑天则之外,还要顾及全局,不是只将一个郑天则收拾了就了事。

“三大宗姓,崔姓和王姓通婚最多……”老妈就如拉家常一样,一句话就点出了黄梁三大宗姓之间隐藏至深的秘密“崔同的夫人就姓王……”

“我记得唐朝时,崔、王两姓通婚就最多,王维的母亲就是崔氏女。”关允迫不及待地插嘴一句,他被老妈的魅力征服了,实在忍不住要卖弄一下学问。

“别扯远了,眼前的事情还说不清,还说什么古代。”老妈笑骂了关允一句,又说“崔姓和郑姓通婚最少,不过王姓和郑姓通婚也很多,王姓居中。和崔姓、郑姓的关系都不错。”

怪不得说王姓人脉最广,这么说来,如何最大限度地争取到王姓的支持,是他迈入黄梁之后的第一局。王姓在市委的代表人物就是王向东和王进太。上次夏德长在望江楼时,王向东和王进太同时现身,说明二人和夏德长都有关系。好,关允心中一喜,夏德长的影响力如果充分调动起来,对他在黄梁迅速打开局面也是一大助力。

不过,随后老妈又说了一句话,让他对崔同为何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又多了新的猜测。

“崔同的姑姑崔盈若嫁到了京城容家。她的丈夫叫容一水……”

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惊讶地问道:“妈,小妹真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我一到黄梁。崔同就亲自打电话安排我住进高干病房,他对我特殊照顾,是不是因为小妹的原因?”

“坐下,你激动什么。”和关允的震惊莫名相比,老妈还是一脸平静。“崔同对你特殊照顾,不是因为小妹的原因,他也不一定就知道小妹的事情。”

“那他是因为什么?”关允见老妈没有正面回答小妹到底是不是容一水女儿的问题,也没再多问。小妹的身世似乎一直是老妈的心病,以前提过几次。惹得老妈很不开心,他就从来不再提起了。也是上次金一佳一提他就和金一佳翻脸的原因所在。

“这个问题只能你去了黄梁,和他接触之后,才能知道。”老妈摆了摆手“天不早了,赶紧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关允只好去睡了,尽管老妈的话给了他许多启发,但许多问题还是没有说清,让他有点闷。好在他也习惯了老妈的脾气,不过他越来越觉得,小妹的身世和老妈的身世应该是一条线,不管是老妈的身世先揭开,还是小妹的身世先挑明,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老妈和小妹极有可能是亲戚!

关允越想越〖兴〗奋,翻来覆去差点失眠,小妹刚来到关家时,老爸一直希望她姓关,还是在老妈的坚持下才依照襁褓中的纸条留言姓容。而老妈对小妹的爱护,没有重男轻女的偏见,爱如亲生。

难道说,小妹能来到关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老妈对小妹的疼爱,也不仅仅是母女之情,还有亲戚之情。

想着想着,关允就睡了,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次日,关允和温琳坐上县委前来接应的专车,来到了县委,开始交接工作。温琳在县委停留了半天,向冷枫和陈宇翔汇报了一下平丘山旅游开发的进展,以及下一步的规划,作为平丘山旅游开发的法人代表,她现在代表的是投资商的利益。

关允忙了整整一天,差不多才交接完一半工作。晚上和刘宝家几人一起吃了饭,一时高兴,喝了半斤酒,最后兄弟几人说起在黄梁的一场激战,一时又是悲愤又是心情激荡,兄弟几人就又唱了一曲《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最后关允大醉,或许他心里明白,从此以后,和几个兄弟们一起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就如逝去的青春,就如远去的爱情,该哭的时候尽情一哭,该笑的时候放声一笑,生活,就是起起落落的悲欢,成长,总要付出这样那样的代价。

第二天,又忙了半天时间,终于交接完了全部工作,关允如释重负,一人来到上次李逸风和他谈话的长满荒草的后院,无语而立。冬天,后院枯草遍地,个别角落还有积雪,不由让人再次想起不久前的一场罕见的大雪。

一人足足静立了半个小时,到底关允在想些什么,又在此纪念什么,就无人得知了。或许关允是在回忆他在孔县一年多的岁月,曾经多少次一个人前来此处,胸中的苦闷无人诉说也无处发泄,后院的荒草之中,留下了他多少无奈的足迹。

但……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关允终究是关允,不会如眼前的枯草一样终老在此,他就要一飞冲天了。

下午,县委办接到市委办电话,明天一早市委会派出专车接关允到任。

晚上,冷枫在飞马宾馆举行宴会,孔县全体常委全部到齐捧场,为关允明早的启程饯行。

师龙飞也来了。

师龙飞在和关允碰杯时,笑得很勉强:“关允,我在市委待了三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察颜观色。有一句忠告,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关允很真诚地说道:“师县长,你是前辈,请赐教。”

“赐教谈不上,就是我用三年的时间才悟出的一个经验教训,就免费传给你了。”师龙飞喝多了,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摔倒,还是扶了扶关允的肩膀才站稳“在黄梁,一个秘书心到、眼到、手到还不够,一个人一张嘴巴一双眼睛一双手也不够,你要做到心到、眼到、手到还要势到,才行。然后你还要有三头六臂的本领,你才能当好市委一秘。”

如果说三头六臂的说法不算新鲜的话,那么心到、眼到、手到和势到的总结,也是精辟之语。不管师龙飞是故意吓他一吓还是真有心提醒他,他都要领情,同时,师龙飞的话也再次间接证明了黄梁市委就是一个暗流汹涌的旋涡。

饭后,关允没回家去住,又回了在县委的单身宿舍。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环顾住了一年多的宿舍,莫名有些感伤。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忽然一时兴起,又起身研墨,提笔写字。

字比以前大有进步,起笔落笔浑洒自如多了,关允拿起自己的字,左看看右看看,自己都大感满意。

“咚咚”有人敲门。

一看都晚上十点了,谁会来?关允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呵手踩脚的温琳,温琳穿得跟毛毛熊一样,圆圆的,可爱又好玩。

温琳怎么来了?关允不及多想,一把将温琳拉进了房间,用力抱住了她冰冷的身子。温琳咯咯一笑,伸出双手到关允腋下:“帮我暖暖,冻死我了。”

温琳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就如鲜艳欲滴的苹果,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上次就是在这个房间,关允和温琳差点成了好事,现在温琳送上门了,关允离别意再加上几分醉意,哪里还肯放过温琳?当即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手就伸向了温琳的温暖怡人的山峰。

温琳嘤咛一声,没有反抗,关允就得寸进尺,手向下面伸去,伸到一半,却被温琳的手拉了回来。

“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成心气人是不是?”

“不是,是……”温琳羞红了脸,又取笑关允说道“上次让你去老宅子你不去,现在你没机会了,我来例假了。所以,你只能看不能吃。”

“啊?”关允无奈地收回了手“你就是故意来让我难受是不是?”

“就是,怎么了,不服气?”温琳昂起脸,摆出一副你能怎么我的姿态。

关允恼了,开始脱温琳的衣服,温琳一边笑,一边零星的反抗。不多时,关允就把她脱得只剩下内衣了,然后他也脱得只剩下内衣,抱着温琳钻进了被窝:“抱你睡一晚上,先摸个够再说。”

温琳身子丰腴,但绝不胖,肉感十足,尤其是她的健美肌肤,弹性极好,关允热血沸腾,将头演埋在温琳的胸前,鼻中传来一阵阵香气,不由沉迷其中,再难自拔了。

一梦到天亮。

天才亮,温琳就早早醒了,说是醒,其实她哪里睡着了,被关允压了一夜,浑身酸痛,不过见到关允光着身子如小孩一样赖在她的身上,她又欣慰地笑了。眼前的男孩,应该算是她的男人了吧?

第206章 好一个天大的下马威

等关允醒来时,温琳已经不知所踪,昨夜香梦一场,侬稀唇齿留香,只是伊人已然不在,香踪杳杳,不免让他据怅。

床头,有温琳遗落的一根长发,关允“小心地捏在手中,夹在了书页里,又看到了昨夜他的书法,是一首诗、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也许,昨夜他和温琳共赴了同一个梦。

才八点多,市委的专车就到了。不是一辆,是两辆。

以关允的级别,本来不够资格由市委专人专车来接,但偏偏市委不但专人专车来接,而且一来还是两辆,如此隆重和高规格,不由人不浮想联翩,蒋〖书〗记对关允的器重,还真是让人眼红心跳。

不过等众人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几人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站在人群之中迎候的师龙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一从车上下来一人,年约四十二三,个子中等,瘦长脸,细长眼,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给人深藏不露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卧蚕眉,十分醒目,是他整个面相之中最浓重的一笔。

不是别人,正是王姓的代表人物、市委禹秘书长王进太!

怎么可能?接一个关允,怎么惊动了王进太?市委办的通知并未明说有市委副秘书长亲临,师龙飞的眼睛几乎掉到了地上。

师龙飞震惊的不是王进太在市委赢秘书长中排名第一的分量,而是他身为王姓代表人物的身份,通常,王进太在市委几个副秘书长中。一直对口服务崔同’传闻柳星雅调到市委后,将由柳星雅接替王进太对口负责崔同。而王进太等冷岳调离黄粱之后,就会接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一职。如果传闻成真,王进太将会成为王姓在黄粱最高职务的一人。

以上,都不是让师龙飞震惊的原因,他震惊的是’王进太亲自前来接迎关允,意义深远,主要是师龙飞在市委多年,深知王进太八面玲珑的为人,多少年了,王姓一直周旋在崔姓和郑姓之间,也周旋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从来不偏向任何一方’也正是因此,王姓才成为各方都争相拉拢的对象。

王姓的居中和崔姓的中立大不相同,如果说崔姓的中立是原则上的中立,那么王姓的居中则是左右逢源的居中’是为了利益最大化的居中,毕竟,崔姓的目光向上’在黄粱一地的利益可以适当让步,只要有助于仕途上的进步就行。而王姓的根基在黄粱,对于黄粱之内的利益,分毫必争。

只要在黄粱待上一年半载就都会清楚,崔姓的中立是大原则,王姓的居中则是投机客,或者说是骑墙派也不为过。

正是因此,王姓从来不会介入到崔姓和郑姓的明争暗斗之中,但王进太一反常态亲自出面前来迎接关允,联想到郑天则默认手下对关刻五发出的必杀令,这么说,王姓要一改多年坚持的骑墙派的立场,一步迈到台前,要公开力挺关允了?

市委为什么非要派车来接关刻五,师龙飞比谁都清楚内情。

本来一开始他还嫉恨关允抢了他的位置,让他从市委一秘的位置上狼狈外放,但现在却又有些同情关允’比起他当初担任市委一秘,关刻白还没有上任就成为焦点人物’不但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而且还被郑天则视为眼中钉…………被郑天则盯死的人,在黄粱会有好下场?

但在王进太现身的一放,师龙飞才蓦然惊醒,他还是小瞧了关刻五。有些人注定一遇风云便化龙,越是风云激荡,越显英雄本色,关刻就是恰逢其时的风云人物!

还没有正式迈入市委,就已经引发了三大宗姓的联动,从崔同的特殊照顾,到郑天则的恨之入骨,再到王进太的出面相迎,尽管师龙飞不愿意承认他不如关允,也只能在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叹服,关刻五一入黄粱,黄粱必将引发前所未有的动荡。

是的,师龙飞甚至用动荡来形容关允为黄粱带来的巨变,现在他终于知道蒋雪松为什么选中关允了。以前他一直以为蒋雪松弃他而重用关允是无奈之举,想想也是,一个乃岁的年轻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才发现了自己的肤浅,蒋雪松也好,崔同也好,都是在官场之上浸淫多年的高人,会看不出关允的才能和重要性?

师龙飞一经想通,再看关允时的目光,已经多了敬畏之意。

就连冷枫和陈宇翔也没有料到会是王进太亲临,也都吃了一惊,心想好一个关允,怎么就惊动了王进太出面?陈宇翔一时想不通其中的环节,令枫却脑中迅速一转,联想到王进太和夏德长的关系,暗暗点头。关刻五的支点作用已经凸显。

市委副秘书长通常情况下是赢处,也有个别是正处,王进太就是享受正处待遇的个例,他和冷枫、陈宇翔平级,不过从市委而来,就算是市委领导了,他主动伸手和冷枫、陈宇翔握手:“冷〖书〗记、陈县长,要蒋〖书〗记委托,我来接关允到市委,工作都交接好了?”

“随时可以出发。”冷枫说道“王秘书长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分内事。”王进太来到关允五面前,和关刻握了握手“现在就走?”

王进太的态度不冷不热,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只不过关刻敏感地察觉到,王进太对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好奇,他的眼神打量他的时候,全是疑问和不解。

冷枫认为王进太出面是夏德长的原因,关刻五却不这么认为,夏德长对王进太的影响力没那么大,就算有,夏德长也顾不上出面请动王进太,退一万步讲,纵然夏德长向王进太打了招呼,王进太也未必想来就能来孔县。

王进太能来孔县,不是一方力量推动的结果,而是至少要两方力量齐动才行。就关允推测,应该是崔同提议而蒋雪松也同意的双重结果。

“可以走了,谢谢王秘书长,大老远还让您亲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关允客气几句,该有礼节必须有。

王进太办事倒也干脆利落,连冷枫的办公室也没进,用手一指关刻五的行李,吩咐同来的工作人员:“搬上车。”然后他又和冷枫、陈宇翔握了握手“我就不坐了,得赶紧回去交差。”

冷枫和陈宇翔就又客气让了一让,见王进太确实要急着回去,也就不再勉强,一行人送别了王进太和关刻五。站在孔县县委新落成的大门口,望着两辆市委的汽车向西消失在远处,冷枫和陈宇翔同时收回目光,不约而同地心想,孔县倒了李永昌,死了王车军,又走了关允,从此,还真是要轻装上阵,大步前进了。

在为关允送行的队伍中,琵不见温琳,又不见刘宝家几人,只有冷舒一人站在人群之中,无喜无悲。

汽车一路西行,不多时就出了孔县。王进太没有说话,只是舒适地半躺在座椅上,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右手还有意无意地落在右腿上,轻轻敲击。

对王进太的为人,关允并不了解,他和王进太同坐一车,论级别。王进太比他高,论资历,他更是难以望其项背,王进太不说话,他就不能开口。一路上的沉默就是极有张力的压抑,换了别人,或许会紧张和不安,但对经历过一路生死追杀的关刻‘来说,再压抑再沉默的场景。他也能从容应对。

从孔县到黄粱一共BO公里的路程,走省道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快到黄粱市区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进太募然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话。

也是他一路上对关允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到了,关允,黄粱是个好地方,不过黄粱一梦毕竟是传说,从来没有谁在黄粱梦想成真!”

王进太的话,意味深长,是暗指黄粱局势复杂,谁也别想在黄粱为所欲为,或许言外之意就是,想要在黄粱梦想成真,就必定绕不过去他。

关允默然一笑,没有回应,他是无话可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之前他通过数人多少了解了一些黄粱局势的现状,但毕竟不是切身体会。只有等他真正置身到黄粱的急流之中,他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并且打出最犀利的第一拳。

车到市委,正在向右一拐驶入有武警站岗的市委大门时,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手一扬,一包东西直朝关刻五和王进太的汽车袭来。来人离得又近,冬天穿得又厚,又戴了帽子,猛然从兜里拿出东西一扔,谁也没有防备就算有防备也躲不过去,汽车不是人,不可能跳开,就被扔个正着。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汽车前挡风玻璃上四溅飞散,一股液体顺着玻璃从上而下流下,遮拦了全部的视线。

液体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但颜色却是…,殷红如血!

在关允即将迈入市委的一放,有人节外生枝,用一瓶血红的墨水给了关允尸个大大的警告。”…

好一个天大的下马威!

第207章 市委一秘

王进太顿时脸色大变,勃然大怒。

就关允认为,王进太就算再生气,顶多就是吩咐随从人员抓住捣乱分子,不料让他大跌眼镜的是,王进太二话不说,推开车门下车,冲正在夺路狂奔的大衣男狂吼一声:“有种你站住,信不信我一脚废了你!”

如果说刚才的一瓶红墨水是血一样的警告,给了关允一个天大的下马威的话,那么王进太的一声怒吼,就如平地惊雷,让关允心中一震,王进太此人,在深藏不露的背后,也有快意恩仇的一面。

王进太一声怒吼,大衣男反而跑得更快了,等武警反应过来,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王进太满面怒容,回到车前,用手一摸玻璃上的红色液体,还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冷哼一声:“用墨水吓人,没种。”

关允也下了车,却不说话。他心里明白红墨水袭车是冲他而来,幕后主使是谁,更是不言而喻,要的不仅仅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一个血红的警告。

关允心中压抑着愤怒,郑天则,够嚣张,够狂妄,差点逼死了夏莱不说,现在还想对他下黑手,真以为他在黄梁可以只手遮天?

其实关允早就看出了液体是红墨水,他小时候没少用红墨水吓唬别人,没想到他十岁之后不再用的招数,会被郑天则用在他的身上,不由他心中无比鄙夷郑天则的低幼水平。

不过……关允脑中又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郑天则知道车内有王进太,他还敢如此嚣张?肯定不会!郑天则再想当面警告他,也不会冒着得罪王进太的风险,王进太是谁都想拉拢的中间力量。郑天则不会傻到只为了含沙射影吓他一吓而连王进太也捎带上。

这么说,郑天则并不知道王进太在车内。再深入一想,原来王进太出面到孔县接他,郑天则并不知情,有意思,郑天则被坑了。

想通此节,正好王进太转身回来,又要上车,关允就及时说话了:“王秘书长,黄梁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治安好像不太好。”

治安一说,自然是有所暗指。王进太岂能听不出关允的含沙射影。黄梁治安全在郑天则手中,治安不好,肯定是说郑天则不好了……本来王进太盛怒之下,还没有往郑天则身上想,关允一点醒。再联想到关允和郑天则之间的过节,顿时豁然开朗,不由心中大怒,郑天则,欺负人也要睁大眼睛才行,连他也捎带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头一定要和郑天则好好说道说道,他在黄梁多年,还没人敢欺负到他的头上。

“回头让人查个清楚。可能是上访的人。”王进太应付一句,拉开车门,“先上车。”

关允却没上车,微微一笑:“就几步了,我想就这样走进市委大院,肯定比坐车有意思多了。”

话一出口。王进太微微一愣,转眼就明白了关允的真正用意,不由多打量了关允几眼,有意思,这个年轻人挺有一套,被人泼了红墨水警告,不但不怕,反而要昂首挺胸走进市委大门,就是要当面还回来,要让背后的人看看,他不但不怕,而且还要理直气壮地迈进市委的大门!

王进太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我陪你一起走。”

关允也笑了,小插曲,大影响,他和王进太并肩迈进市委的一幕,肯定会刺痛一些人的眼睛。

关允猜对了,在市委主楼的五楼上,有一人正站在窗前向下俯视,当他看到墨水泼向汽车的一刻,得意地笑了,不过笑容还没有灿烂半分钟,当王进太从车上下来的一瞬,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不但笑容凝固了,脸色还一下变得无比难看,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王进太和关允同乘一车?事先没有听到一点儿消息是王进太去孔县接关允?

不好,他被人挖坑了。

郑天则手中的烟头失手落到了裤子上,烧出了一个大洞都没有察觉,失策,天大的失策,第一次没有及时掌控市委的动向,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闹不好要得罪王进太了。

再一想,郑天则心中更是一阵惊慌,王进太亲自出面去接关允,能瞒过他容易,瞒过呼延傲博就难了,呼延傲博没有提醒他,就证明连呼延傲博也被蒙在鼓里,事情就大发了,说明至少王进太也有意不向呼延傲博透露。

再深入一想,就更让郑天则怦然心惊,蒋雪松第一次对市委的掌控达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背后必定有崔同的相助。

关允呀关允,还真是一个人物,才来黄梁,就导致了三大宗姓之间关系的失衡,关允不除,黄梁不宁……郑天则才想通背后发生了什么,正对关允恨得牙根直痒进,又有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让他更是大吃一惊。

关允和王进太不再坐车,而是一起步行走进了市委大门,落后王进太一个身位的关允,昂首阔步,踌躇满志,就这么施施然以市委一秘的傲然姿态,一步迈入了黄梁市的最高权力中心!

似乎是在无声的呐喊,又似乎是高调地宣告,关允来了!

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就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步迈进了黄梁市委。谁也不知道,跟在王进太身后的年轻人,就是即将名满黄梁市委的市委第一秘!

也是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

王进太领关允上了市委主楼,先到市委组织部办理一下手续,刚上楼,迎面走来了叶林。

叶林淡淡蛾眉抹远山,妆很淡,但关允还是一眼看了出来叶林和往常神色大不一样,以前见过她几次,要么是公事公办的漠然,要么是落落寡欢的淡然,但今天神情雀跃,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果然,叶林一见关允,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王秘书长辛苦了,关允就交给我好了。”

“敢情好。”王进太对叶林似乎有点顾忌,一边笑,一边身子悄然向左一闪,离叶林稍微远了几分,虽然不过是微小的距离,但落在关允眼中,就有了意味深长的内容。

叶林是温琳的姨,也是黄梁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是市委为数不多的女性官员之一,对叶林,关允有天然的亲近之意,不提她和温琳的关系,就是她几次前往孔县宣布市委任命,也让她成为他认识的为数极少的市委领导之一。

“谢谢叶部长。”关允及时表示了感谢,又回头谢了王进太,王进太摆摆手,转身走了。

“别客气,跟我来。”叶林微微点头一笑,头前带路上楼,一边走一边说,“温琳好不好?她刚刚给我来电话了,说让我照顾你。”

“温琳……挺好的。”关允有点心虚,想起昨夜一梦,梦醒了无痕,温琳的温柔让他难以忘怀,“也谢谢她的好意。”

叶林回头嫣然一笑:“平丘山旅游开发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后面也没有太多事情了,明年争取让温琳也来市里发展,还是市里发展空间大。我已经替她想好了几个路子,到时她来了,你可要帮衬她一把。”

叶林明是说温琳的发展,暗中却有点鸳鸯谱之意,关允咳嗽一声:“温琳也说过想来市里发展,她要是来了,我一定会尽力帮她。”

“关允,过了年,你才24岁吧?”叶林穿了一件收腰的羽绒服,从后面看,风韵犹存,尤其是她的头型,和温琳还真有几分相似。

“是。”关允心中愈加不安了,叶林是真想撮合他和温琳了?

“真是年轻,年轻真好。”叶林微微感慨了一句,还想再说什么,一抬头,市委组织部到了。

由叶林出面,关允办理交接手续就快多了,再加上关允是内定的市委一秘,谁敢怠慢?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处长亲自出面为关允办好了手续,同时,市委组织部几个新来的女大学生以各种理由来到了一处,争相一睹传说中的史上最年轻市委一秘的真容。

一见关允,几个女孩都惊呆了——用花痴形容她们肯定不公平,但也确实是关允的年轻、帅气让她们无比震惊,当然,仅仅是年轻、帅气也没有什么,黄梁的大街上和关允一样英俊的同龄人也不少,问题是,关允除了年轻帅气之外,他还是市委一秘。

市委一秘是什么概念?就是整个黄梁市无数秘书仰视才见的最高一人,是所有秘书梦想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在市委,有多少秘书一生默默无闻,别说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市委一秘了,就连担任一个市委常委的秘书的机会也没有。

谁都知道,越是接近核心领导,升迁的机会越多,升迁的速度也越快,23岁的关允,一步迈入黄梁的权力核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目光。

也不知让多少人嫉妒得发狂。

“关允来了。”关允刚走出市委组织部,抬头一看,冷岳迈着方步走了过来,他一脸笑意,“来,我领你去见蒋书记。”

不少人都直了眼睛,到底是市委一秘,待遇真高,由市委副秘书长王进太亲自迎接,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林亲自陪同办理手续,又由市委秘书长冷岳亲自带领去见市委一号,众人想起以前师龙飞担任市委一秘时的弱势,蓦然心惊……

关允这个新任的市委一秘,一入市委就这么强势,市委又将会因为关允的到来,而引发什么新一轮动荡?

第208章 难题

叶林一见冷岳,不由笑道:“秘书长亲自出动了,小关真有面子。”

一句“小关”含义丰富,既是点明了她和关允之间熟识,又表明了她对关允的爱护。

冷岳闻弦歌而知雅意,呵呵一笑:“叶部长,我知道关允论辈份得叫你一声姨,但如果严格算起来,他也要叫我一声叔。”

一旁的众人听了,都一时心惊,好嘛,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是姨,一个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是叔,不是说关允无根无底,才来市委,怎么就有关系网了?

一个怎么查都怎么没有背景的年轻人,真的是只凭个人能力就得到了市委书记以及市委众多领导的赏识?许多人说什么也不相信,但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关允的履历一清二白,完全经得起推敲,而且他的官场经历也单纯如纸,不用调查就能清清楚楚。

不少人都将关允当成了人生目标,既然关允无根无底也可以做到市委一秘,那么所有的草根都有机会步步升迁。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迈入市委的一刻起,让市委许多草根出身的底层工作人员看到了希望和曙光。

跟在冷岳身后,穿过长长的楼道,一路上冷岳顾不上和关允说话,平和地冲每一个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他的从容和平易近人,让关允受益匪浅。市委秘书长是市委大管家,执掌市委的各项事务,起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虽然务虚,却也是实权人物。

最主要的是,市委秘书长很不好干,上,要顺了市委书记的心,下,要在市委各部门以及市直各机关树立威信。既要让市委书记信任,又要下面的人服从,就不但需要长袖善舞的本领。还要有足够的察颜观色、收服人心的手腕。

近距离接触冷岳,关允才发现冷岳和冷枫的性格大相径庭,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以冷枫的性格。肯定干不了秘书长的工作,但以冷岳的为人,不但可以胜任市委秘书长的职务,如果下一步担任市委副书记,从能力和实力来说,也在不话下。

可惜,听说冷岳要离开黄梁了?下一步肯定是高升了,关允心中微有遗憾,如果跟在冷岳身边,说不定还可以多学一些东西。又一想。冷岳比冷枫级别要高,但冷枫在他面前似乎还高上一等,以冷枫一个冷家弃子的身份,还能让冷岳礼让三分,冷枫在冷家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黄梁市委大楼主楼是八十年代的建筑,整个建筑没什么风格可言,方方正正,就如一个个火柴盒。在主楼后面正有几栋新楼在建,听说是常委楼和住宅楼。拐过楼梯处的时候,正好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一栋即将竣工的高楼。冷岳用手一指说道:“关允,你来得正是时候,市委新建的三号住宅小区,可以解决市委一部分中层干部的住房问题……”

关允心头一跳,市委一秘的名头果然厉害,他其实才是副科,在县委可以算是小干部,在市委绝对是小虾米,但他级别虽低,位置却好,这么说,他一迈进市委大门,就能解决住房问题了?

“我资历还浅。”关允谦虚地说道。

“呵呵,赶上了就是机会,是机会就不能错过。”冷岳只点了一点,不再多说,“我离开黄梁,还有半年时间。”

话不必挑明,关允明白了,秘书长掌握了市委各种资源的调配大权,住房分配,也在冷岳的权限之内,想想不久前他还是不名一文的穷小子,现在算上平丘山的旅游开发的股份,再加上高效农业的投资,他的个人资产在三五年内达到百万完全没有问题,如果再加上可以在市委分到一套住房的话,他也应该算是小康了。

关允心中大喜,作为男人,除了喜欢权力之外,也喜欢房子,房子是一个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房子,他也算有了家。

“谢谢秘书长。”关允真诚地向冷岳道谢,他知道以冷岳的级别轻易不会许诺,一旦开口,必定是十拿九稳了。

市委一秘……光环确实耀眼。

蒋雪松的办公室在三楼,317,向阳的普通房间,许多人不明白蒋雪松为什么不选择别的房间,比如301就是套间,而317房间不是。

不过蒋雪松就是点中了317,市委书记说什么就是什么,手下的人只好照办。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不是套间说不过去,就又打通了隔壁的318房间,两间房间连在一起,又重新装修一番,也算规格上去了。

当时师龙飞还因为房间的问题挨了批评,317和318相连,打通之后,是叫317还是叫318,征求师龙飞意见时,师龙飞自作主张说是318,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蒋雪松必定喜欢318,毕竟都认为8是吉利的数字。

结果蒋雪松发火了,呵斥师龙飞自作主张,搞什么七七八八的一套,不像话。师龙飞被训得无地自容,也正是因为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让师龙飞市委一秘的威望一落千丈,从此以后,师龙飞逐渐不再受到蒋雪松的重用。

事后有人分析,蒋雪松不喜欢八而喜欢七,不是因为八不吉利,也不是因为七的数字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而是因为一个成语——七上八下。

七能上,八要下,官场中人都在意细节,蒋书记在意的肯定是这个。身为蒋书记的秘书,连蒋书记的真实想法都摸不清,太失职了。其实师龙飞还暗暗叫屈,以前蒋雪松特别喜欢八这个数字,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性格大变,喜欢七而不喜欢八了。但他的委屈没处诉说,挨了批评只能闷在心里,如果说了出去,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结了。

官场上许多时候,就算受屈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来到317门前,冷岳轻轻敲了两声,关允留意了冷岳敲门的细节,两声的间隔很短促,乍一听就和一声一样,但细听还是能听出是两声,这就是敲门的技巧,也是暗号。

果然,里面立刻传来了蒋雪松的声音:“进来。”

不问谁就让进,证明冷岳和蒋雪松之间有足够的默契。身为秘书,要的就是察颜观色的本领和对细节的掌握能力,关允天生就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否则也不会从冷枫身上几个极其微小的与众不同之处推测到了冷枫的来历。

而且他也知道,师龙飞不被蒋雪松所喜,必定是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落了诟病,以师龙飞的水平,大事上肯定不会出差错,所以关允一迈进市委,就开始做到心到、眼手、手到和势到了。

说到势到,其实刚才下车时昂首走进市委的举动,就是关允领悟了师龙飞提醒的势到,有意以势提升士气。

关允本来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冷岳要亲自出面带他来见蒋雪松,现在他算是真正明白了冷岳的用心,冷岳是在为他领路,是用无声的行动要教他担任蒋雪松秘书的第一个要领——必须学会敲门。

每个领导对敲门声音的接受程度都不相同,如果不是冷岳亲身示范,关允至少要三天之后才能摸出蒋雪松的喜好,有人领路果然是好,让他直接就走了捷径。

推门进去,脱了外套只穿了毛衣的蒋雪松没有伏案工作,也没有站在窗前眺望,而是正在浇花。说是浇花并不准确,是在浇一株盆景。

蒋雪松的盆景,有山有水有草木,纤毫毕现,活灵活现,在一方山水之间,还有一叶扁舟荡漾其间,真不愧为无声的诗,立体的画。

关允一进来就被盆景吸引了,说实话,他也见过一些盆景,但没有见过如眼前的盆景一般精致如画的极致之美,不由细心打量了几眼。

蒋雪松注意到了关允对盆景的欣赏,不由笑道:“小关,你对盆景也有研究?”

关允没想到他和蒋雪松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会由盆景引起,谦逊地一笑:“蒋书记说笑了,我对盆景只能说是喜爱,哪里谈得上研究。”

“那就随便说说。”蒋雪松再见关允,心中的喜爱比以前更甚,相比上次吟诗题字,关允不但更成熟了,而且他经历了和冷枫的风雪兼程以及一路护送夏莱的生死与共,就更让他相信,关允是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

“我就献丑了,蒋书记和秘书长可不要笑话我。”关允谦虚之中透露出倚小卖小的耍赖,他围着盆景转了一转,赞道,“山水相连,寓意山高水长。一叶扁舟,表明纵情山水之间的情怀。方寸之间,见微知著,这是胸中有丘壑,笔下写文章。”

“哈哈,好一张伶牙利齿。”蒋雪松开怀大笑,胸中有丘壑确实深得他心,而笔下写文章更符合他文人风骨,不由他不心情大好,“小关,这盆景还没有名字,你来起个名字吧。”

这就是第一道难题了?关允微一沉吟,还没有想好名字,第二个难题就不期而至了——“啪啪啪”,传来了拍门声。

对,不是用手指敲门,是用手掌拍门,同时一个声音响起:“蒋书记在吗?”

蒋雪松、冷岳都听了出来,是郑天则。蒋雪松微一皱眉,冷岳就立刻心领神会,他转身对关允说道:“关允,你挡一下。”

关允和郑天则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来得如此之快。

第209章 正面交锋,第一战

关允虽然和郑天则仇深如海,但他毕竟和郑天则只有几面之缘,对郑天则的声音并不熟悉,不过他没有听出是郑天则的声音不要紧,只听敲门声他就断定,此人行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敲市委〖书〗记的门不用手指轻叩,却用手掌去拍,不是不懂礼节,就是太托大了。

以郑天则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经历,他会不懂敲门的礼节?关允不相信,他宁愿相信郑天则以手拍门是故意为之,要的就是显示他与众不同的气势。

在市委里面,所有人走路时都是脚步轻轻,说话时也是尽量小声,尤其是经过市委一号的门口时,谁都生怕意外弄出声响惊动了蒋〖书〗记,尽管人人知道蒋〖书〗记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口独有郑天则与众不同,他要的就是高人一等的威风。

其实不用冷岳开口,关允从蒋雪松皱眉的动作就得出结论,蒋雪松不想见郑天则。

冷岳话一说完,就和蒋雪松一前一后进了里间。

关允也不说话,微一点头,他稳定一下心神,来到门前,并不立刻开门,而是等了一下,听到外面郑天则第二次敲门,刚敲第二下时,猛然拉开了房门。

郑天则的手就放闪了一下,他没留神门会一下打开,差点收势不住向前一扑。被人闪了一下的感觉很不舒服,让他心中愠怒,等定睛一看眼前站立的人正是关允时,更是不免火大,讥笑一声说道:“关秘书到任了?到底年轻,怎么连个门都不会开?”

关允早就领教过了郑天则的气势凌人,连敲市委〖书〗记的门也敢用手掌拍,对他客气了才怪,他呵呵一笑:“我刚从县里来,不太懂礼节,请郑局长多担待。”

郑天则本来因为墨水泼车事件误伤了王进太而心中不安,刚才他想找王进太聊几句,虽不能明说,至少也要含蓄表明立场,不料王进太明明在,却避而不见,让他心中无端猜侧半天,更加郁闷之极。正好进取学院的调查取证工作有了一定进展,他想当面向蒋雪松汇报一下,谁知关允刚到市委,也不休息半天,就上任了。

一句话就呛得关允低头认错,郑天则不由又心情大好,还以为关允有几斤几两,却原来也是一个软柿子,这就好办了,以后使劲捏。

“好说,好说。”郑天则打了个哈哈,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初来乍到,手生一点可以理解,以后多注意就行了……,对了,蒋〖书〗记在不?”

关允态度虽然恭敬,但却是只打开了一道门缝,他正站在门口,除非郑天则将他推开,否则不可能进门。秘书挡路的威力就在于此,他不让,谁也不敢推开他,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也得秘书放行才行。

郑天则话一说完,也不等关允回答,迈步就要向里进,霸道、强势、说一不二的作风,暴露无疑。狼行虎步,权势福天,一瞬间就让关允想到了一个历史人物一鳖拜。

当然,将郑天则比喻成鳖拜就太高抬了他,不过郑天则横行霸道的作风,还真是酷似一代权臣鳖拜。他直接闯关,关允却偏偏不让,站立原地不动,郑天则只前进了一步,就和关允的身子贴在一起。

仇人见面,没有分外眼红,却有暗中较劲。郑天则被关允挡住去路,脚下不停,暗中用力,想要一举冲开关允的胳膊,不料等他力气用到之后,却猛然扑了一空关允向后一退,让开了路。

走楼梯最怕一脚踩空,打人最怕打到空气里,郑天则向前一撞,却没有遭遇想像中的阻力,身子向前一倾,再也收势不住。

如果仅仅是上身落空还好,偏偏关允还有意无意只让开了胳膊没有让开腿,他的腿又刚好绊在郑天则的腿上,郑天则身子扑空,脚下又被一绊,可就惨了,身子就直直朝前扑去,眼见就要摔一个gǒu啃屎。

还好,郑天则当年当兵时练就的一身本领救了他,他原地一打圈,化去了前扑的力道,又伸手一拉,正好抓住了门把手,才堪堪站住,没有当场摔倒在关允面前!

我靠!郑天则心中大骂,敢阴老子?好小子,没看出来,长得挺阳光,心理挺黑暗,脸上陪着笑,当面就阴人,敢情是个笑面虎。这么一想,心里就打了个激灵,最难提防的不是小人,而是手腕多变既有阳谋又有阴谋的一类人,关允才多大,就这么有心机了?

莫非他还真小瞧了关允?

关允诚惶诚恐地忙伸手一扶郑天则:“郑局,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激动?小心别摔得头破血流。”

郑天则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明明是关允绊他一下,他却装作没事儿一样,还警告他别摔得头破血流,什么意思?在黄梁地界上,还有人敢让他头破血流?他就冷哼一声:“我没事,走了几十年路,从来没有摔倒过,也没人能绊倒我。绊脚石我都会一脚踢开。”

“忘了说了,蒋〖书〗记不在。”关允才不理会郑天则的威胁,直接下了逐客令“有什么事情可以转告我,我向蒋〖书〗记汇报。不方便转告的话,就等下次再来。”

话一说完,关允就看向了门口,意思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郑天则窝了一肚子火,刚才他在门口明明听到了里面有蒋雪松的声音,现在关允睁着眼睛说瞎话,挡在他和蒋雪松之间,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才来市委没半天,就敢把公安局长拒之门外,胆子够大。

“我刚才听到了蒋〖书〗记说话的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看破不说破是官场常态,但郑天则就是一反常态直接说破了,要的就是让关允当面下不来台。

第一次正面相对,第一次正面交锋,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酒精瓶,却有机锋妙语,却有步步陷阱。

“可能是郑局长最近太累了,有时候到了一定年纪,忙过头了,会出现幻听。出现幻听是身体虚弱的征兆,郑局长,一定要保重身体呀。”关允一边说,一边又错开了身子,位置站得很巧妙,既挡在了通往里间的通道上,又让出了出门的通道。

〖肢〗体语言透露出的暗示再明白不过,高雅一点的说法就是,请出去。通俗一点来讲则是一个字,滚!

郑天则险些没有眼前一黑被关允气得背过气去,关允居然说他年纪大了出现了幻听,太狂妄了,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愠怒:“关秘书,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蒋〖书〗记汇报,要是耽误了大事,你承担不起责任。”

关允才不会被郑天则的恐吓吓倒,淡淡地说道:“请郑局长以后敲门的时候声音轻一些,惊动了蒋〖书〗记办公不好,吵到了蒋〖书〗记和省委领导通话就更不好了。我刚从县里来,县公安局长敲门,也比刚才的声音轻多了。”

好嘛,原来人才关允自称从县里来不是谦虚,是埋了伏笔,就是为了最后摆他一道,讽刺他一个堂堂的市公安局长还如县公安局长有素质,郑天则在黄梁纵横多年,以前在师龙飞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市委一秘的名头在他面前不值一提,没想到关允才一步迈入市委,就卡住了他的脖子,不但不让他见蒋雪松,还对他冷嘲热讽。

好,好一个关允,有种,走着瞧,郑天则嘿嘿一笑:“关秘书,年轻,到底年轻…”哈哈。”后半段他留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年轻,不摔打几次,不知道轻重!

笑完,一背手,昂首阔步迈出了蒋雪松的办公室!

关允冷冷地看着郑天则的背影,如果说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那么郑天则的背影是说不出来的嚣张,根本就是得意忘形的狂妄,以郑天则能在黄梁经营多年而不倒的背景分析,他必定不是轻浮弱智之人,他是故意在他面前流露出了盛气凌人的一面,要的就是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两军交战,智者胜,狭路相逢,勇者胜,第一战至关重要,奠定以后谁比谁更有底气的基础,许胜不许败口今rì和郑天则正面交锋的第一战,关允的结论是,小胜。

市委一秘的位置至关重要,如果运作得当,充分将蒋雪松市委〖书〗记的权力通过他最大化,无形中他也水涨船高,影响力直逼一名市委副秘书长!

不过……关允又隐隐猜到,郑天则身为公安局长,并没有高配常委,论级别,其实才是正处,但他能在黄梁权势滔天,所倚仗的不仅仅是郑姓在黄梁的庞大的影响力,在省里必定还有后台。

等郑天则走远,关允关了门,一回头,里间的门已经打开,冷岳站在门口正冲他微笑,他就知道,他刚才对战郑天则如果算是第二道难题的话,他过关了。

第一道难题是为盆景起名…”想了一想,关允一下想出了一个名字,心中大定,迈步来到里间:“蒋〖书〗记,盆景的名字不如就叫江山……。”

蒋雪松正放下手中的电话,一听关允的话,面露喜色:“江山美人,关允,江山是个好名字,哈哈。走,中午你和冷秘书长一起陪我见一个省里来的朋友。”

关允心中一喜,两道难题从容过关,他在黄梁市的开局不错,那么接下来要见的人,应该就是开场了?

第210章 即将失衡的黄梁局势

蒋雪松在前,冷岳居中,关允最后,三人从楼上走到楼下的功夫,也就几分钟时间,遇到的人不超过三五人,但片刻之后,关允陪同蒋〖书〗记、冷秘书长一起出去的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市委大院。

一般而言,秘书新上任之后,要有一段时间的考察期,期间,秘书通常会坐在办公室候命,领导出行,多半不会让秘书随行。尤其是饭局,饭局之上可谈正事大事以及私事,秘书随行,是领导对秘书绝对信任的表露。

关允才迈进市委不到几个小时,就和蒋〖书〗记一起出去了?而从三人同行时的随意交谈的姿态来看,蒋〖书〗记对关允的信任,已经明显超过了师龙飞。

好一个关允,一入市委就站稳了脚跟,赢得了蒋雪松的完全信任,毫无疑问,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关允也很有可能成为黄梁史上最强势的市委一秘。

关允一入黄梁,即名满市委,成为市委大院人人皆知的第一风云人物!尤其是三人同乘一辆汽车驶出市委大门的场景,在市委主楼上,不知有多少双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睛站在窗后,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市委一号的专车消失在大门之外。

车上,承载了多少人的向往和梦想,却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关允独占鳌头。

也不知是谁好事,在关允一行刚走不久,市委大院就开始流传一则小道消息——关允大战郑天则,三言两语喝退郑天则,郑天则吃了闭门羹,遭遇平生奇耻大辱。等等,小道消息传得绘声绘色,似乎亲眼所见一样,总之,消息一经传出。关允的形象再上升一步,而郑天则也一扫以前在黄梁市无往而不利的气势,第一次折戟沉沙,大败而归!

消息传到郑天则耳中,郑天则脸色无比阴沉。他正在一间办公室喝茶,抬头对一人说道:“呼延市长,关允一来市委就受到了蒋〖书〗记的重用,蒋〖书〗记有了关允,如虎添翼。”

呼延傲博正站在窗前向下张望,在蒋雪松的一号专车驶出市委大门的门口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用手一摸头顶,嘿嘿一笑:“病急乱投医,蒋〖书〗记的任期还有两年半吧?过半了,一事无成,心急可以理解。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关允能做出热豆腐?未必。”

郑天则眼睛转了转,说出了他的担忧:“关允刚才和王进太一前一后迈进了市委大门时,我观察了一下,他是狼行虎步,虽然年轻。但已经有了气象。”

“哧……”呼延傲博喝了一口茶,他喝茶有三绝,一是喜欢喝烫茶。滚烫的开水冲茶,立马就能喝上一口,二是喝浓茶,茶水中,茶叶比水多,三是喝茶的声音代表心情。熟悉他的人从他喝茶的动静中就可以察觉到他心情的好坏。

呼延傲博刚才是吸茶,发出的声音就酷似一声讥笑。表达了他对郑天则的话并不赞同的态度。

“就算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不过在孔县待了一年,又能学到多大的本事?”呼延傲博用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一点,仿佛是点在关允的额头上一样,点完之后,他的手又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到桌子上的时候,就抓起了一支烟,话题也转到了蒋雪松身上“对于任何一个〖书〗记来说,任期内有两件事情最重要,稳定和发展。先抓稳定,只有社会稳定了,才有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稳定压倒一切啊……”

如果关允在此,呼延傲博刚才的一句话就会让他豁然开朗,就能明白为什么蒋雪松在任上奈何不了郑天则,不是他不想动郑天则,实在是郑天则对黄梁市的掌控力度太大,一动,就有可能出事,投鼠忌器。就如孔县的李永昌一样,一个李永昌差点掀翻了李逸风和冷枫,而郑天则在黄梁的影响力比李永昌在孔县的影响力更大……蒋雪松不敢拿政治生命开玩笑。

其实在背后,蒋雪松曾经动过要挪开郑天则的想法,而且差点就付出实施了,只不过在孔县事发之后,尤其是李永昌最后的临死反扑,让他又打消了念头。孔县的一幕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孔县事件引发的严重后果让他不敢冒险一试,在稳定压倒一切的今天,他在黄梁的全部政绩都抵不过一次**。

也正是在孔县事件中关允令人惊叹的表现,才让蒋雪松更加坚信关允可堪大任!

“蒋〖书〗记曾经是省委副秘书长,来黄梁担任市委〖书〗记,是补课来了。有过省委任职经历的干部,通常情况下都能调回省委,到地方上补课的首要任务不是发展经济,而是稳定。”呼延傲博习惯性地又一摸微秃的脑门,一副智珠在握的笃定表情“黄梁市的经济发展不上去,可以是多方面原因,比如政府班子不团结,政府决策失误,〖书〗记就算脸上不光荣,履历上也不会留下污点。但如果黄梁社会不稳定,省委怪罪下来,就是一个结论——领导不力,谁领导不力?当然是一把手了。”

郑天则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常见的笑容,呼延傲博的话让他吃了定心丸,蒋雪松在黄梁的最大软肋就是没有掌控**系统,准确地说,没有和他建立起应有的密切关系,才导致为了求稳,堂堂的市委一号处处被动,在黄梁始终无法大展手脚。

郑天则咧嘴笑了:“说得也是,有过省委任职的经历的光环,也不是包治百病,我也知道有个别省委任职又下来补课的领导,一补两届都没有及格,最后补来补去,没调回省委,直接去省人大了……”

呼延傲博摆弄一枚磨得滑润宜人的棋子——是由极品翡翠雕刻而成的一个帅字——这枚棋子是他的最爱,不仅仅是因为美玉润人,也是因为上面的帅字。如果将市长比喻为将,那么市委〖书〗记就是帅,古人云:“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能将将者,谓之帅也。”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大帅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呼延傲博每天都要把玩棋子一番,棋子平常就放在他的桌子一角,是记号,也是警示。

“知道蒋〖书〗记出去和谁见面吗?”摩挲了一会儿棋子,呼延傲博又将棋子放回原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最近顾不上摸清蒋〖书〗记的行踪,进取学院的事情,现在还是有点棘手。”郑天则眉头皱了一皱“陈思清和崔向不太给面子,现在带走了郑令东。”

“郑令东?”呼延傲博一下没想到郑令东是谁。

“郑令东是进取学院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就是他逼夏莱跳楼。事后他还和关允带来的几个人打了一架,受了伤,现在才出院,就被崔向提审了,我拦了一下,陈思清说公事公办,我就没拦住。”

“陈思清的立场很微妙呀。”呼延傲博想了想“崔向的态度怎么样?”

“陈思清一向和蒋〖书〗记走得近,他的立场在预料之中,就是崔向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他说一切以陈思清为主,他服从指挥。”郑天则当然知道崔向的立场取决于崔同的立场,作为崔姓在市**局最高职务的一人,崔向就是崔姓在市局的一枚钉子。

在市**局的几个副局长中,崔向排名并不靠前,不过他分管刑侦,由他牵头调查进取学院事件也合情合理。

“崔向还在等崔同的最后决定。”呼延傲博心里清楚问题的症结点在哪里,心中蓦然一惊,想到了在接关允来市委的安排上,蒋雪松和崔同联手封锁消息,连他都蒙在了鼓里,结果才导致郑天则误伤了王进太,岂不是说明从来不会和蒋雪松步调一致的崔同,只要事情涉及到了关允,就会立场大变而和蒋雪松保持一致了?

这么一想,呼延傲博忽然意识到他还真是看轻了关允,突然就站了起来:“天则,你立刻打电话给郭晓旭,约个地点,中午一起吃饭。”

“郭晓旭?”郑天则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确定为什么呼延傲博突然要拉拢郭晓旭了。

郭晓旭是市**局排名第一的副局长,也就是常说的常务副局长,但郭晓旭的来历很复杂,他不是黄梁市人,而是燕市人,他是直接从省**厅调来黄梁市**局担任了副局长,据说他是**厅厅长大力培养的对象,来黄梁就是镀金来了。

所以郭晓旭虽然是常务副,但在市局一向低调,不怎么管事,属于中间派力量,既不偏向蒋雪松,也不倒向呼延傲博。

“你去安排一下,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呼延傲博拿定了主意,没接郑天则的话,没接话的意思就是这个问题不必回答,他已经决定了“你说得对,关允一来,形势就有了变化,是该调整策略了。”

关允尽管也清楚他一入黄梁,必定可以引发黄梁局势的失衡,却没想到,黄梁局势的失衡之快,不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也让蒋雪松大吃一惊。

第211章 各方云动

关允才来黄梁半天,黄梁局势,已经暗中开始了新一轮动荡,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再次剑拔弩张!

而就在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对话的同时,市委大楼三楼的一间风格文雅而庄重的办公室内,一人坐在沙发上,坐姿十分端正,态度恭敬中不失敬畏,说道:“关允总算来了。”

“是呀,来了好。”另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头微微后扬靠在椅背了,微露疲惫之态,“最近事情太多了,简直忙成了一团。星雅,你来了也是好事,要挑起担子。”

“请崔书记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柳星雅在崔同面前,拘谨而小心,他不是假装,而是从内心深处敬畏崔同的为人。崔同不比他大多少,履历却比他耀眼多了。虽然他刚提了正处,似乎和崔同的副厅只有一步之差,但他知道,他和崔同之间的真正距离,差之千里。

很少有人知道柳星雅和崔同之间联接的纽带是柳星雅的媳妇崔若雨,崔若雨是崔同的远房亲戚,究竟有多远,谁也说不清,但既然能攀上关系就证明崔同认可了柳星雅。

崔同眼界很高,轻易不会认可一个人。

“蒋书记领关允去见几个人,如果关允能把握好机会结交了这几个人,他在黄梁的第一步才算真正迈开。”崔同大多时候都保持一脸平静,他的平静和冷枫的冷峻大不相同,冷枫的冷峻是不近人情。失之于严厉,而他的平静是心平气和,如高山般深沉如大海般博大。

“崔书记,也许我不该问,您……对关允怎么也高看一眼?”柳星雅心中的疑问闷了很久了,见崔同高兴,就问出了口。

“呵呵……”崔同轻轻地笑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和关允,也许还有许多故事。”

许多故事?柳星雅实在想不通八杆子打不着的崔书记和关允会有什么故事。但崔书记又不像是随口一说,而且听他的口气,对关允还透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喜爱。他就不由后悔多嘴了。不问还好,一问,反倒更让他多了疑惑。

关于关允,一时成为市委大院最热门的话题,不但市委几乎人人谈论新上任的市委一秘,就连政府班子,关允的名气之大风头之盛,也是一时无两。

四楼的副市长办公室,郭伟全和陈思清相对而坐。

和蒋雪松的办公室文人气息、呼延傲博的办公室奢华舒适、以及崔同的办公室儒雅格调三者都不同的是,陈思清的办公室简洁实用。装修并不奢华,但用料考究,办公家具也是以实用为主,够用就好,房间的布局清爽。绝不臃肿,显示出主人与众不同的品味。

陈思清的办公室也有花草,不过不是盆景,而是君子兰。

“陈市长,关允一来就陪蒋书记出去了,蒋书记对关允真是器重啊。”郭伟全轻手轻脚地为陈思清倒了一杯茶。“市委的局势,是不是就要破局了?”

“破局?”陈思清微微一笑,他身材修长,脸型很瘦,“要看你怎么理解破局的含义了,要是单指进取学院的破局,有可能短期内会有一个结果出来,但如果你理解的破局是说黄梁的局势,要我说,一年半载也未必会有一个明朗的局面。”

“要这么久?”郭伟全微有失落。

郭伟全的表情落在陈思清眼中,他心下一笑,猜到了郭伟全想在市委更进一步的迫切心情,也是,柳星雅来到市委一步提了正处,郭伟全却还是副处,他肯定有想法,当然,蒋书记安排郭伟全来政府班子,也不是只为了让郭伟全担任一个政府副秘书长,而是下了一步长远之棋。

郭伟全以为他一来市委,很快就可以解决正处,他的上进心可以理解,但还需要先沉静下来,蒋书记对郭伟全的安排思路,陈思清心里清楚,但清楚也不能挑明,有些事情还需要自己领悟才行,他就含蓄地说道:“伟全,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事缓则圆,你和柳星雅资历相当,知道为什么他一步就解决了正处,而你却要晚上一步?”

郭伟全立刻坐直了身子,陈思清虽然只是政府一个副市长,连常委班子都没进,但陈思清在政府班子威望很高,常务副市长曾伟宪因为有他的配合,才稍微制约了呼延傲博三分。以前在陈思清没有倒向蒋雪松之前,曾伟宪就已经和蒋雪松走得很近了,但任凭曾伟宪如何努力,却还是在政府班子很难打破呼延傲博的只手遮天。

但在陈思清倒向蒋雪松之后,形势陡然为之一变,一直被呼延傲博经营滴水不漏的政府班子,才终于有了一丝缝隙,由此可见陈思清的为人和手腕,确实有高明之处。

郭伟全也一直很敬重陈思清。

“你的优点是凡事考虑周全,但有时因为过于谨慎而放不开手脚,所以蒋书记有意让你先在市委熟习几个月,到底是两三个月还是半年,我说了不算,蒋书记说了也不算,你自己说了才算。”

郭伟全明白了陈思清的暗示,他什么时候由副处转为正处,全在他在政府班子什么时候打开局面。蒋书记在黄梁再被人称为弱势书记,他也是堂堂的一把手,人事大权在握,提拔一个正处对市委书记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说,什么时候等关允打开了局面,关允也就解决正科了?”郭伟全现在对关允的一举一动都密切关注,不仅是因为他和关允同来自孔县,还因为他和关允在孔县虽然曾经阵营不同,但到了市委之后形势为之一变,他和关允成了同一派系,想起关允在孔县的所作所为,不由他不跃跃欲试,要和关允联手在市委打出一片天地。

“关允的正科……”陈思清笑了笑,摆手说道,“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相信蒋书记会有安排。关允想要打开局面,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郭伟全好奇地问道。

“蒋书记让关允陪同去见几个人,对关允来说,是一次重大的考验。”

“这对关允不公平,才来半天就有重大考验,总要有一个缓冲期才行。”郭伟全替关允叫屈。

陈思清笑了:“时不我待,再说,关允恐怕也是迫不及待要迎接考验了。重大考验,也是重大机遇。”

如果陈思清的话传到关允耳中,关允肯定也会赞同,不过当他跟随蒋雪松和冷岳来到山海天大酒店时,进了包间,发现包间内空无一人,不由心中大为不解,蒋书记要见的是什么重要人物,这么托大,比蒋书记晚到,难道说比蒋书记级别还高?

放眼整个黄梁,没有谁值得蒋雪松亲自等候,不过蒋雪松和冷岳都不解释,他身为秘书自然不能多嘴,就等蒋雪松和冷岳落座后,陪在了下首。

山海天大酒店是黄梁最高档的酒店,也是市委定点酒店,和黄梁宾馆遥遥相望。本来黄梁宾馆是市委市政府的定点酒店,蒋雪松上任后不久,有一次去黄梁宾馆吃饭,席间说了几句话,第二天就在市委传开了,蒋雪松勃然大怒,当即叫来王进太批评了一通。王进太是市委负责接待的副秘书长,接待口哪里出了纰漏都是他的责任。

随后不久,王进太就敲定了山海天大酒店为市委定点酒店,只要是市委承办的接待,全部安排在山海天大酒店,此举导致黄梁宾馆损失惨重。好在时任政府副秘书长的王向东决定市政府的定点酒店不变,还是黄梁宾馆,才让黄梁宾馆没有因此而倒闭。

背后到底涉及到了哪一层的斗争,又是谁在暗中算计蒋雪松,就不得而知了,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正是有了这一次插曲,蒋雪松在黄梁吃饭,从来不去别的酒店,只来山海天。倒是王进太和王向东因为在山海天大酒店和黄梁宾馆分属市委和市政府定点酒店的安排上,都落了人情,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坐下刚等了片刻,关允才为蒋雪松和冷岳倒了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杂而不乱的脚步声。所谓杂而不乱,就是一听就知道是好几个人,但每个人的脚步声又各不相同,只一听,关允就清楚,来的几个人都很有个性。

再一看,蒋雪松竟然站了起来,什么厉害人物值得蒋雪松耐心等候不说,还要起身相迎,莫非是什么省委高官?

门一响,当前进来一人,年纪二十三四,气宇轩昂,龙行虎步,一表人才,圆脸,大眼,浓眉,西装革履,只当前一站,就知来历不凡。

来人身后还有一名女子,和他年纪相仿,淡然而立,鹅蛋脸,尖下巴,尤其是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晨星,只是她神情漠然而疏远,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易接近的清冷。

女子身后还有一人,年约三十四五,穿一身警服,方脸,目光坚毅。

三人年纪都不大,显然不是什么省委高官,关允心中正不解时,冷岳呵呵一笑迎上前去:“昂洋来了,来,过来坐。”

齐昂洋?关允心中大惊,竟然是齐昂洋!

第212章 燕省第一公子(急求月票!)

齐昂洋名与户大,关允如雷贯耳。虽然未曾谋面,但齐昂洋在他的心目之中,是英雄一般的人物。英雄的不是他的出身,也不是他华清大学高材生的身份,而是他的传奇事迹!

在华清大学期间,齐昂洋就名满京城各大校园之内,当时关允初入京城大学,就听到了口耳相传的齐昂洋的事迹,就连夏莱也知道华清有个齐昂洋,她还曾天真地对关允说过,希望关允以齐昂洋为人生榜样。

说实话,当时关允曾经还真有过一段时间以齐昂洋为人生奋斗目标,初入大学的他,从未想过会有从政的一天,齐昂洋凭借发明专利赚取了人生第一桶金一真金,美金,而且还是百万美金极大地鼓舞了京城大学内的所有莘莘学子有关知识就是金钱的梦想,其中也包括关允。

确实,作为学生,以智慧赚钱是最行之有效的捷径,关允在齐昂洋事迹的激发下,有一段时间也沉迷于发明之中,但很快他才发现,他没有科研方面的天赋,对他来说,做研究不是特长随后不久,齐昂洋再创奇迹他用发明专利的百万美金投资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在当时的国内,风投还是新兴事物,在许多人只投资实业的时候,齐昂洋再次走到了前面,创立了国内第一家大学生投资的风投公司。

正当所有人以为齐昂洋做学问搞发明还行,做生意肯定是头脑一热的产物必定失败时,齐昂洋的风投公司却在成立两个月之后就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一、而且还是大生意促成了国外一家风投公司对国内一家网站的投资,投资金额高达力。万美元。

齐昂洋身上的光环再次暴涨,一时其名气之大影响之广,在京城所有大学生的心目中,人人尊称他为中国的比尔,盖茨。

在关允的整个大学时期,齐昂洋就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只可远观而不可接近。除了齐昂洋耀眼的光环之外,对于他的出身,关允除了知道他高中时代是在燕市度过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直到大学毕业后回到孔县,关允初入官场,对燕省大大小小的官场人物研究一遍时,也并未发现燕省哪个高官和齐昂洋有内在的联系。一直以来,关允也认为齐昂洋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了一片天地,并非因为出身的缘故。

而直到上次黄梁局势动荡,他听金一佳说到省委兰号车出现在黄梁市委时,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省委重量级人物一一齐全!

对,就是省委三号人物、排名仅位于书记和省长之后的副书记齐全。

应该说,齐全之所以被关允一直忽视,也不怪关允不够细心,一是他离省委毕竟太远,对省委主要领导关注不着,就算关注,也没有一手姿料,二是齐全在省委确实太低调了,低调到几乎不存在一样。

相比之前,风头正健的胡峻议虽然在省委排名并不靠前,却气势直逼齐全,隐隐有三号之威。

以前关允在注意到齐全时还纳闷,齐全何许人也,藏在一号二号的阴影之下也就罢了,怎么还任由被胡峻议风头盖过也默不作声,到底是礼让胡峻议三分,还是习惯了低调?或是他大智若愚,运筹幄,虽然名声不显,但实权在握,是一个只重实际不图虚名的高人?

不管关允如何猜想齐全,齐全对关允来说,远在天边,也确实,以他现在的级别,想和省委副书记搭上线,除非有奇迹发生。但在官场之上,奇迹发生的几率之低,可以忽略不计。也正是因此,关允一直没有深入研究齐全的简历,再算他手头的资料也有限,只从官方公开的部分也很难发现其中齐全的真实背景。

但在望江楼前的一幕,在胡峻议威风八面的现身并且逼退夏德长之后,关允才第一次意识到胡峻议坐三号车前来黄梁的背后,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交易,而一直深藏在背后的齐全,也终于因为他的三号专车的出动,而让关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政治意图。

其实就算不管传闻中齐全是李逸风官场领路人的身份是真是假,关允对齐全的好奇之心越来越盛,在处理李逸风和冷枫的事情上,齐全人未至而车露面的手法十分高明,让他敬佩不已,同时也对齐全安坐省委而影响力波及黄梁的惊人之威,也初步有了体会,直到此时关允才真正明白,齐全的低调,是藏拙的低调,是隐藏实力大音无声的低调。

也不知怎的,关允忽然就由齐全联想到了齐昂洋,他就想知道大学时代的偶像齐昂洋现在是不是还如以前一样意气风发,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齐昂洋大学毕业后既没有出国,也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回到了燕省发展,而且就是……燕市!

怎么会?关允当时就吃惊不小,燕市既非沿海的经济发达城市,也不是一线二线的省会城市,更不是重点的副省级城市,虽是省会,但不论经济规模还是影响力,在国内都名声不显,以齐昂洋的实力,留在京城发展是最好的选择,为何非要选择燕市?

莫非是……关允终于发现了一条线索,再对比齐昂洋在燕省成立的公司是燕山集团,短短两年时间就发展成为一家集团公司,发展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背后如果没有政治力量和资本力量的两重推动,绝无可能。

资本力量,以齐昂洋的实力绝对可以自己解决,但政治力量,就必须是来自高层的实打实的支持了。关允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齐昂洋的爸爸应该就是名声不显但实权在握的省委三号人物齐全!

而他本人应该就是燕省圈子内人人知道但无人敢当面叫出的燕省第一公子。

至于燕省第一公子的称呼因何而来,又被谁最先叫起,关允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却明白一点,燕省第一公子的名头对齐昂洋来说,不是好事,是累赘,毕竟他的爸爸是燕省的三号人物,一号和二号都有公子,他却名声远在一号二子的公子之上,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借此抹黑他,就是背后有不为人所知的图谋。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昔日的明星人物、今日的燕省第一公子、曾经的关允的偶像齐昂洋,不期然出现在关允面前,让关允大吃一惊之余,不免心中大喜。

冷岳哪里知道关允一瞬间脑中闪过了这么多念头,他还不以为关允并不知道齐昂洋的来历,就为关允引荐几人:“关允,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城来的燕山集团的总经理齐昂洋齐总,这位是来自锦城锦绣集团的总经理苏墨虞苏总,这位是市**局副局长郭晓旭……”

对于苏墨虞,关允并不认识,也是初次耳闻,比起温琳的温婉、夏莱的清新以及金一佳的美傲,她的艳丽之下掩饰的是如月光一般的清冷,如冬夜一般的沉静,倒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种让人很难接近的孤傲。

对,是孤芳自赏的孤傲。

随着冷岳的介绍,关允一一和三人握手。

“齐总好。”关允对齐昂洋第一印象不错,虽然齐昂洋周身上下也散发出高人一等的气势,但他却有一股天然的亲和力,“我就不用秘书长介绍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关允,是蒋书记的秘书。”

本来齐昂洋和关允握手时,虽然也面带微笑,但微笑很正式,是一种礼节性的微笑,等他听到关允自报家门时,脸色陡然为之一变,由微笑变成了惊愕:“关允?你就是关允?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

话一出口,齐昂洋才意识到激动之下失态了,在座三人,一人蒋雪松,一人冷岳,另外一人能陪同蒋雪松出现在私人场合,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一个市委书记最信任的人除了市委秘书长之外,还能有谁?

唯秘书也。

“让齐总见笑了,什么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都是外面乱传,我跟在蒋书记身边,就是为蒋书记服务。”关允谦虚地一笑,又说,“在整个大学时代,齐总一直是我的人生偶像,没想到能有和齐总见面的一天。”

齐昂洋对关允的态度顿时大变,不再是礼节性的微笑,而是满面笑意:“关秘书是京城大学毕业,应该是小我两届,以京城大学和华清大学并不太远的距离,我叫你一声学弟,也不算托大了?”

“齐学兄好。”关允闻歌知意,立刻就接上了话头,“这么说,今天坐在一起,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算,当然算。”齐昂洋哈哈一笑,拍了拍关允的手。

相见欢,开场不错,蒋雪松目光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和苏墨虞握手就简单多了,关允微一点、头:“苏总好。”

苏墨虞淡淡回应:“关秘书好。”

她的小手柔软而光滑,关允只轻轻一触就随即松开,感受到南方女子肌肤特有的细腻,莫名又让他想起夏莱,夏莱虽然生长在北方,但她的皮肤也是细腻而怡人。

和郭晓旭握手时关允还心想,郭晓旭是市**局常务副局长,如果说他是蒋雪松的人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却和齐昂洋、苏墨虞一起出现,就不由关允不浮想联翩了。

更让关允吃惊的是,他才和郭晓旭握手寒喧一句,郭晓旭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呼延市长的电话。”

第213章 谋局

如果说郭晓旭没有和蒋雪松一起坐等,而是和齐昂洋、苏墨虞一起出现,虽然让关允惊讶而浮想联翩,但还不至于震惊的话,那么当郭晓旭站在蒋雪松面前,却接到了呼延傲博的来电时,关允就终于震惊了。

郭晓旭能出现在包间之内,就至少证明他是蒋雪松认可的人,但既然他身上打上了蒋雪松的印记,呼延傲博还亲自打电话给他,到底是他隐藏得太深而让呼延傲博没有弄清他的真实立场,还是呼延傲博想横插一手,将他从蒋雪松的阵营拉走?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只一瞬间就让关允猜到了背后的较量——作为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郭晓旭平常不管是多么低调和中立的立场,他的位置决定了他在进取学院的事件上必须表态,尽管现在进取学院的调查取证进展到了哪一步关允不得而知,但关允至少猜到了一点——郑天则掌控之下的市公安局已经并非铁板一块了。

关允猜对了,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并不知道的是,不管是三大宗姓之间微妙关系的变动,还是市公安局局势的失衡,甚至是市委悄然涌动的暗潮,一切的一切的背后,所有的根源都指向了同一个人的出现——新任市委一秘。

就是他!

其实本来是郑天则要打电话给郭晓旭,但郑天则打了两遍,郭晓旭没接,呼延傲博按捺不住,就抓起电话亲自打给了郭晓旭。在场几人都不知道的是。郭晓旭在路上静音了两次郑天则来电,等他到了房间时正好呼延傲博亲自来电,他就没再静音,而是拿了出来……

郭晓旭说了一句“呼延市长的电话之后”。也没接听,目光就看向了蒋雪松,言外之意就是接不接电话,请蒋书记指示。

蒋雪松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点头说道:“呼延市长找你有事,你先忙正事。”

先忙正事的说法很意味深长,现在正是饭点,除了吃饭还能有什么正事?郭晓旭几乎没有迟疑就当着众人的面接听了电话:“呼延市长。我是郭晓旭。”

“晓旭,正好有个饭局,你过来一下吧。”

呼延傲博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了出来,让众人都微吃一惊。随即都一下想明白了什么,原来郭晓旭直接开了免提。

郭晓旭此举等于是坚定地向蒋雪松表明了立场,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在接电话时,眼神跳跃之间。并没有观察蒋雪松的脸色,却从关允的脸上一闪而过。

“呼延市长,真是不巧,我已经吃上了。”郭晓旭客气地说道。“谢谢呼延市长,下次一定到。”

“别下次了。就赶紧过来吧,都在等你。在哪里吃饭不是吃,再说,你来我这边,谁还能拦你?”呼延傲博的语气之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但霸道却是隐含着亲切之内,又不让人觉得厌恶,不得不说,呼延傲博为官多年,确实也有过人的独到之处。

说得也是,不管郭晓旭跟谁吃饭,在黄梁之内,谁敢拦着郭晓旭不让他参加市长的饭局?整个黄梁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除了蒋雪松之外。

偏偏呼延傲博就没有猜到,郭晓旭还真跟蒋雪松在一起,他更不知道的是,他和郭晓旭的通话被开了免提,完全被蒋雪松、冷岳和关允听了个清清楚楚。

实际上如果郭晓旭非要去参加呼延傲博的饭局,蒋雪松也不会拦着,这点政治素养任何一个做到市委书记的高官都会具备。

“真不好意思,呼延市长,还真过不去。”郭晓旭的目光再次从关允的脸上闪过,似乎是在观察关允的反应,见关允不动声色,他又继续说道,“我在陪省里来的几个朋友吃饭,确实不方便过去。”

“哦……”呼延傲博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什么,又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他应该是捂了话筒,听不清另外一人说话的声音,又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既然这样,就下次了。晓旭,晚上天则可能有事找你,时间允许的话,你和他通个电话。”

虽然刚才都没有听清是谁在呼延傲博身边,但现在都已经可以确信无疑地猜到,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在一起!

如果让呼延傲博知道他刚才的一番通话被蒋雪松、冷岳和关允几人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到耳中,他必定会气得跳脚。但他没有机会知道了,郭晓旭在打开免提的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不走回头路了,也就是说,郭晓旭将会一改在市公安局的中立立场,转而全面倒向了蒋雪松!

黄梁局势变化之快,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别说冷岳震惊郭晓旭的转变,就连蒋雪松也是惊讶连连,对郭晓旭刚才的举动既惊又喜。

蒋雪松心里清楚得很,郭晓旭在黄梁没有政治利益诉求,一直以来,郭晓旭在市公安局就是不偏不倚的立场,谁也拉拢不动。他也多次暗示想让郭晓旭向他靠拢,相信呼延傲博在暗中也没少向郭晓旭许诺加拉拢,但郭晓旭始终我自巍然不动,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姿态,就等时间一到就拍屁股回省公安厅。

如果郭晓旭肯倒向蒋雪松,再加上崔向也和他走近的话,他的触手也不至于伸不到市公安局里面。但问题是,郭晓旭是省公安厅下派而来,崔向是崔同的嫡系,两个人一个目光只看省里,一个耳朵只听崔同的指挥,他市委书记的权威在二人身上经过过滤和减弱,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了。

其实今天的宴会,郭晓旭肯来,也多少出乎蒋雪松的意料。郭晓旭和齐昂洋关系不错,齐昂洋此来黄梁。是为洽谈投资黄梁经济开发区事宜,冷岳试着一提是否可以邀请郭晓旭出面作陪,他想了一想,默许了。

冷岳去安排的时候。他还在想,郭晓旭如果肯出面,倒也是好事,至少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尤其是在当下进取学院调查取证的节骨眼上。

没想到,郭晓旭不但欣然前来,还当面上演了一出拒绝呼延傲博的好戏,就让蒋雪松心中大定。争取到了郭晓旭的支持,如果崔向再态度明确的话,那么借进取学院事件撬动郑天则对市公安局的控制,然后进一步突破郑天则对政法系统的掌控力度。就指日可待了。

以崔向和崔同的关系,只要崔同默许,崔向在进取学院上的立场就不言而喻了。而崔同在黄梁多年来从来是中立的原则,却在只要是事关关允的事情上,明显有偏袒关允的倾向。别的不说,就在市委出面接关允前来黄梁的事情上,崔同就和他前所未有地达成了空前一致。

蒋雪松心中大慰,随着关允迈入市委。市委局势为之大变,他手中可打的牌也越来越多。一切,全是因关允而起。关允,确实可堪他在黄梁大展宏图的支点的重任。

蒋雪松再清楚不过,郭晓旭在省公安厅的靠山是宋表理,而宋表理和夏德长关系又十分密切,再由此推彼,夏德长和关允的关系也因夏莱跳楼而紧密握手,如果说郭晓旭的转变毫无疑问是因关允而起!

关允呀关允,蒋雪松一时心情大好,再看关允时,目光又多了几分喜爱,这个有胆识有情义的年轻人,如果给他一方舞台,他必定可以上演一场惊天动地的好戏。

再想起刚才关允和齐昂洋一见如故,蒋雪松的心情从未有现在一样舒展,黄梁的局势三年未开,关允一步迈入市委,就有了云开雾散的迹象,好事,天大的好事。

“坐,都坐下,别站着了。”蒋雪松主动招呼几人坐下,特意用手一指郭晓旭,“晓旭,你坐在关允旁边。”

以蒋雪松的级别,通常情况下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但刚才的一句话就明显多余,在场几人都很清楚该怎么入座,按照排序,郭晓旭就应该和关允坐在一起,再者以蒋雪松堂堂的市委书记的身份,就不该在意落座的小事。

但蒋雪松偏偏就说了,那么多余的话也就不多余了,明显有了强烈的暗示意味。郭晓旭微微一笑说道:“我正想和关秘书坐在一起,好好认识一下。”

关允的左首是郭晓旭,右首是苏墨虞,入座后,鼻中传来了淡淡的香气,香气极淡,若有若无,以关允对花草有限的了解,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花香。

都落座之后,冷岳致词:“首先我代表我个人欢迎齐总和苏总莅临黄梁,今天的宴会其实没什么主题,也不太正式,就是互相认识一下,也算是为关允到黄梁工作接风。”

冷岳说得简单,关允却是知道,在座几人,无一人不对蒋雪松在黄梁的布局至关重要,尽管他还猜不出来齐昂洋和苏墨虞前来黄梁有何贵干,但从政治利益经济先行的角度考虑,再联想到齐昂洋身后不动如山的省委三号人物齐全,如果说齐昂洋在黄梁的谋局没有政治利益的因素,关允才不会相信。

蓦然,关允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说齐昂洋前来黄梁,预示着齐全的触手正式介入黄梁局势的开局?想想齐全人未至而车先行就先下一局的声威,真不知道如果齐全肯助蒋雪松一臂之力,蒋雪松在黄梁的局面,会有怎样惊天的逆转!

第214章 介入

既然冷岳的致词也提到了为关允接风,关允就受宠若惊地客气几句。

“不敢当,蒋〖书〗记和秘书长太抬爱我了,我刚来市委,什么都不懂,正需要好好学习,今天的接风宴,就当为迎接齐总和苏总两位贵宾了。”

“关秘,叫我齐总就太见外了,不是要叫我学兄?”齐昂洋接话说道,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也先别对我客气,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件私事要商量,说不定还会让你犯难。”

“我叫你齐兄,你也得叫我关弟才对,叫我关秘,也是见外了。”关允呵呵一笑,并未在意齐昂洋所说的私事,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好呀,有什么私事,等接下来再聊。”

齐昂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打量关允的目光又多几分探究之意,让关允心中不由纳闷,齐昂洋对他似乎很感兴趣,莫非他真有什么私事要和他聊一聊?他和他可是素昧平生,以前从未见过,也不认识。

随后,关允的疑问就淹没在了热烈的气氛之中,蒋雪松的高兴写在脸上,多喝了好几杯,不但来者不拒地接招,还主动和齐昂洋、苏墨虞碰了杯。

齐昂洋酒量倒是不错,半斤酒下肚,脸色不变,苏墨虞滴酒不沾,以茶代酒,也是小口抿上一点,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浅尝辄止,南方女子的婉约在一举一动之间流露无余。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关允在坐下不久。就悄悄向郭晓旭一侧靠近了几分,似乎是有意远离了苏墨虞一样。随后不久,他又向郭晓旭一侧挪动了椅子,让他和苏墨虞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将近一米。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本来一直对关允淡然的苏墨虞,在关允刻意和她保持了距离之后,反而暗中多打量了关允几眼,眼神中,对关允多了一丝好感。

等气氛差不多烘托起来之后,蒋雪松停下筷子,切入了正题:“黄梁经济开发区是1992年8月经省政府批准的省级开发区。开发区以加快建设‘生态型、文化型、科技型’新城区为目标,不断优化投资环境,大力实施城市提升工程。到目前为止,总投资600多万元。完成了占地260亩的东方〖广〗场建设,栽植各类huā木1万余株,绿化面积达到13万平方米,形成了城市东部的天然绿色氧吧,可以说。开发区的基建和环境,在省内都首屈一指。”

蒋雪松也下了功夫,对开发区的资料倒背如流,关允听了暗叫一声惭愧。本是他秘书应做的工作,却让蒋〖书〗记亲口说出。也算是他的失职。但他才来半天,不熟习工作也能说得过去。

“开发区以建设国家级新材料基地为目标。下一步准备重点引进一批科技含量高、产业关联度大的项目和研发基地,加快形成具有特色的产业集群,同时市委市委政府还会出台相关措施,对重点引进的项目有相关优惠政策扶植。”蒋雪松介绍完毕,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齐昂洋“昂洋,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你来黄梁投资。”

关允多少摸到门道了,齐昂洋是有意来黄梁经济开发区投资项目。

虽然初来黄梁,但关允对黄梁经济开发区并不陌生,也多少清楚开发区的现状。

和大多数城市一窝蜂地上马经济开发区一样的是,在国内经济开发区兴起的大潮中,黄梁也在城市东部上马了经济开区。上马初期,确实大张旗鼓地宣传了一阵,似乎前景大好,招商引资工作马上就可以大获丰收一样,结果只红火了几天,就偃旗息鼓了,除了有市里指定搬迁到开发区的几家企业之外,并没有几家外来企业入驻。

很快,许多地方都长了荒草,开发区偌大的地方,地广人稀,白天可以跑马,晚上半人高的草里可以养兔子。

不过,也不是黄梁一市这样,国内许多地方都是跑马圈地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毕竟国内的企业和项目就那么多,大部分都投资到了几大直辖市和一线城市,再有小部分分流到了沿海经济发达城市和部分省会,如黄梁一样既不发达又不沿海的内陆城市,很难分到一杯羹。

难怪齐昂洋的投资意向会惊动蒋雪松亲自出马,先不提齐昂洋燕省第一公子的身份,单是他的燕山集团的实力,就足以让蒋雪松不敢等闲视之,更何况如关允猜想,齐昂洋投资的背后,未尝没有政治意图。

其实应该确切地说,齐昂洋的投资,肯定包含一定的政治目的。只是不知道的是,齐昂洋来黄梁,呼延傲博是不是知情?尽管说如果投资意向敲定之后,必定绕不开呼延傲博,但如果达成意向之后才掀开盖子让呼延傲博欣赏一道成品菜,相信呼延傲博的脸色会非常难看。

“我考察了黄梁的投资环境,对黄梁的整体印象还不错,比我想像中的分数要高。”齐昂洋并没有对投资问题给出明确的〖答〗案,不管是作为商人还是半官半商的身份,都不会轻易露出底牌“至于最终的投资决定,还要等我再深入考察之后,再召开会议研究一下才能决定。说实话,我对黄梁的印象还不错。”

蒋雪松微微一笑:“黄梁是古城,历史气息厚重,文化氛围也有,黄梁是可以梦想成真的地方。”

“说得好,蒋〖书〗记高才,这么一说,我还真动心了,真想在黄梁实现黄粱一梦的梦想。”齐昂洋哈哈一笑,举起了酒杯“再敬蒋〖书〗记一杯,谢谢蒋〖书〗记的盛情款待。”

蒋雪松站了起来:“同起一杯。”

众人同起,在碰杯中,结束了关允来黄梁之后参加的第一次宴会,也是一次影响深远即将对黄梁局势带来巨大变化的宴会。

宴会结束后,齐昂洋和苏墨虞送蒋雪松、冷岳和关允一行上车,齐昂洋和苏墨虞就住在山海天大酒店。走到外面的时候,齐昂洋忽然就说了一句:“蒋〖书〗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晚上我想请关允吃饭,不知道蒋〖书〗记肯不肯放人?”

“晚上是下班时间,关允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可管不着。”蒋雪松哈哈一笑,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

“关弟,你也听到蒋〖书〗记的话了,晚上不许有安排了,等我电话。”齐昂洋拍了拍关允肩膀,神态十分亲热,好像和关允是多么熟识的老朋友一样。

关允不好拒绝齐昂洋好意,只是愈发不解齐昂洋有什么事情非要和他私下交流,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齐昂洋有什么交际。

“我就在蒋〖书〗记办公室。”关允微笑回应。

郭晓旭来的时候和齐昂洋一起前来,走的时候他明确了立场:“我正好有工作要向蒋〖书〗记汇报,不知道蒋〖书〗记是不是方便?”

说话的时候,他明是冲蒋雪松说,目光却望向了关允。

蒋雪松不说话,冷岳也不接话,等于是说,现在的决定权在关允手中了,关允要第一次揣摩蒋雪松的心思并且行使秘书的职责——他只想了一想,就说:“蒋〖书〗记下午正好有20分钟时间。”

不是15分钟,也不是半个小时,而是可长可短的20分钟,短,10分钟或许就可以结束谈话,长,也许会延长到一个小时以上,全看谈话的内容和氛围了。

蒋雪松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点头上车了,市委〖书〗记的架子还是要适当拿捏一下,但他的举止已经明白无误地宣告,关允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如果说为盆景起名和挡住郑天则只能算是关允的初次过关,那么他替蒋雪松应下郭晓旭的工作汇报,就是他身为市委一秘第一次替市委〖书〗记安排事务,而且很显然,深得蒋雪松之心。

等一行几人上车而去,齐昂洋和苏墨虞才迈动脚步,走回酒店。人前的酒桌上,苏墨虞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除了低头吃饭就是静静聆听,沉静如水,就如一泓秋水,人后,苏墨虞却一改刚才的沉默,欢颜绽放如樱huā一般怒放,无比灿烂。

是的,刚才一直让关允纳闷的若有若无的清香,正是樱huā之香。

“没看出来,关允还挺细心。”苏墨虞俏皮地仰起小脸,或许是不太习惯北方干冷天气的缘故,她的鼻子微微皱起,调皮而可爱“我还假装可以用右手使筷子,却还是被他看了出来我是左撇子,他就有意让了让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细心的北方男人。”

“细心是一个秘书必备的基本素质。”齐昂洋刚才也注意到了关允的举动,他感兴趣的不是关允的细心,而是关允在黄梁所能起到的作用究竟有多大“我最佩服爸爸的是他的眼光,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一个人,但我总觉得他对关允的看法,言过其实了。”

“齐伯伯怎么说?”苏墨虞想挽住齐昂洋的胳膊,却被齐昂洋巧妙地躲开了,她就微微噘嘴,流露出不喜之意。

齐昂洋假装没有看见,说道:“爸爸说,别看关允无根无底,但他眼光独到,性格沉稳,他一入黄梁,黄梁必定局势大变!最主要的是,关允的背后,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指点!”

第215章 惊人的效应

如果让关允知道齐全对他的评价,他肯定会震惊莫名,因为他身后有高人指点的事实,直到现在,还从未有一人看破,而齐全和他从未谋面,就能一语道破天机,由此可见齐全为人的高明和深不可测。

“齐伯伯说话一向谨慎,不会夸张,他对关允的评价,应该正确吧?”苏墨虞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悄悄伸向了齐昂洋的手心,却又被齐昂洋躲开了,她就生气了,索性向旁边一跳,和齐昂洋保持了足够的安全的距离。

齐昂洋摇头一笑,没理会苏墨虞的小动作,又说:“先不管那么多了,等我晚上再和关允接触接触再说,爸爸说的就算有道理,对关允,我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关允确实如爸爸所说一样背后真有一个高人指点,倒是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势利!你到底是和他交朋友,还是想结交他背后的高人?”苏墨虞取笑齐昂洋。

齐昂洋眉毛一扬:“有区别吗?在我看来,如果关允背后真有高人,我和他成了朋友,利益相同的时候,高人指点他,就等于是指点我。”

“你真精明,做什么事情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从不吃亏,就是和我交往也一样。”苏墨虞不无嘲讽地说道,昂起小脸,挑衅似地看向了齐昂洋。

齐昂洋不接招:“墨虞,我和你交往,可从来没有算计过你。你对我是有所求,有所求而不满足。就会不满,不满就会引发偏见,所以,我不接受你不理智的结论。”

“你……你真行!”苏墨虞被齐昂洋的步步递进的推理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认输“少用你的逻辑思维先给我树立一个障碍,我就问你。你真想来黄梁投资?不怕投资打了水漂?黄梁除了有交通便利的优势之外,经济不发达,又不是中心城市。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来就来好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当挡箭牌?”

说话间,走到了房间。苏墨虞用手一指她的房间:“到我的房间坐坐?”

“不了。”齐昂洋对苏墨虞的提防之心极重,摆手笑道“去你的房间,有危险,还是去我的房间。”

“去死!”苏墨虞扬手打了齐昂洋一拳,娇羞无限“齐昂洋,你别太过分了,虽然我喜欢你,但还没有到主动献身的地步。我没那么随便。”

“开个玩笑都开不得?你看你,太不可爱了。”齐昂洋哈哈一笑,打开了他的房门“说实话,墨虞。我还真的是想来黄梁投资,现在先不打出底牌,是想多争取一些优惠政策。”

“你真看好黄梁的未来?”一谈到正事,苏墨虞脸不红了,心思也沉静了下来“还是只为你的政治目的?拿上千万的投资来达到一个政治目的。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政治利益,经济先行,反过来也成立,经济利益,政治先行,政治和经济的关系不是左右手的关系,左右手还可以分手,政治和经济的关系是一只手的正反面的关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哪面重要哪面不重要?”齐昂洋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又一翻手,手背又朝上了“你再说说,哪个先哪个后?”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也别给我灌输你的经济和政治密不可分的理论,我就想明确一件事情,你打算在黄梁投资多少,最后想要达到什么收获?我得分析计算了得失之后,才能考虑到底要不要陪你赌一把。”

“其实……”齐昂洋倒了一杯水递给苏墨虞“墨虞,你是不是投资并不重要,我让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早就明白了。”

“齐昂洋!”苏墨虞刚刚还一脸风和日丽,转眼就是怒容满面,扬手摔了杯子,杯子碎片四处飞溅,茶水也湿了一地“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无原则地迁就你,也不表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你的挡箭牌,我受够了当你的傀儡!”

“怎么会是傀儡,话说得不要太难听了,不过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嘛。”苏墨虞拂面变色并摔了杯子,齐昂洋脸色不变,就如司空见惯一样,甚至还浅浅一笑“墨虞,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小性子?动不动就摔东西,要是你嫁给一个穷人,家都会让你摔败了。你就陪我见见我爸我妈一趟,再陪我进京一趟,见见金家人,然后我就给你一个好项目,多好的互惠互利的好事,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金家千金不是挺好的,性子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国色天香,出身又高贵,哪里配不上你了?配你绰绰有余,你不要太挑剔了。”苏墨虞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次次拿我当挡箭牌,既然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我,为什么还总我让当你的假冒女朋友?”

“墨虞,别生气了,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随便找一个富家千金当冒牌女朋友不是不可以,但谁也没有你了解我,谁也没有你和我配合默契……你说我有难关了,不请你帮忙,又能找谁?一个男人的心中,只能有一个红颜知己。”齐昂洋神情黯然了几分。

苏墨虞心软了,蹲下身子去捡杯子碎片,一边捡一边说:“好吧,我就再帮你最后一次,成不成,我不管,反正我知道齐〖书〗记不喜欢我,他嫌弃我出身不好……哎呀。”

“怎么了,看,划破手指了吧?你笨手笨脚就不要捡了。”齐昂洋嗔怪说道,转身去找创可贴。

苏墨虞望着齐昂洋的背影,忽然就呆了,手指放到了嘴里,感受到血的味道又咸又苦,和她的心情一般无二,不由心想,她和齐昂洋的感情纠葛,什么时候是个头?

又一想,齐昂洋说有私事要和关允谈,应该就是为了金家的事情吧?

关允如果知道齐昂洋找他要谈的私事事关京城金家,他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样这般轻松自若了——回到市委,关允正式走马上任的消息已经传开,一路上,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先向蒋雪松问好,然后是冷岳,而郭晓旭很少在市委出现的原因,就被直接过滤了,最后问好的对象,就是关允了。

“关秘书好。”

“关大秘好。”

“关秘好。”

不管是哪一种称呼,也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出热情和恭敬,关允身上市委一秘的光环,因他一步迈入市委先喝退郑天则后陪同蒋雪松出行,而光芒大盛,一时成为市委最耀眼的一人。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落在关允身上,都想争相一睹市委一秘的真容,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和关允并肩而行的郭晓旭。市委之中深知郭晓旭为人和立场的人见此情形大吃一惊,尤其是关允和郭晓旭并行带来的强烈冲击,就如郭晓旭在黄梁坚持了两年的中立立场,却因关允到来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陡然大变!

好一个一入黄梁就引发黄梁局势失衡的关允!

郭晓旭的立场在进取学院事件调查取证陷入僵局时,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之前,从未见过郭晓旭来市委向谁汇报过工作,而现在,郭晓旭紧紧跟随在蒋雪松身上,又和一秘关允同行,还有说有笑,他是什么立场,只要长了眼睛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要。

不少人暗中惊呼,黄梁真要上演刀光剑影了?

无巧不巧,郭晓旭和关允并行紧随蒋雪松身后迈入市委主楼的一幕,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在车内看得一清二楚,本来正和郑天则有说有笑的呼延傲博看到郭晓旭和关允的身影正好消失在楼梯处,一瞬间脸色如寒冰一样,想起之前和郭晓旭打电话的事情,不由他恼羞成怒,一拳砸在座位上。

“郭晓旭站队了!”

郑天则的脸色比呼延傲博还要难看,如果崔向在进取学院事件上模糊的立场也随之一变的话,而郭晓旭再明确了立场,一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个常务副局长,他处在崔向和郭晓旭的前后夹击之下,等于是腹背受敌,那么毫无疑问,进取学院事件的调查取证以及事情最终的走向,将会脱离他的控制。

怎么办?关允是关键之中的关键,是支点之中的支点,他才来市委半天,就让从来不明确立场的郭晓旭干脆利落地站队,这是怎样惊人的效应?关允算老几?关允又凭什么?

尽管猜不透关允的支点作用从何而来,但郑天则明白一点,如果任由关允的支点作用继续扩大和放大,黄梁局势绝对会失衡,而且是会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迅速滑落,不但事关他的生死大事,也有可能让郑姓大部分势力全军覆没!

关允不除不行!

才这么一想,郑天则的电话就又响了,他也顾不上向呼延傲博请示一下,当即就接听了电话。

“郑局,崔向正赶往市委,和陈思清一起,要向蒋〖书〗记汇报调查取证的最新进展。”

连崔向也行动起来了?难道崔向也要明确立场了?郑天则脸色又是一变,不好,进取学院事件要演变成政治事件了,即将全面失控!

第216章 敏感点(第四更)

呼延傲博也听到了郑天则的电话内容,却没说话,只是放在腿上的右手一翻,由掌心朝上变成了掌心朝下,然后又握成了拳头,郑天则立刻就明白了呼延傲博的暗示关键时刻不能心慈手软,要用翻云覆雨的雷霆手段重新掌握主动,并且还要重拳出击!

要确保拳头加专政的力量运用到极致,一击致命。

郑天则一点头,立刻当着呼延傲博的面打出了一个电话:“黄汉,你和封况碰个头。”

“知道了,郑局。”黄汉跟随郑天则多年,默契不必多说,只一句话就能明白郑天则的心意。

作为郑天则的五虎上将之一,黄汉排名第一,现任市公安局单水分局副局长,是郑天则最信任的心腹也是最得力的手下,同时也是剩余的四名上将之中还在公安系统的唯一一人。达江友虽然在五虎上将中排名最后,但他身为刑警队长的身份让他行事多有便利,所以他被一枪毙命,才让郑天则无比痛惜。

井况在郑天则五虎上将中排名第二,公开身份是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他也是五虎将中最有实力的一人。实力,指的是财力和影响力,比起黄汉手握专政力量的大权,封况在黄梁工商界内非常出名,他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到底在做什么生意,没人说得清,但人人知道封况很有钱,如果他自称黄梁第二富翁,没人敢以首富自居。

郑天则一举出动了五虎上将之中最具分量的两位显然是不想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了,而是要一战定胜负!

郑天则想一战定胜负关允何尝不想?回到力公室,郭晓旭跟随蒋雪松和冷岳一起到里间汇报工作,关允坐在秘书应坐的位置上,开始认真履行一个秘书应尽的职责。

初来黄梁许多事务都不太熟悉,关允拿出厚厚的一叠资料,开始认真学习起来。黄梁的概况、经济发展方向以及主要领导的姓名、职务和分管范围,他必须做到滚瓜拦熟。

秘书不好当,领导是胸中有丘壑,秘书是手里有乾坤。秘书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领导形象,不但要严格要求自己,也必须要有小细节大文章的觉悟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影响。

好在关允从小爱学习,记忆力好,而且在来黄梁之前就已经对黄梁的概况有过了解现在只是在补一些内部资料。在看到经济开发区发展思路的一篇文章时,关允忽然眼前一亮作者的署名赫然是柳星雅!

没错,正是原孔县县委办主任、现市委副秘书长柳星雅。

柳星雅的文章应该是在孔县时就已经写好,rì期是两个多月以前,上面还有蒋雪松的批示:“文章观点很新颖,视角很独特,经济发展观有可取之处建议再深入研究市委、市政府关于经济开发区的整体规划,再重新行文。”

批示的后面,似乎是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话:“转崔同同志阅。”

下面还有崔同的批示:“阅!”

第一次见到崔同的字,关允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错,就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再想,却想不起来。又一想,不可能,他怎么会见过崔同的字?从来没有机会呀。

崔同的字,字如其人,乍一看,平和、大气而深藏不露,仔细一看,在平和之中隐含向上的气势,应该说,相比蒋雪松的字书法痕迹狠浓,崔同的字,虽不像书法,但写得也是极有功力。

对了,功力,关允一瞬间似乎想通了一个环节,崔同的字和老容头的字有几分相似!怪不得他第一眼就觉得崔同的字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他看老容头的字看多了,才引起了他强烈的共鸣。

但问题是,崔同的字怎么会和老容头的字相似,难道说,老容头教过崔同书法?应该不会,关允一时想不明白,就放到了一边,静心看了一遍柳星雅的关于经济开发区发展思路的文章。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关允大吃一惊,柳星雅对经济开发区发展思路的观点确实有独到之处,而且想法很长远,不是基于眼前的一时之利,而是着眼于长远的可持续发展,在文中柳星雅阐述的观点是,经济开发应该立足于文化产业,充分利用黄梁古城的优势,发掘黄梁厚重的历史文化,以文化产业为导向提升黄梁经济。

在现在一切唯政绩唯数字的今天,文化产业几乎被所有的执政者遗忘,无他,只因文化产业投入大见效慢,在任期内无法出政绩,谁也不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以从改革开放以来,国内的文化产业,几成荒漠,并且逐年下滑。

文化的妥兴才是一个民族复兴的真正标志。文化的复兴,首先要有文化产业的兴盛才能带动。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没有去过美国,为什么人人认为美国好?就是因为美国不断输出的文化让全球的人都对美国充满了向往。

国人在国外一直受歧视,就算再有钱也会被当成没有素质的暴发户,为什么?还是文化的缺失。文化是一个民族赢得尊重的根基,没有文化只有钱,在世界上也没有地位和发言权,就如阿拉伯的一些石油国家。

柳星雅的观点,关允十分赞同,正看得入神时,忽然又闪出一个念头,柳星雅意外调回市委并且提了正处,不出意外肯定和这篇文章得到了蒋雪松的赏识有关,而从蒋雪松的布局来看,如果柳星雅能再深得蒋雪松之心,下一步升迁指rì可待。

再联想到蒋雪松亲自出面作陪齐昂洋,固然与齐昂洋的投资规模有关,也未尝不与蒋雪松在经济开发区上的发展思路有关,这么一想,关允基本上就豁然开朗了,记得冷枫说过,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有一件大事悬而未决,事关两人的政治理念的冲突,也是两人最后任期之内较量的支点,不用说,支点就经济开发区了。

果然,齐昂洋的投资还真是一个敏感点,投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较量的支点上,进,可以获取最大的政治利益,退,也可以搅动黄梁局势更加动荡起伏,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不出手就是巧妙一击。

正寻思齐昂洋究竟对黄梁局势有什么所求时,有人轻轻敲门。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三连击,声音之间的间隔稍长,显示出敲门者小心谨慎的心思。

“关秘,我是柳星雅。”

柳星雅?关允一喜,急忙起身开门,开门一看,门口站立的正是久别重逢的柳星雅。

“柳主任,不,柳秘书长。”对柳星雅,关允大有好感,何况又是同从孔县出来,天然有亲近之意。

“关秘书,他乡遇故知,呵呵。”柳星雅和关允握手,热情地说道“没想到呀,我们又在市委一起共事了,以后,少不了要多打交道了。黄梁算是我家,你来黄梁,我得尽尽地主之谊,来,拿着。”

说话时,柳星雅递来一个盒子,关允接过一看,是一部手机,正要推辞,柳星雅摆手说道:“不要客气,你现在是市委一秘,没有手机怎么能成?这是市委统一配的,我只不过提前拿了过来,送一个顺水人情。”

这个顺水人情虽小,却是心意,关允就不再推辞,接在手中,呵呵一笑:“总算有手机了,谢谢柳秘书长。”

“先别谢我,还有好事。”柳星雅递给关允一把钥匙“你的宿舍安排好了,在市委2号住宅小区,房间不大,匆平方米,你先凑合住着,过段时间3号住宅小区建成了,再挑一套大的。”

“这个……是不是超标了?”关允知道柳星雅是一片好意,但他才来市委就有了一套房子,必定会有人说闲话,以他的级别,应该住单身宿舍“太扎眼了容易引起别人非议。”

“不超标,这是冷秘书长的房子,只是借你住住,怎么就让人非议了?没事,尽管住。”柳星雅摆摆手说道“再说了,单身宿舍没有市委2号小区安全。

也是,安全问题是大问题,关允就不再推辞,心中感谢冷岳的厚爱和柳星雅的安排,正要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又有人来了。

是陈思清和崔向。

陈思清关羌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崔向他不认识,但当陈思清自报家门时,他一下就猜到了跟在陈思清身后个子不高但十分精干一身警服的人正是崔向。

“关秘书,我们见过面了。”陈思清和关允握了握手“欢迎来黄梁工作。”

崔向也和关允握手,他话不多,只是淡淡一笑:“关秘书好,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崔向。”

陈思清和崔向前来汇报工作,是蒋雪松已经做好的安排,关允示意陈思清和崔向稍等一下,他敲开了里间的门,请示了一下蒋雪松。

转身回到外面,关允请陈思清和崔向进去,陈思清先是看了柳星雅一眼,似乎犹豫一下,又说:“关秘书,刚才崔局长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和呼延市长、郑局长打了个招呼,郑局长说了一句话……”

陈思清身为副市长,以他的级别轻易不会乱传话,他既然说出了。,就证明必定事态严重,关允心中一紧,忙说:“方便的话,我想听听郑局长说了什么。”

第217章 形势很严峻(求推荐票)

柳星雅看了出来,陈思清有避他之意,他也不走,反而笑道:“陈市长,我来是给关秘书送了一部手机和房子钥匙。”

陈思清明白了,柳星雅和关允的关系密切,不必避讳,就说:“郑局长说,针对进取学院的调查取证工作,黄汉和封况提供了新的证据。”

关允一时不解,黄汉和封况是谁?

陈思清并不解答关允的疑问,崔向接过话头说道:“另外,进取学院报案,孔县刘宝家、雷镔力涉嫌在进取学院聚众行凶,市公安局已经向孔县公安局发出了协查通知。”

等陈思清和崔向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关允缓缓坐回到座位上,心思浮沉不定。柳星雅轻轻关上门,坐在关允对面,摇头说道:“郑天则要出动五虎将了,黄汉是市公安局单水分局副局长,五虎将中排名第一,封况是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五虎将中排名第二。”

关允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郑天则向崔向传话的真实意图,如果说黄汉能提供什么所谓的证据还说得过去,毕竟黄汉是单水分局的副局长,而封况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进取学院的事件,关他何事?郑天则向崔向当面一提黄汉和封况,不是闲来无事的随口一说,而是……明目张胆地当面威胁!

威胁的不仅仅是崔向,还有所有参预到进取学院调查之中的涉案人员,也包括他!

郑天则直接出动了五虎将中排名第一和第二的黄汉和封况,就说明了郑天则的急切心情——他要孤注一掷了。

关允原以为他来黄梁之后,至少也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和郑天则正面交锋。却没想到,才来不到半天,就已经形势突变,即将上演真枪实弹了。

出动了五虎将的前两号人物,郑天则是想怎样?难道想黑了他。还想人身威胁所有的办案人员?真是无法无天嚣张之极。

蓦然想起了刘宝家和雷镔力,既然事情已经牵涉到了刘宝家和雷镔力,那么事不宜迟,要尽快推动二人调到市公安局的进程,不过他才来市委。根基不稳,由谁出面比较好呢?目光一扫,就落到了柳星雅身上。

“柳秘书长,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关允见柳星雅坐下不走,就知道他还有事情要说,就索性先提出一个难题试探一下柳星雅的诚意。

“什么事,尽管说。”柳星雅目光闪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刘宝家和雷镔力你也认识,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在孔县待久了,他们也想来市里发展。想当一名光荣的警察……”关允很直接地说了出来,和柳星雅说事,不必绕弯。

柳星雅一愣,随即明白了关允的用心,郑天则在黄梁说一不二的权威就体现在拳头加专政的手法上,关允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刘宝家和雷镔力调来市局,级别不高,权力不大。刚来之时也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保护关允的安危。

柳星雅点头说道:“这事儿不难办,只要郭局长点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在眼前的节骨眼上,尤其是有人想反咬刘宝家和雷镔力一口的情形下。郭局长有没有魄力顶住压力调刘宝家和雷镔力进来,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

柳星雅说得是。如果不是进取学院报案将刘宝家和雷镔力牵涉进来,调动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局,也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但现在进取学院已经提前设置了障碍,事情就真不太好办了。

总不能这点小事就惊动蒋书记出面,不但小题大做了,也显得他身为市委一秘的无能。

“不过,如果崔书记点头了,崔向也同意的话,郭局长和崔局长一起推动,这事儿准成。”既然提到了崔同,柳星雅就顺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对了关秘书,崔书记对你关爱有加,上次专门派出雨秋和雅美陪夏莱一起去燕市,你恐怕不知道,雨秋和雅美都是崔书记的侄女。”

关允听出了柳星雅的试探之意,是想弄清他和崔同之间的真正关系,说实话,连他也不清楚崔同对他高看一眼的真正原因,对柳星雅的问题,他只能含糊回答了:“崔书记很关心夏莱的伤势,我替夏莱谢谢他了。雨秋和雅美对夏莱照顾得很好,有时间我请她们吃饭。”

上次从燕市返回孔县,雨秋和雅美就直接回了黄梁,当时二人也没有向关允告别,悄无声息地就走了,关允事后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帮忙一场,总要请人吃饭表示一下才对。

柳星雅见关允将崔同对他的高看一眼推到了夏莱身上,以为关允是有意不说,也就没再多问,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

等柳星雅走后,关允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一款摩托罗拉的翻盖手机,也是目前市场上最小巧最昂贵的一款,他才知道柳星雅没说实话,市委配的手机不会这么贵,柳星雅送了一份人情给他。

又看了看房子钥匙,心里一阵温暖,冷岳对他还真是不错,不过冷岳让出住房给他,人情却让柳星雅出面,也有意思,不管怎样,冷岳和柳星雅对他,确实都是出自真心的关怀。

打开手机,他随手拨了一个号码——有了新的联系方式,每个人都想第一时间告诉最亲近的人——号码打出之后关允才蓦然惊醒,他拨出的竟是金一佳的电话!

怎么不是夏莱?

一时间心中一阵不安,据研究发现,有了快乐最想分享有了悲伤最想诉说的一人,就是你心中最在意或是最爱的人,关允不敢承认也不愿面对的是,他真的爱上金一佳了?

金一佳的电话一打就通,里面传来金一佳懒洋洋的声音:“喂,哪位……”

“一佳,是我。”关允本想挂断电话再打给夏莱,没想到金一佳接通得太快,再挂断也晚了,只有勇敢面对了,“你还好吧?”

“关允,你怎么才来电话,你是不是忘了我了?”金一佳一下就哭了,“我都病了,等了你三天,一个电话都没有等到,我就想,男人就是狠心,当面的好,转身就是云烟。”

“……”关允无奈了,当一个女孩冲你耍赖哭鼻子提要求的时候,毫无疑问,她当你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他平息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对不起一佳,太忙了,从孔县到市委,我一刻也没停下来,现在才有空……你怎么病了,是不是累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吧,反正一回京城我就倒下了。也许是被某人气的,也许是自己钻牛角尖,还也许是家里非要安排我订婚……”

“订婚?”关允感觉胸口被压了一方巨石一样,“和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就不说了,一说就心烦。”金一佳止住了哭声,“关允,如果他们再逼我,我就跑到国外去,不信他们还能怎么我。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国,我想去黄梁,我想去孔县。”

关允心底一声叹息,金一佳入戏太深了,已经不能自拔了,再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只好强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问道:“夏莱怎么样了?”

几天来,关允一直没有联系夏莱,不是不想联系,而是联系不上,夏莱原先的手机已经停机,而夏德长的手机也总是关机。

“夏莱还好,情况还算稳定,还在住院观察,不过就是心情不好,谁也不见,总是一个人发呆,我每看她一次就哭一次。”

“替我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我一有空就去京城看她。”

“别,你还是别来了,我上次在她面前提了你一句,她哭得都不成样子了……”金一佳长长地叹气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本来都已经好好了,非要和你分开,难道说分开就一定会幸福?”

幸福不幸福不知道,但夏莱现在的煎熬,关允却是感同身受,他很想飞到夏莱的身边,好好和她谈谈,但他知道,夏莱也有固执的一面,除非等她想通了,否则就算他现在出现在她的身上,她也是会不发一言。

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抽出空闲去一趟京城,也是一种奢望。

“等她想开了再说,你也知道夏莱的脾气,虽然她性子淡,但也很犟。”关允犹豫了一下,又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重要。”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家里非要逼我订婚,我要逃到国外,你支持不支持我?”金一佳逼问关允,她就想要关允一个明确的回答。

关允知道金一佳的心思,她是为了他逃婚,如果他不支持,她的逃婚将会毫无意义,但夏莱现在如此,他又怎么给金一佳一个承诺?但他又怎能忍心不给金一佳一个安心,一咬牙说道:“我支持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金一佳的电话断了,关允手握手机,怅然若失。

门一响,陈思清、郭晓旭和崔向走了出来,显然工作已经汇报完毕,冷岳送几人出来,关允也起身相送,等几人走后,冷岳顺手关门,脸色一沉,说道:“关允,进取学院的调查,形势很严峻了。”

第218章 时机到了(求月票,谢谢)

在关允印象中,冷岳一直是淡定从容的姿态,仿佛事事皆在掌握之中,但现在的冷岳,神色在紧张之中,透露出一丝隐隐的不安。

形势……真的严峻到了这种地步?

“蒋书记有话要说。”冷岳当前一步迈进了蒋雪松的办公室,关允紧随其后。

办公室内,蒋雪松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也不回身,忽然就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人非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我本不愿意让政治斗争影响了黄梁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但当谦让被一些人当成了忍让和软弱,没办法,只能还之以颜色了。”

蒋雪松到底是文人,连说狠话也很有文人气质,关允心中不知是该庆幸蒋雪松被逼无奈要痛下狠手,还是该为郑天则的丧心病狂感到不幸,市委书记毕竟是一把手,真惹急了一把手,一把手的权威释放出来,也是雷霆之威。

冷岳没接话,关允也没接话,都在等蒋雪松的进一步指示。

“冷岳,你简单说一下情况。”蒋雪松回身坐回到椅子上,脸上是气犹不平的神情。

“是这样的,由陈思清和崔向组成的事故调查组,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取证,初步得出了结论,夏莱被逼跳楼是一起恶**件,事件的起因是夏莱在采访进取学院的招生问题时,发现了进取学院的一些内幕,引发了进取学院的强烈反弹,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形下,夏莱被迫跳楼,导致当场昏迷。事故的第一责任人是进取学院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郑令东。”

冷岳简单一说调查组得出的初步。关允听了一时纳闷,应该说,这个结论很公允,和事实出入不大,可以做为事件定性的参考。怎么还说形势更严峻了?

冷岳看出了关允的疑问,摇了摇头说道:“本来郑令东很配合调查,也承认了以上结论,但就在刚才郭局长和崔局长正在汇报工作时,要以以上结论定性案件时。忽然接到了局里的电话,郑令东翻供了。”

虽说冷岳用翻供来形容郑令东的出尔反尔并不准确,郑令东现在应该算是羁绊,而不是刑事拘留——其实以夏莱事件的恶性程度,郑令东早就应该被正式逮捕了,但现在连刑事拘留都还不是,可见郑天则对公安系统的影响力度之大。令人无语。

“郑令东怎么说?”关允明知道他不该多问一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他不能去想进取学院发生的一切,一想就怒火冲天,虽然他没有和郑令东打过照面。但却是清楚,当时在楼上窗口之中看到了一人,应该正是这个禽兽。

“郑令东说,夏莱到进取学院采访,以报道进取学院招生中的不规范行为为要胁向进取学院收取巨额费用,在遭到进取学院的严辞拒绝后。夏莱又自己撕破裙子,威胁说要告郑令东强奸,郑令东无奈之下。为了保全名声,只好同意付给夏莱一笔费用,但夏莱嫌少,最后纠缠之下,夏莱失足跌落楼下……”

冷岳话一说完,和蒋雪松一起。两个人四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关允的脸上。

遭逢如此血口喷人的诬蔑。任何人都无法接受,都会暴跳如雷。若是以前,关允也许也会大骂一声:“真他娘的混帐王八蛋!”但现在,他只是双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刺得生疼,也只是在心里滴血,一句脏话和狠话也没有说出口。

蒋雪松和冷岳对视一眼,眼神中同时流露出赞赏之色,关允比以前更成熟了,他脸色虽然铁青,但眼神中的坚毅已经说明他可以在沉默中冷静地面对对手更无耻更阴险的手段。

“关允,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说出来。”蒋雪松爱惜关允的才华,同情关允的遭遇,也疼爱夏莱,他心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

“蒋书记、冷秘书长,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关允见时机成熟,现在不提更待何时,就说,“我希望调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公安局。”

蒋雪松微一惊讶,他原以为关允会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要求市委加大力度为夏莱申冤,没想到只是提了一个似乎和夏莱事件无关的要求,随即一想不由点头赞叹,关允知道他和冷岳必定已经想出了相应的应对之策,所以不越级提出不是他的层次所要关心的问题,而是只从小处着手。

调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公安局,看似和进取学院事件风马牛不相及,但着实是一步好棋,进取学院刚刚告了刘宝家和雷镔力,如果等市局从孔县将人带来之后却意外发现,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关系已经调入了市公安局,等于是抓了自己人,肯定会让一些人心里很是难受。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刘宝家和雷镔力调入市局,可以从小处落脚,在不被郑天则注意的地方入手,或许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蒋雪松当即说道:“这事儿先让冷岳和郭晓旭打个招呼,崔向那边……”

关允知道蒋雪松不好直接向崔同开口,就接过话去:“我去请示崔书记的意见。”

冷岳想了一想:“走公安系统的调动,就算郭晓旭和崔向都点头,也有可能拖上十天半个月,时间来不及。要特事特办,走市委组织部的渠道,先由组织部以借调的名义直接向孔县要人……”

蒋雪松一想也是,冷岳的方法更快捷更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拍板说道:“事不宜迟,你去一趟市委组织部,和叶林说一声,立刻着手办理。”又转头对关允说道,“关允,立刻通知全体常委,马上召开常委会议,研究进取学院调查的最新进展。

冷岳点头,转身对关允说道:“一般常委打电话通知就行,呼延市长和崔副书记,最好你亲自过去说一声。”

“好,我和秘书长一起出去。”关允正有话要和冷岳说。

走出书记办公室,关允拿出了房子钥匙:“秘书长,这怎么好意思?”

冷岳推了回去:“我反正又不住,闲着也是闲着,借你住,还落一个人情。”走了几步,见左右无人,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郑令东一翻供,蒋书记发火了,要在常委会强行推动成立进取学院事件专案组。”

好,关允心中暗暗叫好,一旦成立专案组,事件就正式上升到了政治斗争的高度,专案组的领导,必定是常委亲自上阵,比起由陈思清出面领导的调查组规格就高了,也证明了蒋雪松要拿进取学院事件大作文章的决心。

蒋雪松再不强硬出手,就有可能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不过想到在黄梁将近三年蒋雪松一直以手法绵软著称,他才来半天,蒋雪松就立场突然强硬,莫非说也受到了他的影响?这么一想,再联想到黄梁瞬息万变的局势,关允暗暗摇头,难道说他真的会成为黄梁各方势力的支点?

再想到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调动出人意料的顺利,也是得益于黄梁局势的大变,换作平常,他以一个才参加半天工作的秘书身份当面提及此事,必定会让蒋雪松心中不喜,但现在,蒋雪松却亲自过问此事,可见想要成事,时机很重要。

走到崔同的办公室,冷岳上楼去组织部,就和关允分手了,关允犹豫一下,如果说要通知召开常委会,他应该先去呼延傲博的办公室,但他找崔同还有私事,犹豫一下,还是敲响了崔同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是崔同的秘书廖炜。

廖炜30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很像大学讲师,其实他本身原来也是一名大学讲师,后来被崔同相中,调到身边担任了秘书。和崔同深不可测的性格相似的是,寥炜的性格隐忍而低调,大多时候在市委不为人注目。

“关秘,来,请进。”寥炜一见是关允,很客气地让关允进来,“崔书记正好有空。”

别看关允是市委一秘,想见崔同容易,但想让寥炜不用通报一声就引他去见崔同,也不容易,崔同毕竟是市委三号人物。

显然,寥炜对崔同对关允的特别关爱早有耳闻,他知道别人前来,崔同或许会看心情决定见不见,但关允来,必见。

崔同的办公室也是套间,关允随寥炜来到里间,崔同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一见关允,放下茶杯说道:“关允,有事?”

“崔书记,蒋书记让我通知您,马上要召开一次常委会。”关允先说正事,一旁的寥炜并不回避,要为关允倒水。

“什么议题?”崔同微微吃惊,一般上常委会的议题都是重大议题,之前都要先上书记办公会讨论,不过又一想,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就又说道,“你通知呼延市长没有?”

“还没有。”关允老实地回答,“主要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崔书记请示,就先来崔书记这里了。”

崔同微一摆手,寥炜会意,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寥炜一走,他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关允面前,忽然就一脸关切并十分严肃地说道:“关允,你一迈进黄梁,就引发了动荡,但你没有想到万一一步踩空,你要承受多么严重的后果?”

第219章 第一步

说实话,关允在市委门口遭遇墨水袭击的时候,他下车步行迈进市委的一刻,心中就充满了悲壮,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虽然他不能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荆柯相比,但他一步迈出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步一落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市委一秘是风光无限,但恐怕没有一个市委一秘如他一样,头顶既顶着黄粱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的光环,同时,又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且直欲除之而后快。

一个人越重要,就越会被一方势力重视,同时却更会被另一方敌对势力仇视。

关允明显可以感受到崔同在突然一问之时饱含的发自真心的关怀。他也被崔同的情绪感染,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崔书冇记关心,我早就想好了,除了勇往直前,我没有后路可退。不管后果有多严重,我都不会后悔。”

崔同沉默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关爱和无奈,良久,他才叹息一声:“你还太年轻,人人都想风光,但却忘了,无限风光在险峰,站得越高,脚下的悬崖就越深,同时还得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凄凉。”

怎么一见面崔同就无限感慨?关并五当然理解不了崔同从小到大风光无限的成长道路上,头上有太多光环的无奈和孤单,不过他也能体会到崔同的感慨之中有浓浓的关心和爱护,就说:“谢谢崔书冇记的教诲,我会走好今后的每一步。也谢谢崔书冇记对夏莱的照顾,谢谢雨秋和雅美,在燕市时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向她们当面表示感谢,有机会我请她们吃饭。”

“客气话就不贾说了,以后她们说不定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崔同又恢复了平和,坐回到座位上,“除了常委会,还有什么事情?”

关允也没隐瞒,简单地将突发的变故向崔同一说,从在市委门口遭遇红墨水的警告,到陈思清、崔向汇报进取学院调查事冇件进展时遇到郑天则的插曲,再到汇报工作中途郑令东突然翻供,等等,一系列的事冇件,除了和蒋雪松、冷岳一起陪同齐昂洋吃饭之外,事无巨细,全部向崔同做了汇报。

“宝家和镔力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学历和能力都有,他们来市公冇安局也可以人尽其用。”关允最后特意强调补充了一句,他也有三分耍赖的意思,就是仰仗崔同对他异乎寻常的爱护,否则就算他是市委一秘,也不敢在堂堂的市委三号面前提要求。

其实身为市委一秘,更应该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不能被人挑理。但有天然的优势条件不加以利用,就是资源的浪费。

崔同听了,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关允五几眼,表情淡淡,眼睛微眯,端坐不动,神情不可捉摸并且深不可测,就让关允五心里打鼓,莫非他的话惹了崔同不高兴?也有可能,身为领导,都不喜欢下级提条件提要求。尤其他还不算是崔同的直属下级,市委一秘向市委三号提要求,身为官场中人,都会觉得关允不但是倍越,也是脑子短路了。

偏偏关允就要冒险一试,不试,他不知道崔同对他的关爱有多深。此事,正好用来试探一下崔同的底线,也好让他明确一下,在进取学院的事冇件上,以及在即将到来的和郑天则真刀实弹的较量上,崔同出于对他的爱护,立场到底会向他或者说向蒋雪松偏向多少!

而且还有一点,在常委会上,蒋雪松提出要成立专案组的提议,就算蒋雪松以市委一号的权威强行通过,但谁牵头专案组也很关键,如果到时都畏惧呼延傲博的权威和郑天则的心狠手辣不敢出头,专案组成立是成立了,最后无人领导,也是空架子。

沉默,令人压抑的沉默,崔同的沉默比蒋雪松的沉默更有压力,更让人无法喘息,一瞬间关允甚至产生了错觉,眼前的崔同不是市委哥书冇记,而是执掌黄粱全面工作的一把手!

“这事儿……。”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一一在和领导对话时,半分钟的冷场有可能让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绝望、崔同终于开口了,“你走的时候和寥炜说一声。”

话一说完,崔同伸手拿起了文件,关允知道,他是该离开了,压抑住心中的喜悦,恭恭敬敬地向崔同表示了感谢,退了出去。

关允一出去,崔同又放下了文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名人录一一赫然是容家的名人录一一翻到了容一水的一页,上面记载着容一水的简历,有从来不为外界所知几条秘辛:容一水,男,早年有一堂兄失踪,中年有一女走失“……

容一水的妻子一栏,名字是崔盈若,籍贯是黄粱,正是崔同的姑姑。

崔同轻轻合上名人录,微一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姑父的事情,难道说都要落在了关允一个人身上?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关允并不知道崔同在他走后的举动,他来到外面,和寥炜打了招呼,又简单一说调刘宝家和雷镔力的事情,寥炜自然清楚关允已经得到了崔同的授意,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关允一走,寥炜推到里间,以收拾茶杯为由,拿起关允的茶杯一其实关允并未喝上一口一一问道:“留着浇花还是倒掉?”

每次崔同会见客人,寥炜都会上茶,是礼节,也是暗号,客人走后,如果崔同暗示茶水倒掉,那么此人在崔同的心目中就是边缘人物,如果留下浇花,就说明此人在崔同的心目中有一定的分量,那么此人如果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寥炜就会留意在心。

虽然寥炜知道崔同对关允的特别照顾,但则才关允提及的刘宝家和雷镶力问题,还是有些突兀,让他有点拿不走主意,他也相信关卉五肯定是得到了崔同的默许才会提出,却还是想再借倒茶之举问清崔同的真正心意。

“当然是倒掉了。”崔同头也没抬,只顾想事情了,随口就说了一句。

“啊?“寥炜差点帜呆,这么一来倒让他不知所措了,难道关舞五会假传圣旨,怎么可能,关允好歹是市委一秘,连这点政治素质都没有。以后怎么在市委混?一边想一边端起茶杯向外走,心里对关允五的人品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啊…………你问茶水呀?先放下,等一会儿凉了我去浇花。”崔同一抬头才发现寥炜拿起茶杯就要倒掉,才知道则才走神了,忙叫住了寥炜,又说,“崔向那边,你别打招呼了,我来打电话。”

走到外面,寥炜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吓他一大跳,不知何故。他还真担心关允不被崔书冇记所喜,现在才知道他是杞人忧天了,再一想,也是怪事,市委秘书众多,让他有好印象的还真没有几人,关允是第一个让他一见如故的人。

或许关允身上没有世故之气和市委一秘高高在上的傲气吧?

关允出了崔同办公室,转身上楼,才走几步,又和叶林不期而遇。

“叶部长。”关允先打了招呼。

叶林微微一笑:“则才秘书长已经和我说了,特事特办,调令下午就发。”

“谢谢叶部长。”关允一阵欣喜,冷岳面子果然够大,组织部办事向来神秘而推三阻四,没想到,冷岳一出面就特事特办。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张部长。”叶林转身走了,留给关允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张部长是指市委组织部长张天豪,关卉五和张天豪从未谋面,也无从交道,要说谢,当然也该谢谢他,但张天豪如果特批的话,也是看在蒋雪松的面子之上。

到了楼上,关允来到了呼延傲博的办公室鹅房间。

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淡漠而威严的声音:“是谁?”

听上去就如级别很高的人物居高临下的漠视,如果不是关允熟悉呼延傲博说话的声音,则才一句话,还真以为是呼延市长本人。

“关允。”关允自报家门,淡走从容,身为市委一秘,必要的架势还是要摆一摆。

里面沉默了片剩,门被拉开了,一人西装革履站在门口,年约力出头,分头,眼睛不大,眉毛细长,嘴唇薄,他在门口一站,站的位置是正中间,将门口挡个严严实实。

“关秘书,我是刘洋。”刘洋主动伸手和关允握手,一脸笑意,“很高兴认识你。”

刘洋是呼延傲博的秘书,就是所谓的市委二秘。一和二在数字只差一,但在官场上,却是天壤之别。刘洋的笑容很热情,但眼神之中却没有几分热诚。

按说关允身为一秘,应该他主动伸手和刘洋握手才对,但关并五并没有计较刘洋的抢先,有时候有些人就是过分注意细节,也好显示出高人一等之处。也确实,刘洋是比他有资历,而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才哥科,刘洋却早就是正科了。

关允和刘洋握手:“刘秘书,很高兴认识你。呼延市长在不?我来通知他一声,马上召开常委会。”

“市长在,我去通报一声。”刘洋很客气地伸一请,“关秘先坐。”

刘洋转身进了房间,不多时就出来,脸上笑意未减:“呼延市长请你进去。”

关允微一点头,深吸一口气,一步迈进了呼延傲博的房间,他和呼延傲博之间的第一次正面见面,会不会也是第一次交锋?

第220章 第二步

呼延傲博的办公室没有huā草,却有一个硕大的书柜,书柜里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大部头的书籍,有历史、有经济、有人文、有社科,显示出了呼延傲博渊博的知识和广泛的涉猎,最让人惊奇的是,还有几本厚厚的官场小说。

其中有一本《问鼎》关允也看过,没想到能在呼延傲博的书柜中见到,倒也让他大感意外,难道呼延傲博也喜欢《问鼎》?一想也有可能,《问鼎》虽然是一部小说,但其中关于官场斗争的描写十分精彩,关允一连看了三遍,爱不释手,从中也领悟了许多官场智慧。

不过……等关允仔细地看清了《问鼎》下面的一层灰尘时,不由暗暗笑了,许多附庸风雅的人都喜欢摆一书柜书,却从来不看,只是为了显示博览群书,也是为了自我提升品味。

幸好,关允暗暗庆幸,幸好呼延傲博只是买了《问鼎》并没有翻看,否则如果让他吃透了《问鼎》中的官场智慧,还真不好对付了。

关允进来的时候,呼延傲博正手捧一本书背向他而立,他一进来,呼延傲博正好转过身子,露出了半片侧脸——形象酷似盛极一时的报纸上采访领导的特定照片。

关允本来抱定了呼延傲博会和他冷面面对的想法,没想到一上来就摆了这么一个造型,他差点失笑出声,还好关键时刻忍住了,否则非得让呼延傲博当场发怒不可。

“呼延市长,蒋〖书〗记让我通知您一声,马上要召开一次常委会。”关允恭敬地传达了指示。

“是通知还是知会?”呼延傲博脸色微微一变,将书放到桌子上,坐了下来“小关。担任了蒋〖书〗记的秘书,要严格要求自己,说话的时候。必须讲究措辞,每一个字都不能用错。你也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传达蒋〖书〗记的指示精神,也会传达不清呢?”

通知的说法有两层含义。一般是用于上级对下级的命令传达,也用通告周知的意思,当然如果严格来讲,在党政机关,通知就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传达。知会的说法多半用于平级之间。

呼延傲博咬文嚼字。可不是卖弄学问,以他党校毕业的水平,哪里有关允实打实考上京城大学的基础扎实,他是在挑理,是故意给关允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为了彰显他的市长权威,言外之意就是,市委〖书〗记对市长,能用通知吗?都是正厅级。要用知会才能显出他在市委之中二号的身份。

关允被呼延傲博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脸色不变,从容地说道:“蒋〖书〗记明确要求让我通知一下呼延市长和崔副〖书〗记,我没听错,就是通知。”

如果关允够聪明,他就应该及时改口说是知会,然后主动承认错误。是他初来乍到,许多地方还不懂。希望呼延市长多批评指正,但关允不但没有改口。还再次强调是蒋雪松亲口说是通知,等于是抬出了蒋雪松来压呼延傲博一头。

关允不是不够聪明,而是故意为之,他就是要当面警告呼延傲博,不要以为市长和〖书〗记是平级就自以为是了,是,从级别上讲,市长和〖书〗记都是正厅,但不要忘了,市长对外的正式称呼是市委副〖书〗记、市长,意思就是,在党内排名,还是排在〖书〗记之后,市长也是副〖书〗记!

更不要忘了,在班子里,市长是副班长,〖书〗记才是班长,班长有权以命令的口气通知副班长开会。

呼延傲博脸色为之一变,一丝怒气从眼中一闪而过,不过还是语气平静地说道:“蒋〖书〗记一向平易近人,小关,你需要向蒋〖书〗记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为人处事,比如平和待人,比如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市委毕竟不同县委……”

好一个呼延傲博,要摆出架势有意长篇大论地给他上课,关允不是不尊重呼延傲博,也不是蔑视市长权威,而是他并不想听呼延傲博借上课的名义对他明敲暗打,何况他也没有时间。

“呼延市长的批评指正,我会记下,有时间一定再当面听取呼延市长的教诲,现在我得赶紧再去通知其他常委。”关允话一说完,不等呼延傲博有所表示,微一弯腰,又恭敬地一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呼延傲博当场愣住了,直到关允走了半晌,他举在半空中正准备大手一挥的右手才落下来,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烧,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被人闪过,今天一下被关允闪了一下,差点闪了老腰,不由老羞成怒。

蒋雪松有本事,找了个伶牙俐齿的秘书,既刁钻又无赖,敢拿市长的权威不当一回事儿,不想混了是不是?呼延傲博心中火大,他来黄梁三年,还没有一人敢当面落他面子,关允不但抬出蒋雪松压他一头,还打断他说了一半的话转身就走,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盛!

砰……呼延傲博狠狠地一摔手中的《问鼎》,小年轻,才迈出第一步就想飞起来,小心翅膀没长硬就先断了腿!

关允离开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刘洋盯着关允的后背很久,一直没有移开目光,想到关允比他小了六七岁,却要比他高上一等,稍后的常委会,关允就会列席会议充当记录员,一秘和二秘仅一字之差,政治待遇却是差距太大了。

关允,莫非注定就是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座高山?

关允虽然也能想到呼延傲博背后肯定气得不行——他要就是这种效果——却没想到堂堂的市长会咒他断腿,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只是付之一笑,越是说狠话的人,越证明色厉内荏。

回到〖书〗记办公室,关允坐下,依次给各个常委打电话通知召开常委会。作为市委一秘的职责之一,不但有通知各个常委开会的权限,还有列席常委会的待遇,也是为什么市委一秘只要尽职尽责都会有不错的前景的原因所在。

市委常委的姓名、电话、住址以及办公室,都有一个名册,关允作为一秘,肯定要有一份。打完电话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会议也准备就绪,他收拾好东西和记录用的笔和本,就等蒋雪松出发。

通常开会,级别最高的一人总会最后一个迈入会场,关允算算时间,再等十分钟动身最好,却突发奇想,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想起,急忙起身推开蒋雪松的门。

“蒋〖书〗记,我有一个想法。”关允知道这一次的常委会必须掌握主动,否则,真有可能功败垂成。

蒋雪松正稳坐座位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报,上会之前,喝茶看报是一种放松,也是一种情绪的酝酿,他显然没料到关允会突然推门进来,抬头问道:“什么想法?”

“现在就上会,提前十分钟到场。”关允身为秘书,只能提议,主意当然要领导拿。

“哦?”蒋雪松一愣,放下茶杯,微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关允的提议隐含的扬眉剑出鞘的含义,只一思忖,当即放下茶杯“走。”

关允心中大喜,领导决定秘书的前途,但反过来,秘书也可以间接影响领导的仕途,一个好秘书可以让领导事半功倍。

蒋雪松和关允一前一后出现在6楼的常委会议室时,会议室还空无一人,第一次最先来到会议室,坐在主位之上,环顾空空荡荡的会议室,油然而生一种舍我取谁的自豪感。

原来……最先来到会议室也会有前所未有的感受,蒋雪松欣慰地笑了,关允打破常规让他提前来到会议室,要的就是打破多年一成不变的习惯,给全体常委包括呼延傲博一个全新的认识。

关允坐在了他该坐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等候第一个常委的到来。

五分钟后,第一个常委出现在门口,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步伐坚定而有力,是市委组织部长张天豪。

张天豪一人前来,没和人作伴,一进门就发现蒋雪松居然坐在首位之上,愣了一下,随即默默一笑,也不说话,坐到了六号的座位上。

从张天豪和蒋雪松之间的眼神交流来看,关允得出了结论,张天豪和蒋雪松有默契。

第二拨出现在门口的常委有三人,当前一人是市委秘书长冷岳,后面一人是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最后一人关允虽然不认识,却一下猜到了是谁,作为市委常委之中唯一的一女性常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蔡艳丽的出现,还是十分抢眼的。

蔡艳丽四十五六,虽然年纪不小又穿了一身灰衣,但依然难掩她脸上依稀盛开的容颜,只从脸型上就可以判断,年轻时的她,必定是一位美女。

三人正有说有笑,一抬头发现会议室内正襟危坐的蒋雪松,顿时不再说话,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果然,蒋雪松首次提前登场,让不少人心中嘀咕,不知出了什么异常。

“怎么说呢,今天的常委会开得很突然,事有反常必为妖,要我说,肯定是蒋〖书〗记想抢占先机,不过话又说回来,总搞突然袭击也不好,让人摸不着头脑,工作就不太好开展了……”

市纪委〖书〗记白沙大着嗓门进来,他的身旁是呼延傲博,一进门才发现蒋雪松居然坐在正中,白沙愕然变色,后面的话,生生就咽了回去!

第221章 第三步,力压

不止白沙吃惊不小,和白沙同行的呼延傲博也是猝不及防之下一下站住了脚步,他站在门口之外,目瞪口呆,竟然没敢再向前迈出一步,仿佛一步迈出就是地雷阵一样。

白沙脸色都变了,他万万没料到,三年来,蒋雪松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场,在众人议论说笑了半天之后,才会见到门口闪出姗姗来迟的蒋书记的身影。

差不多每一个人都熟悉了蒋雪松的节奏,所以别说是白沙没有想到蒋雪松会提前与会,就连呼延傲博也如同见到最震惊的一幕一样,呆立当场,一时失态。

固然,白沙刚才的话也不算太大逆不道的话,顶多就是几句牢骚,谁背后还不说几句牢骚话?平常等蒋书记到会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人拿蒋书记的作风开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谁还会当真了?

是,确实是没人会当真,前提是别让蒋雪松本人听到。

但今天白沙出丑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蒋雪松耳中,不,不止蒋雪松一人听到,还有已经与会的四五名常委,这个.”.”玩笑就开大了!

白沙愣了半响,直到身边的呼延傲博反应过来,假装没有和他同行一样一步迈进会议室,他才清醒过来,自嘲地一笑:“其实,其实,其实我的意思不是说突然召开常委会不好,而是说如果提前打出一个余量,也好先排一排手头的工作.……”

他解释得急切,却没人接话,蒋雪松也是假装没有听见,目光从白沙身侧闪过,望向了门口,淡而无味地说道:“时间到了,还有谁没到?关允,你的工作不到位,下达通知的时候,没说是紧急常委会?”

关允第一次上会就被当众批评,他不惊反喜,蒋雪松明是说他,其实是说给与会的众人听,说几点开会就必须几点到齐,不得迟到树立威望要先从小事抓起,官场上,小事不小,只要是领导在意的事情,就都不是小事。

“是,蒋书记,是我的工作不到位,我只强调了一句是紧急常委会议,没说必须按时开会。”关允站了起来,低头认错,态度之诚恳让人觉得他是真知道错了。

但谁都听了出来,关允话里有话,是在向在座各位暗示,蒋书记要立威了。

一把手秘书的话得从正反两个方面来听,只听正面,有失偏颇。只听反面,有失公允。在座各位都是老官场了,谁听不出来关允正在配合蒋雪松演戏?

不由众人不心头一凛,这个年纪轻轻的市委一秘,还真是有水平。

呼延傲博坐到二号位置上,斜着目光看了关允一眼,心中没来由一阵寒意,这个关允太会演戏了,和蒋雪松配合得天衣无缝,比起师龙飞可是高明多了,要是师龙飞可就没有这么会说了。记得有一次蒋雪松也是想正话反说,当众点名批评师龙飞,师龙飞情急之下,只顾认错却没有将话圆过了,让蒋雪松的出拳就打到了空处。

关允还真是一个人物……”.”呼延傲博忽然想起郑天则要对关允采取的措施,本来他一开始还有点觉得郑天则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郑天则拿出最精干的力量来对付关允,算是走对了一步。

不能再任由关允壮大了,这个年轻人……很可怕,继续下去,早晚养虎为患!

随后,崔同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和刚才所有出现的常委都微一惊愕不同的是,崔同一现身就对已经坐在正中的蒋雪松似乎毫不惊讶,他冲众人一拱手,呵呵一笑:“刚接了个电话,晚来一步,抱歉,抱歉。”

果然是崔同,不愧是崔同.……就关允对比之后得出结论,刚才与会的一干人中,谁也没有崔同沉稳有度,谁也没有崔同控制情绪的水平高明。

崔同刚才进门时看到蒋雪松的瞬间,明显眼神闪过一丝跳跃,不过他掩饰得最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镇静,以至于许多人都没有察觉他的惊讶,但……关允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孔县一年的浮沉,关允自认察颜观色的本领不敢说无人可及,至少在同龄人中无人望其项背其实关允还是谦虚了,老容头曾经夸过他对细节的观察高人一等,日后必定可以见微知著,实际上他以小见大的水平,差不多已经可以比肩崔同了。

崔同之后,其余几名常委依次来到了,分别是宣传部长刘思远、统战部长冯国平、军分区司令楚怀令、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和副市长于文凯。

对于刘思远、冯国平、楚怀令和丁思玉几人,关允印象不深,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于文凯。上次蒋雪松视察孔县时。于文凯还只是一般副市长,没有进常委班子,在其后不久,常委班子小幅调整,于文凯以副市长的身份进了常委会。

也是国内目前为数不多的常委副市长。

关允没有迈入市委之前,没有留意于文凯进入常委会的举动有什么政治上的深远影响,现在当他坐了常委会的会议室,看到于文凯匆出头的年纪和意气风发的姿态,虽然排名最后,但联想到他一进入常委班子就表明政府班子在常委会中的分量得到了加强,关允心中就猛烈闪过一个念头这绝对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但于文凯进入常委班子预示着今后的政治格局会有什么深远的变化,关允一时还看不透,他打定主意,晚上一定抽时间找老容头聊聊,好向老容头好好请教一下,也许从老容头的视角出发,黄梁局势和国内今后的政治走向,会有更清晰的脉络。

“这一次紧急召开常委会,虽然比较突然,就如白沙同志所说的一样,总搞突然袭击很不好,是,白沙同志的意见很中肯,可是问题是,事情就是突然发生了,你们以为我想搞突然袭击吗?”蒋雪松就如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豪气大发,一扬手将一叠资料扔到了桌子,砰的一声,声音巨响,“这叫什么事儿?啊,进取学院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调查了好几天,结果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调查结论出来,我很失望!”

声音过大,吓得正有小动作的蔡艳丽手一哆嗦,差点扔了手中的化妆镜,急忙塞进了包里,老老实实地坐端正了。

呼延傲博脸色大变,第一次见蒋雪松雷霆一怒,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了。一把手勃然一怒的威力着实不小,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都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了。

犄近三年了,蒋雪松在黄梁主持全面工作将近三年时间,一直是和风细雨的太极手腕,但在关允才担任秘书不到半天时间,也是关允第一次列席常委会,蒋雪松就大发雷霆,如果说蒋雪松威风大盛的背后没有关允的推动和打气,谁也不会相信。

之前许多人并不相信蒋雪松重用关允会有多么重要,现在才知道,一个好秘书对领导的推动作用也是非常巨大。蒋雪松一怒,许多人的目光不敢去看蒋雪松,却纷纷落到了关允身上。

关允假装不见,继续埋头记录,蒋雪松的发作让他心中大喜,他其实也清楚蒋雪松虽然有文人风骨,但并不是说文人不会冲天一怒,李白还拨剑四顾呢,蒋雪松手法绵软一是性格使然,二是身边人不够气势,气场是可以互相影响的。

“夏莱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德长同志的女儿,也是国家级报社的记者,就在上会前,我先后接到了省委和国家青年报的电话,省委是胡峻议部长亲自来电,对夏莱事件表示严重关注。国家青年报是副总编来电,对黄梁的调查工作进展表示不满,希望加快调查,早日给夏莱一个说法。”蒋雪松气势如虹,依然牢牢地掌握了常委会的节奏,“事故主要责任人郑令东再三翻供,背后肯定受人指使,我建议,就进取学院事件成立专案组,由市委、市政府牵头,限期破案。”

“雪松同志,我插一句.“.””呼延傲博见势头不妙,眼见常委会成了蒋雪松的独角戏,他多年经营的大好局面有毁于一旦的趋势,就急忙不顾一切地插嘴了,试图重新让局势回到正轨上来,“我提个个人意见,现在进取学院的调查工作由陈思清和崔向两位同志负责,工作进展还算可以,没有必要调整吧?”

蒋雪松只是看了呼延傲博一眼,没有接他的话,直接忽视了他的提议,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向下说:“我认为,不但要成立专案组,还有必要异地审理,必要的时候,最好由省公安厅直接介入直接审理,避免黄梁警方内部审理时有人说情。”

呼延傲博被蒋雪松直接晾到一边,无比尴尬,终于等蒋雪松说完了话,立刻迫不及待地说道:“雪松同志,常委会是集思广义的会议,不是一言堂,你刚才的语气是已经定了基调,还是提出议题让同志们议议?如果是已经定了,就拍板好了,反正你是一把手,可以民主集中制嘛。”

此话一出,一众皆惊,好一个呼延傲博,直接就上纲上线,终于按捺不住,拨刀相向了!

第222章 为之大变

。”呼延微博话一说完,会议室地是鸦雀无声,和刚才蒋雪松语惊四座的鸦雀无声不同的是,呼延傲博一语既出众人皆不敢说话,都震惊于呼延傲博的霸道。是的,震惊于市长敢当面挑战一把手权威的霸道!

市委书记在常委会上确实有一票否决权,在以前,市委书记权力最集中的时期,基本上就是市委书记一家独大的局面。但随着政冶体制的改革,中央逐渐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削弱市委书记大权独揽的现状,毕竟权力过度集中,不利于工作的开展,也不利于团结大多数同志。

更卑之前,任何大事只要上了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基本上就等于是常委会上铁定通过了,因为书记办公会的与会人员是书记、市长和几名禹书记,这几人,基本上就在常委中过半了。

后来书记办公会的权力日益过大,导致常委会形同虚设,中央为了限制书记权力的过度膨胀,开始逐渐削弱画书记的数量并加大政府班子在常委会中的分量,先是政鹿的常务赢职进了常委会,到今天,又有了哥职进入了常委会,政府班子在常委会的人员比例以由前的市长一人,变成了市长、常务副市长和副市长三人,比重大增。

但尽管如此,书记作为一市的主持全面工作的大员,权力依然极大,等同于代表省委执掌一市,同时又有常委会的召集权和市委班子组成的建议权,当然,在市长的配备上,省委基本上不会征求市委书记的意见,否则,有可能一市之地就被市委书记经营得水泄不通了。

在市委书记权力被数次利用体制削弱之后,市长的权威逐渐上升,在现在越来越注重经济建设的今天,不断有强势市长抗衡弱势书记的情形出现,尤其是常委会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时,虽说市委书记是第一人,但也有个别市长把持了常委会导致书记权力无法从容施展的局面出现。

黄梁以前就是如此。

虽然以前呼延傲博的强势经常逼得蒋雪松退让,但蒋雪松的退让是谦让,是礼让,而不是忍让,而且呼延傲博强势归强势,至少还在表面上保持了一个市长对市委书记应有的尊重,如刚才当众指责蒋雪松一言堂,并以民主集中制来讽刺蒋雪松想以书记权威直接拍板,还是第一次。

真要上演一号和二号公开对抗了?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收场。

“傲博同志,你不要意气用事,如果我是直接拍板定下事情,还用上常委会讨论研究?你这话说得就唯心了,我希望以后在常委会上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蒋雪松只沉默了片刻,就立放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你如果对我叮,人不满,可以向省委反映问题。如果是对现行体制不满,可以向中央献计献策。”

“嗡……。”会议室差点沸腾起来,蒋雪松的这个耳光打得真够响亮,等于是直接堵死了呼延傲博的退路。于公于私,如果呼延傲博想找事,尽管放马过来,他都会接招。

蒋雪松以前所未有的横扫千军的气势,一把手的权威霸道而强硬,直接冲击在呼延傲博身上,让呼延傲博的自信和自尊七零八落,差点当众失态!

崔同眼睛微眯,神色不变,眼神却是接连跳动,他心里清楚,蒋雪松将近三年的和风细雨,今日借关允的推动突然发作,固然有关划暗中的推波助澜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是三年来被呼延傲博逼迫被郑天则胁迫到了极限而忍无可忍的宣泄。

蒋雪松性格中其实也是强势的一面,但需要一个切入点才能激发,关允的到来,郑令东的翻供,再加上事关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以及来自国家青年报的压力,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堆积在一起,终于让蒋雪松火山暴发了。

“蒋雪松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呼延傲博涨红了脸,他以前的作风就是强势而霸道,在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还曾经和县长干过一架,当时大打出手,将县长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到了副厅之后,脾气收敛了几分,由斗狠变成了阳狠,到了市长级别,他很少再耍横充楞,行事多放在了暗处,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蒋雪松当面打脸,怒火还是被一下点燃了。

眼见一次常委会有可能上演成一号二号之间东风吹战鼓擂的正面过招,本来白沙作为呼延傲博的坚定追随者,本该第一时间出面劝解或是拉偏架,但刚才在门口的牢骚话让他没了底气,几次想开口,又见蒋雪松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可冒犯,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其余常委就更不敢说话了,以前蒋雪松是绵里藏会了一些,但他行事方正,威望挺高,除了在呼延傲博面前退让三分之外,大部分常委对蒋雪松都有五分恭敬。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傲博同志,你是想讨论我提出的议题,还是想袈对我的工作方法提出不同的意见?”蒋雪松心平气和地说道,不过心平气和之下,依然保持了不怒自威的威势,“如果是对我个人有意见,请私下提,如果是讨论议题,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表态是赞成还是反对?”

“我不同意成立专案组。”呼延傲博毫不犹豫地当众提出了反对意见,“一是没必要,二是小题大做,不能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和个别人的女朋友就特殊照顾,难道说,如果夏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调查组就不会秉公执法了?”

说话时,呼延傲博还有意无意看了关划五一眼,他的话不但明确地反对了蒋雪松,也暗中敲打了关允,明敲暗打,一箭双雕。

关允不理会呼延谈博的话,连头都不抬,只顾记录,其实对于刚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对峙的一暮,他消清楚楚地看在眼中,心中在暗暗为蒋雪松叫好的同时,又对呼延傲博的为人加深了认识。呼延傲博此人,不但有阴冷霸道的一面,也有强势夺人的一面。不好相与呀,比起郑天则,呼延傲博在政冶上更成熟。

“傲博同志有反对意见,可以。”崔同同志,你怎么看?”蒋雪松不动声色,直接将球踢到了崔同脚下。

崔同身为三号人物,作为仅次于呼延傲博的重量级人物,他的发言分量极重,如果他也是否定的态度,毫无疑问,蒋雪松的常委会就失败了,成立专案组的议题就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崔同历来是中立的立场,也就是说,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争执不下的时候,崔同往往是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印象中,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三年间不下十几次争论中,崔同从来没有一次明确表态支持任何一方。不出意外的话,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因为专案组问题产生了原则性的对立时,崔同必定又是太极手段。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想,也不知道崔同如果还是两不相帮的态度,那么蒋雪松会不会再坚持他的提议继续表决,如果提议没有通过,蒋雪松的权威将置于何地……白沙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崔同,盼着崔同说出他期待中的话。不止白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崔同身上。而崔同虽是三号。此时却拥有了一言九鼎的一号之威,换了常人,必定感到身上压力倍增。

崔同却是愤静自若,脸色不变,神情如常,仿佛划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争吵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果然深不可测。就连关允也停止了记录,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崔同不动声色的脸上,忽然想到了老容头的话一一同字,上到顶,不见真相,下不到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关允,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一不由在想,什么时候他能修练到和崔同一样泰然自若的境界,应该就算达到了官场中人所谓的第一层了吧?

一层练身,二层练心,三层练性。身不动而心动,是第一重境界。身不动而心也不动,是第二重境界。身心都不动,同时心性也淡然而空,是最高境界。

崔同沉默片刻,迎着众人期待而迫切的目光,淡然地说道:“雪松同志关于成立专案组的提议,我认为是解决眼下调查工作停滞不前的一个好办法,当然,傲博同志提出没有必要小题大做,不应该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就特殊照顾,也有道理川”“”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崔同一如既往的是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刚才的话,明显是两不相帮了?呼延傲博和白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崔同的声音既不如蒋雪松威严,也不如呼延傲博气势,但在平和淡然之中,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威严,忽然之间关划脑中跳出一个想法,莫非崔同的风格就和深藏不露的齐全一般?

又一想,如果崔同在成立专案组的提议上,还是继续保持一费的中立立场,这一次的会议,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第223章 破局之一

“但是……”崔同忽然脸色一变,口风一转,他坚持了三年不变的中立立场,在关允第一次参加常委会时,就为之大变。

崔同的转折太突然,以至于他的话语气刚变,呼延傲博、白沙、刘思远和丁思玉四人的脸色也同时随之一变。

一瞬间关允就看清了几人的表情,心中立刻就有了一个结论,在座常委之中,除了白沙之外,宣传部长刘思远和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都和呼延傲博走得很近。

崔同的口风虽然为之一变,但声调并没有变,依然是平和的语气,只是在平和之中,微微多了一丝肃杀之气,但就是这一丁点的肃杀之气,立刻让会场陡然充满了紧张气氛。

如果说划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全锋相对让会场的气氛凝重而充满了火药气息,那么崔同一开口,气氛随之一变,就如高山般巍峨就如大海般辽阔,不少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无比迫切地等崔同的下文。

“但是……调查一个跳楼案件拖了几天都没有丝毫进展,不由人不怀疑是调查组的工作不够认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调查工作遇到了阻力?进取学院事件是天大的事件,不是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而是因为夏莱是国家青年报的记者!京城新闻界的一个朋友还打来电话问到这件事情,他说,京城的新闻圈子正在酝酿一次声援夏莱的活动,大概有十几家国家级报社准备联合起来报道进取学院的逼迫女记者跋楼事件”同志们,再不调查出来事实真相,黄梁就出名了。”

崔同一焉话就如一声声警钟,重重地敲击在呼延傲博的头上,呼延傲博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嗡嗡”直响。崔同不但第一次明确了立场,而且还连带抛出了让人震惊的事实,先不管所谓京城新闻圈子酝酿的活动是真是假,但此事由崔同亲口在常委会上提出,就如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轰然巨响,直炸得黄梁局势山崩地裂!

白沙直了眼睛,已经停止了思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其他常委,蔡艳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崔同。冷岳则是一脸荐定,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眼神中分明也流露出一丝惊讶。

组织部长碾天豪的表情最精彩,似笑非笑,目光不看呼延傲博,不看白沙,却落在和他对面的统战部长冯国平脸上,似乎试图从冯国平的表情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冯园平紧闭嘴唇,眼睛瞪大,已经惊呆了。

倒是常务哥市长曾伟宪一脸淡定,仿佛已经神游物外了,对崔同三年来第一次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明确立场毫不关心一样。

关允的目光依次从各个常委的脸上一扫而过,难得的一次近距离观察各个常委的立场的宝贵机会岂能错过,他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就大概有了计较,最后目光落在了于文凯的身上。

于文凯一脸淡然,虽然也有一丝吃惊,却表现得很平静,而且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初,他的表现让关允五吃惊。

关允也有理由相信,崔同的突然转变,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崔同会抛出京城圈子媒体声援活动的消息,他敢肯定,崔同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连他还没有听说京城新闻媒体声援的风声,相信蒋雪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崔同却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知道,关允不免心中猜测,这么说,崔同和京城新闻界的关系很不错了?

其实之前关允就很消楚一个事实,夏莱虽然是州出道的记者,但以夏家在京城的关系网,夏莱出事,必定可以利用新闻媒体对黄梁方面施压,但在夏莱出事之后,京城的新闻媒体没有一家报道此事,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蒋雪松出面做了工作!

如果几家中央媒体联合报道黄梁的跳楼事件,固然可以向黄梁方面施压,但作为市委书记,蒋雪松首当其冲是压力最大的一人,事情闹大了,他将会直接承受来自省委领导的怒火。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以夏德长无所不用其极的手腕,一直到现在隐而不发,还是给了蒋雪松天大的面子。

也是相信蒋雪松可以从容解决问题。

崔同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常委会上却没有议论之声,他话一说完,就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也是,崔同的立场大变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并且消化了,他抛出的消息更是让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威压,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小九九不假,但一旦面对来自外界的压力时,都会以维护黄梁的利益为第一。所以沉默就代表崔同的策略奏效了,现在己经由内部较量转为如何对付外界压力了。

过了一会儿,蒋雪松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崔同提供的消息更让我们意识到如果事情处理不好,黄梁就会成为全国媒体口诛笔伐的对象,黄梁如果因为这个出名,省委追究下来,我都没脸见人了。”又一停顿,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不是成立专案组,我想同志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是不是?”

蒋雪松说对了,崔同第一次和他站在一起的威力非同小可,直接让摇摆的常委毫不犹豫地坚定了立场,而一向跟随呼延傲博的常委,也不敢冒着将黄梁推到全国舆论的风口浪尖的危险而继续反对成立专案组。还有一点,以前崔同中立,还可以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抗中追求政冶利益最大化,但现在崔同态度大变,到底是只在这一件事情上和蒋雪松立场相同,还是以后事事和蒋雪松的脚步保持一致,也是让许多常委心思不定的原因所在。

崔同一语定乾坤,常委会的形势为之逆转,在随后的表态中,常委们一面倒地支持成立专案组的提议,最后蒋雪松关于专案组的提议通过了表决。

表决之后,在由谁担任专案组组长的人选上,呼延傲博为了扳回一局,主动出击,提名了白沙:“我提名白沙同志担任专案组组长。”

蒋雪松不置可否地说道:“白沙同志担任组长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说一十,就故意停顿不说了,张天豪就适时地说话了:“白沙同志毕竟是纪委线上的,牵头公安系统的事情,不太合适,我认为蔡艳丽同志牵头比较合适,政法、公安,一条线嘛。”

“我提个看法。”冷岳发言了,“艳丽同志是政法委书记,她牵头专案组也不是不可以,但为了体现市委的重视程度,如果由崔同同志任组长,艳丽同志为副组长,就更能体现出市委、市政府对专案组的重视程度。”

“我补充一下,天凯同志最好也担任副组长。”呼延傲博见势不妙,急忙提名了于天凯,不能让他被完全排挤在专案组之外。

众人的目毙又都落到了崔同身上,毕竟提名了崔同,崔同本人还没有点头。

崔习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同志们都信任我,我就挑了这个担子吧。”

蒋雪松欣慰地笑了,呼延傲博勉强地笑了,一众常委心思各异地笑了……在看似一团和气的笑声中,结束了这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常委会。

之所以称之为具有历史意义,不仅仅是崔同立场的大变为黄梁的局势带来的巨变,还在于这一次的常委会相当于一次分水岭,预示着黄梁多年的三大宗姓之间和而不同的平衡局势,出现了倾钦。

究竟倾斜的角度有多大,又会带来多么深远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但人人心里有数,崔同这一次和蒋雪松的立场相近,不管是不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权宜之什,对呼延傲博在市委的威望却是一次重创!

第一次,蒋雪松在常委会上牢牢掌控了主动,并且始终压得呼延傲博抬不起头,等会议结束后,人群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每个人的目光都再次从关划五的身上扫过。

张天豪故意放慢了脚步,和蒋雪松走在一起,等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蒋书记,关允是京城大学学历,按照相关规定,一毕业就可以是画科待遇,他又在孔县工作了一年,现在提正科,也符合相关干部提拔条例了……”

蒋雪松没说话,只是微一点头,就背着手走了,关划五紧跟其后,路过张天豪身边的时候,他点头一笑,只说了一声:“张部长。”

张天豪微一点头,抱以一笑:“关秘书。”

一笑之间,让关允对张天豪好感大增。

州回到办公室,关划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齐昂洋邀请关划晚上和他一聚,若是别人,关允肯定不敢自作主张就答应下来,但他不是别人,是齐昂洋,就一口答应了。

放下电话,关允向蒋雪松一说,蒋雪松兴趣颇高,哈哈一笑就准了。

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关允就迈出了市委大门。

山海天大酒店离市委不远,关允索性步行而去,才出市委不远,身后就跟了两个尾巴。关允假装不见,心中想到他要见的人是谁,默然一笑,或许,祸水东引也不错。

第224章 再会齐昂洋

从市委步行到山海天大酒店,不过半分钟路程,本来中间可以路过老容头烧饼铺,关允的打算就是想路过的时候和老容头照个面,但身后有了尾巴,他就绕道过去。

傍晚的黄梁街头,华灯初上,行人匆匆,谁也没有留意身边一个普普通通正在过马路的年轻人,却是刚刚搅动黄梁局势的市委一秘。

更没人注意到在年轻人身后的不远处,有两个人假装路人,却紧紧跟在年轻人身后几十米开外,目光凶狠,脚步沉稳,二人都穿了大衣,捂得严严实实,腋下鼓鼓囊囊,东张西望,形迹可疑,肯定不怀好意。

关允不慌不忙地走在前面,不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身后二人的动静,要说如果他被二人挤到无人的角落,他肯定不是二人的对手,但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山海天大酒店,不信二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

不多时来到了山海天,打了齐昂洋电话,齐昂洋没出来,苏墨虞却来到门口迎接。

记是中午见面时苏墨虞穿的是一身裙装,现在换了牛仔裤和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配白色的羽绒服,如蓝天白云,清新而自然,长发简单一束,傲然而立,飞挑的眼角和细长的淡眉,散发逼人的清冷之美。

“关秘书,欢迎。”苏墨虞也不伸手和关允握手,只是微一点头,“齐总正在接电话,不方便出来迎接。”

“苏总客气了,几步路,哪里还用接?”关允对苏墨虞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并不排斥冷傲如雪的女子,有时候傲然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就如金一佳其实骨子里也有高人一等的傲慢,只不过在他面前不轻视流露出来罢了。

随苏墨虞向里走,关允的目光悄然向外一扫,发现身后的尾巴也进了山海天大酒店,人影一闪似乎进了酒店的偏门,他也就没再理会。

如果说金一佳的傲是雪中红梅一般的凌寒独自开,红梅虽然有暗香的清香,却在与雪共舞中有与世人共赏的芬芳,那么苏墨虞的冷就是雷莲一般的出尘和清冷,是孤芳自赏的独自芳华。

其实关允比喻错了,如果他能闻出苏墨虞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是樱花的话,他就会更深刻地理解苏墨虞的性格只不过对花研究不多的关允再次闻到苏墨虞身上的淡香时,还是没有想到是什么花的香气。

苏墨虞和温琳身高相仿,和金一佳身材相似,不胖不瘦,恰到好处,走路的时候,双腿并直,轻巧有力肩膀端正一动不动基本功很是扎实,就让关允猜测她肯定跳过舞。

来到房间推门进去,齐昂洋还在打电话,他见关允进来,冲关允歉意地摆摆手又继续说了一会儿电话,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关秘,正要接你时,接到一个重要电话,没走开。”

关允笑笑:“齐总不用客气,让苏总接我其实就是见外了。”

苏墨虞却不接关允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关秘书夏莱是你的女朋友?”

这一句话问得很直接,关允一愣,又一想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齐昂洋知道夏莱和他的关系不足为奇,齐昂洋知道苏墨虞也就知道了。

“是。”关允没必须否认,虽然夏莱说要和他分手但夏莱在他的心目中是永远的女友。

“金一佳又是你什么人?”苏墨虞的问题还是很直接,目光冷冷,直视关允的双眼。

“墨虞!”齐昂洋不满地说了一声,又冲关允一笑,“关弟,别在意,墨虞就是这个脾气,她说话直,不过面冷心热。”

“齐昂洋,不许你说我。”苏墨虞似乎对齐昂洋揭露她的小性子很不满意,“我在替你办事。”

齐昂洋摆摆手,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来就行了。”他来到关允面前,和关允握了握手,“刚才是燕市市委于书冇记的电话,不好推。”

这一句话似乎又是为刚才没有接他而说的客套话,其实不然,关允听了出来,齐昂洋的话有强烈的暗示!

燕市市委书冇记于繁然是省委常委,担任市委书冇记才半年,半年时间,应该还处在打开局面的阶段。

燕市市委书冇记在省委常委中,排名一般在中间,虽然排名不是十分靠前,但因为是省会的市委书冇记,和省里的关系比较复杂,也经常会因为省委和市委的权力交叉而有冲突。

齐昂洋特意点出他和于繁然通话,关允就听出了齐昂洋有意透露他和于繁然关系不错。由此不难联想,齐全和于繁然的关系,必定也是很好了。

省委副书冇记和燕市市委书冇记关系莫逆,不算什么重大秘密,当然,以关允现在的级别还不足以理清省委的局势是怎样的情形,不过也能由齐昂洋有意透露的消息猜测一二,莫非于繁然和齐昂洋关系密切,也和齐昂洋来黄梁的投资有关?齐昂洋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边吃边聊?”

关允也没推辞:“客随主便。”又笑了,“才来黄梁还没有习惯,应该我是主人才对。”

“哈哈,一样,一样,你我不分彼此。”齐昂洋哈哈一笑,亲热地一抱关允的肩膀,“关弟说了算,是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

关允心思一动,想起一路追随的两个尾巴,就说:“黄梁的特色小吃不少,齐兄肯定也吃够了大鱼大肉,不如去尝尝地方特色。”

“这主意好,走起。”齐昂洋傲气是有,但也有爽朗的一面,至少在关允面前是。

苏墨虞却不想去:“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

“一起去吧,你一个人也没意思。”齐昂洋劝说苏墨虞,“何炽今天要说的事情,也涉及到你。”

苏墨虞虽不情愿,却还是迈动了脚步,不过她冰凉的目光让关允心中一跳,似乎苏墨虞对他有成见。又一想,她有成见倒没什么,不理她就是了,主要是齐昂洋和他过分热情的背后,肯定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以齐昂洋高高在上的身冇份,犯不着对他这么友善和热情。

他是市委一秘不假,但齐昂洋可是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好吧,就算燕省第一公子是虚名,但他身为省委副书冇记公子的身冇份,比任何一个市委一秘都耀眼多了。

关允和齐昂洋、苏墨虞一出小,海天,身后的尾巴就又出现了,想想齐昂洋的身冇份,他心里暗道一声惭愧,对不起了齐公子,不是我算计你,也确实是你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赶到了,就只能拿你当当挡箭牌了。相信以你的身冇份地位,身边不会没人保护。更何况,你肯定也在打我的主意,这样,咱们也算扯平了。

这样想着,关允就心理平衡多了,也没理会苏墨虞对他没来由的敌视,或许是因为他和夏莱、金一佳之间的感情纠缠吧?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比较多,随她去。

走了几步路,没找到什么特色小吃,齐昂洋就又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问了谁,放下电话他就说了一个地方:“走,去鼎鼎香。”

鼎鼎香是什么特色饭店,关允并不知道,他对黄梁还真是不熟,就只好跟随在齐昂洋后面,还真成了客随主便了。

齐昂洋也没要车,就步行,走得挺快。关允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注意身后的尾巴,见身后二人锲而不舍的紧跟,不由暗笑,他们肯定不认识齐昂洋是谁!否则,谅他们也不敢跟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鼎鼎香,到了地方关允才发现,原来是一家集黄梁十大名吃为一家的特色饭馆。到了里面的雅间,齐昂洋没看菜单,直接挥手说道:“十大小吃,各来一份。”

所谓十大小吃分别是二毛烧鸡、天福酥鱼、临英扒兔、驴肉香肠、老槐树烧饼、郭八火烧、菊花包、一篓油水饺、拉面,十大小吃各具特色,有菜有主食,齐昂洋却看也不看直接全上,显然他的心思不在吃上。

“关弟,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来,走一个。”齐昂洋举杯示意,虽然鼎鼎香的档次不算太高,他却没有挑剔之意,还很开心的样子,“中午没有尽兴,晚上多喝点儿,反正喝醉了也不怕,一觉到天亮。”

关允很喜欢齐昂洋性格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大气,就和齐昂洋碰杯:“我也很荣幸认识齐兄和…”他不想冷落了苏墨虞,扭头一看,苏墨虞却并不举杯,只好作罢。

齐昂洋很热情,主动和关允接连碰了几杯,几杯酒下肚,驱走了刚才一路上的寒气,气氛就热烈多了,关允心中有事,主要是他很想迫切地见老容头一面,就没再绕弯,直接问齐昂洋:“齐兄找我有什么吩咐,就开口吧,我和你一见如故,不是外人。”

齐昂洋放下酒杯,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墨虞一眼,不料苏墨虞假装不见,将头扭到了一边,他只好嘿嘿一笑,自己开口说道:“说实话,关弟,你和我还真不是外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之间有一个连接点,这个点、如果处理不好,有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敌人!”

第225章 交友

关允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淡然地落在齐昂洋朝气蓬勃的脸上,心中闪过一声惊雷。

是的,他很欣赏齐昂洋的性格,也愿意和齐昂洋结交,不提齐昂洋傲人的身份和身家千万的资本,单是他的性格和为人,就让关允欣赏,不过……关允却也清楚,他结交齐昂洋算是高攀,如果齐昂洋不能对他平等视之,他也不会非要顺势而上。

关允不是溜须拍马的性格。

但如果齐昂洋和他之间有隐患,他就必须要看清形势站稳立场,不能因为仰慕齐昂洋的为人而被他绕进了陷阱。

“齐兄,这话怎么说?”关允脸色平静,微微一笑,“一辈子的敌人……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齐昂洋见关允被他一吓,还能镇静自若,心里暗暗佩服关允的冷静,一般人都会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说吓得不轻,上次他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一个市委书记的公子,结果对方惊惶失措,几句话就交了底,从此在他面前就任他摆布了。

齐昂洋惯用的手法之一就是单刀直入,先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掌握了对方的底线和性格缺陷,从而牢牢地抓住主动权。他是很欣赏关允,也愿意和关允结交,但他的原则就是,不管是他主动结交或是被动结交的朋友,都要最终能为他所用才行。

可以说,现在他和关允之间,还处在开始的试探阶段,在事关谁主谁次的问题上,不能退让,齐昂洋也是淡淡一笑:“政治上的敌人不可能是一辈子的敌人,立场一变,就能握手言和。但情场上的敌人,肯定就是一辈子的敌人了,如果有一个人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你会不会记恨他一辈子?”

齐昂洋步步紧逼,要的就是突破关允的心理防线,让他在关允面前先入为主。

关允一瞬间猜到了什么。端起酒杯说道:“齐兄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齐昂洋漫不经心地和关允碰了碰杯:“交友贵在交心,当然是真话了。”

“真话就是我不会记恨抢走我心爱的女人的人,所以和他成为一辈子敌人的假设不成立。”关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哦?这么大度?”齐昂洋微感失望,他没有抓住关允的软肋。就意味着他主动权没有抓到手中。

“也不算是大度了。”关允注意到他刚才的话明显引起了苏墨虞的兴趣,苏墨虞侧耳倾听,他心中暗暗一笑,继续说道,“是我的别人就抢不走。抢走的,就原本不属于我,所以说如果有人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也不会恨他,只会怪自己对女人的魅力不够。”

“噗哧……”苏墨虞突然就笑了,笑得灿烂而娇媚,“关秘书的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一直以为男人都是霸道而自私的动物。没想到。也有关秘书一样的情种。”

关允也笑了:“别,苏总可别说我是情种,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其实齐总也未必不是情种,只不过他更善于掩饰罢了。”

“他呀,哼……”苏墨虞眼波流转。白了齐昂洋一眼,“他太大男子主义了。身上光环太多了,天天戴着光环。都忘了喜怒哀乐了。”

齐昂洋一阵无奈,他挑起的话题分明是想掌握主动,没想到关允巧妙地一拨,又让苏墨虞加入了进来,导致他的策略失策不说,还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到底是关允够聪明,还是他无心算有心?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挑明了事情再说,省得再绕来绕去,万一把自己绕了进去,就不划算了。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金一佳的事情。”齐昂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关弟,我就实话实说了,省委副书记齐全是我的爸爸,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肯定也知道。不过爸爸和京城金家金全道叔叔关系不错,你估计就不清楚了,金全道是金一佳的爸爸。”

原来金一佳的爸爸叫金全道,关允还是第一次听说金全道的名字,听齐昂洋提到京城金家和金一佳,他心中的思路就越来越清晰,再加上刚刚齐昂洋透露出来的暗示,联想到金一佳所说的订婚,他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就太笨了。

“这么说,一佳要订婚的人,就是你了?”关允刚刚说得挺好,说是不会记恨抢走他心爱的女人的人,但突然发现坐在眼前的齐昂洋就是要和金一佳订婚的人,心中还是瞬间升腾了敌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不可触及的底线,如果说夏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那么金一佳绝对可以说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齐昂洋感受到了关允突然流露而出的敌意,不由哈哈一笑,有敌意就对了,没敌意才不是男人,他伸手一拍关允的肩膀:“没错,就是我,我就是要抢你心爱的女人的情敌。”

关允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了,淡淡地说道:“齐兄,你不是我的情敌。”

“怎么不是?”齐昂洋很愿意看到关允的失态,关允一失态,他就能紧紧抓住关允的软肋,让关允为他所用,“金一佳那么喜欢你,最后却不得不嫁给我,一辈子在我身边郁郁寡欢,你不心疼,你不郁闷?”

关允愈加明白了齐昂洋的用心,心境反而更加沉静了,不被齐昂洋调动他的负面情绪,又笑了:“我相信一佳不会嫁给你。”

“你就这么肯定金一佳对你的感情?”齐昂洋又问。

关允还没有说话,苏墨虞就冷嘲热讽了一句:“夏莱是你的初恋女友,金一佳又算什么?男人呀,是不是永远不满足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关秘书,我想问你,你到底更爱夏莱还是金一佳?如果金一佳为你逃婚,你真会娶她?”

这个问题真问倒了关允,关允一时难以回答,齐昂洋就替他解围了:“墨虞别捣乱,我和关允在说正事。”

“我说的难道不是正事?”苏墨虞站了起来,“虚伪的男人!我不听你们肮脏的交易了,出去透透气。”

苏墨虞走了,齐昂洋笑着摇头,没说什么,他不出面拦下,关允更不会说什么。

房间内只剩下关允和齐昂洋了,气氛就微妙了,齐昂洋还是不肯放手他和关允初次交道的主动权,又重复说道:“你就这么肯定金一佳对你的感情?”

关允至此已经彻底摸清了齐昂洋的心思,知道齐昂洋想在他面前先入为主,也可以理解,男人都想掌握节奏掌控局面,但他却不能任由齐昂洋步步逼进而不还手,何况现在他也从苏墨虞身上发觉了齐昂洋的软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就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不但肯定一佳对我的感情,她就是逃婚也不会和你订婚,你想娶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而且我还肯定一点,齐兄,一佳和你没感情,你何尝不是对她也没兴趣?苏墨虞就是你想推掉订婚的挡箭牌。”

一句话说出,齐昂洋愣住了,筷子举在半空没有落下,举了一会儿,他才夹起一块酥鱼放到了嘴里,慢慢品味了几下,才放下筷子无奈地笑了:“好吧,我承认都被你看破了,来,关弟,我们之间的过招到此为止,握手言和。”

“哈哈。”齐昂洋爽直中透露出的可爱的一面让关允心情大好,认定了齐昂洋此人可交,他紧紧握住了齐昂洋的手,“齐兄,简单问题复杂化是官场中人必备的本领之一,你的做法无可厚非,我完全可以理解。”

“你当然可以理解了,我只和你打了个平手,而且我是以有心算无心,实际上算是输了。你现在可以高兴了,在和齐昂洋的第一次过招中,你小胜一局。”齐昂洋的话虽然直白,但却说得发自真心。

“齐兄,我从和你见面时起,就从来没有当你是对手,也没有想过要和你过招。朋友之间,讲究的是谦让,谁主谁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目标相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你冲锋在前,我摇旗呐喊又有何妨?”关允的话也很真诚。

“说得好,再干一杯。”齐昂洋也被关允的诚意感染,“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人和人之间讲究的就是缘份,当然,身份和地位也同样重要,惺惺相惜的基础就是对等的需求,关允和齐昂洋再次握手,这一次的握手,预示着他和齐昂洋之间真正友谊的开始。

“我想推了和金一佳的婚约,还得有你配合才成,只靠墨虞出面,还差了几分火候。”齐昂洋不再卖关子了,说出了他的计划,“我爸不喜欢墨虞,如果我抬出墨虞来当挡箭牌,过不了我爸的一关。我也很厌烦包办婚姻,但没用,我爸的为人很固执,而且你也知道,在圈子里,这种类似政治联姻但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比比皆是……”

关允点头:“要我怎么配合?”

“我先问你一句真心话,你一定要说实话。”齐昂洋直视关允的双眼,“你到底想不想娶金一佳?如果想,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成为京城第一金的乘龙快婿!”

第226章 突起

尽管关允知道了金全道的名字,但他对金全道的职务和为人还是一无所知,更不清楚所谓的京城第一金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和势力。

不止他对京城第一金所知不多,对夏德长的背景和来历,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上大学时,还是天真少年,只知道用心去爱夏莱,对她的家庭和身世才不会关心。而等现在他有意去了解时却赫然发现,可以查到的资料极其有限,许多世家或是家族隐藏在公众的背后,不但在任何公开的资料上找不到只言片语的介绍,也没有在任何机构发现有世家和家族字眼的记录。

也就是说,在公众眼中,世家和家族是不存在的。就是黄梁三大宗姓一样,除了黄梁当地人知道之外,对于黄梁之外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国人来说,都不曾知道三大宗姓。

关允是没乖背景和出身,但他也不想借助政治联姻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他不管是爱上夏莱还是喜欢上金一佳,从来没有考虑对方的出身会为他的仕途带来多大的助力,也是关允到底年轻,只想经历一场真正的恋爱。

“京城第一金的乘龙快婿?”关允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和一佳之间虽然有感情,但不瞒齐兄,还是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不提夏莱现在的状况,就是我和一佳之间出身的巨大差距,也不可能跨越,所以成为金家的乘龙快婿,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你不想娶金一佳?有了金一佳,何必再想夏莱?夏家和金家相比,差得不是一个等量级,关弟,你可要想好了再下决定,初恋虽然美好,但当作回忆不是更好,况且就我看来,一佳可是比夏莱更能旺夫。”齐昂洋信心满满地说道,“你让金家对我没有了想法,我爸也就不会再勉强我了,我再顺势推你上位,娶了一佳,成了金家的入幕之宾,两全其美,多好。”

“帮你可以,但要说到娶一佳,还早,谢谢齐兄的好意了,我还是过不了夏莱的一关。”关允并不隐瞒他对夏莱的爱,也坦诚地表露了他对金一佳的喜欢,“不娶一佳,我也不会让她落入你的魔爪……”

“我是怕落入她的魔爪好不好?”齐昂洋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随时做好和我进京的准备,你放过了一个可以娶到金一佳的大好机会,以后如果后悔了,想娶金一佳时遇到了阻力,再找我帮忙的话,我就不会免费奉送了,你可要想好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想好了,不会后悔。”关允坚定地说道,“是我的,不会跑,不是我的,抢不到口而且我的原则是,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不要别人帮忙。”

“有个性,我喜欢。”齐昂洋一拍关允肩膀,“没想到来黄梁的最大收获是认识了你,来,再走一个。”

关允又和齐弗洋干了一杯,话题一转,就说到了黄梁的局势上。齐昂洋含蓄地问到了市委市政府对经济开发区的支持力度,言语间还提到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对经济开发区发展思路的分歧,甚至还影射地问到了下午刚刚开过的常委会的动向。

常委会形成的决议是机密,是一市的最高决策,在没有形成文字对外公布之前,轻易不能透露,关允虽然才迈入市委,保密的原则还是会坚持,但他也不是一丝也不透露,主要是成立专案组的事情,算不上重大机密。

“进取学院的事件要成立专案组了,崔副书记亲自担任组长,下一步,要加大调查力度了。”关允只是点了一点,相信齐昂洋能听明白。齐昂洋如果真有意来黄梁投资,对黄梁的局势肯定十分在意。而且经济开发区的发展思路是否符合他的投资方向,也是必须考虑的重点。

齐昂洋点了点头:“黄梁的局势,比我想像中还要复杂,关弟,如果有必要,我希望你为我的投资多做一些规戈。”

“尽力。”关允心中一喜,如果他能介入到齐昂洋的投资大计之中,必定可以好乘东风浩荡力,直上青空腾云飞,而齐昂洋拉他入局,也证明了齐昂洋对他的信任,当然,信任是相互的,同时在信任之中也不排除有利用他的因素,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在互相有用的前提下才能合作。

“黄梁的局势现在很紧张,你来的时机不错,风险越大,机会越大。”齐昂洋对黄梁的局势有一定的看法,他的性格中如果没有冒险的因素,也不会选择此时的敏感时机来黄梁投资,“关弟,抓住机遇,一飞冲天。”

“谈何容易。”关允一笑摇头“我孤身一人,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天时地利和人和的优势,我胜算很小。”

“我相信你能行。”齐昂洋笑了笑,没再深入这个话题,才意识到苏墨虞一走没再回来,不由惊讶,“墨虞去了多久了?”

提到苏墨虞,关允笑问:“你对墨虞有几分真心?”

年轻人之间谈论感情话题太正常了,齐昂洋嘿嘿一笑:“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博爱,我对感情比较淡,而且比较较真,我和她……可能是缘份还不到吧。不说这个了,走,出去看看墨虞,别让她一个人走丢了。”

这么一说,关允忽然想起了一路上跟来的尾巴,不由顿时惊醒:“刚才来的路上,好像有人跟踪,应该是跟着我,会不入…”

“走,去看看。”齐昂洋脸色未变,显然没当一回事儿,也是,现在正是用餐高峰,外面人来人往,谁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

关允和齐昂洋出了雅间,没找到苏墨虞,齐昂洋不放心,就打了苏墨虞的电话,通了。

“我一个人在外面散步,快回宾馆了,你忙完回来就行了。”苏墨虞的声音淡淡的,“不用管我,我好得很,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散步,谁也不认识,感觉真的很放松。”

放下电话,齐昂洋摇头:“我就不喜欢墨虞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感性。女人有时感性起来很让人无奈,你的情绪和她不同步,她会不高兴。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随时和女人没来由的伤春悲秋的情绪同步?和她在一起,有时觉得心累。”

关允也是摇头一笑,没接齐昂洋的话,想起夏莱和金一佳倒是真的没有太多突如其来的小情绪,也算是他的幸运了,或许就是北方女孩和南方女孩的差异吧?正想得入神时,不经意旁边就有一人和他的肩膀对撞了一下!

其时关允正和齐昂洋一起去结帐,走在雅间长长的通道中,通道比较窄,也就是一米多宽,两人并肩走刚好,他本来错后齐昂洋半个身子,对面来人的时候,又特意让了一让,没想到对方横冲直撞,还是和他撞在了一起。

走路偶而撞一下肩膀很正常,但冷不防一撞,竟然撞得生疼,关允就打了一个激灵,暗叫不好,谁正常走路也不会这么大力气,显然,对方是故意为之。

一侧身,发现对方是一个圆脸、黑黑的小胖子,目露凶光,二话不说就朝他一脚端来,关允情急之下一推齐昂洋:“小心。”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这一脚肯定躲得过去,但关允如果只质自己,小胖子的一井肯定会端在齐昂洋身上,紧急时刻,他宁肯自己挨了一脚,也不能让齐昂洋吃亏。

齐昂洋被关允推开了,英允再向旁躲闪终究晚了半步,被小胖子一脚踢在左腿上,虽然力道已经卸了大半,但还是一阵酸痛传来,让他差点站立不住。

真是下了狠手,走路碰了一下就这么玩命,小胖子肯定是有备而来,但他又不像是刚才一路跟踪的人,关允正思村时,还没有来得及还手,齐昂洋暴起了。

齐昂洋被关允猛然推到一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一看,才明白关允挨了一脚是替他挡下,齐昂洋为人确实精明而算无遗漏,但有一点,他这人重义气够兄弟,要不也不会被人私下称为燕省第一公子。

“我靠!什么玩意儿!”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发作起来,也是年轻气盛,和所有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一样,都看不得自己的兄弟受人欺负,如果说之前他叫关允关弟是客气,现在再喊关弟,就是肺腑之言了,“狗东西,打我关弟,我灭了你!”

一句话说出,齐昂洋抬脚就踢,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人惊讶原来燕省第一公子也有侠义的一面。小胖子刚踢丰关允,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脚,没想到齐昂洋就动手了,哪里躲闪得及,就被齐昂洋一脚踢中了肚子。

齐昂洋几乎用足了全力,一脚踢中,小胖子惨叫一声,向后就倒,不偏不倚,脑袋正好倒在门框上,顿时碰出一个大包,头破血流,哀嚎不止。

小胖一倒,就如变戏法一样,忽啦啦一下冒出了十几人,将关允和齐昂洋团团围住口关允和齐昂洋对视一眼,心意相通,背靠背站在中间,要联手并肩作战。

关允扫了众人一眼,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帮人,恐怕还不是郑天则的手下!

第227章 并肩作战

关允并不认识眼前的一帮人,之所以意识到对方不是郑天则派来的人,是他清楚以他现在的身冇份,郑天则不会将事情做到明面上。

郑天则要黑他,也会黑到暗处。

不过从对方来势汹汹并且转眼间聚集了十几人的情形来看,对方就算不是郑天则派来黑他的人,也恐怕和他有过过节,就是故意来对付他……或者是专门针对齐昂洋?这么一想,关允小声问了一句:“昂洋,你在黄梁有仇家?”

“我仇家多了,黄梁有没有,不知道。”齐昂洋冷冷地笑了一声,“怕什么,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不怕事。”

关允无语,现在不是怕事不怕事的问题,而是要弄清对方的来路和目的的问题,如果确定对方不是郑天则的人,就必须想出相应的应对之策,想了一想,他对为首的一人说道:“喂,胖子,你是什么来路?”

没错,被打倒的是一个黑胖,现在领头的还是一个胖子,不过又白又胖,是白胖子。但不管黑胖还是白胖,都是一脸的横肉。

“你打了我兄弟,这笔账怎么算?”白胖嘿嘿一阵冷笑,“我这里有十几个兄弟,都要出气,是要每人打你一拳,还是你们表示表示,让兄弟们消消气?”

讹诈?关允一阵无奈,他和齐昂洋就这么像外地人?通常类似的讹诈都是欺负外地人,没想到,他来吃个饭也能遇到,让人无语。

“你叫什么名字?”关允一抱手,呵呵一笑,“交个朋友。”

“我叫宋兵。”白胖也像模像样回抱了一拳,“我就爱交朋友,不过这十几个兄弟就不一定答应了,他们今天在外边忙了一天,还没有吃饭,又冷又饿,正在气头上,你又打了我的弟弟宋钟,本来一帮兄弟按照规矩是得卸你一条腿,卸他一条胳膊,不过看你这人够朋友,会来事,我就替兄弟们做主了,你的一条腿和他的一条胳膊,总得值十万吧?”

十万?我靠,真敢狮子大张口,关允还没说话,齐昂洋忍无可忍了,一脚踢飞了旁边的一张椅子,怒道:“什么东西,十万?这是明抢!来,有本事卸了我的胳膊试试?”

齐昂洋一怒,对方十来个人顿时蠢蠢欲动,就要动手,关允忙暗中拉了齐昂洋一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直觉告诉他,对方虽是讹诈,但似乎又不仅仅是一般的碰瓷团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犯罪,团伙犯罪……,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小,抓进派冇出所关上一天就完事了,大,也许可以和上次抓获的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合二为一,直接栽赃到郑天则头上,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郑天则指使,屎盆子只管朝他头上扣。

谁让郑令东反咬夏莱一口将夏莱说得如此不堪?此气不出,关允不是男人!

更何况,事情又牵涉到了齐昂洋,要栽赃郑天则,就给他一顶天大的帽子,让他戴上就永远别想摘下来。齐昂洋的身冇份,肯定会让许多人大感头疼。

“十万有点多,我们又是外地人,身上没那么多钱,宋哥,你看能不能让让?”关允一脸真诚,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十万不多呀,良心价。”宋兵上下打量了关允和齐昂洋几眼,装作为难地说道,“不过看你们也实在是为难,我就让让,五万。”

齐昂洋实在想不通关允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垃圾虚与委蛇,但又不好当面问个明白,以他的脾气,早就打了过去,哪怕打得头破血流也要快意恩仇,不过他也知道关允肯定另有谋算,也就按拣住了脾气,小声说了一句:“行不行?不行就先跑一个出去叫人。

你跑,我顶住。”

就这一句话就让关允断定,这个燕省第一公子不简单,不但有担当,而且还主动为他断后,有情有义。关允清楚得很,谁断后,谁肯定会被打得头破血流,不由他心中一阵温暖,小声说道:“不要紧,齐哥,我有办法。”

“我相信你!”齐昂洋微!点头,坚定地说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关允心中一阵感慨,此时此刻齐昂洋对他的信任,是一诺千金的信任。时穷节乃见,危难见真情。

不离不弃是情侣,生sǐ相依是兄弟!

“五万还是有点多,宋哥,再让让,都是兄弟,拜托了。”关允继续装模作样地讨价还价,心中打定了主意,今天的黑锅,不但要让郑天则背定了,还要巍大越好。

“这个……。”宋兵为难了,回头和几人商量了片刻,“三万,最少三万,不能再少了。

十几个兄弟,每人手里分不到两三千块,没法过年,是不是?”

“三万……”关允假装为难地想了想,“看在宋哥为人豪爽的面子上,三万咬牙也能出,不过我有个条件,得你们老大出面。既然交朋友,都要有诚意才行,三万块,毕竟不是小数目。再说坐在一起谈一谈,说不定以后在黄梁地面上做生意,还得靠各位兄弟捧场。”

关允的话合情合理,又抛了足够的诱饵,显得既有诚意又想得长远,不由宋兵不动心,宋兵的智商在关允面前显然还差了不止一个等级,他想了一想,回头又和身边的人商量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好,既然兄弟这么有诚意,我就请我们老板过来坐一坐。”

话!说完,他用一指旁边的一个房间:“两位兄弟,先坐下喝茶,我去请老板。”

关允和齐昂洋坐到房间里面,门口有七八个人把守,插翅难飞,不过关允和齐昂洋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二人对坐饮茶,不但不慌不忙,而且看上去还喝得津津有味。

左右无人,齐昂洋连喝了三杯茶才问:“真渴,刚才的阵势,有点意思,很久没折腾过了。关弟,你替我挨了一脚,够男人。”

“小意思,我不能只硕自己躲开不管你,你是哥,也是客人。”关允嘿嘿一笑,“不过我丑话可说到前头,齐哥,要是等下非得交钱才能走人,三万块得你先垫上,我可没钱。”

“钱没问题,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提出和对方的老板见面,不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齐昂洋有点哭笑不得,敢情关允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不过又一想,人生何尝不是一次冒险,就又说,“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陪你赌一把。”

“嘿嘿,男人嘛,总要有赌一赌的勇气。”关允现在对齐昂洋越来越有好感了,“不好意思齐哥,我拉你下水了。”

“屁话,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话一出口,齐昂洋哈哈大笑,“只不过有的朋友值得两肋插刀,有的朋友会被我再反手出卖。”

“我是哪一种?”关允被齐昂洋的情绪感染,更加信心百倍了,“肯定是第一种了。”

“古人说,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我说,兄弟替我挨一脚,我替兄弟两肋插刀!”齐昂洋坚定地说道,“我这个最不怕是被人当面拖下水,只要我愿意,大江大河都敢下。但要不愿意,脚上沾一点水,也得旺眺必报。”

这性格好,关允一笑,才要说话,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一抬头,关允顿时楞住了,宋兵进来了,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长得尖嘴猴腮,满嘴假牙,还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别人,正是见两次被关允收拾两次的司有立!

宋兵的后台竟是司有立?就司有立这样的货色也能领导宋兵一帮人?关允睁大了眼睛。

司有立气势汹汹地进来,昂首挺胸,虽然镶了一嘴假牙,但谱却摆得天大,目中无人的神态仿佛他真是黄梁的老大一样,一进门先看到了齐昂洋,不认识,再看齐昂洋一身名牌,不错,宰上三万块肯定不成问题,发达了。

然后目光就落到了关允身上,衣服一般,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儿,晦气,怎么不是一刀宰两个有钱人呢?又看到了关允的脸,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司有立脑子一转,有点、印象了,再一想……,等等,关允,竟然是关允!

怎么就是关允?

司有立立刻感觉裤裆一紧,有小便失禁的迹象,又感觉头大如斗,不是冤家不碰头,两次被关允收拾得惨不忍睹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对关允有惧怕心理,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关允是市委书冇记的秘书。

是他惹不起甚至连他爹司空司局长也得恭敬三分笑脸相迎的市委一秘!

司有立就想脚底抹油溜走,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关允发话了:“司有立,既然来了,就过来说个清楚再走。再说老朋友了,见面不打个招呼,也不礼貌。”

司有立没有办法,只好苦着脸过来:“关秘书,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谁说是误会?我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直接带回局里,依法处理!”司有立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个无比嚣张的声音,门一响,一个一身警服的人迈步走了进来。

第228章 枪响

如果说司有立的出现还没有让关允动怒的话,那么此人一现身,关允立刻双眼一眯,怒火冲天,当即拍案而起!

在进取学院事件中,有三个人让关允牢记在心,仇深似海。

一个是郑天则。郑天则或许不是事件的第一责任人,但他绝对是事件最大的保护伞,他是首恶。

一个是郑令东。郑令东是第一责任人,是夏莱被逼跳楼的罪魁祸首,也是关允必须除之而后快的首犯。

最后一个是郑寒。郑寒虽然只是林阶分局的刑侦支队队长,但他必定是郑天则手中的干将之一,上次进取学院事件之后,郑寒强行将关允和冷舒带到了林阶分局试图非法拘禁,如果不是冷岳和崔同的电话及时打来,关允肯定会被会困在林阶分局至少一个晚上!

如果真被困在林阶分局一夜,没有他出面护送夏莱回省城,夏莱肯定凶多吉少,可以说首恶最可恶,首犯最可恨,而如郑寒一样的狗腿子,才是最难缠最作恶多端的小鬼。

关允以前痛恨王车军,却还没有想过要置王车军于死地,但对于郑寒,他却动了杀心。就如当初张哲诚一枪击毙达江友,断郑天则一臂让郑天则几乎发狂一样,如果收拾了郑寒,等于是断郑天则一指。

虽然断一指不如断一臂更让人巨痛难忍,但十指连心,郑天则在黄梁党羽众多,扫荡一个是一个,况且这一次关允又有势可借,相比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省委三号人物、省委副〖书〗记齐全的儿子如果在黄梁稍有闪失,别说郑天则不敢掉以轻心就是呼延傲博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关允拍案而起,郑寒倒没什么,化还没有认出关允是谁,反倒让司有立一下站立不稳以为关允要动手打他,吓得猛然一跳,想要躲到一边关允在司有立的幼小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他畏关允如虎,况且现在的关允今非昔比,堂堂的市委一秘一怒,也有风云之威不料被椅子一绊,哎哟一声竟是一屁股摔倒在地。

当场摔了个仰面朝天!

关允之威,威力如斯!

司有立摔倒,郑寒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至于这么jī动……,不对好像是吓得,谁这么牛气冲天,一拍桌子就能吓得司大公子摔成这样?他顿时怒火中烧,大步流星来到关允面前,手指关允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来到黄梁还敢嚣张,老子让你尝尝黄梁人民专政的厉害……”

也不能怪郑寒没有认出关允一是上次他和关允虽然打过一次交道,但却是晚上,没记清关允的长相,也是他平常习惯了横行霸道,欺负完就忘,哪里还能记住关允的模样?二是刚刚喝了一斤白酒,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别说是关允,就是郑天则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来。

如果郑寒稍微清醒,他也不会后来后悔一辈子,只不过一个人平常威风惯了,是很难再低头看路走路他不但指着关允的鼻子口出狂言,还动手了,伸手就要去抓关允的衣领不说,右腿一抬,就想用膝盖去顶关允的小腹。

也是他当了多年刑警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抓衣领一抬膝盖,可以最快地制服犯人可惜,关允不是犯人,更可惜,关允的旁边还站了一个齐昂洋。

齐昂洋虽然身为燕省第一公子,但他的第一公子的名头的由来如果说出来,会吓人一跳,包括关允口因为他本来排名第三,排在省委一号和二号两位公子的后面,但在一次聚会时,他冲天一怒,和一号二号的公子发生了冲突,就向二人提出了单挑。结果二人全部不敢应战,最后齐昂洋盛怒之下砸了聚会上的蛋糕,嚣张狂放地扬长而去,从此,他的名头盖过一号二号,被人称之为燕省第一公子。

齐昂洋的嚣张和狂放,和一般人的嚣张狂妄不同,一般人是自高自大、目空一切,是没有来由的不可一世,他却是得理不饶人的嚣张,就是说,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占理,先站在〖道〗德和道义的至高点,打人,也要打得对方口服心服,而且就算打官司,他也会必赢。

齐昂洋虽然出身在权贵之家,但他毕竟还不是官场中人,也没有关允一样浮沉一年的经历,更不如关允一样凡事讲究步步推进,他要的就是快意恩说……,…郑寒伸手指着关允鼻子的时候,他就忍无可忍了,什么东西也敢对市委一秘当面撒野?等郑寒伸手去抓关允的衣领时,他忍无可忍不会再忍,不等关允有所动作,他就悍然出手了。

齐昂洋才不管郑寒是何许人也,也不顾及郑寒一身警服,在他眼中,帽子歪戴、满嘴酒气却一身警服的郑寒,不是人民〖警〗察,是披着猪皮的狗,不,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一出手就抓住了郑寒的手腕,用力一转,郑寒只疼得惨叫一声,身子一弓,原地转了一个圈。

齐昂洋大学期间就酷爱武术,他精力充沛,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曾经练习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少林拳,甚至还动过去少林武校学武的念头,后来实在时间不够才作罢,但即使如此,他也身强力壮堪比〖运〗动员。

一举得手,齐昂洋才不会客气,抬腿一脚就踢在了郑寒的屁股上,郑寒猛然向前一扑,一头就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巨响,只听声音就知道肯定很疼。

不止很疼,而且力道之大,又反弹回来,郑寒向后又后退几步,扑通一声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无巧不巧,正好坐在了司有立的身上。司有立“嗷”的惨叫一声,差点被郑寒坐得背过气去。

郑寒火冒三丈,从地上跳起半米高,转身拎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就朝齐昂洋砸去口这一下要是砸实了,齐昂洋绝对会满脸开huā。

关允出手了。

关允的出手和齐昂洋的大开大合不同,如果说齐昂洋是硬碰硬的豪气,那么关允就是太极手法加攻击bó弱环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一弯腰,一闪身,伸出右脚一扫,就扫在了郑寒的左腿上。

关允用的是巧劲,只一扫,郑寒就向前一扑,力道全失,如一段朽木一样,轰然倒在地上。他和司有立仰面朝天的摔倒不同,是正面朝下,这一下就惨了,不但血流满面,而且还掉了几颗门牙。

郑寒狂暴了,从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碰他一根手指的时候?何况他不知道打掉过别人多少颗门牙,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落牙齿,他可不是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性格,从地上跳起之后,恶狠狠地骂道:“狗东西,找死!”

拨出手枪就指向了关允!

乌黑的枪口,连小拇指粗细都没有,却散发出阴森、慑人的寒光,随时可以喷出夺人性命的火焰,令人不寒而栗。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以至于倒在地上的司有立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已经上升到了拔枪相向的地步,只吓得他魂飞天外。

用枪指着堂堂的市委一秘,和用枪指着市委〖书〗记蒋雪松有什么区别?没有!这玩笑真是开大了,司有立惊叫一声,正要开口制止郑寒,忽然又咽了回去,脑中闪出一个不可抑制的念头,如果郑寒真开枪了,一枪击毙了关允,固然郑寒会被判处死刑,但关允也会因此而完蛋,不也是正好称了他的心?

对,关允最好赶紧完蛋,省得他在黄梁碍手碍脚,让人眼见心烦。

这么一想,司有立不但闭嘴不再说话,甚至还想偷偷在背后推上一把,好让郑寒一惊之下,失手一枪打死关允了事。

郑寒一出枪,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都震惊了。

关允平生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说不害怕那是骗人,但他现在也知道不能慌张,越慌张越容易出事,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郑队长,放下枪!你玩过火了。”

郑寒此时也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关允,他顿时打了个jī灵,怎么是关允,竟然是关允,真是市委一秘关允?

糟糕,麻烦惹大了,捅了天大的委子,这下没法收场了,怎么办?郑寒举着手枪的手微微颤抖,开枪,一命换一命,也算替郑老大扫清了绊脚石。不开枪,当面认错,然后被依法处理,虽然可能官帽不保,也算能落个活命。但肯定会在郑老大眼中失去利用价值,这辈子也算是交待了?

哪头重哪头轻?郑寒一时高举手枪,心里翻江倒海,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悄悄逼近,大惊之下回头一看,是司有立正要用手捅他的后背,还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门一响,又有人推门进来。

“郑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关秘书举枪?反了你了!”

一见来人,郑寒陡然心底生寒,眼皮大跳,手一紧,不由自主就扣动了板机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惊碎了黄梁无数人的美梦,也带来了黄梁许多人的恶梦。

第229章 一片狼籍

郑寒平生最怕三个人,一个是他爹.他爹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打他,经常打得他满地打滚,也打出了他扭曲的童年和弯曲的人生。

一个是郑天则。郑天则可谓是他的命中贵人,正是在郑天则的提携下,他才从一个不名一文的小民警一步步走到了刑警、支队长的位置,时至今日,在黄梁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郑天则对他虽好,为人却是严厉而苛刻,他甚至不止一次因为办事不利被郑天则当众打过耳光!

不过还好,比起被郑天则吊起来打的手下,他还算幸运。但郑天则翻脸不认人的凶狠还是让他谈之色变,不想还好,一想就会浑身发抖。即使如此,他还是敬佩郑天则的为人,愿意为郑天则鞍前马后效劳。

只不过他只差一步就名列为五虎上将之列,最终却落选,被达江友抢了先,让他耿耿于怀。好在达江友一死,他的五虎上将梦即将梦想成真,而且郑天则也亲口答应,要让他成为五虎将之一,今天的聚会,就是为了庆贺升迁。

如果说以上两个人让郑寒惧怕不足为奇的话,那么他平生最怕的第三个人却是郭伟全,就让许多人费解了,因为谁都想不到郭伟全怎么就和郑寒有交集了。

郭伟全虽然担任过孔县的常务副县长,但他却是黄梁县人。之前,郭伟全担任黄梁县副县长期间,因为一件治安纠纷案件上升为黄梁县和黄梁市之间的县市纠纷,他在处理纠纷时,以雷霆手段骂退黄梁县的一方,又以怀柔手法劝走黄梁市的一方,眼见一场纠纷即将化解时,时任民警的郑寒出警,来到了现场。

当时的郑寒还算天良未泯,也怀揣解决纠纷的正义感,但他一露面,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又jī怒了本来准备散去的两边的群众结果事态又进一步jī化,如果不是郭伟全再次挺身而出,差点酿成流血冲突事件。

郭伟全大怒,指着郑寒的鼻子好一顿臭骂,直骂得郑寒天旋地转,找不到东西南北不说,差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从未见识过有郭伟全一般骂功的厉害人物足足骂了他一个小时,没有重复一句话,句句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让他无地自容地想一头撞死!

从此,郑寒畏郭伟全如虎。

没想到,正当郑寒骑虎难下时,郭伟全意外现身而且一开口就摆出要对他口诛笔伐的姿态他本来就已经紧张万分了,猛然见到他平生三怕之一的郭伟全就再也控制不住紧张心情,手一抖,就扣动了板机。

枪就响了。

作为刑警,郑寒平生开枪的次数不计其数但决定一生命运的枪响,也就一两次,或者说,一次就足够了。

枪一响,不但郑寒惊呆了,郭伟全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天要是打中了关秘书,天就塌下来了,蒋书记不一定得发多大的火。

蒋书记发火倒在其次,最主要是,郭伟全想和关允联手在黄梁大展宏图的设想就落空了他无比渴望能和关允并肩作战,同创美好未来关允千万不能英年早逝。

郭伟全也是在楼上和朋友一起吃饭,听到楼下声音不对,一打听,说是楼下有人打架,他当时并未在意,以为就是平常的酒后闹事。不料越听越不对,事情有闹大的迹象,再一问,说是有两个年轻人被碰瓷了,被讹诈三万块,他就坐不住了,三万块不是小数目,一般的碰瓷团伙不敢要这么高价,就下楼来看个清楚。

新官上任三把火,郭伟全身为政府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有督查之权,督查室被称为市政府的“督军”、市长的“钦差。”他新官上任,遇到事情不能不管,下楼之后再一问,就隐隐感觉不对了,听描述,似乎被困的年轻人其中之一是关允。

关允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虽然他以前和关允因阵营不同而有过矛盾,但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他和关允并肩战斗,关允是蒋书记的爱将,他有义务保护关允。

如果让郭伟全知道,和关允一起的年轻人更重要更有来历,他会非常庆幸他的英勇之举,只不过现在他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一心保护关允不受伤害。

心急火燎之下,郭伟全推门进来,一见关允居然被郑寒用手枪指头,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差点让他惊吓得瘫软在地,一急之下哪里还想那么多,就大喊出口。

结果说”,…枪一响,郭伟全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事情闹大了,郑寒疯了,他血向上涌,眼冒金星,眼睛一扫,见旁边一人手中拿着一根铁棍,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认定关允已经被一枪打死,一伸手就抢过了铁棍,哪里还顾得自己是什么市政府副秘书长身份,轮圆了胳膊就朝郑寒的后脑来了一下。

“咚”的一声,铁棍正中郑寒后脑,这一下打得够狠,顿时头破血流,郑寒“哎呀”一声惨叫,扔掉手枪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

再看关允和齐昂洋,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关允耳朵嗡嗡直响,平生第一次被人正面开枪的感觉真的不爽,不但不爽,还让人几乎发狂。

换了谁也会吓得六神无主,子弹从耳边飞过的感觉,冰冷刺骨,就如死神的手指掠过脸庞。

齐昂洋也吓呆了,他是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冲突和打架事件,但被人近距离开枪还真是头一次,子弹从关允和他之间呼啸而过,就如死神从他和关允之间飞过一样,关允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瞬间,他也同时经历,感同身受!

什么叫患难与共?这就是!

一声枪响破碎了黄梁多少人的美梦,此时还不得而知,但一声枪响却让关允和齐昂洋之间的友谊升华为生死之交,恐怕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郑寒紧张之下,却是一枪打空,子弹从关允和齐昂洋中间飞过,击中了房间里挂在墙上的一面盾牌天知道为什么会用一面盾牌当作装饰,或许是为了体现胡服骑射的威猛一盾牌是铁制的,子弹击中之后,叮的一声脆响,闪过一丝火星,子弹又被弹开了。

在狭小的空间内开枪,最怕的就是跳弹。

跳弹改变了方向,让人防不胜防不说,杀伤力还大增,因为跳弹不是正常角度飞行,会倾斜飞行,射入人体后造成的空腔效应远大于规则子弹造成的效果,类似达姆弹,甚至产生多个数倍于子弹口径的空腔效果,造成永久性的创伤与体内大量失血!

偏偏……,跳弹在弹跳之后,一闪就不见了,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偷偷摸摸躲在郑寒身后,试图挑动郑寒向关允开枪的司有立!

害人反害己用在司有立身上,最是恰当不过,尽管司有立挑动郑寒开枪并没有成功,郑寒最终失手开枪是源于郭伟全的一声惊吓,但司有立毕竟有害人之心,跳弹不偏不倚正击中他的腹部,而且肯定不是正常角度射入,不但在他的腹部洞穿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伤口,而且还是贯穿伤。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人不忍目睹,拳头一般大小,司有立的肚子就如被撕裂的纸一样,他呆呆地捂住肚子,目光吊滞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突然就仰天长哭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呀。”

话一说完,嘴里就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随即向后一倒,晕死过去。

形势急转直下,转眼间一片狼籍,在场的众人无不震惊当场,一时都呆若木鸡。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伟全反倒最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来到关允面前,声音颤抖地问道:“关秘书,你有没有事?”

关允也清醒了,见是郭伟全,心里踏实了:“秘书长,我没事。”他又转身问齐昂洋,“齐哥,你还好吧?”

“我还好,我很好。”齐昂洋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也恢复了几分镇静,想起二十多年的人生又多了一次值得炫耀的经历,不由心情大好,哈哈一笑,“以后谁还敢在我面前吹牛,我就直接告诉他,老子被子弹擦过耳朵!”

关允被齐昂洋逗笑了,心情也舒展了:“刚才子弹离我近,好不好?”

“不对,还是离我近。”

“我耳朵都聋了半天,现在才听清声音。”

“我耳朵现在还嗡嗡叫。”齐昂洋寸步不让,就要和关允争个胜负。

“好,你近,我让你。”关允让步了。

“不行,不是你让我,是事实上子弹就是离我比你近。”齐昂洋不依不饶。

郭伟全惊呆了,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转眼间又斗嘴了,年轻人的思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关允没事就好,他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料,一口气还没有出完,陡然之间再起变故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郑寒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身上拨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刺向了郭伟全。

这一刀又快又狠,而且直取郭伟全的心脏,只要刺中,必定一击毙命!

第230章 初会黄汉(请投月票)

都以为事态演变到现在的样子,必定会是以郑寒开枪恐吓市委一秘x挟持齐昂洋、开枪误伤司有立而收场,司有立眼见是活不成了,那么不出意外,郑寒下半生就会在监狱度过了。

仙……郑寒却不这么想,他虽然被打了一闷棍,虽然脑袋疼得痛不欲生,但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一瞬间就想清了事情所能引发的最严重的后果,如果事情按照惯性向前推进,他最好的结果是吃一辈子牢饭,最坏的结果就是在监狱里被人杀人灭口。

被谁?被郑天则!

他掌握了太多郑天则的秘密,在支队长的位置上还有利用价值,一旦坐牢,他在郑天则眼中就成了废物点心,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又知道太多可以让郑天则寝食难安的事情,他会在监狱中平安度过余生?

没有可能。

死去的废物才是最让人放心也最不让人惦记的废物。

与其在监狱中凄凉地死去,不如放手一博,将事情做死反正发生在房间中的事情,除了在场的几个兄弟之外,没人知道。一瞬间郑寒就做出了决定,最后赌一把,赌对了,说不定有活路,赌输了,大不了还是一死。

郑寒的如意算盘是,他要先杀死离他最近的郭伟全,然后再嫁祸给关允,当然,关允最后也别想活着走出去,有了司有立一条人命,再有郭伟全一条人命,不管怎么伪造现场或是颠倒黑白,反正死人不会说话,就制造一起司有立和郭伟全起了争执,临时起意刺死了郭伟全,然后关允抢了手垩枪,一枪打死了司有立的恶性事故。

最后在激烈抵抗中,关允被当场击毙然后案件了结……

应该说,郑寒的阴谋颇有郑天则之风,也是他深受郑天则影响之故,但他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之中,却独独遗漏了一人——齐昂洋。

齐昂洋是谁,郑寒并不知道,也不在意他不认识齐昂洋,就认定刘昂洋不会是什么人物,在他眼中,只要摆平了关允和郭伟全在这个房间之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话,就是法律,就是结论!

郑寒想到做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想先下手为强,他一出手,关允大惊,没想到郑寒困兽犹斗居然想害了郭伟全,想要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郑寒就要得手之际,突然,又一声沉闷的枪声一响,“当”的一声郑寒手中的匕首落地,他惨叫一声,左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再一次蹲到了地上。

齐昂洋手里握着手垩枪,枪口还有一股白烟冒出,他一脸惊讶:“第一次开枪,打得还挺准,连我都佩服自己了。”

不止齐昂洋自己佩服自己,就连关允也对他佩服得不行刚才郭伟全一棍打下,郑寒捂头蹲在地上,手垩枪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谁也没有注意到,偏偏被齐昂洋不动声色地捡了去。只凭这一点就让关允断定齐昂洋善于抓住事情的关键点,有纲举目张的洞察力是个厉害人物。

齐昂洋一枪击中郑寒,郭伟全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意识齐昂洋刚才是想要他性命,不由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铁棍,又狠狠地打了郑寒一棍。

郑寒手腕中枪,哪里还有抵抗之力,被郭伟全砸中,闷哼一声,险些昏迷过去,不过他还真是头硬,愣是摇晃几下,没有倒下。

郭伟全还要再打,关允制止了:“秘书长,打电话请郭局长和崔局长过来吧,今天的事情,得好好算算帐。”

郭伟全清醒了几分,知道再打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万一打死了人,还有可能负法律责任,就扔了棍子。见关允说话的语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市委一秘,一开口就直接点名了市公垩安局两大副局长,够气势。

“好,我这就打电话。”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容有任何想法,必须出动市局副局长级别才能震住场面,郭伟全拿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了,刚拨出一个号,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整齐到一的脚步声,声如雷震,如被检阅的军队,声势惊人。

郭伟全一惊,电话就没有打出去。

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不是猛然推开,而是缓缓地推开,缓慢的开门动作更有逼迫人心的力量,门一开,先是有两列全副武装的警垩察分成两列,进入房间之内,列成两队,呈夹击之势将关允x齐昂洋和郭伟全包围在中间,警垩察个个精干强壮,一脸肃穆,一言不发。

站定之后,既不理会蹲在地上血流如注的郑寒,也不救护已经奄奄一息的司有立,甚至不多看关允一眼,旁若无人地列队之后,在静静等候

显然,是在等一个重要人物的出场。

是谁出场这么有排场?

关允和齐昂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愕然之色,不是惊讶于来人的排场之大,而是震惊来人的手腕之高,能将警垩察训练成如武垩警一样的素质,真不简单。

正好走道中刮过一阵穿堂风,大门大开,风一吹过,十几人的房间鸦雀无声,地上的血迹和昏黄的灯光效果,营造出阴森恐怖的气氛,忽然间,灯光一暗,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一步迈入了房间。

来人身高不下一米八,又膀阔腰圆,站在本来就窄小的门口,就如一堵墙一样,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任何人不得进出。

关允不认识来人是谁,郭伟全却是认识,心中猛然一沉,好嘛,郑天则手下最得力大将、五虎将之首、单水分局副局长黄汉亲自出马了,事情,真是大发了。

黄汉人高马大,来势汹汹,进门之后,环顾四周,沉稳有力地接连发号施令:“伤者送医院,其余人等全部控制,封锁现场,禁止任何人出入,同时封锁消息,避免引起社会恐慌。”

“是!”

黄汉每发布一条命令,就有一人应下,然后立刻执行,治下之严,警风之威,让人叹为观止。关允心中一凛,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却已经隐隐猜到对方来头不小而且还……来者不善!

“黄局长。”郭伟全上前一步,“我正要打电话给郭局长和崔局长,没想到你先来了。”

鼎鼎香位于单水区之内,归单水区管辖,黄汉身为单水分局副局长,他亲自出警来到现场,也在权限之内,谁也不能挑出他的不是。

“郭秘书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黄汉脸色平静,目光从关允和齐昂洋的脸色扫过,没什么印象,就又问道,“案情重要,希望秘书长受累一下,跟我去一趟局里。”

说话间,黄汉用手一指关允:“你是什么人?”

他气势太威,手指直指关允的鼻子,态度极其居高临下,郭伟全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拉下黄汉的手,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齐昂洋动手了。

齐昂洋和关允并肩作战之后,现在视关允如兄弟,不容任何人对关允不敬,他长这么大,虽然身边朋友无数,却没有一人和关允一样和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齐昂洋手一动,刚搭在黄汉的胳膊上,黄汉胳膊一沉,手腕一翻,就要反制齐昂洋,这一手来得又快又准,齐昂洋见黄汉动作标准而力道准确,知道是个练家子,就后退一步,想要躲过黄汉的擒拿。

黄汉却不肯放过齐昂洋,向前跟进了一步,右手就搭在了齐昂洋的胳膊,顺势一拉,眼见齐昂洋就被他错位了胳膊。

黄汉一身功夫是当车在部队上当特种兵时练出来的,远不是齐昂洋的三拳两脚所能相比,齐昂洋不是他的对手一—但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关允。

关允不能让齐昂洋吃亏,左手向前一伸,在黄汉眼前一晃,似乎是朝黄汉的双眼抓来。黄汉心中一怒,好阴险的招势,怎么出手就是毁人眼睛,威怒之下,左手施展擒拿乎法,就要如法炮制擒拿关允,想要的就是右手拿下齐昂洋,左手捉下关允,一举制服两人。

只不过黄汉大意了,关允不比齐昂洋,齐昂洋讲究大开大合,出手是实招,关允第一次出手,多半是虚招,他不过是在黄汉眼前虚晃一下左手,真正的实招在右手。

右手藏在左手之后出手,一拳就击中了黄汉的胳膊!

黄汉出道多车,很少失手,尤其是荣升为五虎上将之首后,更是出手必中,没想到今天一出手就栽了跟头,虽然关允出手不重,只是相当于推了他一把,但他却拂然变己

“拿下!”黄汉后退一步,冷声一喝。

“住手!”郭伟全怒不可遏向前一步,伸开双臂拦在关允面前,“黄局长,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黄汉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一种从未有过的逼迫感从眼前的两位车轻人身上迸发而出,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是关允,蒋书记的秘书关允!”郭伟全近乎呐喊了,黄汉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清楚得很,千万不能让他和关允起了冲突。

黄汉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的手下一路追踪关允,没想到,他一直在背后谋算关允,却在一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和关允狭路相逢!

第231章 冰冷一夜

别说黄汉没有想到眼前和他一打照面就一言不发交了一手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市委一秘关允,就连关允也没有想到,他和黄汉的第一次见面,会这么有戏剧性。

更没想到,黄汉和他想像是中大不相同,并不是长相阴险x形象猥琐之人,却是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的一条汉子。

“关秘书?”黄汉微微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身前一米之外淡然而立的车轻人真是他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关允?

虽然派出的手下两员大将一路追随美允,但关允究竟长什么模样,他还真是印象不深,毕竟关允才来市委连一天都不到,谁能想象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只一瞬间黄汉心中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怎么收场,是顺势而为还原事情真相,还是逆流而上栽赃陷害关晨……虽然此时他还不清楚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凭借他多车的办案经验大概也能推测八九不离十。

“幸会,幸会。”只迟疑一下,黄汉就伸手和关允握手,以眼下的场合说幸会不伦不类,话出口后他才自知失言,不由暗暗摇头,怎么会在关允面前差点失态?不应该,真不应该。

不过又一想,到底是人的名树的影,关允名气太大,又车少才高,身居要位,威名之下,光环耀眼,难免会无形中给人带来压力,但黄汉还是不很明白,他在黄梁从成名到今天,何曾有过畏缩和惊慌的时候,怎么现在站在关允面前,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以关允市委一秘的光环,不足以让他感受到威压,难道不是关允,是关允旁边的车轻人?

黄汉的目光就落到了齐最洋身上。

齐昂洋背手而立,看也不看黄汉一眼,黄汉见他淡定从容,气质不凡,心中就更加肯定他来历不凡,不由问道:“关秘书,这位是?”

“他是燕山集团的老总齐昂洋!”关允心里清楚,黄汉不比郑寒,作为五虎上将排名第一的人物,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郑寒想大门一关将事情在房间内做死黄汉也未必没有同样的想法,而且现在一片狼籍,正是可以随时捏造事实的大好时机。

此时再不搬出齐昂洋这座大山,更待何时?

齐昂洋?关允话一说完,房间内顿时除了喘息声之外,再无一丝声音,郭伟全瞪大了眼睛,死里逃生的喜悦又被燕省第一公子名头的震惊淹没了,而早就修练得不动声色的黄汉也是蓦然后退一步,一脸惊愕地上下打量齐昂洋几眼。

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黄汉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齐昂洋名气太大,身份太高,影响力太惊人,以至于黄汉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或是关允故意唬人?

齐昂洋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就算关允是市委一秘又能如何,全省有十几个市委一秘,却只有一个燕省第一公子,关允有什么资格让齐昂洋对他高看一眼?

如果让黄汉知道齐昂洋不但对关允高看一眼,而且还和关允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他的震惊恐怕会更强烈,只不过黄汉现在没有时间继续震惊了,在得知对方是齐昂洋后,对于如何处置这个突发事件,他心中立刻就有了最终决定。

“原来是齐总,幸会,幸会。”黄汉是第二次说幸会了,伸手和齐昂洋握手,“还得麻烦齐总跟我到局里一趟。”

“好说。”齐昂洋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扭头看了郭伟全一眼,说道,“郭秘书长是吧?”

郭伟全几乎停止了思维,如果说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还不足以颠覆他几十车的人生经历的话,那么在得知和关允生死作战的车轻人竟然晨——省委副书记齐全的公子,巨大的惊喜和冲击力险些让他昏倒在地。

再想起他刚才不顾一切地对关允的维护以及齐昂洋出手救他一命,郭伟全心中闪过一个几乎让他欣喜若狂的念头——能得到关允的认可和齐昂洋的赏识,他的人生之路,要迈进光明大道了。

“我是,我是郭伟全。”郭伟全在齐昂洋面前放低了姿态,连连点头,“我和关秘书在孔县就认识,是很好的用友。齐总,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齐昂洋淡淡一笑:“郭秘书长不用客气,刚才你奋不顾身救关允的情义,我记下了。

一句话就如一声轰然炸响的惊雷,直让郭伟全受宠若惊,能搭上齐昂洋的线,他以后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何况关允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他不敢也高攀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但至少也算是有过浴血奋战的经历。

“麻烦齐总x郭秘书长和关秘书跟我到局里一趟,事情总要走走过场。”

黄汉客客气气地礼请三人。

关允心中笃定,齐昂洋来头太大,他的身份一暴露,别说黄汉不敢轻举妄动,就连郑天则也得老老实实按照规矩办事。

说话间,房间内的狼籍已经被打扫干净,司有立早被抬到了外面,郑寒也被两名警垩察搀扶出去,应该是送往了医院,转眼间,房间已经收拾一净,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关允、齐昂洋和郭伟全三人跟随地黄汉身后来到外面,夜风一吹,无比清凉,外面的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除了饭店门口多了便衣和维护秩序的警垩察之外,并无异常。来去匆匆的行人,并没有几人为鼎鼎香门口闪烁的警车和救护车而停留。

也让关允暗暗赞叹,不是赞叹黄梁市民的司空见惯,而是对黄汉控制大局的手腕由衷佩服,同时也对郑天则高看了一眼。他告诫自己,不能轻敌。至今他和郑天则之间虽然有过正面交锋,但说到底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的较量还没有上演,一旦动了真刀真枪,才是生死之战,而郑天则手下有达江友一样的无能之辈,也有如黄汉一样冷静而沉稳的高手,就证明了一点,郑天则其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或许他还真是郑天则的命中克星,达江友虽然被他认定为无能,却是郑天则最喜欢的五虎将之一,也是关允和达江友没有深交的缘故,并不了解达江友的为人,达江友是五虎将最会办事也最会交际的人物。

他更不知道的是,达江友一死郑天则气得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又选中了郑寒递补进五虎将一—郑天则的五虎将之所以一直是五人,是因为五人各伺其职各有所长,形成优势互拜之势,可以达到最大限度的平衡——却不成想,郑寒又栽到了关允手中。

五虎将……关允未入黄梁,先死一人,一入黄梁,又栽一人,就算没有夏莱作为他和关允之间仇深似海的桥梁,只因关允对他造成的重创,他和关允也会不共戴天!

先有一辆救护车拉走了司有立,不过从医护人员检查司有立的伤情时摇头的表情来看,司有立凶多吉少了,也是,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再高明的医生也是回天乏术了。

不过关允注意到了一个异常,拉走司有立的救护车上除了医生之外,还有一名警垩察陪同,但郑寒坐的救护车却有三四名警垩察,又一想,他又释然了,现在郑寒是犯罪嫌疑人,虽然他受了伤,但还有行动能力,重点看护也是正常的举动。

但接下来的事情不能完全掌控在黄汉手中,关允悄然一拉郭伟全衣袖:“郭秘书长,还是电话通知一下郭局长和崔局长好。”

郭伟全点头回应:“我也觉得是,关秘,要不要也通知一下蒋书记?”作为市委一秘,出任何事情都要涉及到蒋雪松市委一把手的形象,有必要第一时间让蒋雪松知道。

蒋雪松一旦知情,事件性舟就大不一样了。

关允微微一想:“时间不早了,这点小事儿就不麻烦蒋书记了,有郭局长和崔局长出面,事情肯定可以得到圆满解决。”

郭伟全没再坚持,他虽然和蒋雪松关系也不借,但现在最能代表蒋雪松说话的是关允,他就拨通了郭晓旭和崔向的电话。

正当关允一行坐在汽车前往单水分局的时候,郑寒的汽车正沿光明大街一路向北,在路口应该左转向市医院的时候,汽车却直行向前,没有停留。

郑寒手腕被一枪击穿,虽然做了简单包扎,但现在依然疼得钻心,他心中怒火冲天,决定等伤好之后,拼了这条命也要灭了关允。

正寻思时,一抬头发现不对,怎么不是去医院的路?再一看身边的警垩察并不认识,不但一脸严峻,而且眼神阴冷,充满杀机,郑寒心中陡然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大叫一声:“我要下车。”

话音刚落,车就猛然停下了,后门打开,郑寒跳了下去,立刻夺命狂奔,直觉告诉他,他不是被出卖了就是被当成牺牲品了,只有逃命一条路可走,慢一步,就有可能没命。

只是郑寒没有意识到的是,对方将他拉到偏僻地方,怎会轻易放他走?才跑了没几步,突然就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枪一响,郑寒就如一片枯叶从空中飘落,“扑通”一声,正好落到了甫扬河里。

是为今夜黄梁的第三枪。

第232章 三枪拍案惊奇

黄梁一夜,也是关允初来黄梁的第一夜,黄梁三声枪响。

第一枪,子冇弹从关允和齐昂洋身边呼啸而过,成了跳弹,最终却葬送了司有立的性命,也算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但不管是怎样的意外,郑寒开出的黄梁第一枪,却是惊破了许多人的美梦,也让更多人寝食难安。

可以说,郑寒的第一枪,是破局的第一枪,是绝对让人防不胜防的第一枪。

第二枪是齐昂洋的一枪。

齐昂洋的一枪,破了郑寒的局,让郑寒的阴谋破产,同时,也让齐昂洋正式介入了黄梁的纠纷,从此,齐昂洋再想抽身黄梁局势,已然不能,他身陷其中,而且和关允结下了生死之交,也奠定了他和郭伟全之间相识的开局。

当然,更深远的影响,此时此刻谁也想像不到,齐昂洋亲手扣动板机的第二枪,到底影响了多少人的命运,又为黄梁局势带来了多大的推动作用,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谁也不会预言准确。

第三枪就是让郑寒毙命的第三枪。

第三枪究竟是谁所开,已经无从考证,车上三四名警冇察,谁都有开枪的可能。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谁开的枪,而在于一枪击毙郑寒是谁下的命令,郑寒一死,对郑天则又将是怎样的重大打击!

第一枪由郑寒而起,第三枪由郑寒结束,划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也为黄梁今夜局势的拐点,郑寒之死,除了让郑天则再折损一员大将之外,也让郑天则对关允的恨火上浇油。

郑寒之死,郑天则又在关允头上记了一笔。

当然,郑寒之死,在相当长时间内一直是一个谜,谁也不清楚郑寒为什么会逃跑,又为什么会被一枪击毙并且陈尸甫扬河,事后尽管郑天则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却最终不了了之。

郑寒之死对外公布的警方结论是,郑寒在去医院途中以借小解为由试图夺枪逃跑,在劝告无效的情况下,警冇察被迫还击,当场将其击鬼”,…当然,其中迷雾重重,无法自圆其说。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先说关允一行被带到了单水公冇安分局,到了分局,郭晓旭和崔向已经到了,除了二人之外,还有一人也及时现身,正是冷岳。

市委一秘出事,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如果不及时出现,就不合情理了,况且除了关允之外,还有齐昂洋。

一见关允和齐昂洋安然无恙,冷岳大为放心,上前简单问了几句,就和郭晓旭、崔向一起向黄汉了解情况去了。

关允清楚,冷岳和郭晓旭、崔向一出面,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不会任由黄汉或郑天则摆布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按说郑天则也应该出面才对,怎么惊动了这么多人,郑天则反而躲到幕后了?

又一想,本来一路上一直提防跟踪他的两个人,没想到却是闹出了另外一出天大的插曲,那么跟踪他的两个人,又去了哪里?难道收手了?

虽然司有立的碰瓷团伙和郑天则没有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可能不是直接隶属于郑天则的势力,但既然有郑寒出面,就证明至少郑寒是保护伞,如果顺着郑寒的线摸下去,不愁牵扯不到郑天则这个瓜,关允这么一想,就更加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一次事冇件闹大。

,“…如果让关允知道此时的郑寒已经浮尸甫扬河,他会更佩服个别人的先人一步并且心狠手辣的手腕。

到了黄汉的副局长办公室,几人坐下之后,就由关允亲自介绍了一下事发经过。在关允的描述下,事情是由碰瓷开始,并且逐渐上升到了团伙作案,并且涉及到了旅游局局长司空的儿子和林阶分局的刑侦支队长郑寒,事情的性质就越来越严重。

不过让关允惊讶的是,他将以宋兵为首的一帮人定性为犯罪团伙时,黄汉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就让他心思大为不解,黄汉在整个事冇件中的表现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和公正,似乎没有丝毫偏袒郑寒的意思,就不由关允不深思,到底是黄汉太能伪装,还是他另有谋算?

“关秘书的话基本上符合事实,就我刚才了解到的情况,事情确实是由宋钟故意碰撞引起,试图讹诈三万元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黄汉不但认可了关允的说法,还有深挖的意思,“宋兵、宋钟一伙在黄梁市制造了多起碰瓷讹诈事故,分局早就有意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是一直没有发现合适的机会。这一次也该他们倒霉,碰到了关秘书,不但让分局人赃俱获,还查出了以宋兵为首的犯罪团伙背后的保护呢”,…”

黄汉的副局长办公室并不宽大,装修也很朴素,和他五虎将之首的身冇份并不相符,就连关允也是不解,盛名之下的黄汉,却是低调沉稳的性格,和郑天则的张狂截然不同,他怎么会甘心和郑天则同流合污?甚至在他狂放的外表之下,还不时流露出正义的姿态,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着。

碰人的黑胖的名字叫宋钟,确实起得有水平,撞了关允,等于是撞响了为几个人送终的丧钟。

“分局一直对宋兵、宋钟采取监控但不采取措施的办法,就是想查清他背后的保护伞,但调查了半年多,一直没有摸清头绪,在此,我要谢谢关秘书为分局排忧解难,让困扰分局的案件一举破获。”黄汉继续向下说,他有意当着冷岳、郭伟全和郭晓旭、崔向的面,明确无误地表明立场,“没想到宋钟、宋兵等人的幕后保护伞是司有立和郑寒,司有立也就算了,郑寒却是公冇安系统的人,还是刑侦支队长,我很痛心,也深感自身的失职,在此,我向几位领导表示深刻的反省,也向关秘书和齐总表示深深的歉意。”

黄汉向在座几人深鞠一躬,态度诚恳,一脸凝重。

果然是个人物,关允对黄汉更加高看一眼了,能屈能伸倒没有什么,黄汉公开的身冇份是分局副局长,大小也是个人物,混迹官场多年,场面上的事情都会,但如黄汉一样做到了如此纯熟并且不动声色,至少看上去确实是真心认错者,也并不多。

最关键的一点、是,黄汉丝毫没有替司有立和郑寒掩饰之意,还直接将郑寒定性为犯罪团伙的保护伞,其当机立断的手腕和丢车保帅的决绝,确实高明。

募然,关允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郑寒应该是郑天则的得力干将之一,黄汉直接将郑寒定性为犯罪团伙的保护伞,岂不说,郑寒被无情地抛弃了?

被一个利益团伙抛弃,不比男女情感破裂的抛弃,男女情感破裂,经过疗伤伤口还能愈合,利益团伙要是抛弃一个人,此人肯定会必死无疑……郑寒要被黄汉置于死地了?

关允心中大惊,他袋惊的不是黄汉的狠绝,也不是黄汉的当机立断,而是黄汉处置郑寒的手法应该是没有经过郑天则允许的独断,怎么会,黄汉虽然身为五虎将之一,他怎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这件事情分局一定个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不管涉及到谁,都会追究法律责任,一定会给市委市政冇府、市局一个满意的答复。”黄汉最后坚定地表态。

冷岳和郭伟全交流了一下眼神,又将关允和齐昂洋拉到一边,要问个明白,毕竟受到了惊吓的人是关允和齐昂洋,关允还好说,如果得罪死了齐昂洋,不但投资有可能泡汤,还有可能惹得齐全雷霆一怒,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我没事。”齐昂洋若无其事地回应冷岳的关心。

“我也没事,事情先处理着办。”关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怀疑,这个犯罪团伙和当时追夏莱的一帮人是同一伙…”。

这一句话杀伤力极大,顿时让冷岳一时愣住。

冷岳在听到关允和齐昂洋出事的消息后,心急如焚,火烧火燎地赶到之后才发现,不但关允和齐昂洋一切无虞,而且郭伟全也在,等他得知黄汉亲自出面处理之后,反倒安了心,以他对黄汉的了解,知道黄汉此人在大事上绝不糊涂,也不会胡来,所以他才认定关允在现场没事,在黄汉出面之后,就更不会有事了。

对于关允和齐昂洋并肩作战,冷岳心中大慰,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他一眼就看了出来,经此一事,关允和齐昂洋之间建立了深hòu而牢不可破的友谊,也算是可喜可贺的好事。而关允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他在震惊之余,心中无比欣慰,关允更成熟了。

“好,我会把情况向晓旭通报一声,这样,你和昂洋先回去,明天一早再向蒋书冇记详细汇报,现在太晚了,就不打扰他休息了。”

关允和齐昂洋离开单水分局,在警车的护送下回到了山海天酒店,一路上齐昂洋兴冇奋不已,犹自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刚才和关允经历的不是一场劫难,而是一场狂欢一样。

关允却一直不说话,紧锁眉头,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下了车,他陪齐昂洋向里走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一扫,黑暗中似乎两个人影一闪,他顿时惊醒,终于想通是哪里不对了,原来是一直忽视了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的存在!

第233章 一波未平

准确地讲,说是另外一股势力也不对,一直在暗中跟踪关允和齐昂洋的二人,毫无疑问是郑天则的势力,而郑寒也是郑天则的嫡系之一,不过很明显,跟踪事件和在鼎鼎香发生的突然事件,并不交叉,两者之间有脱节,暗中似乎并没有联系。

联想到陈思清之前透露出来的消息一针对进取学院的调查取证工作,黄汉和封况提供了新的证据跟踪者肯定是黄汉或是封况其中一人的亲信,既然郑天则委派了黄汉和封况全权处理针对关允的相关事宜,那么一路跟踪的尾巴,不是黄汉就是封况的手下。

如果是黄汉的手下,那么刚才在鼎鼎香,他的处理手法就不应该是雷厉风行当机立断,以当时的情形,黄汉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推波助澜,让事情朝反向发展,甚至可以暗中推动一把,好让跟踪的二人有机会对他下了黑手。

但黄汉并不是朝反向推动事情的进展,相反,还始终将事情控制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公事公办,当然,黄汉之所以没有胡来,关允不是没有设想过是齐昂洋在场的缘故,但他相信以黄汉的手段在和黄梁的影响力,就算齐昂洋在场也挡不住他对他暗下黑手。

如此说来,在黄汉表面上秉公执法的背后,应该就是黄汉并不知道有人跟踪关允和齐昂洋,由此可以推断,跟踪的二人是封况的手下。

是封况的手下也不足为奇,以郑天则在黄梁庞大的势力,五虎将任何一人都有得力的干将,问题在于,黄汉似乎并不知道今晚有人要跟踪关允并词机对关允下手,封况要对他下手而黄汉并不清楚,这其中就有值得深思的地方了,莫非是说,郑天则引以为傲的五虎上将的第一第二号人物,面和心不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如果能准确地查实了黄汉和封况不和的事实,那么在和郑天则较量的过程中,或许就可以赢得出其不意的胜利。

想到此处,关允小有兴奋,见齐昂洋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就提醒了齐昂洋一句:“小心,有人。

齐昂洋一脸的兴奋之意立刻消失不见,取代的是冷若冰霜的冷峻:“跟了快一晚上了,也不累,还不死心,找死!”

原来齐昂洋早就发现了对方,关允不由笑道:“对方是跟踪我,和你无关,齐哥,你先走,我断后。”

“说的什么屁话,有了同生死患难的经历,我还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我是哪种人吗?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和你急。”齐昂洋嘿嘿一笑,伸手摸出一个东西,“有这个在手,别说来两个人,再多来几个也不怕。”

夜色中,齐昂洋的巴掌里有一个铁家伙,闪着黝黑的光泽,冰冷吓人阴森逼人,赫然是一把手枪。

“啊!”关允可是吓了一跳冇,“你怎么把的……”

“嘿嘿,事后没人注意丢了一把枪,我就顺手牵羊装来了。黄梁不太平,有一把枪防身,就安全多了。”齐昂洋又收起了手枪,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别说出去,这事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关允点头,悄声说道:“先回房间。”本来他想送齐昂洋到酒店后就转身回去,天太晚了,也该休息了,不过一见跟踪了大半夜的尾巴还在,他又再一次斗志昂扬了。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关允自顾自地笑了笑,在和黄汉初次交道之后,他反而比以前更有了信心,市委一秘的支点作用果然了得,如果他还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的身份,怕是今天和黄汉一照面就被灭口了。既然权力的光环带来的效应可以形成强有力的制约,那么就要充分利用市委一秘的身份,再加上齐昂洋几乎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如此一来,就有了和郑天则正面交手的实力。

齐昂洋有意无意地扫了身后一眼,和关允快速穿过一个走廊,从侧门进了酒店,再看身后,尾巴不见了。

回到房间,齐昂洋哈哈一笑说道:“郑天则对黄梁的控制力度真是惊人,只要有事,都能感受到他的触角。鼎鼎香的一伙人和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尾巴,可以说都是郑天则的势力,但具体来说,又不是同一人手下、作为五虎将的领军人物,黄汉似乎不知道有人一直跟踪我们,这事情,就有趣多了。”

关允很不好意思地老实承认:“齐哥,我其实早就发现了后面的尾巴,尾巴是冲我来的,和你没关系,但一直没有告诉你,等于是我拖你下水了……”

齐昂洋摆手笑道:“不要紧,哈哈,我也说句实话,关弟,我来黄梁,就是趟浑水来了,只不过没想到,水比我想像中还要深,不但深,漩涡还多得吓人,不过我的性格就是遇强更强,大学毕业到现在,平平安安两年了,日子太单调了,在黄梁大干一场,也是好事,振奋精神,才能让人不至于懈怠。”

关允大为汗颜,别人企求平平安安还不可得,齐昂洋倒好,生在福中不知福,居然想要轰轰烈烈,有时候轰轰烈烈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命……不过又一想,人和人性格差异太大,齐昂洋如果不是冒险的性格,他也不可能在大学时代就出类拔萃,做出了敢为天下先的一番事业。

“齐兄对黄梁的局势,肯定了解得很详细了。”关允试探一问,从刚才的话中他敏锐地嗅出了耐人寻味的信息,齐昂洋此来黄梁不但做足了功课,而且还抱定了必胜的信心,他连五虎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看出了五虎将之间在表面上的密切团结的背后,有不协调的步伐,也是一个目光如炬的厉害人物。

再一想,和齐昂洋患难与共的经历确实是一笔巨大的意外之财,否则,他和齐昂洋之间也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试探和多长时间磨合才能做到互相信任。

“来黄梁之前,确实做了一些准备,不打无把握之仗是我冒险的原则。”齐昂洋一边倒水喝,一边递给关允一杯水,“对你和郑天则之间的矛盾,嘿嘿,我也知道一二。”

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惭愧,我还有想利用齐兄当挡箭牌的意思。”

齐昂洋见关允这么诚实,哈哈大笑:“关弟你不用自责,初次交道,都有防范的心理,我何尝不是想让你为我所用?而且我也说一句大实话,我还想认识一下你背后的高人……川

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齐昂洋怎么就看出了他背后有高人指点?他愣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齐昂洋,以他和齐昂洋生死之交的交情,本不该隐瞒,何况齐昂洋对他也坦诚相待了,但如果让他说出老容头的事情,又心有不甘,不是不想承认,而是他实在说不出老容头高明在何处!

老容头的高明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高明,如和风细雨滋润心田,却又不让人觉得故弄玄虚,而且他平常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卖烧饼老头,除非开口指点江山,否则他既没有道风仙骨的卖相,又不是官场中人,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当然,关允和老容头认识久了,知道老容头确实胸中有丘壑袖里藏乾坤,也明冇白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但要说出老容头究竟高明在哪里,他还真说不出所以然来。

还好,关允正为难如何回答齐昂洋时,齐昂洋却及时转移了话题,他想起了什么,放下茶杯就推门出去:“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墨虞。”

对,忘了苏墨虞了,关允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来到隔壁,齐昂洋敲门,无人应声,他打了苏墨虞电话,无人接听,脸色就凝重了几分,又急急来到总台,总台说没留意苏墨虞是否回来,关允心中一惊,也顾不太多,就说:“请打开房门。”

服务员打开了苏墨虞的房间,房间内漆黑一片,凭感觉就知道没人,打开灯一看,房间内整整齐齐,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关允心中一沉,目光一扫,发现茶几上压了一张纸条,快步向前拿过一看,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人在我们手里,想要她没事,马上来八里屯。”

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小学没毕业的人所写,但不管是大学毕业还是小学毕业,却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

关允脸色大变!

齐昂洋一抬腿就踢翻了茶几,狠狠地骂了一句:“丫的,欺人太甚!”

关允当即拿出电话要报警,齐昂洋一把压下,冷静地说道:“先不要报警,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和黄汉不一样,报警的话,我怕会出意外。”

“你的意思是?”关允其实猜到齐昂洋又想冒险了。

“愿不愿意再和我并肩作战?”

“那还用说?”关允骨子里也有好战之意,不过他又说,“就凭我们两个人,怕是不行,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从手法上看,对方比黄汉下作。”

“我身边有两个保镖,你有几个人?”

关允惭愧地说道:“我才来黄梁一天……”

话才说完,关允的手机就响了,接听之后,里面传来了刘宝家的声音:“关哥,我和缤力到黄梁了。”

第234章 一波又起

来得好!

关允大喜,没想到刘宝家来得这么及时,到底是一世人两兄弟,心意相通。

柳星雅送来手机后,关允先给金一佳打了电话,又将号码陆续告诉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刘宝家。在暗中推动刘宝家和雷缤力调来黄梁的事情后,他原本以为刘宝家最快也要明天才动身前来黄梁,没想到,刘宝家竟然是连夜启程。

“关哥,我和缤力本来打算明天一早过来,但接到了冷舒的电话,她说你在黄梁一个人势单力bó,又说你才来就遇到了麻烦,我和缤力就立马过来了。”

原来是冷舒,这么一想,关允心中一阵温暖,冷舒必定是从冷岳之处得到的消息,没想到冷舒也时刻为他着想,必须要说,她及时通知刘宝家的举动是雪中送炭。

“来得好。”关允哈哈一笑,“宝家,你和缤力直接去八里屯等我,记住,到了之后先不要动,等我到来了之后再说。”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应下。

“来了两个兄弟,我这边也有三个人了。”关允对齐昂洋说道,“再加上你一边也有三个人,六个人,齐哥,也够搅动黄梁风云动荡了。”

“走,今天晚上,黄梁一夜,风火连班。”齐昂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战火高涨,但他对苏墨虞的关心绝对发自真,心。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冬天的街头,滴水我冰,几乎没有了行人,坐在齐昂洋的车内,一路朝东疾驶,关允心潮起伏,他也做好了一入黄梁就刀光剑影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人到黄梁才仅仅一天,就风霜刀剑严相逼,让他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由此也证明,他触动了一些人的痛处,逼得一些人急于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不过……和黄汉的初次交道稍微出乎关允的意料,没想到五虎将之首的黄汉至少有表面上行事方正一面,但封况的行事手法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没错,关允几乎肯定身后跟踪的尾巴就是封况的亲信。如果说仅仅是一路跟踪并且伺机对他暗下黑手也就罢了,却绑了苏墨虞,手法就太下作了,有什么事情都冲他来,男人之间的恩怨,让男人解决,非要暗下黑手拿女人来威胁,就让关允十分不耻刻况的为人。

尽管封况阴错阳差绑的苏墨虞并不是关允的什么人,甚至关允和苏墨虞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苏墨虞却是齐昂洋的朋友,而且苏墨虞被绑也是因他而起,他绝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苏墨虞。

对于黄汉,关允还算稍有了解,毕竟黄汉是官场中人,有些资料可以查到,但对于封况,关允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就手中关于封况有限的几句介绍,充其量是略胜于无。

封况,男,口岁,现为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关于黄梁宏伟进出口冇贸易公司的详细资料也是不多,主要也是关允来市委的时间太短,没时间查个清楚。而且他也明白,就算他想查清楚也很难,阻力太大。

但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实力之雄hòu,在黄梁首屈一指,圈内流传的共识是,封况是黄梁首富!

一家近似空壳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居然造就了全市首富,确实让人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圈内几乎无人知道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到底从事什么贸易,又做成过什么生意,身为总经理的封况也是每天闲来无事听曲喝茶,却是富得流油,让多少埋头苦干的实干家不服。

“封况的钱,来路不正。”正当关允想得出神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齐昂洋说话了,“我查过封况的生意,他的公司就是空壳,根本就没有从事过任何进出口贸易,平常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但每个月都有大笔进帐,初步怀疑,不是洗黑钱,就是捞黑钱。”

关允和齐昂洋坐在宝马车的后座,前面也坐了两人,应该就是齐昂洋所说的保镖,一个叫陈楠,保镖兼司机,一个叫陈乔,二人一看就是亲兄弟,长得有六分相似,沉稳有力,面目冷峻,眼神冷寒,估计是特种兵出身。

齐昂洋的汽车是一辆宝马,黑色的宝马在夜色中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划过浓重的夜色,如一道闪电一般切开浓得如水一样的黑暗,奋勇向前。

“黄梁地方不算大,经济不算发达,就算涉黑,能捞多少钱?”关允不解地问。

如果说冷枫算是关允的官场领路人,那么认识齐昂洋,就是关允另一扇大门的开启,齐昂洋算是关允在商场的引路人,商场上的许多欺诈手法和尔虞我诈,都由齐昂洋为关允开导。

“正常情况下的商业模式,利润都有限,要交税,要付出庞大的人力开支,等等,最终的纯利润比预期少很多,但涉黑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是一个保护费,只需要派出几个手下,每个商户一个月收上几百块,一万个商户一个月就是几百万,最主要的是,除了人力成本,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开支!”齐昂洋一拍关允的肩膀,“我对比了一下,我的集团公司雇用,物人创造的价值,还不如封况手下坠个打手收取的保护费多……”

关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怪不得黑社会都是亡命之徒,原来利润这么惊人,不对,说是利润是高抬了他们,应该称之为黑钱更贴切。

“在经济领域,我要向齐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以后还请齐哥不要私藏心得才行。”

“在官场中的借力借势的手段,我向你学习的地方也不少,关允,以后我们优势互补,携手共进。”齐昂洋的眼睛在黑暗闪出一丝坚毅的光芒。

“好!”关允握紧了拳头,抬头一看,八里屯已经在望了,心中一动,“先停下来,我们悄悄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宝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关允几人刚一下车,刘宝家和雷缤力也赶到了。

刘宝家和雷缤力还是开了一辆面包,破旧的面包车几乎快散架子,但越是破烂,越不引人注意。更让关允欣慰的是,刘宝家和雷缤力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弄了一身又破又脏的军大衣,还戴了一顶hòuhòu的帽子,整个人围在hòu实的包裹之内,根本看不清长相。

“关哥,我和缤力刚才在周围转了一圈,有情况。”原来刘宝家和雷缤力先到了一步,凭借他和关允多年的默契,知道有事情发生,提前踩点去了,“八里屯是一个小村,村边有一个机井房,机井房亮着灯,里面关着一个人,明处只有两个人看守,暗处有不下十几个人埋伏。”

本来陈楠和陈乔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见关允的手下穿得破破烂烂,心生轻视之意,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何况刘宝家和雷缤力的打扮实在太寒碜了一点,陈楠和陈乔就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斜视刘宝家和雷缤力。

也是,陈楠和陈乔都是特种兵出身,自认高人一等,并不觉得从县里出来的刘宝家和雷缤力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但刘宝家一番话一出口,立刻让陈楠和陈乔吾目相看,尤其是刘宝家和雷缤力明处暗处踩点,摸冇清了对方的布局,不由陈楠和陈乔立刻对二人肃然起敬。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有这番本领,陈楠和陈乔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刘宝家二人将对方的布线摸得一清二楚还全身而退,全然没有惊动对方半分,这份本事,一般人真不具备。

其实一开始陈楠和陈乔对关允也有几分轻视,认为关允一个市委一秘,不配和齐昂洋称兄道弟,而且关允刚从县城出来,能有多少见识,值得齐总这么重视?但一见关允的兄弟这么有本事,不由对关允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陈楠和陈乔并不知道的是,刘宝家暗中踩点摸线的本领,还是关允所教,关允是刘宝家无敌三人组的灵魂人物,如果说刘宝家是三人之中的大将,那么很显然,关允就是指挥大将的大帅。除了天生的打架本事之外,刘宝家所具备的所有战略战术上的本领,都得益于关允的言传身教。

齐昂洋快意恩仇时比关允豪气,但论排兵布阵,还是比关允稍逊一筹,他看了看远处黑洞洞的夜色,一时没了主意,问道:“关弟,接下来怎么办,你来安排。”

关允也没推辞,当仁不让地说道:“事关紧急,我就不和齐哥客气了……”说话时,他看了陈楠和陈乔一眼,“得先委屈二位一下,换上和宝家、缤力一样的旧大衣。”

“这“…”二人一时为难,平常光鲜惯了,一下换上破烂衣服,还真是接受不了。

忽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辆汽车由远及近迅速逼近,关允见此情景,心中焦急,冷喝一声:“要想活命,马上换衣服。”

这一声断喝极有力度,陈楠和陈乔心头一紧,立刻应下:“是。”

一瞬间齐昂洋心中闪过一个让他自己都惊讶的念头,眼前的关允,指挥若定,仿佛胜券在握!

第235章 行家一伸手

一闪而过的汽车没有注意到路边停靠的一辆宝马和一辆面包,呼啸而过,朝远处的机井房驶去,汽车没有牌照,但明显不是新车,显然是故意拆了牌照,但从汽车的品牌来看,车内坐的应该是有分量的人物。

是一辆奔驰,尽管是旧款奔驰,而且还是走私款,但至少也要大几十万,也不是什么人随便能坐得起的。

奔驰驶过之后,关允几人才又从暗处起身,紧盯着消失在远处的汽车熄灭的车灯,依稀可见从车上下了几个人影,闪进了机井房。

齐昂洋双眼冒火,看向了关允。

关允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荒郊野外,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前面是黑压压的村庄,机井房坐落在城市和村庄的交界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四周全是旷野,果然是精心选中的地点。或许对方以为在空旷地带又趁着夜色,好埋伏伏兵,也让关允难以应付,却是忘了,关允从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几乎天天和伙伴们一起在野地里玩打仗的游戏。

尽管关允对地理环境陌生,对空旷地带的排兵布阵并不陌生,但对于和封况的正面一战,他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提他才来黄梁人生地不熟的劣势,就是他和封况从未打过交道,无法做到知己知彼,也是不利条件,再加上封况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利,又抢先一步绑了苏墨虞抢占了先机,等于是说,一开局,他和齐昂洋就处在完全不利的被动局面。

本来他想来到黄梁之后先和老容头见上一面。黄梁局势比预料中更复杂,他想当面向老容头请教一二,哪怕不能拨云见日一样一眼看清黄梁局势,至少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双眼一抹黑。

但时机不待人。一来黄梁就无数事情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熟悉黄梁局势再从容布局,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人不想让他有喘息的机会。要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够狠,够毒,够干脆!

不过如果非要让关允形容自己的心情的话,他会咬牙一笑——尽管来,很好,他喜欢运筹幄一决胜负,也喜欢一言不发就拨刀相向的干脆。来就来,谁怕谁?

越早分出胜负越好。

虽然战意高涨,但关允还是十分冷静,眼下的形势不容有半点闪失,不但他承担不起齐昂洋万一受伤的代价。也不能让苏墨虞承受不必要的意外伤害。现在的局面不但被动,而且敌人躲在暗处,不好对付,对他来说,确实也是人生第一次面临的最重大的考验。

见陈楠和陈乔十分配合地换上了刘宝家从面包车上拿出的破旧军大衣和帽子,由刚才的西装革履摇身一变。变成谁也认不出来的盲流,关允点头说道:“楠哥,你跟宝家一组。乔哥,你和镔力一组,四个人分成两组,相互照应,两人不能离开一米,两组不能离开十米。缓慢向前推进,在安排接近机井房二十米内埋伏好。等我和齐总。”

陈楠不放心地问:“谁来保护齐总和……关秘书的安全?”

齐昂洋摆了摆:“我和关允足够自保,你们按他吩咐的去做。”

刘宝家也不解地问:“关哥,对方十几个暗线都在哪里,我很清楚,要不要我们分头拔了暗线?”

关允摇头:“先不要,十几个暗线,一个个拔了,必定会有人员伤亡,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万一我们行动被对方察觉了,怎么办?”陈乔想不通关允的安排有什么高明之处,出于保护齐昂洋的职责,他有理由质疑关允的布局“我不认为关秘书的安排万无一失,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我们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

关允对陈乔咄咄逼人的质问并不生气,相反,还耐心地解释:“对方既然约我们过来见面,肯定早有准备,不管怎样防备,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被发现只是早晚问题,我们要的不是和对方硬拼,而是智取,你们也不是先头部队,而是伏兵。”

“伏兵?”陈楠和陈乔毕竟才认识关允,对关允的排兵布阵全然不知,都一时惊讶。

刘宝家和雷镔力却是已经完全理解了关允的布局,刘宝家说道:“楠哥、乔哥,相信关哥,没错的,当年我们三个人在关哥的指挥下,打败了十二个人。”

陈楠和陈乔一脸愕然,以三对十二,等于是一对四,以他们曾经的特种兵的身手,以一对四还算可以理解的话,那么以刘宝家和雷镔力只凭一身蛮力就能以一对四,就让人不可思议了,除非是……除非是协同作战!

但有过当兵经历的陈楠和陈乔怎么也不相信关允会有指挥协同作战的本领!

陈楠和陈乔相信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昂洋相信就行了,他一挥手:“立刻执行。”

“是!”陈楠和陈乔尽管依然对关允的安排将信将疑,但服从命令为天职,二人不再多问,立刻分别和刘宝家、雷镔力一起投入到行动之中。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齐昂洋见关允还按兵不动,不由焦急地问道。

“还得麻烦齐哥也换一身脏衣服。”关允从面包车又拿出一件旧军大衣,天知道刘宝家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旧衣服,他递给齐昂洋说道“你的身份在黄汉面前暴露了,不过我赌你的身份在封况这里,还是秘密,你适合当底牌,而且对方并不知道苏墨虞是你的人,误以为苏墨虞是我的什么人,所以,我打头阵。”

谁打头阵谁最危险,齐昂洋一把拉住关允:“不行,墨虞是我的人,不能让你冒险。”

关允慨然一笑:“齐哥放心,我就算舍身救下苏墨虞,也不会要她以身相许。”

齐昂洋被关允的风趣逗乐了,虽然在笑,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关弟,委屈你了。”

关允豪爽一笑:“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急。”他自嘲地说道“风萧萧兮黄梁寒,关允为美人兮以身冒险,齐哥,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但救下了苏墨虞,希望你能娶她为妻。”

一句话让齐昂洋眼睛都湿润了,打了关允一拳:“说什么呢你?欠揍!”又觉得气氛不对,故意调侃说道“我就想,等你救下墨虞,她真要感动得以身相许,我也没有意见,我和墨虞清白得很,她还是个姑娘。”

“说什么呢你?”关允也笑了,一笑,就冲淡了肃杀之气,忽然就有了冲天的豪气,又见齐昂洋已经换好了衣服,就一拍齐昂洋的肩膀说道“走。”

“走。”齐昂洋意气风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夜色中,关允和齐昂洋的身影在浓重如水的黑暗中单薄如斯,但二人毅然前行的脚步却没有迟疑,一步,十步,百步,逐渐逼近了一灯如豆的机井房。

在距离机井房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关允和齐昂洋站定,关允向前一步,将齐昂洋挡在身后,就如孤胆英雄一般,背手而立,高喊一声:“关允在此,谁出来迎接一下。”

跟在关允身后将身子藏在军大衣和帽子里面的齐昂洋暗暗赞叹,好一个关允,有胆有识,能结交关允,是他黄梁之行的最大收获,比敲定投资更让他高兴。一个项目的成功或许只是几年十几年的回报,而一个至友,却可以回报整整一生。

关允的声音在苍茫的夜色中,格外响亮,话音刚落,简陋的机井房的木门吱哑一响,一人推门而出。

来人是谁,看不分明,他背着灯光而站,脸藏在黑暗中,身穿厚厚的军大衣,戴了一顶包裹了半边脸的帽子,和刘宝家的打扮几乎一般无二,来人一露面,先看了关允一眼,倒没什么表示,目光落在了关允身后的齐昂洋身上,顿时吓了一跳。

不是被齐昂洋的真容吓了一跳,而是被齐昂洋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穿着吓了一跳,别的不说,只凭这身打扮就知道,对方原来也是行家。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对方没想到关允一个初出茅庐嘴巴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行事这么老辣,不由士气就弱了三分,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关允?”

“我就是关允!”关允冷冷一笑“男人的事情,让男人解决,抓了女人算什么事情?封况是五虎将的二号人物,怎么做事情这么下作?和黄汉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怪不是黄汉排名第一,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你……”对方被激怒了“少废话,现在你的人在我手里,还敢说狠话,不怕我先奸后杀了你的女人?”

身后的齐昂洋被激得怒火冲天,就要向前冲过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被关允制止,关允向前一步,将齐昂洋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朗声说道:“先奸后杀?哈哈,吓唬谁?我敢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我谅你也不敢碰墨虞一根手指!”

第236章 妙计制敌

齐昂洋小事上缜密,大事上冷静,只是苏墨虞毕竟算是他的初恋,虽然并未投入太深的感情,和她之间也称不上是爱情,关系也一直若即若离,但苏墨虞毕竟是陪他而来黄梁,在黄梁遭此大难,他难辞其咎!况且他也知道苏墨虞是一个视名声贞节为生命的刚烈女子,万一她被坏人……,他不敢想下去了,只觉得怒火冲天而起,恨不得冲上前掐死眼前的坏人。

但关允的镇静又让他冷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齐昂洋并不认为关允可以圆满地解决此事,除了暴力解决之外,别无他法,他甚至觉得关允非要和对方正面交锋并不明智,对方既然绑了苏墨虞,就不会轻易放人,事情也不会和平解决,肯定会有流血冲突,既然要打,不如早打,何必罗嗦?

如果换了是他和对方正面交锋,此时他早就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先挟持了对方再说,哪里如关允一样还要唇枪舌剑?齐昂洋几乎要按捺不住了。

不过听到关允的回答铿锵有力,不由他又支起了耳朵,想听听关允凭什么在处于被动的局面之下还敢如此有恃无恐。

“真狂呀关允,现在人在我们手里,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能拿我怎样?再敢说一句狠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扒光了她的衣服让兄弟们欣赏?”对方阴冷的声音如夜风一样,冰冷而无情。

“请便!”关允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你敢动墨虞一根手指,你们收黑钱的营生会被扫荡一空,我保证让你们从此以后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也保证封况会从黄梁首富一跤摔倒,不但身无分文,而且还会身败名裂!等你们赚不到一分钱的时候,家里的老人病了没钱治病,媳妇吃饭孩子上学,都没有钱用,活活困死你们。到时候你们还有脸活着?还有什么资格人五人六?我会让你们活得猪狗不如,都是肚脐眼!”

肚脐眼?齐昂洋一下没理解关允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知道关允肯定是说狠话并且骂人,也多少猜到了关允是想jī怒对方,但对jī怒对方到底想要收到什么效果,一时想不通,却隐隐担忧,万一真惹得对方狂性大发,玷污了苏墨虞,他一辈子都对不起苏墨虞,也无颜再见她的父母。

齐昂洋没明白肚脐眼是什么意思,对方却是明白了,在黄梁一带,骂人最狠的话就是骂对方是肚脐眼,肚脐眼是人体上最没用的器官,还不如那东西丑呆呆的还能传宗接代,肚脐眼从一出娘胎就百无一用了,骂人肚脐眼就是骂人吃干饭,骂人连那东西都不如。

“你他娘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信不信我现在连你也一块儿收拾了?”对方果然被jī怒了,怒不可遏地地冲上前来,同时还冲机井房喊了一声“兄弟们,脱光那个妞儿的衣服,随便玩。”

齐昂洋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被关允死死按住,关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再忍一忍,马上就见真章了。”

“不能忍了,再忍墨虞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齐昂洋双眼冒火“拼了,拼一个两败俱伤也要救下墨虞。我也留句遗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关弟,你替我照顾墨虞。”

关允紧紧拉住齐昂洋的手:“齐哥,再等两分钟,如果两分钟之后事情没有转机,我和你一起杀一个天昏地暗。”

齐昂洋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一个人,关允话一说完,他就坚定地点头:“好,我就赌一把,墨虞的性命和我一辈子的心安,全交到你手里了。”

这一句话分量太重,关允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重逾千斤,更让人感受到正面扑面而来的另一股压力的是,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开双手就朝他当头抓来。

肩上是齐昂洋的重托,正面是封况手下的逼迫,才飞岁的关允,面临着平生最严峻的考验,他稚嫩的肩膀能扛起多大的压力?

三步、两步、一步,在对方来到他面前只有一步之遥时,在齐昂洋已经忍无可忍即将发作时,在关允近乎绝望时,机井房内传来了一声尖锐而冰冷的声音:“住手!”

在对方的双手即将搭上关允肩膀的一刻,又悻悻地收了回去,狠狠瞪了关允一眼,心有不甘地说道:“老大发话了,算你命大。”

关允轻轻一推对方:“让开。”

对方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又想发作,却见木门一开,一个同样穿旧军大衣戴高帽的人影现身在门口。

“封总,你堂堂的黄梁首富,穿一身破烂的军大衣,也太有失身份了?”关允并不认识封况,却当面叫破了封况的伪装“不就是想和我见上一面,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更不用绑人,太辱没了你封总的名声,和黄汉比起来,你就是下九流了。”

齐昂洋吃了一惊,封况?怎么可能,眼前穿着破烂如同一个盲流的人,会是赫赫有名的黄梁首富封况?封况也太会演戏了,至于包装得这么严实出来见人?不过又一想,五虎将威名赫赫,肯定各有性格,封况这般做作,也可能和他多年的涉黑经历有关。

其实齐昂洋猜错了,封况这般打扮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想混迹在手下之中,不让关允认出他,他并不想正面和关允照面,但刚才关允一番话触到了他的神经,让他临时改变了策略,决定要和关允正面面对,说个清楚。

关允的话确实切中了封况的软肋,封况就以为以关允市委一秘的身份,肯定是从蒋雪松之处得到了什么内幕,传闻蒋雪松暗中请省纪委和省**厅联合查处黄梁的黑社会犯罪团伙,他是排在名单上的第一人。

其实封况并不怕省纪委和省**厅的联合调查,他最怕蒋雪松采取措施从经济上对他封锁,一旦真如关允所说失去经济来源,他的手下就会四分五裂,到时没有了手下的保护,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人物,还不得生吃了他?

在灭了关允和先自保之间,他选择先自保,想亲耳听听关允能不能透露一些内幕,好做到防患于未然。按照原先计划,他本来不会露面,然后躲在暗处指挥若定,灭了关允。

封况在推开木门的一瞬间还想,他一身土老帽打扮,谁能认出他?别说是和他从未见过一面的关允了,就是黄汉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他。而且他也抱定了主意,就算关允乱猜他是封况,他也不会回答。

不料一出门关允就当头泼下一盆脏水,污辱他不如黄汉,还讽刺他是下九流,不由他恼羞成怒,关允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盛怒之下,他脱口而出:“关允,不要挑拨离间,我和黄汉这么多年的关系……”

话说一半,封况意识到了不对,马上闭嘴,却为时已晚,他刚才的半句话就透露出了他真正的身份,等于是默认了他就是封况,不由心中一阵懊悔,关允这头小狐狸,真狡猾,话里话外全是陷阱,就是为了套他的话。

又一想刚才关允将他引出机井房的一番话,说不定也是引蛇出洞的战术,这么一想,顿时心中大惊,转身就要回到机井〖房〗中……关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大好时机,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封况的衣袖,冲齐昂洋冷哼一声:“动手!”

齐昂洋早就按捺不住,等了太久了,向前一个箭步,一拳打在了封况的腰上,趁封况疼得弯腰的间隙,他胳膊一弯,就勒住了封况的脖子。

一举偷袭成功!

此时齐昂洋才佩服关允步步推进的计策果然高明,原来关允早就猜到刮况本人会在,就是要jī怒封况引封况现身,然后趁机劫持封况一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封况,形势就急转直下,由被动变为主动。

形势陡然一变。

封况本来信心满满,绑了苏墨虞要胁了关允,牢牢掌握了主动权,却没想到,转眼间他竟然落在了关允手中,封况顿时羞愧难当又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关允,放开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长得本来就不难看,不用你再让我更好看。”关允还有心思开了一句玩笑,见封况还想挣脱,猛然一拳打在了封况的喉咙上,这一拳打得够快够狠,而且打中了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顿时打得封况一阵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外一人见势不妙,向前猛扑,就想救下封况,关允抬脚一踢,却踢了一空,脚在半空离对方还有半米远,不由齐昂洋心中焦急,关允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

正来势汹汹的对方却猛然收住脚步,双手捂眼蹲在地上,破口大骂:“你娘的,真阴他……,?

齐昂洋几乎失笑出声,关允手法让人防不胜防,紧要关头还能出踢土的法子,有一套。不过让齐昂洋更惊讶的一幕还有后面,蹲在地上的人才骂了一句,声音就戛然而止黑暗中飞出一块砖头,准确无误于击中了他的后脑。

第237章 一不做二不休

关允的局面已经打开,新的一周,更加精彩,黄梁局势大开,各种阳谋即将浮出水面,老辣的政治手腕,辛辣的经济手段,直接的暴力美学,合蓄的太极推拿,谁会笑到最后?且看缤纷复杂的局势,一把手是运筹幄?二把手是大开大合?三把手是渔人之利?而居中的王姓在形势大变之下将何去何从?即将一一揭开。

小关子的命运在本周也将迎来一个重大转折,夏莱伤情真的全好?她和小关子的感情纠葛怎样结束又能否重新开始?京城的金家之行,小关子能否得到金家认可,他最终会迎娶谁当他最美丽的新娘?老容头在黄梁大战中又将扮演什么关键的角色?

与此同时,机井〖房〗中传出苏墨虞一声惊呼:“臭流氓,住手!”

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虽然封况被扶持,但对方人多势众,局面对关允一方还是十分不利,而且封况虽然被制,却依然不肯屈服,一代枭雄虎落平阳,失手被制,他心中自然不服,尤其是被关允在喉咙打了一拳,巨痛难忍,屈辱加愤怒让他拼命大喊一声:“不要管我,一个都不放过,女的先奸后杀,男的千刀万剐!”

狠话人人会说,但说了出来有没有分量就大不相同了,封况涉黑多年,身为五虎将排名第二的角色,又是黄梁首富,他手下喽罗众多,亡命之徒也不在少数,何况今晚的布局他又出动的全部是精英,力求一举歼灭关允。

在自己的地盘,在精英的保护下,还被关允一举识破伪装并且一招制服,传了出去,他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盛怒之下,封况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要毁了关允和关允所在乎的一切!

封况一声大喊在寂静而空旷的夜里,就如一声惊雷,话音一落,藏在暗处的十几个暗线全部现身,忽啦啦一声,迅速地逼近,将关允、齐昂洋和封况团团围住!

如果仅仅是围困也就算了,关键还有十几人手中全有武器一有人拿刀,有人拿棍,更吓人的是,有四五人手中拿着手枪。

黑洞洞的四五支手枪齐齐指向了关允和齐昂洋,场面一时无比紧张!

僵持之下,机井〖房〗中又传来苏墨虞一声娇斥:“啊,快住手,昂洋,快救我!”

封况嘿嘿一阵冷笑:“跟我耍横,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们两个人四只手,能对付得了我手下十几个兄弟四五支枪?再告诉你们,不出三分钟,里面的女人就被扒光了衣服,然后当着你们的面被我的一群兄弟…?

话未说完,关允一伸手“啪啪”打了封织两个耳光,又一提腿,膝盖顶在了封况的肚子上,这一下打得狠了,封况先被打落一颗牙齿,又被关允的膝盖顶到了心口,闷哼一声,嘴角立时涌出了鲜血。

“再不住手,划况,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就能废了你?”关允手指落在到况的右眼上,稍一用力,刮况就疼得杀猪一样嚎叫,他不理会封况的惨叫,继续说道“里面的人听着,再不住手,封况的眼球送给你们当玻璃珠玩!我还告诉你们一句,谁动墨虞一根手指,我让你们断一根肋骨!”

关允以为判况会收敛几分,不料封况满脸狰狞,呸的一口吐了满嘴血沫,依然不肯低头:“兄弟们,继续动手,这么水灵的女人你们肯定没有见过,玩死也没关系。”

此时关允、齐昂洋和封况被十几人围在正中,虽然关允和齐昂洋劫持了封况,但也是进退维谷,想要突破重围去机井房救苏墨虞也是不能,现在的情形表面上关允掌控了主动,实际上再晚上一步,苏墨虞真有可能被玷污了清白,形势,对关允一方极其不利。

而且在封况声嘶力竭近乎疯狂的叫喊下,他的手下步步逼近,眼见就有可能要被对方反制了MM突然“砰”的一声枪响,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枪声一响,划破夜空,没有一人敢再动上一步,封况的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开出了第一枪,在没接到封况的命今之前,谁敢开枪?

过了几秒之后,封况突然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抱住左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腿上面有一个洞,洞不大,正归洒向上不停地冒出鲜血,冬天天冷,肉眼可见鲜血热气腾腾,如新鲜出炉的*啡。

怎么会……是他中枪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封况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穿着旧军大衣戴着高帽子整个脸庞藏在阴影之中的人,手中正拿着一把手枪,枪口还隐隐冒出黑烟,显然,刚才的一枪是他所开。

关允的手下……,也有枪?

一时封况内心凌乱了,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手中有枪,枪是杀人利器,躲无可躲防不胜防,关允一方手无寸铁,怎么和他斗?没想到,对方手中也有枪。

还不等封况想个明白“砰”的又是一声枪响,一枪又击中了他的胳膊,左腿一枪,右臂一枪,封况纵横黄梁几十年毫发无伤,一朝破身,竟是身中两枪!

“啊!”封况又一声惨叫,没想到对方下手之狠,毫不留情,让他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不等他有所思维,冰冷的枪口就顶在了脑门上。

“让你的手下住手,否则,一枪为你送终!”声音比关允的声音更冷,冷到了骨髓。

封况彻底软了,腿上和胳膊上的鲜血奔涌,应该是击中动脉了,再耽误下去,必死无疑,他怕了,再也不敢嘴硬了:“住手,都赶紧住手!”

“让你的手下把枪都扔过来。”

“都放下家伙,枪都扔过来。”封况一一照办,被枪口顶住脑袋的感觉不好受,生死就在对方的手指一动间,谁也不敢拿生命开玩芜“收枪!”关允见封况的手下乖乖地交枪,知道时机成熟了,又冷喝一声“救人!”

话音一落,早就埋伏多时的刘宝家、雷缤力和陈楠、陈乔兵分两组同时出动,刘宝家、陈楠一组冲进人群,将地上的枪支收起,然后加入了战团,而雷缤力、陈乔一组冲进了机井房,前去救人。

关允唯恐苏墨虞有闪失,交待了一声:“齐哥,看好封况,我去救人。”

齐昂洋手中持枪,不便走开,此时大局已定,他心中笃定,微一点头:“好,照看好墨虞。”

照看好墨虞一句话虽然简单,却是兄弟之间生死相依的重托,当一个人将他的女人托你照看时,就是他对你绝对信任的开始。

关允二话不说,分开人群,一脚踢开了机井房的木门,里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外面的局面得以控制,但里面却还是混乱一片,或许是封况的手下没有听到外面封况的命令,又或许是兽性大发不想住手,在雷缤力和陈乔冲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两人还在撕苏墨虞的衣服,冬天穿得厚,虽然只撕了上衣,露出了里面厚厚的毛衫,但苏墨虞何曾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吓得huā容失色不说,还悲泪横流,几乎背过气去。

雷缤力和陈乔见状勃然大怒,当即悍然出手,一人一个,和两个禽兽对打在一起。本来陈乔和雷缤力一组,还多少有点小瞧雷缤力,认为雷缤力头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显然,雷缤力不会是大款,他就认为雷缤力作为关允兄弟也好手下也罢,应该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出手,陈乔才发现雷缤力比他想像中厉害多了,他在三招之内还没有打倒对方,雷缤力却在一招之内就将对手当场撞晕!

是的,是撞晕,雷缤力冲进机井房之后,脚步不停,不顾对方挡头打来的一棍,直接就撞了上去,虽然肩膀上挨了一下,但对方也被他一撞之力撞出三米开外,狠狠地摔在墙上,当即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了。

从战术上讲,雷镇力的做法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但从救人的角度考虑,雷缤力的做法是奋不顾身,是不顾一切。一瞬间就让陈乔对雷缤力刮目相看,好汉子,够兄弟。

关允才一进来,雷缤力和陈乔已经结束了战斗,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机井房内,十分简陋,除了前门之外,还有一个后门,他想起了从车上下来几人同时进了机井房,一算人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有人从后门跑了,赶快追上。”

此时陈乔对关允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关允话一说口,他毫不犹豫立刻执行,飞身出去,雷缤力也紧随其后。

苏墨虞被绑在一个椅子上,人已经几近虚脱,秀美的脸庞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惜,关允上前替她松绑,见她的胳膊被绳子勒出了血痕,心头火起,正好一人倒在脚下,他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脸上,对方闷哼一声,血huā飞溅,这一脚踢狠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了。

“狗东西,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也有姐妹!”

关允扶起苏墨虞,心中难过:“墨虞,对不起,让你受屈了,都怪我,你骂我打我都行。”

苏墨虞呆呆地看了关允一会儿,忽然一头扑到了关允怀中,放声大哭:“昂洋,你怎么才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悲情一哭,痛彻肺脏,关允无语而立,轻轻拍了拍苏墨虞的肩膀:“不要怕,有我在,永远不会有人伤害你。”

等关允和苏墨虞来到外面,齐昂洋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封况的手下被绑成了一串,全部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如丧考批。

一见苏墨虞的惨状,齐昂洋顿时再次怒火冲天,来到关允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小声对关允说了一句什么,关允大惊:“真要这么做?”

“一不做二不休,再断郑天则一臂……少齐昂洋咬牙说道“你敢不敢?”

第238章 指日可待

夜风刺骨,滴水成冰,此时并未时至隆冬,但今夜的黄梁,让许多人彻骨寒冷,成为一生中最冰冷的一夜。

天一亮,沉睡的城市渐渐苏醒了过来。最早开始工作的是环卫工人,工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捂着大大的口罩,戴着棉手套,开始清扫城市的落叶。就和一个人早起起床要刷牙洗脸一样,城市也需要梳妆打扮一番才好开始一天的幸福之路。

幸福不是幸福,每个人都自己心中有数。不比环卫工人晚上多少的是卖早点的小贩,他们也早早生火做饭,点燃了城市第一缕温暖。

如果说环卫工人的工作是让城市以干净整洁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天,那么早点小贩的辛勤劳作就是为城市早晨注入前进的活力。民以食为天,只有吃饱穿暖才有精力迈向追求幸福的彼岸。

或许,一个卖早点的小贩在城市之中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身份低微,但不可否认的是,早点摊子不大,却是一个窗口,一个观察城市的活力和幸福指数的窗口,一个口耳相传传播小道消息的中转站,一个可以近距离了解城市民生问题的瞭望台……

一家并不大的早点摊前已经排满了等候的人群,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候早点的出炉。有人埋怨师傅活儿太慢,为什么不多雇一个人,有人却说慢工出细活,多少年了没有吃过这么正宗地道的烧饼,等上十分钟也值得。

人们自觉地排成了两队,一边向前缓慢地移动,一边说起各自听到的奇闻轶事。

“老李头,你听说没有。昨天晚上黄梁响了三声枪响,听说打死了三个人。还是三个〖警〗察……”

“胡说八道,明明是五声枪响,打死了六个黑社会。”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在鼎鼎香开了两枪,在甫扬河开了一枪,又在八里屯开了三枪,一共是六枪。”

“六枪?别吹牛了,一把枪才几发子弹?”

“五四式,知道不。我吹牛。你才吹牛,我都开过真枪,你开过吗?五四手枪一共八发子弹,别不懂装懂!”

“你们都说错了,我告诉你们吧。〖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共是开了八枪,八发子弹全打完了,在鼎鼎香开了三枪,在八里屯开了三枪,最后在甫扬河边开了两枪,不过最后听说手枪没找到。”

“谁开的枪?”

“听说是一个〖警〗察,好像还是一名刑侦支队的队长,叫什么不清楚。听说姓郑。”

“郑姓?”一个老者一听,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事情闹大了,等着看吧。”

人群的最后。有一人拿着报纸挡住了半边脸,明是在看报纸,其实在支起耳朵细听市民的街头巷议,如果关允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微瘦的脸庞和淡定的眼神,不是别人,正是黄梁市委三号人物、黄梁市委副〖书〗记崔同。

市委副〖书〗记也在人群之中排队买烧饼?说了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但偏偏事实就是如此。当然,每个领导都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上任燕省省委〖书〗记上任之初,还经常微服私访,在拉面馆吃过拉面。

听到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再和一早收到的消息对比,崔同心中就有了计较,嘴角露出一丝不察觉的微笑,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关允此子,必成大器,昨晚一场大戏,打得风生水起,打得精彩纷呈,打得**迭起。

也彻底打破了黄梁三大宗姓几十年的平衡之势,黄梁破局,指日可待!

等崔向排到最前面时,伸手接过两个新鲜出炉的烧饼,微微一笑:“容师傅,你这里人手不够呀,该考虑雇人了,人多才能力量大。”

没错,惊动堂堂的市委副〖书〗记排队购买的早点摊,正是老容头烧饼铺。

虽然外面顾客盈门,老容头却依然从容不迫,并不着急,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和面、揉面和出炉,他一边收崔向的钱,一边笑道:“是该雇人了,正在物色,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崔师傅,找你一块钱。”

从小到大,崔向都没有被人称过崔师傅,但在老容头面前他变成了崔师傅,却不但不恼,反而十分受用,他摆摆手,并不接钱:“先不找了,存你这里,下次再用。”

老容头也不客气,顺手将钱扔到钱筐里,不再理崔向,眼睛看向了崔向身后的人:“下一个。”

堂堂的市委副〖书〗记被人冷落,崔向毫不为意,摇头一笑,想说什么,又觉得人太多了,场合不太合适,只好作罢,转身走了。

崔向走后不久,一个晨练的年轻人一头大汗跑进了烧饼铺,二话不说先擦了汗洗了手,然后就搭了手,替老容头和面。年轻人手法娴熟,手腕有力,他一加入,烧饼出炉的速度就大大加快,排队的人群就纷纷称赞年轻人。

有一个好心的老者买了烧饼之后并不离开,上下打量年轻人之眼,惋惜地说道:“多好的年轻人,打烧饼可惜了,我认识鼎鼎香的大厨,鼎鼎香还缺一个面案师傅,小伙子,想不想去?”

年轻人忍住笑:“谢谢您大爷,我的手艺不行,还当不上面案师傅。”

老者摇头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又劝老容头“容师傅,别耽误了人家。”

老容头哈哈一笑:“我不耽误他,就怕他耽误我。”

如果让好心的老者知道关允是震惊黄梁市的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他肯定会惊讶万分。

等人群差不多都散去时,已经早上八点多了,看看时间距离上班只有十分钟了,关允摇头无奈一笑,他起了大早锻练身体,然后想和老容头见上一面,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时间不够。

关允就没有坐下,站着说话:“形势变化太快了,我眼huā缭乱,看不清方向了。”

“看不清方向就别看,坐下来歇一会儿,喝口茶,看会儿报,让心沉下来。”老容头没有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也没有指点江山的气概,只是淡定从容地如一个久经世事沧桑的老者,对万事万物都不过于心,他用手一指烧饼铺“就和我这个烧饼铺一样,来来往往都是客,管他千般挑剔万种口味,我只打一种烧饼,总有人喜欢,也总有人不喜欢。”

关允明白了老容头的道理,想了想又说:“最近没讲历史故事,想听了。”

“想听也不讲。”老容头嘿嘿一笑“快去上班吧,今天才算你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要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关允无奈,老容头今天口风很严,什么都不说,昨夜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他肯定听到了一些,却不点评一二,到底是什么想法?

有心直接挑明来意,又一想还是算了,时间不允许,昨晚的事情从他和齐昂洋吃饭开始,到鼎鼎香的突发事件为第一波**,再到黄汉出面,引发了和黄汉正面交手的第一招,随后,又发生了苏墨虞被劫持事件,再随着封况出场,是为第二波**。一系列的事件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矛盾的冲突太集中,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黄梁一夜,枪声不断,之前关允还和齐昂洋戏称说是可以请大导演拍一部三枪拍案惊奇,绝对卖座,但最后却发现,一夜之间,打响的绝对不止四枪。

想到一夜之间接连和郑天则五虎将中的排名前二的黄汉、封况正面交手,回想起来,关允并不是后怕,而是〖兴〗奋莫名,郑天则一举出动最厉害的两大高手,就证明了一点,郑天则乱了步伐,是想一战定胜负。

当一个官场中人节奏大乱,想置对手于死地的时候,就是黔驴技穷之时,或者说,郑天则丧心病狂了,将他当成了现阶段最大的威胁,还是生死威胁。

“我先走了,回头再说。”关允起身告别老容头,前往市委上班。

老容头冲关允招了招手,也没多说,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内容,直到关允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他才站了起来,捶了捶腰,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关子,路都帮你铺好了,剩下的路,也该你自己走一段了。”

正值上班,市委门口人来人往,如往常一样热闹,但和往常又大不相同的是,进出的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一脸严肃,见面的时候不再微笑问好,而是匆匆一点头就擦身而过,不敢多说一句话。

就连门口执勤的**也比往常多了肃穆之意,而且明显可见的是,门口还多了便衣。

关允走过门口的时候,又被**拦住了,他才来,**不认识也正常,而且他还没有办理工作证,正要解释之时,冷岳的车开了进来。

冷岳对门岗交待了几句,要求以后务必记住关允,市委一秘还在门口被人盘查,天大的笑话。交待完毕,冷岳和关允一起步行进入市委,正准备上楼时,外面传来了风驰电掣的警车声,数辆警车横冲直闯地冲进了市委大门,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冲关允飞奔而来,犹如饿虎扑食一般。

正是郑天则和黄汉!

第239章 疑点重重

“关秘书,请留步!”

郑天则一脸怒气,手放在腰间,似乎是要随时准备拨枪一样。

关允在市委大楼入口站住,一脸淡定,回身对三步并成两步冲到眼前的郑天则说道:“郑局长,大清早的就这么气盛,小心一天都上火。”

冷岳脸色为之一变:“天则同志,市委大院是随便闯的地方,你要注意影响。”

“秘书长,我是事出有因……”郑天则表面上对冷岳的不满回应了一句,其实不过敷衍,他冷冷地上下打量关允几眼“昨天晚上,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封况被人枪杀在八里屯,经初步调查,有人指证关秘书出现在现场,能不能请关秘书跟我去局里一趟,说个清楚。”

冷岳本来对郑天则的举动十分不满,一听封况被人枪杀,顿时大吃一惊,封况可是黄梁首富,是市政协委员,在黄梁大小也算是一个人物,怎会被人枪杀,又怎会关允也在现场,不由惊问:“郑局长,话不能随便乱说,关允是蒋〖书〗记秘书!”

直接抬出蒋雪松,要的就是间接警告郑天则,不要没有证据就胡乱讲话,凡是涉及到关允的事情,必定会涉及到蒋〖书〗记的权威,更何况是杀人的指责。

比起封况之死的震惊,冷岳更关心的是关允的声誉,不能让郑天则胡乱往关允头上扣帽子。

“我在现场出现?”关允的表情显得比冷岳还震惊“八里屯在哪里?谁又是封况?”

郑天则怒火冲天,关允装傻充愣,就让他无比鄙夷关允的无耻,明明在八里屯大打出手,还假装不知道八里屯在哪里?明明直接喊破了封况的伪装,还说不认识刮况是谁?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当然,郑天则不会逆向思维去想如果不是封况绑了苏墨虞,以女人为要胁没有底线地胁迫关允,关允又怎会出现在八里屯,封况又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害了自己性命?

没错,昨晚最后一枪,一枪正中封况心脏!

一代枭雄的封况,算计关允不成,在和关允一个照面的第一次过招时,就一命呜呼了,如果真相流传出去,黄梁整个的地下势力都会为之轰动!

当然,封况之死的真相,恐怕是永远也不会有真相了,历史的尘埃之下,掩藏了太多不为人所知的事情,阴暗或光明的,出于各种原因,都被有意无意地尘封了。

“关秘书,我有人证证明你在现场!”对关允无所谓的态度,郑天则几乎出离愤怒了。

郑天则愤怒的不仅仅是刮况之死,还有郑寒的失踪是的,此时郑寒是生是死还没有一个结论,黄汉向他汇报的情况是,郑寒在半路上突然跳车逃跑,下落不明。

关允……莫非真是他的克星?郑天则在半夜三更听到封况毙命的消息后,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刚刚在女人身上获得的愉悦感受瞬间变成了冰冷刺骨的寒意,直让他从头涛到脚,足足有几分钟他的脑袋都嗡嗡直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边的女人还想撒娇:“我还要!”

“要你个肚脐眼。”郑天则勃然大怒,扬手打了女人一个耳光,穿上衣服扬长而去,他心中的邪火呼呼直冒,牙根都疼,先是达江友一照面就被一枪毙命,后是郑寒失踪,现在又是封况被人枪毙,关允一进黄梁,他就接连失利,折损数员大将,让他肉疼至死。

郑天则连夜赶到市局,黄汉已经等候多时了,在办公室,黄汉详细向郑天则诉说了事情始末。

“事情是意外引起的,宋兵、宋钟想讹人,结果撞到了关允的枪口上。郑寒喝多了,没看清是谁就掏枪了,结果郭伟全赶到,让郑寒惊吓之下擦枪走火,没打中关允,跳弹击中了司有立,司有立当场身亡。”黄汉在向郑天则汇报事情过程时,态度十分恭敬,只是郑天则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神跳跃之间,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晦“后来郑寒想把事情做绝,临时起意要捅死郭伟全,结果被现场一名**一枪击中手腕,然后我就赶到了,收拾了一下残局,事情压不住了,就按正常秩序处理,等到了分局的时候,冷秘书长、郭副局长和崔副局长也到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再加上关允身份特殊,大概做了一下笔录,就放关允走了……”

不知是有意疏忽还是刻意隐瞒,黄汉在叙述过程中,直接过滤了几个要点,一是齐昂洋在整个事件中,并不存在,二是齐昂洋开出的击中郑寒的一枪,成了**开枪,在他的现场还原中,齐昂洋作为一个重要的人物,被直接抹去了。

作为郑天则最信任最倚重的手下,黄汉第一时间向郑天则汇报事发经过,他又是事故处理的第一负责人,郑天则对他的话百分之百信任,不打任何折扣。

“当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郑天则虽然信任黄汉,却还是十分生气“是不是如果不是封况挂了,你非要等到明天才通知我?”

黄汉微露尴尬之色:“郑局您以前说过,只要您去找居小易,谁都不能打扰您”…再说这事儿也不大,就是宋兵、宋钟兄弟的破事,哪里值得惊动您?虽然涉及到了关允,但毕竟有冷岳、郭晓旭和崔向出面了,您假装不知道最好。”又停顿了片刻,说道“封况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哪里知道他暗中派人跟踪了关允,上次我和他碰头,他只是说等下他会安排一下,安排好会提前和我打个招呼,谁知道他自己就动手了。结果事情闹得不可收场,还白白丢了性命……”

没错,欲求不足的女人叫居小易,是郑天则最心爱的情妇之一,当然,说是心爱就高抬郑天则了,说成身爱还差不多,对女人,郑天则从来是只投入体力不投入感情。

郑天则越听越火,不是火黄汉,而是火封况:“封况好歹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儿小事怎么也会办砸?真他娘的蠢,打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死了也让人笑掉大牙。”他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墨水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四散飞溅,流了一地的血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封况怎么会被关允一枪打死,关允又从哪里弄到的手枪?”

“具体是不是关允开枪打死封况,还有待查明,我没在现场,也不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过去的时候,封况已经凉了,左腿、右臂和心脏各中一枪,心脏一枪是致命伤,而且是近距离开枪,子弹击穿了心脏,一枪毙命。”黄汉的目光望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场还有十几个人被绑成一串,但都说不清对方到底是谁,有人说,一共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人自称是关允,但他们都不认识关允,不敢肯定他就是关允。还有人说,当时场面非常混乱,好像说是郑寒也在“什么?郑寒?怎么可能?郑寒怎么会和封况作对?”郑天则无比震惊“不可能,绝不可能。”

黄汉一脸无奈:“我也觉得不可能,但现场遗留的手枪经鉴定,确实是郑寒的配枪,而且郑寒又恰恰失踪了……”

“不会,不会是郑寒害了封况,他和封识虽然有点小矛盾,但不至于杀人。”郑天则说什么也不相信,又问黄汉“如果带关允来局里,让人指证他,能不能认出来?只要有人指证关允事发时在现场,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能!”黄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也肯定关允当时就在现场,但现在就是缺少足够的证据,如果他肯配合到市局走一趟,我安排现场的人来指证他。不过有一个问题是,这样一来,肯定会惹恼了蒋〖书〗记。”

“好,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到市委找关允兴师问罪,不能轻饶了他!”郑天则又一拍桌子“居然黑了封况,太狠了,关允不除,黄梁不宁。至于蒋〖书〗记…,先不管了。”

“郑局,郑寒的问题,怎么解决?”黄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似乎很担忧郑寒一样。

“等等再说,郑寒不是没谱的人,他会露面的,除非他……”郑天则没来由心中一阵寒意,除非郑寒也死了的话没敢说出口,最近他的人死得太多了,连他忌讳说死了。

郑天则和黄汉在办公室一直密谋到天亮,他又亲自提审了封况的几名手下,心中更加确定当时关允必在现场。

天一亮,郑天则就带了三辆警车,和黄汉一起来到市委要找关允当面问罪,不料一进门就发现了关允正要上楼,正是好时机,郑天则就直接冲上前去,不让关允上楼,在楼下请关允去市局,总比到市委〖书〗记办公室去请要容易多了。

郑天则和关允在市委大楼门口当众对峙,又正值上班时间,顿时惊动了市委大大小小的干部们,许多人都听说了昨晚封况被人一枪毙命的消息,没想到,封况之死怎么会牵涉到了市委一秘?

市委大院陡然之间平地起风,关允和郑天则的对立,终于上升到歹,拔弩张的正面碰撞!

第240章 酝酿中的破局

“你有人证?”关允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丝毫不理会郑天则的滔天怒火,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有人证证明我在现场,我还有人证证明我不在现场,郑局长,要不要来一次当面对质?如果我证明你说的话不实,我是不是可以告你诬告?”

郑天则几乎要气得发抖了,这个关允就如恶魔一般,先后毁了他数员大将,从达江友开始,到郑寒失踪,再到封况之死,他处处被动,事事失利,仿佛他几十年的好运气从遇到关允开始就江河日下。

而关允显然没有罪魁祸首的觉悟,还在他面前沾沾自喜,似乎在炫耀他的胜利一样,如果不是在市委大院,郑天则当场就会拨枪对着关允的脑门开上一枪。

强忍心头怒火,郑天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至于发颤:“封况是黄梁市政协委员,是黄梁市工商界有名望的企业家,也是黄梁首富,他的遇害,是黄梁人民的重大损失,他的案子,也是市公安局限期破案的大案,请关秘书支持市公安局的工作,配合一下,谢谢。”

不得不说,在黄梁纵横十余年的郑天则,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人这样客气地说过话,如果他怀疑谁有作案嫌疑,直接上门当场提走,根本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现在在关允面前,他不得不低下傲慢的头,毕竟,关允身份特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一场政治风暴!

敢带走市委一秘。岂非视市委书记的权威如无物?除非市委一秘心甘情愿地跟他走。否则他再怒不可遏,也不敢强行带人。基本的官场常识他还有,必须遵守的官场规矩,他也不能违背,何况又是在市委大院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

“对不起,郑局长,事情和我没关系,我没有义务配合市局的调查,服务蒋书记是我的职责。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要靠后。”关允依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郑天则,一点儿情面也没留,“你说的封况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有一个黄梁首富的说法,但没听说他是纳税大户。”

话一说完,关允一甩手,转身就走。

讽刺封况捞黑钱不纳税的黑社会?关允对封况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就更加重了郑天则对关允的怀疑,明明是封况绑了关允的女人在先,关允去救他的女人,出现在现场几乎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偏偏关允死不承认,郑天则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步向前挡在了关允的前面:“关秘书,对不起了,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胡闹!”冷岳怒而发作了,“郑天则,放肆!想带走关秘书,可以,请先向市委办公厅报请,市委办公厅再请示蒋书记,等蒋书记同意之后。会正式给市公安局一个答复!”

这一句话相当于直接堵死了郑天则的路,要求郑天则公事公办,别想在市委大楼门前当众带走关允。郑天则这么做,明,对关允的名声造成重大打击。暗,影射蒋雪松识人不明。并对蒋雪松试图掌握黄梁大局并成立专案组的举动当头棒喝。

郑天则还是不肯放过关允,眼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要把事情做到明处,先泼了关允一身脏水再说,正要大声当众说出他怀疑关允和封况枪杀案有关,一旁的黄汉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黄汉手中拿着电话,捂住话筒,俯到郑天则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郑天则顿时脸色大变:“真的?”

“已经打捞上来了。”黄汉点头,“确认是郑寒的尸体。”

“走。”一听郑寒有了下落,郑天则就再也没有了和关允纠缠的心思,何况他也知道,他在关允面前讨不了好了,市委一秘的光环太强大了,让他束手束脚,他再强势,终究畏惧关允身后的蒋雪松的权威,“关秘书,回头再说,送你一句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句话,我送还你。”关允淡然一笑,冲郑天则挥了挥手,“郑局长,走好,不送。”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郑天则来势汹汹去时匆匆的身影,不仅震惊于封况的被杀,更震惊于关允面对郑天则时的镇静从容,也对郑天则在关允面前最终铩羽而归而惊讶不已,多少年了,郑天则在黄梁横行霸道,几乎无人敢捋其锋,关允是第一次正面和郑天则交锋而丝毫不落下风的一人。

关允冲周围围观的人群微笑拱手,态度端正而谦逊:“不好意思,让各位领导见笑了。”

比起郑天则目中无人来去匆匆的嚣张,关允的随和和谦逊,赢得了更多人的好感。

一路上楼,冷岳心中的震惊之意久久挥之不去,封况怎么就死了?为什么郑天则指责关允和封况的被杀有关?关允莫非真在现场?心中尽管疑问重重,但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不能问出口,他就疑惑地打量关允几眼,话里有话地说道:“关秘书,市里不比县里,尤其是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代表的是蒋书记的形象,一定要时刻注意影响。”

“我记下了,谢谢秘书长的教诲。”关允客气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和齐总在一起吃饭,就齐总对经济开发区的投资问题交换了意见,齐总和我的看法大致一致,他的投资意向侧重于文化产业,短期内是想以黄梁深厚的历史文化为切入点,开展文化旅游,远景规划是形成以黄梁为中心,辐射燕、齐、豫、西四省的文化产业基地,推动中原文化城战略……”

冷岳连连点头,眼中光芒闪动,这个关允真是太聪明了,一点就透,他刚才含蓄一提,关允就以他和齐昂洋探讨投资回应,等于是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他两个事实,一是关允晚上并没有在八里屯出现,而是和齐昂洋在一起讨论投资大事,二是齐昂洋的投资符合蒋雪松对经济开发区的发展思路,和呼延傲博的想法背道而驰。

好事,一条消息两件好事,冷岳一时高兴,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不错,年轻有为。”

“如果再能娶一个四姓女,在唐朝,我就算少年才俊了?”关允还有心情开玩笑。

“娶四姓女在唐朝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在现在可就容易多了,别的不说,你想娶一个崔姓女,不算什么难事。”冷岳哈哈一笑,“在黄梁,崔姓也是大姓。”

说话间,关允来到了办公室。

本以为他来得够早了,身为秘书就应该提前到来,先打扫卫生、放好报纸并且记下书记一天的日程,不料让关允吃惊的是,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一人从里面正好出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竟是叶林。

叶林一见关允,不由脸色微微绯红,她拢了拢头发,笑了一笑:“关秘书,你迟到了,蒋书记喜欢早到办公室半个小时,记住,以后不许迟到了。”走了几步,似乎又想了什么,回身又说,“我是向蒋书记汇报一下关于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调动手续的问题,上午行文,下午就可以来市委报到了。”

关允并未在意叶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也不去多加猜测以刘宝家和雷镔力的级别,哪里值得惊动组织部副部长和堂堂的市委书记,他只是微笑点头:“谢谢叶部长,刘宝家和雷镔力已经到市里了,随时可以来市委报到。”

叶林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她的背影娉娉婷婷,不由让关允想起了温琳。

温琳是一朵健康向上的葵花,喜人而饱满……一边想,一边推门进去,到了里面见蒋雪松正坐着发愣,关允就诚恳地说:“对不起蒋书记,第一天就迟到了,您批评我吧。”

蒋雪松摆了摆手,直接忽略了关允的自我批评,说道:“我听说了封况和郑寒的事情,事情很突然,而且郑天则刚才在楼下不让你上楼?”

消息传得真快,关允一想也就想通了,身为市委书记,身边没有几个通风报信的亲信,就太失败了,他本来就没想瞒蒋雪松什么,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蒋雪松的脸色愈加凝重了,沉默了片刻,猛然抬头问了一句:“昨晚你一直和齐昂洋在一起?”

“是啊,苏墨虞有事,连夜回省城了,我住在了她的房间,就没回宿舍。”

蒋雪松沉吟了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好,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倒可以收回脚步,先静观其变再说。”

怎么和老容头的话有几分相通之处?关允微微一想,就想通了蒋雪松的用心,眼下郑天则方寸大乱,正是成立专案组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进取学院之际,蒋雪松完全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和呼延傲博一决三年来的胜负。

一天下来,除了正常的事务性工作之外,蒋雪松没有迈出市委一步,推了一个既定的工作视察,整天闷在办公室里,谁来汇报工作也不见,都不清楚蒋书记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关允却是知道,蒋雪松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几乎打了一天的电话,电话内容他虽然没有听得太清,却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也第一次感受到蒋雪松在和风细雨的太极手法之下隐藏的致命的杀招。

第241章 天大的秘密

之前,关允一直以为蒋雪松对黄梁三大宗姓联手把持大局无计可施,也对呼延傲博联合郑姓钳制他的市委〖书〗记的权威无可奈何,但在听到蒋雪松几乎打了整整一天电话之后,作为蒋雪松最信任的一人,不管他是不是刻意,也无意中听到了许多惊人之秘。

身为秘书最大的优势就是比任何人都有更多机会接近领导隐藏最深的秘密!

从蒋雪松通话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让关允震惊得无以复加。

三年间,蒋雪松看似对黄梁无为而治,三年功过谁与评说?若让关允以前评说的话,无功无过。但在蒋雪松的通话之中透露而出的信息,让他彻底扭转了观念,才知道想要看透一个官场中人,任何远观都是雾里看huā,只有真正走进他的生活和内心,才能洞悉他的为人和政冶智慧。

尤其是到了蒋雪松的层次,一个主政一方的厅级高官,一个有望前进一步迈入副省级高干行列的市委〖书〗记,如果没有深不可测的官场智慧,是不可能在如履薄冰的官场之中坐至高位。

蒋雪松面对呼延傲博的示弱,面对三大宗姓联手把持局面的忍让,面对郑天则的张狂,等等等等,都是假象,事实上,他自始至终都在暗中悄悄布局,稳步推进,只为了最后一举破局,一战定乾坤!

在大概了解了蒋雪松的隐忍手腕和政冶智慧后,关允几乎汗流潸潸,才知道他以前还是低估了蒋雪松的政冶智慧,只以为他骨子里文人气质太浓。是性情中人,此时才恍然而惊,对官场中人来对,对外的形象都是一种掩饰,或说是一种保护色。真正的内心总会隐藏至深,轻易不会被外人察觉。

再联想到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一直是文人治国,文人能写出风huā雪月的文章,也能成就经国之策略。

关允大概理顺了一下蒋雪松的电话内容。从京城到省城,蒋雪松一共打出了三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打向了省城,和他通话之人是国家青年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

李丁山是什么来历,关允并不清楚,之前他也听夏莱说过李丁山其人,毕竟夏莱调来燕省记者站,李丁山算是她的直接领导。按照国家级报社相对应的级别,李丁山是处级干部。

在李丁山和蒋雪松的通话中,关允隐隐明白了什么,蒋雪松主动打电话给李丁山,向李丁山通报夏莱事件的最新进展。向李丁山暗示,可以适当以新闻手段向黄梁施压,好让他有势可借,最大限度地将进取学院事件扩大化。

后面的电话内容,关允没听太清,却依稀听到一个惊人的事实。蒋雪松有意劝说李丁山弃文从政,眼下正有一个挂职县委〖书〗记的机会,他劝李丁山抓住机遇。不要错过,而且李丁山的最大优势在于他和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是同学。

还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同班同学。

关系网……关允心中也渐渐清晰了几分,每一个市委〖书〗记的身后,都有庞大的关系网,否则全省一共十几个地市,厅级干部无数。能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绝非常人。

李丁山似乎对蒋雪松的劝告并未在意。就关允从听到的有限的对话分析之后得出结论,李丁山为人极为固执,似乎比蒋雪松还更有文人风骨,说话也比较直,不太像官场中人说话时的含蓄和留白。

虽然和李丁山未曾见面,但通过蒋雪松和他半个多小时的通话,关允对李丁山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不知何故,他对李丁山十分好奇,不仅仅因为李丁山是夏莱的顶头上级,还因为李丁山和木果法的同学关系。

对省委秘书长木果法,关允也所知不多,只知道木果法是燕市人,现年46岁的他已经担任了三年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43岁时,他就是副省级高干了,绝对是一等一的官场人才。本来在关允眼中,木果法距离他太过遥远,现在却因成了蒋雪松的秘书,由蒋雪松而得知李丁山的存在,又因李丁山而感觉和木果法的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当然,关允并不是设想怎样结识木果法,相信木果法再有实力,也比不上庞大的冷家和金家实力雄厚,但话又说回来,他却越来越觉得,京城第一金也好,冷家也好,都不如他身边最大的宝藏老容头。

只是关允在思索关系网和分析局势时,却再次疏忽了老妈和小妹的身世,虽然他也隐约猜到老妈和小妹都来历不凡,或许也是大家之女,但毕竟离他太近,相处久了,在惯性思维中,老妈就是代课老师,小妹就是乖巧听话的妹妹,再无神秘之处。

蒋雪松的第二通电话,通向了京城。

一开始关允以为蒋雪松是和夏德长通话,隐隐约约中听到了蒋雪松提到了夏莱的名字,后来仔细一听又不是,蒋雪松只是在借夏莱说事。

对方应该是副部级以上高官,蒋雪松的语气很恭敬,先是简要汇报了一下黄梁的现状,然后又如汇报心得一样向对方汇报他对黄梁的执政思路,以发展文化产业为契机,推动大文化战略,等等,整体思路和关允手头的一篇《关于黄梁市经济发展战略观的若干看法》的文章大同小异,文章的作者署名赫然是王向东!

怎么会是王向东?作为政府秘书长,撰写一篇关于黄梁市经济发展战略观的文章也在职责范围之内,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的文章却在蒋雪松批示的重要文件之中,而且还留存备案,就很耐人寻味了。莫非说,呼延傲博的贴身大管家、市政府秘书长王向东,在经济发展观上,和呼延傲博的思路并不一致?

市委秘书长是市委的大管家,同理,市政府秘书长是市政府的大管家,同是管家,政府秘书长的权限相对就小多了,只能指挥政府和政府下辖机构的事务,而市委秘书长不但可以指挥市委所有事务,也可以指挥政府和政府下辖机构的事务,但权限问题不是关键,关键问题是,市委秘书长必须和市委〖书〗记一心,而政府秘书长要和市长一心。

王向东是否和呼延傲博一心,关允不知道,但他的文章摆在蒋雪松的办公室,就有了意味深长的意义,不由关允不浮想联翩。

蒋雪松和京城的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比和李丁山的通话时间还长,京城的高官能有耐心听取蒋雪松这么长时间的心得汇报——只有关系特别近的上下级才能说是心得汇报,一般都是公事公办的工作汇报——可见,京城的高官和蒋雪松关系非同一般,究竟是谁,级别有多高,是不是蒋雪松的最大后台,还有待考证。

如果说蒋雪松和李丁山、京城高官的通话,只是让关允初步接触到蒋雪松身后关系网的冰山一角的话,那么他的第三通电话,就让关允第一次对蒋雪松的为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三通电话,蒋雪松打给了省纪委。

接电话的人,居然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赵迒。

和赵迒的通话,蒋雪松打的时间最长,声音也最小。如果说前两通电话他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话,那么第三通电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音低了不少,让关允几乎听不到通话内容,再加上关允身为秘书也清楚不能刻意去偷听领导电话,他也就没有特别留意电话内容。

但不管是不是特别留意,却还是有几句话飘进了耳朵之中,也不能怪关允的听力超群,从小在农村长大,他身体健康,眼力和耳力都好得很——就听到了几句机密。

一听之下,关允差点震惊当场,机密,绝对是天大的机密,恐怕是整个市委之中,除了蒋雪松之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先前关允已经从张哲诚和夏德长口中得知,省公安厅正在暗中调查郑天则,但郑天则在黄梁虽然行事嚣张,对上却一直谨慎行事,让人抓不住漏洞,其实关允也一直在想,既然省公安厅都一直在暗中调查郑天则,蒋雪松身为市委一把手,应该知情,但似乎蒋雪松对此事没有丝毫公开或私下的表示,就让关允大为不解了。

但在听到蒋雪松的电话后,关允终于震惊甚至是惊恐了,在蒋雪松表面上的退让和和风细雨的背后,他实际上一直在背后紧锣密鼓地为郑天则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现在,在郑天则的五虎将接连折损之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如果仅仅是为郑天则布网的话,关允也不至于敬佩蒋雪松隐忍的手段是多么的高明,关键是,他从隐隐透露的电话内容中得知了一条足以颠覆他对蒋雪松所有认识的惊人消息——三年来,蒋雪松无时无刻不在为呼延傲博挖坑,时至今日,大坑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呼延傲博最后一跃了。

一般而言,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也不会上升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都以为蒋雪松性格太软,却谁也没有想到,蒋雪松三年的隐忍,只为了最后一招制敌,要将呼延傲博挑落马下!

第242章 各有心思

整整一天时间,蒋雪松在打电话,关允在学习相关资料,熟悉黄梁情况,并且挡住了许多来向〖书〗记汇报工作的大小官员,同时,他也接待了几批专程来和他套近乎送好处的中层干部。

汇报工作的官员,全部挡驾。套近乎和送好处的中层干部,关允并非全部来者不拒,小恩小惠就收下,大礼就免了,既不能显得太过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不能过于没有原则,送什么要什么口如果全部不收,是另类,很难融入圈子之内,如果全部收下,是过度贪婪,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拉下水。

推一部分收一部分,是和光同尘,让人觉得既可以拉拢,又有深度。

一天时间,关允收了不下三部手机、数张银行卡,手机的价格,他大概清楚,银行卡里有多少钱,他不敢肯定,但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也大概猜出钱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正好手头缺钱,小小的礼尚往来,他也就客气一番,很娴熟地就笑纳了。

就让送礼的人觉得关秘书为人还不错,不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也不是贪得无厌的势利眼,很有人情味,值得一交。

对外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并不是关允上班第一天的最大收获,他的最大收获还是拨云见日,推翻了以前对蒋雪松的全部认识。

如果说以前关允认为蒋雪松或许只会到副省级为止,现在他却坚定地认为,或许有朝一日,蒋雪松会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物。

眼见到了下班时间,一天过去了,郑天则去处理郑寒之死没有了下文,封况之死也被封锁了消息,没有什么进展,局势,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

关允就收拾好东西等蒋雪松下班,已经打完了电话的蒋雪松似乎在沉思,半晌没有动静,忽然,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音很轻,沉稳有力,节奏缓慢,一听就知道是大权在握自信十足的人物,开门一看,果然,门口站着崔同。

崔同弗门进来:“关秘书,蒋〖书〗记在?”

若是别人,关允会挡上一挡,先去通报一声或是直接回绝,但崔同则不同了,而且他一瞬间就猜到了崔同要向蒋〖书〗记汇报什么工作,就说:“在呢,崔〖书〗记进来吧。”

崔同微一点头,进来后径直推开了门:“蒋〖书〗记,专案组今天召开了第一次会议,会议之后,听取了陈思清、崔向两位同志关于之前调查取证问题的工作汇报,初步认定,之前调查组的调查工作,〖真〗实有效……”

崔同向蒋雪松汇报工作时,并没有关门,声音就清晰地传到了外面,关允明白,崔同是有意让他知道专案组成立之后的工作进展。

专案组成立后,仅仅一天,就重拳出击,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进取学院内部有人证实,郑令东当时下了死命令,声称抓住夏莱之后,直接推到楼下,就当成失足摔下处理,并且要求所有人严守秘密,谁敢透露,杀谁全家。

也不知道崔同怎么就突破了郑令东对进取学院的封锁,居然有内部人士提供了关键证据,如此一来,郑令东还有什么话说?相信让郑令东口服心服认罪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专案组成立的当天就有了重大突破,不排除郑天则现在焦头烂额被封况和郑寒双双毙命的突发事件弄得一筹莫展的缘故,还有一点可能是,崔同一出手就有进展,是因为崔同在进取学院有内线。

这么说,进取学院一战的全面胜利,指日可待?关允心中一喜。

蒋雪松也是闻言大喜:“什么时候可以采取进一步行动?”

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意思就是一旦证据确凿,郑令东认罪的话,就可以以此为由,查封进取学院,从而瓦解郑姓在黄梁最大的人才培养基地。

“进展顺利的话,一周之内就可以正式进入司法程序。”崔同并没有盲目乐观,不无忧虑地说道“就怕夜长梦多,就算郑令东招供,如果他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最后顶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

后面的话,崔同没说,但关允却是清楚,如果以故意杀人罪起诉郑令东,固然算是为夏莱申张了正义,但却没触动进取学院的根基。如果闹得轰轰烈烈的跳楼事件,最终只以郑令东的伏法告终,胜是胜了,却也只是惨胜。

相信夏莱也好,蒋雪松也罢,想要的都不是郑令东一个人的认罪,而是将整个进取学院的内幕大白于天上,要将进取学院连根拨起。

关允进来倒水,轻轻将水放到桌子上,转身要走的时候,蒋雪松叫住了他,说道:“关允,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蒋雪松叫住关允,倒不是关允的重要性不可替代,也不是他的话多有分量,而是蒋雪松心如明镜,三年间,凡是在涉及到郑姓或王姓根本利益的事情上,崔同从来都是中立的立场,绝对不会偏向他半分,但在进取学院的事件上,崔同一反常态,旗帜鲜明地站在他的立场之上,不但当仁不让地担任了专案组组长,还在一天之内就获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岂能不明白崔同在态度大变的背后,是因为关允到来的缘故?

到底崔同为何对关允特殊照顾,蒋雪松并不知情,但知情不知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需要知道有关允当纽带,他和崔同之间就有了握手的可能就足够了!

关允站住,微微弯腰,谦逊地说道:“郑令东是罪魁祸首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进取学院的事情,远不是夏莱被逼跳楼这么简单,要深究夏莱跳楼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郑今东丧心病狂,不惜杀人灭口也要将夏莱留在进取学院?我想如果不一查到底,新闻界也不会答应。

关允的话,正合蒋雪松之意,正是蒋雪松想说又不好向崔同直接开口的话,不由他暗暗点头,好一个关允,果然心思剔透,猜中了他的所想。

崔同说道:“我个人意见是,案件要步步推进,走一步是一步。”

崔同的话明显流露出保守求稳的意思,似乎是不想深挖只到郑合东为止的暗示,作为专案组的直接领导,崔同现在手中权限极大,他又是市委三号人物,进取学院事件到底以什么结果收场,他的意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就连蒋雪松也不好直接插手。

联想到闩才蒋雪松的几个关键电话,关允心中更加断定,蒋雪松必定不会放过进取学院事件的大好契机,他的野心之大,崔同恐怕想象不到,蒋雪松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进取学院的覆灭,他还想借机将郑姓一网打尽,还要拉呼延傲博平马。

蒋雪松的性格是绵里藏针,但他的手法却是化骨绵掌,软绵绵的一掌打出,看似无力,其实蕴含了连绵不断的内力和后手,一掌击中,或许表面上安然无恙,其实已经受了内伤。

蒋雪松现在决心已下,而且时机已到,他绝对不会坐视进取学院的事件到郑令东为止。崔同的保守或许是基于不想打破三大宗姓的平衡之势,又或者另有隐情不得而知,但关允却是清楚,如果事情被蒋雪松继续推动引发黄梁的官场风暴的话,崔同还是继续坚定地和蒋雪松站在一起比较安全。

蒋雪松不说话,看向了关允,显然,他还是想让关允作为桥梁来向崔同表明态度。

关允就必须说话了:“上次在燕市的时候,夏莱刚醒来,她状态不好,也就没提她在进取学院的采访掌握了多少一手资料,但我相信她手中肯定有进取学院的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否则,郑今东也不会非要害了她。等过段时间她好一些了,我去京城,看能不能……”

崔同也许就是在等关允的这番话,关允话一说完,他就立刻接话说道:“如果夏莱手中掌握了进取学院的一手资料,只要交给专案组,专案组就会继续一查到底。”

蒋雪松脸色不变,但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这个关允,确实不错,比师龙飞有眼色多了,而且说话办事也很老道,想想为了将关允调到身边,虽然在冷枫的任命和冷岳的调动之上做出了不小的让步,但现在看来,只因关允的到来而让崔同态度大变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眼光的正确。

更不用说关允作为一个秘书不但称职,绝对可以用优秀来形容了。

关允站在蒋雪松和崔同的中间,恭谨而谦下,表面上,他似乎一入市委就深受蒋雪松重视和崔同高看一眼,其实他心里清楚,作为蒋雪松和崔同之间的桥梁,他必须忠诚地传递蒋雪松的意图,将蒋雪松想说却又不好说出口的话,明确无误地向崔同表达,不能有丝毫差错,一旦表述有误,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误半。

而且还有一点,关允隐隐觉得,在进取学院最终结局之上,崔同和蒋雪松的意见也许不会统一,更让他担忧的是,如果崔同挡在了蒋雪松想要拉呼延傲博下马的路上,崔同如果被风暴波及在内,到时他将何去何从,站在谁的一方?

下班后,关允下楼的时候,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关允,马上来酒店,情况有变。”

第243章 变局

暮色四合,寒风袭人,关允裹起衣领,从市委大门一步迈出,他的身份就由光彩照人的市委一秘变成了三好青年关允。

走到下班的人群之中,又被冷风一吹,关允才感觉回到了现实中。一天在市委的工作,让他头昏脑胀,看了太多的资料,听了太多的机密,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尽管他记忆力惊人,学习能力超群,但一天之中强行塞进太多的东西,任谁也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昨夜一夜,发生了太多变故,虽然过去了一天,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热血沸腾。

刘宝家和雷镔力今天没有前来市委报到,市委的调令已经下发到了孔县,孔县也正式回复市委,同意市委的调动。不过关允决定让刘宝家和雷镔力缓上几天再露面,在封况死亡郑寒失踪的情形下,这一步棋可以缓下一步。

刘宝家和雷镔力现在正是孔县和市委都不管的三不管人员,在没有正式向市委报到之前,可以光明正大地躲在暗处行事,如此良机不加以利用,关允就不是关允了,正好关允还需要他们办几件大事。

一出市委大门关允就留意身后有没有尾巴,还好,这一次身后干干净净,无人跟踪,相信郑天则和黄汉暂时顾不上对付他了,光是封况和郑寒的善后,就足够郑天则和黄汉忙上几天了。

不过郑天则手下有五虎将。死了达江友和封况。那么除了黄汉之外,还有排名第三的赵彪和排名第四的红颜馨,也就是说,其实以郑天则在黄梁庞大的势力,纵然再忙乱,也可以抽出足够的力量对他再发动第二波攻击。

相信也是接连失利让郑天则不敢轻举妄动了,赵彪和红颜馨在没有接到郑天则的命令之下,也不会自作主张对他如何。

据关允所了解到的关于赵彪和红颜馨的资料显示,虽然赵彪和红颜馨排名在达江友之上,但二人在五虎将之中比较另类。既不如黄汉和达江友是实权派人物,也不如封况是实力派人物,而是一直名声不显,除非圈内人士才知道他们的存在。对黄梁市民来说,赵彪和红颜馨远不如黄汉和封况名声在外,许多人都不知道二人是何许人也。

但低调并不意味着二人对郑天则不重要,相反,二人的重要性在五虎将中同样也是不可替代。赵彪是盛仁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盛仁建筑有限公司听上去规模不小,其实就是一家几十人的施工队伍,而身为总经理的赵彪,就是一个包工头。

以郑天则的眼光会让一个包工头成为五虎将之一,不是郑天则眼瞎了。而是赵彪太会伪装了,他掩藏在包工头身份之下的真实身份却是黄梁市建筑市场的老大,准确地讲,是整个黄梁建筑和建材市场的老大,他的能量之大,说了出来几乎无人相信。

但关允相信,在见识过黄汉的镇静和封况的疯狂之后,他相信郑天则强将手下无弱兵,尽管郑天则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坏人,但关允从来不小瞧郑天则的识人之明。所以在他听说了赵彪的能量之后,他丝毫没有怀疑赵彪在黄梁建筑市场只手遮天的本领。

如果说赵彪的奇特之处在于他的低调和伪装,那么红颜馨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是一个女人。

是的,五虎将中唯一的一名女人,而且据说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就算她再漂亮,也不能因为性别而与众不同。红颜馨的另类有三点,一是她身为五虎将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漂亮女人,却不是郑天则的情妇。

通常情况下,和贪官在一起的女人都会是贪官的情妇,但红颜馨却偏偏和郑天则保持了清白,据说不是郑天则不贪图红颜馨的美貌,而是红颜馨不肯和郑天则有男女关系,郑天则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得逞,最后只好作罢,成为郑天则一生之中唯一一个想霸占却没有得手的女人。

红颜馨能让郑天则欲求不足而放手,并且还能成为五虎将之一,那么她肯定有不但被郑天则看重的本事,而且还有让郑天则离不开她的手腕。

二是红颜馨的名字不是真名,她不是黄梁人,她真名是什么,又来自哪里,无人知晓,传说是她来黄梁时才23岁,孤身一人,三年后她认识了黄汉,经黄汉引荐认识了郑天则,又一年后,就成为五虎将之一,当时在郑天则的势力圈子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许多人都对红颜馨上升过快不服。

但郑天则力排众议,依然让她成为排名第四的五虎将,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不少人不解红颜馨到底有什么本事让郑天则另眼看待,难道就是因为她的漂亮?

后来都知道了红颜馨根本就没让郑天则沾身,就更让郑天则的手下不解了,一个既没有实权又没有实力还不能暖床的女人,怎么就有资格名列五虎将之四了?

三是红颜馨在名列五虎将之后,也一直没有显示出她的重要性,就默默无闻地存在于五虎将中,经常让人忘记她的存在。但她在五虎将中的排名,一直位列第四,谁也无法取代,更让人惊奇的是,五虎将其他四人,都对红颜馨敬重有加,视她如妹妹一般爱护。

红颜馨既不是郑天则的女人,又为郑天则重用,还被其余四将敬重,她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尽管齐昂洋手中有五虎将的详细资料——也不知他动用了多少关系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弄到这么详细全面的资料——但对于红颜馨在郑天则势力布局中的重要性,还是所知甚少。也就是说,齐昂洋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关系才摸清郑天则的底细,但红颜馨依然是谜一样的存在。

关允一边走一边想起昨晚齐昂洋让他过目的资料,一抬头,山海天酒店已经在望了,刘宝家和雷镔力就迎了出来,二人一左一右呈保护之势将关允围在中间,刘宝家低声说道:“关哥,一路上没发现情况。”

从关允一出市委大门,刘宝家和雷镔力就远远地跟在关允身后,一为保护关允,二为伺机观察还有没人有想对关允不利,如果有,可以反跟踪对方。

关允微一点头,问道:“出了什么情况?”

刘宝家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道:“齐总抓了居小易。”

“谁?”关允愣住了,他不知道居小易是谁。

齐昂洋比关允胆大,比关允敢下狠手,关允算是领教过了,而郑天则无意中绑了苏墨虞彻底激怒了齐昂洋,齐昂洋决定先不走了,要在黄梁好好和郑天则斗法。

“郑天则的情妇。”刘宝家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什么?”关允差点凌乱了,“谁去抓来的?”

“陈楠和……我。”刘宝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齐总吩咐我去抓人,我不好意思不去,再说,抓了郑天则的女人,也算一报还一报。”

“真是胡闹。”关允哭笑不得,“完全是添乱,昂洋怎么想的,绑架人是犯法的。”

说话间,关允已经来到了齐昂洋的房间,推门进去,以为会看到一个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的情景,不料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房间内确实有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三分狐媚七分妖娆的女人,正坐在床上吃瓜子。

齐昂洋坐在她的对面,一手端着瓜子盘子,一手递上一杯饮料,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对待自己的女朋友一样,不由关允不大跌眼镜。

见关允进来,齐昂洋呵呵一笑:“来,关弟,我为你介绍一下,居小易。”

居小易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只穿了睡衣,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和胳膊,主动伸手和关允握手:“关允是吧?我是居小易,是郑天则的情妇。”

“居小易……你好。”关允伸手和居小易握手,心里一阵无语,都什么跟什么,齐昂洋绑了郑天则的情妇居小易,居小易还大大方方地如同作客一样,不哭不闹不说,还好吃好喝,浑然没有人质的觉悟,确实是出人意料的场面。

和居小易握了手,关允迫不及待一拉齐昂洋,到了外面,问道:“怎么就抓了居小易?”

“怎么样,居小易挺配合吧?这女人是奇葩,我以为还得严刑拷打她才招,不料一抓来,才问一句话,她就交了底。真服了郑天则,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胸大无脑的情妇。”齐昂洋哈哈直笑,“你猜怎么着,居小易说,她正准备卷了郑天则的钱跑路,结果就被抓来了,她提出的交换条件是,让我帮她离开黄梁,她把郑天则的帐目交给我。”

“可信?”关允有点不敢相信,天大的惊喜一下砸到头上的感觉,太不真实了,“会不会是郑天则的反间计,或是故意让居小易误导我们?”

“不会,以居小易的智商,就算郑天则想用反间计,也不会让她上。”齐昂洋信心满满,伸手拿出一张纸递给关允,“你看看这是什么?”

薄薄的一张纸,轻如鸿毛,上面也只有一串简单的数字,但如果关允知道这串数字代表的是什么,他就会觉得手中的纸片重逾千钧!

第244章 意外收获

“这是什么?”关允接过纸片,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似乎是无意义的组合,既不像生日又不像手机号码,更不是银行帐号,而且纸片也是从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角,看上去不但数字毫无意义,而且就如随便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一张废纸。

“郑天则的帐号。”齐昂洋伸手从关允手中抢过,宝贝一样放到了身上,“郑天则的全部身家都在里面了。”

看齐昂洋爱如至宝一样当成无比贵重的物品,关允乐呵呵地笑了:“别被居小易骗了,你都说她胸大无脑了,说不定就是郑天则随便写了几个数字逗她玩,她就当真了,然后拿来给你,你也当宝了。”

齐昂洋哈哈一笑:“听听居小易的说法,你就不这么说了。”他一揽关允的肩膀,“走,进屋说,外面冷,对了,墨虞打来电话,说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关允摇头,“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她。”

“她不怪你,她也想通了,人各有命,也许就是她命中有此一难。她感谢的是你当时奋不顾身地救她,说你说过一句话让她终身难忘。”齐昂洋挤眉弄眼地笑笑,“关弟,我就发现,你真有女人缘,我感觉她对你有好感,说不定你和她还会成就一段佳话……”

“别,赶紧打住。”关允给了齐昂洋一拳,“你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己的初恋女友还向外推。女人不是衣服。不能随便送人,何况我现在一身情债,已经够麻烦了……我说什么话让墨虞记住了,我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谁动墨虞一根手指,我让你们断一根肋骨……就这句话,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一句话就情根深种了。”齐昂洋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你在女人面前总是会流露出男人气概的一面,这是天生的本领,我比不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另一个真正让我动心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帮我扫清通往幸福道路上的障碍。收了苏墨虞。”

“你……”关允哭笑不得,“你还是男人吗?”

“我当然是男人,郑天则不是男人。”齐昂洋嘿嘿一笑,推开了房门,对居小易说道,“小易,说说你和郑天则的故事。”

居小易穿了一件前襟对开的睡衣,她偏偏还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就上露酥胸下露大腿了,不但妖艳而且风尘。也确实。她的胸大得出奇,活脱脱就如怀里养了两只小白兔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妆虽然化得浓了一些,但五官长得还算端正,洗尽铅华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中等姿色以上的女子,仔细再看,她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七八岁,除了脸型有点婴儿肥之外。身体各个部位都长得比例协调。

“给我一只烟。”居小易伸手要烟,陈楠就及时递上了一只,还为她点了火,她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喷到了陈楠脸上。咯咯一笑,用手一指陈楠说道。“这个男人有点好色,绑我的时候,他乘机在我胸上摸了好几把。那个男人还不错,不敢看不敢摸,像个小男生。”

被居小易形容成小男生的男人自然就是刘宝家了,刘宝家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说话。陈楠被居小易说成色狼,也不恼,目光还不停地在居小易的胸上扫来扫去。

“别看了。”居小易白了陈楠一眼,“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胸里面百分之五十以上是填充物,只有不到一半是原生的,你还觉得好看吗?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宁要假白兔,不要真乳鸽。”

一句话呛得让久经岁月场合的陈楠也尴尬了,不敢再多看居小易的巨峰。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别看我是郑天则的情妇,但我也有真爱。”居小易抽烟的姿势很生涩,却努力摆出一副久经风尘的娴熟,“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想当年,我也曾经是纯情少女,也对人生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咳咳……”齐昂洋打断了居小易的人生感慨,“说近期,别扯你的少女情怀了,少女情怀总是诗,不过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吟诗。”

“讨厌。”居小易发嗲地白了齐昂洋一眼,“最讨厌别人打断我的话了,以前和白沙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从来不打断我说话。”

虽然一声哆声哆气的讨厌让关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居小易话中透露出来惊人事实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白沙,怎么又牵涉到了白沙,她不是郑天则的情妇吗?难道郑天则也玩新潮,和白沙共用一个情妇?

虽然也曾听闻过有些高官有公共情妇,但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关允还是心中连连震憾,这……这也太重口味了,郑天则和白沙共用一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

“白沙最喜欢我的婴儿肥了,每次他都捏我的脸蛋,然后亲个没够……”居小易一往情深地陷入了回忆之中,“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郑天则见到我,就从白沙手中把我抢走了。可恨的白沙不是男人,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郑天则说要,他二话不说就送了过去,他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说我跟着郑天则会更幸福,更有好日子过,呸,臭男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从此以后,我恨尽天下男人。”

居小易智商还真是有点问题,关允去看齐昂洋,齐昂洋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向下听。

“知道我为什么恨男人吗?”房间的暖气很足,外面天寒地冻,里面春意融融,少说也有25度,居小易应该是穿了睡衣被绑了来,而且很明显,睡衣里面还是真空,她也不知道是真热还是习惯了以色诱人,波涛汹涌春光外泄不说,睡衣的带子都快开了,也不知道系一系,估计里面也只穿了一个内裤,她又是坐在床上,就颇有随时玉体横陈的意味。

还好,关允和齐昂洋都对居小易没有兴趣,关允是从来不喜欢抽烟的女人,不管是真抽还是假抽,只要是女人拿烟在手,他一律在心里判处死刑。而齐昂洋则是不喜欢过于性感的女人,在他看来,女人的性感就如时刻诱惑男人犯罪的鸦片,被男人吞掉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不知道。”居小易的问题没人回答,陈楠不想她受到冷落,就接了一句话,“说来听听呗。”

“我以前有一个海誓山盟的初恋男友,爱得死去活来,已经准备结婚了。结婚前一个月,我出差了,就一个月的时间,等我回来后,他却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四年的恋爱不如一个月的热恋,我不服。我去找到那个女人,想知道她哪里比我好,结果一看,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比不了我,就有一点比我强,胸大。原来臭男人都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真是贱,我一怒之下拿出了全部积蓄去做了隆胸手术,然后来到我前男友面前,当他看到我的巨峰时,后悔得要死!”

关允几乎要笑喷了,这个居小易果然是个奇葩,都是什么三观,服了她了,为了防止她继续胡扯个没完,他有必要及时将话题顺正,就问:“你怎么认识了白沙,又怎么当了白沙的情妇?”

居小易斜了关允一眼,一伸手:“我要喝水。”

得,还拿起了架子,关允一笑,端过一杯水递了过去:“有点烫,慢点喝,喝太烫的水不好,容易伤食道伤胃。”

一句话说得居小易挤出了眼泪:“你真是一个细心的好男人,可惜我遇到你晚了,要不我非得……”

“你说的白沙,是不是市纪委的白沙白书记?”关允忙打断她的无病呻吟,虽然他身为市委一秘,直接问居小易和堂堂的市纪委书记白沙的暧昧关系并不符合官场规矩,但为了弄清真相,也顾不上许多了,如果白沙真和郑天则有共同情妇的话,岂非说明他和郑天则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共同利益?

联想到白沙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密切关系,再想到白沙身为市纪委书记的位高权重,再关联蒋雪松正在布置的针对呼延傲博的布局,如果从一个不起眼的事件为切入点,最终拉白沙下水,也算是一次天大的意外收获。

“当然是他了,除了他那个老色鬼,还能有谁?”居小易或许真被关允一句话感动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关允,“告诉你一个秘密,白沙有三个老婆六个孩子,而且都有户口和正式工作,你说他是不是大贪官?我都纳闷了,他一把年纪了,应付好几个女人,他身体吃得消吗?”

后面一句话,关允就直接过滤了,白沙有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消息,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不用省纪委去调查白沙有没有经济问题,只此一件事情,一旦披露,白沙必定身败名裂!

“话不能乱说。”关允脸一板,故意恐吓居小易,“白书记可是市委领导,你诽谤他,是要坐牢的。”

第245章 致命隐患

“我还用诽谤他?”居小易嗤之以鼻,“他三个老婆六个孩子都是谁,都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都清清楚楚,我有证据!”

关允心中大喜,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个居小易居然牵出了黄梁市两大重要人物,齐昂洋一时冲动绑了居小易的举动,无意中为黄梁破局,再下一城。

齐昂洋冲关允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怎么样,绑对了吧?胸大无脑的女人身怀凶器,随时可以让男人中招。

想想也是,如果白沙和郑天则知道居小易的波涛汹涌不是原生态,是人工产物,是以次充好的假冒伪劣产品,会不会大呼上当受骗?再如果让白沙和郑天则知道居小易不但出卖了他们,还出卖得干脆而彻底,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

男人总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女人,却很少想到,其实很多时候女人以美容、整容来伪装自己,何尝也不是一种玩弄男人的手法?世间的事情都是相对成立的,玩弄也是相互的。

“居小易,你把白沙的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姓名、地址都写下来。”齐昂洋拿过纸和笔,放到了居小易面前,“写好后,我就送你离开黄梁市,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带走我的钱,也可以?”居小易用手一指角落里的一个提包。

提包不大,却塞得很鼓,刘宝家见关允目光看了过来,就上前一步拉开了提包。里面满满的全是钱,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一类的饰品。

郑天则就这点现金?关允初步估算一下,顶多就是四五十万。

“可以。”齐昂洋点头,“但你一定要保证你写得正确,否则,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通知郑天则。让他抓你回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要吓唬我了。我肯定会写得一字不差。”居小易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和白沙早就恩断情绝了。再说跟了他两年,他也没有给我什么好处,小气得很,出卖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居小易咬着笔头,装可怜。

“说吧。”齐昂洋很大度地一挥手,“我不和郑天则一样没下限,我不会为难女人。”

“我还拿了郑天则的几个存折,你能不能帮我把钱取出来?虽然是以我的名字开户,我怕被他追踪到。他是公冇安局长。”居小易虽然有点胸大无脑,但在钱的事情上面也不傻,“如果能帮我这一点,我就告诉你们那一串数字到底怎么用。别小看那一串数字,是郑天则一辈子的积蓄。他的全部身家都在上面。”

关允可是吃惊不小,小小一张纸片,上面承载了郑天则一辈子的心血,分量真有这么重?如果居小易所言属实的话,不用打垮郑天则,只要将纸片上的数字变成实际财富全部转移。郑天则就会不战而败,必定崩溃。

谁也承受不了一辈子的心血转眼之间化为乌冇有的灭顶之灾!

没看出来,居小易原来还真是一个宝藏,齐昂洋的冲动之举,收获的却是巨大的惊喜。

“行,没问题,我好人做到底,你要是想出国,也能帮你安排了。”齐昂洋也知道眼前的机会不容错过,原本他想绑来居小易只为出一口恶气,顺便再想从居小易身上挖掘郑天则的软肋,没想到,不但拿到了郑天则的全部身家,还意外牵出了一条大鱼。

虽然郑天则是郑姓的代表人物,但他毕竟才是公冇安局长,级别不高,而白沙可是真正的市委领导,如果白沙落马,必定是黄梁官场的地震。齐昂洋心思大动,想到他来黄梁除了投资之外的政治意图,几乎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我不想出国,我要回老家。”居小易一说回家就又红了眼圈,“我是四川人,虽然老家在穷山沟,虽然我在外面做了几年别人的情妇,没脸再回家见爹娘了,可是我还是想回家……”

人心都有柔软的一面,齐昂洋叹息一声:“好吧,我安排人一路送你回家。”

“谢谢你。”居小易由衷地表示了感谢,却不知道,齐昂洋让人送她回家的安排中,隐藏了要掌握她老家地址的长远用心。

“不客气,赶紧写吧,写好后,就先连夜送你去省城,从省城取了钱,然后明天一早绕道内蒙,不经黄梁,避免被郑天则拦截。”齐昂洋一看陈楠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陈楠对居小易有点想法,不由心中生气,陈楠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这个毛病不改,不堪大用,就说,“陈楠,你一路护送居小易回四川。”

“是,保证完成任务。”陈楠兴冇奋无比。

“不过,你要注意安全。”齐昂洋特意点了一点,“居小易是重要人证,不能有丝毫闪失。要是出现任何人为的意外,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陈楠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清楚得很,别看齐昂洋平常嘻嘻哈哈,和关允称兄道弟,对手下也很宽容,但真正严厉的时候,手腕也是惊人的严酷。

关允催促了一句:“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时间拖得越久,郑天则发现之后,他用来布局的时间就越充足,居小易逃出黄梁的难度就越大。”

居小易一听就怕了,忙不迭地说道:“我写,我马上写。”说完,她埋头刷刷地写了起来。

房间内一时静默,关允也顺势坐下,心思浮沉不定,直到现在他还不清楚齐昂洋是怎么临时起意要绑来居小易,又是怎么知道居小易住在哪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从居小易之处得到的消息充分加以利用,并且推动黄梁局势的大变。

还有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是,齐昂洋在黄梁的投资之外,又是带着什么政治意图而来,齐昂洋的政治意图就是齐全的政治意图的间接体现,如果齐昂洋借投资想要在黄梁实现的政治意图和蒋雪松的布局有冲突,他又该站在哪一方?

或许想得太长远了,但关允就是未雨绸缪的性格,他站起身,见居小易已经写好,将纸条交给了齐昂洋,就过去看了看。

居小易的字歪歪扭扭就不用说了,不过内容写得倒是挺有条理,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不但白沙三个老婆的姓名、职业、住址和年龄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结婚时间都有,而且六个孩子的姓名、年龄和学校也都写了出来,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记忆力惊人。

关允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离开白沙这么久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居小易没听出来关允对她的怀疑,还得意地说道:“你可猜对了,要不是郑天则经常提白沙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事情,我哪里记得这么清楚?他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不少市里领导的**,就连市长和市委书冇记的事儿也有。郑天则是个能人儿,黄梁没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过就是床上功夫差了点儿,有时候才36秒……”

关允忙摆手制止了居小易继续说下来:“打住,打住,别扯远了,说说纸片上的数字是怎么回事儿,一串数字怎么就是郑天则的全部身家了?”

居小易歪着头装可爱,用微带川味的普通话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啦,就是有一次听到他和一个女人通电话,他拿笔记下了一串数字,说他一定会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不管是谁,只要拿着这串数字过去,就可以随意支配他的全部财产。”

“这么重要的数字,他怎么会让你知道?”郑天则不是傻瓜,居小易只是她的一个情妇,他就算无意中让她偷听了电话内容,也不会把数字透露给她,关允就问得很直接,“不会是你记忆力超群,他说一遍你就记住了吧?”

“当然不是了,他那么小气的人,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再说他当时也没有把数字说完,不过……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写数字的时候,是用铅笔写的,下面的桌子上留下了痕迹,我用粉笔一点点描了出来……如果让郑天则知道了,他会不会气死?气死他活该,他不就是觉得我傻吗?我是傻,但我傻一辈子,也总能有一两次聪明。”居小易瞪大了眼睛,用力装作凶狠的样子,“我聪明一次就毁了他一辈子,也值了!”

关允心中打了个激灵,果然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谁小瞧了女人,谁最终就会一头栽倒在女人的波涛汹涌之上,而且说不定还是假冒伪劣产品,这一跤摔得多吃亏。

“这个数字郑天则还不知道泄漏了出去,你们好好利用,一定可以发大财,最好掏空郑天则的全部财产,让他身无分文,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居小易恶狠狠地说道,“谁让他在床上虐待我。”

……是夜,居小易在陈楠的陪同下,悄然离开了黄梁,表面上只带走了郑天则的一部分钱,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两百万,实际量,她的反戈一击,为郑天则埋下的致命的隐患,而此时的郑天则对居小易的出逃还一无所知!

此时的郑天则,正面临着人生第一次重大危机。

第246章 黄汉的居心

整整一天,郑天则都马不停蹄奔波不停,穿梭在黄梁的大街小巷以及八里屯现场,不惜以公安局长之尊亲自查案,已经多年不再查看现场的他,亲临第一线,从甫扬河的郑寒陈尸现场,到鼎鼎香的枪击案件现场,以及八里屯封况被一枪毙命的现场,他都亲自查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黄汉寸步不离地跟在郑天则左右,一一解答郑天则的疑问,态度严谨。在甫扬河现场以及鼎鼎香现场,当郑天则发现疑点并且提出疑问时,黄汉依然坚持他之前的说法,齐昂洋在现场还原中,还是被他有意无意地抹去了。

现场涉案的几名警察也和黄汉的说法一致。

黄汉毕竟是单水分局的副局长,他在管辖范围之内的影响力也足以抵消郑天则市局一把手的权威,况且他身为五虎将之首,如果没有在自己管辖范围之内控制局面的手腕,也不会有今天。

本来,郑天则最先去了甫扬河现场,却只停留了一下,就又来到了鼎鼎香。

在鼎鼎香的现场勘查之后,最终郑天则还是信服了黄汉之前报告的全部结论——事情就是由宋兵和宋钟两兄弟引起,最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司有立之死也被定性为误杀,尽管司空悲伤欲绝,要市局捉拿凶手还他一个公道,但郑寒不明不白死在甫扬河中,作为直接枪杀司有立的第一嫌疑人,他一死。司有立的所谓冤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司空晚年丧子,后悔当年没有教育好司有立,才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可惜人生只是单行道,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再追悔莫及也只能是无济于事了。

如果说在甫扬河和鼎鼎香现场。郑天则只是稍有怀疑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的话,那么在八里屯现场,郑天则发现了重大的疑点。导致他第一次对黄汉产生了怀疑!

八里屯现场已经被警察严密保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封况的尸体早已被抬走。尸检报告也已经出台,致命一枪就是近距离一枪击中心脏,导致心脏破碎骤停而死亡。从尸检报告上看不出什么,而且根据现场提取指纹,却没有发现有效的指纹,由此也证明了一点,如果凶手不是专业的惯犯,就是事后有人故意破坏了现场!

郑天则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关允是专业惯犯,所以当他在现场勘查了一圈之后,冷不防就问了黄汉一句:“八里屯现场和甫扬河现场。你都是第一个赶到了现场?”

“八里屯现场,我第一时间赶到,甫扬河现场,是郑局和我一起去的……”黄汉被郑天则突如其来一问问得一怔,随后又平息了惊讶。从容地答道,“郑局有什么疑问,尽管直说,我哪里处理得不对,也可以当面批评我。”

郑天则的目光闪动寒光,上下打量黄汉几眼:“黄汉。你跟了我快十年了吧?”

“巧了,到今天整整十年。”黄汉感慨地说道,“真快呀,一晃十年都过去了,跟着郑局,我学会了许多东西,受益一辈子。”

郑天则却没接黄汉的话,继续问道:“你一时间到现场,怎么现场被破坏得这么严重?你是老公安了,不懂得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郑局……”黄汉被郑天则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通,脸色不变,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虽然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现场一片狼籍,对方的手法很专业,涂了脚印,擦了指纹,而且封况的手下都是一帮什么人,郑局心里也有数,我来之后已经尽力保护现场了,但还是不可收拾了。”

郑天则将信将疑,黄汉的话虽然滴水不漏,但不知何故,他心中对黄汉的话起了一丝疑心,是,黄汉的话是前后照应得很好,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但正是太天衣无缝了,反而有了人为雕琢的痕迹,不由他不突发一想,黄汉是不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黄汉跟了他十年,整整十年,是他最先收服的手下,也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还是他最依赖最能干的手下,十年来,从未违背过他一次命令,对他往来言听计从,相比之下,其他四虎还敢当面顶撞过他,只有黄汉,能力最强手腕最高,却最是服服帖帖。

平心而论,十年来,郑天则确实没有怀疑过黄汉半分,大事小事只要交到黄汉手中,必定可以让他高枕无忧,也正是因此,近年来他在黄梁的势力扩张迅速,并且让人抓不住把柄,全因黄汉之故。

按理说他不应该在封况被杀的大事上怀疑黄汉什么,但不知为什么,郑天则在鼎鼎香突发事件、封况被杀以及正当他非要抓关允到市局配合调查时,却意外听到了郑寒的死讯等一系列的问题上,总有一种处处被动、被人抢先一步的憋屈感,仿佛步步踩在别人的脚印之上,永远晚上一步。

多少年了,郑天则还没有这么难受过!

还有一点让他怀疑黄汉的是,自始至终,黄汉似乎总在竭力将封况被杀推到郑寒身上,而且许多证据也指向了郑寒。但郑寒是他培育多年的爱将,他太了解郑寒了,郑寒比黄汉心思浅多了,虽然郑寒和封况有过冲突,但郑寒绝对不是敢对封况开枪的人。

何况又是近距离一枪毙命,在他的势力圈子之内,等级森严,郑寒和封况相比,不管资历还是排名差了很多,借郑寒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朝封况开枪。

但从黄汉的现场勘查和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认定,无数证据都指向了郑寒就是杀人凶手!

黄汉是有意栽赃郑寒,还是郑寒真是真凶?郑天则迷惑了。

在看完八里屯的现场之后,郑天则再次亲自提审了封况的几名手下,几人众口一词地咬定,当时天黑,又是在荒郊野外,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模样,只听见有一人自称是关允,如果当面指认的话,应该可以认出来。

至于到底是谁打了封况一枪,谁也说不上来,因为开头两枪的人是一个穿旧军大衣戴帽子的人,后来所有人都被要求背过身去,然后就响了致命的第三枪。

还有一点,关允一行——姑且称之为关允一行——总共四五人之多,除了为首者自称关允之外,其余人都穿旧大衣戴帽子,在黑夜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至于其中有没有郑寒,众人莫衷一是,有人说没有,有人说不好说,有人说好像听到了郑寒的声音,等等,不一而足,反倒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在郑天则看完八里屯的现场并且再次提审了现场目击者之后,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让他心中的疑惑减少,相反,似乎更多的迹象表明,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关允现身枪击案现场。

郑天则当即决定,再次回到甫扬河现场。

一路上,黄汉陪在郑天则身边,一边继续说起郑寒被发现陈尸甫扬河时的情形。

“是一个晨练的老头发现了郑寒的尸体,然后打了报警电话。出警的是甫扬河派出所的民警,简单查看了现场,确认了死者身份后,就通知了分局,然后我就接到了电话,接电话时,我和郑局正在市委大楼……”黄汉目光平静,职业的表情让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平淡,就如郑寒是路人甲一样,“然后郑局和我就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从打捞尸体到发现手枪,郑局和我一起目睹了全过程。”

一早从市委出来后,郑天则和黄汉先来到了甫扬河现场,在打捞出来尸体确认了死者是郑寒后,郑天则当场拂然变色,却没有留在现场继续查看,而是决定立刻前去鼎鼎香查看现场,黄汉什么也没说,直接就陪同前往。

黄汉跟了郑天则这么多年,当然清楚郑天则的所思所想,郑天则不留在现场继续查明郑寒的死因,却要去鼎鼎香现场,是郑天则心中有了规划,他要按照他的思路来查清从鼎鼎香开始到八里屯升级再到郑寒一死为结束的一系列事件的整体走向!

不管郑天则怎样安排,黄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奉陪到底!

从头到尾走了一圈之后,现在第二次回到甫扬河现场,黄汉心里有数,事情还在他的控制之中,没有偏离既定的轨道,郑天则的亲自介入也没能改变事件的走向,就更让他心中坚定了要将整个事件推向他想要的方向的决心。

“郑寒的死因和封况的死因完全一样,都是被人从身后一枪击中后心毙命,不过郑寒是被远距离击中,封况是被近距离击中。”对于郑寒之死,黄汉早就想好了说辞,“郑寒究竟是被谁枪杀,暂时还没有头绪。据当时护送他去医院的警察说,走到半路,郑寒就自己跳车走了,鉴于郑寒的特殊身份,也不好阻拦。我建议先把郑寒的死定性来畏罪潜逃,对外公布的结论是,郑寒在去医院途中以借小解为由试图夺枪逃跑,在劝告无效的情况下,警察被迫还击,当场将其击毙……”

第247章 疑心大盛

郑天则眯起了眼睛,黄汉的话更加重了他的疑虑,整整一天了,他一直憋在心中的一股邪火募然发作出来,直视黄汉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黄汉,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恩就是认定了郑寒是杀害封况的凶手?我怎么还感觉你带我兜了一个大圈,就想把我绕进去?”陡然,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黄汉,你为什么处处维护关允,你是什么居心?”

冬天的甫扬河畔,寒风刺骨,郑天则和黄汉站在河边,相对而立,十几年的交情,十年的相知,到今天,终于爆发了第一次正面冲究郑寒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一座石桥,桥不大,但地处偏僻,已经出了主城区,在二环之外,连接一处居民小区和二环主干道,显然,现场不是第一现场,郑寒是被河水一路冲流至此,被桥洞拦住才不至于继续飘流。否则,说不定要随着甫扬河水一路奔流,直接流出市区了。

河水虽然结了冰,但冰不厚,黄梁的冬天通常不会太冷,滴水成冰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月,历年来,甫扬河的冰面都厚不过半尺,不足以安全地让人滑冰。今年虽冷,但甫扬河的冰只不过以毫米计,用脚轻轻一踩就会落水,以郑寒的重量,只要掉到河里,绝对破冰沉没。

郑寒被枪杀的第一现场已经不可考,一路顺流而下,他身上的证据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身上除了两处枪伤之外,再无其他伤痕。一处手腕中枪,是贯穿伤,据黄汉说,是一名警察为了阻止郑寒刺杀郭伟全开枪所伤,一处后心一枪,也是致命伤,子弹遗留在心脏中,准确地将心脏击穿了一个大洞。

两处枪伤,全是五四乎枪所致。五四手枪子弹初速高,威力大,子弹在300米时仍有杀伤力。郑寒的手掌是近距离贯穿伤,还不算太恐怖,而心脏的伤口由于距离远,几乎被打成了一个大洞,十分吓人。当然,对郑天则和黄汉来说,吓人的不是伤口,而是惊人的准确度。

五四手枪后座力大,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可能远距离命中,到况是被近距离一枪打死还好说,郑天则还可以怀疑是关允开枪,但郑寒之死,他丝毫没有怀疑到关允头上,他相信以关允的水平,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肯定打不中郑寒。

那么在郑寒背后开枪之人”,…莫非是警察?

再者尸检报告显示,由于浸水的缘故,郑寒的死亡时间估算会有较大的偏差,又因为冬天冰冻的缘故,误差出入会高达一天,其实不用一天的误差,只要有几个小时的误差就足以让郑天则无法准确地推断出郑寒的行踪路线。

如果说郑寒从鼎鼎香出来,在去医院的途中就被枪杀,然后陈尸甫扬河,和他中途下车去了八里屯,在枪杀了封况之后,又跑到甫扬河,被人杀人灭口,两者时间上出入只差两个小时左右。即使是平常,两个小时的误差也不可能从尸检上休现出来,何况是现在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

郑天则就愈加怀疑事情的背后有诈,一切都太完美了,手法也太天衣无缝了,处处让人挑不出漏洞,就有了明显的人为的痕迹。郑寒不死在别处,偏偏就死在了甫扬河中,不但让他的死亡时间不好准确推算出来,也让许多原始证据被冲刷殆尽,几乎就是无懈可击的计划。他甚至退一步想,就算是郑寒一时性起枪杀了封况,那么又是谁将郑寒枪杀在甫扬河中?杀郑寒者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抛尸甫扬河中而不是毁尸灭迹?

正是在郑寒之死上面疑点众多,再次回到甫扬河现场,郑天则愈加怀疑从鼎鼎香到八里屯再到甫扬河,三件案子并成一案,背后似乎有一只巨手在抹平许多真相,作为三件案子唯一的全程参预者和全权处置者,如果有黑幕,黄汉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郑天则越想越觉得黄汉有意操纵了三件案件的走向,携多年积威,以雷霆之怒,试图一举突破黄汉的心理防线,让黄汉说出事情真相。

面对郑天则的盛怒,黄汉后退一步,必恭必敬地向郑天则敬了个礼,然后又深深鞠了一躬,在北风萧瑟的甫扬河边,站在枯草之中,他一脸凝重,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郑局,我跟了您十年,从来没有违背过您一次意愿,我一直视您为良师益友,将您当成我人生的指路明灯,我的办案经验都是您带出来的,如果您觉得我在处理封况和郑寒的案子上有什么居心,您现在就可以让我回避,或是直接免了我的职,我没有一句怨誉言!

黄汉以退为进,以全面退出案子来表明清白,倒一时让郑天则犹豫了。

是呀,黄汉是他一手带来的兵,从小兵到大兵,再到五虎将之首,黄汉成长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目光的注视之下,黄汉破案布局的手法,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还能骗得了他?

不过郑天则疑心一起,也没那么容易消除,不管整个事件是不是黄汉的布局,他有的是办法查明真相,根据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所有人为的案子都有漏洞,而鼎鼎香枪击案、八里屯惨案以及郑寒被杀案有两个明显可以查明真相的环节,一是鼎鼎香枪击案现场向郑寒开枪的警察,二是郑寒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护送郑寒的护士和警察,没有人能将漏洞全部刻堵,必定有疏漏之处。

郑天则一拍黄汉的肩膀:“闹什么情绪?我不是办案多了,习惯了突击问话?这点小事儿你也往心里去?不像你的风格呀,黄汉,好了,别闹了,继续调查下去,务必查一个水落石出。”说完,他又故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关键证人……,都保护好了没有?”

只提关键证人不具体所指,郑天则要的就是给黄汉继续施加心理压力,也是想看看黄汉怎么回答。

黄汉似乎情绪好了许多,整理了一个警服说道:“鼎鼎香枪击案现场向郑寒开枪的警察,郑寒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护送他的护士和警察,都妥善安置好了,随时可以提审。

黄汉回答得也巧妙,不说让谁提审,却只是摆出阵势,言外之意就是欢迎郑天则随时亲自审问。至于郑天则是不是愿意亲自出面,就是郑天则自己的事情,反正他不怕任何形势的深入调查。

郑天则心中却莫名闪过一丝愤怒,黄汉表面上必恭必敬的背后,实际上却是处处设防,早就做好了应对他的万全准备,就让他在愤怒之余,心中更有深深的悲哀,莫非黄汉在三个案子之中,真的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

但怀疑归怀疑,郑天则还没有完全失去对黄汉的信任,多年的公安系统的工作让他凡事都以证据说话,在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黄汉对他的背叛之前,他依然当黄汉是五虎将之首。当然,一旦他证据在手,证实了黄汉做出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会毫不手软地亲自处决了黄汉!

“我想这样……。”郑天则必须要对黄汉的布局做出相应的还击了,“现在郑令东的处境很危险,市委成立了专案组后,加大了对进取学院事件的审讯力度,形势对我们很不利,现在的专案组主要负责人是崔同和蔡艳丽,于天凯虽然也算副组长,但他进入常委班子的时间毕竟还短,说话的分量不够,如果让专案组从进取学院打开了突破口,对我们来说也是背后一刀,我想借调你到市局,由你来配合专案组对进取学院的调查行动,我比较放心……,让林九天具体负责鼎鼎香、八里屯和郑寒的案子,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我没意见。”黄汉干脆利落地一口答应,他也清楚郑天则明是调他到市局肩负更重要的任务,其实是想架空他,而林九天是市局副局长,也是郑天则最信任的副局长之一,由林九天主抓三案,明确无误透露出来的暗示就是,郑天则对他不再百分之百信任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郑天则很想现在就亲自提审向郑寒开枪的警察以及护送他的护士和警察,但太操之过急的话,有可能逼得黄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虽然现在事态紧急,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正要准备上车的时候,郑天则的电话急促地响了,一看来电,是市长办公室的号码,再看正好到了晚饭的点儿,他也就没有多想,以为呼延傲博又要和他一起吃饭,就不慌不忙地接听了电话:“呼延市长,有什么指示?”

“天则,你马上到黄梁宾馆引妨间。”呼延傲博的声音透露出急促和不安,“出大事了。”

郑天则心里咯噔一声,他认识呼延傲博几年来,从未见过呼延傲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若是平常,他也不至于惊惶失措,但在一系列突发事件的打击下,在黄汉有可能在背后黑他一刀的愤怒下,他在黄梁最大的倚仗呼延傲博如果再出什么事情的话,他真有可能扛不住了!

第248章 时机稍纵即逝

“我马上到。”郑天则顾不上问发生了什么,当即挂断电话,回头只顾得上朝黄汉说了一句话就飞驶而去。

“我有事先走了,你准备一下。”

黄汉没回话,站在原地不动,凝视郑天则消失在远处的市局一号的专车,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夜色里,他的脸色一半在灯光之下,一半在黑暗之中,让人分辨不清他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蓦然,他的手机也响了。

“黄局,居小易连夜离开了黄梁,沿国道一路向北。”电话里,传来了黄汉内线迫切的声音“要不要采取措施拦截?”

沉吟了一会儿,黄汉缓缓地说道:“不用了,随她去。”

“是不是通知郑局?”电话一端的内线又追问了一句。

“继续监控就行了,我来通知郑局。”黄汉挂断了电话之后,背着手在河畔来回走了几步,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他才又重新拿出手机,看到排在第一位的郑天则的号码,微一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打出去。

郑天则就错失了第一时间知道居小易出逃的良机,也失去了拦截居小易的最佳时机,而时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就永不再来。

在郑天则紧急和呼延傲博会面之时,在居小易一路向北狂奔之时,关允和齐昂洋以及刘宝家、雷镔力、陈乔一起。在黄梁久负盛名的赵王酒店用餐。

赵王酒店是黄梁最高档的酒店之一。谈笑有权贵,往来无布衣,选在此处用餐是齐昂洋的主意,一是为庆祝在黄梁的初战告捷,二是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齐昂洋胃口大开,想好好饱餐一顿。

还有一个原因是,从居小易身上收获颇丰,让齐昂洋心情大好。

当然,关允比他心情还好。

虽然还没有弄清居小易留下的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如何使用,但关允现在深信,这一串数字绝对是绝密,就如居小易所说的一样。应该是郑天则的全部身家。

身家就是性命,郑天则的身家性命在手,岂有不开心之理?

昨夜一夜,刀光剑影,风霜如雪,今晚纸醉金迷,风花雪月,还真是有天壤之别,只不过关允一行中,没有了苏墨虞的陪衬。全是一帮男人,未免单调了一些。尤其是在赵王酒店这样高档的场所,来往的客人都有女宾陪伴,就显得关允几人格格不入。

关允和齐昂洋兴致正高,才不会理会周围人群的眼光,几人穿过大堂,来到了定好的雅间大将军府,齐昂洋坐在首位,关允次之,刘宝家、雷镔力谦让陈乔为上。二人坐在了末位。

齐昂洋看也不看菜单,豪放地一挥手:“凡是特色,一份来一样,酒就上茅台,要你们这里年份最长的。我对你们的服务没有要求。只有一点,保证我们大将军府上菜最快。不管谁点了和我们一样的菜,我要第一个上。第一个,知道什么意思不?要的就是独占鳌头。”

服务员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孩,样子顶多十七八岁,怯生生的模样应该是才入行不久,也不知是雅间的暖气过热还是她被齐昂洋的气势所逼,脸蛋红得和苹果一样喜人,露出了未经雕饰的天然之美。

“是,先生,我保证大将军府上餐最快。”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微微鞠了一躬,受惊一样跑了。

齐昂洋哈哈一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关弟,你肯定想不到,这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说,我是不是很矫情?”

原来齐昂洋喜欢原生态的女孩,想想苏墨虞方方面面都堪称完美,只是毕竟是南方女孩,长得过于精致了一些不说,还喜欢化妆,偏偏齐昂洋喜欢的却是素面朝天的女子,或许人和人之间的缘份,真的只差一步。

一步,就咫尺天涯。

昨晚,救下苏墨虞之后,齐昂洋当即决定连夜送苏墨虞离开黄梁。苏墨虞脱困之后不久,气色就好了许多,虽然还惊魂未定,却已经不再颤抖,重新打扮之后,又恢复了清冷的傲然。

只是在傲然之下,在再见到关允时,多了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她的矜持在关允面前破碎了一地一样。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关允说,却难以开口,或许是想起了当时扑入关允怀中纵情一哭的回味,一个人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就如一道闪光一样,会永远铭刻在心底。

苏墨虞或许还想扑入齐昂洋怀中感受他的温暖,但齐昂洋淡然的表情和并不热烈的眼神让她望而止步,最终离开黄梁的时候,没有一个胸膛让她依靠,没有一个港湾让她休憩,她落寞而悲伤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一刹那,关允分明听到她的心破碎的声音。

而齐昂昂洋始终是漠然的表情,虽然也表现出了对苏墨虞足够的关心,却总有一种疏离的感觉,关允看了出来,齐昂洋是有意为之,他不想让苏墨虞对他用情过深。

如果苏墨虞不是齐昂洋的初恋,如果她不是和齐昂洋之间过于纠葛的感情,关允倒不惜借他的肩膀一用,他虽然不是怜香惜玉的博爱男人,却也懂得呵护一个女人在最无助时的心伤。只是终究不好让齐昂洋难堪,而且他现在一身情债难还,还是不要再介入苏墨虞脆弱的感情世界为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审美标准,你喜欢的类型,我也喜欢,但我不一定非要按照这个标准去选择婚姻。其实我倒觉得,不一定非要刻意追求完美。”关允的话有劝解的意味,他觉得苏墨虞和齐昂洋挺般配,至少苏墨虞对齐昂洋一往情深,又是初恋,现在哪里还能再寻找到纯洁而美好的初恋?错过就太可惜了“太完美的女人是女神,而女神不是用来共度人生的,只是用来瞻仰的。”

齐昂洋摆了摆手:“关弟你不用劝我了,我认识墨虞十多年,十多年在一起,亲热程度只限于拉手,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我一直在努力,努力了将近十年,后来还是放弃了,为什么?我说服不了自己,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有时我也看不起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被墨虞的爱感动而去爱她,难道我连一个人都做不到?但没办法,我发现我太固执了,我是完美主义者。”

关允不说话了,沉默地点了点头,算了,他连自己的麻烦都解决不了,就不要开导别人的感情问题了,现在夏莱和金一佳还纠葛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是他现阶段除了郑天则之外最大的困扰。

不多时上了菜,一共十几道菜,菜品之丰富,卖相之好,让人胃口大开,美色美食都是男人最爱,关允食指大动当仁不让地说道:“来,动起来,别客气,反正今天齐总买单,放开了吃。”

齐昂洋乐了:“想吃穷我?尽管放马过来。”

几人哈哈一笑,开始了吃饭的战斗。也别说,都还真饿了,战斗力惊人,十几个菜不多时就被风卷残云消灭了一大半。关允感觉才半饱,齐昂洋比他还饿,见菜不够,就喊了服务员。

还是先前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她站在齐昂洋面前,脸蛋又羞红如苹果,她拘谨地低头看脚尖:“对不起齐先生,您的菜还有两道没有上……”

关允的目光落在她的胸牌上,上面的名字是张苹果,不由哑然失笑,她的脸蛋还真和红苹果一样,居然名字也叫苹果,有意思得很,看她羞涩的样子,应该是第一天上班,他就接话说道:“不是说我们大将军府的菜第一时间上?”

赵王酒店的雅间命名很有意思,什么大将军府、上大夫府、点将台、王宫,等等,是不是有等级之分,不得而知,但从规格上看,大将军府也算是雅间之中的比较高档的雅间,理应优先上菜。

“有两道菜,备料不多,齐先生点了,点将台的客人也点了,现在备料不够了,后厨正在想办法……”张苹果局促不安地说道,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真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关允暗暗摇头,若是一个成熟的服务员,肯定会以备料坏了为由搪塞过去,她倒好,直接说了实话,这一下就惹怒了齐昂洋。

“你的意思是说,我先点了两道菜,点将台的客人后点,然后菜就要上给点将台不给大将军了?”齐昂洋听了出来先后顺序,勃然大怒“还有没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叫你们经理过来,两道菜如果上不来,今天的一桌子菜,我一分钱也不给。”

张苹果几乎要哭了:“齐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别叫我们经理了,经理一来,我就丢了工作了。我不敢去点将台,点将台的客人凶得很……”

这一句话更让齐昂洋火冒三丈,他拍案而起:“凶得很?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凶。”

说话间,齐昂洋推门出去,关允唯恐有失,紧随其后。

巧了,点将台就在大将军府隔壁,关允想劝齐昂洋不要冲动,却没拉住,齐昂洋一把就推开了点将台的门。

同时也推开了黄梁另一扇政治较量的大门。

第249章 乘风破浪

在齐昂洋推开点将台房门的同时,在黄梁宾馆218房间,呼延傲博和郑天则也在点将。

黄梁宾馆位于市委市政府以南1公里,坐落在繁华地段,前身是市政府招待所,后来被王乘风承包之后,改名为黄梁宾馆,主要承接市政府的接待活动。

王乘风是市政府秘书长王向东的堂弟。

以前半死不活的市政府招待所改名为黄梁宾馆之后,在王乘风的运作下,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短短几年间就成为黄梁市效益最好的宾馆之一。

圈内人士都清楚,王乘风本人并没有过人的才能,黄梁宾馆在他手中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是他有本领,而是他乘了王向东的东风。不少人都说,王乘风有一个好哥哥王向东。

也有人说,王乘风的名字起得好,乘风有借势借力之意,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名字好,必定顺水顺风。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王乘风经营之下的黄梁宾馆深得呼延傲博之心,平常呼延傲博只要不回家,必定在黄梁宾馆过夜,黄梁宾馆就是呼延傲博的行宫。

本来黄梁宾馆只有一栋主楼,在呼延傲博上任后不久,王乘风大兴土木,又兴建了一栋并不起眼的小楼。小楼不高,一共五层,位于黄梁宾馆后面绿林成萌的一片空地之中,整体颜色涂成了灰色,低调而沉默,不对外营业,只服务市委领导。

是为黄梁宾馆最神秘的2号楼。

218房间位于2号楼的2层,是呼延傲博的专用房间,对外是不存在的房号,如果从正常的楼梯上到二楼。会发现房号到217为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从2楼上到3楼,再从3楼的317房间进去,房间内有楼梯,从楼梯下来之后,就是218房间。

如此隐蔽的房间,除了呼延傲博之外,没有几人知道,能有幸在218房间受到呼延傲博的接见,必定是呼延傲博的心腹。而且也是一种荣耀。传闻整个黄梁来到218房间的,一共不到十个人。

郑天则急急赶到218房间时。房间内只有呼延傲博一人。

和平常呼延傲博自信十足、始终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同的是,郑天则眼前的呼延市长,愁容满面,面窗而立,房间内烟雾缭绕。桌子上一堆烟头。

出了什么大事,让从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呼延市长这么为难?

“呼延市长……”郑天则来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空气不流通,香烟的危害性特别大。”

“抽了几十年烟了,想戒还真戒不了了。”呼延傲博扔了烟头,迎着新鲜的清凉空气深吸一口,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天则。”

已经是郑天则第二次听呼延傲博说出大事了,不由他心中一紧:“有呼延市长在,黄梁能出什么大事?黄梁的舵,掌握在呼延市长手中。”

“黄梁这艘船。明是黄梁市委在掌舵,实际上风向还在省委掌控之下。”呼延傲博的脸色依然凝重。“刚刚收到消息,省纪委和省公安厅有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黄梁已经有半个月了。”

“啊?”郑天则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联合调查组没经过市委就进驻黄梁了,不合规矩呀……”话一说完他又自知失言了,不由一下呆住了,后背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省纪委和省公安厅联合调查组进驻黄梁,必定要经过黄梁市委,不经黄梁市委,别说调查组的工作无法开展,就是住宿问题都不好解决,但呼延傲博身为市委二号人物,在调查组进驻了半月之久才得知消息,由此就证明了一点,调查组进驻黄梁的事情只有一人知道……

蒋雪松!

好一个蒋雪松,真是阴险,表面上和风细雨,背后却是直接一刀捅下,真狠,这完全就是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的现代翻版。

试想,只有市委书记一人知情的调查组在黄梁市活动了半月有余,各方力量一无所知也就算了,就连堂堂的市长也被蒙在了鼓里,蒋雪松这一手不但玩得高明,也玩得弄险,那么,调查组要调查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会是调查呼延傲博?这么一想,郑天则几乎要汗流浃背了,又一想,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呼延傲博在省里后台强硬,三年来和蒋雪松在黄梁斗得不亦乐乎却不被省委调整,始终又占据上风,不仅仅是呼延傲博手腕高超,也是他在省委的支持力度够大,否则一个二号怎么可能和一号周旋这么久?

如果真是调查呼延傲博,事情就真的大发了,证明呼延傲博在省委的后台要放手了,省委成立联合调查组调查一个政府一把手,必定要有省委一号和二号点头才行,就算不召开省委常委会讨论,至少也要省委一号、二号以及省纪委书记三方全部同意才会出手。

这么大的事情,呼延傲博却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不妙,大事不妙,政治人物失去政治生命前,都是先从失去知情权开始的。

郑天则胡乱猜了一气,呆呆坐在床上,半晌一言不发。形势变化之快,让他瞠目结舌,如果呼延傲博失势,他在黄梁最大的倚仗一倒,他就失去了借势借力的基础,想再在黄梁翻云覆雨就要掂量掂量了,最关键的一点,黄汉又不再如以前一样让他百分之百放心,如此上下夹击之下,他就真的成了腹背受敌了。

不,再联想到郭晓旭明确了立场,崔向也在进取学院的问题上和他对立,他不是腹背受敌,而是成了众矢之的!曾经黄梁最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转眼间一落千丈,举目四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郑天则陡然间心生悲凉之感。

“天则,不要悲观。”呼延傲博见郑天则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发呆,反而又轻松地笑了,“你也别太担心了,联合调查组进驻黄梁,虽然瞒过了我,不过不是调查我,也不是调查你,而是在调查市委秘书长冷岳!”

“啊?”郑天则一下又惊得跳了起来,“怎么会是调查冷岳?不是说冷岳在京城有后台,他下一步不是要调回京城?冷岳在黄梁一向低调,他身上好像没什么事儿……”

“有事没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省里说了算。为什么要调查冷岳,我也不清楚。”呼延傲博又关了窗户,北方的冬天,冷暖两重天,窗外天寒地冻,室内春意融融,多开一会儿窗户,室温就急剧下降,但也有好处,冷风会让人清醒。

郑天则想了一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呼延市长又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这事儿,还得感谢白沙同志。”呼延傲博说道,“白沙的同学是省纪委的副书记,白沙和他通话的时候,他无意中说漏了一句,白沙政治敏感性高,就追问了下去,终于还是让他问出了一点口风。我就赶紧和省里通了话,省里见瞒不住了,就简单向我解释了几句……”

原来如此,郑天则长出了一口气,呼延傲博没有失势就好,管他调查组在调查谁,只要不是调查呼延傲博和他就好,但问题是……呼延市长怎么两次强调是出了大事,郑天则又说:“既然是调查冷岳,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调查冷岳确实不是大事,但事情瞒过了所有人,只有蒋雪松一人知道,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呼延傲博皱起了眉头,微秃的头顶上面似乎毛发又疏落了几分,“既然有调查冷岳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第一次,那么下次不管再调查谁,也会出现和这一次一样除了蒋雪松之外谁都不知道的情形,天则,换个思路想一想,这个口子一开,等于是蒋雪松手握了一把尚方宝剑,我们都要时刻提防被他背后一枪挑落马下。”

郑天则心中一阵惊慌,确实,换位思索一下,如果这一次调查的不是冷岳而是他,他岂不是要死到临头才知道是谁在背后开了冷枪?而且从调查组瞒过呼延傲博也可以看出省委风向的变化,似乎呼延傲博的后台对他的支持力度不如以前大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大事。

“天则,调查组的事情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提醒我们,以后要改变思路了。”呼延傲博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下一步,尽快抹平进取学院的事情,集中精力做好开发区的文章。”

郑天则明白了,呼延傲博是要丢车保帅了,如果说进取学院的事情是暗斗,那么开发区的较量就是明争,由暗斗转到明争,这么说,呼延市长要转变思路,要在开发区的问题上,和蒋雪松摊牌了?

问题是,呼延市长想在进取学院的问题上,让他做出多大的让步?如果动了他的根基,他绝对不会答应,他也有底线。

郑天则还不知道的是,他的根基,或者说他的全部班底,此时在赵王酒店的点将台,在关允和齐昂洋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神秘可言。

第250章 闯关点将

齐昂洋一把推开点将台的门,将房间内的情况尽收眼底。房间内有五个人,四男一女,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猛然见闯进一人,顿时都惊呆了。

四男之中,一人比较年轻,年约刃出头,分头,眼睛不大,眉毛细长,嘴唇薄。

另外有两人年纪稍大,都在四五十岁以上,其中一人凹岁左右,腰不弯头不秃体不胖,体型保持得还算不错,方脸浓眉,目光如电,不是别人,正是市纪委书记白沙。

另外一名年纪较稍大的人年龄在45岁上下,大背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乱,穿西装打领带,是在座几人中穿衣最正式的一个,而且坐得也最端正。齐昂洋并不认识他是谁,而关允被齐昂洋挡在身后,也没看见,如果关允见到肯定会惊呼一声一、王向东。

不错,正是市政府秘书长王向东。

还有一名东约勾左右的男人,长相很土,虽然穿得人五人六,却掩饰不了他天生的乡土气息,当然不是长相土就不好,只是他的目光跳跃之间,有一种农民式的狡黠。农民式的狡黠并非贬低农民之意,而是特指农民中个别明傻暗奸的极品角色,以表面上伪装的憨厚来骗取别人的信任,其实内心却是无与伦比的奸诈。

四个男人之外,是一个女人说是女人并不准确,说是女孩也不贴切,从面相上看,她似乎只有二十三四岁,但从眼神和眼角的皱纹来看,她应该已经逼近三十年华了。女人保养得好,或许可以保持容颜不老,但眼神的精气和眼角的细微皱纹,很容易出卖真实的年龄。

穿了一件紧身红毛衣的女子,脸型瘦长眉毛飞挑,微高的颧骨明显可以看出南方人的特征,长发扳肩刘海稍短,过大的眼睛让她的瓜子脸有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的确是一个婉约而媚人的美人。

一屋子的人都被齐昂洋的气势震惊了,齐昂洋一人挡在门口,将关允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不是他不礼貌,而是他不想让关允露面,毕竟在黄梁的地面上,关允身为市委一秘影响面太广,他一出头容易被人说闲话。

齐昂洋倒不是非要惹事生非,而是他现在对黄梁印象不好,经过了苏墨虞被绑事件让他心情极度郁闷,总觉得黄梁处处有人和他作对,让他气不顺。

他又不是和关允一样,凡事可以藏在心底慢慢还回来他是快意恩仇有气就出的性格,点菜事情不大却让他心里憋屈,感觉有人故意妹对他一样。房间内的一干人等,齐昂洋只认识一人、白沙,可惜的是,白沙并不认识齐昂洋。在座众人之中,又白沙级别最高,他坐在首位,一见齐昂洋气势汹汹推门就闯,不由怒了:“你什么人,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出去!”

多年在纪委书记位置上养成的威势,让白沙一句话喝出,也颇有几分威风。

关允在齐昂洋身后,看不清房间内的各人,但白沙一开口,他就听出了白沙的声音,不由暗暗一笑,才知道了白沙的秘密情史,就和白沙不期而遇,事情还真是真趣得很。

以前见到白沙,关允还有敬畏之意,毕竟市纪委书记是市委排名非常靠前的关键人物,而且掌握无数干部的生杀大权,但现在心境却完全不同了,白沙的一声携带多年官威的冷喝,在他听来,没有一丝的杀伤力。相反,却觉得十分可笑。

关允正要推开齐昂洋看看里面到底都是谁,齐昂洋却不让开,他回身悄然一笑,小声说道:“我来打头阵。”

话一说完,他又冲里面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抢了我们的两道菜,而且还是我们先点的菜,谁的菜上谁的桌子,这是公理,把菜还给我们,这事儿就算清了。”

“你点的菜就一定要上你的桌子?”也不知白沙哪里气不顺,本来这点儿小事他非要出面就已经有**份了,却还非要和齐昂洋计较个高低胜负,他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说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白沙不认识齐昂洋,齐昂洋却认识白沙,本来齐昂洋来时气势汹汹,现在一见白沙不淡定了,他反倒不气了,洋洋自得地一笑:“堂堂的市纪委书话,出口成脏,要是让市委的人知道,会不会对白书记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白沙一愣,没想到对方认出了他,他听出了对方的冷嘲热讽,也许是酒精的刺激,也许是在听到联合调查组面事情之后让他震惊加极度恐慌弓发了情绪失控,总之不管怎样,他突然间就暴起了,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服务员,轰了出去”。

之前,在齐昂洋推门进来时,就有服务员叫了保安,保安来到之后,站在关允后面,关允不让路,他们也挤不过去。现在一听白沙发话了,保安上前就推搡关允,要将关允拉到一边。

关允甩开保安的手,大声说道:“白书记,等一下,我是关允。”

气得满脸通红手指齐昂洋的白沙,本来盛气凌人,摆出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一听外面关允的声音响起,光是一愣,随后就如泄气的皮球一样,气势大消,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白,努力平静了情绪,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说道:“关秘书……哎呀,快请进来。”

官场中人都有变脸的本事,前一教阻云密布,后一刻阳光灿烂,比小孩子的脸色变化还快,变脸是一门必修必会的基本课。

齐昂洋见关允强出头了,也不好再挡在面前,就错后一步,让出了通道,关允冲齐昂洋微一点头,施施然一步迈进了点将台雅间。

好一个点将台,关允一进去只扫一眼,就认出了一屋子四男一女之中的三人,果然个个都是风云人物。

白沙自不用说,对于王向东关允也算熟悉,而四男之中最年轻的一人,赫然是呼延傲博的秘书刘洋。王于长相老土的男人,关划五并不认识,而对几人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他也全无印象。

但直觉告诉他,老土男人和漂亮女子,绝非寻常之辈。而点将台雅间的一干人等,可以形容为呼延傲博势力的大阅兵。

当然,呼延蚀博在黄梁经营多东,不可能就眼前几员干将,但毫无疑问,房间内的几人,都是呼延傲博最为倚重的嫡系。

关允一露面,不禁刘洋接然变色,在座众人,无一不一时震惊。

白沙自不用说,他见过关允,他的震惊是关允迈入房间时的自信和傲然。

王向东作为王姓的代表人物,也算见多识广,却在关允露面的一教也是微微惊愕,只因他忽然发现关允身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这种气势是信心满满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才来市委不到两天的关划五,怎么就养成了两三年时间才能养成的市委一秘的气势?

刘洋的震惊是源于在关划五市委一秘的光环太过强大,只一露面,就让他头上市委二秘的光环黯然失色,不管是从年龄还是所处的位置,他和关允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就让他非常不愿意和关允面对面。

而长相老土的男人和娇媚的美女显然也都听说过关划五,关允一进门,就立麾向关允投来了好奇和审视的目光,见到关允的年轻和帅气,以及他的淡定从容,也是微吃一惊,传说中一入黄梁就搅动黄梁局势天翻地覆的市委一秘,竟是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年轻人?不像,太不像了。

关允一出场,全场皆惊,比齐昂洋的气场强大太多了,不过关划五却没有沾沾自喜,他清楚齐昂洋的身份是何等惊人,只不过在场几人都不知道罢了。

“关秘书,早知道是你的菜,我这边让你就是,不就是两道菜,值得兴师动众?”白沙话说得客气,似乎是礼让三分,其实含沙射影,影射关划五过于小气和斤斤计较了。

“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的原则是,是我的我不让,不是我的,我不抢。”在遇到居小易之前,关定五再有底气也不敢和市纪委书记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话,但现在在他眼中的白沙,不是什么市委重量级人物,而是一个连自己女人也要送人的窝囊男人,他就呵呵一笑“白书记,本来就是点将台抢了大将军屁的菜,还回来是天经地义,不能说是让。”

一句话让白沙脸色大变,好一个关允,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房,敬你三分是看在蒋雪松的面子,可不是你一个毛头小伙子,他声调一变,阴阳怪气地说道:“关秘书真有意思,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非要抢你的菜欺负你一样,传到蒋书记耳朵里,蒋书记肯定会笑话我不知道爱护年轻人。”

“蒋书记才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儿。”关允要的就是以势夺人,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白沙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深,但他知道,在蒋雪松的倒呼延大计中,白沙是必须挪开的绊脚石,他就是要告诉白沙,小心命门被人拿住“白书记也没有欺负我,要是我知道是白书记和我喜欢同样的菜,我会立刻双手奉送。开句玩笑话,一道菜而已,又不是女人……”

白沙顿时脸色大变。

第251章 恰逢盛会

外人或许不知道关允话里隐含的机锋是多么的刀光剑影,白沙却是心里有数,不但有数,还如被一把利剑一剑穿心一样,他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回到了座位上。

脸色惨白而后背冷汗直冒,白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关允刚才的一句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确有所指,毫无疑问,他的玩笑话中举例说明的女人特指居小易!

怎么可能?怎么居小易的事情被关允知道了?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到让白沙大脑瞬间停止了思维。

如果白沙身上仅仅只有居小易一件事情也就罢了,偏偏他有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事实可是致命隐患,换言之,既然关允知道了他双手奉送居小易给郑天则的事情,那么岂不是说,他三个老婆的事情也有可能让关允知道?

麻烦大了。

白沙先是后背出汗,想到了严重的后果,顿时又出了一头大汗,他哪里还有心思坐在喝酒,起身就走:“各位,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白〖书〗记怎么说走就走?关允难道是老虎,他一露面,白〖书〗记就退避三舍,不至于吧?就是蒋雪松亲临,也得对白沙客客气气,关允才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他有什么资格让堂堂的市纪委〖书〗记一见他的面就落荒而逃?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他在黄梁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不成?刘洋对关允怒目而视,为关允一出现就搅了聚会而愤愤不平。

关允并不拦下白沙,反而很客气地一拱手:“白〖书〗记走好,我还有事儿,就不送了。请白〖书〗记放心,菜的问题好解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别放在心上。”

白沙都几乎语无伦次了:“好说,好说,菜给你,都给你。”

一边说,一边几乎是夺路而逃,连和众人打个招呼都顾不上,分开人群就急匆匆走了,王向东和刘洋站起身想去送上一送,也晚了一步。

白沙一走,在座众人之中,就王向东级别最高了,本来在关允进来时,他还不动声色地坐着不动,一副不动如山的稳重,但在白沙意外一走,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关允面前:“关秘书,两道菜的小事,就不必计较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不如就并成一桌,怎么样?还有你的这位朋友,也请一起。”

还是王向东会来事,上来就请关允入坐,都以为关允会拒绝,不料关允呵呵一笑,回头问齐昂洋:“齐总的意思是?”

“客随主便,你说了算。”齐昂洋岂能不知道关允有借题发挥之意,他也想近距离和黄梁的官场中人私下接触一番,也好对黄梁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那就谢谢秘书长了。”关允乐呵呵的样子和刚才一句话吓走白沙时判若两人,在王向东请他坐在仅次于首位的上座时,他却身子一让,请齐昂洋入座了“齐总坐这里。”

这个举动顿时让在座众人吃了一惊,让市委一秘关允礼让的人,就证明肯定大有来历,众人都看向了关允,想请关允介绍来人是谁。

关允却不介绍,故意不说,却问王向东:“秘书长,这几位都去……”

王向东哈哈!笑,一拍脑门:“瞧我都忘了给关秘书引见了,失礼,失礼了。来,我来介绍……”他说话嗓门够大,大嗓门中透露出豪爽,用手一指刘洋“刘秘书就不用介绍了,你责定认识。重点介绍的去…”美女优先,这位美女的芳名叫红颜馨。”

红颜馨?关允吃惊不小,居然是红颜馨,他和齐昂洋刚刚才研究了红颜馨的来历,不想转眼就能相遇,不由他不惊讶事情的巧合。

关允假装不知红颜馨是何许人也,而且王向东也只介绍了名字没有介绍来历,他就冲红颜馨微一点头:“青眼难逢,红颜易改,好一个红颜馨的芳名,红颜知己,如兰之馨,我认识不少女子,她们都不如你的名字芳香。”

其实关允从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好孩子,从不主动勾引女生,也不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偶而流露出来的男人必备的优点就是耐心和细心,如今天一般当面盛赞一个女子,对他而言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还好,他当面称赞的不是对方的美貌,而是姓名。

红颜馨先是微一错愕,随后她的容颜就如绽放的兰huā一样,灿若晨星,只一笑,一笑就千娇百媚,轻启朱唇,婉转软语:“关秘书不愧为京城大学的才子,我的名字有千百人知道,但第一个说中含义的,只有你一人。缘份,真是缘份。”

说话间,红颜馨素手一伸,喜笑盈盈和关允握手。

关允伸手一握,素手入手微热,手心有汗,一般而言,外冷内热的女人手心冰凉,而外热内冷的女人手心出汗,他心中就有了计较,别看红颜馨笑意盈盈,她却是一个外热内冷的女子。

外冷内热的女人,虽然不好打交道,但一旦赢得了她的信任,她会认可你一辈子。而外热内冷的女人,在表面上的热情背后,内心是惊人的冷静,她的内心强大到很难有人可以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关允呵呵一笑:“是缘份,能认识就是缘份,但除了缘份之外,我还要说……幸会。”确实是幸会,作为郑天则五虎将唯一的女性,也是最神秘的一人,不期然就现身眼前,关允只能用惊喜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红颜馨也积极回应关允:“能认识关秘书,也是我的荣幸。”

如果说和红颜馨的初次谋面让关允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那么接下来王向东介绍的另一个人,更是如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响,让他先是无比震惊,随后又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是的,是惊喜,到此为止,郑天则五虎将全部在他眼前一一展现,如果再算上居小易的爆料,关允现阶段黄梁最大的对手郑天则的全部底细和家当,在他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关秘书,这位是盛仁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赵彪。”王向东又为关允介绍了在座几人中长相最土的一位。

赵彪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双手棒着一张名片递上:“关秘书,鄙人赵彪,请多关照。”

五虎将中排名第四、实力不显名声不露的赵彪?关允伸出右手,一只手接下了赵彪的名片,既没有用双手来接显示出对赵彪的尊重,又没有轻描淡写用两根手指捏住表示轻视,态度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似乎对赵彪并不放在心上(样。

其实……,关允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掀起了滔天巨浪!

从和达江友见面开始,到初会黄汉和夜会封况,再到现在握手红颜馨、偶遇赵彪,郑天则手下最声名显赫的五虎将,再无一人有神秘可言,全部展现在关允面前。

“赵总好。”关允淡淡地和赵彪握了握,态度疏远而淡漠,和刚才对红颜馨的示好判若两人,他要的就是制造一个别人对他误判的假象,以为他是一个喜欢追逐女人的人。

别人越认为他浅bó,就越有利于等他站稳脚跟之后的出其不意的一击。

关允的策略收到了预期效果,红颜馨的目光微微流露出嘲讽之意,而赵彪虽然一脸谦恭的微笑,但在笑容之下,却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依次为关允介绍完毕之后,关允却好像忘了齐昂洋一样,直接就坐了下来。齐昂洋也施施然坐在了关允的上首,二人一坐下,王向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一笑,笑道:“坐,都坐,关秘书的到来,为我们今天的聚会增光添彩,来,我提议共举一杯,就当为关秘书接风洗尘了。”

“谢谢王秘书长。”关允坐着没动,几人都不好起身。

就连王向东也微微恼火,关允也太托大了,一个秘书非要在秘书长面前摆谱,自不量力,但关允不站起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打了仁哈哈,说道:“我就代表黄梁人民欢迎关秘书来黄梁。”

这一句话有影射,一般人不敢自称代表黄梁人民,王向东却敢,他是王姓的代表人物,王姓在黄梁又是数一数二的大姓,或许就连崔同和郑天则也不敢自称代表黄梁人民,他却敢。

关允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出来王向东话里话外的暗示,在座几人都举起了酒杯,他却没有端杯,态度之嚣张,姿态之狂妄,让刘洋恨不得扬手打关允一个耳光,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关允却是理也未理刘洋,仿佛才想起一样,猛然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忘了介绍齐总了。”他用手一指齐昂洋,“燕山集团的总经理齐昂洋。”

关允用手一指齐昂洋的时候,包括王向东在内,几人都并未在意,都以为关允刚才没有介绍齐昂洋或许是齐昂洋并非什么重要人物,等几人听到燕山集团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再听清齐昂洋三个字,王向东、刘洋、红颜馨和赵彪四人,全部大惊失色。

四人几乎同时起身站立,无一人不是一脸肃然起敬之色,齐齐向齐昂洋投去了仰视的目光!

第252章 局势进一步倾斜(请投月票,兄弟)

齐昂洋盛名之威,威风如斯!

王向东心中骇然而惊,齐昂洋是谁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他震惊的不是齐昂洋现身黄梁,也不是齐昂洋在赵王酒店吃饭,而是齐昂洋怎会和关允在一起?和关允在一起也就罢了,看关允和齐昂洋随意说笑的姿态,证明关允和齐昂洋的关系非同一般。

谁不知道齐昂洋为人傲然,眼高过顶,一般人轻易入不了他的眼,更不用说和他交友了,以关允才担任市委一秘的身份,在齐昂洋眼中不过是不入流的角色,怎么关允就和齐昂洋成了莫逆之交了?

对,最让王向东心中惊涛骇浪的就是关允和齐昂洋之间让人嫉妒的密切关系,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身份之高背景之深,是多少人仰视才见的存在,别说关允,就是黄梁市委各个常委如果听到齐昂洋人在黄梁,也会纷纷前去拜访,争相结交,现在倒好,齐昂洋悄然来到黄梁,谁也不见,却和关允为伍,怎不让人惊诧不已。

不止王向东大感意外,刘洋、红颜馨和赵彪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齐昂洋的大名,或许平民百姓不知道,但只要是涉足官场和商场的人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人和王向东的震惊一样的是,都不敢相信关允会有齐昂洋这样的一个朋友。

与其说几人震惊齐昂洋的身份,还不如说震惊的是关允在市委一秘的光环之外。怎么又搭上了齐昂洋的线。岂不是说,关允又进入了省委三号齐全的视线?红颜馨和赵彪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和不安,都意识到,关允的上升之势已经势不可挡,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了齐昂洋的衬托,关允的光环将会更加耀眼。

和众人的震惊相比,齐昂洋却是一脸淡定,他的淡定不是假装。而是他司空见惯了无数人的震惊,早就习惯了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人物,他呵呵一笑,拱手示意:“幸会。幸会,打扰各位了。我和关弟来赵王酒店吃饭,没想到会因为两道菜闹出意外,说实话,计较的不是菜,是心情。既然都认识,事情就过去了,不打不相识,来,我敬各位一杯。”

齐昂洋一举杯。所有人都纷纷举杯,无数酒杯郑重地碰在一起,一次别开生面心思各异的聚会,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关允和齐昂洋坐了一坐就告别了王向东等人,一来毕竟不熟,二来坐一坐,只是出于礼节,也是为了演一出戏。

等关允和齐昂洋一走,点将台的几个人就没有了兴致,草草结束了聚会。一走出赵王酒店。四人就分成两组,王向东和刘洋同行,红颜馨和赵彪一起,分道扬镳了。

王向东和刘洋同乘一车,一上车。王向东就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刘洋几次欲言又止,却又畏惧王向东的威望,不敢打扰他的休息。王向东在政府班子虽然只是秘书长,但他的威望一般副市长都无法企及,而且还有一点,尽管王向东身为政府大管家深得呼延傲博信任,同时,他也和蒋雪松关系不错。

刘洋早就知道,王向东是聪明人,虽说他的中立和崔同的原则性中立大不相同,但他骑墙的技术也是出神入化,让市委和市政府两边都挑不出他的不是。所以才有传闻说是冷岳调离之后,王向东有望从市政府搬到市委那边,由政府秘书长坐地升迁为市委秘书长,迈进一大步。

在柳星雅调进市委之后,又有柳星雅可能接任市委秘书长的传闻,对此,刘洋并不认同,柳星雅才提了正处,再一步升至副厅,可能性极小,跳跃式的升迁虽然也有,但极少,除非在省委的后台极硬。

刘洋也不是没有政治头脑,他就推测放出柳星雅可能担任市委秘书长的风声,是对王向东的敲打,也是督促王向东是该调整方向了,该及时向蒋雪松靠拢了。

作为政府秘书长,或许可以稍微和市长有二心,但作为市委秘书长,就必须完全和市委书记一心了。市长的权限主要体现在经济发展上,而市委书记的权限太大,不管是人事大权还是经济发展方向,都有一言九鼎的权威,作为贴身大管家的市委秘书长,不但要在市委各项大小事务的处理上完全符合书记的心意,还要在人事问题和经济发展观上,做好书记的开路先锋。从市政府搬到市委办公,表面上只是换了一个办公室一样简单,实际上背后要交接的工作和要重新确定的立场,绝对是一件伤神的大事。

“刘洋,以后在市政府这边的工作,多向伟全请示。”快到市委时,王向东才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市委那边,多协助关允工作。”

一句话就击中了刘洋的心脏,让他顿时屏住了呼吸!

领导的话,有两个特点,一是跳跃性大,不仔细听领导讲话就会跟不上领导的思路,听上去好像领导前言不搭后语一样,二是领导说话都不会无的放矢,不管是在会议上发表的假大空的长篇大论,还是在私下场合暗示强烈含义丰富的随口一说,都不会没有意义,正话反听或是反话正听,不管是哪一种,如果领悟不了领导的讲话精神,注定在官场中走不远。

等王向东走后,刘洋还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王向东的一句话不但让他豁然开朗,也让他对蒋雪松的印象由以前的软弱被动转变步步为营并且深不可测,原来,调郭伟全进市委担任政府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下的是一步长远的妙棋,之前,他一直没有看透蒋雪松的安排有什么妙处,王向东的暗示让他顿时拨云见日,明明白白看清了蒋雪松的巧妙之手。

下一步冷岳调离黄梁,如果王向东顺利接任市委秘书长,那么继任的市政府秘书长不是别人,正是郭伟全!

而郭伟全作为蒋书记的嫡系担任了政府秘书长,对呼延市长将会形成有效的牵制!

原来,蒋雪松蒋书记用心高深,政治智慧远在他之上,他看不透蒋书记的高明手腕,还误以为蒋书记软弱无能,真是笨得可以。

不过……以前王向东虽然在工作上和他接触的机会很多,却从未指点过他一二,今天一反常态,有意提醒他,不由刘洋不心思浮沉,想来想去,终于想通了一点,郭伟全和关允,一人是蒋书记在市政府的嫡系,一人是蒋书记的贴身秘书,王向东在亲眼见到关允和齐昂洋是好友之后,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一直骑墙的立场明显有了较大的松动。

刘洋心中一阵惊慌,王向东作为王姓的代表人物,如果他倒向蒋雪松,哪怕只是稍微的倾斜,也将会是对呼延市长的重大打击!

关允作为一个砝码,他自身的分量越来越有加重的趋势,刘洋在寒冷的夜色中,一人站在市委大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感觉周围凝重的夜色就如因为关允的到来而失衡的市委局势一样,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身为市委二秘,在市委多年,刘洋第一次感觉到危机感和迫切感,是如此地逼近。如果说关允刚来之时,他只是觉得身上的光环在关允耀眼的光环之下,黯然失色的话,那么现在他却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有些人,一遇风云便化龙,只要给他一方舞台,舞台有越大,他就能唱出多大场面的戏。

好一个关允!

“好一个关允!”红颜馨扭头对赵彪说道,“比我想像中年轻英俊,也比我想像中高明,这样一个冷静、可怕的对手,又有了齐昂洋的帮助,对郑局来说,不是好事。”

平常,红颜馨很少和赵彪同坐一车,但从赵王酒店出来,她主动坐在了赵彪的车上,就是要和赵彪交流一下对刚才一出好戏的看法。

从小在南方长大的红颜馨来到北方之后,依然喜欢穿裙装,一身素雅的冬裙紧紧包裹在她玲珑曼妙的身上,就让赵彪的眼睛直了,他的目光不停地穿梭在红颜馨紧绷的大腿和高耸的山峰上,对红颜馨的话就没有听进去几分。

一直以来,赵彪就对红颜馨的美貌垂涎三尺,作为男人,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好色,红颜馨既然不是郑老大的姘头,那么人人可以得而睡之,只不过红颜馨一直对他漠然视之敬而远之,他没有机会罢了,这一次主动坐在他的车上,男人的意淫心思一动,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有美在侧,何管江山,他就将关允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红颜馨说些什么,他根本没过脑子,一只手却不老实地伸向了红颜馨的裙子,才摸到红颜馨的裙子里面的毛裤,只见红颜馨脸色一寒,喊道:“停车!”

车一下刹停,红颜馨理也未理赵彪,转身下车,留给赵彪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赵彪愣神片刻,咧嘴鄙夷地一笑:“装什么清纯,装什么贞节烈女!”

红颜馨有没有听到赵彪的话就不得而知了,她下车后快走几步,来到一处电话亭,拿出电话本翻看电话号码。

电话本首页上写着一串奇怪的数字,数字的排列似乎全无章法,如果关允见到必定会大吃一惊,这串数字,赫然是居小易留下的代表郑天则全部身家的数字!

第253章 断腕

红颜馨的电话打给了郑天则。

微微起伏的胸脯、红润的脸色以及隐含怒气的双眼,无一不表明她对刚才赵彪动手动脚的愤怒,除了对赵彪好色的嘴脸无比厌恶之外,心中还有对郑天则未来的担忧,五虎将中,死了封况和达江友,能主事的,就只有黄汉一人了,而赵彪虽然有些本事,却格局太小,好色不是错,但只知好色不分场合不知事情轻重缓急,就终究不堪大用了。

郑天则的电话一打就通。

“小馨,出事了。”不等红颜馨汇报在点将台发生的一出大戏,郑天则上来就急促地说道,“居小易逃走了。”

“逃哪里去了?”红颜馨自己也奇怪,怎么听到居小易逃走的消息,她一点儿也不震惊,是因为早就预感胸大无脑的居小易早晚会离开郑天则,还是她一直就对居小易没什么好感,她也说不上来,她只关心一点,“她带走了多少东西?”

东西一说,含义丰富,既可以认为是钱财,也可以说是机密。

“损失也就是一两百万,钱不多。”郑天则迟疑一下说道,“也就是钱了。”

言外之意就是居小易并不知道他的多少机密,红颜馨却不放心,目光落在电话本上面的数字上,问道:“那串数字?”

“她不知道。”郑天则十分肯定地答道,“就她的智商,我在她面前念上十遍她也记不住。”

红颜馨谨慎地说道:“要不,重新换一组排列?”

“不了。再换一组我还得花时间去记,就这组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郑天则咳嗽一声,“小馨,后悔当初不听你的劝告,居小易真不是个好东西……”

“郑局……”红颜馨知道郑天则想说什么,忙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我在赵王酒店,遇到关允了。”

“我知道,白书记和我在一起。”

“除了关允之外。还有齐昂洋。”红颜馨强调说道,她相信白沙不认识齐昂洋,白沙走的时候。关允还没有介绍齐昂洋。

“齐昂洋?”郑天则的声音都失真了,“你确定是齐昂洋?是齐全的儿子?”

“确定!”红颜馨的声音很镇静,她就是事情越多越乱反而越镇静的性格,“我见过齐昂洋的照片,确定就是他本人!”

“……”郑天则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放下红颜馨的电话,郑天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对面坐着一人。正是白沙。

白沙从赵王酒店被关允吓走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郑天则。

几乎逃窜一样出了酒店,被夜风一吹,白沙就清醒了许多,一开始冲动之下他本想找呼延傲博谈心。后来一想还是太唐突了,不如和郑天则商议对策为好,就急忙拨通了郑天则的电话。

此时郑天则还在和呼延傲博在黄梁宾馆点将,他哪里知道白沙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就没接电话。等一个小时后他腾出时间回了电话,和白沙约了地点见面。一见面就听到了白沙透露出来的惊人的消息,他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当即打了居小易电话,居然没关机,她还接听了电话。

“喂,天则,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你让我失望了,我不再爱你了,永别了我的爱。请你一定忘记我,你对我的记忆越深,你就会越痛苦。我现在正在别人的怀中,享受着全新的幸福。”

臭婊子!郑天则气得暴起,当场摔了手机,又踢翻了身前的茶几,想他纵横江湖叱咤官场几十年,何曾被人背叛过,现在倒好,居然被女人甩了,甩得不但干脆彻底,还被扣上了一顶绿帽子,是为平生的奇耻大辱!

再想到黄汉对他有可能的背叛,一个男人一生之中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两大背叛,他几乎要全有了,怎不让他暴跳如雷。

男人最怕的两大背叛,一是被自己的兄弟出卖,二是被自己的女人劈腿。居小易现在只是卷了郑天则的钱跑路,还不算劈腿,但由陈楠陪她一路回四川,毫无疑问,劈腿只是时间问题。恭喜郑天则,男人最怕的两大背叛,他已经确定可以品尝一个了。

更让郑天则冷汗直流而大感后怕的是,当他打出几个电话要求拦截居小易时,才知道居小易已经在别人的精心护送下,从容地离开了黄梁,现在已经即将抵达京城,他再想出手不但时间上来不及,而且鞭长莫及。最主要的是,据可靠消息,帮助居小易出逃的人中,极有可能就有关允。

就是说,关允挖了他的墙角?或者说,关允莫非上了居小易给他戴了绿帽?还真有可能,关允又年轻,长得又帅,干柴烈火肯定一点就着。

我靠,郑天则盛怒之下,又摸到了腰间的手枪,还好,白沙及时提醒了他:“天则,不要冲动,关允故意告诉我,就是让我转告你,你说他安的是什么心?肯定没安好心。你越冲动,就越上了他的当!”

上关允的当?郑天则冷静一想,可不是,关允这一手玩得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想让他自乱阵脚,有一套。这么说,他还真是小瞧了关允,别看关允年纪不大,不但手腕高明,而且还处处设置陷阱……

想通之后,郑天则又慢慢坐回了座位之上,低头想了半晌,又想通了什么:“白书记,呼延市长说,下一步要由暗转明,进取学院的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的想法是,丢车保帅。”

白沙吃了一惊:“郑令东保不住了?”

“不能再保了,再保他,进取学院就不保了。”郑天则几乎下不了狠心,但还是要下。郑令东虽然不是五虎将之一,但郑令东对他的重要性,不比五虎将任何一人差,如果说五虎将是保证郑姓在黄梁根基的基石,那么郑令东保证的是郑姓的未来。

还有一点,进取学院对郑姓来说,不仅仅是培养人才的基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为人所知的作用,一旦披露,整个郑姓的基石将会为之倾覆,不但倾覆,还会引发所有郑姓处级以上干部的灭顶之灾!

所以才在夏莱发现了进取学院的内幕之后,郑令东下了必杀令。而现在夏莱虽然没死,但有理由相信,她所搜集的证据没有带出进取学院,这也是为什么夏莱苏醒之后一直没有引爆进取学院事件的真正原因。

但问题拖得越久,越对郑姓不利,也对呼延傲博不利。如果说以前可以集中全部精力以进取学院为支点一争高低,但在联合调查组的事件之后,呼延傲博要收缩战线了,不再两处作战,而要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在经济开发区的问题上一决胜负。

进取学院,必须要为呼延市长的大计让步,郑天则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蒋雪松玩了一手暗渡陈仓的高明手段,极大地震慑了呼延傲博,让呼延傲博在以后和蒋雪松的过招时,束手束脚,时刻提防蒋雪松的背后一刀。

和整个郑姓的根基相比,郑令东的性命就无足挂齿了。郑天则现在环顾四周,居小易叛逃,黄汉可能有背叛之意,封况已死,郑寒身亡,郑令东也将不保,忽然间就有一种众叛亲离的萧索感。

本来白沙带来的居小易的消息,已经促使郑天则即将下定决心要将郑令东当弃子了,在接到红颜馨的电话后,得知关允和齐昂洋成了朋友,这个消息又如当头一棒,打得郑天则眼冒金星,却更让郑天则无路可退了。

必须下定决心了,郑天则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做死了进取学院的事情,封了进取学院的漏洞,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居小易的问题,白书记不用担心,她连我的事情都不知道多少,更不会知道你的事情,就是在进取学院上问题,得需要白书记出面才能圆满解决。”

听郑天则这么一说,白沙才稍微放心了些,问道:“我是纪委口,郑令东的问题,又不过纪委口。”

“郑令东的弟弟郑令西是单水区副区长,我手里有他的一点东西,可以向市纪委举报……”

“啊?”白沙一下没跟上郑天则的思路,“要查郑令西?”

“如果郑令东不听话,就查郑令西。如果他听话,郑令西就没事。”郑天则的神情在灯光并不明亮的房间内,呈现灰白一般的阴冷,“我放个口信给他,让他全部认下,你这边也准备好郑令西的材料。”

白沙明白了,郑天则是要下狠手了,如果郑令东不扛下所有的问题,郑令西也将不保,而且毫无疑问,郑令东的家人也会受到威胁。白沙心中打了个寒战,比起郑天则的心狠手辣,他还是差了不少。

“好,我这边准备着。”他和郑天则有共同利益,必须携手。

郑天则一点头,抓起了床头的电话打了出去:“动手。”

“估计郑天则要动手了。”此时的赵王酒店大将军府雅间,关允和齐昂洋的宴会还没有结束,最终,两道菜还是上到了大将军府,算是胜了一局,关允一边吃菜一边说道,“不管是白沙和他通报居小易的事情,还是红颜馨向他通报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情,郑天则都会坐立不安,必定会出手解决进取学院的案子。”

齐昂洋问:“你不怕郑天则狗急跳墙,要杀了郑令东灭口?”

关允一笑:“正等着郑天则出手呢!”

第254章 局势向前大步推进

“这么说,你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齐昂洋越来越发现他不但看不透关允,而且对关允的好感和好奇大增,在刚才对战白沙时的机锋妙语,以及和王向东等人周旋时的掌握节奏,已经充分显示出一名市委一秘应有的气度。

可问题是,关允这个市委一秘才来到市委不过一两天而已!

果然是一个可塑性极强的年轻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舞台有多大,视野就有多广。

“万全之策肯定没有,就是我一时头脑发热,觉得有必要在背后推上一把,而且有齐兄的势可以借助,如果不及时乘风破浪,就是坐失良机了。”关允毫不隐瞒他有意借齐昂洋的势的用心,“我暗示白沙居小易的问题暴露了,白沙肯定惊惶失措要去找人商量对策,找谁最好?必然是和他曾经共用一个女人的郑天则。”

“郑天则现在应该是惊弓之鸟了,封况一死,郑寒又死,居小易再逃,他肯定慌乱了,我猜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可能要拿郑令东开刀来破局了。”齐昂洋继续问道,“万一郑令东被灭口了,进取学院的事情,不就到郑令东一死为止了?”

在来黄梁之前,齐昂洋对黄梁的局势也算有过研究,对于关允和郑天则之间的恩怨,也心里有数,而在来黄梁之后,对黄梁局势的症结点进取学院的问题,也有了亲身感受。现在的齐昂洋。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投入到黄梁局势的风吹草动之中。

“郑令东现在对郑天则还不死心,只要等郑天则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他才会死心塌地地逃命……”关允转动手中的酒杯,气定神闲地说道,“不逼得郑天则对郑令东下必杀令,郑令东不会反戈一击。”

齐昂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一笑:“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万一郑令东真被郑天则灭口了,不就是坏事了?你有把握能让郑令东逃脱郑天则的必杀令?”

“有。”关允自信满满地说道,“蒋书记会看到郑令东的重要性。崔书记也会,郭局长和崔局长更会,所以。郑令东如果真被郑天则灭口了,不是郭局长和崔局长的失误,是许多人的失误。同时让这么人失误,我想郑天则还没有这个本事。”

“哈哈,说得好,当干一杯。”齐昂洋大笑,一笑关允见微知著的本事确实一流,二笑他来黄梁的最大收获就是结识了关允,到现在,他越来越庆幸和关允为友了。不由心情大好,“一醉方休。”

“干。”关允也很开心,应该说,他来黄梁之前就做好了事事被动的心理准备,也确实。从一进市委大门时的墨水袭击到初次和郑天则的较量,步步紧逼,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照此下去,他有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站稳脚跟并且还手,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齐昂洋横空出世。

必须要说,认识齐昂洋,是关允在黄梁的重大转折点,或者说是一系列事件的转折点,而最关键的转折点就是昨夜一夜。

又几杯酒下肚,齐昂洋有了三分醉意:“痛快,一枪干掉封况,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快意恩仇过。”

齐昂洋此话一出口,房间内的几人,包括关允在内,不管是刘宝家、雷镔力还是陈乔,都脸色微微一变。昨晚的事情是绝密,几人早就有言在先,谁也不许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想齐昂洋酒后失言,又提了出来。

关允笑着摇了摇头:“封况是谁?齐兄你喝醉了,我们都没有见过封况。”

“对,对,是没见过。”齐昂洋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晒然一笑,“还以为事情会紧张一段,会有人严密调查,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似乎有人在背后帮别人,别的不说,就是郑寒突然死掉了,就是天大的意外。你说,是谁干掉了郑寒?”

郑寒之死,也出乎关允的意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是谁杀死了郑寒,对他和齐昂洋的处境都是莫大的帮助。当然,郑寒之死一开始只让关允猜测郑天则的势力内部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但等他听到从市局传来的风声,说是有传闻说郑寒是枪杀封况的凶手时,他怦然心惊,意识到郑天则的势力内部不仅仅是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还有了分裂的迹象!

很明显,放出郑寒枪杀封况的风声,是为了掩护真正枪杀封况的人,不管他是谁,他的所作所为让关允无比心惊!

此人很聪明地利用枪杀封况的****是郑寒的佩枪的事实,将枪杀封况一事按着郑寒头上,而且还以杀死了郑寒来灭口,手法不可谓不高明,手段不可谓不狠绝。

“我也说不好是谁黑了郑寒,不过郑寒一死,封况的案子就更扑朔迷离了,是好事。”关允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齐昂洋,“齐兄,说句实话,在背后黑了郑寒的人,要抹平封况的案子,是不是冲你去的?”

封况的案子不仅牵涉到关允,也牵涉到齐昂洋,现在的关允和刘昂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但关允自认不会有人为了他而暗中抹平封况被杀一事,那么毫无疑问,幕后人物是为了齐昂洋。

以齐昂洋的身份,愿意为他出面的人肯定有很多。再联想到齐全的身份,齐全在黄梁,必定也有触手。

“应该不是。”齐昂洋摇头,“不瞒你说,在黄梁我也有关系,但事发突然,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而且实话实说,在黄梁公安系统,我的手也伸不进去。”

“这事儿就很奇怪了……”关允也一时没了头绪,“难道是蒋书记的布局?”

“也有可能是,更有可能是有人为了你才出手。”齐昂洋一脸调侃的笑容看向了关允。

关允摇头:“不可能,我才来黄梁多久,在黄梁无根无底,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不管是谁,这个人的真正目的也许不是为了将封况的死让郑寒背了黑锅,他可能还有更深的图谋。”

“你的意思是说……”齐昂洋越来越发现黄梁的水不但深,而且浑,不过他喜欢又深又浑的水,不但可以浑水摸鱼,还可以锻练水性,“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想黑了郑天则然后取而代之?”

“很有可能。”关允点了点头,“黄梁的局势,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你刚才吓走白沙的用意我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王向东面前借我的势?”齐昂洋转动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自己本身就是支点,还想拉我一起下水,关弟,你是不是不厚道呀?”

如果是刚和齐昂洋认识时,这一句话还真能让关允一时琢磨不透齐昂洋的心思,但经历过和齐昂洋的生死相依之后,他和齐昂洋之间早就没有了丝毫隔阂,齐昂洋的话,就是玩笑话,而不是试探。

“这要从黄梁三大宗姓的平衡局面说起,说来就话长了,简单说吧,王向东是市委之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是王姓的代表人物,但他和崔副书记在市委的原则性中立不一样的是,他是骑墙派。”关允相信,对黄梁市委局势微妙的平衡的把握,齐昂洋还是比他稍有不如,当然齐昂洋对黄梁大局比他更有见解,登高望远的优势也不可小觑。

若要说到见微知著,关允自信比齐昂洋强上几分。

齐昂洋微一思忖,明白了几分:“争取到王向东的支持,也是蒋书记大计的一部分?”

关允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蒋书记有意任用王向东担任下任市委秘书长,然后郭伟全接任政府秘书长,这样一来,就完成了人事布局中最具有威慑力的一步。”

齐昂洋微微一愣,低头一想,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笑容:“好,我没看错你,在政治上,你比我更有头脑更有眼光,以后我和你优势互补,关弟,借黄梁当跳板,让黄梁当成你的起飞之地,祝你黄粱一梦梦想成真。”

“应该说,祝我们黄粱一梦梦想成真。”关允欣然一笑,和齐昂洋碰杯,心中踌躇满志,比起昨夜一夜的惊心动魄,这一夜的黄梁,虽然只有觥筹交错,但一样是刀光剑影,局势再次向前大步推进。

晚上告别齐昂洋后,关允回到了市委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单元房更恰当。房子虽然不大,但他一人住下也足够了,房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布置得还十分温馨,让他十分满意,也感谢冷岳和柳星雅对他的照顾。

次日一早,关允上班,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两个电话,一是进取学院正式要求市公安局采取措施,将在进取学院行凶打人的刘宝家、雷镔力绳之以法,二是夏德长意外打来一个电话,告诉了关允一个突发的意外消息。

……夏莱出事了。

第255章 拉开序幕(求月票)

关允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今天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一个秘书该做的工作做完之后,蒋雪松才安步当车步入了办公室,他神态安祥,进门的时候还冲关允微微一笑,随后就关上了房门。

按照日程,今天蒋雪松有一个视察工作,其余工作是机动安排,并没有太重要的必办事项,但一般而言,市委书记就算没有安排,也有一堆事情,总会许多意外的工作汇报不期而至。关允才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一下思绪,才想了一想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电话就响了。

告知他进取学院要求市局抓捕刘宝家等人的电话,是郭晓旭打来的。郭晓旭的电话很简短:“关秘书,市局会采取行动正式传唤刘宝家、雷缤力。”

似乎是一个通报,又似乎不是,以郭晓旭市**局常务副局长的身份,市**局传唤刘宝家和雷缤力,用不着通知关允,甚至连蒋雪松也不用请示,属于市**局正常的工作程序,但郭晓旭就是打来了电话,虽然只有一句话淡而无味的话,但象征意义重大。

“谢谢郭局长。”关允投桃报李,很客气地表示了感谢,然后问了一句,“谁具体负责?”

“样副局长。”郭晓旭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很没礼貌,其实不然,他该透露的信息已经透露完毕,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就是暗示关允,到了果断采取相应措施的时候了。

柳副局长是市**局副局长柳夏,由他负责传唤刘宝家等人,不用想就知道他是郑天则的亲信。确实,柳夏是市局五个副局长中,最得郑天则信任的第二人,仅次于林九天。

虽然柳夏不如林九天更受郑天则器重,但柳夏却有一项独特的本领无人可及,就是他审讯的手腕非常高明,或者说,是颠倒黑白的本领非常阴险无耻,只要被他咬上,不是黑的能变成白的,而是一只狗都会在他审问之下自称是猫。

柳夏就有一午名如其人的外号,不过要反着念一下流。

对柳夏稍有了解的关允,放下郭晓旭的电话就给刘宝家打了电话:“宝家,现在就来市委组织部报到。”

既然郑天则还想反咬一口,借传唤刘宝家和雷缤力的举动来搅乱视线,打乱关允的部署,关允不给郑天则一个惊喜也对不起郑天则的一番苦心。

和刘宝家通话之后,关允微微一想,又打通了叶林的电话。

“叶部长,我是关允,刘宝家和雷缤力一会儿过来报到,就让他们直接找您?”

“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行了。”叶林很痛快地就接了下来,以她的级别原本不用过问这样的小事,但不但过问了,还主动往身上揽事,“市**局的调函已经发出了,等他们来组织部走了手续,我直接冇送他们到市**局,亲自交到崔向手中,怎么样,放心了吧?”

最后一句的口气,就如长辈对晚辈爱护的口气一样,让关允心中好一阵温暖:“谢谢叶部飞”

“客气什么。”叶林没打官腔,还是平易近人的语气,“等过年的时候,温琳来了市里,你和她一起来家里坐坐。”

“有机会一定去。”关允清楚叶林对他爱护的背后,是温琳的缘故,却不知道的是,叶林对他的事情特别热衷的背后,也有一定的政治原因。

刚放下叶林电话,夏德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说来自从在燕市分开之后,关允和夏德长之间的联系还真不多,有限的几次通话,也只是寥寥数语,只提了一提夏莱的近况,并不涉及政治上的话题,仿佛当时在燕市的握手和承诺,只是过眼烟云,转眼就忘。

关允也清楚,也许是夏德长看了出来,他和他之间终究政治理念不和,难以携手共进,不可能成为政治上的盟友,当时虽然都有握手的想法,只是基于夏莱伤重不治的前提,在夏莱伤好之后,握手的意愿就淡了许多。

是否和夏德长在政治上握手,关允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似乎夏德长忘了夏莱被害的事情一样,始终没有插手黄梁局势,莫非是坐等最后的结果出台?不应该呀,以夏德长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应该袖手旁观,他应该明里暗里介入黄梁的局势并且大力推动郑天则的倒台才对。

最让关允无奈的是,燕市一别,他别再说再见夏莱一面,就是和夏莱一次通话也没有,就让他难免心伤,夏莱真有这么绝情?

“夏部长好。”关允客气地问了好,不知何故,他感觉和夏德长之间的距离,又如以前一样遥远了,“有什么指示精神?”

“关鬼……”夏德长的声音透露出三分疲惫七分无奈,“夏莱要出国了。”

“她出国?”关允一下愣住了,大学时,夏莱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出国,她的事业和爱情都在国内,而且她最讨厌学业有成却不为祖国效劳的学子,怎么一转眼,不但曾经的爱情誓言烟消云散,就连她自己的原则也不再坚持,一时间他心中感慨万千,声音就微有颤抖,“去哪里?”

“美国。”夏德长叹息一声,“我劝不住她,她不和我说话,关允,我对不起你和夏莱。”

夏德长的声音或许还真有几分悔意,只不过他的悲伤打不动关允,关允一颗心越沉越深,从他认识夏莱以来,夏莱对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决绝过,此去美国,千山万水,夏莱的用意他岂能不知?就是要和他恩断义绝!

一入美国深似海,从此关郎是路人。

“什么时候走?”关允抱了最后一线希望,在夏莱出国之前,他要见她一面。

“过完年后。”夏德长似乎迟疑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了,“她本来想现在就走,她妈被气病了,她暂时走不了,就推到了年后口过年时,我希望你能来一趟京城,和她见上一面。”

“好,我一定去。”关允一口答应,他能猜到夏德长的心意,是想让他劝夏莱一劝,只是不知道他的话还能不能在夏莱心中jī起波澜。

“谢谢你了,关允。”夏德长真诚地说道,“希望你能劝夏莱回头,她一个人去国外,人生地不熟,怎么是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父母……”

“我会尽力的。”关允一时感慨,夏德长对夏莱的父爱,绝对超越一般的父爱,也正是他太爱夏莱了,他才会对他不遗余力的打压,但现在,夏莱偏偏要远走高飞,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有时间去燕市的话,你去找一下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夏德长又说,“李丁山虽然人不在官场,但他和木果法是同学,两人关系非常密切,这个关系十分隐蔽,一般人不知道。李丁山为人非常自傲,凡事不求木果法,但木果法对他非常照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早在蒋雪松的电话中,关允就知道了李丁山这条线,虽然他并未将李丁山的线当成多么重大的事情,也是记在了心上,主要是在他看来,木果法身为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在省委名声不显分量不重,虽然年轻,却看不出冇多有前景。

关允明白夏德长的意思是让他和李丁山结交,从而进入木果法的视线,他虽然对木果法并不十分在意,却也不好拂了夏德长好意,就随口答应了一句。

夏德长却听了出来关允敷衍的口气,他咳嗽一声:“木果法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你要多留意他。”

既然夏德长郑重其事地提了出来,关允就正式地回应了一句:“我记下了。”

“你一到黄梁,黄梁就风云jī荡,关允,你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官场人才,我以前错看你了。”夏德长并不是要向关允道歉,而是以此为由引出黄梁的局势,“听说你和齐昂洋关系还不错?”

齐昂洋来黄梁,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夏德长身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知道齐昂洋的动向也不足为奇,关允微微一笑,他和齐昂洋为友,身份立刻水涨船高,由此可见齐昂洋的分量,更可见齐全之威。

“我和昂洋一见如故。”关允只点了一点,他敢说,不管齐昂洋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结交了多少朋友,从现在起,他是齐昂洋最看重的一人,而且他还可以肯定,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和他一样成为齐昂洋的生死之交。

“好,好事,替我向昂洋问好。”夏德长的声音忽然兴奋了几分,只说了一句话就随后挂断了电话,“你注意安全,不过相信黄梁的事情,快有一个眉目了。”

夏德长说得好像多胸有成竹一样,难道他一直在暗中插手黄梁局势?这么想着,有人来了,关允忙起身迎接:“呼延市长,请进。”

不错,正是呼延傲博亲临。

“关秘书,蒋书记在吧?”呼延傲博笑容满面,“我来向蒋书记汇报工作。”

“在。”呼延傲博前来,关允不能阻拦,直接领他进去,轻轻敲门,“蒋书记,呼延市长来了。

蒋雪松微一点头:“傲博同志来得正好,关于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我正要向你说一声。”

关允心头一紧,如果不出他的预料的话,一二把手之间最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就要拉开序幕了。

第256章 最后的警告

关允并不知道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当然,不止他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整个黄梁市委,只有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知道。

蒋雪松是明知,呼延傲博是暗知。

尽管不知道联合调查组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从蒋雪松严肃的表情和郑重其事的作派来看,以及调查组被冠以省委的名义,关允就知道,事情怕是闹大了。不但闹大了,而且上升到了明刀的阶段。

官场上的斗争,一直是以暗枪为主,但一旦上升到明刀阶段,就是不死不休了。一直以来,关允不认为蒋雪松会和呼延傲博争一个你死我活,到了厅级,如果不是动了根本利益,谁也不会置对方于死地。

但现在,从蒋雪松提到联合调查组时一脸凝重表情让关允心中莫名大跳,三年的隐忍和低调,蒋雪松终于要扬眉剑出鞘了。

关允泡了茶,端了过去,放在了呼延依博的面前。呼延傲博脸色平静,却还客气地冲关允微一点头,手指轻轻敲击茶杯,以示对关允倒茶的谢意。至少表面上的礼节,呼延傲博滴水不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放下茶水,关允出去,正想关上门,蒋雪松却说了一句:“开着门吧,通风。”

通风的言外之意就是报信,关允心中明白,蒋雪松是有意打开房门说亮话,是想让他听到谈话内容。

“省纪委、省**厅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在半个月前进驻了黄梁,调查冷岳同志的经济问题,经查,冷岳同志作风过硬,经得起组织考验。”蒋雪松开门见山地说到了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本来调查组下来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经过市委,我考虑到冷岳同志身份的特殊性,就提出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所以,也就没有事先告知你。”

事后告知,不管话说得多委婉,也只是有象征意义,没有实际价值,呼延傲博平静地说道:“我理解组织上的安排。”

“调查组要撤出黄梁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和调查组见个面,也算是为调查组送行。”蒋雪松又说,他的目光从门口跳到窗户,就是不落在呼延傲博的脸上,“再叫上崔同,就我们三个人,也算代表市委了。”

呼延傲博脸色依然平静:“好,就按蒋书记的指示办。”

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关允耳中,关允也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只能听到黄梁一号二号之间关于调查组的对话。从二人平静淡然的对话之中,听不出任何的刀光剑影,就如平常时书记吩咐市长去做一件事情一样,蒋雪松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呼延傲博的语气是毫不犹豫的服从。

只从一问一答中,谁也不知道黄梁市委的一号和二号之间,正在进行怎样的最后摊牌!

关允却听了出来!

尽管关冇允并没有事先得知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也尽管他十分震惊联合调查组前来黄梁竟然是调查冷岳的问题,但所有的震惊并不防碍他对联合调查组问题极有洞察力的分析,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其实是蒋雪松正在举起大手,每一句话都相当于一句耳光,都响亮而干脆地打在呼延傲博的脸上。

先不去管联合调查组为什么以调查冷岳的名义进驻黄梁,单说调查组结束调查之后,才由蒋雪松向呼延傲博透露,就足以说明蒋雪松在省委的渠道比呼延傲博更宽广,也说明省委对蒋雪松的支持力度更大,只此一事就让关允断定,不管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省委的后台分别是谁,谁的后台更强硬,在政治手腕的娴熟运用上,在充分利用上层力量对黄梁局势的干扰上,蒋雪松的手腕更高一筹!

而且蒋雪松事先不让呼延傲博知道,事后又让呼延傲博出面送行,明显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呼延傲博郑重宣告,黄梁的大局,还是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呼延傲博虽然是二号,虽然强势而霸道,但真要事情上升到一定层次,他还是真正的掌舵者!

可以说,就联合调查组事情的一次过招,蒋雪松不但完胜,而且还胜得漂亮,打得呼延傲博找不到东西南北不说,还在事后又被打了一闷棍,相信呼延傲博一定无比郁闷。

最主要的是,蒋雪松此举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呼延傲博,还有明白无误地警告呼延傲博之意,就是要呼延傲博看清形势,在接下来的大事上,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关允宗全洞悉了蒋雪松的心理,借联合调查组这事,是为对呼延傲博最后的警告!

不过,从呼延傲博顺从的态度上,并不能就此断定呼延傲博被蒋雪松压服了,口头上的话做不得数,只有落到实事上,才是关键。

关允忤然心惊,谁说蒋雪松软弱忍让,他虽然不是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也有仗势欺人的威势,虽然看不清二人对峙时的情形,但关允却是暗暗为蒋雪松叫好,他甚至可以想像蒋雪松目光淡淡却无比坚定的表情,在蒋雪松的威压下,呼延傲博又会是怎么样的退让?

呼延傲博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到让蒋雪松揣摩不透他的真实所想,不过和呼延傲博打了三年交道,蒋雪松心中一沉,他很清楚,他对呼延傲博的最后警告,可能没有收到预期效果。

不过也在蒋雪松的预料之中,他心中只是闪过片刻的失望,又继续抛出了第二个杀招。

“傲博,中央党校有一个进修的名额,本来我想让冷岳去,但出了联合调查组的意外,虽然最终调查结果是没有问题,不过正好耽误了报名,我就报了于天凯上去。”蒋雪松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呼延傲博的双眼,如果说刚才联合调查组问题的抛出,等于是含蓄一剑,那么借上党校之际将呼延傲博的坚定追随者于天凯搬开,就是当面一刀了。

呼延傲博并不躲闪蒋雪松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对他来说不算太突然,他虽然后知后觉,但总算在蒋雪松亲口告诉他之前已经知道了,不算太丢人,而于天凯的事情,却是被蒋雪松又在背后捅了一刀,不由他心头火起。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呼延傲博何曾在蒋雪松面前这样屈辱过,终于忍不住了:“蒋书记,天凯去中央党校不太合适吧?他才进常委班子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熟悉工作呢,再说,经济开发区的下一步规划,需要他主持工作。”

蒋雪松要的就是不让于天凯插手经济开发区的工作,去党校学习,有时是好事,是为了下一步的提拔,有时却只是因为碍事被搬开,换言之,就是先一边儿凉快半天去,见呼延傲博终于乱了方寸,他心中暗暗一笑,说道:“我觉得就于天凯比较合适。”

“伟宪同志也不错,他更需要一次去兴校学习的机会。”呼延傲博当仁不让提名了曾伟宪,作为和蒋雪松关系密切的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是他的眼中钉,尽管曾伟宪能力实在有限,在政府班子威望不高,不堪大用,但谁也不想眼前有一个人碍手碍脚。

如果呼延饭博提名别人还好,他却直冇接提名曾伟宪,就有和蒋雪松直接对着干的意思了,就让蒋雪松彻底明白,在经济开发区的最后决战上,不管是联合调查组的震慑,还是搬开于天凯的敲打,都不足以让呼延傲博警醒并且让步!

好,既然如此,就一决胜负吧,蒋雪松一改从前凡事商量三分的语气,而是坚定并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就于天凯了,名单我已经报到省委组织部了。

黄梁市委一号和二号之间私下的一次谈判,以失败而告终,由此也正式拉开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决战的序幕!

呼延傲博离开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铁青,关允送他的时候,他倒是涵养十足地不忘冲关允点头,只不过一转身,他的目光阴冷如窗外的阴暗角落的积雪,透露出不寒而栗的寒冷。

关允就知道,黄梁的局势,即将大开了。

下午,陪同蒋雪松视察了经济开发区的一处工地,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关允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我先回省城了,墨虞心情不好,我回去劝劝她,顺便汇报一下黄梁的事情。黄梁的局势要开了,投资的问题暂时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再提出来,有事给我电话。”齐昂洋哈哈一笑,“就不用你送行了,我现在已经上高速了。”

好吧,齐昂洋说走就走,符合他的个性,关允也没强求。下班后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早早回去了,准备睡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如果说蒋雪松白天和呼延傲博的正面较量预示着黄梁局势即将大开,那么晚上的一个电话,就是黄梁局势已经大开的标志。

打来电话的,是一个让关允一直担心是死是活的关键人物。

第257章 关键人物

电话铃声在清冷的夜晚,格外响亮。

关允刚刚躺下,连续面天没有睡好,他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迎接明天,脑袋刚一挨枕头,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尖叫起来。

房间内装有座机,不过知道他座机号码的人极少,实际上,知道他手号码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关允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燕市,他就心中一沉,忙接听了电话。

“你好,我是关允。”

“关秘书,我是郑令东。”郑令东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入关允的耳朵,让他一下屏住了呼吸,只感觉血向上涌。

郑令东,是他最刻骨的仇人,最想除之而后快的首凶!

“郑令东……。”强忍心头怒尖,关允努力平静了情绪,“有事?”

“关秘书,以前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多说了,做人就要向前看,对不对?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和夏莱没有私人恩怨,害夏莱的人归根结底是郑天则,不是我!”郑令东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为郑天则卖命,不,我全家都为他卖命,到头来,他居然威胁我,拿我弟弟的前途和我全家人的性命让我扛下全部事情,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哈哈”,…”

关允将电话拿开了一些,否则会被郑令东过于响亮的笑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他虽然无比厌恶郑令东其人,但作为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至少现在他还必须和郑令东虚与委蛇。

更何况,郑令东的出逃,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尽管不是他一手策划了郑令东的出逃,但在喝退白沙故意放出居小易逃走的风声时,他也为整个事件向前大步推动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郑令东的声音继续传来,透露出不甘和愤怒:“如果他好好说话,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他却威胁我,就是看低了我的人得”,…”

从郑令东的叙述中,关允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在郑天则通过特殊渠道向郑令东释放了指示之后,郑令东怒火冲天在看管的房间内转了不知几十圈,最终做出了决定,逃逃得越远越好,只有他逃在外面,他的家人才安全郑令西的副区长宝座才坐得安稳。

他掌握了太多郑天则的秘密,他一日不死,一日不被抓获,郑天则就投鼠忌器不敢动他家人一根手指。

但怎样才能逃出去?看守所不是旅馆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不过让郑令东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看守所突发火灾所有人都去救火,没人看守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混乱郑令东居然从容地逃出了生天。

郑令东最后一刻还不忘回首看了一眼失火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车棚着火了而且车棚处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却惊动了所有人前去救火,他心里清楚,有人故意放水,就是制造失火的假象好让他借机逃跑。

不管是谁,郑令东清楚,郑天则刚放出逼他就范的消息,就有人制造机会让他脱逃,事情巧合得让人震惊,但却又不仅仅是巧合,而是郑天则被人算计了。

或者说,郑天则的一举一动都在背后人物的注视之下。

背后人物是谁?也许是蒋雪松,也许是郭晓旭或崔向,更也许是崔同,但不管是谁,他都没有办法和上述几人直接联系,他有什么话说,只能通过一个关键人物传达,这个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不共戴天的关允。

市委一秘关允,不但是蒋雪松身边最信任的人,也和崔同关系密切,而且还能和郭晓旭、崔向直接对话,再者他又是郑天则的眼中刺肉中钉,是整个黄梁最佳的支点也是唯一的桥梁。

郑令东并没有多少大局观,他并不知道他的出逃是黄梁局势大开的标志,他只知道,郑天则拿家人性命和郑令西的前途来要胁他,是动了他的逆鳞,他必须以牙还牙。

“关秘书,我现在在燕市,下一步不一定会去哪里,你也别想抓到我。”郑令东冷笑一声,“我和你的过节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会帮我保护我的家人?”

如果说在黄梁关允最痛恨的人是郑天则的话,那么他最想亲手杀死的人就是郑令东,作为直接害夏莱跳楼的罪魁祸首,郑令东是他在黄梁必除的人之一。

不过眼下,郑令东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关允微一思忖说道:“就算我想,我也没有能力……。”

“关秘书,如果连你都没有能力保护我的家人,在黄梁,我还真找不到谁还有资格能充当中间人的角色,我就一句话,如果你能保护我的家人不被郑天则威胁,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郑天则全部的秘密都告诉你。”

关允明白郑令东的意思,郑令东是想一边威胁郑天则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动他的家人一根手指,一边以郑天则的全部秘密为诱饵,希望他出手保护他的家人,等于是郑令东吃了甲方吃乙方,寻求利益最大化。

“你想我怎么做?”关允耐着性子问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必须牢牢抓住郑令东出逃的契机,让郑天则的全部计划破产。

郑令东一日不除,郑天则就会一日寝食难安,而且他也清楚,郑令东的出逃,是进取学院事件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也预示着僵持的黄梁局势,已然大开。

郑天则必然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补救,而呼延傲博在蒋雪松的步步紧逼之下,自顾不暇,对于郑姓根基的进取学院,怕是会放手不理了。如此一来,郑天则和呼延傲博的关注点就会出现嫌隙。

“很简单,关秘书,请转告郭副局长和崔副局长,让他们多派人暗中保护我的家人就行。

还有,也请你转告蒋书记,如果白沙想拿郑令西开始,让蒋书记先压下来。只要满足了我以上两点要求,我会陆续把郑天则的内幕交给你。”郑令东虎落平阳,还依然想拿捏一把。

“好吧,我答应你。”关允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郑令东出逃是整个大计的一部分,他不能因小失大,而且他相信,早晚郑令东会被再次绳之以法。

“好,爽快,是个男人,有担当。”郑令东见关允答应得痛快,一时也对关允高看了一眼,他心里清楚关允对他的痛恨,但没办法,他只有寻求关允帮助的一条路可走,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特意透露出一个消息给关允,“关秘书,有件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估计只看到了表面,我就多嘴说一句,联合调查组来黄梁根本不是调查冷岳来了,说是调查冷岳,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一想就明白了,冷岳又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真要是调查他,怎么会有公安厅的人?”

郑令东的电话断了,关允手握电话,久久无语。打开灯,一个人坐在床头发愣。是,关于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他确实没有深入去想,还真以为是调查冷岳的什么问题,他的想法是,以冷岳的特殊身份和来历,调查组在暗中调查符合常态,万一事情传出去,对冷岳的下一步升迁极其不利,却没有往联合调查组的组成上去想。

关允猛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有用的一面,哪怕他只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或是自己对立一方的敌人,有很多人就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典型,但如果是成了自己的好事败了别人的坏事,也是难得的好事。

是呀,如果真要调查冷岳,何必由公安厅出面?联合调查组也应该是由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联合出面才对,关省公安厅什么事?郑令东的意外提醒,让关允豁然开朗,联合调查组不是蒋雪松的瞒天过海计,而是计中计!

先是暗中调查,结束调查时再抛出冷岳当幌子一一冷岳必定事先知情,并且还会因承受委屈而得到补偿,估计会是升迁上的进一步提升一一等于是虚晃一枪,让呼延傲博陷入误区,从而对蒋雪松的下一步造成误判。

相信蒋雪松清楚,呼延傲博被他巧手拨弄之下,有过第一次,必定会有先入为主的误判,那么等他再施展同样的手法时,呼延傲博就会一时犹豫,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反击。

蒋雪松的政治智慧真是高明,关允暗叹,他越是了解蒋雪松,就越是庆幸跟在蒋雪松身边,和冷枫的政治智慧截然不同的是,蒋雪松以柔克刚,从容不迫,步步为营,越向高处,他的光芒就越会大盛。

这么说,在接下来的经济开发区的决胜局上,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决,最终会以大获全胜收场了?关允隐有兴奋之意,当然,他也不会盲目乐观,只是多了一丝必胜的信心罢了。

眼见夜色渐深,关允将事情理顺一遍,正要躺下睡觉,电话却又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关允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接听了电话。

“嗯”,…”

电话一端陷入了沉默之中,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有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关秘书,我是黄汉。”

黄汉深夜来电,关允顿时心中大跳。

第258章 跳板还是支点(求月票)

说实话,关允对黄汉的感觉很复杂。

虽说黄汉身为五虎上将之首,肯定是郑天则手下最有手腕最有能力的一人,也应该是郑天则手下最该死的第一人,但自从关允一入黄梁之后,却不但没有感受到黄汉手腕的高明,也没有对黄汉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真是奇怪。

莫非说大奸似忠大恶似善?

“黄局长,有事?”关允的语气说不上热情也不算冷漠,就是不远不近的态度,“都这么晚了还打开电话,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

后面一句话不是补充,是强调,是提醒黄汉有事说事,不要绕弯。他也知道,黄汉深夜来电,必定有事,而且还会是大事。

黄汉的声音很平静:“关秘书,经查,八里屯凶杀案,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封况是被郑寒杀害。”

不等关允说话,黄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一个没头没尾却又让人浮想联翩的电话,如果说郑令东的来电让关允身为黄梁支点的作用更加明显并且更加重要,那么黄汉的来电却让关允突然意识到,他不但是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较量的支点,不但是蒋雪松和崔同之间联接的桥梁,也是郑令东用来借势的跳板,而现在,他还成了黄汉别有用心的支点。

怎么会?怎么连黄汉也打他的主意?

关允虽然不清楚黄汉告诉他封况案件最终定性的用意是什么。但却是明白一点。封况案件的最终定性,黄汉用不着向他汇报,就算他和黄汉有私交,也用不着深夜来电告知,那么黄汉的举动说明了一点,黄汉对于封况被杀一事,应该心里有一杆秤。

难道说……关允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黄汉就是在背后一直将事件向另一个方向引导的幕后人物?难道说,黄汉清楚在八里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一枪杀死郑寒的隐藏至深的隐形人?

关允怵然而惊。如果说真是黄汉所为,那么黄汉的目的何在?到底是替他打掩护,还是替齐昂洋?又或者说黄汉只是想借机瓦解郑天则的势力,然后取而代之?

两个电话带来的消息太过惊人。同时,信息量又过于庞大,一时让关允不好消化,眼见夜色已深,却全无睡意,只好起床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清醒一下。

关允的房间是两室一厅,他住在主卧室。从主卧室向南望去,可见黄梁迷离的夜色。虽是冬天。远处的灯火依然辉煌,如果极目远望的话,依稀可见南部火力发电厂高耸的烟囱。

火力发电厂众多,是黄梁的标志之一,黄梁盛产煤炭,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的山山矿区是国内著名的产煤区之一,同时,黄梁钢厂也是国内知名的钢铁企业。

正是由于有这几大支柱产业的原因,黄梁历任政府对经济发展的思路都没有太大的开拓性,都围绕着煤炭、钢铁和火力发电三大产业衍生的项目做文章。很少有建设性的改进。

也正是因此,关允才敬佩蒋雪松的远见。蒋雪松提及文化兴市的战略,虽然就目前的黄梁经济形势来说,不很现实,短期内见不到效益。但从长远来看,是为黄梁人民留下了福祉。

蒋雪松不求在任期内上马短平快却污染严重或是后患无穷的项目来追求政绩。却发展在任期内见不到政绩的文化战略,只想为黄梁人民真正做一些实事,为黄梁人民留下可持续发展的项目,从本心上说,蒋雪松已经具备了一名政治家的长远眼光,是一名真正的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名的合格的市委书记!

先不管呼延傲博对黄梁经济的发展思路是什么,至少关允完全赞同蒋雪松的发展观。从长远看,文化兴国文化强国必定会形成共识,一个国家真正富裕的标志不是GDP提高了多少,不是世界排名多少,而是文化的振兴,是自身文化对世界辐射范围有多大。

一个人只有财富没有知识,是暴发户。一个国家只有GDP没有文化,永远不会赢得别国的尊重,也不会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但关允也清楚,在现阶段官员升迁唯政绩论的今天,蒋雪松执掌黄梁,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蒋雪松想要推动的文化战略,在他任期内必然不会收到效益——那么必然要有别的方面的政绩在手,否则,他的黄梁一任就以失败而收场。如果在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的书记一任上没有任何作为,他的政治前景不能说一定因此而堪忧,但因为少了一笔浓重的履历,升迁之路必定受阻。

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蒋雪松手中还有什么牌可打?关允仔细回想蒋雪松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再从他担任蒋雪松秘书两天来接触到了文件和黄梁局势分析,依然摸不到蒋雪松的脉络。

蒋雪松隐藏太深,是一个轻易不会露出底牌的官场高手,等蒋雪松留出最后的底牌时——也是他三年来隐忍和布局的最后一击——就是他执掌黄梁一任想要最终收获的政绩!

关允欣慰地笑了,跟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身边,他以后有得学习了,且拭目以待,等蒋雪松亮出底牌并且对呼延傲博大打出手日,就是见到真章时。

天一亮,在关允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市委大院的时候,他这个市委一秘基本上已经是市委人人皆知的市委第一红人了,既被蒋书记器重,又被崔书记赏识,短短两天就成功地打开了局面,再对比当年师龙飞担任蒋雪松的秘书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树立一个市委一秘应有的权威,相比之下,人比人,气死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关允刚走到大楼入口,就被一人喊住了。

“关秘书。”

关允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人,在都穿着棉袄、羽绒服的映衬下,他穿西服打领带的单薄打扮显得他与众不同,据说,他一年四季都是西服领带的打扮,也正是因为他一成不变的打扮,有人送了他一个外号叫王不动。

和王向东的真名比起来,王不动的外号更直接更有个性,但王向东的本名其实也不错,一心向东,东方是什么?东方红太阳升,一颗红心向太阳,也是寓意深远的名字。不过王不动却更符合王向东的性格,不动如山。

话又说回来,王不动的外号其实多少有点贬义,他可不是真正的不动如山,而是骑墙观望,若说崔同不动如山还算准确,但偏偏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王不动的外号,其实是讽刺他多年来就如一座大山一样,风吹不进雨打不动,一直就是骑墙观望,把骑墙观望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成了不动如山的墙头草。

墙头草能牢牢地长在墙头,比墙还牢固,也是一种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关允站定,回身冲王向东一笑:“秘书长。”

王向东大步来到关允面前,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他一把揽住了关允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关秘书,一起走,说几句话。”

王向东的亲热举动好像他和关允多熟一样,倒让关允一下没有适应,想挣脱王向东的胳膊,又觉得不太合适,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只好笑道:“王秘书长有什么指示精神?”

“说什么指示,要说有什么好事。”王向东哈哈一笑,豪爽而直接,“你来黄梁几天了,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坐一坐,显得我很没礼貌一样,这样,下班后去黄梁宾馆,我作东,怎么样?”

关允正要拒绝,王向东脸色一板:“不许拒绝,拒绝我就是不给面子了。”

得,将官场中的强势和痞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是极有杀伤力的武器,关允没法拒绝了,只好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王向东放开了关允的肩膀,大步上楼而去,“我先去安排一下呼延市长今天的行程,走了。”

王向东和关允并肩走进市委大楼的一幕,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市委,让所有人惊呼的是,一直将骑墙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王不动,怎么就和关允勾肩搭背了?王不动突然动了,这一动,又预示着黄梁局势怎样的演变?

王向东的一动是倾斜的前兆,还是立场松动的预演,现在谁也不得而知,但人人知道的是,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市委炸开了锅!

先是郑令东逃脱的消息终于传开了,在市委大院传得沸沸扬扬,惊动一池冬水,不少人大惊,郑令东一逃,进取学院的案子又将如何结案?

在郑令东脱逃的消息刚刚传出不久,就又传来另外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消息,在进取学院向市局报案,说是刘宝家和雷镔力涉嫌在进取学院行凶伤人后,市局就向孔县传达了传唤通知。刘宝家和雷镔力今天出现在了进取学院,让人大吃一惊的是,刘宝家和雷镔力穿了一身警服,以市局民警的身份,现身进取学院!

玩笑开大了,市局在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之前,二人还是孔县县委的人,在传唤生效之后,却成了市局的民警,所有人在震惊之余立刻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郑天则被人耍了!

第259章 大幕拉开

郑天则何止被耍了,简直是被摆布得晕头转向,而且还被打了一闷棍。

说是闷棍还算好听了,其实是被当众打脸了。

试想,一个市公安局一把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在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将他想要拿下的刘宝家和雷镔力从孔县调到市委,又从市委调进市公安局,神不知鬼不觉摇身一变成了市公安局的民警,这个耳光就打得太响亮太直接了,简直就是当他这个公安局长不存在一样。

不但是当他这个公安局长不存在,还是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如果再联想到当日关允一进市委大院时的墨水下马威,现在不但还了回来,而且还是加倍,不得不让人感慨,现世报来得真快。

据说,当刘宝家和雷镔力一身警服出现在进取学院的时候,当场就震惊了进取学院的一帮人,尤其是当时和刘宝家、雷镔力交过手的郑令东的手下,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到地上,都想要指证刘宝家和雷镔力的手指就举在空中,再也放不下来了。

不止郑令东的一帮手下目瞪口呆,就连负责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警察也是瞠目结舌,怎么会和魔术大变活人一样,转眼间刘宝家和雷镔力就成市局民警了,这……太夸张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事后。当时的一幕被好事者传出。将当时在场的一干人等形形色色的震惊表情都形容得绘声绘色,就连进取学院的院长郑安逸也一改平常安逸自若的模样,当场摘了老花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后来当刘宝家和雷镔力耀武扬威地在学院转了一圈,在几个警察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回答了几句之后,就又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进取学院,郑安逸气得当场摔了眼镜,又狠狠地踩上了几脚,仿佛踩的不是他的眼镜,而是刘宝家和雷镔力的骄傲一样。

还有人说。刘宝家和雷镔力离开时,扔下了一句狠话:“各位,我还会回来的。都准备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想想纵横黄梁许多年的进取学院,平常没有一名警察敢来调查,更没有警察敢对进取学院放肆,不想风水轮流转,时至今日,却被两名才调来市局半天的警察当面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不忍又能如何?陪同刘宝家一同前来的警察不敢对刘宝家和雷镔力怎样,也是,在眼皮底下上演了眼睛一眨平民变警察的闹剧。谁也不傻,都知道事情反常的背后,必然有强有力的力量介入,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反差。

比起在进取学院上演的一幕,郑令东的脱逃带给市委的震憾更大,蒋雪松一听之下顿时为之震怒,立刻召开常委扩大会议,研究相应的对策。

常委扩大会议,郑天则、郭晓旭和崔向都列席了会议。会议一开始,蒋雪松就郑令东的出逃一事严厉批评了市公安局看管不力。居然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失误,主要负责同志难辞其咎。

随后,崔同主动做了自我批评,以专案组组长的名义向市委诚恳检讨,承认了工作中有不足之处。话题一转强调指出,虽然专案组的工作有失误之处。但郑令东的脱逃暴露了市公安局在看守工作上的漏洞,希望市公安局以此事为契机,改进市公安局的工作作风。

再后,郑天则发言。

别看郑天则是市公安局长,但他也只是列席会议,不是出席会议,和关允一样,没有发言权,除非领导点名要求发言,否则主动发言就是不懂规矩。在崔同点名批评公安局的工作漏洞时,郑天则紧握双手,低头不语,坐在关允的座位上明显可以看出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也可以理解郑天则的憋屈,郑令东的脱逃本来就是对他的当头一击,却又被人将过失按到他的头上,再三敲打,如果仅仅是郑令东一件事情也就罢了,在上会之前,他已经听说了刘宝家和雷镔力调入了市局的事情,差点没气得他跳楼——当然他才不会跳楼,他只会逼别人跳楼。

诚然,以郭晓旭和崔向的权限,调两名普通民警进市局,不必经他批准,毕竟常务副局长的权限不小。而且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调动又走的是特殊渠道,是从市委组织部直接调入,一切手续不但合法,而且快捷,特事特办,就是说,别看刘宝家和雷镔力的一次小小的调动,至少要三方联动才能瞒天过海,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调动。

首先要孔县配合,孔县的配合自不用说,孔县是关允的大本营,关允在孔县的影响力绝对没说的。

其次要市委组织部的配合,市委组织部长张天豪是蒋雪松的嫡系,但张天豪以部长之尊,不可能亲自过问此事,必定会有一个副部长经手才能特事特办,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完成调令。

那么就只有一人了……叶林。

一想起叶林,郑天则的眼睛就微微眯起,脸上流露出凶狠之色。

最后,还要市公安局的配合。市局在郭晓旭没有明确立场之前,他还可以牢牢控制市局的局势,但在郭晓旭立场一变,而同时崔向也随着崔同立场的明确不再中立,也和郭晓旭联手了,两位副局长的联手极大地牵制了他的权力,让他处处被动。

第一次联手的威力就是让他在刘宝家和雷镔力调动的事情上,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第一次,郑天则感觉到曾经被他经营得密不透风的公安局,出现了巨大的缝隙,不但透出了呼呼的风声,也即将漏雨。

其实若是平常,调进两个人属于常务副局长的正常权限,郑天则也不能指责郭晓旭什么,如果常务副局长连调进一两个民警的权力都没有,才是咄咄怪事。但早不调晚不调,非要在进取学院要求市局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时才调动,郭晓旭和崔向的第一次联手,不但是公然朝郑天则打脸,而且还暗带了一记窝心脚。

直让郑天则郁闷得直想吐血。

何况又在常委会上被崔同再次当众点名批评,他算是真正品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不管是郑令东的脱逃还是刘宝家、雷镔力的调动,都是遭人暗算了。他还想找人发火找人出气,结果倒好,被打了一闷棍踹了一窝心脚之后,还得在会上挨批,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但不服气也没有办法,呼延傲博明显是想在进取学院上的事情上放手,在蒋雪松严厉表态之后,在崔同点名批评了市公安局的工作后,呼延傲博只是哼哼哈哈几句,附和了蒋雪松的意见,让郑天则十分不满,以前和蒋书记分庭抗礼的呼延市长哪里去了?

在没人力挺之下,本来就只是列席常委会的郑天则,只能低头了,他在被崔同点名之后,起身发言,先是承认了工作失误,然后又表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缉拿郑令东归案,最后又委婉地不点名批评郭晓旭和崔向,将郑令东脱逃的责任推到了郭晓旭和崔向的身上,也算为自己开脱了几分责任,同时也是含蓄地表明他不会傻乎乎任由别人向他身上泼脏水,他要还击。

出乎郑天则意外的是,郭晓旭和崔向在随后的发言中,没有推卸半点责任,争相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郭晓旭还主动提出请求市委处分。

最后,蒋雪松拍板定下,郭晓旭和崔向口头警告一次,郑天则向常委会做出检讨。

郑天则心中郁积难安,没想到蒋雪松真不给面子,他已经打碎了牙齿向肚里咽了,还要当众落他的面子,让他向常委会做出检讨,比让他向市委做出检讨更丢人,是当众让他无地自容。

是对他市公安局局长威望的一次正面打击!

但形势比人强,郑天则被逼无奈,以前还有呼延傲博替他说话,但今天,呼延傲博哑巴了一样,一句救场的话都不说,呼延傲博不起头,他的追随者就闭口不言,节奏就完全被蒋雪松掌握了。郑天则孤军奋战,只有低头认错一条路可走。

第一次,在常委会上呼延傲博成了摆设,第一次,郑天则低下了高高扬起的头,在常委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郑令东的脱逃,让郑天则被伤口撒盐的同时,又让黄梁局势正式大开,让所有人都对蒋雪松改变了印象,从此,蒋雪松一扫三年的颓势,以傲然的姿态,重新树立了市委一把手的权威!

都以为常委会到此为止,严重打击了呼延傲博的气焰,削弱了郑天则的威望,让一向密不透风的公安系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动,蒋书记大获丰收,应该满意了……不料,会议即将结束时,蒋雪松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再宣布一件事情,经省委组织部批准,于天凯同志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我提议他的部分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两位同志分担。”

话一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刚才借郑令东出逃事件明是打压郑天则,其实是暗中敲打呼延傲博的话,那么针对于天凯的安排,就是蒋雪松当面朝呼延傲博打出的第一拳。

大幕拉开!

第260章 平衡之局

呼延傲博的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

仅仅是当众宣布于天凯到中央党校学习的决定也没什么,事情早晚会公布,尽管呼延傲博心里清楚,在继联合调查组事件之后,于天凯被挪开是蒋雪松向他出手的一系列组合拳的一部分,比起联合调查组是敲山震虎的虚招,一脚踢开于天凯就是实打实的实招,但是,公布就公布好了,蒋雪松非要多加了最后一句话一提议于天凯的部分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两位同志分担。

三年来,蒋雪松虽然也干涉政府事务一书记的权限所在,就算不刻意干涉,也难免会指手画脚但比起霸道而强势的市委书记,他还算温和多了,至少没有直接插手政府事务,如今天一样,直截了当地提议于天凯的分管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分工,不但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也是蒋雪松前所未有地对政府事务发表具体的指导性意见!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如果以后蒋雪松对政府事务,包括副市长的分工调整和秘书长的对口协调工作都指手画脚,呼延傲博听还是不听?不听,等于是无视市委书记的权威。听,身为市长的权力将会被大大削弱,如果政府事务事事听从书记的指挥了,还要市长何用?

蒋雪松利用于天凯上中央党校一事大做文章,一举两得,既搬走了于天凯,大大削弱了他对政府班子的控制力度,又下了一步长远之棋,进一步拉拢了王向东,让王向东在还没有搬到市委担任市委秘书长之前,就开始向市委书记靠拢,同时又为郭伟全的下一步埋下了伏笔

至此,蒋雪松终于露出了睁蝶姿态,要大刀阔斧地开始对他围剿了。

呼延傲博神情不变,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早在郭伟全调来市委时,他就怀疑蒋雪松对郭伟全的安排预留了一步长远的伏笔,和柳星雅一步到位的调动不同,郭伟全并没有提升到正处,而以郭伟全的资历,升到正处也在情理之中,但偏偏没升,显然是在等人事布局的变动。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刚才蒋雪松的一句话出口之后,郭伟全的下一步已经呼之欲出了,竟是要接替王向东担任市政府秘书长!

好阴险的一手移花接木!

之前呼延傲博也不是没有想过郭伟全担任政府秘书长的可能,但也只是稍微一想,并未深入,主要也是一直以来蒋雪松和风细雨的手法给他造成了太多的错觉,让他认为蒋雪松在人事大事上会和他商量着来,不会独断。

也确实,三年来,蒋雪松并没有进行过一次大规模人事调整,更从来没有对政府班子的人员安排提出过任何指导性意见,他就不认为郭伟全会是蒋雪松安排在政府班子的一颗钉子,就算是,充其量就是一枚伤不了人的图钉。

而现在,他已经明确无误地知道,蒋雪松就是要安插郭伟全在他的身边担任政府秘书长,就是要在他的卧榻之旁,安放一只虎视眈眈的老虎,随时对他伺机而食。

换每话说,蒋雪松开始从人事上布局,要对他进行全面包围了。

呼延傲博巍想越是心惊,三年才认清蒋雪松的本来面目,隐藏得太深了,三年磨一剑,现在才扬眉剑出鞘,难道就是等关允的出现,这么说,有了关允相助,蒋雪松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呼延傲博心中冷哼一声,未必,先别得意得太早了,就算有关允相助,有崔同的倾斜,哪怕再有王向东的倒向,蒋雪松,你也别想为所欲为,我还有底牌没出!

一散会,人群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今天的常委扩大会议,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让人震憾,不少人都看清了形势,谦让三年的蒋书记终于拍案而起,要开始对呼延傲博反击了。

和别人心思不同的是,关允见到了郑天则垂头丧气的当众认错,虽然心中有一丝快感,但对呼延傲博在常委会上过于冷静的让步,心中隐隐担忧,他知道,能在三年内和蒋雪松平分秋色而不倒,能隐隐压蒋雪松一头而不被调整,呼延傲博不但有极其高明的手腕,也证明他在省委的后台极其强硬。在现在大局未定胜负未分时,三年的努力会在一两次常委会上被蒋雪松压制而放弃?

不会,如果放手了他就不是呼延傲博了!

呼延傲博越是冷静让步,越证明了他底气十足,更证明他还有后手。话又说回来,关允有理由相信,蒋雪松也有还会有不为人所知的后手,不出意外,最后的决胜局即将在年后上演一次最精彩最为猛烈的碰撞。

等将雪松一脸淡笑,迈着方步走进办公室时,他忽然站住,转身对关允说道:“小关,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有什么打算?”

“回家陪父母。”关允不知道为什么蒋雪松突然问到过年的事情,算一算,确实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说实话,他过年的时候其实想去京城见见夏莱。

“年前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你安排一下时间,今年过年,提前放你的假。”蒋雪松又强调了一句,“过年的时候如果去省城,我觉得你应该到齐书记家拜年。”

一句话让关允楞在当场。

关允和齐昂洋之间迅速升温的友情,并没有如实地向蒋雪松汇报,倒不是关允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觉得暂时没有必要事事向蒋雪松汇报,还有一点,他和齐昂洋暗中所做的一切,未必会让蒋雪松满意。

但蒋雪松的话显然意味着他对他和齐昂洋之间密切关系有所了解,哪怕不是全部知道,也是知道了大概。

不过让关允震惊的不是蒋雪松知道他和齐昂洋的友情升温,而是他对他的点醒,也是,关允和齐昂洋交友以来,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借齐昂洋为阶梯一步迈入省委副书记的视线之中,在他看来,省委副书记高高在上,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高攀不起。

蒋雪松的话肯定不是随口一说,而且还是特别点明让他到齐全家中拜年,能登门向省委副书记拜年,绝对是齐全信得过的人,否则,连门都不会开。

“我倒是想,就怕登不了齐书记的家门。”关允笑了笑。

“有想法就好。”蒋雪松呵呵一笑,儿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要相信自己。”

难得蒋雪松郑重其事地教导他,关允虚心受教了。

随着郑令东的出逃和常委扩大会议的召开,标志着黄梁局势完全大开。但关允并没有盲目乐观,黄梁积重难返,不可能一朝一夕肃清,而且关于经济开发区的最后决战还没有上演,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底牌,都掩藏至深,都在酝酿最后的出招。

下午,以蒋雪松为首的黄梁市委前三号人物,包括呼延傲博和崔同,一起出面为联合调查组送行。事情处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之下,没有几人知道,不过作为唯一的陪同人员,关允参加了送行会。

这也是市委一秘区别于市委其他秘书的最大不同之处,可以接触到许多核心的机密。

送行会很简短,是在山海天宾馆举行的,所谓的省委联合调查组主事人员就两个人,一个代表省纪委,一个代表省公安厅,在简单的寒喧之后,只说了不到三句话就结柬了送行仪式。看上去联合调查组规格不高,似乎就是革台班子一样,再对比郑令东的提醒,就更让关允坐实了想法,联合调查组只是虚晃一枪,是蒋雪松的虚招。

但见乎延傲博的脸色,关允心中一阵暗喜,蒋雪松突如其来的一手,还是打乱了呼延傲博的心境。心境一乱,难免步伐就乱了。

随后眼见就到春节了,关允清楚,再上演最后的决战,也要年后了,基本上年前无大事。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郑令东脱逃之后,虽然市局组织了庞大的警力进行全国范围内的追捕,但收获甚微,郑令东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而在关允的关照下,崔向派出了便衣保护郑令东的家人,还好,郑天则投鼠忌器,或许是背后收到了郑令东的警告,又或许是不敢再节外生枝,总之他没敢对郑令东的家人暗下黑手。

倒是市纪委突然传出了要调查郑令西的风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风声放出之后,迟迟不见采取行动,郑令西一直安然无恙地上班下班,没有丝毫担惊受怕的样子。随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有传闻说,市纪委本来是要对郑令西采取相应措施的,但在关允去了一趟市纪委,直接和白沙面对面对话之后,市纪委的行动就立刻取消了。

出人意料的是,郑令东一逃,进取学院案情进取再次陷入了僵局,不过和上次被动陷入僵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人为搁置了。

除此之外,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蒋雪松发话,呼延傲博绝对服从,一时之间不少人都以为,黄梁局势大好,迎来了政治上的春天。

大好局面的突然变化,在临近春节前一周,意外由封况被杀一案,引发了节外生枝的惊雷。

第261章 还手一招

眼见就要到春节了,转眼间关允来市委也有一月有余,基本上他熟悉了市委工作的全套流程,也完全融入到了市委一秘的角色之中,在经过最初的动荡之后,他迅速成长起来,用一个月的时间走完了别人半年乃至一年才能走过的历程。

关允在市委已经赢得了许多人的认可,从蒋雪松到崔同,再到冷岳、王向东和郭晓旭,更不用提郭伟全和柳星雅了,毫不夸张地说,才入市委不到两个月的关允,已经初步建立了一定层次的关系网,不但层次高,而且规模大,此时的他,已经流露出势不可挡的上升之势。

而随着呼延傲博由以前的进攻姿态变为防守,蒋雪松光芒大盛,压得呼延傲博抬不起头。呼延傲博收敛了锋芒,郑天则更是不再嚣张,完全夹起尾巴做人了。

不夹起尾巴也不行,在市局有郭晓旭和崔向的狙击,郑天则感受到了束手束脚的痛苦,最主要的是,郑令东潜逃在外,让郑天则如芒在背,不敢再轻举妄动。

谁能想到,对手一直在背后精心算计,他不威胁郑令东还好,一威胁,反倒被对手借势利用,借失火放走了郑令东,现在倒好,郑令东下落不明,随时都有可能抛出置他于死地的杀器,让郑天则寝食难安!

郑天则终于品尝到了被人背后捅上一刀的痛苦,郑令东死了还好,在监狱也好,偏偏逍遥法外,就是一枚随时可以引爆的定时炸弹。

有传言说,郑天则一人在市公安局的公安宾馆住了一夜,一夜白头。

当然,郑天则并没有一夜白头。不过一夜掉了多少头发,就不为外人所知了。还有一则关于郑天则的笑话是说,居小易又打了电话给他,说她在别的男人身上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她还说,人比人,气死人,男人比男人,气死女人。

郑天则当时是什么表情,无人清楚。只是郑天则的司机第二天一早接郑天则上班时吓了一跳,发现郑天则双眼红肿。血丝遍布,只差一点就是面露狰狞了,吓得司机差点半路上出了车祸,多少年了,他从来没见过郑天则这么狼狈这么落魄。

郑令东潜逃在外。进取学院案件暂时陷入僵局,似乎谁都不再主动提及这些事情。要过年了,不管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也要过年之后才说,国人都讲究吉祥团圆,谁也不想在过年的时候给人添堵。

但偏偏有人不省心,眼见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关允已经和家里通话约好了回家的日子,温琳也正开心地等关允回孔县时,沉寂了一月有余的黄梁局势,再起波澜。

以市政协副主席陈果为首的十几名政协的老干部,联名上书市委市政府。要求彻查政协委员封况被杀案件,封况案件的结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足以让人信服!

八里屯封况被杀一案,其实并没有真正结案。

不过在政治气候突变之下,在有心人的幕后推动之下,郑天则已经无心再关心封杀到底是被谁所杀,事后,他确实突击提审了鼎鼎香中向郑寒开枪的警察,以及护送郑寒前往医院的护士和警察,却一无所获,一切都和黄汉所说的一样,几人的口供滴水不漏,没有破绽,以他多年破案的经验,几人的话应该属实。

但郑天则对黄汉的疑心一起,很难再做到对黄汉百分之百的信任,不过他又实在没有证据,就只好让林九天全权负责封况一案的审理。

也不知是林九天无能,还是他插手不进黄汉已经经营得滴水不漏的整个案子,最终林九天的结论和黄汉的结论完全相同,封况是被郑寒近距离一枪毙命。

但郑寒又是被谁打死,暂时没有结论。

郑寒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只能凭猜测结案了,好在不管是郑天则还是林九天都清楚,郑寒和封况曾经因为一个女人一直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黄汉从中调和,才算压了下去。但郑寒一直仇视封况,而封况也一直看不起郑寒,二人的矛盾从来就没有真正解开。

如果说郑寒因矛盾而杀人,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郑天则说什么也不相信郑寒敢胆大包天到近距离射杀封况,就算是站在封况背后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也正是案件处处透露出诡异和不合情理之处,却偏偏证据充足,事事圆满,才让郑天则始终怀疑背后有人操纵了一切。

如果没有发生郑令东脱逃的意外,郑天则说什么也要一查到底,抽丝剥茧,肯定可以真相大白。但郑令东的脱逃打了郑天则一个措手不及,也让他再也没有心思理会封况的案子,何况他现在就是怀疑黄汉,也不敢采取什么措施限制黄汉的权力,黄汉现在的实力,已经让他也忌惮三分了!

更何况还有一件让他大为头疼的事情,红颜馨和赵彪之间的不和已经上升到了互相敌视的地步!赵彪贪图红颜馨的美色,是郑天则一直就知道的事实,他也说过赵彪,男人不能因小失大,女人不是全部用来上床的,有些女人,不上床比上床更有味道,也更让男人怀恋,还更有大用。

赵彪每次都答应得挺好,一转身就忘,还是想千方百计骗红颜馨上床。但红颜馨的智商岂是一个包工头所能相比,每次赵彪都自讨没趣。赵彪的为人就是赖皮,他奉行好女怕缠男的真理,认为只要他不停地纠缠下去,总有一天会在红颜馨的身上满足他的龌龊心思。

在上一次赵王酒店出来之后同乘一车时,赵彪终于对红颜馨动手动脚,引发了红颜馨的强烈不满,事后,红颜馨向郑天则好好告了赵彪一状,郑天则盛怒之下,打了赵彪一个耳光。赵彪怀恨在心,后来有一次聚会,他鼓动众人向红颜馨灌酒,结果红颜馨喝得酩酊大醉,赵彪送红颜馨去宾馆,就要趁机强行霸占了红颜馨,结果被红颜馨的保镖撞破了好事,赵彪恼羞成怒,竟然和红颜馨的保镖打了一架。

事后,红颜馨向郑天则提出三点要求,要么她走,要么赵彪走,要么郑天则想一个办法让赵彪远离她,她烦透了赵彪,一见他就恶心。

郑天则本来已经焦头烂额了,五虎将中,封况和达江友已死,黄汉不再被他百分之百信任,最让他省心的赵彪和红颜馨却又因为男女的一点破事而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直让郑天则火冒三丈,气得他差点当场拨枪朝赵彪的裤裆开上一枪。

郑天则恶狠狠地骂了赵彪一句:“一个男人,别总为一个JB活着!”

正是因为一系列的事件让郑天则几近崩溃,才让他对封况、郑寒被杀一事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活人还顾不上,哪里还有功夫去查清真相,反正人都死了,到底是谁杀的,又有什么要紧?

也不是郑天则绝情,而是他实在是被郑令东的事情弄得一筹莫展,天天提心吊胆,唯恐郑令东抛出对他不利的证据,尽管他也知道郑令东一时也不敢和他撕破脸面,为了家人的安全,相信郑令东也不会孤注一掷非要同归于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他也严重怀疑,郑令东肯定暗中和黄梁的一个中间人物保持联系。

是谁?是关允还是黄汉?

在郑天则没有再干涉的情况下,封况被杀一案就被林九天以郑寒仇杀封况的结论结案,但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也是想等年后再说,不料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竟然引发了政协一帮老干部闹事。

没错,确实是闹事。

以陈果为首的一帮十几人的政协老干部,仅仅是向市委市政府联名上书也就罢了,却故意闹得声势浩大,摆出十几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市政协一路走到市委,就如请愿一样,沿途跟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差点还引发了交通意外。

蒋雪松勃然大怒!这一出好戏,绝对是一出人为策划有人在幕后精心推动的好戏,要的不是为封况申张正义,要的就是抬出政协一帮老人,让他们倚老卖老,来堵市委大门,是为了给他这个市委书记添堵。

市委政协主席是崔木纹,名如其人,脸上的皱纹就如树木的年轮一样,层层叠叠,他不久前生病到省城养病去了,市政协就暂时由副主席陈果主事。如果崔木纹在,身为崔姓的一员,崔同出面就可以请动崔木纹出面,崔木纹一出面,事情就可以摆平。

问题是现在崔木纹不在,而陈果以前担任过市委副书记,是老资格的前任市委领导,他根本就不卖蒋雪松的面子。政协一帮老干部堵在了市委门口,要求蒋雪松亲自出面。

蒋雪松不能露面,他一露面就会被动,而且也不知道陈果会提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条件,蒋雪松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借封况一案向他施压并让政协一帮老人前来兴师问罪,是呼延傲博在沉寂一个月之久的一次牛刀小试。

“我去。”关键时刻,关允挺身而出。

第一次,关允以市委一秘的身份,和一帮老干部们正面交锋。

第262章 奠定地位

市委门口,十几名老干部排成一行”努首一人,白发苍苍,一脸悲壮,仿佛有天大的冤情一样,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悲痛,恨不得六月飞雪腊月飞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儿子。

其实封况虽然是市政协委员,但和大多数挂名的企业家、名星都是市政协委员一样,根本就不算市政协的人,要说陈果和封况有什么深hòu的交情,封况就算再活过来也不会承认。

当然,封况有钱,还是为政协做了不少财力上的贡献,而封况一死,眼见过年了,各位政协委员忽然感觉过年的气氛少了许多,再一想,原来每年过年时封况都要捐献许多年货,今年却没有了,一帮老人坐在一起,谈到封况不由悲从中来,然后越念封况的好,就越痛恨害死封况的人。

然后陈果闲来无事来和老干部们座谈,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市公安局办案不利而市委市政府不作为上面,虽然政协不如人大有监督政府的权力,但政协也不是花架子,也要参政议政,尤其是政协委员封况被枪杀一案,明显是市公安局办案不力,市委市政府不作为,如是等等,陈果有意的引导立刻让怀念封况年货的一帮老干部义愤填膺了。

于是,就在陈果的带领下,要当面向市委市政府施压,要蒋书记给一个说法。

小年,是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的一个重大节日,陈果选择在小年堵了市委的大门,就是诚心不让人过年了。

眼见到了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鞭炮声,陈果却领着一帮白发苍苍的老干部站在寒风中,有几个穿得单薄了一些,还瑟瑟发抖,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陈果站在第一个,抬头看楼上,一脸坚毅,如果他真是为民请命的话,他的精神还真让人感动,尤其是他的头白发在风中根根颤抖,让他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蒋书记不下来,我们就不走。”陈果对前来相劝的工作人员说道,他态度坚定,语气和蔼,“小伙子,你也不用劝我,我没事,去忙你的吧。”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陈果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也让人肃然起敬,不得不敬佩他老而弥坚的精神。陈果满面红光白发苍苍的卖相,确实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敬意。

五分钟过去了,蒋雪松没有下来,有工作人员再来劝,陈果依然不听,还和颜悦色地劝工作人员回去,外面太冷了。

十分钟过去了,不但蒋雪松没有露面,呼延傲博也没有下来,市委一二号避而不见也就算了,市委主要领导也无一露面,场面就很诡异了,就连崔同也是稳坐钓鱼台,甚至市委秘书长冷岳也不出来维持秩序,不少人都在想,难道市委领导都集体过年去了?

当然没有,市委主要领导全部都在办公室,无一缺席,之所以没有一人下来,是因为陈果直截了当地要找蒋雪松,而蒋书记既没有露面,也没有点名让谁出面,谁愿意当挡箭牌?何况谁也不知道蒋书记到底想怎样处理这次意外事件。

这次事件,说大不大,如果三言两语劝走陈果旦帮人,就是小事。说小不小,如果陈果非要惊动蒋雪松,蒋雪松果断采取措施,向省委告陈果一个干涉市委正常工作的罪名,陈果也吃不消,就是大事了。

但通常情况下没有一个在任的市委书记会这么干,这么干,就算省委出面训斥陈果一顿,蒋雪松也会落一个不尊重老同志的名声,在政协坏了名声,在人大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一帮老同志老干部确实挡不住蒋雪松的升迁之路,但可以拦在蒋雪松在黄梁的执政之路上,不让蒋雪松的想法落到实处。

也就是说,成事的能量或许没有,但坏事的办法肯定多。

又过去几分钟,还是没人下来,陈果依然耐心十足,就是不走,不过他也顶不住瑟瑟寒风,开始发抖,但仍然拒绝工作人员的热水。

又过了一会儿,在人群中最后的一个老干部站不住了,想坐,没椅子,想走,不好意思,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一热,回头一看,一个一脸真诚笑容的年轻人正将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年轻人脸上洋溢的浅浅笑容十分热情,让人不忍拒绝他的好意,老干部实在是无法推开他的大衣。

主要也是他冷得不行了,拒绝不了雪中送炭的温暖,就冲年轻人点点头:“谢谢你,小、伙子。”

“大爷不要客气,您老站累了,请坐。”年轻人说话间,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过一把椅子。

老干部一时百感交集,冷得不行的时候送大衣,站得不行的时候送椅子,这个年轻人的举动立刻赢得了他的好感。

让老干部惊讶的是,年轻人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几个人跟随,三五个人,有人为每个老干部送棉衣和椅子,还有人递来热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站在前面的陈果发现的时候,他身后的老干部已经坐下了七八人。

一共跟他前来的才十几个人。

陈果大怒,是谁悄悄地坏了他的好事,让他精心策划的一出付之流水,回头一看,见正安抚老干部的为首者是一个年轻人,他就用手一指年轻人:“你…”,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冲陈果点头一笑,几步来到前面,在陈果面前恭敬地站定,微微弯腰说道:“陈主席好,我是蒋书记的秘书关允!”

市委一秘?关允的话一出口,已经坐下的七八名老干部中,有三五人一下震惊得站了起来,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市委一秘,是蒋雪松最器重的秘书,不少人还没有见过关允,就都想亲眼看个清楚

陈果也是一愣,关允出面也就相当于蒋雪松出面了,如果是平常人或许会觉得受到了重视,毕竟关允是市委一秘,但他却心中不平,他是副厅级干部,是四大班子的主要成员之一,关允一个小小的秘书出面就想摆平他?休想。

“关秘书,蒋书记怎么不下来,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帮人都老胳膊老腿了,不能冲锋陷阵,又不能鞍前马后了?”陈果的话就带了几分火气,和他刚才耐心十足的形象判若两人。

此时,市委大院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相信在市委大楼上面,也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关允,想看看关允怎样处理今天的事情,毕竟,他面对的是市政协副主席,谁都知道,政协和人大的老同志,是让书记和市长都挠头的骂不得赶不得的一帮人,而且陈果又是有名的倔脾气,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躲着不见,想必就是不想和陈果争论,以免不管是不是说得过他,都落了下乘。

按说关允以市委一秘的身份出面解决问题,也算说得过去,但关允太年轻人,当前一站,总给人震不住场面的感觉。官场之上也讲究一个气场,关允经事太少,阅历太浅,身上就没有一个官场老人应有的不动如山的气势。

但…当所有人都以为关允在陈果面前必败无疑之时,关允却稍微挺直了身子,仿佛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大涨,不再是刚才在陈果面前谦恭的后生晚辈,而是一个身具重大使命并且大权在握的重要人物一样,他朗声说道:“陈主席,蒋书记不是不下来,而是不在市委。”

“胡说。”陈果几乎要怒发冲冠了,“蒋书记明明在市委,关秘书,一个秘书首先要做到诚实,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跟在领导身边是大忌。”

“陈主席,蒋书记确实不在市委,要不,您到书记办公室看看?”关允提高了声调,“各位领导,蒋书记确实不在办公室,今天是小年,他出去联系几家企业,正在为政协各位领导置办年货,现在应该已经运到政协了,以蒋书记的办事风格,政协现在已经开始分年货了……”。

历年来政协的年货都不够分,都会按照级别大小排序,如果级洲目等,就是先到先得了。在市委的几人没想到这边堵门,那边却已经开始分年货了,一想可不是,今天是小、年,再一想和自己同级别的不少人都在政协,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晚上一步,自己就没有年货分了。

想想一年到头不就图过个好年,连年货的好处也没有了,这年就过得没滋没味了,这么一想,坐在最后的两三名老干部转身就走。

其余七八人见状,立刻明白了过来,二话不说扔下陈果也转身就走,转眼间十几人就只剩下了陈果一人。

关允笑眯眯地问道:“陈主席,是到楼上喝杯热茶,还去,”,”

关允话未说完,陈果怒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雕虫小技,难成大事。”

不管陈果如何评价关允的手腕,关允大获全胜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一时在市委大院传为美谈,此事,也为关允带来了极大的正面光环,由此,关允市委一秘的称号名至实归,从此,关允正式奠定了他在市委的地位。

三天后,关允收拾行李正准备返回孔县过年时,接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电话,顿时,他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了。

第263章 人生抉择

在关允智退陈果正式奠定了市委一秘的身份之后,他在市委声名鹊起,以前对他的种种猜疑和议论,比如为什么蒋雪松会重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年轻,再比如关允到底有没有担任市委一秘的能力,等等,关允的任命,曾经不知在市委引发了多少人的猜测,但现在,全部变成了一个声音——关允有才识有胆气,足以胜任市委一秘的重任!

下班的时候,关允接到了温琳的电话。已经腊月二十六了,蒋雪松已经正式放了关允的假,关允随时可以回家。他也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一些资料和衣服,正准备下楼时,电话响了。

温琳的声音穿越了几十公里的距离,通过话筒震动,依然可以强烈地感受她的快乐:“关大秘,终于要回来了,您老真忙呀,上任黄梁两个月,一次也没有回来,是不是又认识漂亮妹妹了?”

“漂亮妹妹没有,漂亮阿姨倒是有一个,她叫叶林。”关允忍住笑,他很喜欢听温琳的声音,虽是孔县人,温琳的孔县话忘得差不多了,普通话又因为在南方上大学的缘故,学得不太标准,就让她的声调别有与众不同的味道,“温琳,你就这么盼着我回去?”

“没有,其实我是想你从市里回来,总要带一些礼物给我,我想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礼物,听说黄梁有不少有名的小吃,你给我都准备了什么呀?”温琳笑问。

“……”关允头大了。他算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但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买礼物,不是小气,而是懒得逛街,温琳一问,还真问倒了他,他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个,这个。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带什么。”

“没诚意,一听就知道你什么都没买。真没劲。”温琳嘲笑关允,“忘了我也就算了,连你爸你妈和小妹都忘了,你怎么当儿子当哥哥的?”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在市委光芒万丈的市委一秘,在温琳面前又露出了年轻的一面,毕竟,年后他才24岁,“你列个单子,我马上去买。反正不用挤公共汽车了,有车送。”

“臭美,当了市委一秘了不起呀,有专车坐怎么了,在我面前你还不是一副猴急样……”话说一半。自知失言,温琳忙转移了话题,“咳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年我也有车了,准备买一辆奥迪。你说怎么样?”

“买车的事情,回去再说,我想知道,我在你面前怎么猴急了?”关允被温琳挑起了兴趣,就故意逗她。

“一边儿去,懒得理你。”温琳耍赖了,“说真的,真要买车了,没车不行,现在事情理顺了,就是要到处跑,没车太不方便了,我的预算是30万。”

“回去再说车的事情,我去买东西了。”关允嘿嘿一笑,“你还想想当第一?”

“什么第一?”温琳跟不上关允的跳跃思路,她到底是女孩,怎么知道男人一旦被挑逗起来的欲火,很难熄灭,虽然说关允还算克制了。

“就是,就是……”关允正要解释几句,手机响了——温琳打的是他办公室的电话——他一看京城来电的号码,顿时就屏住了呼吸,竟然是她……

“我有电话了,先不说了。”直觉告诉关允,她来电话的时机不对,肯定是大事。

“嗯,明天我去接你。”温琳听话地挂断了电话,“不许学坏了。”

学坏?怎么会?关允暗暗一笑,他不教坏别人就不错了,其实他本善良,但却是遇好就好遇坏更坏的性格,现在黄梁的局势因为过年的原因达成了一个微妙而短暂的平衡,等过年之后重新开局,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烽火连天了。

与君子讲道理,与俗人许小利,以利益为驱使可以瓦解政协一帮老同志的兴师问罪,但小恩小惠显然打动不了呼延傲博的政治大计,当然,关允相信蒋雪松也不会和呼延傲博坐而论道,以道理辩论就可以一决胜负,三年的对峙,最后肯定会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

一时想得远了,电话铃声响了七八遍,关允忙接听了电话。

“不想接我的电话?”比起别有风味的温琳直爽的嗓音,金一佳微带京味儿的普通话,干脆利落,透露出一股子既亲切又让人在意的美好,“唯男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

说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金一佳通话了,不是不想,而是总觉得夏莱横亘在他和她之间,让他难以开口,不能给金一佳什么承诺,又怕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再起波澜,关允知道,他越是逃避金一佳,越是证明他对金一佳的感情日益加深。

听金一佳上来一句乱改圣人言论的笑论,关允也笑了:“一佳,你这句话肯定是在形容自己了,别太谦虚了,其实孔圣人说的难养的女人中,不包括你。”

“讨厌,一边去,去你的。”金一佳连说了三句气话,“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一个电话,我病了我死了,你都不会知道。”

“怎么说话的?”关允佯怒,“再乱说话,看我不收拾你。”

“有本事你就收拾我,反正我已经被你伤得不轻了。”金一佳的声音忽然就低落了几分,“关允,我被你害惨了,我现在恨死你了。”

女人嘴中的恨是心中的爱,比起男人对待爱情的直接,女人往往口是心非。沧海无心泪,人间有情天,红尘男女,总是爱恨纠缠,恩怨不断。

关允知道金一佳的恨是一种愧疚,也是一种无奈,她夹在他和夏莱之间,不想爱,偏偏爱了,不想放手,却又无法牵手,再加上家里让她定亲的逼迫,她本是不知人间忧虑的千金小姐,本不该承受这么为难的人生抉择。

“恨我你就来打我骂我好了。”关允能说什么,他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他其实也不想放手金一佳,如果金一佳真和别人定亲,哪怕是他的好兄弟齐昂洋,他也会心里难受,而且无法接受!

“你以为我不想?”金一佳忽然就又笑了,“你现在下楼,我就打你一顿,你信不信?”

“什么,你在黄梁?”巨大的惊喜一下击中了关允,他多少次一直盼望着金一佳能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却也知道是一种奢望,他不敢向金一佳提出让她来看他,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京城见她,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理由去见她。

一听说金一佳竟然人在黄梁,关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醒之后不由心中莫名大跳,他怎么就这么想见金一佳?难道他和夏莱曾经的海誓山盟就随风而逝了?

这么想着,金一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不想见我就算了,肯定是我吓着你了,对不起关允,我又自作多情了,原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关允一下急了:“等着我,十秒钟就下去。”

十秒钟从市委三楼到门口,根本不可能,但恋爱中的男女有时需要的就是善意的谎言。市委大门门口,上身白色羽绒服下穿翻毛小蛮靴中间蓝色牛仔裤,亭亭玉立如雪中红梅的金一佳,俏脸微红,手握手机,眼中一颗晶莹的泪珠,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

她抿着嘴,掂着脚,望眼欲穿地盯着市委大楼的门口,一边小声地在数:“一秒、二秒……十秒,臭关允,十秒了还不下来,骗人精。”

等她数到三十秒的时候,关允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等她数到三十五秒的时候,关允一阵风一样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将近两月未见,二人一时相对无语,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拥抱,也没有期待中的泪雨纷飞,只有互相凝视片刻,关允忽然就说了一句:“来了。”

“嗯,来了。”金一佳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往事和记忆呼啸而过,就如过眼烟云,消散不见,只有最真实的感觉留在心间,这种感觉就是,和他在一起,真好。

“陪我去买点特产。”关允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一句既不温柔又不柔情的大实话,“过年回家,总要给家人带点年货。”

“嗯,走。”来之前,金一佳觉得一见关允肯会有千言万语要说,爱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他让她陷入爱情不能自拔,为了他,她差点离家出走,她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不能让他好受了,不料一见到他,所有的恨和埋怨都不见了,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大的委屈都值了。

金一佳偷偷看了关允一眼,见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忽然又被他气笑了,心中一阵乱想,她是不是太不迁就他了?

陪关允买了大包小包的特产,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金一佳就挽住了关允的胳膊,依偎在关允身旁,感受到他的体温,忽然间她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走着走着,金一佳才想到一个问题,天色晚了,她就问:“晚上我住哪里?”

“住我家里,家里就我一个人。”关允随口答道。

“啊?”金一佳顿时脸红了。

第264章 良辰美景

金一佳虽然留过学,又见多识广,而且她还经商,但她不是一个开放的女孩,也是金家家教极严,她从小就被母亲再三教育身为女孩要自尊自爱,连手都不能随便被男孩子拉。女孩子如果不知道爱惜自己,终究还是自己吃亏。

不知道自尊自爱的女孩,也不会有男孩对她爱如掌上明珠。

金一佳牢记母亲的家训,一直以来守身如玉。也正是由于她的自爱,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号才由此而来。

和圈内其他女孩醉生梦死放纵自己不同的是,她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她知道,一时的纵欲和欢乐,会以长久的痛苦为代价。

她见多了圈内因为纵欲过度而终身失去生育能力的女孩,也见过不少吸毒吸得和行尸走肉一样的女孩,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曾经一时的放纵之欢,换来的是无尽的悔恨口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金一佳在家训的严格约束下,在亲眼目睹了许多人的悲痛经历之后,她就决定,她一生只爱一个人,也只给一个人,决不放纵自己。

这一次来黄梁找关允,金一佳是公私兼顾,年前要到孔县一趟,理清一下孔县投资项目的帐目,其实看望关允当然也是主要目的,却隐藏在她的真实目的之后,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她是爱关允,愿意为他逃婚,也愿意为他做一切,但如果说要现在就以身相许,她还真是一时无法接如…

“啊什么?”关允拉了金一佳一把,“我的房间是两室一厅,我住一间,你住一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随便的人吗?”

“你!”金一佳被关允气得羞红了脸,一推关允,生气了,“你太气人了,我想什么了?我是女孩子,当然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了。男人都坏得很,妈妈说了,不要让男人有机可乘。”

“好了,好了,回家去,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关允见金一佳确实气着了,他反倒哈哈笑了,他就喜欢金一佳又气又急的样子,三分娇艳七分妩媚,让人赏心悦目。

金一佳又开心了,小手悄悄摸过去,被关允一把抓住,十指相连,紧紧扣在一起,二人手拉手,就如寻常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漫步在黄梁街头,相依相偎,一时恩爱无双。

难得无拘无束地和关允一起漫步,金一佳沉浸在幸福之中,关允可以说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个动心的男人,她和关允走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风雪路,虽然曙光依然遥远,但至少眼前的幸福要珍惜。

关允也是心中温暖而甜蜜,虽然他和金一佳之间还有夏莱横亘,但度过了最难捱的一段时光后,他暂时将夏莱压在心头不再去想,不是报复夏莱的绝情,更不是想放手夏莱,而是他想冷静地思索一下,他到底是爱夏莱多一些,还是爱一佳多一些。

关允却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金一佳沉浸在幸福之中时,在他和金一佳身后的不远处,有两三个人一路追随,鬼鬼崇崇,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两三个人从特色小吃一条街开始盯梢,一路跟了关允和金一佳半个多小时,要是平常早被关允发觉了,关允天生就敏感,对于周围的异常情形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很小的时候在逛庙会时,后面有小偷才跟了十几米远,就被他发现了。

但今天情况特殊,感受到金一佳手心里的温柔,一时沉醉,浑然不觉身后危险的逼近!

从光明大街向右一拐,就进了林阶路,林阶路是一条小路,路灯隐藏在高高的树木之中,昏黄不亮,再加上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路上人很少,有一截路因为拆迁的原因,居民都搬迁了,一百多米长的路段,几乎空无一人。

关允和金一佳走在荒凉的路上,丝毫不觉,反而因为身边没有纷乱的人群而感觉到宁静的美好,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依然牵手前行,而身后的影子,已经逼近到了几十米之内。

身后的尾巴碰了碰头,意识到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几人一合计,就准备下手了,三人呈三角形向前突进,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眼见就要得手时,忽然,从阴暗角落里突然跳出几人,几人如神兵天降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出手如风,下手如电,三拳两脚就打倒了三个尾巴,随后一辆面包车驶来,三个尾巴被人连绑带推地扔到了车上。

关允终于察觉到了身后有异乎寻常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面包车驶过,带动了地下的落叶,也带来了一丝冰凉的气息,让他顿时清醒了许多。仔细一看,面包车没有牌照,但又不是新车,他心中一惊,不好,被人跟踪了。

虽然封况已死,郑寒被除,但毕竟黄汉还在,赵彪和红颜馨也屹立不倒,也就是说,尽管郑天则现在损失惨重并且夹起尾巴做人,但仍然实力雄hòu,想要对他暗下黑手,依然有大把的机会。

若是平常,关允也没这么大意,只是美人在侧,让他一时沉迷,果然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也是呼延傲博消停了一段时间,而郑天则也收敛了锋芒,暂时的风平浪静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郑天则放弃了对他暗下黑手,现在看来,郑天则和他之间的敌对关系,依然是你死我活的对立!

关允死死地盯住远去的面包车,直觉告诉他,面包车里肯定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到他,到底是谁在关键时刻救他一次,他不好猜侧,但他总觉得黄梁局势之复杂,除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峙之外,除了三大宗姓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之外,似乎还有一股外来势力介入其中,总在暗中有意无意破坏郑天则的布局。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面包车消失在了远处,连尾灯都看不见了,关允才收回思绪,又想到了背后抹平封况和郑寒案子的幕后人物。莫非和面包车中救他的人,是同一人?

面包车驶出几百米远,身后的关允和金一佳的身影早已模糊不见,坐在车后的一人才收回目光,目光中,有淡淡的关心。

等他的目光落到被绑住的三个人身上时,关心就变成了阴冷。

“怎么处理?”旁边一人问道。

他不说话,只是右手伸出,然后一握拳头,车上几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冷峻地点、了点头。

被绑的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但被豪了头,看不清车上都是谁,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我是赵龙头的手下,在黄梁的地界上,没人不给赵龙头面子。赵龙头是郑老大手下的老四,得罪了赵老头就是得罪了郑老大,得罪了郑老大,在黄梁就没和活路了……,”

“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顿时半边脸肿了起来,他被打得哇哇乱叫,怒道:“有种你们就整死我们,否则等查出来你们是谁,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车一下停住了,车门打开,三人被一脚踹下了车。随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手中各持一根木棍,手法很专业,下手很准确,只敲了三下,第一下,断了一人的右腿,第二下,断了一人的左腿,第三下,断了一人的右胳膊。

断胳膊断腿,要的就是警告背后的黑手,再敢对关允不利,一律打到残疾!

不理三人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面包车迅速驶离了现场,自始至终,被打的三个人都没有看清对手的样子,也不知道面包车中坐镇指挥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过了半晌,面包车后座的为首者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以后多留心郑天则的一举一动…,“还有,要严加保护关允的安全。”

“是。”几人一起应下,态度恭谨而肃然。

如果让关允听到他的声音肯定会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虎将之首黄汉!

此时关允和金一佳已经回到了家中一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小家,又是单身男人之家,肯定不会整洁而温馨,关允又只是秘书,不是领导,也不够资格配服务员帮他打扫房间,他的房间就稍显凌乱。

还好,关允从小就是喜欢整洁的人,他的房间比起其他单身男人的房间,肯定好多了。不过在微有洁癣的金一佳眼中,关允的房间就是脏乱差,几乎没法落脚了。

关允去做饭,金一佳就挽起袖子做家务,脱了外套的她只穿了一件紧身毛衣,衬托得身材美好而诱人,丰腴而不丰满,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几近完美!

尤其是她弯腰时丰满而如满月的臀部,以及露出的细腻而洁白如玉的腰肉,此情此景,无不令人目眩而神迷。

关允简单炒了几个菜,又开了一瓶红酒,正当他要为金一佳倒上一杯的时候,金一佳受惊一样拿开了酒杯:“不能喝酒,酒后乱性。

关允哈哈一笑:“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事古难全,现在都全了,既然是良辰美景,美色当前,就不能错过。”

“啊?”金一佳满脸羞红,双手抱在胸前,怯生生的样子如待宰的羔羊,“关允,你想做什么?”

第265章 人生几何

“我想敬你一杯酒,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关允忽然就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佳佳,你是我认识的女孩之中,最让我感动最让我感恩的一个,你生死相依的情义,我永远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说完,关允双手举杯,杯高过头,微微朝金一佳一弯腰,敬意十足,恭敬十分,然后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金一佳的眼睛湿润了。

男儿一诺,一诺千金,她从未想过关允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她敬酒,她还以为关允对她有非分之想,心里正犹豫怎样柜绝他又不伤害他的自尊,没想到,关允却是敬她如宾。

一时心潮起伏,竟是痴了,缓缓站了起来,金一佳伸手拿过酒瓶,一口气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举起,对齐眉毛,随后一饮而尽:“你敬我如宾,我敬你举案齐眉。”

喝得急了,虽是红酒,却还是呛得咳嗽几声,脸色顿时红润如花,雨润红枝娇。

金一佳酒量颇佳,一杯红酒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在心神jī荡下,还是有了少许醉意。又或许是被关允一番话感动,她又倒满了一杯红酒:“关允,我也敬你一杯。是你让我知道,世界上还真有有情有义的男人,谢谢你。”

这句话说得让关允莫名其妙,他是有情有义,却不知道金一佳说的是他对夏莱有情有义,还是对她,但不管是对谁,这一杯酒,当干。

第二杯酒下肚,关允感觉酒意上涌,有了三分醉意,再加上房间内暖气很热,春意融融,关允只穿了一件毛衫还感觉浑身燥热,就脱了毛衫,只穿了衬衣。

金一佳或许也是热了,起身进了她的房间,不多时出来,身上就换了睡衣,毛绒绒的睡衣,不用摸就知道手感极好,而且还是紫色睡衣,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美不胜收。

胸只露三分,锁骨性感而诱人,比夏莱稍微丰腴三分,却比温琳又瘦削一分,在关允眼中,完美而无可挑剔。

而中间收腰下胯微宽的葫芦身材,在睡衣的包裹下,更显居家女人的味道,居家女人最受男人欢迎,也最让男人安心。

再看金一佳双腿并直,走路的时候,肩不动,腿不分,步伐轻盈而腰部轻微摆动,明显是处子之身。重新落座之后,一股淡香扑面而来,顿时让关允想起一首诗……。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关允就迷离了双眼,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同居一室共度夜晚,身为未经人事的大男孩,难免心跳加快。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关允又是酒壮色胆,虽然他不是怂人,但酒后乱性的法则还是适用于每一个人。

“佳佳,你真好看。”关允举起酒杯,“都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灯下看美人最有意境,要我说,醉眼看微醉的美人,才是人间最难得的盛景,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再干一杯。”

刚刚金一佳还怕酒后乱性,现在却不知何故不再拒绝喝酒,反而大有不醉不休之势,她主动为关允倒满一杯,又为自己倒满:“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再干一杯。”

关允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女孩,豪气大生:“美人一醉也倾城,你不怕我醉后乱性了?”

“怕有何用?再说,你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男人。”金一佳浅笑盈盈。

“叹人生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关允一口喝干杯中酒,哈哈一笑,“佳丫头,知道我为什么意难平吗?”

“不许叫我佳丫头,我不喜欢,只许叫我佳佳。”金一佳噘了嘴,又俏皮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意难平了,见到我,总是让你莫名想起夏莱,对不对?你觉得我和夏莱有几分像?”

“以前觉得是八分,现在觉得只有三分了。”关允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一时心伤,又自顾自喝了一杯,“你错了佳佳,我的意难平不是你总是让我想起夏莱,而是我想得到你而不能。”

这句话说得直接而直白,一下让金一佳闹了个大红脸,她飞了关允一眼,嗔怪说道:“我还一直以为你有多好,原来也是色狼,大色狼。”

关允嘿嘿一笑:“好吧,我就在你面前当一次色狼又何妨?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当色狼,是男人。在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面前当色狼,是流氓。”说话间,他站了起来,来到金一佳面前,俯身就吻了下去。

金一佳惊惶失措,想要推开关允,却又不怕伤了他的骄傲,不去推开他,又觉得真的现在给了他,太仓促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她早就认定,她早晚是他的人。

正左右为难时,关允沉重的男人呼吸已经近在咫尺,她不及伸手去推,关允微带冰凉的嘴唇巳经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一瞬间她的心都融化了,这个男人太拼太累了,他多么需要一个港湾来收留他的奔波,他在黄梁一个人孤军奋战,承担了多少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他心中有多苦有多累,夏莱理解不了,温琳想像不到,只有她一个人完全知道。

这么一想,母性的光芒笼罩了内心,她心一横,算了,由他吧,男人是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女人却是平生只有一滴泪,一生一世流不尽……。

金一佳眼一闭,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是为纪念她最后的女孩时刻。

等了半天,却不见关允有下一步的动作,睁眼一开,关允只是抱着她的肩膀,头靠在她的胸前,竟是睡着了。他睡得香甜,就如躺在妈妈身边的孩子一样,安祥而甜美。

金一佳却哭了,泪是幸福的泪,一个男人如一个孩子一样睡在自己怀中,又是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关允喝醉了,身子很沉,好在金一佳练过防身术——其实如果关允用强,未必打得过金一佳——她用力将关允送到床上,又帮他脱了衣服,脱到秋裤的时候,她脸红了,没好意恩再脱,尤其是看到关允某个部位一柱擎天,她面红耳赤,不敢多看一眼。

黄粱一梦,也不知一夜之间,关允有没有梦到谁,天亮的时候,等他醒来,掀开被子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下身穿得十分整齐,上身却光着背,这样上面夏天下面冬天的睡法,还是第一次。

再一看,得,他睡在金一佳的客房中,床上全是新被褥,那么一佳睡在哪里?关允急忙起身来到他的卧室,床上,金一佳在他的被子里睡得正香,眼睛微闭,睫毛长长,隐约可见眼球转动,据科学家研究,人在睡眠之中眼珠转动就是在做梦,也不知她梦到了谁?

“你醒了?”关允正想凑近一点,想悄悄一亲芳泽,金一佳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狡黠地一笑,“别想偷袭,就知道你想发坏。”

关允不好意恩地笑了:“昨天晚上,竟然醉了,丢人了。”

“醉了才好,省得你胡闹。”金一佳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她也穿了秋衣,紧身秋衣穿在身上,曲线毕现,关允不由多看了几眼,她又红了脸,“不放看。”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关允耍赖,“你闭上眼睛,也不许看我。”

“你真无耻。”

金一佳恼了,跳了起来要打关允,却被关允一把拉入怀中,关允朝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佳佳,陪我去孔县。”

“嗯。”

“晚上住家里。”

“嗯。”

“在孔县多住几天。”

“嗯。”

关允说什么,金一佳是什么,就和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小意而温存,不由他哈哈大笑。

收拾好东西,吃过早饭,关允在等市委专牟来接的时候,打了老容头的电话——老容头的烧饼铺也装了电话,还是关允找人装的,方便他随时和老容头联系。

“准备好了没有?一会儿过去接你。”关允约好和老容头一起回孔县过年,而且他还打算接老容头住在家里,也让老人家感受一下家的温馨。当然,更深的想法他没有透露…。

“你啥时候过来,就啥时候走。”老容头笑了一声,“不坐市委的车好一些,省得太显眼了。”

放下电话,关允还不解老容头何出此言,忽然就听金一佳说道:“哎呀,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从京城过来时,是开车来的,不用市委送你了。”

关允愕然,老容头也太神奇了,难道他知道了金一佳到了黄梁?

又打电话通知了市委不必派车送他,关允和金一佳一起取了车——金一佳开了一辆奔驰,35升的排量,马力强劲,关允还没有开过奔驰,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驾驶座上。

上车的时候,关允为金一佳打开车门,请她入座后,又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还调节了一下安全带的高度,而金一佳安心地享受关允对她的照顾,脸上笑靥如花。

汽车绕了一个弯,接上了老容头,就一路向东出了黄梁。一路道路顺畅,奔驰出色的舒适和隔音性能让老容头一上车就睡着了,关允有金一佳陪伴,一路有说有笑,不觉时间流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孔县。

刚进孔县境内,老容头就忽然醒了,一睁开眼睛就说了一句让关允大吃一惊的话:“佳丫头,年后我要进京一趟,把你的电话给我,到时有事情要你帮忙。”

第266章 露面(力求月票)

老容头要进京?

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一直以来,老容头不肯承认他是京城人的身份,也拒绝谈及京城的任何事情,就连金一佳怀疑他和京城容家是同枝,他也是避而不答,似乎对于京城的人和事,他总有一种故意远离的心理,甚至连京城提都不愿意去提……怎么突然之间想去京城了?

“老容头,你去京城做什么?”关允忍不住问了出口。

“要你管?”老容头瞪了关允一眼,又呵呵笑了,“怀念京城的冰糖葫芦了,去买两串。”

关允无奈,老容头对他的问题从来都是能躲就躲就哄就哄,就笑:“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别以为你当了市委一秘就长大了,在我眼里,你和三岁小孩强不了多少。”老容头嘿嘿一笑,“关允呀,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你才迈出去半步。”

“关允呀……”金一佳学老容头的腔调教育关允,“你才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半步,千万不要骄傲。”

“捣乱!”关允瞪了金一佳一眼,一打方向盘,汽车就驶进了孔县县城,“一佳,回头你去京城买两串糖葫芦给老容头带来,省得他老人家再跑京城一趟了。”

“就不,容伯伯说要去京城,我举双手欢迎。”金一佳就不配合关允,回头对老容头说道,“容伯伯,我代表京城人民欢迎你来京城。”

“哈哈。”老容头开怀大笑,“佳丫头,要说你能代表京城人民,我相信一半。你是一个好丫头,我喜欢你。”

关允心中一惊,想起老容头虽然平常经常讲历史故事。但不讲故事的时候,惜字如金,从来不点评任何一人,更没有听他说过喜欢谁,即使小妹和温琳早就和他熟识久了,也从未听他说过喜欢小妹和温琳的话,第一次,老容头当面承认他喜欢金一佳,怎不让关允心中无端猜测老容头究竟何意。

莫非……关允想起以前老容头对夏莱等人的点评,心中更加笃定。怕是老容头认定金一佳了。

“谢谢容伯伯。”经老容头一夸,金一佳心花怒放。就如得了糖块的小女孩一样,喜不自禁,她高兴也就算了,还故意挑衅似地看了关允一眼,意思是容伯伯喜欢我。你不服气?

关允摇头一笑,他不是不服气。而是觉得老容头要去京城的想法突如其来,一想让他想不明白,不过联想到他调往黄梁之前老容头就早早去了黄梁一趟,难道说老容头此去京城,又是要为他铺路去了?

可是……怎么可能?他才担任市委一秘不久,根本不可能再调往京城,这么一想。就更加迷糊了,对了,还有一种可能,老容头回京城是认亲去了。

算了,还是不要去乱想了。老容头想说的时候,肯定就说了。他不想说,怎么套他的话都没用,眼见就要到十字路口,关允没有右转回家,直行朝县委方向驶去,回县里,最先要见的人肯定是冷枫了。

“蒋书记比我想像中厉害。”关允一边开车,一边转移了话题,他的开车技术比以前娴熟了许多,上次从黄梁到燕市,现在从黄梁到孔县,在大学时代就拿了驾照的他,终于从理论上升到了实战的高度。

也别说,开车开熟了,关允还真爱上了开车的感觉。

“要是简单了,我会让你去黄梁?”老容嘿嘿一笑,“跟在什么人身边,就会有什么样的成长道路,蒋雪松以后也许会有大成就,小关,路都替你铺好了,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关允心中又是一惊,难道说他的黄梁之路,老容头事先早就有了布局,而他能顺利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老容头也在背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

怎么会?老容头无官无职,他要推动一件事情,必然要假借一个关键人物之手,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对了,关允怦然心惊,从崔同到背后破坏郑天则布局的神秘人,莫非都是老容头的手笔?这么一想,他几乎按捺不住要问个明白了。

不料不等他开口,金一佳又捣乱了。

“小关,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金一佳学老容头说话的口吻,故意一脸严肃地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

关允气笑了,本来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老容头,关于黄梁局势,关于人生之路,关于感情上的一些纠葛,却又被金一佳破坏了气氛,他就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想法,伸手弹了金一佳的小手一下。

金一佳中了招,冲关允一皱鼻子,伸了伸拳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汽车驶进县委大院的时候,门卫拦下了关允的汽车,虽然金一佳的汽车是奔驰,但却是京城牌照,还不如黄梁和燕市的牌照更有效用,金一佳打开车窗,冲门卫说道:“同志,我们是黄梁市委的……”

门卫不信,金一佳这么年轻漂亮,不像是官场中人,他就来到司机一侧,敲了敲车窗。

自从冷枫担任书记以后,县委整顿了作风,门卫不再如以前一样是摆设了,进出县委的人,必须严加盘查,防止再出现意外事件,主要也是上次王车军的疯狂之举让孔县全县震惊,不得不加强了戒备。

关允按下车窗,见门卫换了不认识的年轻人,他也没有摆市委一秘的谱,微微一笑:“我是原县委办副主任关允……”

关……允?门卫名叫牛国栋,才上班不久,他来之前关允早就调到市委了,别说他知道关允的大名,整个孔县不知道关允是谁的,几乎没有,乍一听眼前的司机就是传说中的孔县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最有传奇色彩的著名人物关允,他一下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你,你,你真是关主任?”孔县县委在提及关允时,都还以关主任相称。

“怎么了,我不像?”关允说了一句孔县话,“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孔县人关允。”

话刚说完,从县委里面出来了一群人,阵容之大,规模之高,令人瞠目结舌,吓得牛国栋后退几步,差点没坐在地上,幸好被身后的墙挡了一下。

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县委书记冷枫,冷枫的身后是县长陈宇翔,再后面,是常务副县长师龙飞,师龙飞的后面,还有几名县委领导,基本上只要是没有回家的县委领导,都全部出动了。

通常情况下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阵势,除非蒋雪松亲临,但现在却只为了迎接关允!

就算关允身为市委一秘,光环耀眼,但在官场上,秘书毕竟是秘书,不是领导本人,尤其又是秘书单独出动,冷枫一人出来迎接就算抬举关允了,或许可以理解为关允和他私交深厚的原因,但县长和常务副县长等几位重量级领导都出来迎接,就让包括牛国栋在内的县委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等冷枫率众来到关允车前时,关允和金一佳已经下了车,关允急忙向前一步,握过冷枫伸出的热情洋溢的手,恭敬地说道:“让书记亲自出来迎接,太过意不去了。”

冷枫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过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和热情不是假装,他紧紧握住关允的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一句话就表明了在冷枫的心目中,不管关允离他多远,关允始终和他血脉相连!

陈宇翔呵呵一笑,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关秘书,欢迎回孔县。”

“陈县长,蒋书记不时提起你,他对你来孔县工作,可是寄予厚望。”关允直接提到了蒋雪松对陈宇翔的点评,是暗示陈宇翔和他同属蒋雪松阵营,也是为陈宇翔前来迎接他而回敬的示好。

陈宇翔哈哈一笑:“不愧是市委一秘,讲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师龙飞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和冷枫、陈宇翔真心欢迎关允不同的是,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关允担任了市委一秘,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打开局面站稳脚跟,退一步讲,就算关允深得蒋雪松喜爱,关允也需要三个月时间的磨合期才能和蒋雪松同步。

没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就和蒋雪松联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关允一周站稳脚跟,一个月打开局面,两个月后的今天,他已然是黄梁史上最耀眼的市委一秘了。

如此惊人的能力,让师龙飞自叹不如,也终于让他甘拜下风。

随后,关允又介绍了金一佳,金一佳对孔县来说,是个天大的名人,孔县上下都奉金一佳为贵宾。

等关允准备开车到大院里面时,忽然才想起原来还没有介绍老容头,再一想,老容头在孔县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有来过县委大院,也没有和冷枫打个照面,他就拉开车门对老容头说:“要不要露一下面?”

老容头下了车,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冷枫。

冷枫正好回头一看,就和老容头四目相对,只一眼,就让冷枫屏住了呼吸,顿时大惊失色!

第267章 见面

如果让史学家书写,冷枫和老容头的第一次见面是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的一次见面,标志着关允官场生涯中最重要的两个引路人首次握手……,当然,以史学家们的笔法,还要加上众多强加的引申意义,诸如什么伟大、胜利和深远的影响,等等等等,都是事后诸葛,和当时当事人心中有所思所想没有丝毫关系。

在初次会面的一瞬间,冷枫也好,老容头也好,身为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更不会上升到什么重大历史意义,二人只是目光微一交流就随即错开了。

冷枫向来以冷峻和不动声色著称,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轻易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冷枫拂然变色,即使是遇到流沙河冰凌险些冲垮流沙河大坝的汛情时,他也指挥若定,毫不惊慌,但在见到老容头的一刻,冷枫脸上流露出的震惊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是的,冷枫不但震惊,而且眼神中分明还流露出恐慌和难以置信,仿佛眼前的老容头不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老人,而是微服私访的国家领导人一般。

没错,在冷枫眼中,老容头当前一站,虽然看似平淡无奇,身上既没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也没有令人不敢仰视的官威,但偏偏却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场,就如一个人经历过了人生所有的巅峰又回归了平淡一样。

换了一般人看不出老容头锋芒内敛的气场,但冷枫不是一般人,他经历过了许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际遇,人生起伏落差之大,寻常人都想像不到,而且他也见多了风云人物,能看出老容头淡然而立的气场背后,蕴含着怎样不为人所知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更主要的是,一瞬间让冷枫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眼前的老容头是他多年以前在京城见过的一个人……,怎么会,他错愕地打量老容头几眼,就差再揉揉眼睛仔细端详一番了。

和冷枫的震惊相比,老容头就淡定从容多了,他站在车前不动,脸上的表情不动如松,无喜无悲,仿佛眼前的冷枫不是县委书记,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卖烧饼的小贩。

一个卖烧饼的老头能将县委书记当成卖烧饼的小贩,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书记,我来介绍一下,容半山。”关允先为冷枫引荐老容头,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老容头的大名,却没说他的身份,然后他又为老容头介绍冷枫,“容伯伯,这是县委书记冷枫。”

陈宇翔和师龙飞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关允隆重地推出容半山,他们还以为容半山是大有来历的什么重要人物,不料只提了名字不提身份,显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而且看容半山的穿衣打扮,也不像官场中人,从气度上看,更不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命……关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陈宇翔和师龙飞的眼光,当然看不出容半山的高明,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原本以为冷枫只是敷衍地和容半山握手,毕竟容半山来历不明,不料冷枫趋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握住容半山的手,诚恳地说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

容半山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受宠若惊的姿态,淡然地握了握冷枫的手:“不辛苦,不辛苦,冷书记作为孔县人民的父母官,才辛苦。”

被史学家们大肆宣扬的冷枫和容半山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寥寥数语,既没有什么轰动的场面,也没有太多的机锋妙语,只是两三句寒喧就结束了对话。

“老人家是京城人?”冷枫又问了一句,“我看您有几分面熟。”

“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孔县。”容半山不置可否地回答了冷枫的问题,又说,“面熟,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化了。

“老人家的名字很有禅意,不知道是不是一水半山的半山?”冷枫严重怀疑容半山是京城容家容一水的什么人,才有此一问。

“既然冷书记说了很有禅意,就是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了。”容半山妙语答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冷枫大手一挥,“去办公室说话,外面太冷了。”

在书记办公室,关允见到了李理,现在李理成了冷枫的通讯员,在县委大受重用,成为继关允之后又一颗政治新星。

在关允回孔县之前,刘宝家和雷缤力就已经回来三天了,今天已经约好要在关家会面,李理下班后也会去。

当然,要见面的人中,还有温琳。

和冷枫、陈宇翔谈论了一些市委的工作,以及孔县各项工作的进展后,关允就和金一佳告别了冷枫,驱车回家。冷枫和陈宇翔也放假了,二人今明两天就会陆续回家过年。

关允一行三人,还是关允开车,从县委出来东行三百米,从省道向县道一拐,就是直通关家的柏油马路。想想几个月前的秋天,关允骑着自行车带着夏莱,跟着金一佳和温琳,一路洒下了多少欢笑,现在物是人非,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站了一人。在瑟瑟寒冬之中,她身穿浅黄色羽绒服,系了一条马尾辫,脚上一双半高的翻毛靴,浅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得她稍微丰腴的身材饱满而喜人……,正是温琳。

原本约定温琳在关家等候,不想她心急,竟是等在了路边。这天寒地冻的,多冷,关允心疼了,一脚刹车停在了温琳身边。

“傻丫头,怎么等在这里?快上车。”关允责怪温琳说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怎么不听话?”

温琳“哎呀”一声:“呀,怎么不是市委的车,是京城的车,啊,还是奔驰,谁的车?”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就又惊叫了一声,“一佳也来了!”

金一佳跳下车,拉住了温琳的手,二人高兴地跳了几跳,欢快而愉悦,亲如姐妹一般的情谊让关允心中欣慰。

老容头见状,打开车门下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上,嘟囔了一句:“小关子,莫被红颜误平生。”

关允笑道:“怎么会?红颜花下看,英雄天下重。”

“随你去,吃亏的时候,别哭鼻子就行。”老容头笑了一笑,不说话了。

关允心里纳闷,总感觉老容头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较传统,似乎对他身边美女围绕颇多不满,却又并不直说,再对比老妈对他的管教,忽然觉得老容头的思想和老妈的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

等金一佳和温琳上了车,关允一脚油门踩下,奔驰车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迅速向前挺进,几分钟后就到了职中。

关家的大门足够宽,汽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当然在建造大门时,并没有考虑到停车的问题,本来按照关成仁的想法,大门要窄上一米,但母邦芳不知为何非要坚持建造得比别人家高上半米宽上一米,关成仁很生气,说是门建得宽了,费工费料还责钱。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母邦芳的意愿建成了大门,关家的大门也就成了整个职中最独树一帜的大门,也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关家为什么要建造一座这么宽大的大门,难道说,大门越宽越出高官?

等关允调任市委担任了市委一秘后,四邻才纷纷惊呼,果然是大门越宽越出高官,关家真有先见之明。

到底关家大门宽广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寓意门路宽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在关允直接开车开进院子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无比佩服老妈的远见,整个职中,只有关家一家的大门可以通车。

关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停下几辆汽车绰绰有余,奔驰刚一停稳,小妹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眼神虽然迫切而热烈,但还是安步当车,没有一丝慌乱,快步来到关允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小妹的可爱让关允想起了瓦儿,曾记得瓦儿说过要寒假来孔县,不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李逸风不等寒假来临就调离了孔县,想起曾经和瓦儿的拉钩上吊,关允心中波动了涟漪。

“关哥!”

“关哥!”

刘宝家和雷缤力也迎了出来,二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红薯,一边吃一边乐,很没形象的样子,让人怎么也不会认为他们就是名震进取学院的黑白双煞。

没错,刘宝家和雷缤力被进取学院的一帮人起了一个外号一一黑白双煞,现在在进取学院,一提黑白双煞的名字,不少人都谈之色变。

关允乐了,刘宝家和雷缤力这一对活宝每次来家里,都是大吃大喝,好像在自己家里吃不饱一样。

说话间,关父关母也迎了出来。

关成仁呵呵一笑:“都来了,热闹,过年就是要热闹。”

母邦芳先是看了关允,慈祥地一笑,目光一扫金一佳和温琳,也是微微点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最后的老容头,她的目光就一下怔住了。

只怔了片刻,她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老容头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来家里看看了,怎么了,你不欢迎?”

第268章 欢聚

母邦芳笑道:“怎么会?你来我肯定欢迎。”

“我不是不想来,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老容头微微摇头,“现在看到你生活得很平静很知足,我也就安心了。虽然早从关允那里知道你的生活很安稳,但总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会生根,我在孔县20年,早就当孔县是家乡了。”母邦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请进屋说话。”

此时的母邦芳,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风范流露无疑,哪里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她的优雅和从容,分明比金一佳的淑女风范还娴熟。

包括关允和小妹在内,不管是金一佳、温琳,还是关成仁、刘宝家和雷镔力,都惊得目瞪口呆!

震惊的不止母邦芳突然变了一人一样,更震惊母邦芳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而且听他们一问一答,显然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关允几乎凌乱了,他虽然想过老容头和老妈之间有一个联系的纽带——小妹——但万万没有想到,老妈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还十分熟识!

这……从何说起?

“都别站着了,进屋,快进屋。”关成仁到底经事多,片刻的吃惊之后就恢复了镇静,招呼几人进屋。

关允向老妈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老妈装没看见。头前带路引领老容头进屋。老容头背负双手,当仁不让地一步迈进了房间。

刘宝家和雷镔力落在后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关允两侧。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刘宝家问。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雷镔力学刘宝家也问了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关允翻了二人一眼,“少说话。多办事。”

“是,是。”刘宝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关哥交待的事情,**不离十了。”

关允打了刘宝家脑袋一下:“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金一佳和温琳、小妹并肩走在最后。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关家的房子不算小,但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了。关允和刘宝家又抬来一张八仙桌拼在一起,老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关允就替她说了出来:“妈,女人不上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假,但现在来了客人,好吧。温琳不算是客人,一佳总是,你总不能让一佳坐边儿上,是不是?”

孔县民风,亲朋好友聚会时。只有男人能坐在桌上喝酒,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在一边的次座上吃饭,不能坐在主桌上。近年来,许多人不再坚持这种习惯。关成仁也觉得没必要分得清楚,但母邦芳却是不行,非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这件事情总让关允觉得奇怪,老妈好歹也是老师,怎么思想这么传统?是哪里来的根深蒂固的想法?

老妈见关允这么说了,只好说道:“好吧,今天就为一佳破例一次。”

金一佳却连连说道:“没关系,伯母,我习惯了不上桌,其实我家里也有这个习俗。”

“当然了,各大世家和家族,都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就是谁家在意多一些少一些罢了。”老容头插了一句,他坐在了上位,第一次来到关家,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边又说,“难得今天高兴,又凑得齐,都坐,都坐了。”

老容头一发话,老妈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金一佳一吐舌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意思是你家事情还挺多,关允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家中一向是老妈说了算。但现在看来,老容头一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关允就端起酒杯敬了老容头一杯:“我认识您老一年了,第一次请您老来家里,来,先敬您老一杯,祝您老长命百岁。”

“哈哈,小关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邦芳,你的儿子很成器。”老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很高兴。”

“关允成器,也是你教导有方,我要谢谢你才对。”母邦芳也端起酒敬老容头,“我也敬你一杯。”

老容头来者不拒,同样一饮而尽:“邦芳,我才认识小关子一年,他过了年才24岁,他23年的人生都是你的培养,父母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

关成仁面露尴尬之色,关允的成器成了母邦芳和老容头的功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关允注意到了老爸的异常,呵呵一笑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爸是慈父,老妈是严师。”

关成仁才笑了,他也感觉到了老容头的非同一般,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老容头到底何许人也,但母邦芳和关允都敬若上宾,他也不敢怠慢,也敬了老容头一杯。

随后,金一佳、温琳、小妹和刘宝家、雷镔力都敬了老容头一杯,老容头无一拒绝,全部接招,几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真不知道老容头酒量有多大。

几杯酒后,酒桌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关允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老容头,你怎么就认识我妈了?”

“关允,你叫他什么?”母邦芳突然脸色大变,十分严厉地说道,“你叫他老容头,不怕折了你的寿?”

这一声断喝极其突然而吓人,关允还从未见过老妈发这么大的火,一下惊呆了,老容头忙打圆场,笑道:“邦芳,你着相了,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他一直想叫我容伯伯,我不同意,还是老容头听起来耳顺。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还做不到耳顺,不就是白活了?而且老容头的叫法能让我时刻清醒。容老和老容,只是颠倒了一下顺序,容老就比老容好听了?我看未必。”

老容头这么一说,母邦芳才又缓和了脸色,对关允说道:“关允,你别怪妈生气,你必须尊敬容老。”

“妈……”关允哪里会和老妈生气,他嘿嘿一笑,“尊敬和不尊敬,和称呼无关,我嘴上叫他老容头,心里敬他如长辈。你以前不是也常说——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怎么又计较一个称呼了?”

一句话说得母邦芳哑口无言,不由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妈说不过你,不过是给你在一佳和温琳面前留几分面子罢了。”

“老妈英明。”关允立刻免费奉送了一记马屁。

“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邦芳,这首诗你一直记得?难得,难得。”老容头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前尘往事涌上了心头,一时感慨万千地说道,“关允,拿笔墨。”

关允起身拿过笔墨纸砚,小妹过来研墨,见老容头兴趣所至要挥毫泼墨,几人全部过来围观。金一佳更是一脸好奇凑到小妹近前,见小妹研墨的手法很专业,她一时手痒,说道:“小妹,让我试试。”

小妹浅浅一笑,手腕一翻,轻柔地将墨块递到金一佳手中,金一佳接墨在手,伸出胳膊给关允:“帮我挽袖子。”

关允微微一笑,伸手替金一佳挽了袖子,暗香扑鼻,皓腕如玉,奈何温琳在旁,他不敢稍有异动,金一佳却俏目飞挑,明显是有嘲笑他之意。

关允以为金一佳研墨,不过是玩心大起,不料金一佳起手落手的姿势,很专业,而且研墨的手法,一看就练过,不由奇道:“你真会研墨?”

“那是,我从小就替爸爸研墨,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金一佳不服气地说道,“告诉你,古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然比不上,但从小也学了许多东西,不比你差几分。”

温琳在一旁悄悄拉了关允一把,关允错后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温琳红了脸:“我也会研墨。”

关允乐了,见她小意温存的样子,悄悄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你是我心中最早开放的花。”

一句话就如一道阳光,温琳顿时阳光灿烂,心花怒放。

老容头手持毛笔,吸满了墨,微一运气,猛然落在纸上,指指点点,一气呵成,一首诗就跃然纸上。在他笔走龙蛇之时,老妈在一旁肃然而立,屏气凝神,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观看。

是杜牧的诗改动而成——落魄江湖载酒行,宦海沉浮心中轻。廿年一觉孔县梦,笑忘人生功与名。

如果说老容头以前的书法是以苍劲有力取胜,那么眼下的这幅字,就以沧桑和悲壮而让人心动,力透纸背的人生感怀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拍案叫好。

“哎呀,容伯伯,我在容一水伯伯家也见过根据杜牧这首《遣怀》而改成的诗,和你的意境差不多,不,应该说几乎完全相同。”金一佳一见老容头的诗,忽然就惊叫了一声。

若是平常,老容头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不料今天也不知老容头感怀往事,还是真有意要进京和容一水相见,突兀地问了一句:“哦,容一水的诗,是什么?”

第269章 老容头的前尘往事(求月票)

“我想想。”金一佳有模有样地背了手,原地走了几步,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关允也是第一次听金一佳背诗,只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一佳虽然背诗的形象很儿童,但她背出来的诗却很沧桑,很悲痛!

“兄弟分散江湖行,生离死别心难轻。廿年一觉京华梦,人世沧桑薄幸名。”

好一首人世沧桑沉痛无比的诗,字字句句透露出对失散亲人的怀念和对人生的悲伤,一诗吟完,金一佳倒没觉得什么,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老容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老容头的诗是廿年一觉孔县梦,容一水的诗是廿年一觉京华梦,只是换一个地名,却是何其相似的人生感怀,也难怪老容头一时心伤难抑。

关允想劝老容头几句,却又觉得语言的无力,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别说流泪了,连忧愁都未曾有过,除了偶而流露出沧桑感慨之外,他几乎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但现在,当他老泪纵横时,关允感觉悲从中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人几十年的漂泊无定是多么的流离,有家不回或是难回,老容头在他乐观向前的表象之下,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京华梦、孔县梦、人生梦,梦梦不同!

“拿酒来!”老容头忽然又仰天大笑,其狂放之态,依稀可见当年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知道何时小妹早就准备好了一杯酒,老容头一喊。小妹就及时递了上来,老容头接酒在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忽然就又伸手一抱小妹:“好孩子,伯伯没白疼你。”说完。又一伸手,对金一佳说道“佳丫头,我写一首诗送给你爸。”

“谢谢容伯伯。”金一佳脸上带着笑,眼中挂着泪。她被老容头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狂放感染了,或许也是她家中长辈也有流离之人,能切身感受到老容头心中的悲凉,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让人生离死别的历史,但作为世家之女,对历史的感触之深,远非普通百姓所能与之相比。

和金一佳的感慨相比。关允更多的是震惊,老容头主动送诗给金全道,是为何意?再联想到老容头年后进京的想法,他更是怦然心惊,莫非老容头要认祖归宗。要重新建立关系网了?

“好诗!”正当关允浮想联翩时,老容头已经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长诗,小妹离得最近,当即拿在手中,拍掌叫好。“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

小妹确实聪颖过人,只看了两遍就背下了老容头的诗,当即朗朗背诵出来。

“夜来飞鸿殷勤至。日暮烟花岁流连。京华一梦长十七,客居他乡不回还。一枕黄梁闲岁月,冷月苍苍暗容颜。高歌一曲重上路,尽负狂名三十年!”

“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关允一时心神激荡,拍手叫好,全诗意境一气呵成。狂放而不失人生傲然姿态,回味无穷。写尽了老容头一生的历程。

“尽负狂名三十年……”老妈喃喃低语“尽负狂名三十年……容老,转眼间你离京已经三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话间,老妈也是黯然流泪,悄悄扭头到一边,让关允不禁一阵心伤,他很少见老妈流泪,印象中,老妈一直比老爸还坚强,看来,老容头的到来,触动了老妈的前尘往事。

再仔细一想,现在公历是1997年,农历还是1996年,老容头离京30年,岂不是说正是1966年时离京,怪不得他自称尽负狂名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城物是人非,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该回去看看了。

诗中还有一句——京华一梦长十七——莫非是说老容头在离京城之前,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1966年离京,倒退十七年就是……关允更是一时心惊,如果老容头的这首诗是实写的话,基本上他的人生大事都写在了诗中。

当然,诗中的数字也有可能是虚指,就如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杜牧在扬州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哪有十年,十年不过形容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罢了。

老容头狂歌一曲,感染得众人一时唏嘘,随后老容头将毛笔一扔,哈哈一笑:“小关子,我去睡了,一梦解千忧。”

关家房子虽然不少,但突然多了老容头和金一佳、温琳,肯定也住不下,就安置老容头住在了关允的房间。老容头或许真是醉了,倒头便睡。

不一会儿,李理也到了。

李理送走了冷枫,下班后才敢出来,他来到之后,少不了又一阵热闹。关允见儿时的伙伴聚齐,又有金一佳和温琳作陪,虽然心中对老容头和老妈如何认识疑虑重重,但时机不合适,也不能多问,索性就放下了心中疑问,拉上小妹,叫上一佳和温琳,喊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一起到外面放鞭炮。

职中地处偏僻,偏僻的好处就是空旷地方多,而且职中门前有一条无名小河,河里还有一米多深的河水,现在结了半尺厚的冰,虽是夜晚,但过年的原因,职中门口灯光大亮,特意架了几盏路灯,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关允记得小时候在村里,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现在条件好了,村里也装了路灯,不过只到过年的时候才点亮。职中虽然不在县城,但毕竟也是全县次仅于一中的好学校,门口除了路灯之外,还有灯笼和彩旗,过年的气氛浓烈,一下就唤醒了关允对年味的回忆。

温琳还好,从小在孔县长大,对孔县风俗无比熟悉,金一佳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妞,尽管在小时候也过过很有年味的年,但在乡下过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见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拉着小妹和温琳的手,蹦蹦跳跳,笑逐颜开。

刘宝家和雷镔力搬了一箱子鞭炮,有长炮,也有二踢脚,还有烟花,都如同回到了童年一般开心,李理也放下了县委书记跟前红人的架子,一下跳到了河里,稍胖的他走在冰上还咯吱之响,他也不怕,哈哈大笑,拿了一挂鞭炮放在冰上,点燃之后,转身就跑。

跑得过急了一些,一下摔了个跟头,身后鞭炮已经炸响了,有几个蹦到了李理的脚下,吓得李理连爬带滚,狼狈极了。

刘宝家哈哈大笑,故意发坏,点了一个二踢脚扔了下去“砰”的一声在李理脚下炸响,李理气得跳脚,指着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可真是好兄弟,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

雷镔力嘿嘿一笑,伸手拉了李理上来。

温琳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关允的手:“凿开冰,炸鱼玩,好不好?”

关允弹了温琳一个脑奔:“你又不吃鱼,炸鱼做什么?不吃鱼而炸鱼,损人而不利己,这样的事情最傻了。”

“这河里根本就没有鱼好不好?我就是觉得好玩。”温琳摇晃关允的胳膊“我好久没见过炸冰了,炸一炸,好不好?再说,一佳肯定也想看。”

“你和宝家说去,我不管。”关允偷笑。

温琳生气了,一甩关允的手:“你不开口,他们谁敢炸冰?你就是故意气人。”

“小关子,炸冰怎么炸,好玩不好玩,我也想看。”金一佳学又老容头的腔调,拿腔拿调地说道“快炸一个给我看。”

关允又弹了金一佳一个脑奔:“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我就要看。”金一佳耍赖。

“好吧。”关允就立刻妥协了“你远来是客,而且又没什么见识,就让你开开眼界。”

“去你的,你才没见识。”金一佳粉拳扬下,落在了关允的胸上,动作十分亲昵。

刘宝家三人看了,挤眉弄眼,一脸窃笑。小妹见了,笑而不语,温琳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不过或许是又想通了什么,忽然又展颜笑了。

“我去拿雷管。”刘宝家见关允同意了,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不多时拿了雷管和**出来,然后和雷镔力、李理一起下河凿冰。

几分钟后,凿了一个刚好容纳酒瓶的冰洞,刘宝家扔了酒瓶下去,然后拉长了引线,跑到了河岸上。

“我来,让我来。”金一佳在谈判时的严肃和刻板让人畏惧,在撒娇时的柔情让人怜惜,在疯玩时的大胆也让人惊异“我来放炮。”

刘宝家可不敢给金一佳,看向了关允,关允微微一想,点头了:“给她吧,让她疯一把。”

“才不是疯。”金一佳白了关允一眼,接过引线,二话不说就接上了电池,在几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轰”的一声巨响响过,河水被炸起十多米高的水柱。

“啊!”金一佳兴奋得大叫。

“啊!”温琳惊吓得大叫。

片刻之后,河水落了下来,哗啦啦溅了几人一身,在几人欢快的叫声中,1997年的春节,就这样来临了。

还好,河水落下之后,没有打湿关允的手机,关允的手机突然就响了,拿过一看,是齐昂洋来电。关允也未多想,顺手就接听了电话。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齐昂洋的电话,是他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第270章 烟花盛景

“关允,回孔县了?”齐昂洋问道。

和齐昂洋一别一月有余,经常通话不断。

离开黄梁之后,齐昂洋一直在忙碌,穿梭在燕市和京城之间,听说还出国一趟,对黄梁的投资大计并没有搁置,相反,他还一直和关允商定了许多细节,可以肯定地说,关于齐昂洋的针对黄梁的投资,谁也没有关允知道得详细。

苏墨虞回到了燕市之后,休养了几天就没事了,她倒是也给关允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感谢他的话,此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听齐昂洋说,苏墨虞见到了他的父母,还和以前一样,齐全对苏墨虞态度淡然,再加上和京城金家的定亲因有事推迟到了年后,苏墨虞就回南方了。

“回来了,今天刚到。”听到齐昂洋的声音,关允蓦然就想起了在黄梁并肩作战的峥嵘时光,不由心中一阵温暖,“齐兄,过年好。”

“过年好?”齐昂洋嘿嘿一笑,他不如关允心思细腻,说话就直接多了,“不太好,不说客套话了,我打来电话是事先打个埋伏,我爸可能会打你电话,你要注意一下,别说漏了。我爸知道了黄梁的事情,怀疑我和你在封况案子有猫腻,嘿嘿……”

“哪有猫腻?封况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封况是被郑寒仇杀的。郑寒也死了,现在就差抓住郑寒的凶手了。”关允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远离了人群,不想让金一佳听到。

“话是这么说,我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现在严重怀疑向封况开的一枪是我开的。你说我有那么傻吗?”齐昂洋说话的声音小声而急促,“谁也不想背一条人命在身,是不是?”

“本来就不是你开的枪!”关允想了一想,“也能理解齐书记对你的关心,他可能觉得你平常做事情比较鲁莽。”

“乱说,我做事情事事考虑周全,哪里鲁莽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说真的,小心点儿。别被我爸套了话去,我先挂了。”

关允摇头笑笑。他还以为齐昂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想到,也有他怕的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怕齐全如老鼠见猫一样。

关允还以为齐昂洋说齐全来电话。会是明天或者不一定什么时候,不料刚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抬头,金一佳和温琳刚放了一个烟花,烟花虽美,只开一瞬,就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忽然电话又响了。

在烟花最灿烂的时刻。在无名河边,关允接到了省委三号人物、省委副书记齐全的亲自来电!也是他人生之中一次重大转折的电话,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对他而言,究竟会有怎样深远的影响。

关允被金一佳和温琳双美争艳的情景迷住了。目光落在二人婀娜多姿的身影上,温琳丰腴而喜感十足。圆脸、酒窝,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被冷风吹得微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而金一佳比温琳稍微瘦削一分,脸型虽然瘦长,但和夏莱的瘦弱不同的是,她的下巴比夏莱丰满了三分,说来也是奇妙,只差了三分,整个人就生动了许多。

正入神时,手机的震动又传入手中,关允低头一看,是省城的陌生号码,一时忘了齐昂洋的交待,伸手就接听了电话:“喂……”

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或是人生转折点,身为当事人在真正置身其中时,往往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本身会有多么重要,也是,许多大事都是由小事引发,或许,小事会小到只是一个电话。

“你是关允吧?”话筒中传来一个温和从容、语速不快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鼻音稍重,“我是齐昂洋的爸爸齐全。”

齐……全?关允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确实走神了,心中根本就没有去想齐全,相反,还被金一佳和温琳的秀色分了心,这一下接到电话,顿时如遭雷击。

有多少人想和齐全通话而不可得,又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知道齐全的电话,关允一直自认他和齐全级别相差太大,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有直接通话的可能,没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一个时刻,齐全亲自来电!

“齐书记,我,我是关允,您好。”关允差点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努力平息了激荡的心情,又深呼吸几口,才又说道,“齐书记,过年好。”

“过年好。”齐全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笑意,“叫我齐叔叔好了,早就听昂洋说起你,我也对昂洋说,让关允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他非说你腼腆,还说要我开口,你才好意思来。”

关允再一次屏住了呼吸,他听了出来齐全的言外之意,堂堂的省委副书记竟是直接开口请他到家中作客,这……从何说起?这……何其有幸!

又何其惊人!

关允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忙说:“齐书记,齐叔叔,我过年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看,昂洋就是乱说,你是个很开朗的年轻人嘛,来吧,齐叔叔欢迎你。”齐全呵呵一笑,“先这样,替我问你爸妈好。”

电话断了,关允握着电话的微微颤抖,一切都如做梦一样,来得太突然了,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怎么就亲自打来电话请他到家中作客,相信就是蒋雪松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突然,太突然,意外,太意外。

此时正好金一佳又放了一个大大的烟花,烟花如梦,映亮了半边夜空,在璀璨的烟花瞬间绽放的光明中,金一佳和温琳开心的青春容颜也如烟花一样美丽。关允猛然握紧了手中的电话,激动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他知道,综合齐昂洋之前的提醒和他自己的分析,齐全不惜纡尊降贵主动打来电话含蓄邀请他到省委副书记家中作客,绝对和封况被杀一案有关!

出于爱护齐昂洋的角度,齐全想彻底弄清封况被杀一案的真相,想知道齐昂洋到底有没有向封况打出致命的一枪。

关允深吸一口凉气,夜色如冰,冷风如刀,他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心里更加清醒地认识道,他的省城之行,绝对不会轻松。

“关允,你跑哪里去了?”金一佳玩得兴起,才发现关允到一边打了半天电话,她就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比城里过年好多了。”

“过了年再走?”关允诚心逗她。

果然金一佳一下就皱起了鼻子:“讨厌,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明明知道我在孔县待不了两天,故意气我是不是?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非提不开心的事情,我恨死你了。”

“如果我说,过年后我会去一趟京城,到时还会和你见面呢?”关允决心已下,既然他和齐家结下了不解之缘,那么就索性继续加深联系,如果真能借齐昂洋之势走进齐全的视线,他的人生之路将会再拓宽数倍!

还有,老容头年后也要进京,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真的?”金一佳喜笑颜开,差点伸出双臂抱住关允,抱了一半才想起温琳也在,脸一红就又收了回去,“说话算话,要是不去就是小狗。拉钩!”

又一朵烟花升到空中,照亮了天空,映红了金一佳的笑容,也照耀得大地一片通明。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孔县,度过了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个春节。也许在未来,不会再有今日的欢乐和纯真,但时光匆匆,永远不能湮灭他们曾经向往美好的心灵。

夜色渐深,曲终人散,关允开车送金一佳去宾馆,关家住不下,刘宝家和雷镔力坐上李理带来的县委的车走了,老容头继续留在关家呼呼大醒,关允的车上就只有他和两位美女。

不多时到了飞马宾馆,冷枫早就打了招呼安排好了房间,金一佳住下之后,关允又拉上温琳回家,来的时候温琳和金一佳坐在后座,回去的时候,她坐在了副驾驶。

一出宾馆,她忽然就抱住了关允的胳膊,脸红过耳,却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一佳还没破身,你是好男人。”

“我当然是好男人了。”关允当仁不让地自夸,“对好男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还有老宅子的钥匙……”温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笑容中,有三分挑逗四分羞涩。

“老宅子没人住,太冷了,你会暖床?”

“会。”温琳还在笑,“我偷偷放了一堆柴在老宅子里……”

深夜时分,久未住人的老宅子忽然响起了火烧劈柴的声音,不多时,房间内就温暖如春了。铺满了大红棉被的炕上,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火炕烧得温热而舒适,而早就布置一新的房间就如新房一般,甚至墙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喜字。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温琳脸颊绯红,脱了上衣,露出里面的贴身秋衣,抬眼看了关允一眼,“你帮我脱。”

第271章 花开一瞬

外面一阵北风吹过,吹动地面落叶华犁直响,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关允伸手帮温琳脱掉秋衣,温琳的处子之身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尽管不是第一次欣赏,但在白炽灯昏黄的光线下,温琳娇羞如花娇美如玉。

灯下看美人,果然赏心悦目。

人生若只如初见,恍惚间,关允似乎真的回到了童年时光,依稀记得在院内的石榴树下,他手持一朵石榴花,以稚嫩的声音向骄傲的温琳说道:“琳妹妹,长大了当我的媳妇,好不好?”

而温琳骄傲的小脸仰起,一脸幸福,却还故作矜持:“当你的媳妇,有什么好处?有没有糖吃,有没有汽水喝?”

“有,都有,只要你当了我的媳妇,我把好吃的全给你。”

“好吧,我先答应你了。”

或许只是一问一答之间,因缘便已经结下,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小小心中的向往,在十几年后,终于梦想成真,怎不让人jī动万分?

是的,关允确实是jī动,对于温琳,是他一直想摘却几次没有摘到的爱情花。一个人的一生总有最重要的一两次值得纪念并且永远铭记,爱情可以重现,而青春的花,只开一次!

是的,只一次。

帮温琳脱了胸罩,粉嫩而洁白的山峰就在关允面前展现了最原始最诱人的真实,散发迷离的光泽和饱满的成熟。关允并不停手,又帮温琳脱了身上的每一片衣服,他脱得很慢,就如剥鸡蛋一样,轻柔而温存。一个男人就应该爱惜自己的女人,尤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更要珍惜如玉。

终于,当温琳完全未着寸缕裸露在关允面前时,关允轻叹一声:“温琳你真好看,你就是最杰作的艺术品。”

从双肩到腰间的盈盈一收,再向下延伸到臀部的扩展,是女人身材之中最玲珑最曼妙也是最诱人的部分,温琳的身材极好,不但肤色健康而无斑,而且有着城市女孩少有的健美,就如温室花朵永远不会有天然花朵的自然和芬芳一样她的身体,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阳光、健康、完美并且饱满,微丰满但绝对没有赘肉,这样的女人身体展现在关允面前,对未经人事的关允来说,绝对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关允在脱温琳衣服的时候如绅士一般,轻柔而温存,在脱自己衣服时就和温琳所说的一样猴急了他三下两下就扔掉了衣服翻身将温琳压在身下,迫不及待地分开温琳的双腿:“你怕不怕?”

“有点儿。”温琳闭上了眼睛任由关允的双手乱摸,她的身上被关允摸到之处,都如触电一般麻酥,“你轻点好不好啊”,…”

一声疼呼,保持了出年的处女之身就此破瓜,温琳一口咬在关允的左肩膀上,眼中涌出大颗的泪珠:“好疼,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让你这么折磨我。”

关允感受到了温琳浑身一紧,就停了下来:“要不先不要了?”

温琳顿时感动了,能在此时此刻为自己女人停下来的男人,是知道真正心疼女人的男人,她一咬牙,又在关允的右肩膀上咬了一口:“随你好了我不怕。”

两个年轻人在笨拙和生涩中,完成了各自生命中的第一次。

第一次永远只盛开一次。

一次就是永远。

外面雪花不知何时又停了,只下了薄薄一层,柴木烧尽,寒气渐袭,关允见温琳沉沉睡去,神态安祥而美好,心生无限爱怜,深深在她额头一吻,披衣下炕,到外面添柴。

添了几把柴,又烧旺了火,看了看夜空又露出了星星,地上只有一层薄雪,不由感叹天地变化莫测,人生也是如此。

回到房间,见温琳一侧的被子外面放着一方洁白的手绢,上面殷红点点,触目惊心,如一朵盛开的梅花,他伸手想去拿来看一看,温琳却醒了,一翻身藏在了身后。

“不许看。”她红润喜人的脸庞,多了三分娇羞五分妩媚。

“为什么不让看?”关允想去抢。

“不许看就是不许看。”温琳说什么也不给关允,“我自己留下当成一辈子的念想,等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关允将温琳揽在了怀中:“傻丫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温琳喃喃说道:“哪谁知道你?先保存下来,以免你忘记。”

“永远不会忘记。一个男人一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就和一个女人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一样,永远刻在心中,至死不忘。”

说着说着,关允又意动了,伸手入怀。

“不要了。”

“良辰美景,不能错过。”

“我怕疼。”

“不疼,我会很轻很轻的。”

“坏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梅开二度时。”

“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好不好?”温琳被关允乱改古诗逗乐了,才要取笑他几句,忽然感觉浑身一紧,“啊,你……”

话未说完,嘴被堵住了。

一室春光无人知,漫天星月共此时。

天还未亮,关允就和温琳早早起床,还好,关允还是怜香惜玉的好男人,温琳走路还算正常,不会让有经验的人一眼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尽管如此,温琳还是不敢和关允一起去见金一佳,让关允送她回家。

二人正要离开老宅子的时候,关允忽然发现正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幅字,来的时候没注意,走的时候正好在视线之内,拿起一开,不由惊住了。

是老容头的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关允心中一阵汗颜,却原来老容头早就猜到他和温琳之间会有巫山云雨之事,还特意留诗来点醒他。

老容头多智而近妖,关允心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和老容头一般慧眼如炬看透世事,他在官场之上会不会步步生莲,平步青云?

送了温琳之后,关允开车悄悄溜回家中,其实他也知道瞒不过精明的老妈,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毕竟天刚蒙蒙亮,应该都还在睡梦之中。

停好车,蹑手蹑脚推开房门,一下愣住了,老妈端坐正中,显然正在等他归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妈……”

老妈显然猜到了什么,叹息一声,用手一指门外:“早晨空气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陪老妈散步正合关允之意,他也想借机问问老容头的事情,此时老容头应该还在酣睡之中,老爸和小妹或许也是未醒,正是和老妈谈心的最佳时机。

清晨的职中,无比宁静,关允陪老妈在河边散步,踩过枯草,呼吸清凉的空气,头脑格外清醒。他忽然间感觉左肩膀无端重了许多,再一想就明白了什么,从此他的肩膀之上多了责任。

沉甸甸的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薄雾从河边弥漫,冬天的原野,一片衰败的景象,老妈目光远望,忽然就说了一句:“万事万物盛极而衰,世家和家族也是一样。”

关允心中一动,老妈提到世家和家族,是要说她的身世还是老容头的身世?正要开口问个明白,老妈却突然脸色一寒:“关允,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关允红了脸,在老妈面前有点不太自在,嘿嘿一笑:“这个,这个,是个人隐私。”

“温琳是个好姑娘,你以后不要辜负了她。”老妈岂能看不破关允的伎俩,关允是她的儿子,她摇头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防也防不住,不过我还是不赞成你身边女人太多。女人多,烦恼就多,你又走了仕途,以后要谨防在女人的问题上犯错误…,少

“我知道,妈,我会注意的。”老妈目光如炬,居然看了出来他是和温琳在一起,不简单,怎么就没猜到他和金一佳在一起?

“一佳是个好姑娘,她家教很严,如果你不能娶她,不要坏了她的清白!”老妈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佳也喜欢上了你,儿子,你怎么总是欠一堆情债?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不是人情债,是情债。你有没有想过,夏莱怎么办?”

关允低头不语,不说话不是逃避,而是他知道老妈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夏莱吗?”

“不知道。”

“因为夏莱和当年的妈妈很像。”老妈的目光深远了许多,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只不过妈妈还是没有夏莱命好,等妈妈冲破家庭的阻力想和那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时,那个人却不见了,他不如你这么有耐心,也不如你有担当,他放手了,不但放手了,还躲了起来…”

“啊?”关允才知道老妈的伤心往事,心中一条线一下清晰了,“老妈,你是不是扑了一个空,家也回不去了,就流落到了孔县,遇到了老爸?”

“大栅就是这样了。”老妈又无谓地笑了,“你爸是个好人,嫁给他,我不后悔。嫁给他之后,我就完全忘了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关允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当年是谁让老妈和夏莱一样,勇于冲破家庭的阻力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他现在在京城当了大官。”老妈沧桑地一笑,“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

第272章 惊人的过去

关允很清楚老妈对大官定义的划分,在她眼中,只有部级以上高官才称得上是大官,再加上那个人又在京城,岂不是说,那个人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物了?

“他叫什么?”如果是部级以上高官,关允就算不是耳熟能详,也基本都能说出名字和简历,正当他支起耳朵要听个清楚时,老妈却又不说了。

“算了,不提他了,提了也只是徒劳。”老妈摆了摆手。

“好吧,我不问他是谁了,我就想问问,妈,你为什么从来不提回娘家?”关允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还是尊重老妈的决定,就又先问到了老妈的身世。

“这事儿……妈妈暂时也不想提。”老妈无力地挥了挥手,“等妈妈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了,再告诉你吧。”

关允知道,老妈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过,就索性不再问了,又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你和老容头又怎么认识的?”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这一次老妈没让关允失望,说起了她和老容头的往事,“我认识他老人家,已经十七年了……”

“啊,这么久了?”关允吃惊不小,又一想,更是一时心惊,小妹过年后正好十七岁,老容头和容小妹之间,还真有联系,“小妹是不是老容头的亲人?”

原本以为会有答案,不料老妈摇头说道:“我认识容老时间虽然挺长,但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就是这些年他在孔县一直帮了你和小妹许多,我才敬他如长辈。”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允迷糊了。

“十七年前,在捡到小妹后不久,我去县城的时候,就认识了容老,当时他在县城街头摆摊。卖一些旧字画,你也知道,孔县贫穷落后。识字的人都不多,谁会去买旧字画?我当时就觉得好奇,就过去看了看。结果一看就大吃一惊,他卖的旧字画,都是珍品。”

“他的字画,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甚至还有一些传说中早就遗失的孤品,就以我有限的鉴赏水平,初步估算了一下,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他吃一辈子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在贫穷落后的孔县摆摊?难道是他不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

关允听得入神了。

“我就告诉他说,你这些字画可能都非常值钱,在孔县摆摊,是暴殄天物。他却摇头说,金银有价玉无价,字画也一样,值不值钱,全在一念之间,他还说。如果我愿意给他三年的生活费用,他愿意把字画全部给我。”

“我当时就说愿意拿出全部的积蓄来换他的字画,他却摇头说道,他只要三年的生活费用,多一分不取。我知道有些奇人异士不能勉强,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给了他一笔钱。钱不多,勉强可以维持他在孔县三年的生活,然后我就拿走了他全部的字画。”

“从此,我就和容老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欣慰,“当时也是年轻,没有看透容老的用心,现在才知道,其实容老的长远用心,就是让我替他收藏他的字画,然后和他成为至交……容老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高人,他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看得比谁都长远。”

“以后呢?”关允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一点就透,大概猜到了老容头从一开始就对关家的特别关照,原来有很深的渊源,而老容头对他的关爱,也并非是因为他和老容头的一次意外相识,万事皆有缘由,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以后?”老妈摆了摆手,“容老十几年来,一直在暗中关爱小妹关注你的成长,对你和小妹的人生之路,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你不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有容老的提点。不过他不让我说出真相,他说,该你和他认识的时候,自然就会认识了,一切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

好一个多智近似妖的老容头,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孔县,关允还以为他才来孔县一年,还以为就他大学毕业后遇到老容头时,老容头才平空出现,却原来,老容头在孔县已经整整生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多么漫长的人生之路,难道说老容头隐藏在孔县的十七年,唯一的原因就为了小妹和他,这么说,小妹真有可能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而老容头或许真是容一水的亲人,以此缘故,他留在孔县,只为一心照看小妹。

问题是,老容头既然是容小妹和容一水之间的桥梁,为什么在容一水多年寻找女儿未果的情形之下,他不向容一水透露实情?是老容头对容一水心怀怨恨,还是另有原因?

又为什么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客居孔县十七年,一直避不回京,在今天,却又突然想要回京,老容头意欲何为?

当然,关允也知道以他的智慧不足以猜透老容头的心思,毕竟老容头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是无法比拟的财富,再以老容头半个世纪的沧桑沉淀的人生精华,远非他能相比,但他跟了老容头一年多,也多少知道了老容头的性格,老容头为人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凡事绝对不是贸然而为,更不会心血来潮,他的京城之行,必定早有预谋。

关允再想到原来从小到大,他的成长一直在老容头的注视之下,不由一阵心神激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老容头,对他和小妹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怎不让他对老容头更加心怀感恩!

“小妹的身世,为什么又要瞒得这么深?”关允问道,他又想起了老妈对小妹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甚至问得多了还会生气,其中必有原因。

“小妹是不是容老带来故意放在关家的,我也说不清,容老从来不说,我也不好问个清楚。容老只是再三告诫说,不要透露小妹的身世,一旦小妹的身世透露出去,可能会引发一场灾难。他说得郑重其事,我对他的话就深信不疑,一直就记在心上。儿子,你也知道妈妈是经历过灾难的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关允明白了妈妈的意思,妈妈在孔县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娘家,甚至提也不愿意多提,她也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她不仅仅是不想面对过去,也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纠缠,只想安静地度过一生。

不过听老妈的一番话,原来老妈虽然认识老容头近二十年,对老容头的来历和身份也近乎一无所知,一想也是,和老容头深不可测的人生智慧相比,老妈可能还是有所不如。

“妈,我姥爷和姥姥还在不在?我有没有舅舅和姨?”关允想起他欠缺了一半长辈之爱的童年,大感遗憾,既然提到了身世,就又问了出来。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我不想提。”老妈脸色微有不快,摇头说道。

也许当年的事情对老妈伤害太大了,算了,关允伸手一抱老妈的肩膀:“好,不说就不说,只要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就成,至少你有我、有老爸、有小妹,还有老容头,生活中不缺少人间亲情,就足够了。”

老妈欣慰地笑了:“臭小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关允嘿嘿一笑,和老妈一起沿着河岸往回走:“妈,这么说,咱家岂不是藏了一个大金矿?老容头的字画都放在哪里了,我怎么没见过?”

“宝贝当然得藏起来了。”老妈笑道,“你别打字画的主意,我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要是拿去卖钱,我敢说,几亿元都有。但这些字画一来会太招人眼,二来我一直没当成自己的东西,最后怎么处置,还得容老说了算。你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别总想投机取巧。”

“我哪有?”说关允对字画没有一点儿动心那是骗人,在关允这个年纪突然听到本来只是温饱的家庭却是家财万贯的大富大贵之家,任谁都会大为动心,有挥金如土要当纨绔子弟的坏念头,当然,关允是个好孩子,只是想上一想就压下了念头,“我就是问问,一定要替老容头保管好,说不定有一天会用上。”

其实关允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小小的关家并不起眼,谁也不知道的是,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或是老容头,人人都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一旦时机成熟开发出来,到底会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又会引发多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谁也不敢猜测。

再一想更是怦然心跳,不管是老妈还是小妹、老容头,似乎彼此之间全无关联,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共同的连接点,对,就是他!比起他在黄梁身为市委一秘的支点,似乎这个支点更让人怦然心惊!

回到家中,老容头已经醒来,一见关允和关母,他就呵呵一笑:“邦芳,能不能借我一幅字画,我进京的时候要用。”说着,他又看了关允一眼,“小关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进京,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个人,你妈也认识。”

母邦芳顿时脸色一变:“容老,还是不要让关允认识他吧。”

第273章 心结

老容头却摆了摆手:“邦芳,你心里不要总放不下那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应该云淡风轻了。”

小妹已经醒了,正在忙着做早饭,她弯腰时细腰盈盈胯骨初成,身子已经初具了少女的美好,确实是大姑娘了。而关成仁还没有起床,应该是昨晚多喝了几杯的缘故。

关允知道,老爸酒量不行,昨晚高兴多喝了几杯,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忙碌了一年了,让他多休息休息也好。

老容头的话说得在理,但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想要云淡风轻也没那么容易,而且每一个人心中在意的事情不尽相同,所以关允理解老妈的心思。

“我就是放不下。”母邦芳脸色黯然,“如果容老觉得有必要让关允和他认识,我也不拦着,不过你别告诉他我在哪里,也别说关允是我的儿子。”

老容头微微摇头,似乎是不能理解母邦芳的想法:“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等老容头说话,母邦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用他还,更不用他还到关允身上。”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老容头又呵呵地笑了,“等你什么时候心开意解了,我建议你去一趟京城,和他当面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人这一辈子,不能总带着心结活。”

“老容头,你还说我妈,你呢?”关允嘿嘿一笑,“尽负狂名三十年,一出京城三十年却不回京城一次,你的心结也是解不开呀。”

“我不是心结好不好?”老容头伸手打了关允脑袋一下,“我是在等候时机,时机不成熟。咫尺天涯。时机成熟时,事半功倍。”

“好,好,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关允认输,又悄悄一笑,将老容头拉到一边,“你的字画的最终处置权,归谁所有?”

“当然是归……”老容头看了关母一眼,忽然又狡黠地笑了,“小关子。你别想打字画的主意,要是拿去卖。包你十辈子都吃不完,但真要卖了,你也许一辈子就一事无成,当一个造粪机器了。”

“……”被老容头形容成一无是处的造粪机器,关允差点没气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说道。“我就是想问个清楚,以防以后万一需要用钱时,可以顺手拿来一两张换钱。”

“你记住了,以后字画一部分可以用来卖掉,一部分用来送人,要做到物尽其用。有了这些字画,你以后的仕途之路会走得更坦然一些。至少不用想一些歪门邪道去贪污受贿了。”老容头语重心长地教导关允。

“是,就按老容头的指示精神办。”关允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他明白老容头对他的爱护,其实他在初入官场之时就为自己定下了原则,礼尚往来的礼。可以收,贪污受贿的钱。不能拿。

不多时,关成仁也醒来了,小妹正好做好了早饭,一家四口再加一个老容头,五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早饭。

饭后,金一佳打来了电话,让关允去接她,她要在孔县转一转,视察一下工程进展。小妹放假了,也要跟着,正好关允有话要和小妹说,就带上了她。

老容头安心地留在关家,和关成仁喝茶下棋,乐不思蜀。

开动汽车,出了职中,一路向北往县城挺进,小妹坐在副驾驶,神情淡淡间,有几许忧愁。关允看了出来小妹有心事,就用手一摸她的脸蛋:“怎么了丫头,哪里不开心了?”

“哥哥,我……”小妹忽然红了眼圈,“我到底是不是容伯伯的亲人?”

“怎么又想这事了?”关允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小妹的头发柔顺而没有一丝枯黄,和别的黄毛丫头相比,她确实天生丽质,“你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也别多想了,人生有许多事情我们不能选择,比如身世,但至少人生之路还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容伯伯是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他对你的关爱和关怀,都和亲人一样。你以后就要敬他爱他如亲伯伯!”

“我知道,我也很尊敬容伯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自己真和容伯伯是一家人。”小妹抓住了关允的手,“哥哥,容伯伯这么好的人,有家不回,如果我和他是亲人,那么就是说我的亲生父母害得容伯伯有家难回?”

真是一个心细的丫头,关允心中感慨,小妹从小就心底善良,别说不敢杀鸡,就连一条虫子也不会捏死,遇到快要冻死饿死的小动物,她总要细心照顾,非要救活才行。如果救治不好,她还要掬一把同情泪,然后埋葬。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白狗,后来病死了,邻居们都说剥皮吃肉才不浪费,小妹不同意,非要埋了。老妈和关允也同意埋葬,最后在邻居的惋惜声中,小白入土为安。

小妹的美好不仅体现在她的优雅和善良上,还在于她的心细和事事为别人着想,才六七岁时她就会干许多家务,人还没有桌子高就为老妈洗菜为老爸送茶,有时分一块糖果不舍得吃,还会偷偷放在关允的枕头下面。

也正是因此,如果说世界上关允第一最爱的女人是谁,他肯定会说是老妈,如果再问他第二最爱的女人是谁,他毫不犹豫会说是小妹,不管是温琳还是金一佳,都要排在小妹后面。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要是你连容伯伯和你的亲生父母有过节这样的事情也操心,那么你要操心的事情就太多了。”关允笑了笑,安慰她说道,“你还要操心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提姥爷姥姥家的事情,还要操心哥哥到底会娶谁当你的嫂子,你小小年纪不好好操心你的学习,乱操心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就是,哥哥,你到底要娶谁过门?”小妹到底是小孩心思,被关允一哄,就又不去想了,眨眨眼睛问道,“先是琳姐姐,然后是夏姐姐,现在又是一佳姐姐,哥,你可真花心。”

关允被小妹调侃,脸色不变,嘿嘿一笑:“也不是哥哥花心,而是你的哥哥优秀,大受欢迎,你说是不是?”

“那是。”小妹一脸骄傲,“一家有女百家求,同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总会有许多女人喜欢,我的哥哥是天下第一哥哥。不过到底要娶谁,哥哥,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要,当然要。”关允忙点头,小妹虽然年纪小,但有见识,他还真想听听她的意见。

“娶一佳姐姐。”小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关允不解,“有两次金一佳问你的身世,还惹你不高兴了,你一开始不是更喜欢夏莱?”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一佳姐姐对你更好,也更配你。”小妹双眼迷离地说道,“一个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不在于她为等候了多久,只在于她为了和他在一起肯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她对他爱的体现。一佳姐姐送你去黄梁,一路上陪你风雪兼程,她还为了你要逃婚,她对你的爱,热烈而奔放。”

“小妹,你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情呀爱呀的,小心早恋。”关允说道。

“我不会,哥哥放心好了,我一心要考京城大学,才不会早恋,只会学习。”小妹噘了嘴,“哎呀,我还没有说完,你别打岔。”

“好,你说,你继续说。”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佳姐姐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虽然夏莱姐姐有意外发生,不是她不想陪你,而是她不能,但不管是不是有客观原因,也说明了一点,在和你爱的缘份上,她不如一佳姐姐。这是爱的缘份的体现。还有一点,一佳姐姐有经济头脑,有政治智慧,她会比夏莱对你在事业上的帮助更大。这样一个完美的姐姐,又对你一往情深,你不娶她,还要娶谁?”

“……”关允无语了,小妹这一番分析下来,丝丝入扣,几乎无可挑剔,她才多大,怎么就能从方方面面分析问题了,不由摇头一笑,“小妹,你说的是不是太现实了?都有政治联姻的味道了。”

“在爱情之后,现实一点有什么不好?夏莱式的浪漫终究比不过金一佳式的浪漫和现实的完美结合,再说古代皇帝还和亲呢,联姻也未必没有幸福,不要一听政治联姻就持否定的态度……”小妹振振有辞,小脸仰起,十分自信地说道。

“好,说得好。”关允哈哈大笑,“小妹长大了,这一番高论,让人刮目相看。”

“哼,让你以后还敢小瞧我不。”小妹开心地一笑,一笑之间,国色天香。

到了飞马宾馆,接上了金一佳。金一佳见小妹也在,十分高兴,就又问到了温琳,关允不由脸上发烧,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蒙骗了过去,还好,金一佳不如夏莱心细而敏感,并未多问。

一行三人先到了平丘山。

到了山脚下,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关允来到,刘宝家立刻来到近前,悄声说道:“关哥,郑令东这家伙真不聪明,偷偷回黄梁了。”

“真的?”关允吃惊不小,“他傻了,不怕被郑天则拿了?”

第274章 期待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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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令东的去向,郑天则不知道,呼延傲博不清楚,但自始至终,他的一举一动全是关允的掌控之下!

无他,只因关允有刘宝家和雷镔力的缘故。

调刘宝家和雷镔力到市局后,在震惊了进取学院一干人等的同时,刘宝家和雷镔力配合调查工作,市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时二人属

于正当防卫,不负任何连带责任。

开玩笑,都是市局了,谁还能和刘宝家、雷镔力过不去?再说郑天则也无心顾及这些小事了,一个郑令东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他哪里还有心思拿刘宝家和雷镔力开刀来牵制关允?

刘宝家和雷镔力进入市局的时机就正是时候,在呼延傲博改变策略收缩战线的大方向下,在郑天则布局一乱处于全面被动的大前提下,二人被崔向破格安排到了队,成了一名。

表面上刘宝家和雷镔力还在实习期,实际上在崔向的精心安排下,二人已经正式开始了工作,并且迅速地成长起来。

从小就喜欢动手的刘宝家和雷镔力,在受了专业训练之后,功夫更是突飞猛进,当然,除了打人的功夫进步之外,追踪和侦查的水平也大涨。

正好,郑令东的脱逃让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功夫有了用武之地。

郑令东在和关允不间断的通话中,虽然没有透露他的藏身之地,而且郑令东也相信关允没有追踪他的技术手段,他却不知道,关允在齐昂洋的帮助下。暗中动用了省国安厅的技术手段,锁定了他的具体位置!

但关允却没有抓获郑令东,而是引而不发,让刘宝家和雷镔力亲赴燕市踩点,确定了郑令东的几个落脚点。又让刘宝家和雷镔力基本摸清了郑令东在燕市和京城的关系网。

引而不发,为上策,是为掌控主动。引而发出,是中策,即使是一箭中敌。也暴露了自己。引而发出不中敌,却被敌人发现自己并且反击一箭,是为下策,有可能反被敌人一箭身亡。关允之所以将郑令东拿捏在手中并不外露,也是他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引爆。

还有一点,关允恨郑令东入骨,但如果郑令东非死不可的话。也要让他死得其所,临死之前让他拉郑天则陪葬。

原以为郑令东足够聪明,会一直躲藏下去,没想到过年了,按捺不住思家心切。居然偷偷溜回了黄梁,他是想找死?

“郑天则发现没有?”关允担心地问道,如果郑令东落到郑天则手里,进取学院的案子真有可能成了死局。

“应该没有。”刘宝家肯定地说道,“最近郑天则确实心不在焉,对进取学院的案子关注不多。他最近和红颜馨密切接触,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听说和封况的遗留问题有关。”

封况的遗留问题?封况的案子暂时已经结了。他的遗留问题就只有财产问题了,作为黄梁的首富,封况一死,必定会留下大笔财富,封况家人可以分到的遗产肯定有限,大部分财产会落到郑天则手中。…,

这么说……莫非红颜馨是郑天则的管家?

又一想。关允蓦然灵光一闪,居小易留下的声称代表郑天则全部身家的一串数字。难道最终解释权是在红颜馨手中?对,身为一个漂亮女人,红颜馨没有成为郑天则的女人却又被郑天则重用,她又无权无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有经济方面的才能,在替郑天则打理郑姓庞大的经济帝国!

任何一个势力团伙都要有经济利益作为纽带,没有经济利益上的联系,必然不成利益集团。一经想通,关允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心情大好,先是知道家中藏有价值连城的字画,现在又发现了郑天则的命门——经济命脉,看来,他来年要财运大旺了。

以后,还少不了要和红颜馨打交道了,关允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一口吞下郑天则的全部财产,让郑天则先品尝一下身无分文的痛苦,然后再送他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继续监视郑令东,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一下,要保证不能让他落在郑天则的手中。”关允小声交待了一句,见金一佳和小妹走了过来,就结束了对话,告诫刘宝家,“别在一佳和小妹面前提这件事情。”

“知道。”刘宝家点了点头,一挥手,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头前带路,上山而去。

平丘山今非昔比,山脚下建造了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宅子,类似农家院,又比农家院卫生条件好、生活设施齐全,而且房顶涂上了各种颜色,放眼望去,点缀在树林之中的宅院,就如一颗颗七彩明珠,十分好看。虽然是冬天,但依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山门已经建好,还是用的老容头的题字,山门依然是拙朴的风格,宽大而宏伟,初具气象。

上山的路也已经修整并且拓宽,沿阶而上,平缓而舒适,没有爬山的疲劳。而山路的沿途也树立了一些巧夺天工的指示牌,巧妙地掩映在树木和山石之间。

金一佳连连点头,赞叹说道:“温琳很能干,平丘山的开发,比我想象还要好。关允,要不你再和温琳打个电话,她说好要陪我一起上山,怎么就突然不来了?”

“咳咳……”关允差点没吃了一口冷风,温琳身子不适,现在不宜做剧烈运动,爬山肯定不行,他就说道,“她一个平常不怎么走动的亲戚突然来了,她不陪也不好,看晚上应该有时间陪你。”

“晚上?”金一佳为难地说,“晚上我就走了。”

“不是说明天才走?”关允问道,“怎么提前了,出了什么事情?”

“家里来电话让我回去,说是商量一下年后定亲的事情。”金一佳低了头,闷闷不乐了片刻,忽然抬头又笑了,“我假装答应,不过护照什么都弄好了,随时可以逃之夭夭。放心好了,除非你先说再见,否则我永远和你……不见不散!”

关允心中一阵感动,小妹说得对,金一佳的爱让他感到直接而真实,不像夏莱的爱,虽然缠绵,却总是让人觉得迷糊而遥远。

小妹却在一旁一脸狐疑地看了关允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忽然就嫣然一笑,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关允嘿嘿一笑,拉住了金一佳的手,放在了手心,郑重地说道:“如你所言,不见不散。”…,

小妹凑到金一佳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一佳姐姐,以后我叫你嫂子好不好?”

金一佳顿时脸红了:“小妹,别闹,就叫佳姐姐。”

“路上我和哥哥说了,我喜欢你当我嫂子。”小妹抱住了金一佳的胳膊,“如果哥哥不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金一佳心花怒放,只一句话就让她对小妹的好感上升到了亲人的高度,她拉住小妹的手说:“小妹,明年到京城上大学,谁敢欺负你,和我说一声,包管让他后悔一辈子。”

小妹冲关允眨眨眼睛,言外之意就是,怎么样,替你解围了吧?关允暗中朝小妹竖了竖大拇指,夸小妹聪明。

视察完了平丘山,关允又陪同金一佳沿孔县东南西北转了一圈,几大林场和农场项目,全部走了一遍,所有项目都进展顺利,在温琳的一手推动下,在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等明年春天,几大项目就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成为冷枫农业兴县战略的先行军。

最后,关允还和金一佳一起看了看流沙河大坝。

冬天的流沙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站在流沙河大坝的前方,金一佳素手一指蒋雪松题写了几个大字说道:“说来还得感谢流沙河大坝,如果不是流沙河大坝的险情,就没有从孔县到黄梁的风雪兼程,也就没有我们之间的心心相印……”

如果是夏莱,这番话她就算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关允感慨地说道:“有一失就必有一得,流沙河大坝成就了许多事情,也毁了许多人。”

李永昌最终被判刑二十年,差不多会老死在监狱了,王车军烈火焚身又投河自尽,而李逸风也因此慨然离任,流沙河,让多少人饮恨,又让多少人冲天一怒。

但不管怎样,重新洗牌之后的孔县,百废待兴,相信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就是万物复苏之日。孔县的明天,会更好!

关允心情大好,尽管他知道,孔县是走向正轨了,但黄梁依然局势未开,他多希望他每到一地,都会为一地留下希望播种明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基本理念,为官一任开拓一方,才是为官的最高境界。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在流沙河畔,他的政治理念的雏形就如一棵幼苗一样,悄然地心中生根发芽,或许终有一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中午,关允安排金一佳在飞马宾馆吃饭。之后,金一佳就会踏上归程,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再次见面,就要隔年了。

饭后,接金一佳的专车到了——金一佳有意留下奔驰给关允,燕市来车接她——关允送金一佳上车,等金一佳的汽车才走,关允的手机意外就响了。

一看号码关允就顿时心跳加快,两个多月了,他终于接到了期待已久的夏莱的来电!

第275章 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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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看了小妹和刘宝家几人一眼,悄然向旁边走了几步,才按下了接听键。

“夏莱……”关允都能感受自己声音的颤抖,年关年关,对别人来讲或许过年要还许多人情债,但对他来说,却是情债,果然如老妈所说的一样,情债最难还。

先是温琳,又有一佳,现在又是夏莱,莫非说,这个年,就是要解决他的终身大事了?

“关允……”不管是温琳、金一佳还是冷舒,几个人的声音都不如夏莱的声音好听,她的声线太纯净了,犹如天籁,空灵而极有穿透力,也正是这一点,一直让关允认为她是不可被伤害的好女孩。

“你终于来电话了,夏莱,我以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关允心底掠过一阵悲伤,尽管他要了温琳,尽管他的感情在向金一佳倾斜,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当夏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初恋最是刻骨铭心,何况关允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青春的花只开一次,初恋的花,也永远只有一朵。夏莱就是他心目中永不凋谢的爱情之花。

“过年后你有时间来一趟京城吗?”夏莱的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仿佛关允不是她曾经为之付出全部爱情的爱人一样,“我想和你当面道别。”

关允心中蓦然一阵收缩的疼痛,总有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开心,同样,也总会有一个女人让他心痛。

“夏莱,你真的忍心?”关允几乎说不出话了。

“事情都过去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分开得好。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关允,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夏莱的声音依然纯净如天空飞过的鸽哨,“初三之后我有空。我初六就走。”

电话随即就挂断了,不给再给关允说话的机会。

紧紧握住电话,关允只感觉一股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生起,直透后背,让他遍体生寒。他度过了二十多个冬天,记忆中,从来没有今年这个冬天让他感觉这么寒冷。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远在京城的夏家,放下电话,夏莱已经泣不成声,她扔了电话伏在床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的心也在收缩着疼痛,而且比关允痛得更难受,更彻骨。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哭痛了。又沉沉地睡去。等她睡着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夏德长悄悄地进来,替她盖了盖被子,一脸忧愁。

夏德长回到客厅,坐在沙发。半晌沉默无语,不一会儿,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和夏德长年龄相仿,脸型酷似夏莱,只不过比夏莱丰腴几分,穿一身睡衣,踩着拖鞋,盘着头发。慵懒地坐到夏德长面前。

“德长,你叹什么气?小莱出国是好事。我倒觉得,她出国待上几年,一是忘了那个什么关允,二是也算镀金了,再回来身价就抬高了,你看别人都出国镀金了,小莱出国,我举双手赞成。”中年妇女是夏莱的妈妈李玉欢。…,

“现在形势不同了,以前小莱跟关允是下嫁,现在她再和关允在一起,就算门当户对了。”

“门当户对?夏德长,你开什么玩笑?”李玉欢声调高了几分,“就凭关允一个小小的副科?”

“他现在已经是黄梁市委一秘了,好不好?过了年肯定提正科,24岁的正科,很不错了。”

“就算他提了正科又怎么样?就算他是市委一秘又怎么样?”李玉欢眉毛一扬,气势高涨,“他还不一样是农家子弟,一个农村娃也想娶夏家的女儿,亏你说得出口,夏德长,我不能再让女儿受委屈了,我不能让我的悲剧在她的身上重演。如果我当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也不会到现在才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夫人,至少也得是省委副书记夫人了。”

夏德长被李玉欢一番话说得脸色一沉,无地自容,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借关允说事:“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后悔也晚了,现在说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不是你。”

“我就是不同意女儿和关允在一起。”李玉欢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关允出身不好,配不上女儿。”

“关允是出身不好,平民百姓,可是他有一个妹妹……”

不等夏德长说完,李玉欢轻蔑地笑了:“哥哥是农村娃,妹妹就是金凤凰了?笑话。”

“还真是笑话了!”夏德长也生气了,李玉欢每次都抢他的话,让他很没面子,“他的妹妹叫容小妹。”

“叫容小妹怎么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李玉欢还是没过脑子,翻了夏德长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关允的妹妹也是柴火妞。”

“啪”的一声,夏德长拍了桌子:“李玉欢,你听好了,关允的妹妹叫容小妹,听一佳说,怀疑容小妹就是容一水失散的女儿。”

“容小妹什么……”李玉欢被夏德长拍桌子的动作激得火起,也想一拍桌子还回来,夏德长自从出京外放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在她面前嚣张,想翻身不成,不料她的右手高高举起,还没有落下来,突然就惊呆了,“夏德长你说什么,你说容一水?京城容家容一水?”

“容一水有一个走失的女儿,关允有一个异姓的妹妹叫容小妹,一佳见过容小妹,说很像崔盈若,崔盈若是黄梁人,孔县是黄梁下辖县,一系列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容小妹应该就是容一水的女儿。”夏德长气势大盛,仿佛他认识关允就认识了容小妹,然后就又和容一水搭上了关系一样,“如果女儿嫁给了关允,如果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你说,我和容一水算不算也是儿女亲家了?”

“容家,容家?”李玉欢喃喃自语,站了起来,“真要是和你说的一样,关允的妹妹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关允不是鲤鱼跳龙门了?容一水肯定不会亏待关允,万一他认关允当干儿子,哎呀,关允何止鲤鱼跳龙门,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你说,女儿嫁给关允,亏不亏?”夏德长得意洋洋,感觉要力压李玉欢一头一样。

“不亏,不亏!”李玉欢惊喜地站了起来,“德长,怎么不早说?没想到,关允这么有来历。怪不得女儿死心塌地要跟关允,还是女儿眼光高,有远见,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了关允有一个容小妹?她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出来,为什么非要瞒着?害得我们白担心半天,还阻挠她和关允在一起。真要能攀上容家这棵大树,我们可就发达了。”…,

夏德长好像终于在李玉欢面前扬眉吐气一次一样:“要不我说你没有远见,此一时彼一时,关允自身能力又强,再有了容家的扶植,以后他不想出人头地都难。我估计,他在27岁的时候,就能升到正处!”

“不得了,不得了,27岁到正处,不是说30岁就能到副厅了?关允30岁就能和你现在平级,德长,女儿嫁了他,以后还不得当国母?”李玉欢得意忘形了,脱口而出。

“胡闹,不要乱说话。”夏德长毕竟是官场中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脸色一沉说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一定会有多么严重的政治后果。”

“行了行了,别吓人了。”李玉欢虽然一下难以适应夏德长的气势,想想以前多少年来夏德长在她面前都直不起腰来,现在借关允说事,就敢冲她横了,不由她不心里窝火,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就又说道,“都是盼着女儿好,想想我和凝欢当年,同人不同命,凝欢嫁了金全道,我嫁你,现在小莱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怎么一佳是京城第一千金,小莱就不是了?还不是因为你夏德长比不上金全道!还不是因为夏家比不了金家!”

夏德长脸色难看了几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天天翻出来,有意思?现在说的是小莱的终身大事。关允是挺爱小莱,但毕竟两个人分开了一年,感情也淡了,而且还有一件麻烦事就是,一佳也喜欢上了关允,而且关允好像对一佳也有意思。”

“啊?”李玉欢一下站了起来,“金一佳怎么回事?跟小莱抢男朋友了,她还要不要脸?不行,我得去找金全道说理去。”

“坐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夏德长怒了,“李玉欢,你能不能说话前先动动脑子,小莱还没有和关允结婚,关允想和谁谈恋爱是他的自由!再说我们以前阻挠小莱和关允在一起,本身就让关允对我们有了成见,你还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找金全道说理,先不说金全道是不是同意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你这么冒失地去兴师问罪,就等于是伸脸过去让别人打脸。”

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夏德长猛然站了起来:“冷家、容家如果再加上一个金家,好一个关允,竟然成了三大世家的支点!”

第276章 京城五大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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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李玉欢愣住了,“关允怎么就成支点了?听你的意思,金全道不但不会反对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还能举双手欢迎?别开玩笑了,金家是名门望族,绝对不可能让金一佳嫁给平民百姓出身的关允!”

“你错了,李玉欢,你真的错了。”

夏德长其实想说的是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反对夏莱和关允在一起时就错了,他本来打破了门当户对的门户之见,娶了李玉欢,到头来,却又落入了门户之见的局限之中,百般阻挠关允的成长,以爱护女儿为出发点,却要毁掉关允的一生,他确实做得太过了。

怪谁?都怪李玉欢。李玉欢自认出身比他好,结婚后,处处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子,压了他整整十几年,让他总是笼罩在出身不好的阴影之下,久而久之,也让他对出身问题敏感而脆弱,正是因此,才让他总是认为关允和他一样出身不好,肯定是怀揣一颗穷小心要娶富家女的高攀心思才和夏莱恋爱。

不成想,关允身世离奇,竟然有一个捡来的妹妹,而他的妹妹,赫然就是京城中传闻多年的第一世家容家容一水走散的女儿……何其惊人的事实!

京城五大世家——容家、金家、冷家和田家、李家,容家以无可争辩的实力高居第一,其余四家,金家和冷家实力相当,田家和李家也是不相伯仲,四家为争夺谁的排名更高一名而互不服气,但四家却无一家敢有问鼎第一世家之心,原因无他。只因容家实力太过强大。

容一水作为容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虽然还算不上是容家的家主,但他在容家的地位无可替代,传言他是容家的下任掌门人的不二人选。

容一水早年有一个失散的女儿一事,在京城圈子内几乎人人皆知。失散的原因无从考证,有传闻说,容一水女儿的失散不是意外原因,是人为原因,但究竟是什么隐情。谁也说不清楚。传说和容一水想要接任容家掌门人的动机有关,还有人传言容一水的女儿是被人偷走了,凡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成为世家圈子内的一大悬案。

夏德长虽然出身富贵之家,但夏家还远称不上世家,别说和庞大的容家相比了。就连和在五大世家中排名最后的李家相比,也是相差甚远。

夏德长一心想融入五大世家其中之一,尽管他和李家有了联姻,但李家对他的关照似乎并不用心,其实他最想结识的一人不是李家的掌门人。而是容一水。

传言容一水最接近最高层,而且容一水在五大世家之中,年纪最轻级别最高,毫无疑问也是政治前景最被看好的一人,夏德长如果得到了容一水的赏识,再有李家的出手。他在燕省不出三年就能坐到省委副书记的宝座!

但夏德长在京城十几年,一心想结识容一水却不得其门而入,眼下突然就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而且如果夏莱真嫁给了关允,关允的妹妹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就是关允的岳父,夏莱就是容小妹的嫂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容一水会不接纳他?…,

绝对不会!

谁都知道容一水为人最重亲情,十几年寻找女儿未果。平添了几多白发,而容一水的夫人崔盈若据说还几次因为思女心切而住院,一旦找到容小妹,还不得爱若至宝?十几年的亲情亏欠,必定加倍偿还,而关爱小妹十几年的关允,必将成为容家的贵宾!

关允,关允,夏德长几乎要暴起了,关允不但有可能是容家的贵宾,而且以他和冷枫的密切关系,他还极有可能成为冷枫的贵客。虽然冷枫是冷家的弃子,但在孔县人事动荡之时,隐约可见冷家出手相助冷枫的迹象,据说冷枫在南方下乡时结识了一名当朝的权贵,二人私交甚好,现在此人上升势头很明显,冷家考虑到此人今后的前景,可能要重新审视冷枫在冷家的地位。

如此一来,如果容小妹真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再如果冷枫又被冷家重新接纳,关允身为容家和冷家两大世家的支点人物,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容小妹到底是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别说他现在不敢肯定,恐怕容一水也不敢直接去相认,以容一水现在的身份地位,认亲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必须要经中央批准。但官场上的事情向来都是一场豪赌,如果他现在再不先下手为强,等关允被金家抢了先,成了金家的乘龙快婿,他就错失了人生一次无比重要的机遇!

他必须要赌上一赌,更何况他的赌注是他的女儿,就算最后万一落空,容小妹不是容一水的亲生女儿,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夏莱爱关允,关允也爱夏莱,再者夏莱跳楼重伤一事在京城传开之后,原本对夏莱趋之若鹜的世家子弟,一下全部消失不见,夏家从以前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算是尝尽了世态炎凉。

既然女儿不再好嫁,索性嫁与关允,还有爱的幸福和保证。况且以关允现在的身份,也算勉强配得上女儿了。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夏德长才决定大下赌注,套牢关允。

夏德长这么一想,又想到既然连他都能意识到关允有可能成为容家和冷家之间的桥梁,金家更能清醒地认识到关允的重要性,而且金全道一向比他开明,虽然也有门户之见,却眼光长远,如果金全道知道了金一佳和关允的事情,他有一半的可能会答应此事,因为金家也想借关允为桥梁建立起和冷家、容家的密切联系!

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夏德长在客厅背着手转了几圈,十分严肃地说道:“玉欢,关允年后会来京城一趟,到时一定要请他来家中作客,你不许给他脸色,要好好对他。还有,你再好好劝劝女儿,别出国了,留在国内,如果她愿意,如果关允点头,五一就为他们举办婚礼。”

“你疯了?为了一个关允,你想闹那样?”李玉欢的急脾气上来,又犯劲了,“关允现在还不是什么人物,就给他八抬大轿了,你说一佳也喜欢关允,我看金全道未必就会同意。别太抬举了关允,想当夏家的女婿,他进门的时候得低着头。”

“我警告你李玉欢。”夏德长第一次在李玉欢面前威风八面,他怒不可遏地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要是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你要是得罪了关允,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就放手不管了。”…,

话一说完,夏德长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李玉欢愣了,夏德长敢对她大发脾气,结婚十几年了,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怔,突然就跳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拿起电话打给了李凝欢。

“凝欢,我去你家一趟,商量点儿事情,你等着。”也不管李凝欢是不是有时间,她放下电话就下楼而去。

夏德长和李玉欢一走,夏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一脸平静,泪痕已干,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水,突然就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夏莱内心的苦楚无处诉说,她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却还在不停地想,对不起关允,如果你听到刚才的一番话,你还会觉得娶了我有幸福吗?如果我嫁给你,也许会给你带来一辈子的麻烦。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如果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远大于幸福,自己对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折磨。在听到爸妈的一番对话后,再想到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状况,夏莱更坚定了决心。

关允并不知道,他在夏德长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桥梁,而且夏德长对他的期望不断上升,他竟然成了夏德长想要借助的东风。

现在的关允丝毫没有成为东风和桥梁的觉悟,送走金一佳,接完夏莱悲伤的电话,他虽然心情微有失落,但还是在过年的气氛中快乐了起来。他领着小妹,带着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开着奔驰,走亲访友,快快乐乐地过了年。

还有老容头也是喜笑颜开,或许老人家一个人在外飘泊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家中过年,老人家每天都是喝茶、下棋,或是和关成仁谈天说地,沉浸在久违的亲情之中。

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初二,本是回娘家的日子,每年的初二,关母都会一个人黯然神伤半天,但今年却没有,她陪老容头说了半天话,心情很

舒畅。

初三一早,关允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齐昂洋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请他来家中作客,关允早就做好了准备,欣然应允。

告别家人,关允开车拉上老容头,直奔燕市而去,老容头要去京城,他在去了齐家之后,也要同去,但去京城正好路过燕市,就和老容头一路同行。

时隔一年之久,关允再次踏上了重回京城之路,他并不知道他的燕市和京城之行,将会面临怎样一系列的人生转折。

第277章 省城之行

汽车驶出孔县,转向西北方向,直奔省会燕市而去。

刚一出孔县,关允就接到了刘宝家电话。

郑令东神不知鬼不觉在黄梁打了一个来回,见过了家人之后,又悄然离开了黄梁,自始至终,郑天则一无所知。

其实以关允的推测,以郑天则对黄梁的控制力度,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郑令东潜回了黄梁,之所以他被蒙在鼓里,不仅仅是自顾不暇的原因,还在于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蒙蔽了他的双眼。

郑天则的势力集团内部,肯定出了叛徒,关允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挂断刘宝家的电话,关允还没有说什么,老容头就说话了。

“这几天,没怎么见温琳……”老容头精神状态大好,或许是享受了亲情的缘故,他坐在副驾驶位上,怡然自得,“小关子,你不是个好孩子。”

这一句话暗示的意味强烈,关允脸色一晒,嘿嘿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心里有数。”老容头摇了摇头,“虽说无情未必真豪杰,但也有一句话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往今来,情之一字,毁了多少英雄人物。小关子,你要慎之。”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不是祸水,男人的才是祸水的根源。”关允理解老容头对他的关爱,说道,“我不会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浪的情种,也不会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枭雄,您老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对你,我放九十九个心。”老容头哈哈一笑,“只有一个心放不下,就是你在交友方面,也需要慎重。”

关允听出了老容头的言外之意:“你是指齐昂洋?”

“我没有具体指哪一个。我是虚指。”老容头目光深邃地看向了远方,忽然就跳跃了话题,“陈宇翔的为人,有缺陷。”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老容头先是点出他在交友方面的不足,却又点评到了陈宇翔身上,不知有何深意,关允就问:“陈县长又怎么了?我现在和陈县长不共事了。以后在一起共事的可能性也不大,再说我和他也只是数面之缘而已,没有什么交情。”

“凡事没有绝对,你也未必没有再和陈宇翔共事的机会。”老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冷枫为人,冷峻有余而温和不足,深藏不露是好事,但也容易让人不好接近。陈宇翔却是温和有余而冷峻不足,看上去平易近人,却容易让人乘虚而入。而且他的面相。双眼虚浮而眼神跳跃,双眉距离双眼过近。是命犯桃花之相。他以后可能会在女人问题犯错误,正是见到他的面相,我才特意提醒你一声。”

“我不会,我是老实的好孩子。”老容头对陈宇翔的评价,关允并未往向心里去,只当老容头拿陈宇翔说事用来点醒他,他就呵呵一笑。“除了自己所爱的女人之外,我不会去风月场所犯一些低级错误。”

老容头点头:“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不是你不想去就不去,会有人想方设法拖你下水,官场险恶,要处处留心。”

关允点头,忽然就疑心大起:“老容头,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大官,怎么对官场上的门道了解得这么清楚?”

“诸葛亮未出茅庐就知道天下三分,我不入官场,一样知道官场上的事情,这有什么稀奇?”老容头又和以前一样回避问题了,他蜷缩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睡上一觉再说,等到了叫我。”…,

关允无奈地摇头一笑,他本来还想再问问老容头容一水和容小妹的事情,老容头却聪明地见好就收,不和他聊了,真是一个老滑头,他只好闭了嘴,心想看老容头还能瞒多久。

老容头去京城,肯定是要和容一水见面,这么说,差不多老容头和小妹的身世要揭晓了?且拭目以待。

事后关允才知道,他完全没有猜对老容头进京的真正用意!

孔县距离燕市200多公里,但只有一半路程有高速,差不多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燕市。对于燕市,关允虽然只来过几次,但也认识路,一下高速就直奔市西的省委住宅而去。

省委一共有三个小区,分为一二三号院,一号院位于省委大院附近,距离省委步行只有几分钟,基本上省委主要领导都住在一号院,作为省委的三号人物、省委最具分量的领导之一,齐全必然住在一号院。

距离一号院还有几百米时,关允靠边停车,放下了老容头。老容头不方便在齐全家中露面,本来关允打算安排他到宾馆住下,老容头却说不用,说他在燕市有朋友,正好见个面。他还让关允等他电话,话一说完,挥手就走了。

穿一身灰色棉袄的老容头貌不惊人,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转眼间就消失在人流之中,关允站在车旁,一时失神,似乎很怕老容头不会再出现一样。

直到老容头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关允才又重新回到车上,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前往三号院,而是先拨通了冷枫的电话。

“书记,我到燕市了,正准备去拜会齐书记。”关允向冷枫通报了他的动向。

关允一直认为冷枫才是他的官场引路人,尽管他现在身为市委一秘,跟在了蒋雪松身边,但他一直当他是冷枫的人。至于他和齐昂洋之间的交往,在回孔县时,已经告诉了冷枫。

“好,代我向齐书记问好。”冷枫的语气很平静,“注意礼貌,齐书记很在意细节。另外,初次登门,礼物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你要把握好分寸。”

“记住了。”关允认真地说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去书记家拜年。”

“不用了,家里太乱,你来不合适,等合适的时候,你不想来,我也得喊你来。”冷枫的话很直接,却又让人温暖。

挂断冷枫电话,关允几乎没有犹豫,又拨通了蒋雪松的电话。

蒋雪松家在京城。

“蒋书记,我在燕市,现在就去齐书记家拜年了。”身为蒋雪松的秘书,向省委副书记拜年是必须汇报的大事。当然,在确定要来齐家之前,关允已经向蒋雪松打过一次招呼了,也征得了蒋雪松的同意。

“去吧,替我向齐书记问好。”蒋雪松并未多交待什么,或许是他对关允信心十足的原因,“明天来京城?到了京城给我来个电话。”

“我知道了,蒋书记。”关允清楚蒋雪松让他到了京城去电话的目的是为了报平安,而不是想请他到家中作客。一个秘书真正赢得领导全面信任的标志就陪领导过年并且到领导家中作客,但关允也清楚,他和蒋雪松认识的时间毕竟还短。

不过蒋雪松对于他和齐昂洋的互动引发了齐全对他的好奇,并且邀请他到家中作客一事,还是持乐见的态度,也让关允感谢蒋雪松的宽容,一个宽容的领导可以让一个秘书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同样,也让领导本人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关允才驱车来到了省委三号院,等他的奔驰开到门口的时候,齐昂洋已经出来迎接了。

关允忙下车迎了上来,才走到近前,就被齐昂洋当胸打了一拳,虽然他的力气不小,打得还有点疼,不过关允是真心高兴,齐昂洋和他的生死之交,全在当胸一拳中。

“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一次,忘了月黑云高杀人夜了?”齐昂洋呵呵一笑,抱住了关允的肩膀,“走,赶紧到家里坐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总要等我把车开进去。”关允用力握了握齐昂洋的手,回身开车进了省委三号院,执勤的武警显然认识声名显赫的燕省第一公子,问也没问关允就放行了。

关允停好车,齐昂洋扫了奔驰一眼,嘿嘿一笑:“金一佳的车?”

“没错。”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现在是美人赠你奔驰车,何以消受美人恩?”齐昂洋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金一佳看不上我了,原来早就和你曲径通幽了,关允,你不够兄弟,抢我媳妇。”

关允哈哈一笑:“齐兄,是我和一佳认识在先,要说抢,也是你当哥的抢弟弟媳妇。”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调侃地问道,“看你满面春风,是不是看中谁家姑娘了?”

“厉害呀,一猜就中。”齐昂洋眨眨眼睛,“先不说这事儿,回头有的是时间聊,先说说你给我爸带了什么礼物。”

关允清楚齐昂洋直截了当问到礼物,可不是索贿,而是想让他的礼物投其所好,也好让他和齐全的第一面留下好印象。

“一幅字。”

“我爸是喜欢书法,但他很挑剔,而且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很高,一般的字,可是入不了他的眼。”齐昂洋不无担忧地说道,“你的字行不行?”

“行,一定行。”关允信心十足。

到了三楼,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人,淡笑而立,平和从容,只一眼关允就认出他正是燕省声名不显却又是实权在握的省委三号人物齐全。

第278章 初会齐全

曾经老容头形容夏莱情深不寿,其实完整的一段话应该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见到齐全本人的一瞬间,关允脑中就立刻闪现出可以准确地形容齐全的八个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错,在他眼前淡然而立的是整个燕省最有实权的三人之一的省委副书记齐全,一身居家打扮,年纪50岁左右,脸型不胖不瘦,微方而不长,正是典型的国字脸,也是一向被认为最有官相的脸型。

关允不止一次在电视上见过齐全,对齐全的长相自然烂熟于心,但新闻上的领导人和现实中的领导人,由于取景和美化的原因,往往会有夸大和失真,不过在见到齐全的一瞬间,他心中闪过的念头却是,如果要为燕省的主要领导以长相为序排名的话,齐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齐书记好,过年好。”关允没想到会是齐全亲自开门,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以齐全的身份,家中必有保姆和工作人员,能惊动他亲自出面开门的人,整个燕省只有一两人而已。

“小关来了。”齐全不等齐昂洋介绍,伸手和关允握手,“过年好,欢迎。”

相信以齐全的级别,想要调看关允的资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关允既然是市委一秘,他的个人简历和照片以及家庭成员等详细资料,必定会有备案。

齐全一眼认出他毫不为奇。

齐家房子不小。单是客厅就是30多平方米,以齐全的级别自然多大的房子都承受得起,关允一进门就见到迎面走来一人,年约50上下,一身简单的毛衣、裤子的搭配,脸色红润,满头乌发。慈眉善目,不用猜,她就是齐全的夫人、齐昂洋的妈妈田媛。

“小关是吧?欢迎。欢迎。”田媛笑意盈盈地冲关允一点头,“总听昂洋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就很好奇,看看昂洋的眼光到底怎么样。这一见,还真不错。”

“伯母好。”关允微微鞠躬,在田媛向他说话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眼前的田媛以前见过一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很疑惑,田伯母可是堂堂的省委副书记夫人,他怎么可能见过?

况且他又是第一次来到齐家。

齐昂洋在一旁嘿嘿一笑:“妈,你还不放心我?你也知道我眼光很挑剔,哥们儿也好。女朋友也好,想让我说一个好字,难得很。”

“去去去,少贫嘴。”田媛笑着责怪齐昂洋,又对关允说。“小关,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啊……”

关允落座后,齐昂洋亲自端茶上来,他忙双手接住。笑道:“齐兄亲自奉茶,不敢当。”

“少客套,告诉你当自己家一样。你先陪我爸说回儿话,我去打个电话。”说话时,齐昂洋悄悄朝关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转身走了。

客厅内,一时就只剩下了齐全和关允。

齐全端坐在沙发正中,一边拿起遥控器换台,一边问关允:“从孔县过来的?你一个人?”

“我从孔县直接开车过来的,一个人。”关允恭恭敬敬地回答,他在暗中揣摩齐全的心思,到了齐全的层次,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而且冷枫也刻意强调过齐全为人注意细节,他就不能在细节上失分。

齐全不动声色间已经将关允暗中打量了一遍。…,

之前,齐全也调看过关允的详细资料,对关允的长相和经历已经有所了解,原以为关允能深得齐昂洋的欣赏,是关允能说会道刻意讨好齐昂洋之故,只一见面他就改变了想法,关允这个年轻人,沉稳、淡定,不是夸夸其谈之人。

再看关允坐得正,脸色平和,虽然恭敬,却没有点头哈腰的讨好之态,齐全心中就更对关允多了几分欣赏,年轻人能坐得稳行得直,并且在他面前保持镇静,不容易。

再联想到关允在孔县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和冷枫、李逸风联手扳倒李永昌的壮举,还有他一入黄梁就搅动黄梁局势的支点作用,再对比齐昂洋对关允的盛赞,齐全心中就更有了计较,关允此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齐全用手一指茶杯:“来,尝尝新到的凤凰单枞。”

关允忙双手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兰花香气浓郁,滋味浓醇鲜爽,润喉回甘,肯定是三不采的好茶。”

三不采一出口,齐全微微动容:“你也知道凤凰单枞的三不采?”

“知道一点。”关允微微点头,既不是卖弄的口气,又不是低下的口吻,而是就如平常聊天的对话一样说道,“凤凰单枞有强烈日光时不采、雨天不采、雾水茶不采的三不采规定,一般是午后开采,当晚加工,然后在夜间制茶……”

齐全一脸惊奇:“了不起,以你的年龄能对茶这么有研究,少见。”他和不少人谈论茶道时,自诩对茶道大有研究的人中,十有说不出单枞茶的三不采。没想到,关允才多大,就深谙茶道了?

年轻人能静心研究茶道者,极少,品茶需要静心,而年轻人往往都是心浮气躁……真是一个罕见的年轻人。

关允谦逊地说道:“齐书记过奖了,对茶我可谈不上有研究,就是从小爸妈都爱喝茶,见多了听多了,记住了一些而已。”

“你能记住就证明你有心得。”齐全点头,“我也没少在家中说到茶道和书法之道,昂洋就都记不住,呵呵,他就是粗枝大叶的性格。”

关允暗道侥幸,他爱喝茶的习惯受母亲影响极深。从小老妈就茶不离手。老爸对茶谈不上多有爱好,但慢慢在老妈的带动下,也爱上了喝茶。久而久之,关家一家四人,几乎人人爱茶,就连小妹谈论茶道时,也能头头是道说上半天。

老爸喝茶是基于解渴的基本需要。但在老妈的言传身教下,他也算是半个精通茶道的茶中高手了。老妈爱茶如命,对各地茶叶的品种、习性和特色如数家珍。也正是在老妈的熏染下,关允才练就了一双识茶的慧。

可见,家教对一个人一生的影响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启蒙作用。

当然。后来认识老容头以后,关允发现老容头也是喝茶高手。只不过比起老妈喝茶时的精致和讲究,老容头喝茶向来就是用一个大茶缸,牛饮一样,但相处久了关允才发现,别看老容头喝茶不讲究,实际上他很挑剔,对茶的认识也很独特,他的茶道也比老妈的茶道见解深刻而高明。

“每个人兴趣和爱好不一样,昂洋的性格。更适合做大事。”关允轻巧而不着痕迹地谦虚了自己又奉承了齐昂洋,微微一笑,“我就是从小处着眼,大局观不够,昂洋是高屋建瓴。不拘小节。”…,

“呵呵。”齐全呵呵一笑,对关允对齐昂洋的点评不置可否,不过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欣喜显然是深以为然,他站了起来,迈步向阳台走去,“小关你不要太自谦了。你有见微知著的优点,也有高瞻远瞩的潜质,不要妄自菲薄嘛。走,到阳台上晒晒太阳。”

齐家的阳台十分宽敞,一半地方养了花草,另一半地方有藤椅、藤桌和茶具,此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正好,尽情地洒落在阳台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心生宁静和温馨之感。

除此之外,阳台的私密性也很好,关允就知道,齐全要和他谈到关键问题了。不过关允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齐全不和他在书房谈话,非要到阳台上。

落座之后,齐全微微摇头说道:“昂洋这孩子,从小就让人不省心……”

因为有齐昂洋事先提醒的原因,关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觉得齐全的话突兀而难以理解,相反,他很期待齐全继续说下去。

“他上一次去黄梁,没少打扰你吧?”齐全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小关,以你和昂洋的关系,以他的脾气,他肯定早早和你打了招呼,知道我想问你什么问题,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八里屯……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齐全还是春风拂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平静如水,不过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深不可测的海水。

平静如水也分深浅,有人的水是池塘的水,一眼可见底,有人的水是河水,浑浊而奔流,不知深浅,还有人的水是海水,表面上风平浪静,暗中潜流暗流,而且深不可测。

关允心中一惊,体会到了齐全不动声色之中的杀招,突如其来的单刀直入,就是想一举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如实说出当时的情形。厉害,果然厉害。他心里清楚,他的回答是否称了齐全之意,将会决定他在齐全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一言不慎让齐全对他产生了反感,那么之前的努力不但付诸东流,而且还会让齐全对他彻底失望并且拉到黑名单之内。但如果他的话深得齐全之心,就会让他在齐全心目中的形象,好上加好。

一语两重天……关允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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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

阳光让齐家的阳台格外明亮,一下让关允想起了一句话一一亮堂的正午。是的,太阳升到了最高,正午时分来临了。

正午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坐在正午的

阳光下谈话,就颇有开诚布公的意味。

关允只沉吟了不到几秒钟,就十分镇静地说道:“齐书冇记,当时一伙歹徒绑了苏墨虞,威胁声称如果报警,就会对苏墨虞下手,为了保证苏墨虞的安全,昂洋和我商量,说要会会对方,我也觉得先会会对方是上策,就同意了。”

齐全脸色不变,只是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接着说。”

突然之间关允心中又闪过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如果他赢得了齐全的信任,或许他还可以成为蒋雪松和齐全之间的桥梁,再一想,也是,怪不得蒋雪松十分高兴他和齐昂洋之间的互动,也许蒋雪松有意想让他和齐全接近,然后在最后和呼延傲博的决战中,促使齐全的立场向他倾斜。

不管蒋雪松在和呼延傲博最后的决战中,会有什么杀手涧,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省委的支持,他扳例或说打败呼延傲博,有他个人政治手腕的决定因素,更要看省委高层最后博弈或是妥协的结果。

也就是说,关允现在不但肩负着要为自身正名并赢得齐全认可的重任,还肩负着为蒋雪松开路的重任,毕竟他除了是齐昂洋的私交好友的身冇份之外,还是蒋雪松的秘书,另外,或许还会成为齐全正式插手黄梁局势的支点。

作为省委的三号人物、分管人事大权的省委副书冇记,黄梁又是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黄梁的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齐全的一双慧。就算齐全在黄梁没有私心私利,但身为省委副书冇记,必然也会尽力避免黄梁局势的失衡。

或者说,齐全也要在黄梁的动荡中显示出他的存在,才能彰显省委副书冇记的权威。

关允想通之后,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昂洋赶到之后,先打好了埋伏,又让他换了衣服,然后我打头阵,他断后,我们就和对方正面硬碰硬”川”,

“硬碰硬?”齐全微一皱眉,似乎对关允的说法不太满意,“太冲动了,对方是亡命之徒,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你和昂洋都是有身冇份的人……,小关,我要对你提出批评。”

“是,我接受齐书冇记的批评。”关允诚恳地说道,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齐全对他的批评明是批评,其实是点醒,或说是打乱他的思绪,好让他说出当时的真相,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当时也是救人心切,昂洋是爱护苏墨虞,我是觉得墨虞被歹徒误认为是我的什么人而绑走,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我必须救她。所以才剃

齐全摆了摆手,意思是关允不必再过多解释,继续向下说。…,

“后来就夷来了冲突,我们一共去了六个人,我和昂洋在明处,四个人在暗处,不过昂洋穿了一身旧大衣,戴了高帽子,没人看清他是谁。”

“你露面了?”齐全又插嘴问了一句,以堂堂的省委副书冇记之尊,全省每年无数人命案,值得他亲自过问的,恐怕只此一例。

“当时天色黑,没人看得清,而且当时一片混乱,再说对方指名道姓要我露面,我不露面苏墨虞就有生命危险。”关允慷慨激昂,“男人在一个年龄段,就应该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哪怕犯一些小错,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齐全目光闪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成关允的话,还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后来的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对方要撕掉苏墨虞的衣服,昂洋情急之下要冲进去救人,正好对方的为首一人、事后才知道他叫封况一一冲了出来,我和昂洋配合之下,突袭得手,挟持了封况。在被迫无奈之下,封况放了苏墨虞,等我们护送苏墨虞到了安全地方后,就放了封况,封况去了哪里,最后又怎么被人一枪打死,就不知道了。”

关允说完,一只手落在茶杯上,轻轻抚摸茶杯的边缘,既不转动,又不端起,静静地等齐全最后的判决口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与齐昂洋约定好的说法有一定出入,但出入不大,他也清楚,如果他的话和齐昂洋的说法完全一致,甚至在细节上也完全相同的话,齐全肯定不会相信。但如果出入过大,又更会加重齐全的怀疑,最好的做法就是大体相同,局部不同。

“这么说,封况最后到底是不是被郑寒一枪打死,你和昂洋也没有亲眼目睹?”齐全端起茶杯,又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我怎么听到传闻,有人说是昂洋指使陈柏打死了封况?”

关允心中一跳,齐全果然厉害,一语

道破真相!

其实当时的情景确实是齐昂洋意气风发之下,就要亲自开枪一枪击毙封况,在紧要关头,还是被关允劝住了。事情做得再隐蔽,最后再有人替他顶罪,枪毕竟也是齐昂洋所开,如果暴露的话,齐昂洋必定要以命偿命,关允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允正和齐昂洋争执要不要快意恩仇当场处决了封况时,陈柏一把夺过手冇枪,一枪打中了封况的心脏,可怜一代墓雄封况,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黄梁纵横数十年,只因一时心血来潮想亲自出面会一会关允,不成想,只一个照面就当场身死!

如果封况地下有知,肯定会后悔他的意气之举,早知道会惨死在关允面前,还不如躲在背后看一场大戏。只不过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但关允也知道,不管是齐昂洋开枪还是陈柏开枪,封况之死的帐,还是要算在齐昂洋的头上,真要追究的话,齐昂洋也是难辞其咎。毕竟,陈柏是齐昂洋的人,而且郑寒的枪也是齐昂洋偷偷从鼎鼎香带了出来。所以此事必须严格保守秘密。

事后,陈柏将手冇枪扔在了现场,一行人就迅速离开了。

如果真要严格来说的话,也不能说是齐昂洋指使陈柏打死了封况,只能说是陈柏充分领会了齐昂洋意图,但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对齐昂洋的名声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出于长远的考虑,八里屯的真相,必须深埋。…,

“这肯定是传言了,后来我也调阅了公冇安局的卷宗,上面明确指出,没有指纹,既然没有指纹留下,又没有人证证明陈柏开枪,不管是谁偷偷放风说是昂洋指使陈柏打死封况,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关允淡然自若地回答了齐全极有杀伤力的一问。

气六齐昂洋沉默了小片刻,用手一指茶杯,“怎么不喝茶,茶都凉了。”

关允欣慰地笑了,他的手摸了茶杯半天,一直没有端起来,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如果齐全始终不提让他喝茶的事情,就证明他和齐全之间的对话以失败告终。

仙…齐全终于请他喝茶了,不管是齐书冇记相信了他的话,还是相信了他肯定不会对外透露半分真相的人品,反正齐书冇记是初步接纳了他口相信整个燕省能让齐书冇记亲自作陪在阳台喝茶的人,屈指可数。

“开饭了,来,吃饭。”齐全起身,来到了餐厅,餐厅已经摆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除了田媛和齐昂洋之外,再无他人,是地道的家宴。

关允心中一阵欣喜和感动,齐家以家宴待他,固然有他和齐昂洋生死之交的缘故,也和齐全为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修养有关,当然他也清楚,就算刚才一番对话不能让齐全满意,齐全也会请他吃饭。但绝对只此一顿,再无下次了。

齐昂洋在齐全面前虽然不能说是低眉顺眼,也是装模作样十分低调,好像他是一个好孩子一样,不过等关允娄在他的身边时,他悄悄拉了拉关允的衣袖,又向关允挤了挤眼,显然,他对关允和齐全之间的谈话十分满意。

齐家的饭菜风格偏清淡,而且明显有食不语的家教,吃饭的时候,几乎没人说话,关允也有沉默吃饭的习惯,就吃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淡饭。

虽是淡饭,却是他第!次融入齐家的标志,他不知道,整个燕省来齐家吃过家宴的人,一共才三五人而已。而关允,是最年轻级别最低的一个!

饭后,关允就及时拿出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齐书冇记,我准备了一副字送您,也不知道是不是入得了您的眼。”

“哦?”齐全兴趣大增,笑道,“如果是什么名家的字,就算了,名家的字我都看遍了,不是我挑别,风格我都不太喜欢。”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堵死了关允借名家字画送礼的路,名家字画十分贵重,许多人往往以附庸风雅之举行送礼之实。

“不是名家。”关允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是无名小卒的书法,不过也有几分功力,特意请齐书冇记点评一二。”

齐全意味深长地笑了:“好,到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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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过关

从客厅到书房不过几步之遥,齐昂洋跟在关允身边,喜形于色,悄然在关允耳边说了一句:“通常情况下我爸从来不让外人进他的书房,你不简单,我记得一共就三五个人被他请进过书房。”

关允小声一笑:“主要还是你的面子大,毕竟,你是唯一的儿子。”

“也不是,墨虞来过家中几次,他一直就没有给过好脸色。”提到苏墨虞,齐昂洋神色黯然了三分,“她又来燕市了,麻烦。”

关允还想说几句什么,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书房之中,就只好闭嘴了。

刚才在阳台上谈话,齐昂洋躲到了一边,现在见形势好转,他又跟了过来,让关允对他十分无语,不过看他一进书房就端茶倒水的假殷勤,关允就只好又原谅他了。

齐全的书房不算宽敞,20平米左右,当然,对一般人来说也算不错了。书房有两个书柜,书柜里摆满了书,而且明显不是摆摆样子,从书的位置和上面一尘不染的清洁程度可以看出,齐全必定经常翻看。

从一个人书柜的藏书大概可以看出此人的品味和层次,关允扫了一眼,见齐全的书柜中,最上层是政治类的书籍,中间一层是理搂习和历史类、书法类书籍,最下面一层也排得很满,居然是——官场小说。

不错,省委副书记的书柜中,竟然是官场小说,而且他还毫不避讳地摆在外面,也证明了一点,齐全的书房非一般人可以进来,只要是进来的人,都肯定深得他的信任。

一本熟悉的官场小说跃入了关允的眼帘,赫然是《问鼎》,而且还是第一和第二册都有。蓦然想起呼延傲博的书柜中的《问鼎》,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抓住了一个闪光点一样。

“齐书记。您也看官场小说?”关允故意引出了话题,“我在呼延市长的办公室也见过这本《问鼎》……”

和呼延傲博办公室的《问鼎》蒙尘不同的是。齐全书柜中的《问鼎》书角已经有了磨损,显然是经常翻看。

齐全本来背对着关允和齐昂洋,他似乎要打开书柜取一件东西,听关允一说。猛然转身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说道:“傲博的《问鼎》是我送他的。”

什么?关允心中大惊,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呼延傲博和齐全关系密切的传闻,也没有听说齐全是呼延傲博的后台,纵观齐昂洋在黄梁的所作所为,以及齐昂洋在黄梁的投资和呼延傲博的发展思路明显不符的事实,显然,齐昂洋有意染指黄梁的局势,并且只和蒋雪松私下会面而不告知呼延傲博,一切的一切说明齐昂洋和呼延傲博刻意保持了距离。

但为什么齐全会送呼延傲博一本《问鼎》。以齐全的身份,轻易不会给任何一个地市一二把手任何礼物。哪怕只是一本书!

齐全见关允一时震惊,心中微微一笑,关允在他面前一直镇静自若,他就有心试探一下关允到底沉稳到了何种程度,见一本《问鼎》终于触动了关允,他在笑过之后,反而更觉得关允可爱了,关允到底年轻,如果他现在就城府深不可测才可怕。

“你的字拿来。我看看。”齐全直接跳过了《问鼎》的事情,就当一个让关允记在心中时刻警醒的伏笔好了。

关允也就只好压下了心中的疑问。他也知道官场上许多事情只能雾里看花,除非当事人心中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外人不可能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也无意追究齐全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关系,只是在行事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谨慎之心。…,

关允拿出他精心准备好的礼物,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齐全接过,展开铺在了桌子上,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立刻一亮。

关允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可以说,为了准备送给齐全的礼物,他先是打了无数腹稿,又一一被老容头否决,最后还是在老容头的帮助下才顺利完成。对于这个礼物,他还算满意,但心里没底,毕竟他并不知道齐全的偏好,虽然知道齐全和蒋雪松一样爱好书法和诗词,不过同样是爱好书法和诗词,每人的品味和层次也相差甚大。

老容头却坚定地认为这个礼物肯定可行,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齐全或说不认识齐全,又怎么这么笃定?关允就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齐全不满意或是反感,他的礼物就不但收不到预期效果,还有可能弄巧成拙,关允就紧紧盯着齐全的脸色,唯恐错过一丝可以捕捉到齐全情绪变化的蛛丝马迹。

就连齐昂洋也微微紧张了几分,他可是清楚爸爸的为人,很方正很固执,而且他眼光很挑剔,轻易不会认可一个人。如果爸爸不认可关允,他和关允就只能保持私交了,在涉及到政治利益的大事上,就很难和关允同一阵营了。

如果在政治利益上不是同一阵营,就难以维持长久的友谊,尤其一旦在大事上有了分岐,他和关允的友情就有可能土崩瓦解,齐昂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他也紧紧盯着爸爸的双眼,想要第一时间发现爸爸的表情微小的变动。

齐全的眼睛先是一亮,但表情却凝重了三分,过了片刻,似乎微微惊讶一下,只不过神色还是严肃有余,并无赞赏之意。

“关允,你来解释一下,似乎语句不通。”齐全用手一指说道,“官运之道,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三加五加七,是十五了,怎么能过了十了?”

齐昂洋脸色一下就变了:“对呀,关允,你是不是写错了,应该是三分运气,三分背景,四分运作才对,是不是?”

“不是,确实是三分运气,五分背景和七分运作。”关允笑了,如果齐全不喜欢这一句话就算砸了,他没有明确流露出不喜欢这一句话,却只是对组合有异议,这就好办了……

“怎么解释?”齐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关允微有卖弄之意的笑容颇感好笑,关允和齐昂洋年龄相仿,又是齐昂洋最引为生死之交的兄弟,不由他不对关允的还保有的年少之气多了几分好感。

“如果只有三分运气,显然很难成事,三分运气之外,还有七成不可把握的机会。但如果有了三分运气再加五分背景,就有了八成把握。但大部官场中人,都缺少五分背景,难道就没有上升之路了?也不是,这时候需要的是三分运气再加七分运作,就是十分成功。”

“哈哈,这个解释有新意,有想法。”齐全哈哈大笑,“尤其是官运之道的说法,让人耳目一新。官运官运,人在官场,确实有官运一说,但将官运上升到了官运之道的高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绕过五分背景,以三分运气和七分运作来抵消背景的影响力,这个想法确实闻所未闻,激励人心。”

齐全微一思忖,又说:“关允,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句话是你的总结,还是从哪里看到的?我感觉没有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细历,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以你的年龄,你不会有这样的感触。”…,

厉害,果然厉害,关允呵呵一笑:“齐书记慧如炬,这句话确实不是我说的,是一个老人家说的。”

关允没说老人家是谁,齐全也很聪明地没问,却又点评起了书法:“老人家的话很有哲理,字也写得不错,气势如虹,笔法古朴而苍劲,就是有一点,可能当时状态不好,起笔和落笔的时候,稍有犹豫,个别字之间的转折不够流畅,如果起笔落笔之间多一些行云流水的笔触,再配合这一段话的哲理,堪称大成的作品。”

关允立刻后退一步,谦虚地一笑,微一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齐书记过奖了,这字写得不是不在状态,而是功力不够,我酝酿了一天的时间,又找了一个小时的感觉,虽然一气呵成,但还是感觉笔法生涩,不够圆润……”

齐全终于大为动容,吃惊地问道:“这字……是你写的?”

“让齐书记见笑了。”关允十分谦逊地点头。

“好,写得好!”齐全一拍桌子,从桌子后面绕到关允面前,上下打量关允几眼,忽然一拍关允肩膀,“如果是你说的老人家写的字,当然稍嫌火候不足,但如果是你的手笔,我要说,很不错,很好,以你现在的年龄能写出这样的字,假以时日,关允,你可以成为书法大家。”

听齐全盛赞关允,齐昂洋终于一颗心放到了实处,喜笑颜开,一把抱住关允的肩膀:“怎么样,爸,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从来不会交狐朋狗友,关允能成为我的生死之交的兄弟,绝对出类拔萃。”

齐全没理齐昂洋自吹自擂的话,回到了桌子后面,再欣赏了几眼关允的字,见猎心喜的表情表露无遗,终于,他大手一挥:“回头裱上,挂在我的书房。”

关允闻言大喜!

第281章 情怀

如果说化解齐全对齐昂洋在八里屯案件中的担忧是第一关的话,那么关允送上的一幅字,字面上的含义能得到齐全的认可是第二关,字写得好不好,则是第三关。

不容易,连过三关,让关允感觉比起当年拿到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还欣慰还如释重负,毕竟,齐昂洋曾经再三强调如果他不能得到齐全的认可,对他和他之间的友情不但是巨大的冲击,更会对二人之间的合作带来不可低估的负面影响。

而齐全以省委三号人物之尊要在书房之中挂上他的书法,关允说没有欣喜若狂那是骗人,毕竟书法被人认可也是一种荣耀,更何况他还是被可以决定无数人前途命运的省委副书记齐全认可!

“我也送你一幅字。”齐全说话间从书柜中抽出一张纸,纸未裱,也很新,应该是才写不久,而且很明显,应该是齐全的亲笔。

关允恭谨地双手接过,展开一看,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下联是: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对联语句朴实,用语也不华丽,但质朴的为民情怀扑面而来,让关允肃然起敬,他轻轻念了一遍,郑重地说道:“谢谢齐书记教诲,我是平民百姓出身,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齐全的字比蒋雪松的字更显古朴。同时在古朴之外,初显大巧若拙之境,以关允的眼力认定,如果齐全醉心于书法,不出三年,必将大成。

当然,齐全毕竟是官场中人。很难做到完全静心沉浸于书法之道,他有现在的成就,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同道中人。话又说回来。在官场中也不乏为官和书法并重的官员,但能将两者都同步进行并且都有所大成者,寥寥无几。

不过一个奇怪的现象却是。建国以来的几任主要国家领导人,都在书法上有较深的造诣,可见修身养性同样适用于官运之道。

关允一时由官运之道的三分运气五分背景和七分运作引发了思索,又正好齐全送他的对联也有一句触动他的内心的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就让他联想到了老容头、冷枫和老妈、小妹的背景,诚然,他确实是无根无底的平民百姓,但如果老容头和小妹真是容家的亲人,据说容家在京城势力庞大,好像还是京城几大世家之首。岂不是说,他也成了背景深厚之人?

如果再算上冷枫背后隐藏的冷家,以及老妈身后也可能存在的一个世家,这么多势力交织在一起,而他很显然成了各个势力的交叉点。他到底还算不算平民百姓?

算!当然算!

关允坚定地告诫自己,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资格空谈执政理念,由于年龄和级别的关系,也不可能谈论什么理想抱负,在没有坐到执政一方的位子上之前,任何高谈阔论都是空谈误国意淫伤身的空想。但他从小在农村长大,而且老妈也一直在教导他做人要从实际出发,永远当自己是平民百姓才永远不会熄灭心中为国为民的情怀。

告别齐全的时候,齐全送出了书房,并没有送到门口,田媛倒是热情地送到门外,邀请关允以后再来家中作客,齐昂洋当然要毫无疑问送到楼下了。…,

不止送到楼下,他还要关允陪他去参加一个聚会。

“我打算下午就去京城……”关允为难地说道,他很想现在就见夏莱一面,而且还有老容头在等他,他抛开夏莱扔下老容头陪齐昂洋去潇洒,不太合适。

“我后天也去京城,你明天再去好了,又不差这一两天,过年了,不放松一下就太亏待自己了。再说你也难得来省城一趟,我带你开开眼界。”齐昂洋不肯放过关允,嘿嘿一笑说道,“你还记得在赵王酒店的张苹果不?”

“记得,怎么了?”

“她现在在燕山集团上班了。”

“啊?齐昂洋,你也太博爱了。”关允啼笑皆非。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饥不择食的人吧?小瞧你哥了。”齐昂洋笑道,“上次一闹事,她就被酒店开除了,一个农村女孩子出来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因为我们丢了工作,不补偿她一下,过意不去,我就安排她在燕山酒店上班了,下一步,培养她当领班。”

“行,是好人。”关允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直爽。”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陪我参加聚会了?”齐昂洋挤挤眼睛,“主要是墨虞也在,她也要去,我身边有个她,不好去对别的女孩下手,是不是?到时你替我打掩护。”

关允猛然想起刚来时齐昂洋就春风满面的偷笑,心中就明白了几分:“是不是真看上谁家姑娘了?”

齐昂洋猛一阵大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泡妞的事情,就得你这个兄弟陪我上阵了。”

关允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电话打给了夏莱。

还好,夏莱没再关机,电话一拨就通。

“夏莱,我明天中午到京城。”

“我正好明天没事,等你。”夏莱淡淡地说道,声调没有起伏,仿佛打来电话的不是她曾经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一样。

“好吧。”关允不想多说,也不愿多想,反正明天就见面了。

“这才是好兄弟,不能重色轻友。”齐昂洋拉开奔驰的门就坐了进去,“走,去世纪会所,现在去,还不晚。”

关允无语:“到了你的地盘,还得我开车?”

“我的车在市里太招摇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你的奔驰虽然档次低了点,又有点旧,不过凑和着也能坐一坐了。”齐昂洋看了看手表,“快走,再晚了,就怕和佳人错过今生了。”

得,齐昂洋是真坠入情网了?关允无奈地发动汽车,驶出了省委三号院。

一出大门,齐昂洋就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立刻兴奋了几分:“金一佳对你还真不错,车都送了,人送了没有?”

“……”关允怒道,“我是好人。”

“得了,在女人的面前,男人没几个好人。你不是不想,要么是没有机会,要么就是金一佳不答应,不过我看金一佳有性格,认定的事情不会改,估计是跟定你了,你得对她负责,要不,我也不放过你。”齐昂洋拍了拍关允的肩膀,“遇到好女孩就不要错过,人海茫茫,偶遇一个意中人,太难了。”

听了齐昂洋的感慨,关允愈发肯定齐昂洋肯定和哪个女孩一见钟情了,他就十分好奇,什么女孩能比苏墨虞还精致还漂亮,竟能让齐昂洋大发感慨。

“你和金一佳定亲的事情,怎么样了?”关允问道,想想就觉得好笑,他的生死之交的兄弟竟然要和深爱他的女孩定亲。…,

“不怎么样,我爸让我年后去一趟金家,再敲定一下,我准备搅黄。”齐昂洋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不会抢你的女人,放心吧关弟,这一点我这个当哥的还是有节操的。”

关允呵呵一笑:“如果我也看上你喜欢的姑娘,要和你抢,你怎么办?”

齐昂洋眼睛一瞪:“抢就抢,谁怕谁。情场如商场,各凭真本事,最后你抱得美人归是你的本事,我服气。但最后美人跟了我,你也得口服心服,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不要了兄弟情分。”

“哈哈,怎么会?”关允一时大笑,在齐昂洋的指挥下,左拐右转,来到了城角庄。

苏墨虞住在城角庄。

城角庄是一处城中村,位于燕市西效,临二环路。和别的城中村杂乱不堪不同的是,城角庄是一处全是两层小楼的别墅群,大部分小楼都租了出去,有出租给个人,也有整栋出租给了公司办公之用。

苏墨虞租了一栋两层小楼,上下面积加在一起有近两百平方米,一个月的租金2000元。一年两万多的开支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主要也是为了在燕市有一个安身之处,她不喜欢宾馆过于冰冷的氛围,觉得躲进小楼成一统很有家的感觉,而且城角庄是一处难得的闹中取静之地,正合她恬淡的性子。

在齐昂洋的指挥下,关允又城角庄转了几转,来到了苏墨虞的楼下。齐昂洋也没上楼,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下楼。在等苏墨虞的当口,关允目光一闪,落在了紧邻苏墨虞小楼的邻居家中。

城角庄的小楼间距都小,两家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基本上是紧紧相邻。苏墨虞的邻居显然是一家公司,门口挂了一个白底黑字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

关允一下还没有想到国家青年报和他之间有什么关联之处,门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推门出来,为首一人四十出头,戴眼镜,头微秃,个子不低,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像是大学生,青涩而腼腆。

为首者出了门,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说道:“小夏,你大学一毕业就过来吧,记者站马上就要成立文化公司了。”

被称为小夏的年轻人点头一笑:“好的,李总。”

一个名字蓦然闪现,关允一惊——李丁山?

第282章 人生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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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关允早就记住了李丁山的大名,不管是因为他曾经是夏莱的顶头上司还是他和木果法是同学,但他对李丁山一直提不起兴趣,更没有想要结交之意。

原因无他,只因他总觉得他和李丁山不合缘。

未曾谋面就得出不合缘的结论未免有失偏颇,关允却不想纠正他对李丁山的成见,他很少对一个人有天然的偏见,但不知何故偏偏对李丁山,观感很差,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李丁山一面。

现在一见之下,关允对李丁山的观感大为改观,或许是李丁山对小夏的年轻人礼貌相待的缘故。

一愣神的工夫,李丁山的走私尼桑千里马汽车从关允的奔驰旁边驶过,迅速消失在了远处,而小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目送李丁山的汽车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路过关允和齐昂洋身边的时候,小夏礼貌地冲关允和齐昂洋一笑,关允回应了一个笑脸,齐昂洋却视而不见,理也未理。

等小夏错身走过之后,关允无意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然间觉得他的背影和一人的背影很像,是谁呢……低头一想,蓦然醒悟,冷枫,对,就是冷枫。

冷枫的一背被老容头形容为帝王之相,而小夏的一背和冷枫很像,莫非是说小夏如果在关键时候一转身,就能成就一番大业了?不知何故,关允总觉得这个小夏和他很有眼缘,他就开口叫道:“小夏是吧?”

小夏一下站住,回头一笑:“我叫夏想,您是?”

“我叫关允。”关允点了点头,愈加肯定了他的判断,夏想比他小了两三岁的样子,依稀是他当年大年尚未毕业时的单纯模样,他就说道,“你肯定知道韩信了,我觉得,…你和韩信挺像。”

“韩信?”夏想愣住了,摇头笑了笑,“我哪里像韩信了?”

“韩信的一背是蒂王之相。”关允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夏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也不知道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因为关允的多此一举而改变。

齐昂洋等夏想走了,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和他说那么多,难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人物?”

“每个人的人生之路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也许一两步就能带来巨大的改变。”关允是有感而发,他摇头一笑,“也许是我多嘴了,也许我的话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谁知道呢?不管了,每个人的命运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哦,墨虞下来了。”

苏墨虞穿了一身礼服,尽管是冬天,她一袭深红长裙楚楚动人,裸露在外的胳膊在寒风中闪现出触目惊心的白,精心勾画的脸上,眉目如画,淡然如山,就如一副精致的山水画,美不胜收。

只是美则美矣,却缺少了生动活泼的自然之美。…,

关允微叹一声,女为悦已者容,苏墨虞的盛装打扮,必有讨好齐昂洋之意,只可惜,齐昂洋却是喜欢天然美女的审美,人生不想见,动如参与商,人生不同步,一样断人肠。

还好,苏墨虞盛装的外面,还披了一件羽绒服,饶是如此,从下楼到车内的几步距离,她还是冻得发抖。不过好在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却比南方潮冷的冬天好过多了,室内温暖如春,车内暖风十足,基本上不会感觉有多冷。

上了车,关允冲苏墨虞点头问好:“苏总好。”

“关秘书好。”苏墨虞提了提裙角,冲关允嫣然一笑,“别叫我苏总,叫我墨虞。”

关允也笑:“别叫我关秘书,叫我关哥。”

“你没我大。”苏墨虞摇头,“要不你叫我苏姐。”

“就这么定了,关允,你叫她姐,她叫你弟。”齐昂洋又在看手表,催促说道,“定好了名分,赶紧开车走人。”

“什么叫名分,是辈分好不好?那么难听。”苏墨虞白了齐昂洋一眼。

只可惜齐昂洋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理会苏墨虞的幽怨。

汽车一路西行,出了市区,再向北一转,穿过建设中的西山森林公园,在林中深处,柳暗花明之所,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庄园式的建筑赫然展现眼前。

高大的铁门有哥特式的风格,远远望去,正对大门是浓郁的欧式田园风情的主体建筑,再看整个会所掩饰在树林之中,巧妙地利用西高东低的地势,引山上一股清泉注入,如点睛之笔,让整个会所无比鲜活生动了许多。

不得不说,真是一处得天独hòu的所在,除了世纪会所的名字起得比较俗气之外,不论是地点还是建筑风格,在燕省之地,应该是数一数二的雅致。

关允暗暗赞道,原以为燕省没有什么历史文化的沉淀,不成想,在市郊还有这样的一处隐蔽之地,如果不是齐昂洋指路,他怎么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当然,他更清楚的是,这样的高档会所,概不对外。

关允愣神的工夫,原本他正要顺着进去的车位被一辆保时捷抢了先。保时捷抢就抢好了,还速度极快,擦着奔驰的车身电光火花一般硬生生挤了进去,而此时关允的车距离牟位不过十几米之遥了。

保时捷抢了车位也就算了,还嚣张地一脚急刹车,迫使后面的关允一时紧

张也猛然一脚刹车停下,只差半米就撞在了一起。

由于刹车过猛,齐昂洋又没系安全带,他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不由勃然大怒。

“撞上去!”齐昂洋怒道,“撞坏了我赔。”

若是平常,关允断然不撞,他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并且会三思而后行的人,现在却也是一下被jī得心头火起,如果他稍晚半分踩下刹车,就会和对方撞一个满怀。对方抢车位已经够嚣张了,别了一下后还要再刹车逼停,就是气焰滔天的挑衅。

齐昂洋话音一落,关允一松刹车,稍微加油,奔驰轰鸣一声,忽然向前蹿出半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保时捷的屁股上。

嚣张而不可一世的保时捷立刻屁股开花。

“撞得好!”苏墨虞惊叫一声,一脸兴冇奋,“再撞一下。”…,

关允回头看了苏墨虞一眼,什么时候精致的苏墨虞也有暴冇力倾向了?难道是八里屯被绑之后的后遗症?正疑惑时,前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气势汹汹来到车前,啪啪拍得车窗直响。

“下来,你丫的给我下来!”保时捷男是一个20多岁的小年轻,打扮很新潮,穿着很另类,如果说大冷的天穿了一件闪亮的西装不算惹眼的话,那么他如雀巢咖啡一样的头发,以及耳朵上穿了一个耳环的外星人一般的造型,就确实雷人了。

如果非要从2b青年和文艺青年的分类中为他定位的话,他应该算是2b的文艺青年。

在文艺青年砸了车窗玻璃三五下时,关允才慢慢摇下了玻璃,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了?”

“怎么了?”文艺青年怒了,“你丫的破奔驰撞了我的保时捷,你眼睛长脚底下了?下车,赶紧的,这事儿得有一个了断。要么赔钱,要么喊我三声爷爷,我就当个屁把你放了,你挑一个,—…”,

和文艺青年一起下车的女孩染了一头黄发,画了浓重的眼影,脸型倒是长得不错,瘦长而弧线完美,就是妆化得太夸张了,如果是半夜出来,绝对会被人当成女鬼。

关允下车的同时,齐昂洋也下了牟,和关允慢慢推开车门不同的是,他猛然一把推开牟门,跳下车,毫不怜香惜玉地撞开女鬼妆女孩,绕过车头就来到了文艺青年的身后。

关允才一下车,文艺青年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朝关允的衣领抓去。关允打架是不如刘宝家身手利索,但也不会被一个文艺青年一出手就抓住衣领,不等对手的爪子伸到,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右手,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反向扣住手腕一压,就会让对方巨痛难忍,文艺青年“哎呀”一声:“放手,你丫的赶紧放手,要不我灭了你。”

“灭你娘个头!”

齐昂洋赶到了,他二话不说一抬腿就朝文艺青年的屁股上来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够狠,当即让文艺小青年向前一扑,直接就摔了一个狗啃屎。

如果就是直接摔倒在地也就算了,偏偏关允正好还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冷不防他猛然朝前一扑,只听一声微小的“咔嚓”声响,关允就知道,文艺青年的小拇指断了。

齐昂洋得势不让人,对方虽然摔倒在地,他依然向前一步迈出,一脚踩在文艺青年的后背,哈哈一笑:“叫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霸道之势,嚣张之气,一览无余。

“啪、啪、啪”旁边响起三声不紧不慢的鼓掌声,一个二十五六年的年轻人安步当车来到关允身边站定,却不看关允,而是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还是这么火暴的脾气,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脚下踩的人是谁?他姓金,来自京城,他叫……金一立!”

。)

第283章 争执

金一立?关允顿时惊呆了,金一佳的堂弟?

再回想起刚才金一立满嘴京片子的口音,还真是京城人,当然,关允并不知道金一佳的金家有多庞大,也没有听金一佳说过她的家世,更不知道金一立是何许人也,只是在身边之人以幸灾乐祸的口吻点出被踩在脚下的文艺青年来自京城并且姓金时,他立刻就想到了宣武金。

主要也是金一立的名字和金一佳明显是同辈的堂亲。

这么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当然,关允和齐昂洋当金一立是自己人,金一立未必当他和齐昂洋是自己人。

齐昂洋听到脚下所踩的人是金一立,也是一愣,随后松开了脚,嘿嘿一笑:“天宇,谢谢提醒。不管你是不是出于好心,我一会儿都得请你喝一杯。对了,不是听说你回京城了,怎么也过来了?”

苏墨虞下车后站在关允的左侧,她见关允不认识来人是谁,就小声说道:“关弟,他是陈天宇。”

陈天宇?关允被金一立分了神,听苏墨虞一说,才向陈天宇投去了审视的目光。二十五六的陈天宇长得倒是不错,气宇轩昂,一表人才,长脸浓眉,除了是单眼皮的美中不足之外,算是一个帅哥,西装革履,当前一站,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卖相。

不过……陈天宇何许人也,关允一时想不起来,苏墨虞见关允一时愣神。知道他没有想出陈天宇的身世,就又提醒了一句:“陈天宇的爸爸是陈恒峰。”

燕省第二公子陈天宇?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再次向陈天宇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齐昂洋的爸爸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齐昂洋却赢得了燕省第一公子的名头,而陈天宇的爸爸陈恒峰是省委副书记、代省长,在一个多月后的两会一开,基本上就坐实了省长的宝座。成为燕省名符其实的二号人物,身为省长公子,陈天宇也被圈内人称为燕省第二公子。

也是在燕省圈子内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三号人物的公子人称燕省第一公子,二号人物的公子是燕省第二公子,而一号人物的公子……却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而且听说还很少在燕省抛头露面,也不知是故作低调还是另有深远的谋算。

正当关允惊讶陈天宇之时,一辆千里马汽车驶入了视线之内,一人下车之后,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对年轻人之间的打闹司空见惯并且漠不关心,转身就走进了会所之内……不是别人,正是李丁山。

李丁山也来了?今天的聚会,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聚会?

关允正疑惑不解时。金一立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伸手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冒出电光就朝齐昂洋的腰间捅去。不好,是电棒!

齐昂洋被陈天宇一喊,放松了警惕。没想到金一立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拿电棒电人,这一下要是电中了,齐昂洋必定当场抽搐。

顾不上许多了,管他是谁,先下手为强。关允向前一步,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中金一立的屁股,可怜金一立,顾头不顾尾,被关允一脚踹中,身子猛然向前一扑,电棒扔出老远,人也就地打了一个滚,再次摔了一个狗啃屎。

这人,就丢大发了。

不过关允这一脚也立刻吸引了陈天宇的目光,陈天宇向关允投来了大有深意并且轻蔑的一瞥,转头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的司机也敢打京城金家的人,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一立是我请来的朋友,这个事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话时,陈天宇的目光再次冷冷地落在关允的身上,显然,金一立和齐昂洋之间的矛盾冲突,最后想要完美解决的话,得有一个替罪羊,毫无疑问,关允就是替罪羊的不二人选。

“司机?”齐昂洋淡淡一笑,“他不是我的司机,天宇,你这一次可是看走眼了,我不够资格让他当我的司机,你也不够。”

陈天宇脸色微有不喜:“来头这么大,是谁家的公子?”

想必在圈子内拼爹是时尚,否则陈天宇不会一开口就问谁家公子,也可以理解,有一个省长爸爸,任谁都会目空一切,放眼全省无对手。

“天宇,你又错了,他不是谁家公子,他的父亲是县里的老师。”齐昂洋得意洋洋地介绍关允,“但他的成就却让我都自叹不如,就是你和他相比,也逊色三分。”

陈天宇怒气渐盛,放眼整个燕省,同龄人中除了齐昂洋能压他一头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论出身?他是省长公子。搂历?他是下江兴元大学的高材生,论长相,他相貌堂堂,人中龙凤。可以说,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英俊、帅气、权势和富有,他全部拥有,还有谁可以和他相比?

就连齐昂洋虽然学历、长相都不次于他,但在出身上还是比他稍逊一筹,虽然他屈居齐昂洋之下人称燕省第二公子,实际上就他自己认为,他才是名符其实的燕省第一公子!

“燕省还有这么杰作的人物?相请不如偶遇,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陈天宇冷冷一笑,“昂洋,别卖关子了,介绍一下吧。”

“关允,黄梁市委一秘,是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再如果研究一下历史的话,说不定也是燕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齐昂洋洋洋自得地说道,“我是非常佩服关允的成就,他可是草根出身,我常想,以我的水平,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身,能不能有他一半的水平?”

这一句话明是自谦,其实是打脸,打陈天宇傲慢自大的脸。

陈天宇脸色顿时大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关允几眼,眼中全是惊愕之色:“你,你就是关允?”

从他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他听说过关允的名字。

开玩笑,黄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一入黄梁就搅动黄梁局势风起云涌的关允,燕省省内,只要是官场中人,只要是圈内人士,只要多少关注官场动向的消息人士,无人不知关允的大名!

“我就是关允。”关允微一点头,一脸浅笑,“关允又不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有人冒充?”

说话间,关允还朝齐昂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很清楚齐昂洋虽有高抬他之意,却是暗中为他树了一个强敌——陈天宇,而且很明显,陈天宇和齐昂洋不和。

齐昂洋回应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言外之意是,不好意思了关弟,借你的东风睬别人肩膀,你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

陈天宇惊讶过后,忽然又笑了,主动伸手过来:“昂洋说的对,你确实是燕省的青年才俊,关秘书,幸会,幸会,鄙人陈天宇。”

“陈兄过奖了,和陈兄相比,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关允握住了陈天宇的手,对陈天宇的变脸水平暗暗佩服,对陈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善于审时度势,极有度量,不可小觑。…,

而且陈天宇自我介绍时,只提名字没提身份,不是故作姿态的低调,而是不想拿出身份来压人一头,就更让关允清楚,和齐昂洋大开大合的行事风格不同的是,这个燕省第二公子极有城府。

“既然都不是外人,就是天大的误会了。”陈天宇见风使舵的本事也非同一般,刚才还和齐昂洋针锋相对,一听关允的大名之后,却又立刻转了风向,由刚才的唯恐天下不乱变成见好就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小。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面面相觑,怎么在堂堂的燕省第二公子的眼中,关允比齐昂洋还有分量?

此时在地上的金一立已经被女鬼妆的女孩扶了起来,他本来想气势汹汹地再找关允算账,才来到关允身后,听到了陈天宇和关允的对话,他高举的右手又立刻放了下来,不顾断了一根手指的疼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真是关允?”

关允回头看了金一立一眼,点头说道:“我是关允,金一立,金一佳是你什么人?”

一听真是关允,金一立上下打量关允几眼,脸上的戾气立刻消失不见,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关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请你原谅小弟的无知,我马上让车位给你……”说话间,他上前一步,小声俯在关允耳边说道,“关哥,你是我亲哥,这事儿,能不能不告诉我姐?”

“你是说金一佳?”关允明知故问,心想好一个金一佳,威名之盛,吓得金一立几乎求饶,他暗暗一笑,“好说,好说。”

“谢谢关哥。”金一立别说要找关允算账了,几乎要千恩万谢了,“修车钱算我的,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我跟你急。我有事先走了……”

金一立说走就走,扔下女鬼妆的女孩不管,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中人认识金一立的不少,能将堂堂的京城金家少主金一立打得满地打滚却又仓惶而逃,是谁这么大有来头?

于是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关允身上……

第284章 找麻烦

在世纪会所门口,此时汇聚了大约十几人,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一个呼风唤雨的爹娘,被这样一群有分量的人行注目礼,关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关允却还是保持了镇静,还微笑着冲众人拱手:“失礼,失礼。”比起金一立嚣张的开头狼狈的结尾,他的儒雅姿态,可谓洒脱多了。

众人的目光,有的赞叹,有的蔑视,有的不以为然,也有的漠不关心,也是,关允市委一秘的名头虽然响亮,也并非人人买账。不过在关允做出友好的姿态之后,众人都纷纷点头回应,让开了一道通道。

陈天宇也一改刚才的傲然,主动为关允、齐昂洋引路,正当关允和齐昂洋、苏墨虞迎着众人目光分开人群,要一步迈入会所的大门时,才一迈步,背后忽然一个熟悉而阴冷的声音响起:“关允,打了人也不赔礼道歉,你可真是无法无天。”

关允一震,冤家路窄。

呼延傲博是燕市人不假,但他的家庭住址登记的是在京城,他怎么也在燕市了?又一想关允就明白了什么,过年的时候,哪个地市的一二把手不来省城拜年?

但呼延傲博怎么也会来世纪会所?

关允也知道呼延傲博的简历,从他公开的资料上可以查到他的籍贯和出生以来的大事表,当然,只是可以公开的部分,不能公布的部分,比如家庭成员和现居地,都不会公开,不过以关允市委一秘的工作权限,可以查到呼延傲博不为人所知的一些事情——呼延傲博的夫人在燕市有产业。

不错,登记住址在京城的呼延傲博,他的夫人却是地道的京城人。而身为燕市人的呼延傲博家在京城,身为京城人的呼延傲博夫人却在燕市有产业,完全就是布了一个迷局。

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情形也常见,算是官场上自我保护的手段之一。

关允站定,慢慢回身,见身后不远处,呼延傲博背手而立。他的身边还跟着秘书刘洋。当前一站的呼延傲博,以微秃的头顶和大腹便便的身材,站在周围都是年轻才俊的人群之中,如鸡立鹤群一样引人注目。

如果说齐昂洋力抬关允,是因为他和关允有生死之交,陈天宇敬关允三分,或许是有对关允惺惺相惜之意,而金一立畏关允如虎,则是因金一佳之故,和以上三人在关允面前的谦让相比。呼延傲博在关允面前,却有足够的底气压关允一头!

无他。只因在黄梁市委,他是政府一把手,虽不是关允的顶头上司,但他身为市长,是黄梁市委排名第二的重量级人物,在决定关允命运的市委常委会上,有至关重要的一票。他在关允面前摆摆威风,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更能让关允低头臣服。

县官不如现管,要的就是得理不饶人!

“呼延市长……”关允是何许人也。一瞬间就猜到了呼延傲博的心思,知道呼延傲博是想借机落落他的面子,让他当众出丑,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呼延傲博面前,低头问好,“过年好。”

“关允,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呼延傲博脸色不善,不理关允的问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是黄梁市委一秘,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怎么能当众打人?你这是给蒋书记的脸上抹黑!”…,

陈天宇本来正和关允一起向里迈步,见形势突变,呼延傲博出头要灭灭关允的威风,他微一犹豫,就站在原地不动,作壁上观,想要看看关允怎么过关。

好嘛,上纲上线了,呼延傲博是铁心想让他丢人了?关允不慌不忙,故作诚恳地说道:“我接受呼延市长的批评,不过刚才不是打人,是朋友之间的打闹,年轻人见面,打打闹闹很正常,呼延市长肯定误会了。”

“误会?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一脚踢倒了一个人,关允,你是国家公职干部,是一秘,代表的是蒋书记和黄梁市委的形象,你这么做,很让我失望。”

如果这话是蒋雪松亲口说出,杀伤力将会极大,直接就决定了关允的命运,但却由呼延傲博说出,不但显得不伦不类,也让不少人觉得呼延傲博小题大做,有点无理取闹了。

确实,呼延傲博是盛怒之下,情绪稍有失控,他本来高高兴兴应邀前来赴会,有望在聚会上认识省里的工商界名流和圈子内的重量级人物,可以进一步提升自身的分量,不料刚一下车,竟然发现关允也在,不由他不火冒三丈。

原本以为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参加,关允才几斤几两,他怎么也在?一瞬间好心情全没了,呼延傲博觉得耻于和关允为伍,再加上关允大展神威,脚踢金一立,还吓得金一立仓惶而逃,再联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市委就让他处处被动,旧仇新恨涌上心头,不由他不一时情绪失控,就要找关允的麻烦。

“刚才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点冲突很正常,没有冲突就不正常了,呼延市长,我坚持认为刚才的事情是误会。”关允的态度很恭敬,但神态却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显然,他是不想在呼延傲博面前低半点头,“不知道呼延市长为什么非说不是误会,刚才的人是谁您认识吗?刚才事情的起因,您清楚吗?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您了解过了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和朋友之间的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不认为这点小事就值得上纲上线,还上升到了抹黑蒋书记和市委的形象上面,您的说法,我不能接受!”

关允一番话铿锵有力地说出,不是不卑不亢,而是直截了当地反击,不但没有接受呼延傲博的指责,反而火力凶猛,全部还击回去,等于是说,黄梁的市长和市委一秘,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真枪实弹的正面对抗。

“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大打出手,关允,不管你怎样狡辩,刚才你大打出手就是不对,你就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呼延傲博气不顺,就是要强压关允低头认错,不信以他黄梁市长的身份,还压不住一个小小的秘书。

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想到,在世纪会所门口上演了一场黄梁内讧,而且还是市长和市委书记秘书之间的对峙,在场中人都是有来历有来头的人物,都立刻想通了一点,这一出戏,大有看头,谁胜谁负,不仅仅是市委一秘和市长之间的较量,还要涉及到堂堂的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的脸面。

“对不起,呼延市长,我没错。”关允镇静自若,却坚决不肯低头,不但不低头,还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一说完,迈步就走,其不将呼延傲博放在眼中的傲慢之态流露无遗,顿时引发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好气势,有担当,众人自恃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势的市委一秘,敢和市长公开对抗,胆量之大,底气之足,让人叹为观止。

就连陈天宇也是暗暗佩服,关允的表现比他预料中还要强硬,当然,人在官场,谁都想强硬,但强硬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为后盾,没有实力的强硬不是强硬,是硬撑。而关允的强硬,显然在从容不迫中有十足的底气。

陈天宇暗暗替呼延傲博可惜,呼延傲博想打击关允的出发点没错,错就错在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不对,一是在世纪会所门口,谈笑有权贵,往来无布衣,都不是寻常人物,容易将事情闹大而不好收场,二是他也不看看关允和谁在一起,是齐昂洋,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而齐昂洋的父亲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手握人事大权,呼延傲博的升迁必经齐全之手。

呼延傲博没想到关允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他这个黄梁市长不存在一样,转身就走,不由火冒三丈,平常就连蒋雪松也让他三分,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秘书也敢冲他甩脸,他大吼一声:“关允,站住!”

关允脚下只是微微一停,又向前迈进几步,刘洋终于忍无可忍了,主辱臣死,身为市长秘书,必须维护市长权威,他小跑几步,来到关允面前,就要挡住关允去路。

刘洋才一站定,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推来,一下站立不住,身子猛然向前扑去,而关允也及时向旁边一闪,刘洋就如一只愤怒的小鸟一般,扑向了关允身后的呼延傲博。

眼见刘洋就要一头撞到了呼延傲博的怀中——如果刘洋被齐昂洋一推之下和呼延傲博撞个满怀,以他现在的冲击力,必定会将呼延傲博撞一个仰面朝天,事情就真的闹大了,试想,市长秘书撞到了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结实,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呼延傲博的老脸就丢尽了。

关允也是一时大惊,齐昂洋出手就出手好了,用这么大力气干吗?就刘洋的小身板,一只手就能推开他,却用了双手,齐昂洋就是想让呼延傲博当众出丑!

眼见刘洋只差一米就要撞到呼延傲博的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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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人生无处不相逢(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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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一惊之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刚才他理直气壮不理会呼延傲博的挑衅,是他心里有底,知道他甩手走人,呼延傲博顶多就是气急败坏,也不能拿他怎样。就算呼延傲博回到市委在蒋雪松面前告他一状,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蒋雪松充其量当面假意批评他几句了事。

但如果刘洋和呼延傲博撞在一起,就是无法收场的大事了,市长秘书和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摔倒,丢人就丢到姥姥家了,而且呼延傲博必定恼羞成怒,最后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不受控制了。

眼见刘洋堪堪就要和肥胖的呼延傲博正面相撞在一起,关允几乎不敢再看时,忽然,一个人影从一旁一步迈出,一伸手就接住了刘洋直冲过来的身子,顺势一拉,刘洋的冲击力就被卸了大半,而且他的方向偏到了一边,擦着呼延傲博的右侧冲了过去,总算没有和呼延傲博撞一个满怀。

“傲博,年轻人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很正常,你就不要小题大做了。”来人化解了呼延傲博险些当众丢人的尴尬,又伸手和呼延傲博握手,“什么时候来的燕市,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一拉一握,不动声色间化解了危机不说,还又给了呼延傲博一个台阶,这份手腕,真是无比高明,不由关允立时对来人高看了一眼。

来人年约五十左右,瘦而干练,脸庞冷峻而威严,乍一看,他的冷峻和冷枫还有几分想家”,

关允并未见过此人,但作为省委常委的一员,他的大名和形象也常在电视上露面,就让关允一眼认了出来——正是上次齐昂洋在黄梁通话时特意点过名字的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冇记于繁然!

于繁然其人,关允并不了解,只知道于繁然在来燕市之前一直在京城任职,对于于繁然的背景、为人和理念,他几乎一无所知,只是他隐隐可以猜到的是,于繁然应该和齐全关系密切。

一见于繁然,呼延傲博满是怒气并且惊魂未定的面孔立刻变了一副笑脸,忙不迭地握住于繁然的手摇晃几下:“于书冇记也来了,好好。”

嘴上说好,呼延傲博心里却是苦涩难言,他刚才在关允面前大大落了面子,还差点丢了大人,而于繁然一开口就是维护关允的立场,让他无比郁闷,于繁然的面子必须给,也就是说今天他在关允面前是输定了,别想再找回平衡了。

齐昂洋刚才出手黑了刘洋一把原以为可以让刘洋和呼延傲博来一次大碰撞,也好为关允解气,没想到于繁然出手救了场,他就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陈天宇一眼。

陈天宇也站立原地未动,仿佛对刚才的事情不过于心一样,只不过他眼中微微流露出来的失望之色还是没有逃过齐昂洋的眼睛。…,

齐昂洋只顾观察关允和陈天宇的表情了,却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身后站着苏墨虞,而在苏墨虞的身后还有被金一立扔下的女鬼妆的女孩。

既然于繁然金口一开,呼延傲博就只能见好就收了,他也不理会刘洋的狼狈,而是瞪了关允一眼,目光在齐昂洋身上稍一停留并未认出齐昂洋是谁,随后拂袖而去好像他真的对关允的行径义愤填膺一样。

一场由呼延傲博主动挑起的闹剧,最终以呼延傲博的惨败而收场,正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生动写照,就让不少人对关允立刻高看了一眼,尤其是陈天宇,由刚才的惊讶变成了现在的震惊。

他不仅惊讶于关允敢和呼延傲博当面碰硬碰,而且他更震惊于繁然的及时出手,尽管自始至终于繁然没有和关允说一句话也没有和齐昂洋有过一个眼神交流,但于繁然此举究竟是替关允解围还是替呼延傲博圆场,是一个值得深恩的问题。

传闻省里局势要有变动,在三月的两会过后,常委班子可能也会小有调整……陈天宇一瞬间想了许多,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关允身上时,关允已经恢复了一脸浅笑,和齐昂洋一起,有说有笑一步迈进了世纪会所的大门。

也等于是关允一步迈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世纪会所全是欧式建筑,虽然初看之下典雅而奢华,但再看到院中不时走过穿着古典裙装的少女时,不由人啼笑皆非。其实不必崇洋媚外,也并非欧式建筑才显高贵,只将中冇国源远流长的古典风格发扬光大,就足够了。

关允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刚才呼延傲博桃衅的一出,一开始他还在想,呼延傲博不应该这么没有城府,怎么非要让他当众出丑不可?后来离得近了,闻到了呼延傲博嘴中浓浓的酒气,他明白了几分,年轻人酒后乱性,年老人酒后乱德,官场中人,酒后一样会乱了章法。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呼延傲博好酒,是不是可以以后在酒上大做文章,让他好好喝一壶?正想得入神时,忽然感觉右脚被人踩了一下,还踩掉了鞋,他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身后一米开外站着一个女鬼妆的女孩。

“你是谁?”关允开口就问,话一出口才想起女鬼妆女孩是金一立的同伙,不由奇道,“金一立走了,你怎么没走?”

“他走了,为什么我就要走,我又不认识他。”女鬼妆女孩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京味儿普通话,由于化妆过于浓烈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很是好听,婉转而灵动,“我就是搭了他的顺风车而已。”

此时关允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了女鬼妆女孩几眼,发现她类似巴掌的脸型长得极为完美,而且一双灵动的眼睛十分传神,如果不是过深的眼影和浓妆掩盖了她本来面目,只从身材和五官判断,绝对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而且她的身材也十分不错,微显苗条却又不瘦削,脚步轻盈而细腰宽臀,一身反季装的浅蓝色长裙,配合她淡黄冇色的对开上衣,堪称巧夺天工之美。

关允正愣神间,齐昂洋回身过来拉了他一把:“快走,要迟到了。”他的目光从女鬼妆女孩身上一扫,浑不在意地说道,“太稀松平常了,对于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向来都是不屑于去看第二眼。”…,

俗话说闻香识女人,女皂妆女孩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香让关允心中莫名一动,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样。再细一想,又没有想通,索性就不去再想了。

但关允却是认定女鬼妆女孩并非真如她的化妆一样狂放不羁,总觉得她掩藏在了浓烈的装扮之下的,是一颗恬淡的玲珑之心。

关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有这么多猜测,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对女人的认识和评半,齐昂洋和他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齐昂洋没有他细心,也不如他有敏感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要你看。”女鬼妆女孩瞥了齐昂洋一样,双手揣进了裙兜中,一边学顺拐走路,一边自己逗得自己咯咯直笑,也不知道她到底乐个什么。

齐昂洋没再理会她,和关允一起匆匆迈进入大厅。

世纪会所的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悬挂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美仑美奂,地面全是磨光的大理石,十分奢华,令人目眩。关允赞叹,世纪会所所在的地方虽然偏僻,地皮应该不贵,但奢华的装修价格肯定不菲,会所的主人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

一楼大厅是自助餐性质的聚会,不少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都是盛装打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二楼则是可以单独会谈的隔间,齐昂洋二话不说就上了二楼,边走边小声对关允说道:“一会儿替我照看墨虞,我要会一个人。”

关允无语,齐昂洋刚才在外面威风凛凛,差点惹出一场惊天祸事,现在又没事儿人一样,要去泡妞了,泡妞就泡妞好了,还拉他当挡箭牌,明显是想让他拖住苏墨虞,真是好兄弟。

不过又一想,算了,谁让他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刚才在外面齐昂洋虽然有借他当支点、之意,不过也有替他解围的想法,他替齐昂洋打掩护,也算是替兄弟两肋插刀了。

到了楼上才发现,楼上比楼下安静多了,每个隔间中都有两三人在小声说话,类似咖啡厅的布局,关允刚站稳脚步,才一愣神的工夫,齐昂洋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这么迫不及待,他到底看上谁家女孩了?苏墨虞回身发现齐昂洋不见了,不由嗔怪说道:“昂洋去了哪里,关允,他是不是和你商量好了,让你拖住我?”

“……”得,夹在中间确实难做人,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墨虞,目光一闪,发现了一间隔间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竟是李丁山。

再一看李丁山的旁边还坐着一人,不由他不大吃一惊,李逸风!李丁山和李逸风怎么会在一起?

而在李丁山和李逸风的对面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传到关允耳中的大名鼎鼎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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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平凡的白领,一个神奇的珠子,《高山牧场》,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悠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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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初会

省委的一干领导,关允亲眼所见的没有几人,但从电视报纸上见到的省委领导,就是全部了。作为市委一秘,如果不能对省委主要领导的名字和职务耳熟能详,如果做不到一眼就认出是哪一位省委领导,就是天大的失职,就不是合格的市委一秘。

在县里,要时刻关注市委领导。在市里,就要目光向上,时刻留意省委领导。人在官场,要做到目光向上,双手在中间,双脚在实地,才是一个真正的官场人。

目光向上就是时刻留意上级领导的一举一动,要有未雨绸缪的眼光,要有领会领导意图的先机。双手在中间就是虽然目光向上,但还是要做好手头工作,用实力说话。双脚在实地的含义是,要脚踏实地,深入到群众中间,密切联系群众。

关允早就被老容头教导要做到三合一,也早就做到了双脚在实地,双手在中间,而目光始终向上,所以他才能远距离一眼认出木果法,何况木果法的大名多次传入到他的耳中,他不多加留意都不行。

木果法面相显得年轻,正宗的国字形脸,浓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耳朵又大又有耳轮,不说别的,光是相貌就可以说很有福相。

关允离木果法稍远,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清木果法的一举一动,和李丁山随意的坐姿、李逸风拘谨的神态不同的是,木果法淡然而坐,却官威十足,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沉稳,有力,虽然他脸上也有笑容,但笑容之中也透露着一股威严和严肃,让关允第一次体验到了威严所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是的,尽管他不是和木果法面对面而坐。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这种压力在蒋雪松身上没有感受到,甚至在胡峻议咄咄逼人的威风下,也没有让关允内心大起波澜,但现在,即使距离木果法有数米之遥,即使木果法明显没有刻意外放威势,却还是如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冲击在关允的胸口,一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记得在齐家,齐全平易近人,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省委副书记的威严,当然关允也知道,官场中人都有几副面孔,在家中会是父亲的形象,齐全没有流露官威,并不是他没有官威,相反。他的和蔼可亲更能显示出他的官场之道已经炉火纯青,达到了官威收入自如的境界。

在会所这样的私人性质聚会的场所。木果法又是面对李丁山和李逸风——李逸风和李丁山怎么认识暂且不论,李逸风和木果法又有什么关系也不必说——却还是官威外放,固然让关允为之一惊,又一深想,却又觉得木果法过于气势凌人了。作为省委秘书长,应该是平和从容的气质,而不是咄咄逼人。

相比齐全。木果法的收放自如的火候还是有所不如。

关允微一摇头,转身要走——不管李逸风和李丁山、木果法的会面是什么性质,又或者商量什么大事。都和他无关——不料才一迈步,却见李逸风不经意向他投来一瞥,随后李逸风一脸惊喜,站了起来,冲他喊了一句:“关允,这么巧?”

关允并不想结识李丁山和木果法,总觉得不合眼缘,但被李逸风叫住,就只能露面了,他回身对苏墨虞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苏墨虞点头说道:“我去旁边的隔间等你。”她转身进了隔间,娉娉婷婷的身影一晃,在迷离的灯光下,就如一个迷幻的梦。而她的身后,也有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一晃,赫然是一直亦步亦趋的女鬼妆女孩。…,

关允没空理会女鬼妆女孩一直跟在身后是什么心思,他几步来到李逸风几人的隔间,李逸风已经站了起来,李丁山和木果法却还是坐着未动,不过二人审视的目光却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逸风一脸惊喜:“没想到你也在,关允,你和谁一起来的?”

这句话问得很有水平,言外之意就是以关允的身份,没有人带领的话,他不够资格进入世纪会所。关允也注意到了李丁山和木果法对他近乎视而不见的态度,就微微一笑说道:“齐昂洋。”

此话一出,李丁山和木果法对视一眼,一时动容。

李逸风也是微微一怔,他原本就是随口一问,也知道肯定是有一定级别的人物带了关允进来,没想到竟然是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

齐昂洋在省城的名气之大,绝对是让无数人仰视才见的人物,不仅仅在于齐昂洋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爸爸,还在于齐昂洋本人的才华和能力,他名下的燕山集团,放眼整个燕省也是一等一的大企业,在燕省工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关允什么时候和齐昂洋关系密切了?李逸风心里清楚,齐昂洋为人眼高过顶,轻易不会交友,关允能入了齐昂洋之眼,岂不是说明,关允进入了齐全的视线?

了得,真是了得,一步一个脚印,从县长通讯员到市委一秘,现在又成功和燕省第一公子交友,关允果然是个人物。

“木秘书长、李站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关允,黄梁市委蒋书记的秘书。”李逸风忙热情地介绍关允,态度之亲切,似乎和关允的关系多密切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是与有荣焉,“关允,这位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这位是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

在听到关允是和齐昂洋一起前来的时候,李丁山和木果法只是微微动容,但听到关允就是黄梁市委一秘时,二人同时为之变色,木果法还好,一惊之下并没有站起,只是冲关允微一点头,而李丁山却是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和关允握手。

“关秘书,幸会,幸会。”李丁山宽厚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关允的手,热情而客气地说道,“早就听蒋书记和夏莱提起过你。”

没想到关允并不感兴趣的李丁山对他还十分热情,关允也抱以一笑:“李站长,幸会。”

木果法并未起身,伸手和关允握手:“关秘书年轻有为,是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上次召开省委办公厅开会时我还特意提到你,说你担任市委一秘,是一次在干部任用上敢于打破常规的有益的尝试,是响应中组部关于干部年轻化提议的具体落实,我正打算向黄梁市委提议,把你的事例上报到省委组织部,当成省委组织部在干部年轻化上面的一个重大创新成果向中组部汇报……”

这……一瞬间关允大脑一片空白,传闻中的极有来历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沉稳有度、极有城府,怎么只一见面就向他说出这样一番惊人之语,一时让关允理解不了木果法究竟是何用意。

好吧,就当木果法真有此意,真想将他的事例经省委组织部上报中组部,问题是,也不必现在提起,更让关允难以理解的是,木果法只是省委秘书长,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提名权和决定权都在省委组织部,他又为何越位提出?…,

木果法果然不是一般人,只一见面,一句话就让关允迷糊了。

微微一愣,关允淡淡而恭敬地一笑:“谢谢秘书长的厚爱,我服从市委的决定。”

关允回答也很巧妙,他强调服从市委的决定,可不是无视省委的权威,而是在暗示他的事例是不是上报,一切要由蒋雪松点头。

木果法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心想关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滴水不漏,不被他的测试所动,果然是一个少见的沉稳的年轻人。

李丁山和木果法的心思大同小异,对关允的镇静和从容的应答暗暗赞叹,关允比起夏想还是要成熟稳重一些。一想到夏想,李丁山心中又忽然迸发了万丈豪情,马上就要成立国家青年报经科文公司了,夏想大学一毕业就来帮他,希望夏想能如关允一样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公司的栋梁之材。

又想起木果法再次提议他去挂职担任县委书记一事,他不由心中一阵无奈,他无心于仕途,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好了。听说李逸风提名了别人,也好,比起县委书记的权力,成立一家公司在商海搏击风浪,才更称他的心意。

又寒喧几句,关允知道不可久留,打了招呼即可,久留就防碍别人谈事了,就告辞而去,李逸风送他出来,说道:“瓦儿还念叨你,说你也不来看她了。”

关允无奈一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替我向瓦儿说声抱歉,等春天不忙了,我一定来省城看她。也希望她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

李逸风呵呵一笑,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路子已经走开了,以后一定要走好每一步,不能有闪失,别和我一样,至少要耽误两年的时间。”

告别李逸风,关允心头莫名有一丝沉重,其实流沙河大坝事件并不能算到李逸风头上,只不过总要有人背黑锅,李逸风只不过恰逢其时罢了。

正要迈步走进苏墨虞的隔间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陈天宇怒吼的声音:“齐昂洋,你混帐!”

齐昂洋又怎么了?

ps:病还没好,苦痛中。病好之后,会恢复并加速更新。谢谢。

第287章 初识

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长裙女孩正要下楼,裙角被一人牵在手中,长裙女孩一脸愠怒,回头对他怒目而视,而此人却嬉皮笑脸,不以为然。

此人的

后还有一人,正是火冒三丈的陈天宇。

不用说,做出牵住别人裙角的糗事的人,正是齐昂洋。

齐昂洋的姿势很怪异,弯着腰,牵着长裙女孩的裙角,他的衣角又被陈天宇抓住,想走走不掉,想松手又舍不得,而且很显然,

后的陈天宇还在用力拉他,就让齐昂洋骑虎难下。

齐昂洋一抬头发现了关

,大喊:“关弟救我。”



无奈,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怎么能做出这般大煞风景的事

?牵住别人裙角不放,就已经过了风流的下限,快成下流了。但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大步流星紧跑几步,前来救驾。

走近一看,关

不由惊呆了。

被齐昂洋拉住裙角的女孩,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却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长

而立,在一

淡黄长裙的衬托下,

材几近完美,

部傲然凌人,腰部盈盈一握,胯部又向外扩散,虽然穿了长裙看不见双腿,但毫无疑问,掩藏在长裙之内的双腿笔直而秀美,绝对是一双美腿。

女孩素面朝天的脸上,不施脂粉,颇有古典韵味的鹅蛋型脸型,肤如凝脂,温婉如玉,一双澄清如秋水的眸子,纤尘不染,额头宽广,素净如蓝天,鼻子不大不小,点缀在五官的正中。



见过美女无数,不管是夏莱的纯净、温琳的健美还是金一佳的傲然,哪怕再加上瓦儿的天真无邪和小妹的雍荣,都不如长裙女孩有让他为之惊艳的感觉。倒不是说她们都不如长裙女孩漂亮,而是长裙女孩在近似天使般的容颜之上的双眼流露出一丝幽怨和哀伤的目光。让人为之心伤。

一瞬间关

想起了《诗经》上的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恍惚间,眼前的女孩手提裙裾。在水一方。盈盈一笑,穿越了历史的沧桑和尘世的凄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让人难以言传的厚重感。

是的,一个十六七岁如小妹和瓦儿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尽管她一袭长裙勾勒之下的

材已经十分傲人,但毕竟年龄还小,却能让关

引发无边遐想并且感受到厚重感,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关弟,别愣着了,替我拦住她。”齐昂洋见关

一时失神。不由急急喊了一句,“千万别让她跑了。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次的擦

而过,我为了等到她,早就望眼

穿了几千年。”

原来齐昂洋在泡妞时也有机智风趣的一面,关

反倒被他逗笑了,他脚步一错,施施然站在女孩面前,微微一笑说道:“敢问小妹妹芳名?”

话一出口,关

自己都吓了一跳,跟着齐昂洋。他也学会油腔滑调了。

“谁是你妹妹?自作多

,让开!”长裙女孩不假颜色。冲关

嚷道,只不过她或许受过良好的家教的原因,不会骂人,也不会凶,虽然瞪了眼睛,却没有几分杀伤力,“好狗不挡道,挡道是傻冒。”



被骂,也不恼,反而双臂抱

,笑了:“通常

况下,傻冒是形容人,好狗说的是狗,你到底是想骂我是狗,还是傻冒?”

“……”长裙女孩一时惊呆了,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和她咬文嚼字,她还以为对方要么赖皮要么动手动脚,就一下被问住了,愣了片刻才又噗哧一笑说道,“好吧,我其实就是想骂你是傻冒。”…,

女孩一笑,眼神中的幽怨被笑容冲淡,如雪后天晴,阳光乍现,灿烂而让人目眩。



也笑了,目光闪过女孩的肩膀望向她的

后,她

后的齐昂洋和陈天宇还在争执不下,正在争论得不亦乐乎,齐昂洋好像和陈天宇要大讲道理一般,一边说,一边比划个不停,样子十分夸张。

“反正现在你也走不了,前面有傻冒挡道,后面有傻冒牵着裙角,不如就先聊聊?”关

向楼梯上一靠,摆出了长谈的姿势,嘴角的笑容,有三分真诚三分玩味外加四分玩世不恭。

“在家不行好,出门遇傻冒,聊就聊,别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就好。”长裙女孩索

坐了下来,反正楼梯上也铺了地毯,“听你说话比齐昂洋有趣多了,我反正也无聊,无聊才聊,你先说,聊什么?”

女孩虽然穿了长裙,里面还有打底裤,坐下也不失雅观,不过抬腿间还是被关

看到了裙里的风光,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关

看到一双无比

人的美腿。

“就聊……”关

的本意是拖住长裙女孩,好让齐昂洋和陈天宇之间分出胜负之后,再来接手,不过忽然间心思一转,反倒聊兴大起,就说,“就聊聊你为什么年纪轻轻,眼中总有幽怨……”

“咦,你真是好眼力。”长裙女孩一时惊奇,眼神中流露出惊讶,“我从小就悲

伤秋,总是莫名的伤感,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绪,不过许多人认识我很久之后才会发现,你真厉害,一眼就看了出来。”

对付十六七岁的女孩,关

最有经验,小妹从小到大,

绪的变化,他无一不了如指掌。也正是因此,在瓦儿和他初见之后,才对他无比信赖,当他是大哥哥一般。

“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上层楼,

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关

直接就点出了长裙女孩悲

伤秋的本质,“如果你从小为生活奔波忙碌,就没有闲心思去悲

伤秋了,能写出

花秋月何时了的诗句的人,都是人生繁花落尽之后的感慨,所以要我说,如果你发现了人生更有意义的事

,你就不会悲

伤秋了。”

长裙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跳动间,向关

投去一丝钦佩之色:“没看出来,你还有点真本事,不是油腔滑调油头粉面的坏男人。”



呵呵一笑:“我本来就是好人,一直很善良,从来没坏过。”

“吹牛。”长裙女孩莞尔一笑,“就凭你刚才一句小妹妹的话,就知道你以前没少调戏女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还有三分好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关

。”关

报了真名,问道,“你呢?”

“我的名字是……”长裙女孩假装想了一想,忽然狡黠地笑了,“不好意思,一下忘记了,等我想起来,一定告诉你,好不好?”她冲关

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拉裙角——不知何时齐昂洋和陈天宇在争执中已经松开了裙角,关

没有发现,她却暗中察觉了——起

就跑,“谢谢你陪我聊天,我会记住你的,傻冒关

。”

真是一个狡猾多变的女孩,望着她飞奔下楼的背影,关

一时无语,他不但落了个傻冒的称号,还被小丫头耍了一道,何苦来哉?

再一看陈天宇和齐昂洋的争执也落下了帷幕,长裙女孩一跑,陈天宇就松开了齐昂洋的手,还很绅士地替齐昂洋顺了顺衣服,又拍了拍齐昂洋的肩膀说道:“昂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祸害我家表妹,别人家的表妹数不清,你随便挑。”…,

“别人家的表妹我都看不上,就看上你家表妹了,怎么着吧天宇,给句痛快话。”齐昂洋不吃陈天宇假装的一

,推开他的手说道,“我等她五年,等她大学毕业后就娶她,然后我再叫你一声哥,成不?”

陈天宇哭笑不得,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他目光一闪落到关上,顿时心生一计说道:“不是我非要拦着你,是我表妹年纪还小,再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

“是谁?”齐昂洋斗志昂扬地一扬头,“我找他决斗。”

“关

。”陈天宇意味深长地一笑,用手一指关

,“刚才关

和表妹聊得很投机,我太了解她了,她肯定和关

一见钟

了。”

齐昂洋一听,转

看向了关

:“关弟,你也看上她了?她可是我千挑万选才看中的女孩,你也要跟我抢,太不仗义了。”



哈哈一笑:“才十六七岁你也下手,我可没那么博

。”

想挑拨离间他和齐昂洋的关系,陈天宇的手法还嫩了一些,当然关

也清楚,陈天宇也是为了化解齐昂洋的攻势,并不是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过让陈天宇失望的是,齐昂洋似乎真是要穷追不舍了,转

就要下楼去追,

急之下,陈天宇还要出手拦住齐昂洋,突然,从

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昂洋,你站住!”

这一声如寒风刮过积雪的地面,带动雪花纷飞,平添冰冷和萧瑟之意,话音一落,一个人影从楼下缓步下来,似乎他的每一步都落到了节点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声声

人心跳加快。

等来人走到陈天宇旁边时,负手而立,一脸威严之相,和陈天宇有七分相像,方脸浓眉,单眼皮,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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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重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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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燕省名符其实的可二号人物省长陈恒峰!

好一场盛会!

以陈恒峰的级别,轻易不会在任何一个场合露面,毕竟身为燕省第二号人物,要时时注意影响,况且年后两会召开在即,事关他能否坐稳省长宝座的大事,他肯定不敢掉以轻心口虽然很多时候人大会议的表决只是一个形式,但也并非没有意外发生。一次意外或许只会在历史的长河中jī起一朵浪花,但对个人的政治生命来说,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谁也不想当落选的省长。

就关允观察,陈恒峰担任省委副书记、代省长以来,除在了平坟事件上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失误之外,省里其他的大事小事,他都事事小心,并没有授人以柄。

但陈恒峰意外在世纪会所现身,就大大出乎关允的意外了。

诚然,在世纪会所,他已经见过了两名省委常委,一人是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一人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于繁然是燕市市委书记,以他的身份来世纪会所这样的地方,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情。而木果法是省委秘书长,秘书长就是承上启下八面玲珑的角色,他在世纪会所和李丁山、李逸风会谈,传到省委,也能说得过去。

但除恒峰是省长,是整个燕省最举足轻重的两位重量级人物之一,他不但现身了世纪会所,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和儿子陈天宇并肩而立,一瞬间让关允想通了一点比起燕省一号及其他常委的保守,出过国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陈恒峰在思想观念和个人行为准则上,有其独特和进取的一面。

平心而论,就个人风格而言,关允倒是喜欢陈恒峰稍微jī进和勇于到新的作风燕省是一个非常保守的省份,燕市曾经被人一度称为左家庄,言外之意就是左倾保守主义思潮蔓延,不思进取,无过就是功。多少年了,燕省的官场近似一滩死水,要么死水微澜,要么波澜不惊。

而突然间走马换将让有过留学经历以jī进和少壮派著称的陈恒峰担任省长,相信中央从全局角度考虑,也是想让陈恒峰的上任为燕省注入新的活力借以打破燕省多年的政治僵局。

这么一想,关允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对陈恒峰敢为天下先,不惜以省长之尊光临世纪会所的小事,也就释然了。

被陈恒峰一语点中,齐昂洋也不好再下楼去追,只好站住,回过头来冲陈恒峰呵呵一笑:“陈叔叔好,过年好。”

陈恒峰不为齐昂洋的嬉皮笑脸所动,威严地说道:“昂洋,刚才我接到你爸的电话,他让你马上回去,京城金家来人了。”

原以为陈恒峰会批评齐昂洋几句,不料他只是转述了齐全的电话,关允就对陈恒峰得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听陈恒峰说话的口气,再看他沉稳有度冇的气势,陈恒峰的为人,在表面上的jī进之下,也有机智圆润的手腕。…,

想想也是,能坐到省长的宝座,哪一个不是一路过关斩将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别说省长了,就是能坐到市长,也都是非同小可之辈。

齐昂洋又该怎么应对?关允的目光就落到了齐昂洋脸上,印象中,齐昂洋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难道他会被陈恒峰一语吓退?应该不会。

不过,让关允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齐昂洋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马上回去,谢谢陈叔叔。”

怎么会?齐昂洋一见陈恒峰就退缩了,按理说陈恒峰的省长之威不足以一句话就吓退齐昂洋,难道说,陈恒峰有什么让齐昂洋畏惧的手段?关允一时不解。

“不谢。”陈恒峰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关允身上,却只是一闪而过,并未在意,转身就走。

“爸,我来介绍一下。”眼见关允和陈恒峰第一次会面就要以错过而收场,能和省长近距离接触,绝对是少之又少的机会,说不定永远没有机会有下一次在私人场合的会面,关允也为和陈恒峰当面相见却又错过而大感遗憾时,出人意料的是,陈天宇出面了。

陈天宇一说话,陈恒峰立刻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关允一眼。

“这位是黄梁市委蒋书记的秘书关允。”陈天宇为陈恒峰引荐关允,微一迟疑,他又多加了一句,“是我今天刚刚认识的朋友。”

陈天宇是何用意?关允心中猛然一紧,陈天宇的举动大有示好之意,而以刚才的情形来看,他和齐昂洋就算不是敌对的关系,也不是朋友,陈天宇明明知道他和齐昂洋关系莫逆,还要介绍他和陈恒峰认识,而且很显然,作为陈恒峰的独子,陈天宇的引荐比任何人在陈恒峰面前的引荐都更有力度,更何况,陈天宇还刻意强调了朋友。

在陈天宇提到关允是市委一秘是,陈恒峰的目光陡然为之一亮,在陈天宇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时,他就已经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和关允握手:“关秘书,呵呵,以前听果法说起你,说你年轻有为,是全省最年轻的市委书记秘书,这一见,还真是年轻,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由刚才的威势十足转为平易近人,陈恒峰的脸色转化之快,倒让关允一时不好适应,更让他猜测的是,陈恒峰当面提及木果法又有何深意,莫非是暗示木果法在省委和他关系密切?怎么会,木果法可是省委秘书长,省委秘书长如果和省长关系密切,必定不被省委书记所喜。

对了,记得金一佳和齐昂洋都隐隐透露过,说是传闻木果法可能要动动位置,莫非真不是空穴来风?

一边想着,关允一边握住了陈恒峰的手:“陈省长过奖了,年轻是优势,也是劣势,我还有许多地方不够成熟,还需要多学习,多锻练。”

关允谦虚的话中,没有提到木果法,不是他疏忽了,而是有意没提,毕竟他和木果法不熟,也不清楚省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而且以他现在的级别,不宜介入其中。

“年轻人谦虚是奸事,但也要有冲劲有干劲才符合年轻人朝气蓬勃的精神,好好干。”陈恒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笑了一笑,转身上楼而去。

陈天宇也冲关允微一点头,还不忘和齐昂洋也打了招呼,也紧随陈恒峰其后上楼而去。…,

等陈恒峰和陈天宇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关允才如梦方醒,一切都恍如梦境,世纪会所之行,虽然有陪齐昂洋胡闹泡妞之举,但是也有初会李丁山初见于繁然初识木果法以及初遇陈恒峰的重大收获,以前对他来说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今天却一举得遇三名省委常委,其中还有一人是现任省长,怎不让关允大为欣喜?

除了和于繁然没有交集之后,和木果法、陈恒峰都有握手和言语上的交流,不管他是不是给几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至少不管是木果法还是陈恒峰,都听说过他的名字,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等于他在省委秘书长和省长心目中都留下了记号。有多少人想让省领导记住名字而不可得,相比之下,他还真是难得的幸运。

当然,幸运也是来自于他和齐昂洋的生死之交。

“走冇吧,回家了,白来一趟,倒是为你做了嫁衣裳,关弟,回头你得好好请请我。”齐昂洋一脸无奈,一抱关允的肩膀,就要下楼,“估计就是金一立那小子去家里了,他是代表金家来商量定亲的事情,你说这个东西明明来了燕市不先去家里,非要来世纪会所胡混,真不怎么样。”

“刚才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关允不理会齐昂洋的牢骚,脑中再次闪过长裙女孩素净如蓝天的脸庞,以及她幽怨如秋水的双眸。

“不告诉你。”齐昂洋挤了挤眼,“在我没有发现新的目标之前,你别想和我抢她口我也看了出来,她和你聊得投机,对你有好感,我说关弟,你是不是天生就是我的情敌?”

关允哈哈一笑:“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就是想知道她的名字。你不说就算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有缘会再见,无缘就分散。”

“行,说不过你,你比我洒脱。”齐昂洋招呼苏墨虞下楼,苏墨虞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她眼影深如墨,头发乱如草,正是女鬼妆女孩。

“她怎么还在?”齐昂洋认出了她,不耐烦地一挥手,“让她赶紧走人,看到就心烦。”

“我又没跟着你,我跟着苏姐姐和关哥哥。”女鬼妆女孩冲齐昂洋做了个鬼脸,又冲他做了一个舌脸的动作,“气死你。”

“懒得理你。”齐昂洋索性不理会女鬼妆女孩了,他胡乱摆了摆手,“你爱跟谁就跟谁,别跟着我就行,行不,姑奶奶?”

“你说的,你要记住了,以后你也永远不要跟着我。

”女鬼妆女孩嘻嘻一笑,提着裙角大步下楼,走了几步,还冲齐昂洋摆了摆手,“再见是为了永远不见,笨蛋齐昂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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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进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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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笨蛋了?你站住,给我说不清楚。”齐昂洋不服气,还想理论几句,女鬼妆女孩却不再理会他,转眼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关允,跟我一起回家里,会会金一立。”齐昂洋也不管女鬼妆女孩了,说到了正事。

“不了。”关允的手机正好响了,一看就知道是老容头来电,老容头事情已经办妥,他陪齐昂洋来世纪会所的任务已经完成,再相见,就到京城好了,“到了京城再见。”

“也好。”齐昂洋没再勉强,又想起了什么,忽然神秘一笑,“我和你联手揍了金一立一顿,金一立会不会回去在金全道面前告我们一状?告我倒没有什么,我还巴不得他把我形容成流氓加混蛋,但要是连你也告了,就麻烦了。我得想个办法,再收拾他一的……”

关允明白齐昂洋的心思,是想让金家彻底对他的印象改观,不由笑道:“不至于这么自毁长城吧?”

“我也是为了你能抱得美人归,其实想想,金一佳确实最适合你了。贤惠有,出身有,能力有,相貌有,四有媳妇,天上难寻地下难找,就和刚才的许……。”

话到紧要关头,齐昂洋又及时闭嘴,嘿嘿一笑:“差点说漏了。”

美允摇头一笑,没再多说,到一旁接听了老容头的电话。

“现在就动身去京城。”老容头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现在?”关允不解,似乎老容头的声音中有一丝慌乱,莫非出事了,忙说,“到了就天黑了。”

“就现在走。”老容头也不解释,只是又强调了一每。

“好,我马上过去接你。”关允心中一紧,他太了解老容头的性格,以老容头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惊惶失措了,除非是发生了惊天的大事。

事不宜迟,关允就不敢再耽误半分,和齐昂洋、苏墨虞告别,齐昂洋还好,哈哈一笑:“明天,最晚后天,京城见。”

苏墨虞却是淡淡的哀愁,轻轻和关允一握手:“关弟,在你眼里,就只有兄弟情义,没有怜香惜玉?”

关允岂能不明白苏墨虞的暗示,没办法,他认识齐昂洋在先,再说他和苏墨虞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怜香惜玉也要因人而宜,就淡淡说道:“苏姐,不是我不想,而是身不由己。我还想奉劝你一句,得放手时且放手,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苏墨虞眉眼低垂,似乎有无尽的伤心往事,却又秀眉一挑,“我不信你和齐昂洋的兄弟情谊就这么好,有多少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关允笑笑,没有深思苏墨虞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和齐昂洋最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成为情敌?怎么会,苏墨虞的担心太多余了,她只是因爱成恨罢了。…,

告别齐昂洋和苏墨虞,关允开着冇车头撞坏的奔驰去了约定地点接上老容头,一上车老容头就说:“进京。”

“您老吃了中午饭没有?”关允见老容头一身土衣土袄,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很不起眼,不由心中愧疚,他扔下老容头一人去潇洒,也不知老人家在偌大的燕市,有没有落脚之地。

“吃了,还吃得很好。吃饭这样的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赶紧开你的车。”老容头微有几分焦急地催促,“越快越好,要是慢了,怕就来不及了。”

“出什么大事了?”关允忍不住问道。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

萧萧芦荻秋。”老容头无限感慨地诵诗一首,目光望向了窗外,“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貉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见老容头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连以一首诗和一首词感怀,关允也没再多问,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窗外的冬天的原野,苍茫一片,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田野中还有农民在忙碌,也不知道在冬天还有什么可以收获的希望。

由燕市直通京城的高速公路通车才不久,路况极好,车流不多,关允的车排量大,马力强劲,轻轻一点油门,时速就直逼120公里了。老容头还嫌慢,催道:“开150,这奔驰车的安全时速就在,150公里以内。”

老容头也懂车?关允好奇心又起来了,想问什么,老容头却似乎早就察觉了他的意图一样,闭上了眼睛:“我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叫我。”

关允一阵无奈,从燕市到京城将近300公里的路程,少说也要开两个多小时,让他一个人开车,老容头也真放心他这个新手。

还好,关允现在正处于热衷开车的阶段,也不犯困,而且走了不多远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关弟,还真是金一立这小子。你猜怎么着,他压根不认识我,一见我就傻眼了,差点没吓得当场就跑口后来我又趁人不备,向他做了一个要收拾他的手势,还小声告诉他,我现在女朋友一堆,他坐了没多久就赶紧走人了,我估计他现在正向金家汇报,我的形象在金全道的心目中,算是全毁了,打架、滥爱,几乎一无是处了,兄弟,为了你的幸福,我可真是两肋插刀,你可千万不要和我再抢女人了,再抢,哥就一辈子打光棍了。”

关允差点没一口气笑喷了,齐昂洋明明和金一佳不合眼缘,明明他自己不想定亲才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却全部当成人情让他承担,真有一套,他就哈哈一笑:“好吧,为了你的幸福,我努力争取赢得金家的好感,怎么样,够兄弟吧?”

“算你够了。”齐昂洋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了,我提醒你一句,别和木果法走得过近了。”

“怎么会?”关允一时惊愕,“我和木秘书长只有一面之缘,说不定他转身就忘了我是谁。”

“怎么会?关弟,你不要小瞧了自己,你的大名在省委也有不少人知道。我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木果法也想物色一个秘书,他现在在省委的处境很不妙,想找一个支点打开局面。李丁山通过夏莱知道了你,他关注你很久了,见你在黄梁也打开了局面,他就又向木果法推荐了你。”…,

“还有,我不知道你和木果法聊过什么,反正我听说了一件事情是,木果法正和省委组织部接触,有意以黄梁在干部年轻化上的大胆创新为切入点,以你的事例为典型,上报到中组部,如果获得了中组部的认可,你有两大好处……”

原来当时在世纪会所,只一见面木果法就提了一提以他为典型事例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早有谋划,关允心中说不出来是无奈还是庆幸,他才在黄梁站稳脚跟,正要在黄梁展开布局并且逐渐掌握主动,相信年后就会全面破局,不成想,却有人在背后打他的主意。

而且还是堂堂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对于木果法,关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印象一般,倒不是他认识了齐全就轻视木果法,木果法能在BU岁时就迈入副部级高官的行列,绝非常人,而是他不知何故总觉得和木冇果法走近的时机未到。

“什么好处?”关允其实已经猜到会有什么好处,却还是故意有此一问。

“一是你会列为省委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二是你有可能被借调到省委办公厅工作,更有可能最后被木果法拉到身边担任他的秘书……”齐昂洋不无调侃地说道,“关弟,你可真是一个香饽饽。”

“一边去,说正事,别调侃。”关允没心思和齐昂洋开玩笑,他还在时速,?公里的汽车上,一手开车一手打电话的动作确实危险,“我还在开车,请领导继续指示。”

“指示你个头。”齐昂洋笑道,“去了京城,和夏莱分手,和金一佳定亲,这两件事情你全部完成,你就完成了人生最基本的积累了,快去吧,幸福在向你招手。”

关允拿齐昂洋没办法了,直接就不接他的话,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你和陈天宇关系怎么样?”

一般而言,如果父辈之间不和,下一代也不会关系密切,关允此问看似简单,其实是想问清齐全和练恒峰之间的政治立场是近还是远。

“还可以,马马虎虎,谈不上坏,也说不上好。当然,如果我娶了他的表妹,就是一家人了,不过看情形,阻力很大,难度系数很高。”

齐昂洋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关允直接就忽略了他后面的话,说笑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应该说,齐昂洋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别看齐昂洋似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其实他粗中有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粗人,而是善于伪装罢了。当然,在他面前齐昂洋是本色,在别人面前,他的无赖和无理取闹就成了保护色了。

果不其然,关允猜中了,齐全在省委一号和二号之间保持的是居中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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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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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全在省委的影响力惊人,固然和他身为省委副书记的职务有关,也和他高明的官场手腕密不可分。

身为三号人物,既要隐藏在一把手的权威之下,又不能完全站在二把手的阴影之内,还要于无形中显示出三号人物手中权力的存在,位置很不好站对,但一旦站对,就又时时让人感受到在一号二号的中间,还有一个关键的三号人物的存在。

三号人物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发一言不出一声,云起而雾生,风起而雷动。

聪明的三号人物,往往会在一号二号的对峙中适当中立,所谓适当中立不是没有原则的中立,也不是骑墙派的墙头草,而是坚持公正公允,保持公心,如此,才能在原则上赢得一号二号的尊重,并在大公无私上获得下面常委的敬重。

相信齐全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否则他也不会只凭一辆专车出动,就化解了黄梁市委关于冷枫和李逸风任命的危机。

其实以关允目前的层次,他并不需要太多地关注省委的局势,毕竟和他关系不大,但自从认识了齐昂洋后,似乎一下打了一扇大门一样,确切地讲,应该是自从齐全打来一个邀请他到齐家作客的电话,他的命运仿佛蓦然转向了一个大弯。

直到此时关允才想起当时他接到齐全的电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多么重大的机遇在向他迎面走来,或许就在他迈入齐家大门的一刻。就打开了他人生之路的另一扇大门。再想起他留在齐家的书法以及齐全赠他的对联,心中莫名一阵jī动,如果他能进一步成为蒋雪松和齐全之间的支点,那么对于黄梁局势最后的走向,就又多了三成把握。

以关允推测,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最后一战,必定会是一场生死搏斗。最终的结局肯定要以一人的黯然离去而收场,否则蒋雪松隐忍三年的出手就没有意义了。以蒋雪松的城府和官场手腕,他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肯定不会。

蒋雪松筹划太久了。也等待太久了,他最后的出手肯定是致命一击,要打得呼延傲博没有还手之力。但呼延傲博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会有反击之道,甚至还有同归于尽的手腕,所以最后一战必定精彩绝伦,而且拳拳到肉。

但问题是,如果没有省委的支持,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打得再凶狠争得再jī烈,最后只能是各自闹得灰头土脸,省委不发话,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之间。甚至有可能出现蒋雪松掌握了呼延傲博的致命证据。将要抛出时被人压下的情形。

关允就听说过有一个纪委书记掌握了下面一个常务副县长的贪污证据,就要上报时,被市委压下。纪委书记不服,非要强行推动调查,结果三天后他就被调离了纪委书记的工作岗位。到省纪委任了闲职。…,

在官场上,有时候决定冇最后胜负的力量不在于谁手中证据充足,而在于谁的政治手腕更高明,或者说,谁的背景更强大。一念想通,关允眼前一片明亮。更明白了蒋雪松非常热衷于他和齐昂洋交往并且鼓励他来齐家拜年的真正意图,就是要让他成为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和齐全及时沟通的桥梁。

或者换言之,在决定最关键胜负的一局时,希望他能影响到齐全的决断,投下决定大局的至关重要的一票。

齐全有可能是蒋雪松黄梁大计能否得以顺利实施的一个症结点,是蒋雪松最没有把握的一票。

再一深想,如果从黄梁大计的长远考虑,由李丁山而结识木果法,倒也不失为一条曲径通幽之途,毕竟,木果法身为省委常委,在常委会上也有投票权。

一时思绪纷飞,关允想得不免头疼,再联想到黄梁局势,他心中愈加清楚的一个事实是,就和孔县最后的较量必定要市委出面解决一样,黄梁最后一局的胜负,裁决权还在省委手中。蒋雪松未雨绸缪,让他借齐昂洋和李丁山为支点打开省委的局面,或许齐全和木果法都是蒋雪松所不能触及到的范围。

也不知道蒋雪松在和呼延傲博的最后一战上,有多大的必胜的信心,又下了多大的赌注,关允一边开车一边想事情,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一抬头,发现路程过半了。而老容头似乎还真睡着了,半天没睁开一次眼睛。

想了想,关允还是和夏莱通了一个电话。

“我晚上到,你晚上有时间没有?”

“晚上……怎么提前了?”夏莱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说道,“你到了打我电话好了。”

关允收了电话,将车停到了服务区,休息了片刻又重新上路,才一起步,老容头一伸懒腰,醒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到哪里了?一半多了,还不错,再睡一觉就到了。”

关允哪里还会再让老容头睡觉,他还有许多问题要向他请教,忙说:“先别睡,我有话要说。”

“三年之内,和木果法保持距离,京城要有大事发生了,木果法至少要沉寂一段时间了。”关允才一开口,老容头就直截了当地点到了正题,“齐全为人可交,可以和他保持来往,至于陈恒峰……”

老容头以前点评县委领导,是指点江山的口气,后来点评市委领导,依然是指点江山的口气,现在点评省委领导,口气丝毫未变,颇有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气概,不由关允不一时惊愕,老容头以前肯定有jī扬文字的时候,他刚才说话时的神态,俨然是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意气风发。

“陈恒峰我还不够了解,就先不发表意见了。可以先听其言观其行,不过从他留学经历来看,他来燕省,肩负着一定的历史使命。”老容头话一说完,倒头又要再睡。

关允一抓老容头的胳膊:“别睡了,我还有话要问。”

老容头翻了关允一眼:“有话快说,我心情不好。”

关允其实早就看了出来老容头心情不好,刚才吟诗的时候,他的神情就有几分悲伤,尤其是一句人生几回伤往事,似乎感触很深,只是老容头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深,许多时候关允也不好多问他什么,一问,就触及到了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京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又和木果法有关系了?”关允问道,他现在一经想通,就知道时刻留意省委的动向,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具体是什么,你就不要多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反正你只需要记住,木果法要坐冷板凳了。”老容头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京城变天,燕省最先感到严寒。燕省省委里,最不耐寒的就是木果法了。他想选你当支点,千万别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木果法五行属木,一号五行属金,金克木,此战,木果法必败。你去,必死无疑。”

“我没说要去,再说,我才担任了蒋书记的秘书,怎么可能调到省委?就算省委想借调,蒋书记也不会同意。”关允心中一惊,老容头对木果法的点评一改以前含蓄的风格,犀利而一针见血,而且还以五行相克来预测木果法必败,不由他多问了一句,“木果法怎么就让一号嫌弃了?”

“当冇好你的市委一秘是正经,省里的事情,你只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级别不到,位置不够,不如埋头做事,一样是磨刀不误砍柴功。”老容头微一叹息,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很久没讲历史故事了,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省得你开车犯困。”

关允一听就来了精神,连连说好。

“话说西晋年间有一个风水大师名叫郭璞,他能掐会算,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是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起兵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起事必败,王敦又问如果起事的话,他能活多久。郭璞说,一旦起事,命不久矣。如果不起事,寿终正寝。王敦大怒,要郭璞算算自己的寿命,郭璞一算说道,就在今天中午。王敦哈哈一笑,让人将郭璞推出斩首。”

对于郭璞的事迹,关允也略知一二,却未曾听说这个传说,想了一想说道:“知其不可而为之,也不失大丈夫本色。”心中却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不是说与他听,不是想让他从中领会为人处世之道,倒像是老容头对自己所说一样,很有回味过去的意味。

果然,老容头哈哈一笑:“郭璞死后,王敦还是起事了。虽然几年后王敦战死,但要我说,郭璞死得不值,要是我,如果算到有此一难,肯定溜之大吉了。有时候人在官场,气节要因时而宜,不可墨守成规。好了,故事讲完了,京城也到了,你到中南海把我放下,就不用管我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

关允大吃一惊:“什么……中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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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容头哈哈一笑:“郭璞死后,王敦还是起事了。虽然几年后王敦战死,但要我说,郭璞死得不值,要是我,如果算到有此一难,肯定溜之大吉了。有时候人在官场,气节要因时而宜,不可墨守成规。好了,故事讲完了,京城也到了,你到中南海把我放下,就不用管我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

第291章 再回京城(月票,双倍月票!)

关允可是吃惊不小,老容头有这么大的来头,能直接进中南海?中南海是什么地方?是国务院、中央办公厅等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办公地,岂是寻常人物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老容头先是眼睛一瞪,随后又眯起了眼睛,似乎是阴谋得逞一样笑了:“看把你吓的,不就是在中南海好坐公交车,你至于激动成这样?”

得,又上老容头当了,关允摇了摇头:“您老以后别总是吓我,让我都分不清真假了。”

“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明显的真假和黑白。”老容头感慨一句,眼见到了红墙之外,故地重游的感慨涌上心头,他不由迷离了双眼,喃喃说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河依旧枕寒流,我又回来了。”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一辱……不正是齐全送他的对联上的一句话,老容头也知道这幅对联?再一想关允又释然了,老容头学究天人,天文地理,风俗历史,他几乎无所不知。

不过听老容头的话,他还是对过去念念不忘,有许多难以释怀的往事。

靠边停车,放下老容头,眼见天色已黑,关允还想交待几句什么,也不知道老容头的钱够不够,不料不等他说话,老容头冲他挥了挥手,孤单而萧索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繁华的京城街头,就如一片毫不起眼的落叶,飘荡在天地之间,终于要叶落归根。

直到老容头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关允才发动了汽车,心中微有失落,过了一会儿,才拨通了夏莱的电话。

“你到了?”夏莱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惊喜,“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关允汽车前行了一段,看到了一间熟悉的饭店,就说出了名字,“我在老地方等你。”

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的他,不能说对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至少他和夏莱手牵手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大街小巷。关允非常喜欢京城的氛围,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现代都市的冲击力。也许从摩天大楼一出来,一转身就是一处古典的小巷,现代感和历史感在瞬间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这是一间不大的饭店,名字起得很雅致——静安,里面的环境也确实安静而舒心,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沉静。当年,关允和夏莱常来这里吃饭,二人就喜欢坐在最里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静静地吃饭。一边欣赏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感受生命中难得的一份安逸。

关允停好车。推门进去,一年多过去了,里面的布局和陈设丝毫未变,依然是深色的木椅木桌,灯光昏黄而迷离,营造出一种轻柔缓慢的氛围。正好,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空无一人。关允就坐了过去。

只不过物是人非,前来点菜的服务员不再是以前清纯的湘妹子,而是换了几个深眼窝高颊骨的广西妹。不是关允喜欢的类型,他也就没有心思和对方调笑几句。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门叮咚一响,夏莱来了。

夏莱……曾经的夏莱、现在的夏莱,就这么悄然出现在关允面前,她依然瘦削如竹,尽管穿了厚厚的冬装,还围了一条洁白的围巾,却依然是苗条的身材,只一眼就让关允知道,燕市一别,她至少又瘦了几斤。…,

没来由,关允一阵心疼。

夏莱却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冲他一吐舌头:“真冷,你冷不冷?”

见夏莱展颜一笑间,容颜不改,眼神依旧,恍惚间如同回到了初恋时光,关允一时失神,脱口说出:“夏莱,你好了?”

“我当然好了,我一直就很好。”夏莱依然是盈盈浅笑,浑然不似分别时的忧愁,她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件礼物递了过去,“我编的,送你。”

是一副手套,毛线编织的手套,丝丝线线全是由爱心编织而成。

“谢谢。”关允接过手套,“你也学会编东西了?”

“是呀,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学会了编手套织毛衣,对了,我还织了一身毛衣给你,不过还没有好,还差最后几针,明天就能好了,你穿上肯定合身。”夏莱似乎已经大好,不但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心态也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还活泼几分,“要是不好看,你不许说我,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最先织给你,就是想先拿你练手,不管好坏,反正你都会迁就我,是不是?”

夏莱的表现让关允大喜,这么说,夏莱真想通了,不再非要分手了,他点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说你,我是世上最迁就你的那个人。”

夏莱甜蜜地笑了:“还点以前我们最喜欢吃的套餐?”

“好。”初恋的感觉又重回心间,关允心情大好。以前他和夏莱常来静安饭店吃饭,也不多点菜,只要两个套餐就能有滋有味地吃上半天。仿佛瞬间昔日重现,最美好的初恋只有一次,哪怕再短暂再匆匆,也是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朵烟花。

点了套餐,关允和夏莱你一口我一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味之中,彼此深情注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的过往,点亮了整个京城的夜晚。

华灯初上,京城的夜色不因寒冷而减少一分繁华,关允和夏莱漫步在京城的街头,清冷的空气让人头脑清醒,夏莱紧紧抱住关允的右臂,半边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侧,就如寻常的恋人没有两样。又如拨云见日,过去种种的不快随风消散,重新回归以往的美好。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关允不敢相信夏莱的转变,但夏莱的温柔显然不是假装,她的笑容和开心,也都发自肺腑。

“晚上住在哪里?”散步了半个小时后,夏莱仰起小脸问关允,她咬着嘴唇笑,“我帮你订了一家酒店,就是毕业时你住的那一家……”

关允瞬间就明白了夏莱的暗示,毕业离校后,等分配的时候,他住在前门酒店的一个晚上,夏莱留了下来。当时年轻的心灵激烈碰撞,差点擦枪走火,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是夏莱理智地说不,说要留到新婚之夜,而且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不会给任何人。

一夜缠绵,一夜就一直留在关允的脑海中,没齿难忘。

现在夏莱却又有有意订了前门酒店的房间,个中意味,关允岂能不知,他紧紧抱了抱夏莱:“不要为我委屈了你。”

夏莱却是坚定地摇头:“不会,我想明白了,小时候是为爸妈的骄傲活着,长大后是为了爸妈的脸面活着,现在,是该为自己而活着了。”

关允又和夏莱返回了静安饭店,开车前往前门酒店。坐上奔驰车后,夏莱却没有问是谁的车,而且车牌照明显是京城牌照,她应该心如明镜,却只字不提,也不知是她太疏忽了,还是她觉得她终究才是关允最爱的人。…,

“车是一佳的车。”关允却没有隐瞒夏莱,说出了实情,“她开车到孔县视察,走的时候没开走,我就开来了。”

“嗯。”夏莱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不出国了?”

“嗯。”

“还是留在国内好,毕竟,你学的是中文。”

“嗯。”

关允说什么,夏莱就应什么,乖巧温顺得和以前判若两人,以前的夏莱虽然也乖巧,但并不是事事温顺,而且有些事情她很主见,就算不当面反驳,也会用神情和眼神告诉关允,她不乐意,但今天,她确实一反常态的温顺如绵羊。

前门酒店位于建国路上,名字很大气,其实是一家比较偏僻的小酒店,也不算特别高档,关允赶到的时候,还有停车位。

停好车后,随夏莱进了房间,迈入房间关允才吃了一惊,夏莱订的是一间套间,应该是前门酒店最好的房间了,房间正中还有一架钢琴,装修风格典雅而简洁,或许是精心准备的原因,床上的被褥全是大红的喜庆颜色。

“关允,你能再为我弹奏一曲《爱的纪念》吗?”

关允在大学时代以才艺著称,不但写的一手好字,也弹的一手好琴,也正是他的才艺突出,才最终赢得了夏莱的芳心。他的书法先不用说了,他的钢琴水平也是一流,虽然毕业后很少再弹,但基本功没有拉下。大学时他就以一曲《爱的纪念》征服了夏莱,此情此景,关允怎能不欣然从命?

关允轻轻舒缓手指,将指尖放在琴键上,微一低头,酝酿了片刻情绪,随后指尖轻舞,跳跃如珠,一连串如水的乐曲就流淌而出,正是久负盛名的钢琴名曲《爱的纪念》。

如果爱需要纪念,那么爱就不是现在式,是过去式了。关允一曲终了,夏莱身上的衣服已经一件件滑落,她轻灵如天籁的声音如在关允耳边响起:“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关允,今晚,我是你的新娘。”

第292章 今非昔比(第四更,月票!)

>夏莱青春美好的,关允曾经见过,她优美的锁骨,柔弱无骨的盈盈细腰,长而秀美的双腿,无一处不极具美感而散发朝气蓬勃的光泽。

如果说温琳的身体如田野中的向日葵,健美而朴实,让人心中温暖并且安逸,既可远观其美,又可近赏其香,那么夏莱的身体就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美到了极致,也美得让人窒息,只是却总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洁,让人不忍亲近,唯恐一碰就破坏了高洁和美好。

“那一年,你以一曲《爱的纪念》打动了我,这一刻,让我在《爱的纪念》中,还你几年的相思之苦。”夏莱赤身扑入关允怀中,“关允,要了我。”

柔弱而颤抖的声音如小心翼翼绽放的huā朵一般,一碰,就可以迎风怒放,释放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刻。关允温香软玉扑满怀,感受到怀中美人温暖的体温和微微颤抖的喜悦,他的心融化了。

四年相思苦,一朝鹊桥会,关允的头深埋在夏莱的双峰之间,猛一用力,将夏莱拦腰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春风化雨正此时,天长地久无绝期。

在夏莱轻轻的呻吟声中,相恋四年的男女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完成了人生中最原始也是最彻底的融合。

夏莱的脸上流淌着喜悦的泪水,心中却默默地念道:“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关允,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刻的美好。”

和上次温琳被动不同的是第一次之后不欠,夏莱又含羞要了第二次关允奋勇再战,以为夏莱痛感稍轻,却没有留意身下的美人,几次蹙蛾眉几度泪痕湿却依然辗转承欢。

天未亮,关允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夏莱就已经起来,她悄悄收拾好东西,临别前,在关允额头轻轻一吻,又凝视关允许多,才依依不舍地开门离去。

关允睡得很死快九点的时候,他被手机吵醒了,一看来电顿时吓了一跳,是蒋雪松。

“蒋〖书〗记过年好。”关允忙接听了电话,也没有顾上留意房间内已经少了一人。

“小关,过年好。”蒋雪松的声音有三分喜悦,“在哪里了?”

“在京城了。”昨天下午从燕市出发的时候,他本来就想打电话通知蒋雪松一声,但由于和老容头说话的缘故就没有打,然后就遇到了夏莱,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情绪波动,也就忘了打。

“这么快就到京城了,怎么没有燕市多待一天?”蒋雪松微有吃惊。

“在燕市的事情办好了,就来京城看望夏莱了。”关允知道蒋雪松关心的是他到齐家拜年是否达到了预期效果,就含蓄一说,“我送了齐〖书〗记一幅字,齐〖书〗记也送了我一幅对联,回头上班时,我带给蒋〖书〗记欣赏。”

“好,好。”蒋雪松听了出来关允的齐家之行收获甚丰,心情大好,“要是你在京城时间充足,可以来家中坐坐,到时打我电话。”

一句话就让关允感觉他在蒋雪松的心目中的分量又重要了几分,诚然,作为支点,自身也要有过硬的本领才行,但除了自身的本领之外,身上叠加的光环越大,就越有眩目的效果。如果……关允忽然突发奇想,如果他通过李丁山结识了木果法,再如果通过齐昂洋结交了于繁然,会不会让身上的光环效果再放大数倍?…,

尽管老容头告诫他不可接近木果法,但骨子的冒险天性反而更jī发了关允想要试一试的想法,就如老容头所讲的郭璞的故事一样,老容头的看法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郭璞就不该劝说王敦不起事,而应该远走避祸。关允当时当面没说,但他的想法和老容头的想法截然相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况且郭璞一死可以名垂青史,死得其所矣。

这么一想,关允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间他的性格越来越和冷枫相似了,是不是应该听从老容头的话,稳妥为上?

不,他不能事事听从老容头的指挥,他要有自己半断和决策,最好的选择就是他在冷枫的拼死一搏和老容头的步步为营的两个极端中,择其善者而从之,从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一经想通,关允一时〖兴〗奋,大喊一声:“小莱,我有自己的理念了……。”

话一说完才察觉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关允急忙跳下床,到各个房间找了一遍,确认夏莱已经芳踪杳杳,不由一时惊呆,拿出电话再拨打夏莱的手机,已然关机。

香气依然,体温仍在,只是人去床空,直如黄梁一梦。

关允一时怅然若失,夏莱来时如雨去时如风,来去匆匆,让他分不清楚真假和梦境,莫非真如老容头所说的一样,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明显的真假和黑白?

退了房间,开车上路,关允心中暮然闪过一丝明悟,怕是夏莱昨晚的举动,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她还是决心要出国了?

一经想通,关允立刻原地调头,不管了,不管夏德长和李玉欢是不是欢迎他上门,他一定要再登夏家门,阻止夏莱出国。

似…为时已晚,刚一调头,身后的汽车喇叭和骂声一片时,电话就响了,一看是夏德长来电,关允就心中一沉,立刻接听了电话。

“关允,小莱还是走了。”夏德长的声音压抑不住伤感,“她一早留下了两封信,其中有一封给你,你来家中取一下吧。对了,她还为你织了一件毛衣……。”

夏德长说不下去了,犹如中年丧女一样的悲伤让他不能自抑。只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又是谁?怪他太有门户之见?他当年冲破重重阻力娶了李氏之女,本身就是打破门户之见的壮举,为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他又重蹈覆辙,将他当年所受的屈辱加倍施加到关允身上?

怪多年来李玉欢一直对他的欺凌?当年是他选择了李玉欢,认定世家出身的李玉欢必定会有修养,会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却不成想,婚后的李玉欢一改婚前的纯真,总是埋怨他没有本事,不如别人升官快,别人都是什么背景?都是世家子弟,他又是什么背景?他除了李家的扶植之外,几乎无根无底!

而李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正眼看待,并没有为他的前途多费哪怕一分心思,他在京城一步步走到副司长的位置,虽说有李家无形的影响力在内,但基本上是他自己努力的住果。

只有空降燕省担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一步,是李家暗中推动的结果,去之前,夏德长还踌躇满志,以后李家终于对他高看一眼了,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任命根本就是一个坑,一个很有可能跳了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的深坑。…,

诚然,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但夏德长十分清楚的一点是,燕省省委,看似一滩死水,其实潮流汹涌,先不提新任省长陈恒峰的背景十分深厚,学历也非常过硬,明显有取代现任省委〖书〗记之意。而现任省委〖书〗记更是铁腕人物,自从上任以来,一直想将燕省打造成铁桶一般,只过他的铁腕遭受了燕省本地势力的联合反对,许多政策的推行举步维艰。

再加上一个不动声色的齐全,一个锋芒毕露的胡峻议,还有数个心思各异的本地势力的常委,省委的局势比黄梁的局势复杂了何止十倍!

据说,省委一号已经准备动手要各个击破燕省的本土势力了,而燕省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木果法!

夏德长越想越是头疼,他调任燕省已经两月有余,不但没有打开局面,反而因为插手黄梁局势,导致齐全和胡峻议都对他微有不满,再加上李逸风又调入了组织部,现在他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而他几次向省委一号表示靠拢,都没有收到明确的回应,难道说,他要倒向二号才能在省委立足?

问题是,他看不清二号的为人和理念,也摸不透二号在京城的后台,二号的来历太隐蔽,以至于现在省委许多人都不敢明确向二号站队,或许等两会过后再和二号接触才好。

本来借女儿和关允的婚姻关系,从而间接和容家建立起联系是一条再好不过的捷径,现在却因女儿义无反顾地出国而鸡飞蛋打,夏德长痛心疾首,既后悔当初有眼无珠对关允的打压,又痛恨李玉欢对他造成的心理创伤过大,才让他错看了关允,没有认识到关允是一支罕见的绩优股。

更让夏德长郁闷的是,他又接到了来自燕省的一个神秘电话,这个电话,更让他跌入了后悔的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夏部长,据可靠消息,关允昨天在齐全家中拜年,还留下吃饭。”

什么?夏德长惊愕当场,关允竟然成了齐副〖书〗记的座上宾,怎么可能?正当他震惊莫名、追悔莫及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人,在他的眼中,依然是淡然从容的年轻,依然是不慌不忙的镇静,人未变,身份却已然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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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告别,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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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的身份在夏德长的眼中,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关允和夏莱初恋时,夏德长一心认定关允就是想借娶了夏莱留在京城攀上高枝的农家小子。

第二阶段是关允调入黄梁担任市委一秘之后,迅速打开局面,成为黄梁局势的支点,夏德长暮然眼前一亮,才发现关允原来还真是一个罕见的官场天才,怎么以前瞎了眼,只知道打压而不知道用心去培养?

第三阶段,是夏德长发现容小妹之后,就如拨云见日一般,眼前豁然开朗,关允由他眼中的穷小子和官场天才再次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矿,金矿里面蕴含的财富不计其数,只要开采得当,必定受益终生。

但现在,当他听到关允不动声色间已经成了齐全的座上宾,还被齐全留下吃饭,他内心的震憾无法形容。就以他的级别,想亲临齐全家中拜年也不可能,而关允却不但能登门拜年,还能留下吃饭,这份私交,绝对非同一般,如果他在省委能和齐全保持这样的密切关系,他又怎会举步维艰?

此时再看在门口淡然而立的关允,一直对关允俯视加轻视的夏德长,突然间从心中深处生起一股敬畏之意,是的,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却敬畏一名不过科级的市委一秘,传出去是天方夜谭,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倒退几个月,他别说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别人说起,他也会嘲笑别人的无能。但现在他不但不嘲笑自己的无能,反而还庆幸至少他还认识关允还有机会在关允面前露上一面。

这个无根无底的年轻人,就因为先是明确地站对了立场,跟对了冷枫,然后又因为个人才能被蒋雪松赏识从而平步青云,再到今天的成就,他一路走来,还没有借助过任何一家的世家势力,或者说,他应该还没有真正走进世家的视线,却已经初露头角,只凭借自身的实力就打开了局面如果再有世家巨手的推动,他到底会走向多高的高位?

不想还奸,越想越是心惊夏德长在关允面前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气势,对关允笑脸相迎:“小关来了快请进。”

“谁来了?”李玉欢傲慢的声音一响,她从卧室出来,头上还是卷着头发,跋着拖鞋,一脸居高临下的表情,“小关哪个小关?”

“关允,快去给关允倒茶。

“夏德长见李玉欢的胖脸又胖了三分,恨不得朝她的脸上打上一拳,不为打掉她的胖脸,只为灭掉她的傲慢口李家确实是五大世家之一,但和容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关允来了?”李玉欢干笑一声,“欢迎关大秘书,可惜呀,你来晚了一步,夏莱走了,你见不到她了口我说你是诚心来晚的吧,就是想让夏莱赶紧走人,好为你和金一佳的好事腾出空间,是不冇是?你也别想得太美了,关允,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一佳妈妈谈过了,她不会同意你和一佳的事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玉欢的话如机关枪一样,咆哮着向关允无情地扫射。

“玉欢!”夏德长想和关允尽可能建立良好关系的努力,被李玉欢一番妇人之见的话冲击得七零八落,如果关允是见小的人,就这一番话,过节就解不开了,不由他不恼羞成怒,“不会说话就一边去。”

“夏德长,你就是势利小人!”李玉欢也恼了,“你等着,你想巴结容家的心思不会得逞。”说完,她从房间中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封信,塞到关允手中,用手一指大门。

“关允,从此夏家和你再也没有一丝关系,不许你再踏入夏家大门半步!”

关允接过衣服,郑重其事地向夏德长和李玉欢各鞠一躬,不管他和夏莱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昨夜一夜,具莱是他的新娘,他理应向她的父母鞠躬。

“谢谢夏部长教会了我人生课堂的第一堂课,也谢谢李阿姨教会了我人生课堂的第二堂课。从此夏家大门,我决不会再迈进半步!”关允斩钉截铁地说道,“也请李阿姨收回刚才的话,我和一佳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成不成,你说了也不算!”

话一说完,关允毅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看上一眼,没有了夏莱的夏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房间,从此以后,夏家对他而言,将再无可留恋之处。

夏德长呆立当场,一言不发,李玉欢却从未受过被人当面顶撞的屈辱,冲着关允的背影大喊:“关允,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回答她的只是一个誓不回头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夏德长仿佛一瞬间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下,却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坐到了地上,发出了扑通的一声巨响,随后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仰面朝天便倒在了地上。

终于,曾经在关允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夏德长,却因关允毅然决然的离去,在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当场昏厥!

关允心中如同一团火在燃烧,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夏莱为什么非要离他而去,有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她不管怎么选择都是左右为难,都是屈辱!与其如此,还不如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不烦。

大洋彼岸,一水相隔就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只是一夜黄梁之后,夏莱却狠心不和他告别就悄然离去,真有明月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感叹。

不过关允不但理解了夏莱的不辞而别,现在还默默地为夏莱祝福,希望她在远方的国度,一切安稳,岁月静好。

胸中一腔怒火在燃烧,关允也没时间看夏莱留下的信件,从夏家出来,开车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借机发泄胸中的郁闷。或许是他在车流中左冲右突车速过快的缘故,不多时竟然吸引了几个飓车党追随,还有几辆宝马打开窗户向关允示意,要一决高下。

关允懒得理会这帮二世祖们精力充沛无处发泄的青春冲动,没有回应他们,不多时飕车党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呼啸而去,关允也没留意,只顾继续一路狂奔,只希望前方的道路没有尽头,直到天荒地老,却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辆宝马跑车紧紧咬住了不放。

只不过宝马跑车的跟踪技巧很高明,一直落后关允几个车位,又和他错开车道,不注意看还以为就是正常同行的车辆。…,

走了半个多小时,关允胸中的郁积之气减轻了许多,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宣武区,直行是大道,右转是小路,他就转向了小路,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小路不宽,两辆车错车的时候还要注意一下才能通行,路两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倒也繁华,而且很有生活气息,才走不远,关允就发现在右前方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一时好奇,他靠边停车,准备看个究竟。

人群中,有三个人正纠缠在一起,其中两个年轻人,一个老头,两个年轻人衣着光鲜,非富即贵,老头衣衫褴褛,推着三轮,三轮上有白菜和土豆,应该是卖菜的菜农。三轮车旁边还有一头驴,驴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两个年轻人,都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的样子,瘦脸、细长眼,傲气十足。另一个年轻人比对方矮了半头,背对着关允,关允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只看清他一狠手指被纱布包裹,依稀感觉似乎见过一样。

而卖菜的老农裹了一身灰棉袄,用一根麻绳在腰间一系,头上戴了一顶破帽子,上面还有几根杂草,满是皱纹上的脸上老泪纵横,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

关允分开人群走到里面,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听出了事情的缘由,原以为是两个年轻人合伙欺负老农,原来是高个子的年轻人欺负老农,低个子的年轻人维护老农,二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再仔细一听,关允就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农赶着驴车来卖菜,过马路的时候,为了让对面低个子的汽车,就停住右侧,正好挡住了后面高个子的车,高个子不耐烦地狂按喇叭,结果惊了驴,驴一蹄子踢在了车门上。

高个子年轻人不干了,下车找老农理论,要老农赔钱,老农卖了一早上菜才卖了十几块,高个子年轻人开口就要一千块,老农哪里拿得出,正争论时,驴又惊了,飞起一脚又踢了汽车的后视镜,这一下惹了大祸,高个子年轻人当即暴怒,要老农陪他三千块,如果没钱,就把驴留下,他正好要吃新鲜的驴肉。

结果低个子年轻人看不下去了,下车和高个子年轻人理论,二人越吵越凶,几乎就要打起来了。

原来如此,关允心中有了计较,一抬头,见高个子年轻人伸手抓住了低个子年轻人的衣领,怒道:“金一立,我最后警告你一句,你让不让?再不让的话,别怪我容千行对你不客气了。”

金一立?容千行?金家和容家?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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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结仇

“容千行,我也最后警告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卖菜的老人家你都跟他过不去,你还有脸开保时捷?”

低个子年轻人一说话,关允立刻就听了出来,果然是金一立。

没想到,金一立当时嚣张之极地抢车位,就是一个最常见的纨绔子弟的样,现在却也有路见不平的风范,不管他是因为金家和容家的恩怨才拔刀相助,还是单纯地对容千行的行径看不过眼,都值得关允冲他竖一竖大拇指。

再一看停在路边的两辆汽车,全是保时捷,后尾灯稍有破损的一辆应该是金一立的车。

金一立说得也对,开一辆保时捷,冲一个卖菜老农要赔偿,卖菜老农辛辛苦苦一天赚的钱,还不够容千行加一次油,容千行这么做,真不知道丢人多少钱一斤。

容千行真是京城容家人?

关允正思忖时,场中情景又陡然为之一变。

金一立话音刚落,容千行一扬手就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你既然非要替那个老不死的出头,你就替他挨了几巴掌再说。一个屁都不是的老百姓,你为了他和我作对,你脑子进水了还是短路了,他又不是你亲爹!”

被容千行打了一个耳光,金一立勃然大怒,跳了起来扬手也朝容千行脸上打去,只不过他明显不如容千行人高马大,又不如容千行力气大。手才扬起,就被容千行伸手挡开,容千行一反手又打了金一立一个耳光,骂道:“你丫的还敢还手?再敢还手,我抽不死你!”

金一立连挨两个耳光,有点支撑不住了,嘴角鲜血直冒。不过还是嘴硬:“容千行,你丫有种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不是容家人。都说容家人有种,我今天就看看你有没有种!”

有时候打架斗殴的一开始,也许事情并不大。但打着打着就激起了怒气,然后话赶话,谁也不肯让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最后有可能上升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容千行被金一立的话逼到了墙角,又年轻气盛,自恃身份高人一等,哪里还顾得上许多,高高举起右手,又要一个大耳光抽过去时。忽然右手被人平空抓住了。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突如其来地站在了眼前,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臂,冲他冷冷一笑:“形容一个人笨蛋,往往说是脑袋被驴踢了,就你这样一个被驴踢了车门又被驴踢了后视镜连驴都看你不顺眼的家伙。还敢大言不惭地贬低老百姓?你以为你是谁?往你祖上数三代,也是平民百姓一个。送你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容千行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下愣住了,被对方一番劈头盖脸的话骂得无地自容。他随即又火冒三丈:“你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我替老容头教训教训你这个容家的不肖子孙!”关允手一用力,将容千行的右手背到他的身后,冲金一立冷喝一声,“别愣着了,打。”

金一立确实是惊呆了,没想到从天而降的人竟然是关允,又惊又喜,又见关允掌握了主动,现在是两个打一个,不打回来更待何时,当即挣扎容千行的另一只手,轮圆了胳膊,狠狠地一掌打在容千行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容千行瘦长的右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红印,红得惹眼,红得触目惊心。

…,

长这么大,容千行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狗血喷头,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众打了耳光,他一下愣住了,屈辱、愤怒和仇恨一起涌向心头,他几乎要暴跳如雷了,哪里还去想刚才关允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用力就挣脱了关允的手,反手一掌,朝关允的脸上打去。

关允打架水平一般,但躲闪的水平高明,他轻巧地向后一闪,就躲过了容千行的雷霆一击,躲闪之中还不忘冲金一立说道:“再来一掌。”

容千行只顾将怒火发泄到关允身上了,上身门户大开,金一立的时机就正当其时,他本来还在愣神,被关允一提醒才恍然大悟,敢情关允是声东击西之计,他就毫不客气左手一扬,结结实实地又赏了容千行左脸一个耳光。

两个耳光过后,容千行彻底发狂了,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暴怒之下,他双手捂脸后退几步,歇斯底里地大喊:“容一立,还有你,有种都别走,今天不灭了你们,我不姓容!”

“容千行,你有种,你真有种!”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关允身后响起,人群一闪,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裙、披肩长发的素颜女孩双手插在裙兜之中,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她脸型微呈巴掌形状,额头宽而明亮,双眼大而有神,一双耳朵圆润有轮,不论是从长相还是面相来说,都是一个十足的美女。

一见来人,容千行就如雪遇阳光一样,瞬间软化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和容千行一样表现的是,金一立一见来人,也是立刻收敛了几分,老老实实地并住了脚步,就如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

谁家千金有如此之威?

关允只看了一眼——尽管她和当时的形象大不相同——他还是认了出来,原来是她,不是别人,正是在世纪会所一直跟在身后的女鬼妆女孩。

卸妆之后的女孩,和当时的形象判若两人,清新如莲,直如关允当初在楼梯上遇到了许姓女孩一般清新而怡人,只是和许姓女孩稍有不同的是,她眼中没有幽怨之色,眼神清澈如水,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和清纯气息,让人如沐春风。

“容千行,你先是和一头驴较劲,现在又和一个老人家过不去,你可真有出息,怪不是容伯伯常对我说,要让我多宽容你,我可担待不起宽容你的重任,你太让我失望了。”蓝裙女孩一现身,就对容千行一阵敲打,虽是敲打,却是浅笑盈盈的语气,而且她还顾盼生姿,目光分别落在了金一立和关允的身上。

金一立似乎很畏惧她的目光一样,不敢和她对视,关允却回应她淡淡一笑,点头说道:“第一次见面是幸会,第二次见面是再会。你不化妆比化妆,漂亮一百倍。”

“被你一眼认了出来,失败。”蓝裙女孩一吐舌头,“关允,刚才我跟了你一路,你没发现吧?”

关允转身一看,才注意到停在自己奔驰车后的一辆小巧的蓝色宝马跑车,仔细一想,还真没有注意到,不由摇头笑道:“被你骗过了。”

“哈哈,能骗到你就好,我以为你有多精明多难骗,原来也不过如此。”她伸手和关允握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夏莱的同学。”

她的小手微微温润,细腻而入手微软,关允轻轻一握就随即分开,笑道:“高中还是初中?对了,还没请教芳名?”

…,

“高中。”蓝裙女孩浅浅一笑,她的笑容也是说不出来的甜美,嘴角弧度微微上扬,鼻子皱起,俏皮而可爱,“至于我叫什么,你问金一立就行,他知道。”

说完,她冲容千行喊了一声:“千行,你是现在走,还是想让我通知容伯伯?”

容千行三步两步来到关允身边:“你叫关允对吧?我记住你了,这笔帐,以后加倍再算。”

“好说,你再记住了,我在黄梁市委上班,我随时恭候大驾。”关允才不怕容千行,不假颜色地回应。

“有种,以后别栽我手里,哼哼。”容千行要收场,必然要找台阶下,冲关允说了几句狠话后,又冲金一立说道,“金一立,别忘了这事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天一起算!”

“行,算就算,连本带息一起算。”金一立一撇嘴,“丫的,谁怕谁?”

“还不走?”蓝裙女孩脸色一寒,目光落在容千行脸上,“再罗嗦,我真给容伯伯打电话了。”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容千行服软了,又恶狠狠瞪了关允一眼,才上了车,呼啸而去。

他一走,蓝裙女孩也冲关允挥了挥手,上了蓝色的宝马跑车,一溜儿烟也走了。等二人一走,人群中一个显然是老京城人的穿开襟棉袄的老人家冲关允一竖大拇指:“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小伙子,冲你这句话,我今儿就给您请好了。”

人群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关允忙拱手抱拳:“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一句大实话而已。”

老人家满口京腔:“别介,你当得起。大实话人人知道,但没有几个人敢说,而且我看您大小也是个官儿,有这份心,您以后必定高官在坐。”

人群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等金一立安抚好卖菜老农和关允重新上路时,已经快到了中午时分,正好关允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齐昂洋来了,你也过来吧。”

“好,我这就过去。”

关允浑然不觉得和容千行结仇有什么严重后果,笑着看了金一立一眼:“一立,你对齐昂洋的印象如何?”(未完待续)RQ

第295章 金家择婿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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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立被容千行打了两个耳光,半片脸肿了起来,形象很不雅观,他嘿嘿一笑,想表现出轻蔑几分的样子,不料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咧嘴。

“嘿嘿,关哥,你和齐昂洋关系不错,我就不背后说他坏话了。”金一立别看在世纪会所门口嚣张得跟23的文艺青年一样,但现在发型乱了,形象毁了,反倒正常了许多,没那么丑了,“我知道我姐喜欢的人是你,我也支持你当我姐夫,不过就是你出身太差了一些,要是你也是世家子弟,这婚事准成。现在……虽然你是市委一秘,但市委一秘的名头,在京城不管用。”

金一立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叹息,经过两次接触,再加上金一佳多次在他耳边的鼓吹,关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无比高大了起来,虽然他也有一定的门户之见,但毕竟年轻,只在意是不是对脾气,不计较那么多口不过对于关允和金一佳的恋爱,他确实并不看好前景,金家虽然在几大世家中还算开明的一家,但关允的出身和金一佳相差太远。

想要让金全道放下门户之见答应关允和金一佳的婚事,难如登天,除非……,除非关允现在就是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

关允现在才是副冇科,离金全道的底线相差太远,金全道曾经放言,如果有非世家出身的子弟想娶金一佳,26岁的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可以考虑。

26岁的正处级,就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罕见,非世家子弟,谁能在26岁坐上正处级的宝座?好吧,就算有逆天的草根出身的人物,顺水顺风,能在26岁就升到了正处级,那么正职的要求,又是一道天堑一般的门槛。

26岁的正处级正职,放眼京城别说不多,就是放眼全国,也是寥寥无几。

再退一万步讲,就当真有一个逆天的不世出的天才人物,草根出身,在26岁时就担任了正处级正职,但如果是团市委书记也不行,不算实权,必须是要害的部门的一把手才符合金全道的实权标准,比如市局局长、区委书记或是区长,等等。

金一立就知道,这个标准与其说是给天下草根一个可以抱得金一佳美人归的希望,还不如说给了他们一个虚无飘渺的美梦。

哪一个草根能在26岁当上市局、工商局等八大局之一的局长?哪一个平民出身的干部能在26岁当上区委书记或是县长?

所以说,金家的择婿标准不是龙门,是南天门,凡人哪里能飞上南天门?还是省省吧,无根无底就想26岁成为正处级正职实权?这种可能性还不如去买彩票撞大运来得实惠,金一立忍了半天,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忍心打击关允的自信。

也是刚才关允挺身而出为他解围,让他对关允十分感jī,换了以前,他早就毫不留情地告诉关允真相了。虽说他的小拇指还隐隐作痛,但他把帐都算在了齐昂洋的头上,不再埋怨关允一分,刚才关允在一旁牵制容千行,让他结结实实打了容千行两个耳光的举动,实在太解气了。…,

关允宁肯冒着得罪容家的风险也要帮他,够哥们!

金一立先坐在了关允的车内,在和关允说话。他以为他的话会触动关允,不料关允只是摇头一笑说道:“我早料到了,因为我1夏莱已经出国了,如果再因为我而让一佳和家里闹得不愉快,我就成了罪人了。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方式,和一佳分手。”

“啊,不能呀,你要是提出分手,我姐非得难受死不可,不行,关哥,这事儿你得听我一劝,慢慢来,要从长计议,不能这么绝情。”金一立反倒着急了,“我姐这么多年,没见过她对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过,你不知道,你可是害苦她了,她以前多坚强的一个姑娘,又厉害,又能干,京城世家子弟,个个怕她,我打小就没见她哭过鼻子。自从认识你后,唉,别提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也知道她心里苦,有家庭阻力,又有夏莱,她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但越是这样,你越得支持她,你要是撤退了,她一个人怎么挺得下去?”

关允一时感慨,没想到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金一立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他紧紧握住了金一立的手:“好兄弟,我记住你的话了,一佳有你这个弟弟,是她的福气。”

“是福气,是福气。”金一立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后面有三个包,都是她打的,她是有福气了,我是倒了大霉了。”

关允哭笑不得,没想到在他面前温柔似水的金一佳这么暴力,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容千行和蓝裙女孩,问道:“容千行是容一水什么人?那个蓝裙子女孩又是谁?”

“容千行是容一水的侄子,算是容家的正宗子弟。”金一立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关允不认识容千行十分不解一样,“那个姑娘叫李梦涵,是李家的千金,也是容千行一直追求的女朋友,不过,应该还没有追到手。”

关允看出了金一立提到李梦涵时不自然的神态,不由一笑:“是不是你也在追求李梦涵?昨天在世纪会所,她是搭了顺风车,还是你拉她去的?”

“当然是我拉她去的,不过她是随心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金一立嘿嘿一阵暖昧的笑,“我是喜欢她,一直在追,也没追到手。

关哥,给出个主意吧,我姐那么厉害的性子都能被你收服,李梦涵这样的森女,对你来说肯定手到擒来。”

果然李梦涵当时在世纪会所说冇不认识金一立只是搭了顺风车的话是假话,她当时跟在身后,关允就怀疑她另有想法,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而金一立居然认为李梦涵是天真、自然和崇尚简单生活、态度悠闲的森林系女孩,他可是被李梦涵蒙蔽得不轻。

关允才不会传投金一立什么追女大法,况且他也不会,正要再问一问容家的家事时,比如容一水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李梦涵是李家谁的千金,和李玉欢、李凝欢又有什么关系,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是齐昂洋。

一见齐昂洋的名字,金一立脸色就为之一变,冷冷说道:“关哥,我前面带路,你跟着我就行。”

看来,齐昂洋的计策见效了,金一立对齐昂洋成见很深。

关允摇头一笑,接听了齐昂洋的电话。

…,

“你去哪里了,关弟,我等你半天了。快来,在金生丽水等你。”齐昂洋的声音透露出三分焦急,“金家人都在,相亲一样看我,烦死了。更烦人的是,苏墨虞也跟来了,我都快要崩溃了。”

“好,我马上就到,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应该算是好事,我和金一立在一起。”

“金一立?那个笨小子有没有说我坏话?快带他来,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哈哈哈哈。”齐昂洋放声大笑,“你也快点过来,你家金一佳打扮得真漂亮,我都有点后悔了,我才发现,她也是素面朝天的类型,咱哥俩儿的眼光差不多一样,到底是兄弟。”

放下电话,关允摇头笑笑,其实齐昂洋大大咧咧的性格还真不适合金一佳,别看金一佳表面上坚强精干,其实她内心是一个非常细腻的女孩,她需要的一个细心加耐心的男人呵护她的爱情。

显然,齐昂洋不是她的菜,他才是!

金一立前面带路,一路直奔金生丽水而去。金生丽水是金家用来招待贵宾的一处类似休闲别墅的庄园,位于京城西郊香山附近,位置稍嫌偏僻,但胜在环境优美并且僻静。现在的京城还不是首堵,车行非常畅通,私家车还没有大肆兴起,除了红绿灯之外,几乎没有堵车之虞,半个多小时后,关允就来到了金生丽水。

坐落在山脚下的金生丽水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远看就如故宫的建筑群一般,由此也可见金家家主的喜好,飞檐斗拱就如宫门,两侧各挂了一个大红灯笼,尽管里面点亮的是灯泡,但也平添了几分喜庆之意。大门两旁还各有一个大狮子,乍一看,如果金生丽水四个字换成王侯府的话,也不为过,几乎让人疑心回到了古代。

果然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确实气象万千,远望香山,依然巍峨,关允不懂风水,置身其中时却能感受到磅礴的大气,他就知道,当初定都京城,绝对有高人指点,王气一说,确实存在。

而金家选择在这里建造一座别墅,还起了一个金生丽水的名字,肯定也是经过精心选址,不用说,背后也有高人指点。

不过关允此来金家,心中底气不足,齐昂洋是来定亲,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相亲?也行,相亲就相亲,怕什么?既然夏莱为爱这么勇敢地牺牲一切,他哪怕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要打破世家的门户之见,勇敢地向所有世家发出自己最坚定的呐喊,他就是想要娶金一佳为妻!

而且还要……,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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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和金一立的到来,立刻在金生丽水引起了轰动。

轰动,不是因为关允有多帅,更不因为金一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形象,而是因为关允开的奔驰车被撞坏了车头。

关允并不知道,金一佳留给他的奔驰虽然是旧款,而且看上去也有了些年头,牌照也不是多么吓人的党中央、国务院或是军委的牌照,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京城民用牌照,但这辆奔驰却是金全道的最爱。

当关允将奔驰停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迎出门外的数人已经吃惊不小了,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时,就有不少人已经惊呼出声,怎么金老爷子的爱车会让一个外人开?再等众人发现金老爷子爱若至宝的奔驰车头被撞坏时,更让几人立时大惊失色。

谁不知道金老爷子爱惜这辆奔驰到了有时会自己打蜡的程度?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不但开了金老爷子奔驰,还撞坏了老爷子的心爱之物!要知道老爷子这些年来,没什么太在意太喜欢的东西,谁毁了他的奔驰,不是在喜庆的日子给老爷子心里添堵吗?

众人的目光就全部落到了关允脸上,不少人不无惋惜地想,这个年轻人可惜了,要倒霉了。别管他是谁,这下算是触到了金老爷子的逆鳞。

迎出门外的,自然都是后生晚辈,没有长辈,随后,金一佳和齐昂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盛装打扮的金一佳确实光彩照人,一身大红礼服,分外妖娆,云鬓花颜金步摇,微施了淡妆,不仔细看分辨不出,但关允对女人化妆极为敏感,却还是一眼看了出来。不过从来不喜欢女人化妆的他,却对金一佳的淡妆毫无反感。

无他,只再金一佳的妆化得极为天然。

所谓天然一说,是指令一佳的脸色红润喜欢,用的不是现代的工业化妆品,而是胭脂,远看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胭脂在近代几乎无人再用,但在古代女子都以胭脂润面,远看如红色面庞,故女子又称为红颜。

金一佳的身后跟着齐昂洋。

平常齐昂洋总是一副休闲装,今天也西装革履出场了,而且头发还打了摩丝,光亮了几分,让关允一时适应不了齐昂洋过

于正式的风格,差点没笑出声。

齐昂洋的身后,跟着苏墨虞。

想想也是好笑,齐昂洋前来金家商量定亲事宜,却带了一个苏墨虞,关允也是来向金家表明态度,他想娶金一佳为妻,两男两女,会有怎样的闹剧?这个盛会,就有得热闹了。

苏墨虞也是盛装出席,只不过她化了浓妆的面容,虽然漂亮,虽然眼似秋潭,眉若远山,却少了几分自然的气息,关允说不上对浓妆多么不喜,只是替苏墨虞不值。齐昂洋一直不点破他喜欢清水出芙蓉的女孩也就算了,苏墨虞这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一直跟在齐冇昂洋身边数年,却还是没有猜透齐昂洋的心思,未免太笨了一些。…,

想起他和夏莱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齐昂洋和苏墨虞却又何尝不是咫尺天涯远,远近一念间,但就是一念的距离,就会错过一生的缘份。

他错过了夏莱,还会再错过金一佳吗?

金一佳一见关允,先是一喜,随后目光才落到被撞坏了车头的奔驰上,不由神情一黯,似乎怕关允察觉什么,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她的神情变化逃不过关允敏锐的目光,关允就心中一动,隐隐感觉事情的开局恐怕不妙。

不过不管子,既来之则安之,暮然想起了郭璞的故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人生就是一次冒险,凡事总是要试上一试,成败暂且不论,勇气必须具备。

关允并没有意识到一就连老容头也是以后很久才察觉一一郭璞故事是关允和老容头之间的分界线,意味着关允由以前对老容头不信任到盲从,再到现在他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独立自主性,等于是说,郭璞的故事反而jī发了关允内心深藏的叛逆精神。

或许关允的叛逆精神来源于母邦芳当年为爱出逃的壮举。

“关弟,你怎么才来?”齐昂洋最先来到关允面前,哈哈一笑,和关允来了个拥抱一其实他是俯下身子小声对关允说话,“金全道对我印象一般,倒是李凝欢有点相中我了,还正应了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会儿进去后,小心说话,金家人……,很挑剔。”

话一说完,他让到一边,嘿嘿一笑:“行了,一佳,你的男人,交给你了。

金一佳俏脸微红,啐了齐昂洋一口:“一边儿去,要不是看关允的面芋,早打你出去了。”

“行,行,你是姑奶奶总行了吧?”齐昂洋一翻白眼,颇为无奈地说道,“要不是为了你和关允的幸福,我来都不会来金家,你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还冲我横?金一佳,娶妻娶贤,回去好好练练贤字怎么写。”

“呸!”金一佳对齐昂洋不假颜色,或许也真是不合眼缘,她就是看不惯齐昂洋嬉皮笑脸的模样,再加上她差一点儿被迫和齐昂洋定亲,对齐昂洋有天然的敌意也再正常不过。

苏墨虞一拉齐昂洋:“你还瞎掺和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

齐昂洋无所谓地摇摇头:“乱了才好,谁让老一辈们人非要来一出什么定亲闹剧,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还非要强迫我,不闹一个天翻地覆不符合我的性格。”

苏墨虞不无担忧地说道:“总要尊重长辈们的意见才对,哪怕只是走走过场,也要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

关允听了心中又是一声叹息,苏墨虞太不了解齐昂洋了,难怪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齐昂洋,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对她动过感情,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也是,她不但在化妆上不合齐昂洋的审美,性格上也是相差太大。

至此,关允几乎可以断定,苏墨虞和齐昂洋终究难以走到一起。

“不好意思,车撞坏了,忘了和你说一声。”关允大概猜到了这辆奔驰对金一佳的重要性,知道金一佳不是一个见小的女孩,能让她神情一黯,估计是事情触及到了大局,“来得匆忙,也忘了修一修。”

“没事,不修正好。如果修了掩饰过去再让爸爸知道了,他才会更发火。大大方方地承认,或许还有一丝弥补的机会。”金一佳勉强一笑,安慰关允说道,“这辆奔驰是爸爸的最爱,对他有特殊意义,他确实是偏爱了一些,不过汽车毕竟只一辆汽车,如果他认可了你的人,一辆汽车又算得了什么。”…,

关允突然间就迸发了万丈豪情:“我今天就向金伯伯当面提亲,怎么样?”

“啊……”金一佳平常很干练很坚强的一个女孩,乍一听关允竟要当面提亲,太突然了一些,不由一时羞红了脸庞,“是不是太唐突了,要让爸爸和妈妈接受你,还要有一个过程。上来就提亲,这,…万一不成,不是没有退路了?再说,夏莱怎么办?”

原来金一佳还不知道夏莱出国的事情,关允抓住了金一佳的手:“不突然,我想好了,背水一战……夏莱出国了,怕是不再回来了。”

“真的?”金一佳神情一冇惊,随即黯然摇头,“真是苦了她了,如果不是姨父和姨妈,你们本来应该是幸福的一对。姨妈也是,她比姨父还烦人,她来我家,和妈妈说了你半天的坏话……,”

“不与君子争长短,莫和小人论是非,更何况是长舌妇?随她去。”关允洒脱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金一佳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无所畏惧又胸怀坦荡,当下喜笑颜开:“你是我的贵宾,理应扫榻相迎,有请关公子!”

关允就及时抓住了金一佳的语病,嘿嘿一笑:“扫榻相迎是指把床打扫干净以迎接客人……,你扫床做什么?”

“流氓,色狼!”金一佳红霞满面,飞了关允一眼,“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提亲不就是为了成为金家的东床快婿,不一样还是要有床?”关允继续调侃金一佳。

金一佳伸手拧了关允一把:“再乱说,拧死你!”

关允吃痔,向旁边一躲,一不留神踩在了一人的脚上,对方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丫的瞎了狗眼,走路不看路,看裤裆了?”

这话骂得真难听,关允扭头一看,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穿西装打领带,人五人六,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猛一看和王车军有几分相似,就是没有王车军那么高。

关允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两人先后替他出头了一一正是齐昂洋和金一立。

“你真说对了,关弟走路就是看我的裤裆了,我的裤裆没系好,把你给掉出来了。”齐昂洋冷不防回骂了一句,刁钻辛辣刻

bó。

“冷子天,收起你的嘴脸,在金家,还真不是你放肆的地儿。”金一立一步迈出,抱拳在胸,轻蔑地说道,“就是你爸冷林来了,也得小声说话,你又算老几?”

冷林?冷家人?枫林同辈的话,莫非是冷枫的兄长或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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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传之宝,山河社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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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容家初现

如果说容千行在金一立面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么现在的金一立在冷子天面前,也是趾高气扬的傲然,尽管关允并不十分清楚京城五大世家的排名和各家的具体实力,但从第二代之间的对峙时,大概可以看出一二。

很显然,容家的实力大于金家,金家的实力,又超过了冷家。

冷子天被齐昂洋一骂,大怒,用手一指齐昂洋的鼻子:“你是谁,敢骂老子?”却对金一立挤出几分笑脸,“立哥,这是我的私事,给点面子,让我来处理。”

“我是你祖宗。”齐昂洋最看不惯冷子天这种前倨后恭的德性,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踢中冷子天的肚子。

“哎哟!”冷子天没想到齐昂洋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踢得坐在地上,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

以前齐昂洋也没有这么脾气暴躁,只不过今天日子特殊,齐昂洋有意自毁长城,就想在金家名声扫地,正好冷子天撞到了枪口上,不收拾他收拾谁?关允最能理解齐昂洋一点就着的火暴动作的背后,有很大程度的表演成分。

还没进金家大门,就在门口上演了一场闹剧,顿时引发了无数人围观。

“冷子天是冷家人?”有齐昂洋和金一立出面,足以应付得了一个小小的冷子天,关允就袖手旁观,小声问金一佳。

“他是冷林的儿子,冷林是冷家的长子。他是长孙。”金一佳看了倒在地上的冷子天一眼,一脸愠怒,“冷家的家事最复杂了,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内讧得厉害,冷家的实力不比金家差。冷子天一直追求我,死皮赖脸。很烦人。”

向来世家传承,有传长子长孙的习俗,莫非说。冷子天是冷家未来的接班人了?

怪不得刚才骂得很难听,敢情是当他情敌了?关允微微一笑,向前一步做出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动作——弯腰扶起了冷子天。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子天,走路要看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会摔一跟头吃一个大亏。”

“滚一边儿去!”冷子天见关允和金一佳亲昵如恋人,感觉就如心中肉被人挖走一样,虽然金一佳对他从来不假颜色,但他从未放弃对金一佳的追求,原以为金一佳一直拒绝他,是在考验他,没想到金一佳已经有了意中人。他就视关允为最大情敌。

当然,冷子天也清楚今天是金一佳相亲的大好日子,他来凑热闹,本来就是想碰碰运气。或许金家放出金一佳相亲的风声,京城的青年才俊来者不拒。都可上门试试运气,就是要来一出比武招亲,借以壮大金家的声威,他身为冷家的长孙——冷家现在还未指定接班人,如果冷林成为指定人选,他才可以称为长子。这也是冷家一直混乱的一个隐患,不像其余几家都已经指定了接班人选——和金一佳正好门当户对。

一开始冷子天将齐昂洋当成了情敌,毕竟齐昂洋是金家对外宣布的相亲对象,不料来到金家后发现,金一佳对齐昂洋相当冷漠,他就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但在关允露面之后,他心中妒嫉的怒火就不可遏制地熊熊燃烧了,他追求了金一佳三年,三年来从未见过金一佳和任何一个男人这么亲昵,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金一佳沦陷了,是真的投入感情了。…,

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的冷子天就紧跟在关允身后,死死地盯着关允,却被关允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怒火就如同寻找到了突破口一样,迅速地暴发了。

谁想到才骂了关允一句,就先后有齐昂洋和金一立为他出头,只一个回合他就被打倒在地,而且关允还假模假样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扶他,冷子天对关允的厌恶就到了极点,再也保持不住风度,张口就骂了出口。

“不用我扶就算了,骂人就不对了。”好孩子关允对冷子天的怒骂回应了一个笑眯眯的神情,一松手,脚下轻轻一带,冷子天才站起一半,上身失力,下身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

“哈哈。”金一立放声大笑。

“哈哈哈。”齐昂洋开怀大笑。

冷子天恼怒之极,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拳就朝关允鼻子打开。关允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轻轻向旁边一躲,让到了一边,冷子天一击不中,又飞起一脚,关允还是笑眯眯向旁边一闪,“咚”的一声,冷子天一脚就踢中了。

不过不是踢中了关允,而是踢中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当然,关允不还手只躲闪,就是要诱使冷子天犯错,否则他也不用这么费力气了——却正踢中容千行身上。

容千行是什么时候来的,关允没注意,反正在冷子天摔倒的时候,容千行就在围观人群中一脸嘲笑地看笑话了。岂能让他这么轻松得意了?关允就略施小计,引祸水东流了。

未进金家大门,却已经先后和容家、冷家结怨,关允的京城之行,除了收获之外,也有不少意外插曲,还是天大的插曲,也不知会对关允的未来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

当然,现在是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容千行正得意洋洋地坐山观虎斗,不成想竟然被关允算计,众目睽睽之下被冷子天一脚踢中裤裆,下面是疼了,但脸上更烫,这人算是丢到爪哇国了,直气得他差点开口骂娘。

这一下战争就由冷子天和关允之间的情敌战争,上升到了冷子天和容千行之间的误伤战争,关允笑眯眯地站到一边,冷眼看容千行怎么处理裆上一个大脚印的严重外交事件。

容千行岂能不明白关允的险恶用心。就是想挑拨离间他和冷子天之间的关系,刚刚在关允面前吃了一次暗亏,还没有还回来之前,却被关允算计了一次,这个关允,怎么就这么烦人?他连连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上了关允的当了,问题是,他不想生气也不行。某个部位的疼痛还在其次,当众被冷子天一脚踢中敏感部位的事实太让人无地自容了,主要是偏偏发生在金家的门口。还在许多人的注视之下……这比在大街上被金一立打了两个耳光还让他羞愧难当。

本来他不想来金家凑热闹,和金一立发生了摩擦,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小时候也没少打架,但毕竟说出去不好听,奈何李梦涵非要他来,他捱不过,就被拎来了。结果还没有迈进金家大门,就被人当众踢了命根。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被人打脸,又被人踢裆。流年不利,全是倒霉事情,而且全和关允有关,难道关允是他的命中克星?容千行现在对关允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恨不得上前一脚将关允踢翻在地。…,

“行哥,行哥,误会,误会,我刚才不是踢你。”冷子天见误伤了容千行,差点没吓得摔一个跟头。一时慌了神,忙不迭地解释不说,还上前替容千行拍打大脚印,不拍不要紧,一拍就闹出了笑话,一个男人拍另一个男人的下身,怎么看怎么丢人加恶心。

连同金一佳在内的不少围观的女宾,都掩嘴笑了起来,尤其是以李梦涵的笑声最为响亮,惹得关允向她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倒是齐昂洋正密切关注场中局势,没有注意到李梦涵的存在。

自傲的人都怕被人耻笑,尤其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更怕异性的耻笑,容千行本来还克制的怒火,在被众人尤其是女性的笑声中,蓦然迸发了,他一把抓住冷子天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拉,同时一提膝盖,“砰”的一声,他的膝盖就和冷子天的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下容千行用足了全力,冷子天顿时血流满面,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容千行犹不解恨,上前又狠狠啐上一口:“笨蛋,饭桶!”

“胡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人从金家朱门中一步迈出,来到容千行面前,一扬手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一直让你学会制怒,你就是学不会,被人当了枪使,还以为出气了,马上回家反省!”

来人年约50上下,穿中山装,头发微微花白,只看一眼,就让关允一时屏住了呼吸,如果说只看容千行并不能让他从长相上发现容千行和老容头有几分相似的话,那么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的人,尽管年纪比老容头小了不少,但以关允对老容头的熟悉程度,立时就可以肯定此人和老容头有血缘关系。

像,太像了,至少有五分以上的相似度。

正当关允心中愕然时,来人一转身,又大步来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漠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非要和千行过不去?千行今天两次挨打,都和你有关,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关允点头一笑:“我是关允,这么说,您应该是容千行的父亲了?我没有非要和容千行过不去,只不过事情正好遇到了,他两次挨打如果还不能吸取一个教训的话,以后还会有第三次。”

“年轻人,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来人脸色一沉,“我是容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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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最后决断(第六更,求月票!)

对,正是燕市北面直安县兴建的荣国府,蓦然,关

更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点,大观园是文远和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而建,莫非,金家和文远和有私交?

位于燕市直安县的荣国府是根据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严格设计和建造的,是一座具有明清风格的仿古建筑群,金门玉户神仙府,桂

兰宫妃子家。

1984年,中央电视台筹拍大型古装连续剧《红楼梦》,需要搭建场景,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地方,一个偶然的机会直安县委县政府在得知这一

况后进行了研究和分析,决定为剧组提供真实场地,就和央视接触之后达成了一致。

当然,通常

况下以直安这样的并不出名的小县,想让央视的摄影基地落户,难度颇高,通常连和央视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但直安县委书记文远和不是一般人,他本

就出自京城,担任直安县委书记前,曾任国务院办公厅秘书,来历不小。

在八十年代初期,能以卓越的眼光和不凡的魅力在位于京城不远的直安县斥巨资兴建一座荣国府,这份魄力非同一般。

文远和究竟能走多远,关

不是未卜先知的高人,但他很清楚文远和从直安县之后的履历,可以用平步青云形容。直安县委书记之后,直升为闽省一市的市委常委、副市长,现今已经是闽省省委副书记了,不提他傲人的出

,他现年才44岁。

44岁的省委副书记,绝对是前途一片光明,比燕省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小了三岁。



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经金全道一点,由荣国府联想到文远和,由文远和再到木果法,蓦然间似乎有一点线索在脑中串连成线。一个一直的未解之谜大有拨云见

的迹象,隐隐有一条时间线将文远和、木果法和冷枫三人联系在一起。

在文远和在闽省下乡期间。应该是他和冷枫相遇相识之时,而在文远和担任直安县委书记期间,应该是他和木果法建立深厚友

的开始……怪不得有传闻说冷枫在省委的靠山是木果法,冷枫和木果法共同的连接点是文远和。

不出意外。文远和就是冷枫在被冷家遗弃之后仍然坚持不倒的最大靠山。只不过冷家势力毕竟庞大,所以冷枫35岁才坐上县委书记的宝座,比起文远和和木果法,差距不小。

而金家的金生丽水效仿荣国府,肯定不仅仅是一个巧合,政治人物的一举一动没有巧合,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金全道又当面特意点明,恐怕更不是为了考他的眼力,联想到他在孔县和冷枫的密切关系,关

心中大跳。刚才是学问考验,现在又是政治考验了。

金全道当真厉害。沉稳、厚重,却又细致而挑剔,言谈举止皆有暗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绕了进去。

一经想通,关

差一点冷汗潸潸,迄今为止,金全道是他见过的最深不可测的官场中人,不愧为京城第一金,老道、辛辣并且让人防不胜防。

“对。就是荣国府。”金全道终于笑了,“不简单嘛。能看出金生丽水的出处,你这么年轻,有这份眼力,不容易。”



被金全道一夸,丝毫没有沾沾自喜之意,他知道金全道考的不是他的眼力,而是政治敏感

,就谦虚地说道:“金伯伯过奖了,要不是荣国府建在直安县,离燕市近,我以前参观过,我也不会看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孔县的时候,冷县长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当年直安县和央视合作投资兴建荣国府,是一项空前的壮举,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是不会做出这样开创

的决定。”…,

此话一出口,金全道眼中接连闪过几丝惊讶之色,虽然极快而不易察觉,却还是落在了关

早有准备的眼中,关

暗暗心惊,果然,果然,如果不是他细心,敏锐地发现了金全道问题之后的问题,考验之中的考验,刚才的一关,算是闯关失败了。

比起关

的暗暗心惊,金全道心中差点掀起惊涛骇浪!确实,他有意提到金生丽水和荣国府之间的渊源,考的不仅是关

的眼力,还有政治敏感度。当然,他对关

能察觉到他的话中话并不抱希望,以关

的年龄和阅历,不足以闻声达意,肯定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只要关

能答上来荣国府,就算勉强过关了。

让金全道大吃一惊的是,关

随后就提到了冷枫,还以冷枫盛赞荣国府的兴建为壮举暗示冷枫对文远和的推崇,他心中的震憾无法形容,关

此子,不但见微知著眼力一流,而且政治敏感之高,十分罕见,是他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最聪慧最能举一反三的官场天才!

不错,几十年来,金全道第一次用官场天才来形容一个人,他就是关



一瞬间,金全道脑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果关



世家,哪怕不是五大世家,只要

世比平民百姓好上一点,他今天就当场拍板答应了关

的提亲,但……可惜的是,关

只是平民百姓出

,而且还是农村孩子,出

实在太差了一些。

是该拿出最后决断了,金全道呵呵一笑,抛出了话题:“既然提到了荣国府,现在又是过年,我就即兴出一个对联,看看谁能对上,对上有奖品。”

“容伯伯是不是要比文招亲?如果我和关

谁答上了,就把一佳当奖品许配给谁?”齐昂洋今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也难为他了,为了关

的幸福——当然,他现在也在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早就坐立不安想去问清刚才的绿裙女孩叫什么名字——他是豁出去了。

金全道不置可否地说道:“从来都是比武招亲,哪里有比文招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先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

“这个我不会,太难了,关弟你来吧。”齐昂洋只为捣乱,才无心对对联。

“有长辈在,我可不敢献丑。”关

知道礼让三分,想请金全德和金全经先对。

金全德和金全经现在对关

好感大增,都不肯先对,也是想考考关

到底是夸夸其谈之人,还是有真才实学,就说:“关

,你来,不要客气。”



就不好推辞了,想了一想说道:“怕是不工整,请容伯伯批评指正——技在手,能在

,思在脑,从容过生活。”

“好!”



话刚说完,金全德和金全经齐声叫好,二人原来准备好的下联也就都全部咽了回去,应该说,关

的下联是绝对,无出其右者。

金全道微一品味,也是点头称好:“不错,确实对仗工整。”心中对关

愈加喜

了几分,但几十年养成的门户之见不可能一朝消除,又因许久没有见过如关

一般的才俊,不由一时技痒,微一沉吟,又说了一句。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



从小就在父亲和母亲的对联和吟诗中度过,长大后又学的是中文,后来遇到的老容头更是国学大师一般的人物,古文底蕴本来就深,只思忖了片刻就对了出来。…,

“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好对,绝对!”金全道终于不再矜持,拍手叫好,“当干一大杯。”对于一个自认古文深厚国学渊博的老者来说,能遇到同样学有所成的年轻人,是为大幸,尤其是在国学

益凋零的今天。

齐昂洋悄悄拉了关

一下,在桌子下面向他坚了坚大拇指,对关

过关大表钦佩和赞叹,关

却是微微摇头,他看了出来,金全道对他的观感大为改观,但实际上,还有心结未去,应该说,他还差最后一关。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金全道没有直接提过一句相亲之事,也没有间接提过门户之见,关

就明白,重头戏还在后头。

“一佳,取笔墨。”喝完一杯酒后,金全道将酒杯重重一放,笑道,“我有一幅字要送与关

。”



急忙起

谦让:“谢谢金伯伯。”其实心中却并没有承受金全道墨宝的喜悦,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他和金一佳的事

成与不成,全在金全道的挥酒泼墨间。

金一佳端了纸墨出来,脸色微红,低眉顺眼,一副淑女形象,还偷偷看了关

一眼,灿然一笑,心中甘之若饴,自己心

的男人在爸爸面前大大长脸,她与有荣焉。她甚至还芳心窃喜而自傲,她相中的男人,绝对是人中龙凤。

金一佳轻挽衣袖,柔荑轻翻,片刻之间就研好了墨,金全道也不说话,铺好宣纸,提笔就写,指点之间,一副字已经写好。

“关

,你来点评一下。”金全道十分客气地请关

先赏析。



近前一看,见金全道的书法铁画银钩、笔酣墨饱,已臻大成之境,心想金家号称国学之家,果然名不虚传,只凭这一手书法,金全道就足以跻

书法大家之列。联想到他的官场、商场和金家家主的三重

份,就更是让人赞叹他的才学过人。

不过……等关

看清了金全道的几个大字后,顿时大吃一惊,赫然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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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初会金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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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凝欢摇头一笑,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说道:“你性子比夏莱还烈,为了关允,夏莱能跑美国去,你为了他,说不定都跑月亮上去了。”

“妈……”金一佳喜滋滋地抱住了李凝欢的胳膊,喜上眉梢,“还是妈妈通情达理。”

李凝欢叹息一声,又看向了关允:“关允,你一个人让夏家和金家的女儿都不得安生,你罪过大了,以后不管走到哪一步,记住一点,善待身边人。”

“是,伯母,我记下了。”关允恭谨地说道。

“好了,你去吧。”李凝欢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喜爱之意,“你这孩子有点慧根,只可惜,情债太重了。一佳爸爸喜欢传统文化,尤其是推崇佛学。”

关允闻声知意,心中大喜,知道李凝欢不但接纳了他,还在向他暗示如何和金全道对话更得其心,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他和金全道没有共同语言,要想过金全道的一关就难了。

过不了金全道一关,他和金一佳之间依然是千山万水。

李玉欢说完,转身就走了,她依然保持瘦削的背影在关允的眼中有一丝生动和宽容,人和人的面相或许可以相同,但心境不同,层次就差了太多。

深吸一口气,关允知道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临了,他回身看了一眼齐昂洋:“走?”

“走!”关允提亲,齐昂洋必须出面作陪,打仗亲兄弟,他不力挺关允他就不是齐昂洋了。

“走!”金一佳也是视[死]如归的表情又悄声对关允说道,“不怕大不了我跟你私蒂”

“走。”苏墨虞也想争取自己的幸福,她也希望关允和金一佳成了好事,齐昂洋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清脆而果断关允回头一看,竟是李梦涵。

李梦涵从世纪会所和金一立一起现身,再到容千行和金一立打架时带走容千行,其后再到她和容千行一起在金家出现,而容千行一走,她却又留下,真是一个像雾像云又像风的女孩,让人捉摸不透。不过随她去关允却没心思琢磨她想做什么。

只不过李梦涵一声嘹亮的回应,终于惊动了齐昂洋,终于齐昂洋向李梦涵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只一眼,齐昂洋就惊呆了呆立当场,再也移不动脚步了,数人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都恍然不觉,目光直直盯着李梦涵的一颦一笑,片刻不肯移开直到李梦涵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才如梦方醒,伸手向李梦涵说道:“在下齐昂洋,未请教芳名?”

“再见是为了永远不见,笨蛋齐昂洋!”李梦涵嫣然一笑,见齐昂洋不如关允一眼就认出是她,不由玩心大起,“你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再来问我叫什么。

“我”…”齐昂洋遇到过当面拒绝当面接受或是受惊一样跑开的形形色色的女孩,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李梦涵一样说话含蓄而让人联想丰富的女孩,不由一时呆了,愣了片刻,望着李梦涵美好曼妙的背影,觉得还真有几分眼熟,但究竟在哪里见过,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这边齐昂洋眼前一亮,终于发现了梦寐以求的女孩时,那边关允已经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之中。

正堂的客厅足有50平米,正中摆了一张圆桌,圆桌两侧还有屏风,围绕圆桌而坐的有四个人,正中一人,方脸、淡眉、宽额,似乎并无威严之相,却周身上下散发一股淡定从容的气魄,不用说,正是金一佳的爸爸、金家的家主金全道。

金全道的左右各有一人,和金全道长相有五六分相象,只不过一人略黑一人稍白,略黑者个高,按座位排序来看应该是金全道的二弟金全德。稍白者个矮,不用说自然就是金家老三金全经了。

在末位作陪者正是夏德长。

正堂的门槛更低,一般人不注意都会踩过,关允却从小恪守母亲教导的过门槛必迈过的家训,一步跨过,施施然来到了几人面前。

金全道几人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有夏德长回身看了关允一眼,勉强一笑:“关允。”

关允点头回应:“夏部长。”声音淡然而疏远,夏莱一走,他和夏家再无私交,只有公事。

不过在关允和夏德长一问一答之后,再无人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沉默而凝重。坐在首位的金全道轻轻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关允一眼,又似乎没有看,随后就招呼几人继续喝酒了。

关允被直接晾到了一边!

金一佳想说什么,被金全道严厉的目光制止,只好咽了回去口平常嘻嘻哈哈的齐昂洋,在金全道含而不露的威势的逼迫下,也是不发一言。

果然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势势不可挡,更何况金全道是京城第一金的一家之主,他当前一坐,不必刻意板脸假装威严,只是一脸平静,就让人足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是的,是几乎让人站立不稳的威压,这种感觉,关允最早在蒋雪松身上体会过,不过威力不大,随后又在面对木果法时感受到木果法的官威如风,但不管是蒋雪松和木果法都远远不能和金全道相比,主要是蒋雪松威压不够hòu重,木果法的威压不够内敛,而金全道的威压,不但hòu重如山磅礴如海,而且内敛凝重,淡定从容,已达大成之境。

在这样一位看透世事久经大事的智者面前,关允能保持镇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一较高下之心?金全道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只是谦恭地肃立一旁,静候一个时机的到来。

关允相信,金全道有意晾他,不会晾他太久,而且他也清楚,既然他过关斩将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金全道不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有人说,儒家是小学生,道家是中学生,佛家是大学生,这句话初听之下似乎很偏激,其实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样。”金全道扭头冲金全德说道,“你认为呢?”

金全德点头说道:“不是说释儒道是一家吗?时佛学我研究不多,不过我总觉得相比之下,还是儒家更适合国情,道家太消极,佛家太出世。只有儒家的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王道。

金全经却说:“道家追求的是长生之道,也许从只求长生不问世事的角度考虑,就不是消极而是积极了。我们认为道家消极,不过是我们自己的出发点,逆向思维一想,也许就可以理解了。”…,

“也不全是。”金全德反驳说道,“老子的理想国是小国寡民,但现在的世界局势却是大国才能国力强盛,所以说,老子的理论还是不够进取向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借讨论释儒道三家来暗指世事,气氛热烈,旁若无人,只有夏德长一人低头不语,不参预到讨论之中,神色黯然,借酒浇愁。

“话不能这么说,要从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问题。”金全道呵呵一笑,忽然眼光一转,落在了关允身上,开口问道,“你就是关允?”

“是。”关允微微紧张,既然被点名了,就要承受必须承受的一切,就必恭必敬地说道,“请金伯伯赐教。”

“刚才的话题,你说说你的看法。”金全道淡而无味地扔下了一句话,就不再多看关允一眼,而是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关允还以为和金全道的第一面,金全道会直接向他提出苛刻和刁难的条件,不想却是另辟蹊径对他进行考验,说实话,这道侧验题难度极高,很容易误入歧途,也容易回答得不尽人意,因为这一类的争论,没有标准答案。

不过,关允脑中闪过李凝欢的一句提醒,金全道比较尊崇佛学,他对佛学研究不深,也有所涉猎,心中就有了计较,微一沉吟说道:“自从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策略之后,儒家思想正式成为封建王朝的正统思想,一直延续了几千年。可以说,儒家思想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中心思想,确实符合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道德规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也更是每一个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学子的最高行为准则。毫不夸张地说,这些话放到今天,依然闪烁耀眼的光芒,而且还可以指导每一个党员干部,成为[日]常生活的行为准则。”

关允一开口就是侃侃而谈,大有即兴长篇大螺讲之意,金全道听了却是微一皱眉,似乎面有不悦之色,金一佳暗暗着急,她可是清楚爸爸不喜欢长篇大论夸夸其谈的人,关允再以这样的口吻说下去,恐怕再说三句话,就被哄出去了。

关允似乎并没有察觉金全道的表情变化一样,继续说道:“但是真要就儒家、道家和佛家对人生的指导意义下一个结论的话,应该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慧观红尘!”

“哦?”金全道顿时眼前一亮,放下筷子,一脸惊喜地看向了关允,“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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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金全道其人(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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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金全道一时惊喜,初次听说如此新奇的论点,就连金全德、金全经也是同时吃惊不小,二人对视一眼,微一思忖,眼中立时有惊喜流露。

好,好一个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慧观红尘!

金家一门三杰,如果放到古代,真有可能是一门三进士,都是非常尊崇传统文化之人,三人国学知识丰富,堪称渊博,和国内许多的国学大师为友。虽然人在官场商场,却始终不忘修身养性,所谓儒家修身治世,道家治身避世,佛家治心出世,三家各有侧重又互有交集,多年来兄弟三人一直争论不休,难以将三家的道理融会贯通,达到三家合一的境界。

不成想,一个20多岁出头的年轻人,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就算从启蒙时开始读书,到今天也不过20年的人生阅历,却能一语道破天机,解开了兄弟三人几十年的人生难题,关允难道是天纵之才,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国学知识?

关允的声音不大,却如平地起惊雷,一声惊雷过后,万里无云万里天。

关允见一语震惊在座几人,不由暗道一声惭愧,其实以他的人生阅历和国学知识储备,不足在几位大师级人物面前班门弄斧,只是一来得益于从小母亲对他的言传身教,教他写字、吟诗并且背诵诸子百家等传统文化,上大学后兴趣不减,除了和夏莱恋爱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完成了大量的阅读和知识储备。

大学时代的知识储备非常关键。是伴随一生的财富。

再后遇到了老容头,老容头学究天人的丰富知识又让关允眼界大开,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加上正坐了冷板凳,在孔县一年间。他又跟老容头学了许多从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开始系统地接触到道家和佛家的知识,也在老容头的影响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不是关允的独创,也不是老容头的原创,而是老容头在总结了前人和当代一名国学大师的理论精华后,再由关允一时有感而发总结而成。

“就是,继续说下去呀,关允。”金全德也催促说道。

就连夏德长也一时忘记了沮丧。支起耳朵倾听关允的进一步解释。

“养生的最高境界是养形、养气、养心,做人的最高境界是冶世、冶身、冶心,正好对应儒家、道家和佛家。常人都以为三家之中,只有儒家入世冶国,其实不是。道家和佛家都入世,只不过相比儒家的时时入世,道家只在大乱时期才会有重要人物现身。如果仔细研究中国的历史,就会发现一个奥秘,每当天下大乱时,必定会有一两个神秘人物出世。拨乱反正之后,就会功成身退,隐姓埋名。从此不再出世。而太平盛世时,就是儒家大兴之时。”…,

金全道和金全德、金全经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惊愕,以关允的级别,不足以接触到国家文化研究中最隐蔽的部分,他又是怎么知道中国历史上这一最神秘现象的?高层之中。几乎人人皆知这件事情,在从不公开于世的史书就有此类记载。但一般人——确切地讲,不到政冶局委员级别的人,基本上没有可能亲眼见到这份记载——关允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记载,就只能说明一点,他学究天人,从历史的兴衰变迁中参悟出来了最不为人所知的历史奥秘!

史书,除了正史野史之外,还有一种从来不会流传也不会被官方承认的秘史,秘史代代流传,记载的都是历史上的神秘事件。在金家三兄弟亲眼所见的秘史上,记载的就是自三代以来,一直到

秦汉唐宋元明清,无论哪一个时代都这样的一种人物,时代到了危急的时候,他们就会悄然出世,不知从何而来,一旦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就会悄然而退,不知去了哪里,从不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如果真是关允自己参悟到了历史真相的话,关允就真是天纵之才!

夏德长因为不够级别知道秘史,他就理解不了金家三兄弟的震惊,只是对关允深厚的国学知识而震憾,心中愈加后悔不迭当初对关允的打压,同时更加痛恨李玉欢对他的压榨导致他心理失衡,居然错失了关允这样一个优秀的官场天才,再看金一佳一身盛装站在关允身边,和关允的英俊十分般配,心中的悔恨潮水一般汹涌。

原本,关允爱的是夏莱。原本,关允是他的乘龙快婿。原本,关允可以和他在官场联手,也许可以缔造一段传奇,但现在,却只是黄粱一梦!

是他亲手将关允送到了金一佳身边!

金全道刚才在正堂之中已经听到了关允在外面和李玉欢的一番对话,对关允的重情重义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但关允再重情重义也改变不了他亲自制定的金家择婿标准,他不会只看重一个男人有没有情义,他是一家之主,必须要为金一佳一辈子的大事着想,一个男人除了有情有义之外,有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是根本。

关允想突破门户之见成为金家的乘龙快婿,要走的路还很长,金全道早就练就一颗不动如松的平常心,关允如果过不了他的考验关,不管他再有口才,说得再天花乱坠,一样没有向金一佳求婚的资格!

金家千金,虽不是非世家不嫁,但也是一定要非良才不嫁!

金全道承认他有门户之见,问题是,天下百姓,谁又没有门户之见?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天下父母不管是高官还是贩夫走卒,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心思,即使他身为京城第一金也不能免俗。况且女儿从小知书达理,为了培养她成才,付出了巨大的财力不说,更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下半生的幸福和希望全寄托在女儿身上,如果女儿最终嫁了一个庸人,岂不是毕生的心血付之东流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儿金一佳堪称完美,有多少京城世家子弟苦追而不得,再者女儿又有京城第一千金之称,凭什么让一个来自孔县的穷小子轻易抱得美人归?金全道对关允倒没有偏见,只是出于天然的父亲对女儿的爱护,先入为主地认为关允必定是一个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农村娃,否则他也不会骗了夏莱又哄得女儿团团转。…,

平心而论,其实最初金全道对关允印象不佳,也是关允和夏莱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而金家和夏家毕竟也是亲戚,万一传了出去被人误会金家抢了夏家的女婿,就太难听了,再让外人知道抢来抢去的关允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出身的小小的副科级干部,金家颜面何存?难道金家的女儿就这么不值钱,要为一个小小的市委一秘不顾一切?

当然,金全道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点不为人所知的不满是,尽管夏莱和金一佳是姨娘亲,但夏家岂能和金家相提并论?说到底,夏家小门小户,在金家眼里,不过是不入流的世家罢了,应该说,根本算不上世家。关允娶了夏莱就是高攀了,算是跳了龙门,娶了金一佳,就是直飞上天,飞上了南天门!

金全道就对关允先恋夏莱后爱金一佳颇有微词,也一心认定关允发心不正,就是想攀一个世家高枝。

尽管如此,出于对女儿的尊重,当金一佳提出关允要亲自上门提亲时,金全道还是答应了,毕竟他曾经放言,只要符合金家的择婿标准,不管是不是世家子弟,都可以向金家提亲。当然,放言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定的政冶考量或是有为金家扬名的目的,金全道不会明说。

金全道就是想当面看看关允——这个传说的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而且说实话,他虽然对关允的感情经历微有不满,但对关允的官场才能,还是比较欣赏。

在金一佳第一次向他透露了关允名字之后,作为一个对女儿的成长无比关心的父亲,一眼就看了出来女儿在提到关允名字时的甜蜜和欣喜,他就知道,这个远在孔县的叫关允的年轻人,走进了女儿的心里。作为第一个能让女儿有了恋爱感觉的年轻人,他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关允到底是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金全道着手调查关允的资料时,关允已经确定要由孔县调往黄梁担任市委一秘了。这么年轻的市委一秘,又是出身草根之家,不由他不大吃一惊,关允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被蒋雪松相中?

蒋雪松可不是一般的市委书记,蒋雪松虽然看似出身平民之家,无根无底,其实不为人所知的是,他是京城田家的嫡系,是田家大力培养的后备力量!这个秘密,在整个燕省官场几乎没有几人知道,即使是京城几家之中,知道的人也不多。

能被京城田家看中,必定有非同一般的官场手腕,田家一向以培养封疆大吏著称。由此可以推断,能被蒋雪松相中,关允必定有过人之处。(未完待续「本文字由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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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重重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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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了关允的履历、了解了关允的家庭和求学、从政经历之后,金全道以他多年阅人无数的眼光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子心性坚韧、性格隐忍而善于谋算,为人审时度势,冷静又不乏冷酷,若有机遇,日后必成大器。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关允堪比当年同是京城大学毕业的另一个官场天才人物古秋实。

古秋实京城大学毕业后,自愿到西北偏远之地从政,从擦桌子、打水、扫地最基本的办公室杂务做起,在同期毕业的同学都留京在各大部委工作或是出国之时,他在偏远之地一待十几年。

十四年之后,他重回京城时,已经是副部级高官了,此时的他,年仅34岁!

当然,将关允比拟成古秋实并不恰当,但关允能让金全道由他联想到古秋实的沉稳和坚韧,也说明他确实在金全道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越是研究关允的履历越让金全道心惊,事实上,关允的履历极其简单,薄薄了一张纸,几句话,就概括了他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但金全道可不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他能从短短的几句话中发现其中的波澜壮阔的转折,也能从各个渠道搜集到的关允的事迹中,一一总结出关允的处事之道和官场手腕。

最后金全道对关允的个人评定是九个字——心有多大,天地有多宽。

也正是基于以上对关允的认识,他对关允愈加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尽管说来以关允的平民出身的身份,他24岁才是副科的级别。哪怕年后提了正科,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入流的市委一秘,距离他的择婿标准还有巨大的差距,若是平常,关允别说见他一面。就是连迈入金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女儿提出关允想来金家提亲时,他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亲眼见见关允,亲自考考关允。要看看关允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如果可能,即使他成不了金家的女婿,成为金家的嫡系也未尝不可。相信关允就算娶不了金一佳,也不会拒绝接受金家的橄榄枝。

实际上在金全道答应关允前来提亲的私心中,更大程度上不是认可关允和金一佳的婚事,而是想考验关允的真才实学。想让关允为金家为用。在内心深处,他对关允可以入他之眼成为他的女婿,并没有抱上几分希望。

放眼天下,能拒绝金家培养意向的草根年轻人,几乎没有。

但在关允在外面和李玉欢一番辩驳传到耳中之后。不由金全道大为动容,原来在关允和夏莱恋爱的背后,发生了这么多不为人所知的隐情,他心中隐有一丝怒意,不满地看了夏德长一眼。身为长辈,同意或不同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背后阴人?有失身份!

等金全道再听到关允和金一佳相爱的种种,以及二人之间的生死情谊时。他心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裂缝,现在还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真是不易,女儿从小到大个性而要强,原来她真爱上一个人时,也是这样的义无反顾。为人父母者。理应为女儿有这样的情怀而感到欣慰。…,

但感情不能代表政冶,金全道虽然理解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感情。他也不会因为理解就答应嫁女,他的原则不会动摇,关允必须符合他眼中的青年才俊的标准,才有资格向金家提亲。

提亲只是初步具备了可以和金一佳交往的资格,距离迎娶金一佳,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金全道就要诚心刁难一番关允,宝剑锋从磨砺出,他就是要看看,关允在强大的压力面前,能保持几分镇静,又能发挥几分才智。

应该说,关允一开始阐述儒家思想时,很是让金全道不屑,都是一些书本上的大而空的知识,并无大用,关允不过如此。

但随后关允话题一转,总结出了一句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就如平地起惊雷,险些没有让他拍案而起,还好,强压内心的震惊和狂喜,他没有当众失态,否则他的权威将在关允面前荡然无存,下面的戏,就不好唱了。

等关允再提到道家神秘人物对中国历史无所不在的至关重要的影响时,他又一次差点拍案而起,震惊、不解让他几乎怀疑眼前的关允是不是哪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隐形世家的子弟,否则关允怎么可能知道历史上最隐秘的一部分真相?

不过……多年的修行还是让他除了流露出惊喜之外,还保持了足够的镇静,只是对一向喜欢国学、十几年一直精研佛学的他来说,第一次和一个这么年轻却又这么渊博的国学高手对话,不由他不见猎心喜,对关允的成见就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继续说下去……”金全道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的观点很新颖,那你说说看,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具体到做人处事上,应该怎么做?”

这一句话明是问询,其实是一道非常宽泛并且非常不好回答的人生选择题,主要是没有标准答案,标准答案全在金全道的一念之间,称了金全道之心,算是过了一关,不让他满意,前面的努力就会全部付之东流。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关允身上,关允大感压力倍增。

好在关允是遇强则强的性格,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金全道对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察颜观色是一个秘书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况且关允本来就以见微知著见长,他微一沉吟,缓缓地答道:“以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做人做事,以道家的拨乱反正、功成身退的思想避世,以佛家的济世为怀、万法皆空的思想出世,从而达到人生的圆满境界。”

说完,关允微一弯腰:“不好意思,在几位长辈面前班门弄斧了,见笑,见笑!”

如果一个人恰逢太平盛世,怀揣治国平天下的想法成就一番事业,功成名就之后,悄然身退,又慈悲为怀,广行善事,最后功德圆满,则是完美无缺的人生,当然,能达到以上境界者,万无其一。但人生就是不断的孜孜以求的过程,谁不想追求完美?

关允的话说完之后,一时房间内落针可闻,不但金全道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金全德、金全经也是低头不语,陷入深思之中,就连夏德长也目光深远,一时呆了。

周围的人群,金一佳双眼迷离,对关允的话似懂非懂。齐昂洋眼睛望向了天花板,也不知是在思索关允的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倒是李梦涵在人群后面连连点头,心中暗想,没看出来,关允确实有点真才实学,这一番话说得入木三分,深得人生三味。…,

“坐!”过了不知多久,金全道才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

只一个字,就让关允如释重负,也让金一佳大喜过望,能让关允入座和金全道、金全德、金全经同席,是爸爸对关允的初步认可,也就是说,关允的回答让爸爸满意,第一关……过了!

“昂洋,你也坐。”金全道用手一指,也邀请齐昂洋入座。

不过他只说了让关允和齐昂洋入座,却并没有指定座位,关允就知道,这也是一道考验题。在有着严格规矩的世家,座位排序非常讲究,不能有丝毫差错。

关允微一迟疑,坐在了夏德长的下首。而齐昂洋却是呵呵一笑,大咧咧地坐在了金全经的下首——却是夏德长的上首。

二人一坐,高下立判,金全道的目光又微不可察地落在了齐昂洋的脚上,刚才进门时,齐昂洋踩着门槛进来。以金全道挑剔的为人,他没有直接让齐昂洋出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然,给的是齐全的面子。

“一佳,你们也去入座。”金全道又说了一句,当然,金一佳入座,不是和关允同桌,而是去屏风后面入席。

纷纷杂杂都入座之后,金全道端起了酒杯:“六时吉祥!”

如此祝酒语关允还是第一次听到,六时吉祥是佛教用语,是祝愿一切众生一天之中无时无刻不吉祥如意之意,最是吉祥和喜庆,关允等几名长辈依次端起酒杯之后才端起酒杯。

反倒齐昂洋毫不在意,第二个端起酒杯,哈哈一笑:“金伯伯妙语,吉祥最好,就是不知道六时是什么意思?”

金全道不说话,看向了关允,关允会意,答道:“佛教将一个昼夜的时间分为六个时段,六时就是全天候的意思。”

“关弟有才,干一个。”不等几人喝酒,齐昂洋先干了,干了之后还呵呵一笑,“我先干为敬。”

齐昂洋式的豪爽在地方官场上或许适用,但在家规森严的金家,显然僭越了,金全道虽未露出不悦之色,却放下了酒杯,滴酒未沾。

“关允,刚才从院子里走来,有没有发现金生丽水很像一个园林?”金全道没有理会齐昂洋,又向关允问话。

又是一道考验?关允刚才进来进就觉得金家的园林布局似乎在哪里见过,金全道一问,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脱口而出:“荣国府!”(未完待续「本文字由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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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最后决断

对,正是燕市北面直安县兴建的荣国府,蓦然,关

更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点,大观园是文远和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而建,莫非,金家和文远和有私交?

位于燕市直安县的荣国府是根据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严格设计和建造的,是一座具有明清风格的仿古建筑群,金门玉户神仙府,桂

兰宫妃子家。

1984年,中央电视台筹拍大型古装连续剧《红楼梦》,需要搭建场景,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地方,一个偶然的机会直安县委县政府在得知这一

况后进行了研究和分析,决定为剧组提供真实场地,就和央视接触之后达成了一致。

当然,通常

况下以直安这样的并不出名的小县,想让央视的摄影基地落户,难度颇高,通常连和央视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但直安县委书记文远和不是一般人,他本

就出自京城,担任直安县委书记前,曾任国务院办公厅秘书,来历不小。

在八十年代初期,能以卓越的眼光和不凡的魅力在位于京城不远的直安县斥巨资兴建一座荣国府,这份魄力非同一般。文远和究竟能走多远,关

不是未卜先知的高人,但他很清楚文远和从直安县之后的履历,可以用平步青云形容。直安县委书记之后,直升为闽省一市的市委常委、副市长,现今已经是闽省省委副书记了,不提他傲人的出

,他现年才44岁。

44岁的省委副书记,绝对是前途一片光明,比燕省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小了三岁。



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经金全道一点,由荣国府联想到文远和,由文远和再到木果法,蓦然间似乎有一点线索在脑中串连成线。一个一直的未解之谜大有拨云见

的迹象,隐隐有一条时间线将文远和、木果法和冷枫三人联系在一起。

在文远和在闽省下乡期间。应该是他和冷枫相遇相识之时,而在文远和担任直安县委书记期间,应该是他和木果法建立深厚友

的开始……怪不得有传闻说冷枫在省委的靠山是木果法,冷枫和木果法共同的连接点是文远和。

不出意外。文远和就是冷枫在被冷家遗弃之后仍然坚持不倒的最大靠山。只不过冷家势龖力毕竟庞大,所以冷枫35岁才坐上县委书记的宝座,比起文远和和木果法,差距不小。而金家的金生丽水效仿荣国府,肯定不仅仅是一个巧合,政治人物的一举一动没有巧合,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金全道又当面特意点明,恐怕更不是为了考他的眼力,联想到他在孔县和冷枫的密切关系,关

心中大跳。刚才是学问考验,现在又是政治考验了。

金全道当真厉害。沉稳、厚重,却又细致而挑剔,言谈举止皆有暗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绕了进去。

一经想通,关

差一点冷汗潸潸,迄今为止,金全道是他见过的最深不可测的官场中人,不愧为京城第一金,老道、辛辣并且让人防不胜防。

“对。就是荣国府。”金全道终于笑了,“不简单嘛。能看出金生丽水的出处,你这么年轻,有这份眼力,不容易。”



被金全道一夸,丝毫没有沾沾自喜之意,他知道金全道考的不是他的眼力,而是政治敏感

,就谦虚地说道:“金伯伯过奖了,要不是荣国府建在直安县,离燕市近,我以前参观过,我也不会看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孔县的时候,冷县长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当年直安县和央视合作投资兴建荣国府,是一项空前的壮举,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是不会做出这样开创

的决定。”…,此话一出口,金全道眼中接连闪过几丝惊讶之色,虽然极快而不易察觉,却还是落在了关

早有准备的眼中,关

暗暗心惊,果然,果然,如果不是他细心,敏锐地发现了金全道问题之后的问题,考验之中的考验,刚才的一关,算是闯关失败了。

比起关

的暗暗心惊,金全道心中差点掀起惊涛骇浪!确实,他有意提到金生丽水和荣国府之间的渊源,考的不仅是关

的眼力,还有政治敏感度。当然,他对关

能察觉到他的话中话并不抱希望,以关

的年龄和阅历,不足以闻声达意,肯定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只要关

能答上来荣国府,就算勉强过关了。

让金全道大吃一惊的是,关

随后就提到了冷枫,还以冷枫盛赞荣国府的兴建为壮举暗示冷枫对文远和的推崇,他心中的震憾无法形容,关

此子,不但见微知著眼力一流,而且政治敏感之高,十分罕见,是他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最聪慧最能举一反三的官场天才!

不错,几十年来,金全道第一次用官场天才来形容一个人,他就是关

!一瞬间,金全道脑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果关



世家,哪怕不是五大世家,只要

世比平民百姓好上一点,他今天就当场拍板答应了关

的提亲,但……可惜的是,关

只是平民百姓出

,而且还是农村孩子,出

实在太差了一些。

是该拿出最龖后决断了,金全道呵呵一笑,抛出了话题:“既然提到了荣国府,现在又是过年,我就即兴出一个对联,看看谁能对上,对上有奖品。”

“容伯伯是不是要比文招亲?如果我和关

谁答上了,就把一佳当奖品许配给谁?”齐昂洋今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也难为他了,为了关

的幸福——当然,他现在也在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早就坐立不安想去问清刚才的绿裙女孩叫什么名字——他是豁出去了。

金全道不置可否地说道:“从来都是比武招亲,哪里有比文招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先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龖界。”

“这个我不会,太难了,关弟你来吧。”齐昂洋只为捣乱,才无心对对联。“有长辈在,我可不敢献丑。”关

知道礼让三分,想请金全德和金全经先对。

金全德和金全经现在对关

好感大增,都不肯先对,也是想考考关

到底是夸夸其谈之人,还是有真才实学,就说:“关

,你来,不要客气。”



就不好推辞了,想了一想说道:“怕是不工整,请容伯伯批评指正——技在手,能在

,思在脑,从容过生活。”

“好!”



话刚说完,金全德和金全经齐声叫好,二人原来准备好龖的下联也就都全部咽了回去,应该说,关

的下联是绝对,无出其右者。

金全道微一品味,也是点头称好:“不错,确实对仗工整。”心中对关

愈加喜

了几分,但几十年养成的门户之见不可能一朝消除,又因许久没有见过如关

一般的才俊,不由一时技痒,微一沉吟,又说了一句。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



从小就在父亲和母亲的对联和吟诗中度过,长大后又学的是中文,后来遇到的老容头更是国学大师一般的人物,古文底蕴本来就深,只思忖了片刻就对了出来。…,“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好对,绝对!”金全道终于不再矜持,拍手叫好,“当干一大杯。”对于一个自认古文深厚国学渊博的老者来说,能遇到同样学有所成的年轻人,是为大幸,尤其是在国学

益凋零的今天。

齐昂洋悄悄拉了关

一下,在桌子下面向他坚了坚大拇指,对关

过关大表钦佩和赞叹,关

却是微微摇头,他看了出来,金全道对他的观感大为改观,但实际上,还有心结未去,应该说,他还差最龖后一关。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金全道没有直接提过一句相亲之事,也没有间接提过门户之见,关

就明白,重头戏还在后头。

“一佳,取笔墨。”喝完一杯酒后,金全道将酒杯重重一放,笑道,“我有一幅字要送与关

。”



急忙起

谦让:“谢龖谢金伯伯。”其实心中却并没有承受金全道墨宝的喜悦,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他和金一佳的事

成与不成,全在金全道的挥酒泼墨间。

金一佳端了纸墨出来,脸色微红,低眉顺眼,一副淑女形象,还偷偷看了关

一眼,灿然一笑,心中甘之若饴,自己心

的男人在爸爸面前大大长脸,她与有荣焉。她甚至还芳心窃喜而自傲,她相中的男人,绝对是人中龙凤。金一佳轻挽衣袖,柔荑轻翻,片刻之间就研好了墨,金全道也不说话,铺好宣纸,提笔就写,指点之间,一副字已经写好。

“关

,你来点评一下。”金全道十分客气地请关

先赏析。



近前一看,见金全道的书法铁画银钩、笔酣墨饱,已臻大成之境,心想金家号称国学之家,果然名不虚传,只凭这一手书法,金全道就足以跻

书法大家之列。联想到他的官场、商场和金家家主的三重

份,就更是让人赞叹他的才学过人。

不过……等关

看清了金全道的几个大字后,顿时大吃一惊,赫然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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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世家宁有种乎

在关允历经千辛万苦过关斩将之后,在和金全道把酒言欢、吟诗作对之后,在他接连通过重重考验眼见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时,金全道却依然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将关允浇了一个透心凉!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等于是明确无误地向关允宣告,关允再有才学,才深得金全道之心,再是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他也无法跨越世家和平民之间巨大的鸿沟,他也无法改变下品寒门出身的事实!

人的出身出生时就已经定下,终身无法改变,确实是让人无奈的事实,尤其是曹丕制定的九品中正制,传至西晋之后,成为门阀士族把持用人渠道的工具。当时选择人才标准不以考试为准,而以门阀士族指定的官员为评定人,对人才进行综合评定,从德才、门第两方面评定等级。

门第和德才并列为两大标准之一,可见门第也就是出身对一个人评定的品级高低,占据了一半的决定因素。

实际上,评定一个人的德才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而评定人全部出身是门阀世家,自然会偏向士族出身的候选人,久而久之,九品中正制逐渐成为门阀世家培养和扩大自己势力的工具,从魏晋到隋唐的科举兴起,存在了四百年之久。

也正是在九品中正制期间,是中国门阀和世家最鼎盛时期。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就是当年寒门学子因出身问题,终其一生也无法改变自身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而上品出身的学子,往往还会被评定为上品,从而代代传承。由此,门阀和世家就确保了统治地位。

世家在历史上传承了足有六七百年之久。

世家在唐朝末期开始衰落,直到宋朝之后逐渐绝迹,至近代清末民国又有抬头的趋势。而到今天,虽然从来没有在新闻媒体上有只言片语关于世家和家族的说法,但毫无疑问,经过几十年的原始资本积累,部分杰出人物在掌握了大量的政治和经济资源之后,世家开始重新形成。

具体到社会现实中,在一个好单位中,比如邮政系统。外人很难进去,只能是家属、子弟和直系亲戚才能成为正式职工,就是世家的雏形,当然,只是宽泛意义上的世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

实际上,孔县的李永昌就是一个正在形成中的世家,虽说以他的能力和影响力,称为世家太高抬了他,但从严格意义上讲。李永昌在孔县逐步壮大的过程,就是各地世家逐渐形成的过程。

再具体到黄梁市的三大宗姓。就更是接近真正意义上的世家的存在,只是比世家更宽泛更松散罢了。如果条件允许,机会来临,不排除三大宗姓进一步形成世家的可能。

关允并不排斥世家,任何一个利益集团的形成,都有历史原因和不可抗拒的社会因素,排斥不能解决问题。只有面对才是正途,但现在毕竟不是古代,现在还有高考。还有许多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他就是一个由县长通讯员一步登天步入市委权力核心的典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不再适用于现在的社会规则!

关允手拿金全道的题字,足足愣了半晌,他确实被打击得不轻,一瞬间甚至有出离愤怒的感觉,论才学,他可以和拥有几十年学问的金全道坐而论道,论资历,他大学毕业仅仅一年就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除了出身不如世家子弟之外,人品、相貌和才学,无一不差,凭什么就被金全道认定下品无士族?…,

凭什么他就不能创立一个超越金家存在的世家?

难道金家祖上也是传承了十代八代的世家不成?

一时激愤之下,关允突然就大笑出声:“金伯伯好字,铁画银钩、笔酣墨饱,堪称书法大家,只可惜,只可惜……”

关允此话一出,一众皆惊,敢当面指点金全道书法的不足,以下犯上,又是来金家提亲,关允傻了不成?难不成喝多了?

关允没傻,也没喝多,他是有意为之。

金全道波澜不惊:“可惜什么?”神情不变,淡然自若。

“只可惜多了世俗之气,少了飘逸出尘之意,如果少一些知见上的牵绊,多一份洒脱和心胸,才能达到大成之境。”关允点评的不是书法,是金全道的门户之见。

金全道哈哈大笑:“二弟,三弟,你们看看关允说得对不对。”

应该说,金全道被关允当面指点不足,丝毫不恼,还开怀大笑,确实是有容人之量,但他的容人之量是建立在强大的自信和对别人命运的掌控之下,是度量,未必是雅量。

金全德和金全经向前一看,顿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才明白关允为何突然一脸悲愤,原来金全道借题字表明了对关允提亲的反对立场。

金一佳和齐昂洋分别向前一看,也是同时脸色大变,金一佳更是瞬间眼中蓄满了泪水,无比悲愤地直视金全道,愤怒、不甘和委屈一起涌向心头,忍不住开口质问:“爸爸,为什么?”

金全道并不回避金一佳的质问,淡淡地答道:“不为什么,原则问题,没有通融的余地。”

齐昂洋嘿嘿一笑,声音中也不无苍凉之意:“金伯伯好字,好字!字好,可惜内涵不好。就和一个长得好但言谈举止并不大气一样,初看之下,书法大开大合,气象万千,再结合字面意思,却立刻落了下乘,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齐昂洋的话冷嘲热讽,比关允的话更直接更犀利,金全德虽然也微有遗憾,认为关允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但他毕竟是金家人,不能允许外人指责大哥,不由脸色一沉:“昂洋,话说过了。”

金全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大有深意地看了关允一眼,直觉告诉他,关允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金全道反倒挥了挥手,大度地说道:“二弟不用责怪年轻人,年轻人嘛,要有朝气和挑战的精神,既然关允和昂洋都认为我的书法美中不足,我倒想看看两位年轻人的书法,也好借鉴借鉴。”

齐昂洋一摆手:“我不会,就不献丑了,关弟,上!”

关允蓦然豪气冲天——胸中不平意,愤懑气难消。武将马上死,文人笔如刀——大手一挥:“笔墨来!”

金一佳趋步向前,强忍眼中泪水,依偎在关允身边,挽袖研墨。她比关允矮了少许,离关允过近的缘故,她如同半靠在关允怀中。

关允昂首而立,目光坚定,神情坚毅,金一佳低首顺眼,粉颈如雪,眉眼如玉,二人当前一站,确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就连金全德和金全经看了,也是微微无奈摇头,二人对视一眼,心海翻滚。金全道性格刚强,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原以为刚才和关允相谈甚欢,大哥已经对关允有了欣赏之意,不想大哥也确实拿得起放得下,一码归一码,绝不因为个人感情而废弃原则。…,

既然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作为今天会面的总结,熟悉金全道的金全德和金全经都知道,关允来金家提亲一事,八成是黄了。也不知关允还有什么话要写,就算他书法再好,怕是也再难打动金全道的决定。

片刻之间,金一佳已经研好了墨,她退后一步好腾出地方让关允挥毫的时候,和关允错身的瞬间,她小声说了一句话:“关允,我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苍天在上,一生不变!”

最难消受美人恩,如果当初夏莱有金一佳一半的坚强和勇敢,如果夏莱在毕业之初就给他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他在孔县的日子也会多一丝阳光和快乐,再如果夏莱敢于对夏德长和李玉欢说不,她也不用黯然神伤一个人远走他乡!

但不管是美人夏莱的柔弱无助的逃离,还是美人金一佳感君恩重许君命,太山一掷轻鸿毛的勇气,都是让关允今生今世无法消受的美人恩!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关允一时心中波涛翻滚,将所有对夏莱的遗憾对金一佳的深爱和感怀付诸笔端,下笔犹如神助,文思如天马行空,穿透了历史的沧桑和厚重,力透纸背,一挥而就——权贵世袭罔替,平民轮回转世,王侯古今安在,世家宁有种乎?

写完之后,关允哈哈一笑,扬手扔掉毛笔,冲金全道、金全德和金全经深鞠一躬:“感谢盛情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告辞!”

话一说完,关允挥手而去,毅然决然,不带走一丝留恋,不留下一分遗憾,洒脱、狂放、不羁,颇有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的古人之风。

金全道一时惊呆了,没想到关允如此潇洒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他急忙向前一步,拿起关允的题字一看——笔画如刀笔风如剑字迹飘逸出尘自不用说,字面之意扑面而来,如寒风彻骨,如醍醐灌顶,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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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男儿敢诺千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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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世家宁有种乎!

这是一个出身平民的孩子对社会不公发出的最振聋发聩的不屈的呐喊,这是关允在经历过人生巨变,在先经受了夏家的背后打压又遭遇了金家的当面威压之后,再结合几千年历史的不公生发的可以敲响时代警钟的最直指人心的谴责……。

金全道只惊呆了片刻,忽然心中涌动深深的感动和悲哀,感动的是,如关允一样出身底层的年轻人,为了努力向上付出了远超世家子弟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艰辛,为什么依然遭受如此待遇?悲哀的是,金家不过才创立短短几十年,他就以为金家可以屹立几百年不倒,祖上三代,金家不过也是平民百姓!

而以关允的才能,谁敢保证他不会在几十年后也创建一个关家王朝?

着相了,研究了一辈子佛学,居然还是脱离不了知见障,还是偏见深重,一时间金全道心中五味杂陈,悲恸满胸,手捧关允的题字,一字一句地念道:“权贵世袭罔替,平民轮回转世,王侯古今安在,世家宁有种乎?好,好,世家无种,平民有望,关允,留步!”

关允已经走出了十几步之遥,金一佳也正要紧随他之后也一步迈出正堂,而齐昂洋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金全道的一声留步就叫得非常及时。

关允在院中站定,感觉扑面而来的寒风依然彻骨如刀,但仔细分辨的话,严寒却已是强弩之末,北方的冬天一过春节就是立春了。南来的风中蕴含了春天的气息,虽然从南向北跋涉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却依然带来了即将春回大地的喜讯。

好一场人生的博弈,好一场平民百姓和高官权贵之间的较量,关允心中一声叹息,下定了决心在他有生之年,不管有怎样的艰难,他要永远保持不变的平民情怀,今生只有一行泪,全心全意为人民,此心,对天可表!

回身,脸色从容而镇静他冲金全道微一点头:“金伯伯有什么吩脚”

金全道负手而立,和关允隔了十米远的距离,他面沉如水不动如山,一字一顿:“我答应你的提亲!”

关允顿时一脸惊喜:“谢谢金伯伯!”

“今天就当你和一佳正式定亲的[日]子!”金全道向前迈出一步,一步迈出正堂,站在门檐之下,未下台阶,目光深远地望向了天空,天空蔚蓝而明净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定亲只是第一步,你想正式迎娶一佳,必须达到金家的择婿标准,你有没有信心?”

金家择婿标准是什么,关允不得而知,但事情既然没有了退路一不止是他无路可退,金全道身为京城第一金,选定关允和金一佳定亲,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勇气,并且有可能承担一定的政治后果和对金家声誉的巨大负面影响,他更是退无可退一背水一战何足惜,男儿理应仗剑行,关允恭恭敬敬地朗声答道:“一佳曾对我不离不弃,我必一生还她生[死]相依!”…,

“好!”金全道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了慈爱之意,这个关允,敢爱敢恨,才华横溢又手腕高超,当真是官场之中罕见的综合性人才,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培养成为官场全才,一时,他心中竟然大起欣喜之意,“金家的择婿标准是,26岁的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不过凭你的一句世家宁有种乎,我许你四年的宽限,30岁之前,如果你能成为正处级正职实权干部,我就大摆宴席,隆重嫁女!”

关允心中无喜无悲,他站在一株桃树的旁边,桃花虽未开,桃花运总算如期到来,他摇头一笑:“谢谢金伯伯的宽hòu,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剑,再说一佳的青春也等不了六年,我今年24岁,四年之后,23岁的时候如果我达不到正处级正职实权的标准,从此终身不娶!”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话音一落,众人无不震惊!

如果关允说到时达不到标准就自愿放弃对金一佳的爱,也算是男儿一诺,但他却是以终身不娶为承诺,坦荡而豪放,充分显示出他强大的自信和男人的气概。

男儿敢诺千金事,柔情也轻万户侯!

金一佳一生之中从未有今天一样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动,泪水一次次滑落,又一次次流干。

内心一次次受到冲击和震憾,又一次次无比甘甜。她原以为生活之中不会再有让她感动让她心动如风的事情,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当爱情来临,当关允大无畏地向爸爸表明心迹,当关允以终身未娶为代价要赢取她的爱情,她就知道,她一路风雪兼程的护送,她舍生忘[死]的付出,都值了,她更知道,她的一生将和这个男人紧紧相连,谁也不能将她和他分开…

谁也不能!

齐昂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被风迷了眼睛,还是情不自禁流下了男儿泪,他虽然一直追逐女人,其实他并不是沾花惹草之人,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衣,可惜许多狐朋gǒu友理解不了他博大兼博爱的胸怀,也只有关允能理解,也只有关允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才配当他的生[死]兄弟。

齐昂洋感动了,确确实实的是感动了,一个男人一生之中两件大事,一为江山,二为美人,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为真男人也。

躲在人群背后的李梦涵眼睛也温润了,她是夏莱的闺蜜,在得知夏莱受了重伤被关允遗弃之后,她一怒之下为夏莱打抱不平,听说关允和齐昂洋在一起,就和金一立一起南下燕市,要暗中好好教训一下关允,结果等到了世纪会所和关允初见之后才发现,原来关允一个三好青年的好孩子,她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原本以为她的石破天惊的打扮会吸引关允的注意,不料关允并没有多看她几眼,倒让她郁闷三分。她并不是想渴望关允的认同,但作为夏莱从小到大几乎无话不说的闺蜜,她又自恃美丽过人,关允能喜欢夏莱,必然也会喜欢她三分,不是说闺蜜的男友有一半可能会被闺蜜占有吗?

当然,李梦涵的想法只是一半争强奸胜一半玩笑,她是一个玩心重的女孩,对感情看得比较淡,比不上夏莱用情至深。

李梦涵原本是想发现关允的缺点和不足,回头好劝劝夏莱忘了关允,更不用为了关允而远赴美国,她从小到大就夏莱一个知心姐妹,夏莱的离去,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因此,她就把账算到了关允的头上。谁知和关允接触之后才发现,关允几乎完美而无可挑剔,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他太固执太要强了,一个平民出身的孩子,非要和世家子弟一较高下,赢了是隐患,输了更丢人,何必?…,

说句心里话,李梦涵对关允大有成见,不但不赞成关允和夏莱的爱情,还对关允来金家提亲十分反感,先不说关允旧爱刚走又交新欢,单是关允先攀夏家高枝,又来求金家之女,就展现出一个农家子弟迫不及待地想和豪门结亲的无赖嘴脸。

但在关允在金家过关斩将,一系列智斗之后,尤其是关允说出他和夏莱恋爱的真相以及和金一佳生[死]相依的经历,李梦涵感动了,不但感动得一塌糊涂,还背着人抹了半天眼泪,连自己都骂自己太没出息。

没想到,等关允站在金生丽水的院子中,铿锵有力地发出了非金一佳不娶的誓言时,李梦涵的眼泪如河水决堤一般,汹涌如潮,一直对一切都是好玩和好奇心态的她,终于在别人的爱情故事中落泪,落泪之后她不免又想,她的爱情又在何方?

人都容易触情生情,容易被情绪感染,李梦涵本来就是一个爱玩并且一切无所谓的女孩,突然之间却有顾影自怜的感觉,身边没有一个呵护她如玉的男人,该有多么孤单难过”,…这么想着,就愈加悲伤了,一抬头却看到一双眼睛正朝投她审视、玩味、爱慕加渴望的目光。

又是笨蛋齐昂洋?这个笨蛋虽然有点笨,有点呆,但其实人倒不错,就凭他护着关允的举动就知道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过他就是有点油腔滑调,不如关允细腻。

一时之间,关允一句男儿千金一诺,引发了金家在场无数人的心思浮沉,就连金全道也是一时呆了,半晌才地说出一句话:“男儿敢诺千金事,柔情也轻万户侯,关允,请来和我再干一杯!”

“哗……。”

金全道一句话打破了凝重如水的气氛,也不知是谁起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在掌声中,关允施施然再次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

一进一出,身份已然大不相同。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一言生一言[死],一言两重天!

不料刚等关允重新入座,正要和金全道把酒言欢时,金全道的电话响了。金全道起身接听了电话,顿时脸色大变:“二弟、三弟,老人家病危,办公厅通知过去一趟。”

老人家?关允微微一想,立刻想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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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巨大隐患

之前在金家门口,容千行也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匆匆离去,而且还点出老容头也在场,当时关允并没有深入去想老人家到底是谁,只顾往老容头认回容家的方面去猜测了。

现在金家也接到相同的电话,关允怵然而惊,能让容家和金家都尊称为老人家的人,放眼国内,只有一人而已,即使现任的最高人,也不足以让容相连如此重视,并且又惊动金家三兄弟同时出动!

一人,仅此一人而已!

也是当年在黄梁视察工作时,亲口称赞崔同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家对中国的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创下的不世伟业,是永不磨灭的丰碑。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起了老容头一路上的落寞和感伤,再回想起他吟诵的几首感怀的诗——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分明不是认回容家的心境,而是怀念故人并且物是人非的感慨!

好一个老容头,瞒他至深,原来和老人家还有渊源,在老人家病危之前,及时返回京城见上一面,故人情深,人世浮沉,如果当年他和老人家有过横刀立马的岁月,确实称得上是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当然,尘暗旧貂裘的是老容头,不是老人家,老人家岁月峥嵘,人生开合,在老容头尽负狂名三十年的时间,正是老人家人生大起大落的三十年,老容头背负的是狂名,老人家肩负的是盛名。

只不过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老人家再是伟人,终有落幕的一天。关允心中一阵悲凉。他对老人家无比敬仰,可以说老人家的人生起落,在他在孔县的浮沉岁月,曾经给过他莫大的激励。现在老人家病危,他心有戚戚焉。

不过随后又想到先通知容家,现在才通知金家,由此可见容家的分量确实高于金家。

再一细想今天金家的定亲或说相亲宴会,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张旗鼓。一是齐家并未来人。分明不是正式定亲,二是自始至终并没有齐昂洋多少戏分,似乎早就将齐昂洋排除在外一样,三是五家之中,只有容家一家有重量级人物出动,冷家只来一个后生晚辈。其他田家、冷家和李家,也是不见人影,是说明金家和其他几家关系都非常一般。还是说明金家这个定亲本身就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话剧?

莫非定亲是金家或说金全道有意专门为他排练了一场好戏?

关允不由起了疑心,再深入一想金全道对他步步递进的考验,分明是早有准备。难不成今天的鸿门宴,本来就是想让他唱主角?

“关允,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不要走,在家等我。今晚就住在家中。”金全道交待一句,和金全德、金全经微一点头,三人就一起出门而去。

关允收回心思,和齐昂洋等人一起起身相送。

出门之后,金全道、金全德和金全经三人同乘一车,疾驶出去。出门不远,金全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大哥,关家隐患很大,母邦芳和容小妹可能是一个大麻烦,你怎么还是答应了关允的提亲?”

“母邦芳和容小妹……”金全道眯了眼睛,眼神似乎迷茫而怅然,又似乎坚定无遗,“是麻烦还是机遇,全是运作之间,世界上的事情,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以金家的实力,容纳了一个关允,未尝不是一个风险巨大同时也可能收益惊人的机遇。”

…,

如果关允在场,听到金全道的三分运气七分运作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和老容头关于官运之道的阐述,是惊人的重叠。

其实关允猜对了大半,金家今天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的定亲宴,并非定亲,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次相亲宴。之前在金全道和齐全通话之后,双方已经决定,取消齐昂洋和金一佳的定亲。

原因无他,只因不管是金全道也好,齐全也罢,终究还算是开明的长辈,虽然很渴望联姻,却还是不想让金一佳和齐昂洋太为难了,况且二人在得知金一佳和齐昂洋都意志坚定,不肯妥协之后,也都更清楚,以金一佳和齐昂洋的脾气,再闹下去,二人说不定就甩手走人,于是,定亲一事正式取消。

但为了配合金家演一场好戏,还是瞒过了齐昂洋和金一佳,并且还以定亲的名义,让齐昂洋前来金家,也是金全道的主意,为了就是无形中增加关允提亲的难度,为关允增加心理障碍。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金全道迫不得已的苦衷!

不错,堂堂的京城第一金金全道,在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上,竟然面临着金家创立以来第一个生死攸关的重大考验!

关允不知道,金一佳不知道,齐昂洋更不知道,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在金全道答应关允的提亲,宣布为关允和金一佳定亲时,他心中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那一刻,在他不动如山的面容背后,是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一个惜才的长辈所能做出的最巨大的牺牲。

小小的关允看似出身平民,无根无底,其实他本身却是一个可以引爆几方势力崩盘的导火索,一着不慎,金家点中关允为婿,可能引火上身。

原因就在于关允身边的两个最近的亲人——母邦芳和容小妹。

在研究关允的家庭时,金全道和夏德长一样敏锐地发现了关家看似平民家庭的组成中,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当然,比起夏德长肤浅的只以为关家是宝藏的看法不同的是,金全道却由表及里,并不认为可以由容小妹而结交容家,而是发现了关家隐藏至深的巨大隐患!

以金全道的人脉和手腕,虽然调查当年母邦芳为何落户孔县也大费了一番周折,但还是被他大概查到了事件背后的真相,在得知母邦芳的身份来历以及因为何事而远嫁孔县后,他大吃一惊,随后就查到了母邦芳的初恋情人现在身在何处居何要职,更是吃惊不小。

母邦芳是世家弃女,又有一个高官在坐的初恋情人,而且她的初恋情人和金家还不是同一阵营,为人又为金全道所不耻,金全道只因母邦芳的原因就几乎完全否定了关允和金一佳的事情!

母邦芳就是一个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她的世家弃女的身份和曾经为初恋情人私奔之举,早晚还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金全道的人生智慧推测,关允位置越高,所引发的反应就越大,动荡就越激烈。

只凭关母的隐患,金家就不应该招关允为婿。

此为其一。

其二,容小妹的隐患比关母的威力更大。

容小妹其本上已经确认是容一水走失的女儿,但究竟当初是怎样走失,为何走失,或者说到底是走失还是遗弃,还是一个悬案。以金全道的推断,以容家的影响力,在关允在孔县时,或许容家不会注意到关允的存在,但在关允以23岁的年龄一步迈出孔县,担任了黄梁乃至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后,关允必然会进入容家的视线。

…,

不提容家坐拥京城而放眼天下的雄心,就以燕省包围京津的地理优势,京城五大世家,哪一家不对燕省各个地市的风吹草动格外关注?作为燕省三大地市之一的黄梁市出了一个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况且又是蒋雪松的亲点,以蒋雪松身为田家嫡系的特殊身份,容家如果注意不到关允的存在,容家就不配为京城第一世家!

问题是,只要容家一发现关允,那么关允的家庭在容家眼中就没有了任何秘密,容小妹就会浮出水面。再联想到之前女儿金一佳早就发现了容小妹和容一水的长相相似,她也向崔盈若提及到孔县有一个容小妹的事情,但不管是之前还是关允进入容家视线之后,容家没有采取任何认亲的举动,此事,就大有玄机了。

金全道是何许人也?他一生精研国学,深得官场三味,又通读历史,为人深不可测,早就知道容家的大哥容半山早年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容家一个天大的悬案,其后容小妹又意外走失,容家家事是几大世家中最复杂最扑朔迷离的一家。

可以肯定的是,此时容家已经知道了容小妹就在关家,却既不认亲——虽然以容家的级别要认亲的话需要经中央批准,但对容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又没有对关家十几年养育容小妹之恩有丝毫表示,金全道就知道,容家家事的秘密碰不得,一碰,必定触及容家最大的隐私,说不定会要了人命!

容小妹走失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容家一个天大的秘密,世家的家门恩怨最是隐蔽,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一旦插手触及到了底线,必定是死局。

正是基于以上的认识,金全道原本就打算借相亲一事,刁难加为难关允,彻底打消关允对金一佳的想法,金家不能因为一个关允一举得罪两大世家,尤其是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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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高歌一曲重上路(求月票)

当然,除了以上的顾忌之外,金全道也承认自身的局限,确实有一定程度的门户之见,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关允有一个出身世家的母亲,不应该算是真正的平民百姓,但话又说回来,关允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亲是平民,母亲虽是世家弃女,但几十年的县城生活也早就磨灭了世家出身的光环,和平民百姓无异,说起来,关允还只是一个草根而已。

从关允草根的出身和身边亲人的隐患两大因素考虑,关允和金一佳的相恋,再是海誓山盟,再是感人,也轻如鸿毛。实际上,金全道反倒没有过多考虑夏家的感受,对于关允先和夏莱相恋后又爱上金一佳,并无看法,初恋未必是归宿,他很开明。而夏家如果见到金家接纳了关允又是怎样的难堪,他不予理会。

金全道人在官场多年,也有识大局而不顾小节的气量。

只是没想到,本来是一次想让关允知难而退的相亲会,最终金全道却违背了初衷,当他看到关允发出最悲怆的呐喊——世家宁有种乎——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灵,当时他心潮翻滚,险些不能自抑,心中涌动的是不安和自责,关允有一个世家弃女的母亲,不是他的错,有一个容家走失的女儿的小妹,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力求上进、奋发向上的好青年,在被夏家打压之后,百折不挠,他又何必拘泥于门户之见和为了趋利避害而毁掉一个年轻人关于美好的所有梦想!

不能,绝对不能。

其实在最后题写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送与关允时,金全道心中最大的遗憾不是关允出身不行,而是关允太复杂太危险的身世,如果关允没有一个世家弃女的母亲和一个容家女儿的小妹,他早就毫不犹豫答应关允的提亲了。

如此重情重义的官场高才,岂能错过?

谁也不知道的是。当金全道最后决定答应关允的提亲,心中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又决定甘冒多大的风险,那一刻,他不仅仅是一个爱护女儿的父亲,一个惜才的长辈,而是一个决定金家命运的掌门人,他心中承受了多么重大的心理压力。无人得知。更无人知道的是,在当时,金全道心中涌动的是悲壮!

之所以放宽年限,其实也是他的一手缓兵之计,是想试探一下各方反应,也好万一有变可以有路可退。不成想,关允主动提前两年,他当时就心中一声喟叹。也罢,就将关允置于金家的羽翼之下,难不成容家还真敢引发战火不成?

来就来。如果容家真是因为一个关允而向金家发难,是容家的肤浅,金家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如果让关允和金一佳知道金全道在背后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他和她一定会感念金全道的博大胸怀。

金家三兄弟坐在车上,一时气氛凝重。过了许久。金全经才又说道:“关允确实是一个少见的官场高才,不过他现在牵涉到了太多的势力,冷家先不说了,就是他身为蒋雪松秘书的身份,就可能和田家有间接的联系,不排除以后田家对他拉拢的可能,而且还有齐全,齐全的夫人可是正宗的田家女儿,他以后既可能成为各方支点,也可能成为各方麻烦。”

“主要还是容家的事情比较棘手。”金全德忧心忡忡地说道。

金全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怕,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容家没有认回容小妹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金全德和金全经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容半山。”金全道呵呵一笑,“你们有没有发现在关允的成长道路上,有很多人为刻意培养的痕迹,而且他在孔县的每一步,一直到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背后似乎总有一个出谋划策的高人存在,这个高人是谁?”

“难道是容半山?”金全德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真会是容半山?”

在金一佳传回孔县有一个容半山的消息后,金家只有金全道一人知道,本来他也认为容半山可能已经死于了当年的一场浩劫之中,孔县的容半山,多半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个人,但后来有容半山的书法为凭,他就知道,容半山在消失了三十年之久后,终于要重新出山了。

而且容半山借金一佳之手向他转赠书法,何尝不是大有深意?

“正是容半山。”金全道微微一笑,“容半山一直在背后关注关允的成长,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容小妹会在关家,又为什么容家不去认回容小妹了。”

金全经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听了电话,只听了两句话就吃惊不小,放下电话:“据可靠消息,时隔三十年,容半山现身京城,现在就在老人家床前!”

“真是容半山?”金全德还是不敢相信。

“确认是他。”金全经肯定地说道,“消息绝对可靠。”

金全道却没有吃惊之色,反倒哈哈一笑:“幸好,幸好,果然是福至心灵,我答应关允的提亲,是一个好的开始。容半山进京,容家会有好戏看了。”

忽然间就想起容半山送他的题字——高歌一曲重上路——金全道更是一时惊醒,原来容半山早有暗示,他还是晚了一步才领会到其中玄机,还是比不上容半山的人生智慧。

在金全道三人即将和容半山见面之时,关允在金家也享受到了人生的一次盛宴。

在金全道金口一开,正式答应了关允的提亲后,关允现在不再是金家的路人,而是金家的座上宾。在金全道等人走后,夏德长也不好逗留,告辞而去,宴会就只剩下了一帮年轻人。

金一佳巧目盼兮,巧笑倩兮,一时美人如花,其笑明艳不可方物。其美娇美不可拟物,心情大好之下,青春的脸庞闪亮迷人的光泽,呈现一个沐浴在爱情之中的女子最美丽的一刻。

关允和齐昂洋重新落座,没有了长辈在座的拘束,金一佳和苏墨虞、李梦涵就打破金家男女不同席的家规,年轻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甜蜜自不用说。齐昂洋开始本来坐在苏墨虞身边。等李梦涵入座,他扔下苏墨虞就坐在了李梦涵的身侧,不顾苏墨虞幽怨的眼神和金一佳不满的目光,嘻嘻哈哈一笑:“未请教……”

“一边去,笨蛋齐昂洋。”李梦涵依然对齐昂洋不假颜色,主要是齐昂洋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认出她是谁。让她很生气。

“我是笨,我确实是笨蛋。”齐昂洋诗才不行,却又想以诗泡妞。就绞尽脑汁吟诗一首,“昂洋是个大笨蛋,有眼不识李梦涵。化妆之后是女鬼。卸妆之后是天仙。”

“噗……”李梦涵正在喝茶,被齐昂洋的打油诗逗乐了,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竟是喷了齐昂洋一脸。

齐昂洋用手一抹脸,双手握拳。紧紧敲打李梦涵的右腿:“美人喷我一脸水,我给美人捶捶腿。”…,

“咯咯……”李梦涵直笑得花枝乱颤,一把推开齐昂洋,“我说过和你永远不见了,笨蛋齐昂洋。”

齐昂洋一本正经地说道:“当时的齐昂洋确实是笨蛋齐昂洋,但现在的齐昂洋是洗心革面的齐昂洋,是醍醐灌顶的齐昂洋,你也不是当初女鬼妆的李梦涵,你是素面朝天的李梦涵,让我们重新相见,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苏墨虞低头不语,眼泪差点滑落,关允摇头无奈,齐昂洋直接置苏墨虞于不顾而讨好李梦涵,似乎十分失礼,其实他在夸张的求爱的背后,何尝没有向苏墨虞含蓄地表达他和她之间即使没有金一佳的存在,也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暗示。

相信苏墨虞经金家一事,如果再对齐昂洋抱有希望,她就是世界上最傻的女子了。

换了平常,金一佳早就看不惯齐昂洋的嬉皮笑脸了,但现在她收获了爱情,也就宽容了许多,没有开口阻止齐昂洋对李梦涵的追逐,只是俯在关允耳边小声说道:“齐昂洋怎么能这样?多伤苏墨虞的心,墨虞也是好女孩,这样对她不公平。”

“昂洋就是想让墨虞对他彻底死心。”关允微叹一声,说道,“不管别人的感情纠葛了,感情上的事情不能勉强,还是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对了,金伯伯让我晚上留宿,你晚上注意一点,别偷跑到我的房间去。”

“想得美,我会主动送上门?做你的清秋大梦。”金一佳俏目一翻,忽然又咬着舌头一阵窃笑,“其实我想好了,如果爸爸不答应你的提亲,我就决定把自己交给你,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再抱一个外孙回来,看爸爸怎么办。不过既然爸爸答应了你提亲,我早晚是你的人,你就耐心一点,等到新婚之夜好不好?”

啊……关允一把拉住金一佳的手:“要不,我马上去找金伯伯,让他拒绝我的提亲?”

“你敢!”金一佳抱住了关允的胳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一心一意等嫁的人,你要是想的话,大不了让你亲几下……”

关允心中既温暖又感动,有这样一位既温柔体贴又敢爱敢恨的女子为妻,夫复何求?这么说,他和金一佳之间,就要顺水顺风了?

“关允,你出来,你抢了我的女人,我要和你决斗!是男人就出来和我单挑!”蓦然,院中传来一声寒意如刀的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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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佳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头并非虚名,她当年确确实实是花开时节动京城,京城世家子弟,无一人不知金一佳的芳名!

曾有人改刘禹锡《赏牡丹》名诗为——田家芍药弱无力,李氏芙蕖净少情。唯有金花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田家芍药是指田将离,是田家千金。李氏芙蕖自然是指李梦涵了,而金花真国色显然就是关允身边美人、京城第一千金金一佳了。

金一佳、田将离和李梦涵并称为京城三千金,好事者以牡丹比喻金一佳,以莲花比喻李梦涵,以芍药比喻田将离。

三女各有千秋,各具美色,性格迥异,却又互相视为姐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虽然人生道路各不相同,却一直保持了友谊,因为三女都出身世家,又漂亮过人,各有才艺,在京城世家女中,独树一帜,经常一起出现,就赢得了一个京城三千金的称号。

自然,也有许多世家女不服气,后来就有好事者组织了一个世家千金争芳大赛,京城共计几十名世家千金女参赛。

最后经过才艺、相貌和身材各方面综合评定,由京城世家子弟并计百余人投票,金一佳、田将离和李梦涵三人得票最高,以压倒性的优势被正式荣封为京城三千金。

一时,三千金身边世家子弟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其中又以金一佳身边为最多。相比田将离的柔弱如风摆杨柳和李梦涵的玩心过重情思不够,金一佳最是佳偶天成,貌美而体端,多情而能干,被京城无数世家子弟私下叹为天人,并发誓一定要娶金一佳为妻。

据传有人还专门为金一佳编了一段顺口溜,称金一佳为所有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妻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进得了官场,下得了商场。傲人的身材,一流的长相。贤慧的性子,传统的思想。

由此可见金一佳在京城世家子弟的心目中,几乎就是完美女人的存在,她既有政冶头脑,又有经商天分,既长相漂亮。又思想传统。绝对是居家必备的好女人的不二人选。

本来金一佳、田将离和李梦涵三人的京城三千金排名不分先后,是并列,但后来有三名世家子弟分别喜欢三人,就为各自心目中的女神排名高低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最后又是组织了一次投票。分别选择自己最喜欢三千金中的哪一位,结果金一佳以无可争议的优势高居首位。

但是还是有人不服,非不承认金一佳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头。就有几人联手去捉弄金一佳,结果被金一佳打得大败不说,金一佳大怒之下。施展商业手段,将对方名下的几家公司直接收购又转手卖出,大赚一笔,让对方不但元气大伤,从此畏金一佳如虎。

自此。金一佳京城第一千金之名名至实归,再无人敢挑战其权威。…,

许多追求金一佳的世家子弟,在金一佳面前碰壁之后,畏惧其手段,又无耐心,就逐渐转移了目标,众人之中,独有一人一直矢志不移,屡败屡战——正是黄武日。

黄武日是何许人也,关允不认识,但他马上就要认识了,在外面声称和他决斗的人,正是黄武日。

金家到底是京城第一金,主要也是金一佳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头太响亮,前脚金全道宣布接受关允的提亲并为关允和金一佳,后脚定亲的消息就在短短半个小时内传遍了京城世家子弟圈子,不少人听到之后先是震惊加愕然,然后就立刻打听关允是何许人也,怎么没有听说,是哪一家的世家子弟?

等听说关允只是农家出身无根无底的一个平民百姓时——所有世家子弟都直接忽略了关允黄梁一秘的身份,在他们眼中,最年轻市委一秘的光环不足以弥补平民出身的缺陷——所有人都震惊了,震惊之后就是不甘和愤怒,都觉得被金一佳无情地戏弄了。

敢情京城第一千金眼高过顶,挑来拣去,以为最终会选择一个多么出色的人物,哪怕就是先前传闻中的省委副书记公子齐昂洋也行,不成想到头来却是一个农村娃,开什么国际玩笑,偌大的京城就没有男人了?

摆明是欺负人,不,简直是打京城世家子弟的脸,不少曾经追求过金一佳的世家子弟拍案而起,摔了东西砸了汽车,要来金家兴师问罪。

不过最后也都只是发泄一番了事,许多人自问欺负得了关允却惹不起金一佳,算了,不去寻晦气了,反正都被金一佳拒绝过好几次次,也早对金一佳死了心,再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最该去讨个公道的人就是对金一佳一直心存幻想的黄武日。

黄武日苦追金一佳三年,不但连手都没拉过,还从来没有见过金一佳一个笑脸,被京城世家子弟称为京城第一多情公子,可惜的是,多情自古空遗恨,黄武日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心血,最终却被关允横刀夺爱,平空杀出,他郁闷得直想吐血。

在整个京城世家子弟圈子因关允提亲成功沸腾之后,黄武日迅速得了一个新的外号——由京城第一多情公子摇身一变成京城第一悲情公子。

据说黄武日听到关允和金一佳定亲的消息后,先是独坐房中,醉酒当歌,悲情一哭,自称从此以后他是夜夜秋雨孤灯下,恨满天下碎心人。

随后,黄武日拍案而起,冲冠一怒为红颜,怒拨心头三尺剑,一路气势汹汹杀到金生丽水,要找关允决斗!

当然,黄武日并不是真的手提宝剑来和关允决斗,他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金生丽水的院子里,因黄武日的横空出世而又重新沸腾了,不管是金家的子弟还是随同黄武日一同前来参观助威的世家子弟亲友团——应该称之为失恋团更合适一些,来者大多都是在金一佳面前碰壁数次的世家子弟中的代表人物——共计几十人,将金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以院中的阵势来看,关允不应战想偷偷溜走也不可能,正门和后门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世家子弟围了个严严实实,要的就是想看关允的笑话。也可以理解部分人幸灾乐祸的心理,想挑战关允,又怕被金一佳收拾,现在有黄武日出头了,跟在黄武日后面看看笑话,再乘机煽风点火,也不失为寻找心理平衡并且不会惹祸上身的万全之策。…,

黄武日一声断喝之后,他身后的助威团就一起大声附和:“关允,你出来,你抢了我的女人,我要和你决斗!是男人就出来和我单挑!”声若雷震,气势无双。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事先打好了招呼或是排练好了场景,一连山呼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响,大有关允如果不出面就誓不罢休之势。

第三遍喊声刚落,

阳光静好的院子忽然平地起风,风不大,或许只是山脚下常见的冷暖交汇的气流风团,路过金生丽水,随意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一般,却吹得院中的灯笼随风摇曳,并刮动几面旗帜猎猎作响,风一过,院中陡然间降了十几度一般,令人遍地生寒。

不少人心中打鼓,蓦然想起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好一股妖风。

“好一股妖风!”众人心中的念头刚起,一个人朗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刚开口时声音似乎还在屋里,话一说完,人却已经来到了近前,似乎刚才的一股怪风就是为了迎接他的现身一般。

等他施施然当前一站,脸露微笑,当前负手一立,身长、体直、目正,再看他眉密而不疏,眼大而神采内敛,耳大又耳轮饱满,别的不说,但就长相而言就是人中龙凤,堪称翩翩佳公子。

不少人就暗中议论纷纷,他……就是关允?

“我就是关允,请问谁找我?”关允当前站定,微微一笑,礼貌十足地问道,他的身后跟着金一佳、齐昂洋、金一立和李梦涵、苏墨虞。

关允自报家门,立刻引起了人群的一阵躁动,前来助威的世家子弟有男有女,但不管男女,大多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是热血沸腾的年龄,都以为关允要么不敢露面,要么露面后会低声下气地示弱,不料关允不但露面了,还坦然自若,面对众多世家子弟,毫无惧意不说,似乎还并不将黄武日放在眼里。

想必关允并不知道黄武日是谁了?

好吧,黄武日确实不是谁,他在京城也算不上什么世家子弟,人也不在官场,公开的身份只是一个房地产商人,而且他爸爸也不是出身世家,但他有一个出身世家的妈妈,而且还是出身于京城第一世家容家。

如果说容家外甥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关允自惭形秽的话,那么黄武日的爸爸是京城赫赫有名并让许多人谈之色变的重量级人物,肯定会让关允大吃一惊并且畏惧三分。

除非关允不是官场中人!

任何一个官场中人只要稍有政冶头脑,就都听过黄武日爸爸的事迹,许多人都是在初听黄武日大名时不以为然,等听到黄武日的爸爸是谁时,顿时脸色大变并且对黄武日礼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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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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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运】小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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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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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中人对两个部门又爱又恨,毫不夸张地说,爱恨交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是组织部,一是纪委。

组织部是官场中人心目中的圣地,也是最神秘最能让人爱恨两重天的部门。每一次干部调整的前后,组织部手中的尚方宝剑总要斩落几个人的官帽,让一些人的政治生命戛然而止。

当然,组织部的任命书,也会让一些人平步青云,成为耀眼的政治新星。

组织部在官场中人的心目中,就是一步生一步死的生死两重天的地方,不过好歹是生是死还有一半的机会,所以组织部谈话,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绝望的死刑半决书,而是喜忧参半的一次人生豪赌。

但纪委的谈话对每一个官场中人而言,基本上就相当于接到了死刑判决书并且拿到了监狱大门的钥匙,所以官场中人又爱又恨的另一个部门,就是纪委。

应该说,官场中人人人痛恨纪委才对,纪委上门肯定不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必定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坏事。但之所以说纪委让官场中人又爱又恨,恨的自然是纪委对自己的调查,爱的却是纪委对政治对手的调查。

如果纪委成为打击政治对手的工具,自然是每一个官场中人最希望看到的纪委所能起到的最正面的作用。

但不管官场中人的心思如何,纪委的存在确实极大地震慑了职务犯罪。

近年来,Z纪委先后查处了一批大案要案,尤其是去年和前年两年间有数名正厅及副部级以上干部落马,其中有一两名副部级干部被判处了死刑并执行了枪决一时举国震惊。在众人只看到表象的背后,不为人所知的是,高举反齤腐大旗并且导致几名副部级高官落马的幕后推手正是新任的Z纪委副书记黄文旭!

黄文旭担任Z纪委副书记之后,大刀阔斧地推动反齤腐敢抓大案要案,上任不到半年就树立了铁面无私的形象,人称铁腕黄文旭。

也正是黄文旭非同一般的雷厉风行,让他成为京城乃至国内官场中人心目中的神一般的人物,当然,是凶神恶煞还是神圣不可侵犯,就不得而知了。

黄文旭是何许人也,关允或许不太清楚但黄文旭的简历他肯定知道,现年5。岁的黄文旭在担任Z纪委副书记之时,是副部级实际上Z纪委副书记应该是正部级待遇,但排名最后的黄文旭却是以副部级级别进入Z纪委的最高权力中心由此可见黄文旭的非同寻常之处。

传闻,黄文旭是Z纪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不出意料,几年后,他不但级别会提至正部,甚至有可能在Z纪委发挥更大的作用。

如此一个前景光明并且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又是可以挥手间斩落无数人头上官帽的纪委大员,在现今哪个官员都经不起调查的大背景之下,别看黄文旭似冇乎没有省长、省委书记大权在握并且风光无限,实际上,他才是无数正厅乃至副部级官员头上的紧箍咒!…,

对于组织部来说,想要提拔一人并不容易,不但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程序,还要上常委会讨论,还要走完每一个过场,等等,繁琐而冗长。但对于纪委而言就不同了,纪委想要调查一个官员,可以直接暗中行事,比如Z纪委如果想调查黄梁的一个副市长,可以不经黄梁市委知道而直接成立专案组,权力之大,威力之大,绝对是每一个官员头上高悬的达克摩斯之剑。

也正是因此,再加上黄文旭为人深不可侧,出手又狠,虽然他接连查办的几件大案被人传言是公报私仇,是政治倾扎,但不管是真是假,黄文旭大权在握威名赫赫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少人都在想,如果关允知道他面对的黄武日是黄文旭的儿子,而黄文旭可以举手间调查关允最大的靠山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不知道关允会不会吓得抱头鼠窜?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关允在一步迈出正堂之前,已经知道了黄武日是何许人也,不提金一佳对黄武日的来历了如指掌,就是齐昂洋也清清楚楚知道黄武日的斤两。

黄文旭的尊容,关允也在电视上见过数次,不知何故,他总觉得黄文旭似乎有些面熟,但究竟在哪里见过,毫无印象。按说以他的经历,和黄文旭全无交集之处,不可能和黄文旭有见面的可能,但为何每次黄文旭一出镜,他就觉得仿佛遥远的记忆中,依稀有过黄文旭的影子。

对黄文旭其人,关允更是有莫名其妙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实际上黄文旭和他素昧平生,既没有如夏德长一样打压过他,更没有如郑天则一样和他不共戴天,但为何他那么讨厌黄文旭?思来想去不得其要领,也就只能当成天生不合眼缘罢了。

现在和黄武日面对面,见黄武日长得还算有几分英俊,也算伟岸,长脸,淡眉,细长眼,乍看之下也算不错,只是双眼流露出三分狡诈四分凶狠,关允就更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黄文旭了,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黄武日相貌端正但神色不正,想必黄文旭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抢了他的女人?是谁,站出来让我看看谁这么笨,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关允在问完第一句话后,不等黄武日回答,又直接抛出了含沙射影的第二句。

此话一出,围观的世家子弟不由顿时对关允吾目相看,好小子,够嚣张,够直接,不过也别说,这一句话也够味道,确实,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的男人,不是笨蛋又能是什么?

人群中忽然就有一个清脆的女生笑道:“就是,如果金一佳真是你黄武日的女人,却被关允抢了,黄武日你可就窝囊到家了。要是我是你,直接去挑担子卖烧饼去了。”

众人一时没明白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片刻之后才想通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敢情是讽刺黄武日是武大郎,一经想通,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是嘲弄,是讽刺。

女声是谁,因为她藏身在人群背后,关允没有看清,却心中感谢她的捣乱,隐约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清脆而微有稚嫩之声,在哪里见过?

黄武日本来想一上来就想在气势上力压关允一头,毕竟他追求金一佳在先,就想占据道义上的至高点,不料一上来就被关允骂成笨蛋,本来就已经火气不小了,又被女声讽刺被众人哄笑,又见到金一佳其美如玉幸福地依偎在关允身后,想到金一佳今后将会成为关允的女人,在关允的身下辗转承欢,而他苦追数年,连手都没有摸过………,

心态就由严重失衡变成了妒火中烧,暮然就发作了,抬手就朝关允的脸上打去:“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尝尝厉害。”

上来就动手,真没素质,关允后退一步,让开黄武日的一掌,嘲笑说道:“说不过就动手,你就这点本事?怪不得一佳从来不正眼看你,作为男人,拿不起放不下,怎么会有女人喜欢。”

“就是,我也看不起这样的窝囊男人。”人群的女声又响了起来,“什么决斗什么单挑,和两个公鸡争夺一只母鸡的配偶权有什么冇区别?拜托,我们是有智慧有思想有教养的人,别动不动就学动物世界,能不能不要武斗,要文斗?”

黄武日一击不中,又被关允和女声嘲弄,更是怒不可遏,用手指着关允的鼻子说道:“有种别躲,是个男人就和我单挑,你打倒我,我认输,我打败你,你也别求饶。”

关允也向前一步:“真要动手?先划出一个条条框框出来。

“就是单挑,谁找人帮忙谁是孙子。你一拳我一脚,打到一方认输为止。”黄武日脖子一梗,“愿赌服输,谁不敢谁是孙子!”

“就这些?”关允笑眯眯地问道,“没有了?”

“没有了。”黄武日眼睛一翻,“敢不敢……孙子?”

关允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变,猝然就动手了,右手一伸,就朝黄武日鼻子抓去。黄武日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他刚才只顾划出条条框框了,竟然忘了立下不允许偷袭的规矩,被阴险无比的关允钻了空子,他心中冷哼一声,关允以为偷袭就能得手?休想。

黄武日朝后一退,以为一步就可以躲开关允的手掌,不料关允的狡诈之处不仅仅在于偷袭,还在于他的偷袭还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是在脚上,就在黄武日只顾躲闪关允的右手时,没提防关允的右脚陡然踢出,一脚就踢了他的肚子。

黄武日只觉一阵巨痛传来,双手抱住肚子,连退三步,扑通一声就坐在地上,再也站立不起了。

关允一击得手,一招定胜负!

跟随黄武日一起来的世家子弟助威团,原本想看关允的笑话,没想到一个照面黄武日就被放倒了,本来就因为关允抱得一佳美人归而愤愤不平的世家子弟们,因黄武日被打而感觉受到了莫大污辱,顿时群情jī愤,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打!”

无数人就涌向前去,要对关允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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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事小影响大(恳求月票)

“打!”

“哪里来的乡巴佬,敢打黄公子,反了他了,穷小子想娶京城第一千金,又打了京城第一多情公子,他以为他是谁?灭了他!”

“削他!”

“揍他!”

“替京城的世家子弟出气!”

“不能让平民百姓骑到世家子弟头上拉屎!”

无数人一涌而上,怀揣世家子弟天生的傲慢和对平民子弟关允的蔑视,要一报关允抢走众人心中女神金一佳之仇!

形势……一触即发。

不等金一佳娇斥,也不等齐昂洋挺身而出,人群中清脆的女声再起响起,嘹亮、高亢并且激昂:“可笑,丢人,无耻!什么世家子弟,除了有一个有本事的爸妈之外,比平民子弟强到了哪里?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比试,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真不是男人!”

话一说完,无数冲到关允前面的世家子弟都纷纷站住了,高举的拳头也都收了回去,都一脸愤怒地朝后面望去。

不是男人的说法让所有自诩为男人的世家子弟都承受不起,关键还被一个清脆而且有几分稚嫩的女声嘲讽,男人骨子里都有要在女人面前表现的欲望,况且刚才的声音不少人都又比较熟悉。

人群后面,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年约十六七岁,长身而立,个子约有一米六六,眉如弯月,眼如秋水,鹅蛋脸,除了眼睛中流露的幽怨之外,无论长相还是身材,堪称完美。

她的美,古典而悠远,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虽是冬天,一身长裙傲然而立,恍惚间若天女下凡。

关允也看清了她是谁,恍然大悟。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原来是她……正是当日在世纪会所被齐昂洋拉住裙角被陈天宇称为表妹的长裙女孩。

齐昂洋也认了出来,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上前,而且目光只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随后又落回到了李梦涵的身上。

齐昂洋的目光已经在李梦涵身上生了根。

“怎么不是男人了?许筱寒,你说清楚。京城的老少爷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向着外人说话?”人群中,冷子天终于忍不住了。冒出头了。

本来冷子天之前狼狈离去,现在跟着人群去而复返,不想露面。只想躲在背后看关允笑话,不料笑话没看到,又让关允收拾了黄武日,他就想趁乱踢关允几脚。没想眼见就要得手时,又被许筱寒叫停。不由对许筱寒大为不满。

“怎么就是男人了?”许筱寒鼻子一皱,三分可爱五分嘲讽,“说好了单挑,你们又想一哄而上欺负人。如果打不过,就别说大话,说了又不算,就是王八蛋!”

这一句话激得黄武日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谁敢动关允一根手指头,谁丫的就是打我的脸。”

“要么武斗,要么文斗,不管哪一种,愿赌服输。”许筱寒还真是伶牙利齿,不依不饶,“一群京城世家子弟,群起围攻一个平民子弟,胜了,丢全京城的人。败了,丢全国人民的人。平民子弟怎么了?单挑,不怕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文斗,谁敢说比他才高?你们除了会拼爹比娘一样,还能什么比他强?比长相,我看谁也没他帅。”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竟然没有人反驳得上来。

“拜托,我们是智慧生物,不是低等动物。不要以为有一个有本事的爹娘就代表你们也有本事了,在动物世界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但在人类社会,说不定是平民的孩子更聪明,世家的孩子是低能!”…,

要论贤惠,当属夏莱,要说温良,必是温琳。要比温婉持家能干,当是金一佳。不过若要比伶牙俐齿冷嘲热讽的本事,夏莱、温琳和金一佳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个许筱寒的对手。

许筱寒一番话几乎让关允拍案叫好,痛快,过瘾,一针见血!

难得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有这般见解!

许筱寒的声音婉转而轻灵,和夏莱的天籁之声有几分相似,却比夏莱的声音更有穿透力和感染力,也更有力度,她一番话说完,偌大的院子之中几十名世家子弟呆若木鸡。

一时风动旗响,只有天地清风吹过,吹动各人心事,而许筱寒的慷慨之言也如天地清风一般,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愿赌服输,武斗……我输了!”黄武日倒也光棍,知道他再不站出来,就真不是男人了,不过他仍然不死心,说道,“我要继续向关允挑战,要文比,关允,敢不敢应战?”

“敢,怎么不敢,我替他答应了。”关允还没开口,许筱寒就一口应下,用手一指院子中的灯笼,“灯笼上挂了许多字谜,就比猜字谜好了。不过我有言在先,黄武日,如果你武不如关允有料文不如关允有才,你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刷地全部落在了黄武日身上。

黄武日一咬牙:“如果我再输了,以后见到关允,我退避三舍!”

“好,一言为定,如果你再输了,凡是关允出现的地方,黄武日绕道而行。如果实在避不开,黄武日俯首称臣。”许筱寒似乎吃定了黄武日一样,嘻嘻一笑,“怎么样黄大公子,实在没有底气,就别硬着头皮上了。”

黄武日被激起了血性,主要也是无路可退了,怒道:“比就比,谁怕谁。要是关允输了,也一样。”

“好,我同意。”关允微微一笑,伸手一请,“你是客人,你先请。”

众人让开一条通道,关允和黄武日就一前一后来到一个灯笼面前,许筱寒当仁不让拿过一张纸条,说道:“我出题,请关允和黄武日抢答,谁先答上。谁就是胜利者。一共三局,三局两胜。”

“好,现在出第一题。”许筱寒嫣然一笑,“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日!”黄武日第一个抢答,兴奋之下哈哈一笑,“日。我胜了第一局。”

许筱寒点头说道:“不错。你答对了,第一局,黄武日胜。”

关允倒有风度,笑道:“恭喜。”

许筱寒又来到下一个灯笼面前,念出了第二题:“言有青山青又青,两人土坡观风景。三人牵牛少只角。一人坐在草木中——打四个字,是两个动作。”

这个题难度颇高,黄武日低头沉吟间。关允却伸手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放到许筱寒身后,又拿来一杯茶递上,许筱寒莞尔一笑:“第二局。关允胜。”

金一佳本来也在凝眉猜字,等关允做完了两个动作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请坐奉茶——她点头一笑,不愧是她的男人,聪明绝顶。

此时黄武日还没有醒悟过来。他不服气地喊道:“怎么就是关允胜了?”

许筱寒却是眉毛一挑:“我说他胜就是胜了,自己去想。”

说完,理也不理黄武日,又来到第三个灯笼面前,拿过纸条看了一眼说道:“最后一局,前两局,平手,最后一局定胜负,听好了,我要念了……”…,

“等一下。”黄武日沉不住气了,“金家的灯笼说不定关允都看过了……”

许筱寒明白了,黄武日是认为关允有作弊的嫌疑,她就放下纸条说道:“好,我出一个灯笼上没有的,总可以了吧?信不信我?”

黄武日不信也没有办法,只好点头。

许筱寒就朗声说道:“听好了——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通——打一个工具。”

虽说关允和黄武日的打赌有赌气的成分,但毕竟事关京城世家子弟和平民子弟之间的交锋,黄武日有才无才,代表的是京城世家子弟有才无才,事小,但影响不小。

而且黄武日万一输了,以后见到关允就要绕道走是小事,万一传成整个京城世家子弟都输给关允,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这人……可就丢大了,所以,在场几十人,无一人不支起耳朵听许筱寒最后一个谜语。

此时,都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遗恨,虽说出身世家,即使不读书不上学也比平头百姓拼死拼活考上大学还要强上百倍,但现在事关世家子弟和平民子弟谁高谁下的比试,谁也不想输。

但不想输,并不表明就不会输,关允从小就看过《红楼梦》,更听老妈讲过猜谜的一出,脱口而出:“算盘!”

“答对了。”许筱寒一脸欢喜,“黄武日,你输了,哈哈,世家子弟输给了平民子弟,好玩。”

“我不服!”黄武日恼羞成怒,主要他还是输不起,“不就几个灯谜,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会猜谜就是有才了?我吃过空运过来的法国菜,喝过八六年的红酒,开过保时捷,打过高尔夫,毕业于美国的耶基大学,关允……他会什么?”

终于,黄武日还是搬出了从小优渥的生活经历来压关允一头,言语间,自豪和高人一等的感觉,流露无遗,仿佛关允就再读书再多,也比不上他天生就是高富帅。

“我会什么?”关允冷笑了,拿过一张纸,刷刷刷写下几个字,展开之后,对黄武日说道,“你又会什么?”

黄武日及众人向前一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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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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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的字,比起以前大有进步,京城之行的历练,对他的心境大有影响,连带书法也苍劲了不少。可见,书法想要大成,必须人生境界也要有所突破才行。

人生境界的突破,只能是在激烈的碰撞中发生,平淡如水的生活,难以激发人性之中的潜力。所以,当黄武日以他从小到大优裕的物质生活来表现出他的高人一等时,关允心中的激情被彻底激发了。

世家子弟从小物质条件优越确实是平民子弟无法相比的先天条件,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大炕,先天出身好,不代表就可以用父母创造的财富和权势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不是自己创造的地位和财富,拿来炫耀是最肤浅的行为!

黄武日的话一出口,关允就荡胸生层云,心中天地宽,提笔落字,不再讲究章法和起笔落笔,也不去管布局和开篇,只将胸中意气尽情挥洒在笔端,要的就是激扬文字的气概!

黄武日也好,冷子天也好,以及前来助威的京城子弟们也好,围上来一看,都惊呆了——黄武日开口念道:“吃喝玩乐……”却再也念不下去了,原因无他,只因他不认识后面的字。

不止他不认识,包括冷子天在内的几乎全部京城世家子弟无一人认识!

就连许筱寒自诩天资过人,向前一看,也只认得三五字,其余的字,也是闻所未闻。

关允字迹劲风如刀飘逸出尘并且狂笑如风的书法是——吃喝玩乐鼗髡漭肜蕤颥鳎鲻芤耱豳瓞耵鲕虪虋瀳忁痈巚巂——他哈哈一笑:“黄武日,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你吃过法国菜喝过珍贵的红酒,开过保时捷打过高尔夫。就代表你什么都会了?你看看这些字,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

话一说完,关允哈哈一笑,分开人群扬长而去——仰天大笑转身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一时,所有人都震惊当场,呆若木鸡。

关允智斗黄武日的事迹传出之后。关允在京城世家子弟圈中声名大振。尽管关允以平世子弟之身大败世家子弟的代表黄武日,是为京城世家子弟的耻辱,但由于关允机智风趣且才高八斗,他的题字一时传为美谈,尤其是一句——除了吃喝玩乐,你还还会什么——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成为世家子弟圈子见面时相互调侃的话题。

而黄武日也因此恨关允入骨,只因为关允大笔一挥,他在爸爸铁面无私黄文旭的威名之下。却得了一个吃喝玩乐黄武日的外号,让黄武日一向引以为傲的京城第一多情公子的雅号从此被人遗忘。

等世家子弟都散去之后,金生丽水又重新恢复了

宁静和安祥。许筱寒不知何时也随众人离去,她来如雾去如风,在关允的眼中依然是谜一样的存在,只是现在关允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揣摩她何去何从,只因苏墨虞和齐昂洋闹了别扭。一怒之下就要自己返回燕市。…,

也确实是齐昂洋过分了一些,紧紧跟在李梦涵的身后,寸步不离,就和跟屁虫没有两样,什么燕省第一公子,什么商业天才等等光环在他身上全然不见,只变成了一个坠入情网的纯情小青年,当日在八里屯的杀伐果断,在黄梁的指挥若定,全变成了现在的嬉皮笑脸和甜言蜜语,不由关允不摇头叹息,都说女人一恋爱智商就是零,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墨虞大感冷落大受委屈,虽然没有落泪,却眼圈发红,借口燕市要事,就要动身。齐昂洋也不拦着,还问要不要安排人送她,终于就惹得苏墨虞泪如雨下,气得甩身就走,关允一步拦住了苏墨虞。

“墨虞,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关允不是怜香惜玉的博爱,而是毕竟和苏墨虞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不能放手不管,齐昂洋是他的兄弟,齐昂洋的事情,他不帮他收场谁帮?

苏墨虞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其实如果不是化妆过重,她眉眼如画,也是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绝对是绝色女子,现在伤心一哭,妆被冲出两条泪痕,不免有几分惨淡。越是高调的人生越容易黯然收场,越是浓妆艳抹卸妆之后越是惨淡如霜。

“我……”苏墨虞一时踌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下定了决心,“好,我不走了。”

在关允劝慰苏墨虞时,齐昂洋依然在一旁纠缠李梦涵,功夫不负有心人,李梦涵显然不再对他不理不睬,而是多少应答几句,进展不小。

关允无奈摇头,他来提亲,齐昂洋本来是来捣乱,结果倒好,他是提亲成功了,齐昂洋也恋上李梦涵,还真是打仗真兄弟,也算是各有收获了。

既然金全道吩咐让他晚上留宿金家,关允就一直等到晚上。奇怪的是,在金全道不在的时候,李凝欢也没有出面待客。金一佳说,妈妈信佛,性子淡泊,除非有必要,轻易不会露面。想想金全道也精通佛学,关允就释然了。

其实古时世家之女大多信佛,王维母亲崔氏之女就终身吃素信佛。

晚间时分,金全道回来了。

关允心中也一直担心老人家的病情,却又不好多问,金全道去时三人,回来一人,而且脸色缓和了几分,显然是老人家应该暂时无虞了。

晚上安排了一顿清淡的晚宴。

因为有苏墨虞和李梦涵还在的缘故,金一佳没有和关允同席,关允和齐昂洋陪在金全道身边,金全道不说话,二人也只是低头吃饭了。

一顿饭就真正吃出了食不语的境界。齐昂洋家教也算严格,齐家就有食不语的家规,关家也有。关允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仔细回想他成长过程中老妈对他的严格约束,不管是过门不踩门槛的细节,还是吃饭时不说话不发出声响的食不语的规矩,无一处不彰显老妈不凡的出身,比起别家孩子从小打闹嬉笑吃饭,关家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紧闭大门,端坐不动,悄声进餐。

小时候不觉得,关允只当是老妈事多,对他和小妹要求严格也是好事,有利于他和小妹以后的成材。现在越愈加佩服老妈的目光长远,规矩从小立,人品细节起,一个人的品行和修养,不在惊天动地的大事之上体现,而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流露无遗。…,

换言之,一个人有没有规矩和修养,不在全身的珠光宝气或是名车名表,而在言谈举止。可惜的是,传统的礼节被所谓的文化运动冲击得七零八落,现在所谓的世家也好权贵也罢,真正懂得中华民族传统礼仪的却是少之又少。

曾经的礼仪之邦,现在国人在国外的形象却是粗俗无知和愚昧的代表,到底是谁之错?

饭后,金全道开口说道:“关允,你跟我来。”

金全道转身就走,关允起身,齐昂洋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老丈人第一次训话,要小心应付,我是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哈哈,我去搞定李梦涵了。”

关允想劝齐昂洋几句什么,比如在善待苏墨虞……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别人的感情世界,外人毕竟只是看客,不身在其中,体会不到其中的酸甜苦辣,多说无益。

金生丽水虽然不是金家的家宅,但从布局来看,金全道平常肯定也常来住,等关允一步迈入书房之后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金生丽水是金全道常来的修身养性之处。

书房很大,有几个硕大无比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关允扫了一眼,大部分是儒家、道家和佛家的书,政冶和历史类的倒是不多,由此可见,金全道来到金生丽水,就是要放下政冶和世俗事务,专心研究形而上的理论。

不过,此时的金全道却没有形而上的心思,他径直坐到书桌后面宽大的沙发椅上,示意关允也坐,开门见山地说道:“关允,我见到容半山了。”

关允微微一惊,想起容半山曾托金一佳送字给金全道,再联想到他最终向金全道提亲成功,莫非是说老容头一直认为金一佳才是他的良配?再深入一想,老容头应该和金全道有私交,否则他不会特意送金全道题字。

关允没接金全道的话,他知道金全道还会有话向下说。

关允对金全道的感觉很复杂,既敬畏三分,又觉得他厚重如山的性格背后,总有不为人所知的深藏的秘密。当然,对于每一个世家掌门人来说,都会有深不可测的秘密,只是总让关允想不明白的是,老容头为什么宁肯题字送与金全道,也不送与容家?

“你身后有一个容头山……”金全道的目光深沉如水,直视关允的双眼,“身边有一个母邦芳和容小妹,你表面上出身平民之家,其实你比京城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出身高贵,而且谁也比不了你的是,你一人就是两大世家的支点……关允,虽说英雄莫问出处,你出生在乡下不假,但却不是身份卑微草间求活的蓬蒿人!”

“你是流落民间的上品寒门!”(未完待续「本文字由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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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信仰着生命女神,崇尚自然之道;

兽人被驱赶至贫瘠的红云高原,无奈只能皈依大地母神;

人类却凭借自身的智慧,获得了让其他种族闻之色变的法术力量,将这片大陆变成了法师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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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的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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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容半山的精心谋划



关允并不知道金全道为何和他再次谈论出身问题,和金全道的激动和兴奋相比,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静,仿佛所谓的上品和下品,或是世家和寒门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称谓罢了。

从小到大,老妈虽然规矩众多,要求甚严,但从来没有向关允灌输过所谓的上品和下品的区分,更没有告诉他世家和寒门的天壤之别,也正是在老妈的精心培养下,关允以出身寒门的卑微身份,却不管是礼仪、诗书还是才能以及个人品行,丝毫不比从小花钱无数请名师教导的世家子女差上分毫!

甚至在谦逊、平和和为他人着想等品德上,关允比大多傲慢的世家子女强上何止百倍。而且关允凭借自身实力考取京城大学,又在孔县浮沉一年,坚韧不拔百折不挠,以他现在的上升势头和人生积累,不必再多一个世家出身的身份,一样可以乘风破浪。

关允在老妈的影响下,在老容头的引导下,骨子里种下的是平民情怀,对于所谓的世家子弟的身份,并不在意。而此次京城之行,更是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世家宁有种乎的逆反思想,或许有一天会冲天而起,长成一棵足以影响国家大势的大树。

“金伯伯……”关允微一思忖,一脸平静地说道,“妈妈和小妹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容伯伯的身世,我也猜到了一些,但我姓关。”

关允的声音不大。也没有起承转合,只是淡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他姓关,一句话说出,金全道脸色顿时大为动容。

关允……好一个上品寒门的年轻人,只用一个姓关的回答就明确无误地表明了心迹,关成仁出身平民,他是关家后代。不管世家的母亲和小妹,也不管京城第一世家容家曾经的掌门人容半山,他只是一个姓关的农家子弟!

金全道心潮起伏。竟是险些一时心神失衡,第一次,他被关允这个波澜不惊的年轻人震憾了。也第一次以长辈爱惜晚辈的目光看向了关允,心中了除了喜爱,还是喜爱。

金全道之所以一上来就以流落民间的上品寒门形容关允,也确实是他今天和容半山的见面,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三十年未见,故友重逢,在老人家的病床之前,当金全道再次见道纵使相逢应不识的容半山时,三十年的岁月呼啸而过,当年意气风发的容半山已经垂垂老矣。尤其是他微弯的腰和沧桑纵横的脸,见证了几十年颠沛流离的岁月风霜,他差一点老泪纵横,当场失态!

只是老人家卧病在床,不是他和容半山相认的场合。他只好强压心中的情怀,向容半山投去了饱含问询和大有深意的一瞥。只可惜,容半山只是回应了他一个淡如秋风的眼神,仿佛三十年的岁月,只是昨天和今天的间隔一般。

围绕老人家病床之前的,还有容家的容一水和容相连。相比金全道只是淡如秋风的眼神待遇。容一水和容相连身为容半山一母同胞的兄弟,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容半山甚至都没有多看容一水和容相连一眼,从容一水和容相连迫切却微有窘迫的表情让金全道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本他以为容半山题字中的一句——高歌一曲重上路——是指要重回京城,重新执掌容家,现在才知道,是另有所指。

容半山原本就没有打算认回容家,否则,他也不会对容一水和容相连视而不见,也更不会选择在老人家病床之前和容一水、容相连相见,显然在之前,容半山并没有先回容家和容一水、容相连见面。…,

金全道回想起容半山出京之前和容家一刀两断的传闻,又亲眼见到容一水和容相连与容半山面对面却不能相认的场景,他就愈加肯定,容半山此次进京,只为看望老人家而来,并非想要认回容家。

那么容半山的高歌一曲重上路又是何意?难道是……金全道心中蓦然一道亮光闪过,莫非容半山暗示要重新扶植一人,重新创建一个世家出来?

以容半山的不世才学,如果他真心扶植一人,在短短几十年之内再创立一个庞大的世家,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大有可能。

容半山想扶植谁?不言而喻,必是关允!

关允虽有一个平民的父亲,却有世家出身的母亲,而且他从小家教极严,一举一动符合世家子弟的规范,同时又有足够的官场智慧,他所欠缺的就是机遇,以容半山的不世才学再加上关允的天纵之才,哪怕不借助容家的势力和母邦芳身后世家的力量,也完全可以迅速地壮大成长。

但如果容半山真正想要扶植关允成为新兴的世家代表,也必须要有京城五大世家其中一两家的支持才行,否则,有可能在壮大之前,就会被几大世家的联手打压而夭折。

金家……就是容半山为关允的成长之路拉拢的第一个世家靠山!

至此,金全道才算猜透容半山的真正用心,心中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无奈,庆幸的是,金家接纳了关允,无奈的是,他精心钻研了多年的书籍,又在京城高官在坐,最终还是比不过流落民间并远离政治中心的容半山的智慧,容半山真是达到了学究天人的大成之境不成?

最后老人家的病情虽然没有转危为安,总算度过了危险期,但前景依然不很乐观,众人忧心忡忡地从病房出来之后,正在议论刚才的陌生老者是何人时,金全道才想起应该拉过容半山说上几句话,四下一看,容半山却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

再看容一水和容相连四下寻找的迫切神情,金全道就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容半山此来京城,一为和故人见面,二为关允铺路,除此之外,认回容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以金全道回到金生丽水之后,一直琢磨怎样点醒关允,或是看关允是不是知道容半山的精心谋划,想来想去,他就以流落民间的上品寒门来形容关允,想知道关允有没有跻身到世家豪门之列的雄心。

不想关允不为所动。

“关允,你是不是知道容半山当年为什么离京,又为什么三十年不回京城?”金全道不信关允不想知道容家的秘辛,也不信关允真的不想以世家子弟自居,“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母邦芳究竟出身哪个世家?”

“我是很想知道。”关允诚恳地说道,“不过我只想听容伯伯和我妈亲口说出来。”

一句话又堵住了金全道想要借机试探关允的路,金全道无奈地摇头一笑,好一个关允,有原则有立场,还真是小瞧了他,这么一想,他心中豁然开朗,不再试探关允对平民身世和世家出身的心态,决定暂时再瞒下他对容半山有意扶植关允发展壮大成为一支世家的猜测,上前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说道:“你的想法很好,记住一点,以后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谢谢金伯伯教诲。”关允虽然没有猜透金全道找他谈话的出发点是什么,却又多少猜到和金全道见到了老容头有关。…,

“早些睡吧,再送你一句话,和你共勉。”金全道十分赏识地冲关允点点头,“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

回到房间,关允仍然沉浸在和金全道的对话之中,以金全道的身份,和他的一番长谈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感而发,不过关允总感觉金全道的话意犹未尽,似乎该表达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也许是有所顾忌,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不管了,关允已经习惯了身居上位者说话藏头露尾的风格,该他知道的真相,到时就会知道,人在官场,不去刻意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是基本素养。

金家客房众多,齐昂洋和苏墨虞住在西厢——李梦涵晚饭后回去了,还好,齐昂洋要到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关允则被安排在了东厢。

所谓东床快婿,正是此意。

关允的房间不小,干净、整洁又温暖如春,躲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他一时难以入眠,明天就要返回黄梁了,京城之行接近了尾声,收获不少,遗憾也有不少,正是人生不会完美总有一丝缺憾的真实写照。

春节算是过完了,年后的黄梁局势,也该大开了,关允思前想后,慢慢困意袭来,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金家的客房都是平房,大门是对开的木门,很有古风,但相应的,开门的声音就吱吱作响。关允跳下床,来到门前,悄然拉开一条门缝,吱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差点吓他一跳,不由他自责不够淡定,又不是偷情,慌张什么?

门外是穿着睡衣的金一佳。

门一开,金一佳带着一股冷风就扑进了关允的怀中,她柔体如酥,温香如玉,上来就紧紧钩住了关允的脖子:“关允,我要送你一个天大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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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冷不防被温香软玉扑满怀,怀中美人柔软宜人清香可人,他虽然累了一天,还是被瞬时点燃了火焰。

不过……等他正要拦腰抱起金一佳时,金一佳却娇艳红唇向前一送,双片甜美如酒的嘴唇就正正盖在了他的嘴上,耳边听到金一佳半醉半醒呓语一般的娇声:“先盖一个章,留个记号,从此宣告我对你的占领。”

关允哭笑不得:“过…”就是你送我的天大的礼物?”

“是呀,你还想怎样?”金一佳瞪着一双无辜而天真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关允,“你以为我主动来献身?好呀你,原来你当我是这么随便的人。”

关允见过金一佳穿职业装时的职业丽人形象,也见过她穿休闲装时的青春女孩形象,独独没有见过她穿睡衣时的居家形象,一个女人的居家形象才是最动人最扰乱男人心的形象,毕竟其他外在的形象都是精装本,只有居家形象才是平装本。

面一个女人如果娶到家中,大部分时间面对的是平装本,平装本是否赏心悦目,才是一个聪明的男人的真正关注点。往往许多女人精装本时光彩照人,却只是化妆品和辅助衣物的作用,在平装本时就黯然失色了。

金一佳平装本时,多了三分可爱四分顽皮,尤其是小脸红润喜人,比精装本时更显风姿。再看她睡衣的衣领微开,露出香颈和优美的锁骨,而半遮半露云山雾照的山峰,露出了山脚下的一片洁白,再有梅花的暗香袭人,此情此景,不由关允不心思大动。

不过,金一佳的一句话,又让他jī情退却了,是呀,一佳是一个好女孩,恪守传统美德,早就说过要留到新婚之夜了,他怎么还有偷情的想法,何况又是在金家?确实是不应该,关允就嘿嘿一笑:“没有,我就知道你是好女孩,我有耐心等……。”

话未说完,金一佳的娇艳红唇又送到了嘴边,一副任君品尝的心甘情愿,关允猜到了金一佳的心思,体谅他身为男人的焦急和渴望,就来给他三分安慰,好让他安心。

安心就安心,关允一时兴起,弯腰抱起金一佳,将她扔到床上,俯身就压了上去,忽然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金一佳嘤咛一声:“快下去,别压在我身上,沉死了。

关允嘿嘿一笑,翻身躺在床上,见金一佳花容如玉秀色可餐,就又想亲上一口,却被金一佳一把推开,金一佳咯咯一笑,跳下床,一看时间都晚上十点多了,不由花容失色,惊道:“不好,万一被妈妈发现就惨了,为了满足你的个人私欲,我的形象就会全毁了,臭关允,我恨你……。”

关允无语,明明是金一佳主动送人上门,现在又成了他的不是,再有智慧再干练的女人,不讲理的时候也是让人无奈的女人,他只冇好主动承认了自己欲火焚身的错误,又悄悄送金一佳到门外,才算让金一佳又笑逐颜开。…,

等金一佳蹑手蹑脚沿走廊回到房间之后,关允重新躺回床上,才一闭眼就沉沉睡去。睡至半夜,恍惚中听到房门吱哑一响,迷迷糊糊中他还在想,是不是刚才送金一佳走的时候忘了锁门?门又被风吹开了?

半醒半醒之间,关允懒得起身去锁门,只顾继续埋头睡觉,却听到门又响了一声,似乎是又被风刮住了,估计是在做梦了,他翻了个身继续大睡时,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人。

不等他分清现实还是梦境时,身边人光滑而柔软的身子就贴了过来,关允本能地双手一推,入手之处是两座高耸、弹性十足的山峰,滑、弹、软,真实感十足,再伸手一探,怀中人儿未着寸缕,竟是赤身地投怀送抱。

难道是金一佳去而复返?不应该,金一佳极有主见,她说过要留到处子之身到新婚之夜,她肯定做到,以关允的识人之明和对她的了解,金一佳绝不会自食其言,不是金一佳还能有谁对他投怀送抱?关允不是自恋狂,不会自大到认为他是虎躯一震就让无数女人俯首称臣的霸男。

肯定是一个梦了……,关允一天下来斗智斗力,又累又乏,刚才又和金一佳缠绵了半天,实在是困乏之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也就没有去想太多,只当是一个春梦罢了。

春梦一醒,就会了无命……

怀中的人儿身躯滚烫,紧紧贴在关允的身上,先是笨拙地亲吻关允,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动手脱关允的衣服一关允穿了睡衣,想要脱下来也容易,转眼间他就被剥得只剩下内裤了。

似乎感觉到梦境也太真实了一些,再加上了关允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体顿时就起了反应,怀中人儿动手去脱关允内裤的时候,手碰到了关允的尘根,如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而关允也被jī起了男人的本能,翻身上马,就将怀中人儿压在了身下,双手乱摸,嘴也狠狠地亲在了她的唇上。

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真实,关允几乎疑心不是春梦而是真实的发生,他想醒来,却醒不来,想拒绝,却有心无力,而怀中人儿只迟疑了片刻,就又帮他脱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关允感觉就如即将跃马扬鞭的将军一样,马上就要势如破竹,横扫千军时……,

等等,鼻中传来一股淡淡的樱花香气,让关允暮然惊醒,他认识的女人当中,只有一人身上散发樱花之香一、苏墨虞!

苏墨虞可是他生死之交的兄弟齐昂洋的女人一朋友妻不可欺,根深蒂固的道德约束让关允即将破城而入时,终于大梦初醒,意识到他做的不是春梦,而是活生生的肉色生香的事实!

关允醒了,睁眼一看,被他压在身上的人儿正是满脸泪痕的苏墨虞!

这一惊可是非司小可,关允一下翻身下马,见苏果虞梨花带雨,眼神中既有痛苦又有迷茫,似乎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已经做好了承受他的冲击的准备,只是悲怆之中的绝望,让他为之暮然心伤!

一瞬间想起苏墨虞说过的一句话:“我不信你和齐昂洋的兄弟情谊就这么好,有多少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关允此时再无一丝睡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苏墨虞因爱成恨,想要报复齐昂洋,而他,则成了她报复齐昂洋的工具。…,

如果他真和苏墨虞成就了好事,他以后怎么再和齐昂洋称兄道弟?尽管齐昂洋并不真的在意苏墨虞,但毕竟她自认是他的女人,而且又是发生在金家,在金全道刚答应了他的提亲之后,他却和别的女人在金家的东床之上偷情,真是非人哉!

一时间关允又气又怒,苏墨虞差点陷他于对不起金全道的信任和金一佳的爱的境地,又害得他差点做出和齐昂洋难以面对的糗事,她怎么能这样?她再恨齐昂洋也不能算计他拿他当枪。

“苏墨虞,请你马上离开!”关允脸色一沉,对床上玉体横陈的苏墨虞下了逐客令,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苏墨虞面色红润未退,也不知是jī情所致,还是羞愧难当,她紧闭双眼,泪流不止,玉体在微亮的灯光下散发成熟而诱人的光泽,胸前的山峰在平躺时冇依然傲然而立,展现出惊人的弹性,她喃喃低语:“关允,求求你,要了我。”

关允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了,按理说是个男人在如此美色当前任君采撷的当下,都会毫不犹豫扑了上去,先攻城掠地再说,以后怎么办是以后的事情,但关允就是关允,他如果没有自制力,没有凡事想得长远的考量,他早就一败涂地,一辈子终老孔县了,况且现在他是在金家的东床之上,况且苏墨虞发心不正,是想害他!

“好,你不走,我走!”关允懒得再和苏墨虞多说,万一他和苏墨虞赤裸相对的情景被人发现,先跳黄河后跳长江也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了,他起身穿上衣服,就要下床。

“关允,你狠!”苏墨虞翻身下床,胡乱抱了衣服在胸前,留给关允一个曼妙美好的后背,她的右臀之上有一个纹身,竟是一片灿烂盛开的樱花。

苏墨虞穿好衣服,回身看了关允一眼,眼中全是绝望和不甘:“关允,你记住,你曾经有机会拯救一个女人的绝望,但你没有!”说完,她转身离去,门吱哑一响过后,就如春梦过后是秋风一样,一股凉意从门外吹进房间,让关允遍体生寒。

次日一早,关允和齐昂洋启程返回燕市,却不见了苏墨虞,齐昂洋说苏墨虞一早就独自离开了,也没说什么原因,显然齐昂洋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说到苏墨虞时,淡然如风,毫不在意。

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关允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应付了过去。

金一佳依依不舍地送别关允,她俯在关允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我接到夏莱电话了,她说祝福我们。她还说,她留给你的一封信里,有她在进取学院搜集到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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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传之宝,山河社稷图!

溜溜狗、种种地,用真气客串一下治病,玩玩暧昧,《随身山河图》的生活如此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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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汽车由京城出发,一路南下,直奔燕市。关允和齐昂洋同乘一车,迎着晨日,踏上了返程之路。

阳光大好,万道金光洒满大地,虽是冬天,却给人生机勃勃之感。

阳光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年一过,春天的脚步就近了。

没有严冬的严寒,就没有春回大地的喜悦。世间的事情向来如此,四季分明,才会真切地体会到春天的播种,夏天的生长,秋天的丰收和冬天的珍藏。

关允微眯了双眼,凝望窗外的原野,想起金全道并没有因为他撞坏了他的爱车奔驰而流露一丝不满,甚至提也没提,果然极有涵养。如果说齐全留给关允的印象是谦谦君子之风,那么金全道在他眼中,就如一名渊博的国学大师,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又宽容大度,有古人坦荡之风。

只是奇怪的是,在齐全身上还能感受到一丝刻意内敛的官威,在金全道身上关允自始至终没有察觉他有丝毫官威流露,而金全道无论身份地位和职务,都比齐全还要高上许多,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大成之境?

总结京城之行的收获,关允用八个大字形容就是——方寸之间,天地渐宽!

老容头没有联系上,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去,反正他说过该回去的时候自会回去,关允也就没有再多操心,只有金一佳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夏莱的信中,居然有她在进取学院搜集到的证据!

其实关允早就猜到夏莱手中必定有进取学院的铁证,否则她也不会被进取学院一路追杀,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但在夏莱醒来之后过了这么久,没见到进取学院的事件有突破性进展,就说明了一点,她的证据还没有引爆。

更说明了一点,她有证据在手,也一直没有告诉夏德长!

夏德长也真是可怜。被自己女儿瞒得这么死,说明在夏莱的心目中,夏德长已经失去了一位父亲应有的父德,夏莱宁肯不为自己申冤也不将证据提交到夏德长手中,可见她对夏德长是怎样的失望。

而她决定远飞美国,相信也是对李玉欢彻底失望了,这么一想,关允心中涌动的是深深的无奈。谁也选择不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归处,夏莱在美国,她一个人该承担多少悲伤和沉重。

夏莱送他的毛衣和信件,关允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在金一佳告诉他夏莱信件中有证据时,他也没有急着打开,还是静静地放到了后备箱中,想等回到黄梁之后再看……

京城之行有太多的事情在脑中涌动,需要他慢慢消化。而进取学院的事情他也掌握了大半的主动,夏莱的证据也算是雪中送炭。相信可以加剧郑天则的倒台进程。

而由京城之行和世家的接触,让关允心中对如何和黄梁三大宗姓相处更有了借鉴意义,在他的心中已经为黄梁三大宗姓的最终命运,设定了一个远景规划。

同时,在京城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冲突和矛盾隐患,让关允的理念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对他今后的成长。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

“关弟,别胡思乱想了,李梦涵是我的女人。你不许和我抢。”齐昂洋沉默了半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李梦涵。

关允哑然失笑:“我对李梦涵没感觉,倒是我在想苏墨虞该怎么办?”…,

齐昂洋误会了关允的意思,哈哈一笑:“苏墨虞你想要,随便拿去算了,我不在乎。关弟,我是真的恋爱了,这辈子就爱李梦涵一个了。天下的女人,除了李梦涵之外,随便你喜欢哪一个,我都不会和你争。”

“苏墨虞昨天晚上……”关允犹豫一下,差点儿说出实情,忍了一忍,又咽了回去,“她昨天晚上没有找你?”

“真神了,这你也猜到了?”齐昂洋嘿嘿一笑,“找了,她摸到了我的房间,想要和我……我没同意,她哭着走了。我是有原则的男人,娶不了她,就不能毁了她的清白。我知道她的心思,这几天正好是她的危险期,说不定一次就珠胎暗结了,一次快乐,后患无穷。”

关允可是吓了一跳,幸亏他当时紧急刹车,否则激情难却之下,万一苏墨虞怀了他的后代,事情闹大了,他可就真的身败名裂了。想起老容头对他在女人问题上的教诲,他顿时出了一头冷汗,昨晚真是险之又险,差一点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开始着手黄梁投资的事情,这几天,我再休息休息,最近也够累的。”齐昂洋没有注意到关允的异样,更想不到苏墨虞昨晚还摸到了关允的房间,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苏墨虞身上了,“该收心了,女人是女人,事业是事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女人和事业,是男人的一对翅膀,缺一不可。”

关允笑笑,没再说话,心思就飘远了,他能理解苏墨虞的伤痛,但理解并不赞成他支持苏墨虞的做法,女人有时傻起来也真是让人无语。

早晨从京城出发,大概十点左右的时候,汽车抵达了燕市,关允不在燕市停留,送齐昂洋下了出站口,他和齐昂洋握手告别,不料在关允正要上车启程的时候,齐昂洋刚钻进汽车又跳了出来,手里举着电话,一脸焦急:“关允,墨虞出事了。”

“怎么了?”关允心头一沉。

“自杀未遂!”

“什么?”关允大吃一惊,心头一阵沉重和悲哀,脑中呼啸而过昨晚苏墨虞临走时的一句话——关允,你记住,你曾经有机会拯救一个女人的绝望,但你没有!

因爱成恨,因恨成伤,因伤成痴,苏墨虞这个女人,真让关允怕了。

关允和齐昂洋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墨虞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她也是命大,吞了一瓶安眠药,在城角庄的寓所,一个人昏死过去,也正好房东前去收房租,见门没锁就推门进去了,一进门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苏墨虞。

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苏墨虞就没命了。

房东现在还惊魂未定,说是给再多钱也不敢租给苏墨虞了,齐昂洋好说歹说算是支走了房东,一脸忧色地站在病房门前,不敢进去:“关弟,你替我看看她,事情都是由我引起,我没脸见她。”

“……”关允也不想去见苏墨虞,他也心中有疚,虽然从根本上讲他也是无辜的好人,但齐昂洋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他不能回避,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试试劝劝她,如果劝不了,昂洋,你……好自为之。”

“别呀关弟,这事儿你得帮我摆平,求你了,你不帮我,就真没人帮我了,我只有死路一条了。”齐昂洋紧紧抓住关允的手,“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成不?”…,

关允摇头苦笑:“我尽量劝她想开一些。”

现在齐昂洋才知道抓瞎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谁让他既不喜欢苏墨虞又不快刀斩乱麻,还非拿苏墨虞当挡箭牌?女人韶华易逝青春易老,耗不起时光。

不过说什么也没用了,关允推门进了病房,见苏墨虞仰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神情黯然,目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洗尽铅华的苏墨虞脸色虽然难看,但天生丽质的她此时反倒多了真实,不再涂抹口红的嘴唇微微泛白,却平添了几分性感,再看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样,如果她一直以素颜示人,齐昂洋未尝不会爱上她,只可惜世事总是阴错阳差,错过的缘份就永不再来。

“墨虞,你好些没有?”关允向前,轻轻替她盖了盖被子,见她的手露在外面,就抓住她的手准备放到被子里面,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苏墨虞的手冰凉,她十分用力,指甲都刺进了关允的肉里:“关允,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很不值?”

“是。”关允实言相告,“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为情自杀是最傻的行为,想想父母和亲人,这个世界上,你不是只为一个人而活着。”

“我错了。”苏墨虞哭了,泪如泉涌,“关允,我醒来之后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太傻了,太不值了,从现在开始,苏墨虞只为自己活着,不会再为齐昂洋流一滴泪。”

关允拿过纸巾替苏墨虞擦拭眼泪,她的泪是悔恨的泪,是新生的泪,一个人如果死过一次之后还不清醒的话,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谢谢你关允,从此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在最无助的时候,谁为一个女人擦泪,谁就是她心中最亲近的人。

关允吓了一跳,想说什么,苏墨虞又解释说道:“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再上你的床了,我就当你一辈子的苏姐,当你一辈子无关风月的红颜知己。”

苏墨虞仿佛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从此以后,千山万水,我一路追随在你身后,不管你走到哪一步,都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啊?”关允大吃一惊,“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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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三个耳光动黄梁

从苏墨虞的病房出来,关允如释重负,拍了拍齐昂洋的肩膀:“幸不辱使命!”

齐昂洋一脸惊喜:“摆平了?”

“我是谁?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从此以后,苏墨虞不会再为你流一滴泪。”关允毫不客气地将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入李门深如海,从此齐郎是路人,你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是过去式了。”

“好,好,太好了。”齐昂洋连连搓手,“好兄弟,没说的,以后要是你和墨虞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放心,我会替你在一佳面前打掩护。”

“一边去,是包袱就往兄弟们身上背,有没有良心?”关允打了齐昂洋一拳,“以后等我需要政绩的时候,你记得帮我上几个项目就行了。”

“没问题,我不帮你谁帮你。”齐昂洋乐开了花,万一苏墨虞醒来后还赖着他,以死相逼,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没想到这么棘手的难题让关允解决了,不由他不喜出望外,对关允手到擒来摆平女人的手段顿时高看了一眼。

“一言为定。”关允哈哈一笑,“记得,早晚还债。”

“去去去,就算没有墨虞的事情,我会不帮你?”齐昂洋心情大好,抱着关允的肩膀送他下楼,“行了,没说的,以后只要你需要,我这个当哥的绝对二话不说,冲锋在前。”

坐在返回燕市的车上,继续一路南下。关允心情沉静了许多。苏墨虞经此一难,从此人生态度大变,不再追求所谓一生一世的爱情,从此对爱情绝望。她在病床上向关允保证,以后她就是追随关允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不谈风月,只谈合作。不管关允走到哪里,她都会一路追随,为了关允的政绩而投资项目。只要关允需要,她必将追随到底。

关允也没有想到,苏墨虞的态度转变之大。让他震惊。应该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有意建立自己班底的意图,当然他也知道,一个政治人物想要成功,必须要有一个如臂使指的班底。

班底包括如刘宝家、雷镔力一样的兄弟,也需要经济上的助力,还需要李理一样的亲信,如果说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算是他的初步班底的话,那么苏墨虞的意外加入,等于是他的班底初具雏形了。

苏墨虞的经济实力究竟有多雄厚。关允不得而知,但从齐昂洋在黄梁投资非要拉上她的举动来推测,她必定身家不菲,岂不是说,他不辞辛苦地帮助齐昂洋和苏墨虞。算是好人有好报,捡到宝了?

关允不由一阵暗喜。

下午时分,汽车到了黄梁。关允去的时候开的是金一佳的车,回来的时候坐的是齐昂洋的车,按照约定,车送他到黄梁市委就会返回燕市。

下了高速。向西一拐,汽车就驶到了联合路上,不多时就到了光明大街的交叉口,向左一拐,前行不远,堵车了。

人群聚在一起,围在了路中央,将公路堵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机问关允:“关秘书,要不要绕过去?”

“这样吧小孟,你绕到市委,放下我的行李就回去。这里离市委不远了,我走过就行了。”关允下车,谢过司机,他安步当车,分开人群就挤了进去。…,

人群当中,一个衣衫褴褛年约30岁左右的光头男人蹲在地上,一脸倔强,双眼喷出怒火,流露出不甘和愤怒。两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一人30岁左右,一人40岁出头,二人一身酒气,居高临下,趾高气扬。

出了什么事情?关允见光头男人身边倒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是自制的炉子,炉子里烤着红薯,炉子倒在了地上,红薯散落了一地。推车旁边,是一辆挂着市委牌照的桑塔纳。

“大爷,怎么回事这是?”关允问身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

“小伙子,你不知道吧?唉,别提了。”老大爷一脸无奈,连连摇头,“这个卖红薯的叫楚朝晖,常年在这一带摆摊卖红薯,是个实诚人,从来不缺斤短两,老街坊都叫他红薯小楚,也时不时接济他一点儿,他家里有病人,就靠卖红薯给爱人治病,一年到头365天,一天也不歇着,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不今天过马路的时候,为了让一个追气球的小孩,挡了车的路,就被汽车撞翻了推车,车下的人,还非要他赔钱……”

老大爷一头花白头发,一脸气愤:“一看这车上就是当官的,上来就问小楚要什么暂住证,还要什么卫生许可证,这么大的地方,还容不下一个卖红薯的?当官的天天大鱼大肉,小老百姓卖个红薯吃一口饭,就这么难?”

一番话说得关允心头无比沉重,京城之行,面对众多世家子弟的嚣张,想起黄武日吃法国菜喝十几年红酒的狂妄,再看眼前一个红薯摊也被揪翻的不公,他心中十分悲痛,难道敬爱的祖国可爱的母亲,连让自己孩子摆一个摊的宽容都没有?

爱民如子,为官者如果真能做到爱护百姓和自家孩子一样,天下绝对大公!

“你赔不赔?”30岁出头穿一件土黄色棉袄的男人吼了一句,“你看看车的保险杠都掉漆了,喷漆少说也得一百块,赶紧赔钱,不赔钱,扣了你的摊子,以后别想在黄梁摆摊,信不信只要你在黄梁一露面,我就能让你滚蛋?”

40多岁出头穿一件蓝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摆摊本来就是非法经营,不把你抓起来就不错了,你还耍赖,要么赔钱,要么跪下磕三个头,你选一个。”

一个老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说道:“我说你们是什么单位的?人家一个卖红薯的多可怜,你们非逼他赔钱,他一天才赚几块钱?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有没有良心?”

30岁的土黄色棉袄男人勃然大怒,一把推开老大娘:“你一边儿去,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也不怕摔着碰着?”

用力过大,推得老大娘向后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幸好关允上前一步扶住。关允正要发火,却晚了一步,土黄色棉袄的男人飞起一脚,踢在了蹲在地上的楚朝晖身上。

楚朝晖不躲不闪,任由土黄色男人踢中,不过他身子只是晃了一晃,没有倒下,倒让关允小吃了一惊,人在蹲着时最是吃力不住,一般被踢中都会摔倒,楚朝晖却只是动了一下,难道是以前扎过马步?基本功很扎实。

“怎么打人了?”围观的群众发出了不满的呼声。

“就是,不许打人!”

“不许打人!”…,

群情激愤,纷纷指责土黄棉袄的男人打人。土黄棉袄估计也是平常嚣张惯了,被人群一起哄,反倒更加变本加厉了,又一脚踢在楚朝晖身上,不但上脚,还动了手,一边打还一边说:“我就打人了,你们能怎么着?我就打人了!有本事动我一根手指试试……”

众人或许畏惧土黄棉袄的气焰,或许习惯了当敢怒不敢言的良民,都只是纷纷指责土黄棉袄,却只有一个小伙子上前一步要拦住土黄棉袄,才迈出脚步,就被蓝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喝住。

“你知道我们是谁?我是单水区政府办主任,他是单水区长秘书……你想多管闲事?”蓝色上衣的男人官威十足,冷笑一声,“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说。”

小伙子吓得止步不前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卖红薯的和黄梁第一区单水区的大官作对,谁都会掂量一下轻重。

“住手!”眼见蓝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和土黄棉袄的男人气焰滔天,吓得周围人群无一人敢为楚朝晖出头时,终于有一人挺身而出,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土黄棉袄高高举起就要落到楚朝晖脸上的胳膊,“身为党员干部,当街打人,有份。公车私用,又酒后驾车,是犯法行为。你不觉得丢人现眼还觉得自己骑在百姓头上很威风,是不是?”

关允一番义正辞严的话立刻引来了围观群众的满堂喝彩。

“好!”

“说得好!”

土黄棉袄斜了关允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是谁?谁裤裆里掉出来的东西,敢训老子……”

话未说完,关允一扬手一个耳光打在他的右脸上:“第一个耳光,我替老百姓教训你。”手一翻,又一个耳光打在了左脸上,“第二个耳光,我替王启华教训你。”

两个耳光打得土黄棉袄晕头转向,也打得他一时火起,暴跳如雷:“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整不死你……”说话间他跳了起来,一脚就踹向了关允。

关允向旁边一躲,伸手一推土黄棉袄,土黄棉袄收势不住,一下就跌倒在地。

蓝色上衣中年男人不干了,挽胳膊正要动手,关允一回身,一扬手一个耳光就正打在他的脸上,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被一个20多岁出头的小年轻当众打了耳光,这个可是奇耻大辱。

不料关允打完之后,嘴中说出了一句话,立刻让准备还手的中年男人和土黄棉袄呆立当场!

“这个耳光,我替市委蒋书记打你!”

三个耳光动黄梁,关允一回黄梁,就点燃了黄梁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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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埋下长远

单水区是黄梁第一大区,区委书记丁思玉,区长王启华。孔县现任县长陈宇翔也是出自单水区,单水区不但是黄梁市区面积最大、经济产值最高的一区,也是黄梁三大宗姓的干部培养基地。

区长王启华即是王姓子弟,传闻他和市政府秘书长王向东是亲戚,但究竟沾的什么亲带的什么故,却无人说得清楚。

如果不是蓝色上衣的中年男人自报家门,关允还不知道二人是谁,等听到中年男人是单水区政府办主任郑恒男,土黄棉袄是单水区长秘书崔义天,他心中火气更盛,上前就毫不客气赏了崔义天两个耳光,也打了郑恒男一个耳光。

按说以关允的级别和年龄,不足以当众打郑恒男一个耳光,毕竟郑恒男40多岁,而且还是单水区政府办公室主任,按照辈份,他是郑天则的侄子。而崔义天是崔同的侄子——究竟是不真亲侄子关允不得而知,只是无意中听说过崔义天和崔同之间的关系。

关允之所以对单水区了解得如此清楚,不仅仅是单水区是黄梁第一大区的原因,还在于陈宇翔也是出身于单水区的缘故。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关允才毫不犹豫地打出了三个耳光。

三个耳光,明是打在崔义天和郑恒男的脸上,其实是当众打在了三大宗姓的脸上,崔义天和郑恒男本身就是崔姓和郑姓子弟自不用说,崔义天是王启华的秘书,郑恒男是王启华的管家,打了秘书和管家,和打在王启华的脸上没有区别!

关允以市委一秘的身份,以一人之力公然挑战三大宗姓的权威,三个耳光动黄梁,要的就是想让黄梁局势乱上加乱。

单水区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决胜局中,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而且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也是市委常委,另外郑天则的主要产业以及封况的遗留资产,基本上也全部集中在单水区。

所以当关允喊出替市委蒋书记打郑恒男和崔义天耳光时,其实是替蒋雪松郑重向三大宗姓宣告,在即将到来的最后决战中,是该正式表明立场了,别想再当浑水摸鱼的骑墙派。

关允当众一喊,郑恒男和崔义天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地敲锣打鼓,谁?眼前的人就是传说中深受蒋书记器重的新任市委一秘?

被市委一秘当众打了耳光,就和被蒋书记亲手所打没有区别,郑恒男和崔义天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们敢欺男霸女,也欺凌弱小百姓,却不敢在堂堂的市委一秘面前放肆,何况关允除了深得蒋书记赏识之外,听说也深受崔书记喜爱,这样的一个在市委光环耀眼让人仰视才见的存在。谁敢得罪?

但……关允再是市委一秘,也不能动手打人。而且还是当众打人。就算蒋书记出面,也不敢扬手就打,关允算老几,才来黄梁几天,就想骑到三大宗姓的头上作威作福,反了他了!

关允三个耳光相当于打在了三大宗姓的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三大宗姓在黄梁几十年,没人敢欺负。崔义天和郑恒男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越想越气,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假装没听到刚才关允的话,先打还回来再说,不能把三大宗姓的人丢到大街上。

“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蒋书记?敢假借蒋书记的威风,不打你打谁!”郑恒男一挽胳膊就上,朝关允胸口当胸就打来一拳。…,

这边郑恒男一动手,崔义天也动脚了,直接就是一记窝心脚朝关允的心口踹去。二人一个区政府办主任,一个区长秘书,平常工作中配合默契,打架的时候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前一后,堵住了关允的前路退路,就是要一个回合就将关允打倒在地。

二人算无遗漏,以为可以一举将关允打得满地打滚,只不过却不知道关允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打架,虽然亲自动手的次数不多,但若论躲闪的本事,关允自称第二,通常无人敢称第一。

关允只一闪,就堪堪从二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配合的漏洞中全身而退,正好站在了楚朝晖的身边。崔义天和郑恒男一击不中,勃然大怒,二人只对视一眼,就又同时冲了上去,试图第二次出手再拿下关允。

不料等二人才向前走出几步,一直蹲在地上的楚朝晖突然就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机无巧不巧正挡在崔义天和郑恒男面前,而且他伸出双手,做出要拦下二人的姿势,也不知是不是天大的巧合,他刚一伸开双臂,崔义天和郑恒男就收势不住,正好撞在他的胳膊上。

撞就撞了,偏偏还是鼻子撞上了,这一下崔义天和郑恒男可是吃了一个暗亏,楚朝晖的双臂和两根铁棍一样,直撞得二人鼻子生疼,眼泪都流了出来。

关允暗暗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楚朝晖手上有功夫,刚才的一手可不是巧合,而是精心算计的结果,问题是,刚才他为什么宁愿挨打也不还手?又一想关允就明白了什么,民不与官斗,楚朝晖只是想摆一个小摊维持生计而已,他只想息事宁人,哪怕挨打能保住摊位就行,动手的话,说不定就被抓了。

还真让关允猜对了,楚朝晖刚一拦下崔义天和郑恒男,就听到警笛阵阵,警车赶到了。数名警察下车之后,不由分说就铐了楚朝晖,楚朝晖的摊子也被直接清理到了一边,摔了个稀烂。

自始至终,楚朝晖只是一脸不甘和坚毅,不发一言,除了向关允投去感激的一瞥之外,看都不多看崔义天和郑恒男一眼。真是一个有个性的男人,关允莫名对楚朝晖好感大增,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生计故一时忍辱负重不算什么,逞一时义气之勇的才是匹夫。

等警察要带走楚朝晖的时候,关允拍了拍楚朝晖的肩膀,一脸淡定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警察还要铐上关允,关允拿出工作证亮了一亮,警察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慌乱之中,忙不迭朝关允敬了一个礼,再也不敢横了,赶紧灰溜溜跑开了。

关允冷冷地看了崔义天和郑恒男一眼:“郑主任、崔秘书,是吧?今天的事情,回头我会向蒋书记汇报一下。”

崔义天和郑恒男现在也清醒了,虽然身有三大宗姓子弟的保护色,但毕竟关允是市委一秘,可以直通蒋雪松,二人向前一步,崔义天点头哈腰地陪着笑:“关秘书,误会,误会。刚才真不知道是您,我喝多了,您多体谅。”

“关秘书……”郑恒男还想在关允面前摆摆谱,他自认资格老,又年龄比关允大,现在又比关允级别高,关允还是小小的副科,他是正科,况且关允毕竟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心里不舒服,“你怎么着也是蒋书记身边的人,动手就打人,太失礼了,这事儿要是让蒋书记知道了,蒋书记会怎么想?”…,

“蒋书记怎么想,就不劳郑主任操心了。”关允见郑恒男还想言语之中较量一番,心中冷冷一笑,还以为郑天则和以前一样如日中天,不识时务,不过不识时务是好事,郑姓不识时务的人越多,才越好让他的计划顺利推进。

郑恒男被关允呛了一句,噎得满脸通红,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确实蒋雪松怎么想谁也不清楚,只有关允最清楚,市委一秘光环耀眼的最大权力就在于此,他冷冷一笑:“关秘书赏了我一个耳光,大过年的,我记下了。”

“楚朝晖的事情,我也管定了。”关允寸步不让,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郑主任,崔秘书,再见。”

望着关允有三分嚣张四分傲慢的背影,崔义天和郑恒男再想起脸上火辣辣的耳光,心中涌动无边的仇恨的愤怒。

到了市委,关允从门卫取上行李,来到了办公室。市委还没有正式上班,除了几个值班人员之外,大楼内冷冷清清,没有几人。

关允先打扫了卫生,又打了一壶热水,坐下后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拿起电话打给了刘宝家:“宝家,有一个叫楚朝晖的小贩被抓进了单水分局,你关照一下。”

“我马上过去看看。”刘宝家的声音有三分兴奋,“我就在黄梁。”

“你怎么来了,不是还不到上班时间?”关允还以为刘宝家还在孔县。

“温琳非要来黄梁,我不放心,就陪她来了。”刘宝家嘿嘿一笑,“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听到一个风声,说是陈县长可能要出事,就早早过来,随时听候关哥指挥。”

“陈宇翔?”温琳来了是好事,关允当然欢迎,但陈宇翔怎么会出事,他顿时一惊,“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话一说完,手机就急促地响了,一看是齐昂洋来电,关允忙挂断刘宝家的电话,接听了手机。

齐昂洋上来就是一阵大笑:“关弟,出事了,出事了,陈宇翔被人黑了。有人要借陈宇翔向蒋雪松出手了……”

第318章 郎心似铁花酒翔(求月票)

其实陈宇翔出不出事,关允本不关心,陈宇翔和他既不熟识,也没有私交,陈宇翔并不在他的关注名单之内。

但陈宇翔是蒋雪松的嫡系,陈宇翔从市里外放到孔县,是蒋雪松的一步长远安排,蒋雪松对陈宇翔寄予厚望。值此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决战即将上演之际,蒋雪松任何一个嫡系出事,就可以视为对手对他的背后出手和正面打击!

向来在官场之上打击对手的嫡系和亲信,是最常见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一种手段。

关允对齐昂洋幸灾乐祸的笑声十分不满:“有事说事,先别笑,忘了我刚帮你解决苏墨虞的问题。”

齐昂洋一下就蔫了:“关弟,真不够兄弟,我好不容易从苏墨虞身上死里逃生,大过年的,乐呵一下就不行?你也真是的,打击我的娱乐积极性。不过也别说,陈宇翔的事情太好笑了,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在齐昂洋不时大笑的叙述中,关允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经过。

年后,陈宇翔去省城走亲访友,当然,明是走亲访友,实则暗中私会情人。陈宇翔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友鲁洋洋,本来二人一直情投意合,但后来不知何故却最终没有走到一起,陈宇翔结婚后,鲁洋洋一直未嫁,就在省城一家银行上班,心甘情愿当上了陈宇翔的情人。

鲁洋洋是怎么被陈宇翔的花言巧语蒙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她从20多岁守到30多岁,一等十年,却始终没有等来陈宇翔兑现离婚后再娶她的承诺。而随着陈宇翔的职务越来越高,前途越来越光明,陈宇翔离婚的可能性就越来越低。

陈宇翔每年都要以走亲访友的理由到省城住上一段时间。其实是和鲁洋洋幽会去了。陈宇翔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早就被有心人调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除非是官场上的生死对头,一般人不会揭穿陈宇翔养了一个情人的事实,况且官场中人,又有几人在经济和男女问题上经得起调查?

所以本着乌鸦不说猪黑的前提,十年一觉省城梦,赢得情场薄幸名。陈宇翔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让鲁洋洋为他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

女人的青春最经不起等待,鲁洋洋等不及了,在今年陈宇翔再来与她幽会,再在她的床上被掀红浪时,她提出如果陈宇翔再不娶她。她就要和陈宇翔一刀两断,然后嫁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算对父母有个交待了。

陈宇翔一听不干了。他在鲁洋洋身上折腾了十年,却依然沉迷在鲁洋洋醉人的体香和傲人的双峰之中,而36岁的鲁洋洋风韵犹存。就他认为,至少还能给他带来五六年的人生体验,他才不想放手,何况青梅竹马只此一人,人生不再重来。

陈宇翔好说歹说总算劝说鲁洋洋打消了离开他的念头。他还以为鲁洋洋和以前一样,只是闹一闹,然后他哄一哄,事情就会过去。等他和鲁洋洋温存过后,又有朋友叫他出去喝酒,他随口应付鲁洋洋几句,就和朋友一起去省城有名的烟花巷喝酒去了。

作为一个新兴的城市,燕市的大街小巷很少有古典意味的名字,烟花巷是唯一一个。其实最早烟花巷并不叫烟花巷,而是叫红灯街,确实也是燕市著名的红灯区。后来新上任的市长在走访时听到了红灯街的叫法,十分不悦,说是在新形式下的省会,怎么还会有红灯区的存在,又怎么偏偏叫红灯街,太给省城丢脸,建议改名。…,

结果有一个专家欺负市长是理工出身,没多少文雅之风,就提议不如改名为烟花巷,既有诗意又有古典味道,市长当即拍案叫好。市长一拍板,本来想说不好的人也只好闭嘴不说了,谁说不好,就等于是说市长没文化。

结果烟花巷就成了燕市独一无二的古典韵味的街道名字,市长拍板定名的传说,也一时成为胸无点墨的笑谈。而改名之后的烟花巷反倒生意更加兴隆,进而发展成许多古典美女斜倚在红楼之上向客人招手的景致。

烟花巷虽然生意不错,美女如云,但却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光顾之地,一是价格昂贵,非一掷千金的权贵不可流连,非高官显要不可入内,当然,再有钱,等千金散尽时,一样会被赶出,君不见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烟花巷虽然名字古典而有韵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销金窟。

二是烟花巷许多红楼并不对外营业,只针对特定的客户开放,据传里面有真正的倾国倾城貌,里面的女子都以古代美人命名,有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柳如是等等。

陈宇翔早就听闻过烟花巷大名,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光临,不想这一次被朋友请去烟花巷,他当即喜出望外。

更让陈宇翔高兴的是,朋友直接带他去了国红馆,正是特定身份的人士才能入内的烟花巷第一红楼,在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柳如是几人之中,他一眼就选中了娇小玲珑的苏小小,一番之后,他直呼以前的人生算是白活了。

一连三天,陈宇翔都流连在苏小小的床头,不肯回转,鲁洋洋打了二十多次电话,他也不接。他以为鲁洋洋不会知道他在哪里,却不知道,鲁洋洋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有人一五一十告诉了鲁洋洋陈宇翔的所作所为。

得知她等候了十几年的人是这样一个男人,鲁洋洋伤心欲绝,直接来到烟花巷寻找陈宇翔,她一边哭,一边给陈宇翔打电话,陈宇翔还推脱正在开会,却不知道,他坐在阳台之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抱着苏小小的情景,被鲁洋洋看个正着。

鲁洋洋本是很有才气的一个女子,亲眼见到骗了他十几年的男人就在抬头十几米高的红楼之上,一边喝着怀中美人喂的花酒,一边哄她说在办正事,多少年的委屈和不甘一时涌上心头,她当即到路边的一家打字复印店复印了几十张传单,张贴在了烟花巷的每一家红楼的门上。

是鲁洋洋悲痛之下一挥而就的一首诗——烟花柳巷浓夕阳,情人苦候欲断肠。满楼红袖香艳处,郎心似铁花酒翔。

短短一个小时后,郎心似铁花酒翔就在烟花巷中一举成名,不少人纷纷打听花酒翔究竟是何许人也,最后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原来花酒翔本名陈宇翔,是孔县县长。

陈宇翔还沉迷在温柔乡中尚不知情,沉醉不知归路,并不知道在烟花巷已经有不少人拿他和吴三桂相比,吴三桂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郎心似铁花酒翔。

无巧不巧的是,陈天宇正好也在烟花巷流连,临走的时候发现了传单,顺手拿走了一张,回到家中忘了收起来,放到桌子上就被陈恒峰发现了。

陈恒峰一见之下连称好诗,问陈天宇是谁所写,陈天宇哪里知道,只好如实说是在烟花巷捡的,并说好象听说花酒翔是陈宇翔。…,

陈宇翔?陈恒峰立刻想到了陈宇翔是何许人也,孔县县长!按说以陈恒峰的省长级别,原本记不住陈宇翔的区区一个县长的大名,但一来孔县太出名,二来陈宇翔是蒋雪松的嫡系,陈恒峰想不记住也难。

想起陈宇翔是谁,再对比诗中强烈的怨恨之意,陈恒峰一时哈哈大笑,提笔在上面批示:“好一个郎心似铁花酒翔!”

要知道省长可不是一般人,轻易不是会落笔,一旦落笔,绝对会大有深意,陈恒峰并不发表明确看法,只是批示一句“好一个郎心似铁花酒翔!”究竟是对陈宇翔的风流韵事付之一笑,还是极度不满,就连陈天宇也没有琢磨不透。

事后陈天宇当成笑话说了出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天宇是谁?是堂堂的省长公子,省长公子讲一个笑话倒没什么,但笑话的主角却是陈宇翔和陈恒峰,或者说是县长和省长,这下,有好戏了。

更耐人寻味的是,陈恒峰当天去省委值班,因为不是正式上班时间,他平易近人,见人就笑,后来坐在一起座谈时,他特意提到了工作作风问题,说是个别同志如果将喝花酒的劲头用到工作上,肯定可以出成绩。

“个别同志喝花酒,喝出韵事了,我就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情……”陈恒峰并没有点名,只是将诗作又重复了一遍,特意点出了最后一句,“郎心似铁花酒翔,我希望在你们的身上就是郎心似铁工作狂。”

省长金口一开,省委上下震动,不到半天功夫就传得沸沸扬扬,花酒翔的大名,在省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弟,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估摸着陈恒峰有意放风出去,是想借花酒翔事件插手黄梁局势了,你的机会来了。”齐昂洋还是抑止不住笑意,“花酒翔,哈哈,真是太有创意了,我才发现,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厉害,鲁洋洋比苏墨虞有意思多了。”

关允无语,没理会齐昂洋的笑,挂断他的电话,刚要打电话给蒋雪松,蒋雪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风起于青萍之末!(未完待续)

第319章 两可之间(求票,感谢)

“关允,你在黄梁了?”蒋雪松声音平静,但还是隐隐流露出一丝波动。

“在了。”关允本来想在市委停留一下,然后回一趟孔县,毕竟离正式上班还有两天,但意外出现了花酒翔事件,看来是要提前结束假期了。

“你和冷枫联系一下。”蒋雪松的话大有深意,“我可能后天一早回黄梁,现在宇翔在我这里。”

电话随即挂断了,关允放下电话,一时若有所思,起身泡了一杯茶,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办好蒋书记交待的工作时,电话又响了。

是刘宝家。

“关哥,温琳在市里,她先去叶部长家了,估计晚上会去找你。我现在在单水分局,见到楚朝晖了,找了几个朋友关照他一下,不会受皮肉之苦,不过要放他出来,就得你想办法了。”

“好,我知道了。”关允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事,就先不和你聚了,回头再说。”

现在确实顾不和和刘宝家、雷镔力一起聚聚,花酒翔事件事发突然,到底会引发多大的轩然大波,现在还不得而知。

刘宝家却误会了关允的意思,嘿嘿一笑:“有数,有数,我不会打扰关哥和二嫂的好事。”

“一边去。”关允笑骂了一句,也没过多解释什么,陈宇翔的事情没必要让刘宝家知道,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忽然想起了郑令东,“郑令东现在是什么情况?”

“郑令东还在燕市。”

“好。随时做好收网的准备。”关允又说,“调查一下楚朝晖的来历,还有,暗中查查单水区政府办公主任郑恒男和区长秘书崔义天的情况。”

“没问题。”

刘宝家为人活络,善于交友,来到黄梁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在公安系统结识了一帮朋友。人缘极好,而且他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谈得来,让他调查谁或是打听什么消息。绝对手到擒来。

泡了一杯毛尖,关允望着茶杯袅袅升腾的热气,心思沉浮不定。

毫无疑问。陈宇翔的花酒翔事件,是被人黑了一道,尽管齐昂洋语焉不详,他也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但从事情的经过可以推测一二,首先,有人早就将陈宇翔和鲁洋洋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暗中通知鲁洋洋陈宇翔人在哪里。

其次,黑手想将事情闹多大,可能事先也没有一个明确目标。却没有想到,鲁洋洋的一首诗帮了大忙,让陈宇翔一举成名。尽管花酒翔的外号极为不雅,但花酒翔的大名阴错阳差之下被省长陈恒峰记住并且宣扬,怕是也是让黑手始料不及。

最后。花酒翔事件虽然惊动了省长,但事件的定性和最终处理结果,还在两可之间,可大可小,一切全在运作之中。而且最耐人寻味的是陈恒峰及时抓住了机会,重点点名提出花酒翔事件。等于是抓住了主动权,作为全省的二号人物,他先就事件表态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相信一号也不会再就此事做出批示了。

陈恒峰掌握了花酒翔事件的主动权,究竟何意?他的立场将会决定陈宇翔的最终命运!

当然,关允更清楚的是,幕后黑手要的不是只黑陈宇翔一道为止,要的是借黑陈宇翔之事来摆蒋雪松一刀,在陈宇翔才被任命为孔县县长不久就出现了作风问题,蒋雪松亲自点名了陈宇翔,他面上有光才怪?…,

更让关允怵然而惊的是,恐怕陈宇翔的花酒翔事件只是第一波,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决战到来之际,花酒翔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或者说充其量只是一道开胃菜。

但现在开胃菜因为陈恒峰的意外点名,大有上升为主菜的趋势,相信幕后黑手现在又在重新评估花酒翔事件的威力了。

究竟幕后黑手是谁,关允不用去胡乱猜疑,肯定是蒋雪松的几个主要政治对手。

蒋雪松特意让他打电话和冷枫联系一下,想必是想探听冷枫的口风,关允暗暗摇头,蒋雪松对冷枫还有极有成见,也不够了解冷枫,以冷枫的为人,花酒翔事件绝对不是冷枫的手笔。另外蒋雪松暗示过两天再回黄梁,还说陈宇翔和他在一起,显然是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善后事宜了。

关允分析了局势之后,反倒笑了,他一回黄梁,借打了郑恒男和崔义天耳光之事来加剧推动黄梁局势的进展,敢情对手过年的时候也没闲着,也在谋划大事。

应该说是好事,有来有往,才能在激烈的动荡中,还黄梁一个太平。

蒋雪松在黄梁追求的是政绩和权威,他在黄梁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关允喝了一口毛尖,淡淡的微苦的绿茶口味让他头脑清醒,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冷枫。

“书记,有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关允和冷枫没有客套,上来就说了陈宇翔的郎心似铁花酒翔事件的始末。

冷枫显然还没有听说此事,一时震惊:“怎么会?宇翔太不小心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出事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冷枫的话就明确无误地表明了立场,他没有在背后黑陈宇翔,而且他身为县委书记,陈宇翔是县长,如果市委要处理陈宇翔,他有一定的发言权。

“书记,还有一件事情……”关允刚才和蒋雪松通话时,忘了告诉蒋雪松他掌掴郑恒男和崔义天的事情,就想先听听冷枫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一直以来在他的心目中,冷枫还是比蒋雪松关系更近。

听完关允的话,冷枫难得地哈哈一笑:“打得好,打得好。郑恒男和崔义天是酒后闹事,你是仗义执言,就算官司打到蒋书记面前,你也占理。要我说,年后黄梁的开局,很不错。”话头又一转,他又提到了关允的京城之行,“听说你在京城和冷子天闹矛盾了?”

“是,估计冷家不会欣赏我了。”关允调侃了一句,“我可是打得冷子天不轻,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关允,你做得对。”冷枫斩钉截铁地说道,“别往心里去,有我在,冷家不会为难你。”

恶语伤人六月寒,良言一句三冬暖,冷枫的话,让关允心中一阵温暖。关键时候,作为他的官场引路人,冷枫总能给他最大无畏的支持。

随后,关允又将电话打给了蒋雪松,告诉了蒋雪松他和冷枫已经通过电话。蒋雪松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显然他听明白了关允的话。

关允见时机成熟,就补充说明了他和郑恒男、崔义天发生冲突的经过,听过完,蒋雪松沉默了小片刻,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放了电话。

虽然和蒋雪松接触时间还不算太长,但关允自认差不多已经熟知了蒋雪松的脾气,蒋雪松对他主动挑起和郑恒男、崔义天之间矛盾的举动,是默认的态度!…,

默认,就是许可,就是支持,就是明白无误地表明蒋雪松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被动迎战,而不再排除主动出击的可能,而且陈宇翔花酒翔事件的突发,相信更让蒋雪松明白,再被动下去,或许就永远没有反手一击的机会了。

关允希望蒋雪松的步伐再大一些,出手再犀利一些,三年的布局,蒋雪松是运筹幄,呼延傲博是大开大合,最后的决胜局,自认占了三年上风,呼延傲博更不会坐以待毙,相比之下,他反倒更有放手一博、背水一战的勇气,甚至,不惜血战到底。

关允沉思良久,一个人在办公室打了数个电话,颇有坐镇黄梁市委权力核心指挥若定的气魄,他虽是蒋雪松的秘书,但蒋雪松有蒋雪松的黄梁大计,他有他的黄梁之局。

想了一想,既然惹了崔义天,就有必要和崔同通个话,况且过年了,也应该向崔同拜年。

“崔书记,过年好。”关允直接打了崔同家里电话,直接就是崔同本人接的电话,他就十分恭敬地说道,“给崔书记拜个晚年。”

“小关,过年好。”崔同呵呵一笑,“晚上有没有时间,家里来了客人,你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崔同一上来就直接邀请他去家中作客,倒让关允吃惊不小,微一迟疑就答应了:“就怕给崔书记添麻烦。”

“不麻烦。”崔同随口说出了地址,“现在就过来吧。”

关允来黄梁时间不短了,虽然知道崔同对他特殊关爱,但平常来往也不多,更没有私交,突然之间要上崔家作客,到底是和他的京城之行有关,还是和黄梁局势即将变局有关?

崔同家在市委一号院,离市委很近,步行过去就是十分钟,路上,关允接到了温琳的电话,说要晚上找他,关允不知道几点从崔家出来,就让温琳等他电话。

从市委到市委一号院,要出了市委大门,从南面绕到去,关允没有留意他一出市委大门,身后就跟了一个尾巴,而且身后的尾巴还是一个女人。

如果让关允发现身后的尾巴是谁时,他肯定会大吃一惊并且不解地想,她……为什么要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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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崔家之局

等关允的身影消失在市委一号院之后,身后的尾巴站定,到路边的公用电话厅打了一个电话。

从来不用手机打给郑天则的人中,红颜馨是最独特的一个,她不只不用手机和郑天则通话,凡是重要事情,她都是用公用电话联系,在她眼中,手机最不安全,最容易被人监听。也正是她的谨小慎微的性格,才让她最得郑天则信任。

“郑局,关允去了市委一号院。”

郑天则声音愣了一愣:“你跟踪关允了?”

“也不是,是我正好路过市委,见关允出门,就想看看他想做什么。没事,他没有发现我。”红颜馨说话时,目光随意四下扫了几眼,没发现异常。

“跟踪不是你的专长,不许再有下次。现在不是跟踪关允的时机,你赶紧离开。”郑天则急急说道,“越快越好。”

“怎么了?”红颜馨吓了一跳,她一时心血来潮想盯梢关允,不想听郑天则的口气,似乎她现在处于多危险的境界一样。

“最近收到可靠情报,关允有人暗中保护,你跟踪他,肯定被人发现了。注意观察一下身边,看有没有异常情况。”

红颜馨吃惊不小,悄悄打量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说什么,就听郑天则又说:“算了,你也别观察了,看也看不出来问题,赶紧走。”

红颜馨放下电话,匆匆离开原地。一边走,一边心跳如鼓,还暗中观察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她。结果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就放了心。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只注意观察身后的行人了。却没有注意到一直有一辆面包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走走停停,掩护得非常好。时而前行,时而停在路边,完全被她忽视了。

车内。坐着一人,神色凝重,目光紧盯着红颜馨婀娜多姿的身影,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黄局,请指示。”一人请示黄汉,“红颜馨对关允没有伤害力,要不要继续跟踪她?”

黄汉拍了拍腿,咧嘴一笑,笑容有三分阴险四分阴冷:“不用了,你们继续暗中保护关允。我去跟踪红颜馨。”

“可是黄局,红颜馨认识你……”

“少废话。”黄汉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挥手说道,“天黑了,如果她再晕倒的话。她能认识谁是谁?”

等黄汉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车上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黄局是不是对红颜馨有意思?”

“肯定的,红颜馨那脸蛋那身材,是个男人都对她有意思。”

“可是黄局这些年一直在红颜馨面前表现得很正直。”

“黄局这些年还一直在郑局面前表现得很忠心呢……”

“黄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太深了,我看不透他。你说黄局最后会不会取代了郑局?”

“别乱猜了,这么多年。郑局都没有摸透黄局,我们能摸透黄局?反正记住一点就行,跟着黄局,有出路。”

“这倒是,我看好黄局。”

或许是心有灵犀,关允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却在他来到崔家楼下时,脑中忽然冒出一念头——他由黄梁局势之中的不解之谜突然间就想到了黄汉,就如一个一直找不到症结点的悬案蓦然有了思路一般,他脑中跳出来的念头一下吓了他一跳……

枪杀郑寒之人是黄汉!…,

从鼎鼎香到八里屯,再从八里屯到甫扬河,一系列事件之中唯一一人贯穿始终,就是黄汉。

而黄汉作为五虎上将之首,多年来在黄梁肯定党羽遍布,势力根深蒂固,就连郑天则也不可能完全左右得了黄汉,而且最主要的是关允瞬间想通了一点,如果郑天则倒台,在封况已死郑寒身亡的前提之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黄汉。

当然,关允不会乱猜黄汉背叛郑天则的出发点是什么——有时候天大的背叛的背后,理由可能是很好笑的一件小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果真是黄汉在为郑天则挖坟,那么黄汉背后肯定会有一个重量级人物,这个人,是黄梁市委高层的可能性极大。

显然,他不是蒋雪松,也应该不是呼延傲博,呼延傲博不可能除掉一个郑天则再扶植一个黄汉,岂不是说,最大的幕后巨手就是……崔同?

关允怵然心惊!

如果真是崔同和黄汉暗中联手在逐步瓦解郑天则的势力,那么崔同也太可怕了,简直达到了不动如松的大成之境。以金全道的年龄和地位达成大成之境不足为奇,崔同才是副厅级就有如此心机,他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这般想着,关允就敲响了崔家的大门。

门一开,闪出一张如花的笑脸,笑脸猛然探出头来,差点撞在关允的脸上,吓了关允一跳,仔细一看,不由笑了,原来是熟人。

“哟,关大秘书。”雨秋开门请关允进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瘦了一圈,眼圈还有点黑,睡眠不足,气色有点差,纵欲过度……”

关允以为雨秋对他不再嘲讽了,没想到最后一句又露出了獠牙,他只好无奈一笑:“雨秋,你好。”

“我本来很好,可是一见你就又不好了。”雨秋一甩身走了。

雅美笑吟吟迎了出来:“关秘书,别和雨秋一般见识,她就是急脾气,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关允笑笑,进门后换鞋,雅美蹲下身子替他找了一双拖鞋,还要替他穿上,他可没敢劳琅美,忙自己穿上了事。

都说护士细心耐心,同是护士,雅美温柔体贴,雨秋秋风如刀,差距真是不小。关允想起雨秋和雅美陪同他和金一佳一路直奔燕市的月黑云高杀人夜,心中也就原谅了雨秋的小性子。毕竟雨秋和他非亲非故,一路生死相依的经历,是人生中值得珍藏的财富。

崔家房子不算太大,客厅20多平方,陈设比较简朴,和关允想像中的崔姓大家的富贵稍有差距。客厅除了沙发和电视之后,就是一方茶几和一株高大的巴西木。

雅美请关允入坐,关允刚坐下,崔同就出来了,崔同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垂头丧气,脸上还有红肿,不是别人,正是崔义天。

一见崔义天,关允心中先是一惊,随后暗暗赞叹,好一个崔同,真是一个处处先人一步的高人,原来请他来家中作客,是为了化解他和崔义天之间的矛盾,出手真快,不但快,而且准。

关允一瞬间对崔同的佩服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小关来了,欢迎,欢迎。”崔同穿了休闲装,一脸和善,伸手和关允握手,“刚刚和义天说到你,义天说和你起了矛盾?我刚才批评他了,让他给你陪个不是。”

关允见好就收,他也知道在崔同面前他端不起架子,况且他又不是真心要和崔姓结怨,忙说:“我和义天的事情是误会,当时话赶话说到一块儿,又谁也不认识谁,就闹了矛盾,义天,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崔同目光闪动,心中闪过一丝喟叹,这个关允真是一个人精,打了崔义天不说,还让人挑不出理,现在又抢先一步主动认错,态度好得不行,相比之下,崔义天不但没有意识到错误,还想着怎么还回来,他和关允的差距还真是不小,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关允故意当众打他和郑恒男三个耳光,是逼三大宗姓表态呢?

人比人,政治智慧的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蒋雪松有了关允,当真是如虎添翼。一个好的秘书,不但可以让领导许多事情事半功倍,甚至可以重新树立权威。

“该义天向你道歉才对,是义天的不对。”崔同回身威严地对崔义天说道,“义天,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会亲自向王启华提议,让你停职反省。”

一句话惊得崔义天差点以为听错了,叔叔就这么怕关允?关允明明打了他两个耳光,不但非要让他道歉,还以停职反省相威胁,到底是关允太权势滔天了,还是叔叔太软弱了?

不解归不解,崔义天却清楚崔同说一不二,而且如果崔同开口了,王启华也不得不听,他只能低头了:“关秘书,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关允见崔同脸色和善如春风,心中感叹崔同强压崔义天向他道歉,其实是向他暗示崔姓完全明确了立场,就说明了一点,他的三个响亮的耳光,最先得到了崔姓积极的回应。

随后摆上了酒席,由雨秋和雅美作陪,却不见崔同夫人和孩子露面,关允也不好多问。

来得匆忙,没带礼物,关允很不好意思,就自罚了三杯,又主动敬了崔义天一杯,几杯酒下肚,崔义天的情绪明显好转,和关允说话不再别扭了,差不多过节算是结了。

又过了一会儿,崔同看了看客厅的表,说道:“也该来了。”

关允听了出来,怎么崔同还另有客人,莫非今天的宴会不仅仅是崔同借崔义天向他传递一个信息这么简单?

忽然间门铃响了,雅美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柳星雅,另一人竟是……

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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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喝酒交手(双倍月票!)

竟是黄汉!

真是黄汉!

关允一瞬间惊呆了。

其实如果黄汉真是崔同的人,关允倒也不至于这么惊讶,一是他来崔家的时候刚刚想通此节,不想说曹操曹操到,黄汉就不期然出现了,而且还是现身崔家,巧合之下,不由他不震惊。

二是他原本以为崔同请他前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化解他和崔义天之间的过节,同时也是含蓄地表明崔姓的立场,但在黄汉出现的瞬间让关允明白了一个事实,崔同既请他前来化解过节,表明了崔姓支持蒋雪松的立场,又请黄汉前来参加家宴,等于又含蓄地警示,崔姓并非对蒋雪松亦步亦趋,崔姓对黄梁局势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

关允登门,是雨秋开门,柳星雅和黄汉到来,是雅美相迎。关允也不好坐着不动,起身相迎。

雨秋正好坐在关允左首,她穿了一件长款紧身毛衣,胸前的风光自不用说,毛衣收腰之处,极具美感,而且下摆包裹了臀部,更显婀娜多姿。虽然在饭桌上坐在一起,关允却并没有多打量她几眼,小辣椒一样的女孩,他一向不去主动招惹。

不料起身迎接柳星雅和黄汉的时候,关允左手不经意一甩,竟是打在了雨秋的右胸上,感受到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弹性,美好的手感传来,他心中一惊,不好,惹了小辣椒,不知道小辣椒会对他怎样冷嘲热讽。

不料回身一看,雨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若无其事夹起一粒花生米往嘴里放,快到嘴边的时候,手一抖,花米粒就正好掉到了两腿之间。再看她的脖颈,粉红如血,已经羞不可抑了。

关允暗中一笑,原来辣椒再辣也有红的时候。

柳星雅和黄汉一前一后换了鞋。崔同也没有起身,只是笑着点头:“来晚了,该罚。”

柳星雅呵呵一笑。和关允握手:“关秘书,我们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

“不算,顶多就是故人重逢罢了。”关允抱以一笑。柳星雅是崔同的人他并不惊讶,只是惊讶柳星雅隐藏至深,竟然和黄汉关系不错,刚才二人进门时的神态和默契,显然不是正好顺道,而是约好一同前来。

关允又和黄汉握手:“黄局长,幸会。”

“关秘书,幸会。”黄汉一脸喜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呵呵一笑。“刚才在路上听到了一件趣事,说是关秘书三个耳光动黄梁,老百姓对关秘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喜闻乐见,听说都有人编成快板了,哈哈。”

“黄局这是故意让我难堪呀。我刚刚才向义天道过歉了,还喝了几杯酒,你这么一说,不是又想让义天记恨我不是?”关允不解黄汉提及此事的用意,就故意调侃说道,借以化解黄汉真真假假的攻势。

黄汉一拍脑门:“瞧我这张嘴。该罚,该罚。自罚三杯!”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笑道,“其实我是知道崔书记家里有好酒,所以才借机多喝几杯。”

“哈哈。”崔同和柳星雅一起大笑,崔义天脸色不喜,也勉强一笑。

黄汉又说:“我一句话得罪了关秘书和崔秘书,自罚三杯就不够了,应该自罚六杯。”说话间,黄汉自斟自饮,转眼间喝下小半瓶酒。

显然他酒量极好,六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如常。关允见状心中明白了什么,举杯说道:“我陪黄局一杯。”…,

黄汉在崔同面前,收放自如,反倒比柳星雅放开多了,就说明黄汉和崔同的私交不错,而崔同默许黄汉一进门就反客为主的豪爽,也说明崔同对黄汉厚待。

关允岂能看不出黄汉的举动在他面前有演戏和传递信息之意,他一饮而尽杯中酒,正要自己倒上,雨秋却十分及时地拿起了酒壶,难得地柔声说道:“我来。”

她素腕轻翻,白如玉的素手十指细长,如同弹钢琴的手,轻轻一倾,就为关允倒满了一杯酒。

关允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在雨秋的双手上多停留了片刻,钢琴的手可以弹琴优美的乐曲,护士的手可以温柔地打针喂药,可以安慰病人,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别说,以前他还真没有注意观察过护士的手,却没想到,护士的手也可以长得这么美好?

雨秋注意到了关允的目光,脚下一动,毫不客气悄悄踩了关允一脚,关允吃疼,差点没端稳酒杯,不由晒然一笑,他也有失态的时候,也怪平常雨秋对他太刻薄了,以至于他对护士的印象因雨秋一人而大为改观。

“在座我最小,我敬崔书记、柳秘书长和黄局长、崔秘书一杯。”关允举杯示意,要将主动权抓在手中,不能让崔同和黄汉认为他已经完全被动应战了,他虽然震惊于黄汉和崔同的关系,但也要明白无误地告诉崔同和黄汉,他在黄梁的每一步,都会走稳走好。

除了崔同之外,柳星雅、黄汉和崔义天都站了起来,以示对关允的尊重。市委一秘不同寻常,平常市直各局局长想请关允吃饭,关允未必赏光,所以,关允级别虽然不高,实权也不大,却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就和组织部见官大半级一样,关允所到之处,几乎可以收到见官大一级的效果。

不过也并非只有崔同端坐不动,雨秋和雅美也没有站起,雅美还好,笑盈盈不说话,雨秋却嘟囔了一句:“什么你最小?我最小好不好。”

雨秋一捣乱,气氛就活了,关允哈哈一笑,一口喝干:“先干为敬。”

柳星雅进门后就没说几句话,这时也一口喝干杯中酒:“关秘书,好样的,爽快。在崔书记家里,我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以后有事你说话,就凭我们在孔县的情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黄汉放下酒杯,重新落座,“能团结在崔书记的周围,我们就都是一家人,来,我提议一起敬崔书记一杯。”

和上几次遇到的一副公事公办面孔的黄汉相比,现在的黄汉,多了几分真实和爽快,让关允暗暗称奇,黄汉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到底是身在黄梁心在汉,还是表面上对郑天则虚与委蛇,暗中又对崔同阳奉阴违?

关允可不会认为只凭一次家宴就认定黄汉是崔同的嫡系,官场中人,往往都有几副面孔,换了别人,他或许就不会多想了,但偏偏对黄汉,他的感觉很复杂,总觉得黄汉此人,太深藏不露,让人琢磨不透。

黄汉在崔同面前越表现出关系密切,反而越有刻意的痕迹,更让关允起了疑心。

关允就决定试黄汉一试。

“黄局,单水分局抓了一个人,是我的朋友,能不能通融一下?”关允当着崔同和崔义天的面,毫不避讳地提到了楚朝晖,“他叫楚朝晖。”…,

崔同置若罔闻,脸色不动如松,崔义天却是脸色为之一变,欲言又止,不过还好,终究还是忍住了,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的官场中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黄汉正在夹一块鸡肉,关允话一出口,他的筷子一下停在了半空,迟疑了几秒后,又将鸡肉放到了嘴里,说道:“具体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回去我过问一下,没什么大事的话,就放了。”

关允不能让黄汉打马虎眼,继续紧追不舍:“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街边摆摊,碰到了单水区委的一辆公车。”

崔义天低头喝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柳星雅眼睛望向了天花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崔同则是面沉如水,仿佛已经神游物外了。

夫妻同床异梦,官场同桌异心,一桌子人同桌喝酒,表面上酒逢知己千杯少,其实是各怀心思,言语间机锋不断。

黄汉放下了筷子:“真要这么点事儿,还值得关秘书关照?放人,马上放人。”说话间,拿出电话,作势要打。

黄汉一边拨号,一边目光悄悄一扫,观察崔同的表情,关允所提的楚朝晖因何被抓,他之前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

“哎呀,正在喝酒,多大的事儿,用得着酒桌上就打电话?回头再打。”崔同不表态,崔义天不说话,关允一脸淡笑,终于柳星雅开口了,一伸手按住黄汉的手,“先喝酒,先喝酒!”

“对,先喝酒。”关允基本上心里有数了,他要的不是黄汉马上放人,而是一个态度,见时机到了,也就见好就好,呵呵一笑,“我单独敬黄局一杯。”

宴会结束后,黄汉最先告辞,然后柳星雅,最后是关允。关允临走的时候,崔同送到了门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小关,以后常来家里,别当自己是外人。”

关允以为崔同送到门口就到此为止了,不料崔同又回身招呼雨秋:“雨秋,你送送关允。”

“来了。”雨秋穿上外套,用手一推关允,“走吧,还愣着不走,想过夜?”

关允本想开口说不用麻烦雨秋了,见雨秋这样子,也就不说了,下楼后,向右一拐有一个小亭,他正要向大门方向迈,雨秋却伸手拉住他向小亭里面走:“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关允不解。

“别乱问,只管听就行了。”雨秋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想告诉你一个关于黄汉的秘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22章 不知深浅(速求推荐票)

关允一愣,他原本以为如雨秋一样刁蛮的女孩,关心的事情大多是男女感情之事,对政治肯定漠不关心,不想她要告诉他的秘密竟然事关黄汉。

这倒让关允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他不知道雨秋是自己的看法,还是在替崔同传话。不过一想以雨秋和崔同的关系,她多半是在替崔同传话。

“黄汉能有什么秘密?”关允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想听就算了,当我自作多情了。”雨秋说变脸就变脸,转身就走,“以后我再也不理你这个负心汉了。”

“我哪里负心了?”关允一下恼了,一把拉住雨秋,“你别天天对我冷嘲热讽,我在感情上不亏欠任何人!就是夏莱,在她身负重伤时,我也不离不弃,想要娶她,是她自己选择了离开,你不了解真相只凭自己的猜测就对我大有成见,你这是无理取闹!”

由于用力过大,雨秋被关允一下拉回,身子收势不住,就如飞蛾投火一般扑入了关允的怀中,不是温香暖玉扑满怀,而是直接撞满怀。

亭子地处偏僻,又是冬天的晚上,周围无人,关允被雨秋一撞,也站立不稳,向后便倒,不料脚下一绊,仰面朝天就摔倒在了亭子外面。

幸好亭子外面是草地,虽是冬天,但市委一号院的绿化工作很到位,草很厚,枯黄,却依然厚厚得如一层棉被,关允倒在上面,也没摔痛。

背是没有摔痛,身上却是硌得生疼——雨秋也是直直倒下。正正压在了他的身上,她双手抱在胸前,胳膊就压在了关允的胸膛上,别看她瘦弱而苗条,力气却是不小,差点没压断关允一根肋骨。

幸好她一声惊呼之后,双臂伸开,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关允。这还不算。嘴唇无巧不巧正好和关允的嘴唇来了一次意外的对接。

这个美丽的错误来得太突然,一时都惊呆了。

雨秋圆睁了双眼,直直盯着关允离她近在咫尺的双眼,一时大脑一片空白,也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嘴唇似乎和关允的嘴唇还粘在一起。不由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就从关允身上跳了起来,连连惊叫:“臭流氓。大色狼!”

“拜托。”关允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被人压在身下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他急忙起身,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无奈地说道。“是你对我耍流氓好不好?我是被你压在了身下。”

“你……”雨秋眼圈都红了,“你无赖,你无耻。”

“你一直对我无赖了很多次了,我对你无赖一次怎么了?”关允见雨秋服软了,索性就一举收服她。省得她以后还在他面前多事,就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拍打身上的土,借拍土之际,乘机在她身上摸了几下。

当然,关允不是故意耍流氓,而是摸透了雨秋的脾气,知道她外冷内热,表面上很泼辣,其实内心传统得很,想要在她面前占据上风,就得让她羞愧难当。

果然,雨秋的脸更红了,红得滴血一样,忙不迭推开了关允的手:“臭流氓,放开我,拿开你的臭手。”

关允收手,跳开一边,嘿嘿一笑:“手感还不错。”又一脸冷峻地威胁说道,“以后再敢冲我耍横,小心我冲你耍流氓。”

“你敢!”雨秋害怕了,却还是嘴硬。

“怎么不敢?刚才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下一步我还要得寸进尺。”关允一阵狞笑。

…,

“你……敢?”雨秋声音都颤抖了,双手抱在胸前,好象关允真要对她动手动脚一样。

关允哈哈一笑:“行了,快说黄汉的秘密是什么,说了,我就放过你。”

至此,雨秋在关允面前彻底大败,再也不敢刁蛮任性了,老老实实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雅美让我告诉你,别被黄汉的表象蒙蔽了。其实黄汉贼得很,他来叔叔家,就是演戏来了。”

“什么意思?”关允当然不会被黄汉的表象蒙蔽,但话不是由崔同传出,却由雅美传出,就耐人寻味了,雅美虽然比雨秋温柔,但也只是一个护士,不可能想起来提醒他黄汉来演戏的事情,难道还是崔同的授意?

“什么意思?你真笨呀你。”雨秋瞪了关允一眼,“黄汉以前和叔叔关系一般,就最近才走近了,我想想,对了,就从你来了黄梁后,他才经常私下找叔叔汇报工作。”

等雨秋细腰宽臀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关允才从亭子中出来,心中回味雨秋向他透露的消息。应该说,雨秋的消息不是很突兀,却让他十分震惊,黄汉的为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到底黄汉接近崔同是什么用意,他在崔同面前演一出好戏,是演给谁看?

夜风微凉,关允迈步回家,走到半路接到了温琳的电话。

“你在哪里?我在市委大门门口。”温琳埋怨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见?推三阻四,好象我多缠你一样。”

“想哪里去了?”关允哑然失笑,他理解温琳想见他的心情,笑道,“你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一边走一边回想在崔家的场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疏漏——或许称之为选择性遗忘更准确——自始至终,谁也没有提到花酒翔事件。

不应该,花酒翔事件是大事,崔同肯定听说了,黄汉也会知道,却都避而不谈,就是故意为之了,莫非是崔同事先早有暗示,谁也不许提及花酒翔事件?

花酒翔事件最后如何收场,崔同也有很大的发言权。但在酒桌上提也未提,却又间接表明了崔姓倾向蒋雪松的立场,一边按下葫芦,一边露出瓢,这一手,玩得高明。

关允就发现,他愈加看不清崔同和黄汉了。崔同其人,深不可测,如一眼不见底的池塘。而黄汉此人,如滚滚奔流的河水,借奔流的姿态来掩藏深浅。崔同的深是真深,黄汉的深,是让人不知深浅的深。奔波的河水因其奔流汹涌之态,无人下水,是深是浅,只能在岸上凭空猜测。

到了市委门口,关允一眼就看到了在市委大门右侧的梧桐树下,一身红色羽绒服、束了马尾辫的温琳。温琳容颜未改,青春依旧,只是此时的她和年前的她已经截然不同,女人一生之中总要承受的一次疼痛,只一次,她就是关允永远的女人。

头顶星光闪动,灯下美人如梦,关允急步向前,心中涌动激情。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上前一把抓住温琳的双手,小手微微冰凉,他轻声说道:“傻丫头,天这么冷,为什么非在外面等?我说过我办完事情就会给你打电话。”

“你打来电话等我过来,又要半个小时,我就会和你少在一起半个小时。早早过来,冷是冷了一点,能多和你在一起十分钟,也值了。”温琳翘起脚尖,嘴巴伸到关允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我姨家见到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和蒋书记的合影。”

…,

“啊?”关允一惊,“你姨不怕你姨父看见?”

“姨父?”温琳俏皮地一笑,吐了吐舌头,“我姨早就离婚了,就是没有对外公布。”

原来叶林……关允笑笑,没有多想,他领着温琳向前走:“走,去家里。”

温琳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关允身边,在黄梁清冷的夜色之中,二人绕了一个弯,来到了关允的家中。也是关允来到黄梁许久之后,第一次领人回家。

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人来过家里,也没有几人知道他住在冷岳的房子里,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带温琳回家。

温琳进门,脱了外套,脸色愈加红润喜人。她好奇地打量了房子几眼,羡慕地说道:“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是幸福,想想在县委才住单身宿舍,这差距也太大了。”

关允拉开冰箱看了看:“饿不饿?冰箱里只有速冻水饺。”

“只要你有面有肉,一个小时,我就给给你变出饺子。”温琳嘻嘻一笑,突然伸出双手塞到了关允脖子里,“冰冰你。”

温琳的身子又微微丰腴了几分,弯腰的时候,屁股浑圆喜人,腰却没粗,就更加衬托得腰身细而曼妙。女人身段之美全在腰上,所谓杨柳细腰,腰一细,就显出了肩膀的瘦削和下身的性感,温琳的美好也正在于此,她脸型微圆,笑的时候有酒窝,下巴还有几分婴儿肥,身上肉感十足,因腰细而不显胖,正是一个女人敢于长肉却不会过于丰满的最完美形象。

关允就一把将温琳拉到了怀中,挠她的痒痒肉,温琳左躲右闪,最后索性一翻身坐在关允身上。

关允眼睛一闭,心想索性也不反抗了,就从了温小娘子算了,不料闭了眼睛许久,不见温琳再有动静,就睁眼一看,却见温琳双眼发直,愣神了。

“怎么了?”

“我在我姨家听到了花酒翔的事情,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也被别人大做文章?”温琳托腮沉思,样子很好笑,“还有,你说会不会有人也会拿我姨和蒋书记折腾事情?”(未完待续)RQ

第323章 布局还手

一直以来关允都以为温琳不适合官场,她不是一个喜欢捉摸别人的女孩,当然,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不够坏。

但现在,虽然她姿势不雅观,坐在他的身上,却一脸沉思,右手托腮,若有所思地说出她的担忧时,关允不但没有笑她,反而蓦然心惊。

温琳的猜测,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对方既然想拿男女作风问题大做文章,一个花酒翔显然满足不了对方胃口,虽然花酒翔事件有扩大化的趋势,但对方肯定不会得少为足,况且花酒翔事件的意外发酵,必然让对方食髓知味。

也别说,温琳的点醒,反倒让关允一时惊醒,忙问:“叶部长和蒋书记,到底有没有……”话说一半,意思到了就行了,不必说透。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总觉得我姨对蒋书记很迷恋。”温琳摇摇头,“她心里苦,我知道,和我一样,只能躲在后面,见不了阳光。不过我比她好,我敢爱敢恨,什么时候我不喜欢你了,转身就去嫁人,她却不,只能一辈子苦了自己。”

关允一翻身将温琳压在身下:“对不起,琳丫头,我向金家提亲了,金家也答应了。”

“我知道了。”温琳抱住了关允的脖子,“我是柴火妞,配不上你,以前总觉得自己委屈,现在也想开了,想想夏莱为你去了美国,好歹她也是千金小姐,想想一佳为了你也差点和家里闹翻,和她们相比,我为你付出的还是太少了。反正我最先认识你,和你青梅竹马,又是你的第一个女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永远占据了你的第一。”

关允笑了笑,刮了刮温琳的鼻子:“你别怪我,琳丫头,人生总有身不由己的选择,你说我虚伪也好,攀龙附凤也好,我娶一佳。是真心实意。”

“我知道。”温琳在笑。笑得有三分心酸四分欣慰,“你不必和我解释,我理解你,夏莱为了你和一佳都出国了,我觉得我总要比她大度才好。她和你相爱一场,为了你付出了所有。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和她相比,我还算幸运了。谁让你是优秀的男人?优秀的男人就要有许多女人来抢才耀眼。”

温琳就如冬天的贴心棉袄。让关允心里无比熨贴。

和夏莱一起,虽然享受爱情的甜蜜,却有太多附加的外界因素。和金一佳在一起。虽然当她是终生依靠的爱人,却也有许多沉甸甸的责任在身。唯独和温琳在一起,既有昔日重现的美好回忆,又有面对未来的希望,一切都那么舒心。

小别胜新婚。况且关允和温琳既是小别,又算新婚,在温琳轻忍疼痛的呻吟中,关允又和温琳合二为一,完成了人生又一次冲击。

事后,温琳起身去洗澡,她曼妙的后背光洁如玉,没有伤痕也没有纹身……忽然间关允就想起了苏墨虞的右臀上的樱花纹身,就问:“琳丫头,你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温琳回身一笑,她浑身上下健美如光洁的瓷器,确实如向日葵一般饱满而朴实,胸前的山峰高挺,展现出积极向上的人生姿态。

“如果一个女人喜欢樱花,会是什么性格?”所谓女人如花,关允就又莫名想起苏墨虞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气。

“樱花?”温琳光着身子站在关允面前,歪头一想,“樱花开花的时候,花团锦簇,铺天盖地,但花期很短。喜欢樱花的女人,应该向往要爱就爱得壮烈的人生,轰轰烈烈而生,从从容容而去,就是樱花的人生。”…,

温琳说得对,苏墨虞还真是樱花一般的性格。那么如梅花一般的金一佳,就是高洁而傲雪,遗世而独立了?

正寻思时,手机响了。时间已经深夜时分,这时候打来电话的人,肯定不是外人。

果然,是刘宝家来电。

“关哥,没打扰你的好事吧?”刘宝家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关允没好气地说道,“少胡扯。”

“是,领导。”刘宝家不敢闹了,老实地说道,“楚朝晖放出来了。”

“这么快?”关允倒是一惊,他原来以为楚朝晖的事情还得僵持一两天,毕竟就算崔义天不再计较,还有郑恒男,郑恒男肯定不会这么快消气。

“是,是黄汉亲自指示要求放人,有个副局长不想放,黄汉坚持要放,最后还是放了。不过放了后,楚朝晖也没地方去,我就先收留了他,准备明天再给他找个工作,一个大男人,卖红薯养活一家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黄汉倒是利索,说明他从崔家出来就安排放人了,关允就想,黄汉还真是给他面子。

“楚朝晖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对于楚朝晖的下一步,关允心中早有就了计较。

“崔义天和郑恒男的手脚都很干净,没查出什么事情。”刘宝家动作够快,关允刚交待的事情,他就差不多查了出来,“不过郑恒男好象有一个相好,但只是听说,还没有查实,这两天我查一个水落石出出来。”

关允眼前一亮,既然对方的第一盘开胃菜先从男女生活作风问题下手,先来了一出花酒翔事件,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哈哈一笑说道:“好,顺便再查查几个大人物爱去哪里喝花酒。”

刘宝家一听就来了精神:“大人物?关哥划一个框框出来,多大算大?”

“查到多大算多大。”关允呵呵一笑,“放开手脚去干,只要不出事,你想查谁就查谁。”

“关哥,你就等好吧。”刘宝家现在精力过剩,没有女朋友,又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一听关允允许他暗中调查黄梁的大人物,岂能不喜出望外?

放下电话,关允摇头一笑,他先是三个耳光动黄梁,现在王姓和郑姓方面还没有针对耳光事件做出反应,怕是也被花酒翔事件的意外出现打乱了部署,他又要暗中再添一把柴,相信黄梁的局势,会很快就乱成一锅粥了。

乱了好,一乱,就让呼延傲博的步伐乱了,看呼延傲博在纷乱的局势中,还能保持几分镇静?关允的想法是,先不管蒋雪松对呼延傲博的出手是怎样的谋划,他有他的计划,蒋雪松从正面在政治层面出击,他从侧面在暗中出手,一明一暗,两处合拢,不信不能打呼延傲博一个落花流水,不信不能让郑天则一败涂地!

温琳洗澡之后出来,裹了浴巾,洗了头发,露出洁白的肩膀和丰满的小腿,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柳为态,以玉为骨,温琳有花容月貌,有清脆的嗓音,也有风摆杨柳的细腰,所欠缺者,唯有如玉的风骨。

如玉的风骨需要从小的养成,也是世家子女比平民百姓的先天优势所在,关允伸手揽温琳入怀,解开她围在身上的浴巾,欣赏她散发光泽的胴体。温琳娇羞无限,却并不逃避关允的目光,女人被心爱的男人欣赏,也是幸福。…,

“温琳,有没有想过出国?”关允忽然问道。

“出国做什么?”温琳依偎在关允怀中,享受被人爱抚的快乐。

“出国做大生意,赚大钱。”关允咳嗽一句,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所想,“也可以陪陪夏莱。”

“呀,你不说我还想不到,也是,夏莱一个人在国外太孤单了。”温琳认识夏莱比金一佳早,她对夏莱的感情很复杂,虽然金一佳后来居上,和她反倒更加情同姐妹,但天生善良的她还是可怜夏莱的孤独,“可是,夏莱会希望我去陪她吗?”

“会,肯定会。”关允心中拿定了主意,等机会合适时,就让温琳出国,一为陪夏莱,二为将生意拓展到海外,他不贪财,但手中有钱才会心中不慌,同时出于长远的考虑,防止政治对手利用男女作风问题对他出手。

陈宇翔就是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你怎么知道她会欢迎?”温琳才不信,“她出国后,和你联系过没有?”

一句话还真问倒关允了,关允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我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和她联系上。而且她也很喜欢你,如果你去陪她,她肯定高兴。”

这么一说,关允才蓦然想起夏莱还给他留了一封信,不由大为懊悔,怎么这几天忙得都糊涂了,到现在也没有拆开夏莱的信。

关允翻身下床,打开夏莱留给他的包裹,里面是一件深褐色毛衣,毛衣里面夹着一封信,信上秀气而纤细的字迹,正是夏莱的亲笔——关允亲启。

曾经熟悉的夏莱的笔迹,曾经的初恋时光,曾经传递纸条时的美好回忆,一时全部涌上了心头,关允轻轻拆开信,一行绢秀漂亮的行楷跃入了眼帘。

“亲爱的允,请允许我再一次这么称呼你,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一生一世的爱人,永远都是!”

“我离开你,不是我的本心,但又不得这么做,因为我已经伤害了你一次,不能再伤害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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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别无选择(求月票)

温琳在一旁想看又不敢看。

关允回头看了温琳一眼,冲她点了点头,温琳才温顺地凑到近前,和关允头并头地看了起来。

人生际遇也确实奇妙,关允没有想到,他没和金一佳一起看夏莱留下的信,也没有一个人看,却和温琳一起看,相信连夏莱也不会想到。

关允让温琳看信,倒不是不尊重夏莱,而是他希望温琳终有一日去国外陪夏莱度日,那么夏莱的人生悲痛,让温琳真实感受一下,更能打动温琳的善良之心。

夏莱的信并不长,薄薄的一张纸,纸短情长。

夏莱的字轻灵而飘逸,只是落笔起笔时,柔弱无力,纸上隐约可见斑斑泪痕,可见夏莱写信之时,心情的悲痛和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怎么可能回到初见时的时光?还记得当初在自习课上你第一次递来的纸条吗?上面只有一句话——为谁风露立中宵——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下了自习课,见到烛光围绕之下的你手捧鲜花,在寒风中瑟瑟而立,我的一颗心瞬间就被你折服了。为谁风露立中宵?原来是为我。”

“你的才情,你的体贴,你的坚持,都是让我感动的理由。你是一个一诺千金、重情重义的男人,恰如你的名字,允恭克让,诚信,谦逊能够忍让,是我心目中完美男人的形象。爱上你后我就想,嫁你为妻,人生夫复何求?我幻想有一天和你住在一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为你生儿育女。每天早晨为你做好香味可口的早餐,每天晚上等候你的归来,做你乖巧、温顺、一生一世守护你如宝的小妻子……”

多么美好的梦想,每一个热恋中的女子都会有如此想如此梦……关允热泪长流,想起和夏莱手牵手的快乐时光。是记忆再难轮回,是往事再难浮现,心中悲痛如风,只是正如夏莱信中的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永远不可能重回初见时的时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和夏莱痴心未变,变的只是世间冷暖,变的只是人生悲欢。

“关允,你知道当我做出离开你的决心时,心里是怎么的疼痛?就如拿刀挖掉心头肉一样,我三天不吃不喝。难受得差点死去!我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多么想不顾一切依偎在你的身边,做你最美的新娘,可是……我不能。在我从医院检查完身体之后回来,我就知道,我和你,终究咫尺天涯,今生只能擦肩而过!我最亲爱的关允,曾经有一刻。我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真的爱你如爱护自己的生命,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伤害你半分。”

“对不起,关允,你对我的爱,我的好,对我付出的一切,我永远铭记在心。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男人。哪怕不能嫁你为妻,我也会在远方默默为你祝福,永远当你是自己唯一的男人,永远!”

温琳已经泣不成声,夏莱人生的悲痛力透纸背,扑面而来,让她切实感受到了夏莱为了爱情所付出的一切,也终于真正明白了关允为什么始终紧紧抓住夏莱的手不放,她和关允是青梅竹马,只是曾经的誓言已经遥远,而夏莱和关允的初恋,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初恋,永远只有一次,是谁也替代不了人生之中最美好的情感。…,

温琳以前并不服气为什么在关允的心目中,她总是比不上夏莱,现在明白了,她和关允的感情,水到渠成,缺少了一种波澜壮阔之美,缺少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悲欢,自然就缺少了刻骨铭心的伤痛。

现在的温琳对夏莱不但没有了一丝敌意,相反,在她的心目中,为夏莱的悲伤感同身受,认为夏莱虽然软弱,虽然不够勇气,她却是最让人唏嘘最让人敬佩的女子!

等温琳再看到夏莱信中最后一段话后,她几乎不能自抑,险些哭得晕倒过去。

“从燕市的医院返回京城之后,我想了许多,冲破家庭的阻力和你在一起,固然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但和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真的,关允,我已经决定要不顾一切嫁给你了,也做好了和家人决裂的心理准备,但当我从医院检查身体回来却一下坠到了深渊,医生说,从三楼跳下我没有受伤确实是奇迹,不过可能巨大的冲击力影响到了生育能力,也就是说,我极有可能终身不孕!”

“上天又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关允,为什么?为什么每当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时,总有无数的磨难,为什么?!我哭得伤心欲绝,你是家中的独子,你如果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妻子,关家后继无人,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害了你,害了关家,除了离开你,我别无选择!”

“对不起关允,是我们有缘无份,我今生今世不能当你的妻子,来生如果还能相遇,请你一定记得我,我会用一生的时光来还你今生的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痕点点,书不成字,纸短情长,可是想像当时的夏莱是怎样的煎熬和苦痛,谁说夏莱柔弱?她是关允见过的最坚强最无私也是最爱他的女人!

关允的泪再次打湿了信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个男人的一生,总要为一个女人痛哭流涕一次,夏莱,就是关允第一个为之泪雨纷飞的女人。

男儿泪,千金贵,心如铁,肝胆碎。关允五内如焚,从未如此悲痛地为一个人伤心,夏莱……她本不该承担这么多的人生不幸,她是一个好女孩,她的一生只为别人而活,为父母,为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温琳不忍再看了,伏在床上,哭得说不出话来。

信的最后,夏莱的字迹已经潦草得几乎看不清楚,她的痛和爱,她的不甘和不舍,关允都知道。

“在进取学院三楼的女卫生间的天花板里,有我搜集到的进取学院的全部证据。进取学院的坏人是什么下场我不管,我只恨一个人——郑令东!”

郑令东……关允的手在微微颤抖,紧紧握住,由于用力过大,指节泛白,指甲甚至刺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次日一早,关允让温琳在家里等他,他早早就到了市委,刚到办公室,就听到了三个消息,一是花酒翔事件的女主角鲁洋洋突然失踪,去向不明,等于是说花酒翔事件最关键的人证消失了。

二是陈宇翔一早从省城动身前往孔县。

三是市纪委已经正式收到针对陈宇翔生活作风问题的举报,白沙一早就来到了市委,紧急召开了纪委常务会议,正式就陈宇翔事件讨论立案的可行性。

由此,花酒翔事件虽然女主角失踪,但在市纪委正式介入之后,事件性质已然大变,终于上升成为政治事件!…,

也说明了一点,不管女主角鲁洋洋的失踪是谁的手笔,是蒋雪松的安排还是陈宇翔做出的还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手不给陈宇翔喘息的机会。如果纪委正式针对花酒翔事件立案的话,陈宇翔必定逃一难。

处分一名正职实权的县长,纪委确实有调查大权,但必须要蒋雪松点头才行,纪委虽然有一定的独立性,但不要忘了最关键的一条是,相关条例明确规定,纪委在同级党委和上级纪委领导下,履行纪委工作!

言外之意就是,纪委任何一个重大举措,必须在同级党委的领导下,请注意是领导而不是监督,蒋雪松对白沙有绝对的领导权。

但毫无疑问,白沙召开市纪委常务会议研究陈宇翔的问题,显然没有经过蒋雪松的点头,蒋雪松不可能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就点头同意纪委对陈宇翔立案调查,一旦立案,陈宇翔就完了。

白沙在没有经过蒋雪松的同意下就胆大妄为,关允就冷冷一笑,斗争,终于上升到了刀光剑影的阶段。白沙明确了立场,真要坚定地和呼延傲博站在一起了,他不想留一条后路了?

白沙如果真要动了陈宇翔,就等触及了蒋雪松的底线,蒋雪松的亲信被纪委立案,就是明目张胆地公开打脸,蒋雪松如果保不了陈宇翔,他在市委的威望将会扫地。

那么在和呼延傲博的最后决战一局中,不管蒋雪松是不是获胜,他也会失去人心。是呀,一个连自己亲信都保不住的市委书记,谁会追随?

纪委的事情,关允插手不上,相信蒋雪松必定会有后续的手段,但他也不能闲着,是该火上浇一把油了,关允当即抓起了电话,打给了刘宝家。

“宝家,你亲自去一趟燕市,替我向郑令东捎个口信。”关允做出了决定,是该让郑令东血债血偿的时候了,“如果他再不提供郑天则的全部犯罪证据,后果自负。”

“是,保证完成任务。”刘宝家一听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兴奋莫名。

“还有,你让雷镔力和楚朝晖一起来见我。”

进取学院的真相,是该大白天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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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全线作战(请投推荐票)

虽然

边有刘宝家和雷镔力,但现在火力全开,几线同时作战,关

还是感觉人手不够。想起苏墨虞愿意一直追随他,当他无关风月的红颜知己,他现在从未有过的迫切想法是,有没有红颜知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几个忠心耿耿的班底。

市纪委在楼上办公,会议一直开了几个小时,快到中午时分会议才结束,会议最终达到了什么共识,关

不得而知,但他清楚,是该他和白沙正面接触的时候。

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关

迈出了办公室,拨通了齐昂洋的电话,边打电话边走向楼梯,抬头看到白沙正从楼梯下来,关

就有意大声说道:“居小易最近怎么样了?”

话一说完,偷眼去看白沙,见白沙高涨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关

暗暗一笑,敲山震虎的计策,奏效了。



假装没看到白沙,继续和齐昂洋通话:“陈楠也真是,既然睡了居小易,就要对她负责,虽然说她先后跟了好几个男人,虽然说陈楠既不是大官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好歹他年轻,和居小易年纪般配,不行你就撮合了他们。”

白沙的脚步停在楼梯的拐角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冷汗都流了出来。

谁也不会知道,堂堂的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白沙,竟然畏关

如虎!

之前,白沙坐在台上大讲特讲党员干部要廉洁自律,要确保不犯生活作风问题时。心中兴奋莫名,以为终于可以抓住蒋雪松的软肋了,陈宇翔一倒,蒋雪松必将名声扫地,威望大减。

当然,白沙也清楚,一动陈宇翔就等于和蒋雪松撕破了脸皮。但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再不拿下陈宇翔更待何时?况且呼延市长也说了,如有必要可以让省纪委绕过黄梁市委。直接联合市纪委介入花酒翔事件,要的就是让蒋雪松腹背受敌!

白沙也豁了出去,呼延傲博的原话是:“陈省长也在关注花酒翔事件。蒋雪松再护着陈宇翔,现在事

也闹大了,他也捂不住盖子了。白书记,放心大胆去调查去立案,省里的局势,最近会有一个不小的变动,蒋书记到时自

难保,顾不上保护陈宇翔了……”

正是在呼延傲博的点化下,白沙又和省纪委通了电话,委婉地打探了消息。确实听说京城可能有巨变,进而会影响到省委的局势,据说省委的调整会影响到蒋雪松的后台,蒋雪松本来今天就该返回黄梁,却因事延后两天。听说就是受到了波及,正在善后。

国家政局的风吹草动,必然影响到各省,燕省距离京城最近,最先受到冲击。省委局势变动,又会波及到各个地市。未必会影响到各个地市的常委,但一二把手必定首当其冲。白沙听出了呼延傲博话里的自得之意,局势一变,呼延傲博地位将会更加稳固,而蒋雪松有可能根基不稳。

白沙就意气风发了,如果能借打击陈宇翔弄垮蒋雪松,到时候呼延傲博顺势上位,他在黄梁的地位肯定如

中天,而且如果查处了陈宇翔的案件,受到了陈恒峰赏识,他以后肯定可以更顺水顺风了,谁都知道陈恒峰来燕省,肯定是要接任下一任省委书记。

谁知纪委常务会议开了半天,白沙一直暗示要对陈宇翔立案,几个副书记都不同意,不但不同意,反对的声音还很激烈,最后没有达成共识,无奈之下,白沙决定先避开纪委常委会,暗中先成立一个调查组调查清楚陈宇翔的事

再说,等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也不成立花酒翔专案组了,直接就双规了陈宇翔。…,

对,就这么干,白沙憋了一肚子气下楼,他对纪委的掌控力度还是不够,几个副书记畏惧蒋雪松的权势,都不敢动陈宇翔,让他十分郁闷,准备晚上去找刘

凤发泄一番,以泄心头之火。



凤是白沙的三夫人,也是白沙最宠的一个,不仅长得肤白貌美,最主要的是温柔体贴,最能安慰白沙人老心不老的雄心。

只是白沙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提起来的兴致,被关

兜头一盆冷水泼了,泼了个透心凉!

白沙本想转

上楼,却见关

意味深长的目光向他投下,顿时又停下了脚步,不行,不能显出做贼心虚的样子,要装作居小易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反正关

不知道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消息,他又没有真凭实据,能奈他何?这般一想,白沙反倒又有了底气,向下迈下了一个台阶。

“是,我也知道居小易是大嘴巴,什么都说,说什么第一个11秒,第二个36秒。居小易还说,她的第一个男人每次都能准,每次都是11秒,真够光棍的,以后干脆11月11

就叫光棍节算了,这女人,真泼辣。”关

注意到了白沙的一举一动,声音又稍微压低了几分,但还是可以确保白沙听得清清楚楚,不信拉不回白沙不停下滑的脚步,“对了昂洋,这事儿千万别让齐书记知道了,毕竟事关黄梁一个市委常委和一个大局局长的名声……”

这话就太明显不过了,白沙头上刚刚收回的汗又刷地流了出来,关

何止是知道他和居小易的事

,还知道他的,居小易这个臭女人,简直就是丧门星,什么事

都向外说,完全不知羞耻。

白沙以为事

到此为止了,不料关

的目光向他扫了一眼之后,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继续在打电话,此时白沙再不明白关

是有意对他旁敲侧击,他就白在官场混了十几年。

一瞬间白沙出离了愤怒,他在官场十几年了,何曾受过一个才迈入官场不过一年多的小年轻的威胁?关

欺人太甚!

不过……关

就是欺人太甚了!

“对了,上次居小易说她拍了录像的事

,是真是假?”关

继续压低声音说话,一脸神秘,还有意捂着话筒,生怕别人听到一样。

“什么,是真的?录像在你手中?一定要保存好了,千万别流传出去,一公开的话,白……和郑……就

败名裂了。”

白什么和郑什么,关

说得又快又含糊,白沙没有听清,但他不用听清就知道,白是他,郑是郑天则,他和郑天则只共用过一个女人,就是居小易。

居小易居然还拍了录像?是什么录像白沙想都不用想,什么11秒什么36秒,哪个男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直气得七窍生烟,

子一晃,差点没有站立不稳摔倒在楼梯上。完了,完了,真要被居小易拍了录像,他和郑天则何止

败名裂,完全就是人生最大的耻辱,别说官位不保,一辈子也就全交待了。

丢死人了,用居小易的话说就是,丢死个先人板板了……

“白书记,过年好。”

白沙正觉得天旋地转时,关

却才发现他一样,忙不迭收了电话,一脸微笑向他问好,关

的笑容十分真诚而谦和,不但阳光灿烂,而且还对他恭敬十分。

只不过在白沙眼中,关

的笑容在阳光之下,却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

险,仿佛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一把致命的飞刀,一刀,正中他的心脏。…,

“关秘书,好,过年好。”白沙勉强一笑,伸手和关

握手,“刚才听你打电话,说得很

闹呀。”



呵呵一笑:“和省城的一个朋友通话,对了,白书记也见过他,上次在赵王酒店,他和我在一起,齐昂洋……”

本来白沙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神,关

一句话,又让他差点一

股坐在地上,好嘛,齐昂洋齐大公子,怪不得刚才关

说是别让齐书记知道了,敢

是指齐全齐书记,如果真让齐书记知道了他和居小易的事

,他还想升迁?做梦!

齐书记是主管人事的省委副书记,全省所有副厅以上干部的升迁,全要经他之手。

白沙现在头上不出汗了,改成后背冷汗直流了,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一点,关

的电话就是有意打给他听,是明确无误地向他宣告,如果他敢拿花酒翔事件大做文章,那么居小易就有可能曝光,一旦居小易曝光,他

为纪委书记大讲特讲生活作风问题,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白沙几乎语无伦次了,他地拍了拍关

的肩膀,“关秘书,过年了,你也不回家陪家人,辛苦了。回头一起坐坐,我作东。”

好嘛,堂堂的纪委书记主动请一个秘书吃饭,关

忙受宠若惊地说道:“哪里敢让白书记作东,我作东,我作东!”

不是谁作东的问题,而是只要白沙主动开口提出和关

坐一坐,就说明了事

有了缓和余地,也说明白沙的信心动摇了。

送别白沙,关

心中暗喜,虽不能说白沙就此转变了风向,但至少有了可喜的转变,如果再加一把劲,攻破白沙指

可待。白沙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决胜局中,将会是极为关键的一个人物。

回到办公室,关

刚刚坐下,才又泡了一杯茶,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不由愣住了,门口站立的赫然是呼延傲博!(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26章 前进一步

(12点)

上次在省城,关允和呼延傲博发生了正面冲突,基本上等于他和呼延傲博之间已经公开对立了。现在呼延傲博在蒋雪松尚未回市委之时前来办公室,莫非是想以市长之威再压他一头?

关允客气地说道:“呼延市长,过年好,有什么指示精神?”

呼延傲博微微一笑:“关秘书,过年好,我没事,就是过来看看。”说话间,他不请自进,背着手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又拿起喷壶浇花,“蒋书记还没有回来?”

呼延傲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蒋书记没有回来是市委人所共知的事实,他明知故问,是没话找话,还是话里有话?关允点头说道:“还没有,说是明天可能回来。”

“哦……”呼延傲博放下喷壶,又打量了几眼蒋雪松最喜欢的盆景,问道,“听说你为这个盆景起了个名字叫江山?”

这事儿也传到了呼延傲博的耳朵里?还真是市委书记无小事,事事都是传奇,呼延傲博可不是一时闲情雅致来关心一件盆景名字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肯定是有所暗指。

关允呵呵一笑:“有这回事儿……”

“好,江山这名字起得好。”呼延傲博哈哈一笑,“巧了,正好有人也送了我一个盆景,我不喜欢这些,让我养,肯定养不好,不如送给蒋书记。”

说话间,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又摸到了硕大的肚子上,肚子虽大,如果只是杂碎也是没用,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这样的大肚子才大得有用。

关允不明所以,可不敢随便替蒋雪松收下呼延傲博的盆景,就说:“谢谢呼延市长的好意,对盆景我也不太懂,还是请呼延市长亲自交给蒋书记比较好。”

“一个盆景而已,没那么多讲究,我回头再给蒋书记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刘洋马上就搬过来了。”

强送?呼延傲博唱的是哪一出?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再推辞,门一响,刘洋搬着盆景一步迈了进来。

盆景不大,和蒋雪松的江山大小相仿,再一看盆景的格局也是山水相连,不过主题却不是江山,而是水边临水而立的一位女子。

“有了江山,没有美人怎么成?”呼延傲博亲自动手和刘洋一起将盆景并排放在江山的旁边,还故作欣赏地打量几眼,“绝配,江山美人,确实相得益彰。宝剑赠英雄,红fen送佳人,关秘书,你说好不好?”

见过强卖强买的,没见过强行送礼的,既然呼延傲博直接搬了进来,关允总不能再推说不要,只好说道:“好不好,我可不敢乱说,还得蒋书记喜欢才行。”

“蒋书记肯定喜欢,哈哈。”呼延傲博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关秘书,我怎么听说蒋书记已经回到黄梁了?”

呼延傲博的话是真是假,又是什么意思?关允一时迷惑了,如果说蒋雪松真的人在黄梁而不露面,并且不让他得知,他身为市委一秘,不能及时掌握市委书记的行踪,则是他失信于蒋雪松的表现。如果蒋雪松人未在黄梁,呼延傲博谎报军情,又是何意?

是为搅乱他的视线动摇他的信心?关允摇头一笑,不管蒋雪松是不是真在黄梁,也不管呼延傲博到底是有什么用意,随他去,他会继续推动他的大计,不因蒋雪松的变化而改变。…,

眼见到了中午时分,关允打了电话给温琳,让她自己吃饭,他还有事,刚放下电话,就接到了雷镔力的电话。

“关哥,宝家已经到了省城,刚才打来电话报了平安,说还没有接触到郑令东,一有消息他就会汇报。还有,楚朝晖和我在一起。”

雷镔力当了几个月的警察,说话办事的水平进步不小。

“好,鼎鼎香见。”关允放下电话,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出门,又有人敲门了。

开门一看,不由一愣,门口站立一人,一脸淡笑,笑容真诚而亲切,正是郭伟全。

上次鼎鼎香事件之后,郭伟全和关允的关系突飞猛进,虽然还谈不上是亲密无间,但也确定了同一阵营的归属。尤其是后来鼎鼎香、八里屯和甫扬河三件命案之后,郭伟全有事没事常和关允碰头,说说闲话,聊聊家常,或是就局势谈谈看法,必须说,郭伟全现在和关允的关系,比同时从孔县出来的柳星雅近多了。

“秘书长,有事?”关允和郭伟全不用客套,直接说道,“我有点儿事,马上要出去一趟。”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郭伟全笑眯眯地说道,顺手关了门,压低了声音,“蒋书记人在黄梁。”

关允顿时一惊,呼延傲博刚刚说起蒋雪松人在黄梁,他还有所怀疑,现在郭伟全再提,他就百分之百确信无疑了。

蒋雪松暗中悄然回到黄梁,不算了不起的大事,问题是,蒋雪松瞒过别人也就算了,连他也瞒,莫非是真的对他不信任?连郭伟全都知道了,他身为秘书却不知道,确实不由人不多想。

“蒋书记是故意不告诉你,他不想打乱你的部署,再说蒋书记突然回来,也是临时起意……”郭伟全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关切地说道,“别多想,放手去做你的事情,我支持你。”

“蒋书记有什么安排?”关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他看了出来,郭伟全有意不深说。

郭伟全摇头:“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他回来了,但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人在哪里,也不知道。”

关允觉得哪里不对,莫非蒋雪松悄然潜回黄梁,是想试探市委各色人等的反应,不过显然蒋雪松对黄梁的控制力度不容乐观,他不无担忧地说道:“呼延市长刚才来过了,他已经知道蒋书记回黄梁了。”

郭伟全吃了一惊,随即无奈地摇头一笑:“早在蒋书记的预料之中,呼延市长对黄梁的控制力度,是相当的密实。蒋书记回黄梁,现在连同我和你在内,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但却是走漏了风声……”

关允一瞬间明白了,蒋雪松悄然返回黄梁之举,旨在清除身边不安定因素,也好肃清队伍,提高战斗力。到底是谁呢?蒋雪松身边除了秘书、司机平常关系最密切之外,就是市委秘书长和有限的几个亲信,难道会是司机?

关允摇摇头,不再乱猜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这事儿……蒋书记肯定高瞻远瞩,能查个清楚,我还有个饭局,得走了。”

原以为郭伟全会识趣地让路,不料他呵呵一笑说道:“我正好没事儿,方便的话,我陪你一起?”

关允想了一想,也没推辞:“敢情好,正好有车坐了。”

“哈哈。”郭伟全爽朗地一笑,“走,一路同行。”…,

郭伟全也算是关允的生死之交了,毕竟上次在鼎鼎香有过一次并肩作战。

路上关允并没有介绍要见谁,郭伟全也没问,只顾说起郑寒案件了。

对于郑寒案件中的各种疑点,郭伟全也是十分不解,当然,对于黄汉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不过对黄汉到底是不是郑寒案件的幕后推手,他也不是十分肯定。

“柳星雅和黄汉关系不错?”关允想起了在崔同家中柳星雅和黄汉一起出现的一幕。

“星雅没去孔县之前就和黄汉关系不错,他和黄汉是多年的交情了,黄汉和崔书记走近,也是他从中牵线。”郭伟全不无感慨地说道,“柳星雅是个人精,虽然起了个女人名字,但做事情很有男人魄力,男人魄力再加上女人的细心,柳星雅不简单呀。”

柳星雅果然不简单,能和黄汉交友,又能将黄汉引荐给崔同,确实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想起柳星雅在孔县的所作所为,关允愈加肯定,柳星雅此人在市委有望大有作为。

不过相比之下,郭伟全虽然不如柳星雅八面玲珑,却为人稳重,并且在关键时刻有大将之风,也是可堪大任之人。

“秘书长以后才是前景光明。”

关允此话一说,郭伟全顿时笑逐颜开:“关老弟过奖了,我可比不了你年轻有为。”

到了鼎鼎香,雷镔力和楚朝晖已经恭候多时了,下了车,关允为郭伟全介绍了雷镔力和楚朝晖。雷镔力还好,毕竟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楚朝晖却是无业游民,关允介绍他时却说:“楚朝晖,我的朋友。”

朋友一说,意味深长,尤其对官场中人来说,朋友既可以是指十分疏远的外人,也可以是指亲密无间的战友,郭伟全也没多问。

进了鼎鼎香的包间,几人刚坐定,楚朝晖本来坐在末位,忽然神情一凛,又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推开房门让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关秘书,有人跟踪!”

郭伟全吓了一跳,吃惊地看了楚朝晖一眼,不知道楚朝晖到底是关允的什么朋友,看他的专业的架势,分明不是一般人。

关允无声地笑了,他救了一个楚朝晖,等于又收服了一员得力的干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327章 放长线

“什么人?”关允若无其事问道。

楚朝晖轻轻关上房门:“不清楚,不过根据对方的交错跟踪的安排来看,是专业人员,应该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人。”

关允继续保持镇静,郭伟全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

“秘书长……”关允笑着摇头,“坐,坐,不用理,随他去,跟踪就跟踪,腿长在别人身上。”

郭伟全只好坐下,却对关允泰然处之的态度不解,一想就明白了什么:“郑的人?”

关允摇头:“不清楚,应该不是,从市委一出来就跟上了,一直跟在车后。”

郭伟全出了一头冷汗:“我怎么没发现?”

关允笑笑,没说话,他也是无意中发现身后有尾巴,一开始也怀疑是郑天则的人,后来发现身后的尾巴似乎并没有恶意,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似乎有监视之意,他也就没有多想。现在的黄梁局势太复杂,不是三足鼎立,是多足鼎立,而且许多势力之间又有交叉,与其凭空猜测是谁,不如坐观其变。

反正,他马上就要掌握主动权了。

楚朝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有一手,比雷镔力反应更快更机警,相信他的身手也比雷镔力还要高超,关允就招呼楚朝晖坐下。

楚朝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不过应该有些年头了,洗得有些泛白。看上去有几分寒酸,坐在几人中间,很是扎眼。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自惭形秽之色,除了神色间对关允十分恭敬之外,并无因自身身份低微而自卑。

关允最是欣赏楚朝晖这一股不卑不亢自强不息的精气神。

“朝晖以前是特种兵?”关允之前已经从刘宝家口中得知了楚朝晖的部分经历。

“是,侦察连特种兵大队。”楚朝晖恭敬地答道。

“以你的身手,找一份工作很容易。为什么要卖红薯?”

“一开始我跟过一个煤老板,不过跟着他总办坏事,心里不踏实。就卖红薯了。”

“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关允感慨地说道,“你为了心安不当保镖却去卖红薯。有个性,朝晖,我敬你一杯。”

“不敢,我敬关秘书。”楚朝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关秘书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只要关秘书发话,赴汤蹈火,不皱一下眉头。”

“好。”关允也喝干了杯中酒,“我给你三点保证。一,什么时候觉得我人品不行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二,我不会让你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三,我会让你有用武之地。不敢说替天行道,至少除暴安良、收拾一些欺男霸女的混蛋,你放手去干,出了问题,我善后。”

“啪”的一声,楚朝晖一脸肃然。郑重其事地向关允敬了一个军礼。

关允挥手示意他坐下,又说:“听说嫂子病了?”

“慢性病,一直治不好。”楚朝晖低下头,“我没用,她跟着我,受苦了。”

“我在市医院有熟人,回头安排一下,先住院治好病,不能拖下去。”市医院有雨秋和雅美,相信安排和照顾一个病人不在话下,关允治服雨秋,也有长远的考虑,医院有人好办事。

“嗯!”楚朝晖眼中有泪光闪动,没说感谢一类的话,只是眼中闪动一种叫做信念的光芒,大恩不言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听从关秘书安排。”…,

郭伟全目睹了关允收服楚朝晖的过程,心中感慨万千,从孔县时的坐冷板凳,到在孔县初露头角,再到市委光芒大盛,关允一步步从稚嫩迈向了成熟,到今天,他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班底,从容不迫、步步推进地收服楚朝晖,初具大将之风。

同时,郭伟全心中对关允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关允收服楚朝晖没有避他,就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他也要有所表示才对。

“朝晖,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说,回头等弟妹病好了,给她安排一个工作。”郭伟全平常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对楚朝晖示好,也是卖关允的面子。

楚朝晖举起酒杯:“谢谢郭秘书长!”他话不多,每次都用酒说话,一饮而尽杯中酒,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关允微笑点头,收服楚朝晖是他黄梁大计的关键一步,楚朝晖让他如虎添翼。当然,郭伟全的意外加入,也是好事,接下来他的大计,也有需要郭伟全配合的地方。

“既然说到了工作问题,伟全兄,朝晖总要有个正式身份,你在市委比我熟,帮个忙怎么样?”关允一脸笑意,他有意拉郭伟全加入同盟,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郭伟全作为未来的政府秘书长,在市委的分量将会越来越重。

一句伟全兄顿时让郭伟全喜笑颜开,没错,堂堂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却非常在意一个秘书和他称兄道弟,而不是尊称他的官职,可见郭伟全确实有意真心结交关允。

楚朝晖明显是关允班底的一把尖刀,安排到太明显并且重要的部门容易引人注目,安排到边缘部门,手中权力太小,不容易掩护,郭伟全就知道关允明是让请他帮忙替楚朝晖安排工作,其实是想邀他加入阵营,也是对他的试探。

想起关允和齐昂洋的生死之交,再联想到关允京城之行的种种传闻,郭伟全心中蓦然生发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是,他是蒋雪松一手提拔的亲信不假,但蒋书记志不在黄梁,甚至志不在燕省,而他就算出得了黄梁,怕是也走不出燕省,在可以预见的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关允都会在燕省范围内成长。

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关允将会在燕省大放光芒,他和关允保持友谊,和关允同一阵营,以后说不定还会跟随在关允身后,现在和关允走近,等于是投资原始股。

这么一想,郭伟全心中热血沸腾,又想起了当初在鼎鼎香发生的一幕枪战,他一瞬间做出了一个让他受益一生的决定:“市国安局副局长是我同学,安排朝晖到国安局问题不大,不过可能不会在太重要的岗位。”

关允微微一笑,郭伟全在孔县里和他关系疏远,来到黄梁后迅速走近,走近后才发现,郭伟全在市里的表现远比在孔县时的表现更成熟更有城府,是个值得深交可以携手同行的同盟。

“还是伟全兄考虑得周全,其实朝晖需要的只是一个国安人员的身份。”关允举杯,“谢谢伟全兄。”

郭伟全哈哈一笑:“关老弟跟我客气就是见外了,我就明说了,大事帮不了,小事还是能周旋一下,以后在市里有哪个环节打不开,跟我说一声,我在黄梁县工作了好几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认识不少,都能说上话。”

“好说,好说。”关允见时机成熟,是该透露一点消息给郭伟全了,也好显示他对郭伟全真心帮忙的回应,“伟全兄,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

郭伟全一脸欣喜,知道关允要和他交心了,忙说:“说来听听。”

“蒋书记有蒋书记的大政策,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小手段。”关允悄然一笑,现在在座之人,全是信得过的同盟,有些话就可以敞开说了,“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不知道老兄有没有兴趣指导一下?”

说是指导是客气,其实是邀请加入,郭伟全大喜过望,关允和郑天则之间的斗争剑拔弩张,几次上演险之又险的场景,他虽然没有亲见,但也有所耳闻,而关允几次死里逃生,不仅仅靠的是运气,还有实力。

如果说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上演的是高层对决,那么关允和郑天则之间的较量就是生死决斗。黄梁的战场不是只有一场战争,有正面的政治层面的战争,也有背后刀光剑影的战斗。

郭伟全早就猜到关允肯定有狙击郑天则的计划,从上次鼎鼎香事件后,他就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能和关允并肩作战就好了,没想到,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不由他不心神激荡,他早就想在黄梁大干一场了。

“说什么指导,老弟,你这么说还是没有当我是自己人。”郭伟全嘿嘿一笑,“你就明说让我做什么好了,我服从你的指挥。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认准的兄弟,绝对不含糊。”

“郭老兄爽快。”关允见郭伟全是性情中人,也就不客气了,“我想让你替我向呼延市长传一句话。”

“什么话?”

“想办法让呼延市长无意中知道郑令东人在燕市,并且还要让我知道,郑令东掌握在我的手里。”关允脸上带着笑,眼中闪过光。

郭伟全知道关允和郑天则对决,肯定掌握了一些筹码,没想到他手中有这么大的一张底牌,顿时一惊:“为什么要让呼延市长知道?呼延市长知道了,郑令东不就没命了?”

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郭伟全一愣,随即想明白了什么,大笑一声:“好计。这事儿,包到我身上了。”

是夜,当众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之际,进取学院教学楼的三楼,忽然闪过一个黑影……(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28章 夜半惊变(月票,谢了)

自从出了夏莱事件后,进取学院加强了保安工作。明是维护学校治安,保护学生人

安全,其实是为了防范外人对进取学院不利。

外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是指以关

为首的一帮敌对分子。

在出了郑令东事件之后,进取学院又招聘了十几名保安,再次加强了防护力量,既为防范关

,又为防范郑令东,同时,进取学院内部还有一次清洗行动,肃清了郑令东的亲信。可以说经过几番风波的进取学院,内忧外患,几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但实际上,虽然经受了几次冲击,进取学院并未伤筋动骨,相反,经过整肃之后,反而更加固若金汤,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进取学院,别说有外人可以入内调查了,就是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在大门口多停留一会儿,也会被保安哄走。

进取学院占地面积极广,又地处荒郊野外,想要做到处处不留死角也不可能,况且进取学院毕竟是学校,不是监狱,是以在夜半时分,当一个人影从西面杂草丛生的一处高达三米的墙上翻墙而过时,进取学院的保安力量无一人察觉,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有这般翻墙越房如履平地的本领。

三米高的墙,连猫都过不来,何况是人?但凡事没有绝对,偏偏就有一人借助翻墙工具悄无声息地翻墙而过,落地之后,迅速收起绳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迅速

近了教学楼。

黑影并没有走楼梯,楼梯三步一岗,戒卫森严,黑影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冒险,而是沿教学楼的下水管如壁虎一样向上攀爬。他动作矫健,

形敏捷。三下两下就上到了三楼,轻轻推开一扇窗户,钻了进去。

教学楼一片死寂。现在还是寒假期间,没有开学,教学楼还没有开放。许多房间都是大门紧锁,还贴了封条,黑影来到女卫生间前,微一定神,确认无误后,轻轻推开了门。

卫生间的天花板是半米见方的石膏板,在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块天花板明显有动过的痕迹,黑影跃上窗台,伸手推开天花板。向里摸索了一会儿,脸色一喜,从中拿出一个包裹。包裹包得很结实,用牛皮纸和报纸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而且上面还打了一个结。

黑影将包裹贴

放好。悄然下楼。到了楼下,又原路返回到了西面的墙角,自始至终,并无一人察觉。黑影越过墙头,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之时,他又从

上拿出了一串东西。用打火机点燃之后,扬手扔到了墙内,然后一个翻

落到墙外,迅速离开。

片刻之后,在寂静的夜里,进取学院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

鞭炮声惊醒了进取学院的保安力量,等所有的保安出动之后,来到响声的地点一看,除了一地的鞭炮碎屑之外,一无所有,让闻讯赶来的保安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进取学院上下震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清查,结果没有发现丢失任何东西。但半夜的鞭炮声显然是一次示警,是一次

的警告,是嚣张地向进取学院宣告,有人要动进取学院了。

同时,也是含蓄地告诫郑天则,旧账新帐,要开始清算了。

当然,也是一次混淆视听的示警,进取学院除了有关

这个对手之外,还有郑令东这个叛徒,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让人一头雾水。…,

一串鞭炮,正式点燃了进取学院事件的最后一次浪潮的开端。

是夜,在进取学院鞭炮声响起的同时,位于黄梁北郊的一处并不起眼的向阳旅社的二楼,蒋雪松和冷岳相对而坐,二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了窗外,窗外夜色如墨。

向阳旅社位于黄梁市最偏僻的北郊,人迹罕至,生意萧条,基本上来黄梁出差的公职人员,没人会住在向阳旅社,太偏远了,出入太不方便。但向阳旅社多年来一直经营不倒,老板是一对貌不惊人的中年夫妻,平常也不怎么招揽客人,却能维持下去,也是让人称奇。

其实在向阳旅社外表寒酸的背后,内部的装修却是惊人的奢华和舒适,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向阳旅社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旅社,而是市委的一个点。

准确地讲,是蒋雪松个人的一个点。

通常市委、市政府、市纪委和市公安局都有点,所谓点,就是秘密据点,纪委和公安局的点是为了双规官员和审讯犯人之用,市委市政府的点,是为了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暗中休息或是办事之用,呼延傲博的点在市政府定点饭店黄梁宾馆,不少人都以为蒋雪松的点肯定也是在市委定点酒店山海天,也确实,山海天大酒店也有蒋雪松的点,但谁也不知道的是,蒋雪松在黄梁真正的点,是在向阳旅社。

用狡兔三窟形容蒋雪松虽然不太恰当,却也正是蒋雪松将明点安排在山海天大酒店,却暗中将真正的点安排在向阳旅社的用心。向阳旅社的点自从蒋雪松上任以后,三年来,几乎无人知道,就连呼延傲博也被他蒙蔽了三年之久。

只是现在,蒋雪松微皱眉头,一脸不悦之色,杯中的茶已然凉了,却无心再

,他背着手站了起来:“那个人对黄梁的控制力度,比我想象中还惊人。”

冷岳点点头:“是呀,蒋书记才到,他就知道了,到底是谁给他通风报信?”

“知道我回来的人,你一个,伟全一个,现在关

也知道了,还有一个就是司机,就没有别人了,你们四个人,谁也不可能透露消息,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蒋雪松的目光无比坚定,“消息,是从省城透露出去的。”

“怎么可能?”冷岳一惊,“您从省城出发时,只告诉了老领导一个人,难道是老领导……不可能。”

冷岳心动如风,蒋雪松在省委最信赖的老领导如果向呼延傲博透露了蒋雪松悄然返回黄梁的消息,就意味着蒋雪松在省委的支持力度大减,也预示着省委的风向可能会有大变。

如果省委对呼延傲博的支持力度超过了蒋雪松,那么蒋雪松的绝地反击战,真有可能以失败而收场!

一瞬间冷岳想起了京城的风吹草动,明白了省委风向突然转变的根源了,不由心中掠过一丝寒意。原本蒋雪松想肃清

边队伍,提升战斗力,也是为了打呼延傲博一个措手不及,才悄悄返回了黄梁,结果发现,

边人都

忠诚,却是上面出了问题,怎不让人心惊

跳?

其实

边人出了问题倒还好办,至少蒋雪松可以一手肃清,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但现在是上面风向大变,麻烦就大了,就完全陷入被动了。

“领导的心思,谁猜得透?”蒋雪松摇摇头,“先不提这件事

了,明天去市委,研究一下人事问题,继续推动计划。”…,

“关

……怎么办?”冷岳见蒋雪松决心不小,计划不变,心中也笃定了几分,“关

似乎有自己的计划?”

一提到关

,蒋雪松凝重如夜色的脸色终于舒展了几分,笑了一笑:“说不定黄梁的突破口,还得落到关上。”

冷岳也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也看好关

。”

“我不看好关

。”与此同时,在黄梁东部一处隐蔽的民宅中,郑天则正在和一人对话,“关

在黄梁折腾不起风浪,马上呼延市长一出手,蒋雪松一倒,关

也就跟着玩完了。现在陈宇翔快完蛋了,下一步,蒋雪松也会被赶出黄梁……”

“头儿,现在郑令东在外面潜逃,进取学院的事

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我们还有什么牌可打?呼延傲博手里还能有什么牌可打?除了一个花酒翔!可是花酒翔说不定最后会被蒋雪松压下去,就算压不下去,蒋雪松最后牺牲了花酒翔,又能怎么样?”

赵彪舒舒服服地斜躺在郑天则的对面,醉眼朦胧,显然喝了不少酒,他极具包工头特色的长相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土了几分。

郑天则今天本来是要和黄汉一起商量事

,事到临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要和赵彪碰头了,其实他也清楚,和赵彪讨论政治问题,无疑于对牛弹琴,但没有办法,他再也不如以前一般信任黄汉了。

“算了,不说黄梁的局势了,说说封况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郑天则听了赵彪的分析,没来由一阵心烦,听赵彪谈论政治,就如听居小易讨论纯洁一样可笑,还是关心一下封况的

后财产的交接

况才是正经。

“差不多了,帐目都移交到红颜馨手中了。”一提到红颜馨,赵彪的眼睛又亮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他对红颜馨

思夜想,就如一块鲜美的肥

天天在眼前晃悠,却不能入口,别提有多难受了,“对了,头儿,红颜馨能不能给我,我太稀罕她了。”

“滚一边去,你活来活去,就活一个JB。”郑天则骂了一句。

“好吧,红颜馨是贞洁烈女也就算了,可是她不是,她对我冷冰冰,对黄汉却是笑脸相迎。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汉和她有一腿。”

“你胡说什么?”郑天则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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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呼延傲博的如意算盘

如果说红颜馨暗中有一个男人,郑天则信,以红颜馨的容貌和身段,还有她的手腕,身边就算有三五个男人也不足为奇。而且他和赵彪的看法一样,红颜馨不让他近身,不代表她是贞洁烈女。

但如果说红颜馨和黄汉有一腿,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不说黄汉多年来在女人问题上表现得十分规矩,就是黄汉和红颜馨之间从来没有私交的疏远关系,黄汉怎么也不可能和红颜馨有一腿,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黄汉看上了红颜馨,红颜馨也未必会屈身于黄汉。

最主要的是,多年来黄汉留给郑天则形象太正派了,他宁肯相信黄汉会因为利益问题背叛他,也不会相信黄汉会动他身边的女人。

“我哪里胡说了?”赵彪不服气地说道,“我亲眼看到红颜馨和黄汉在大街上有说有笑走在一起,就和热恋中的狗男女散步一样。”

傍晚时分,赵彪出去办事回来,无意中发现路边有一个美女非常惹眼,就多看了几眼,不看还好,一看竟是红颜馨。而一向独来独往的红颜馨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仔细一看,差点没气得跳脚骂人——和红颜馨亲热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男人竟然是黄汉!

红颜馨对他不假颜色,却对黄汉笑意盈盈,而且她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热切,就和热恋中的女人一样,不由赵彪不火冒三丈。如果红颜馨身边的男人是别人,说不定他早就打了过去。但男人是黄汉,他畏惧黄汉的冷静和深不可测,只能敢怒不敢言。

听了赵彪的叙述,郑天则也愣住了,五虎将中,本来他最信任黄汉,现在对黄汉起了疑心之后。红颜馨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有时候男人更愿意信任女人,不是基于男女之情,而是女人的威胁力更小。就如皇上最信任太监一样。原因无他,只因太监没有后代。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就是这么自私,郑天则本来就对黄汉起了疑心。现在听到黄汉和红颜馨在一起,让他对黄汉的疑心再次加重。

如果仅仅是对黄汉的疑心加重也就算了,红颜馨和黄汉的走近,让他坐立不安。

红颜馨掌管了他的经济帝国,如果红颜馨对他有二心,他就会彻底一败涂地,让他从千万富翁变成不名一文的穷光鬼,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事儿,你好好查个清楚。如果查出来红颜馨真和黄汉有一腿……”郑天则的脸色在灯光下的照耀下有几分狰狞,“彪子。红颜馨就是你的人了,随便你折腾。”

“得令,头儿。”赵彪一拍大腿,乐得嘴巴笑开了花,“我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郑天则点点头,转身就要去睡觉,电话突然响了,深更半夜的来电总是让人心惊肉跳,见是进取学院的电话,他的心顿时悬到了半空。

“什么?有人在进取学院放鞭炮?”郑天则也被夜半炮声惊得不知所以。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扔一串没有杀伤力的鞭炮?

不止郑天则不明白,呼延傲博听到消息时,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谁会在进取学院扔一串鞭炮?是关允还是郑令东?”呼延傲博目光直视眼前的一人,“白书记,你怎么看?”

“我,我觉得就是恶作剧,不用大惊小怪。”白沙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没在回应呼延傲博的目光,而是看了身旁的丁思玉一眼,“思玉,王启华的管家和秘书被关允打了耳光,他就没什么话说?”…,

白沙的身边之人赫然是市委常委、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

丁思玉摇头一笑:“能有什么话说?关允是蒋书记跟前红人,王启华除了找王向东说理之外,他还能怎么样?还能直接找到关允和关允吵架?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市委一秘!而且谁不知道黄梁中层干部的调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和启华搭班子,本不该背后说他,但听说启华在组织部的考核中,评分不高,还有传闻说,蒋书记想调整他到别的区……”

整个黄梁,单水区是最好的一个区,调出单水区,除非上升一步,否则平调都是暗降。

丁思玉又叹息一声:“再说崔义天已经向关允认错了,崔姓抢先表态,低头服输,我估计王姓也是不了了之。郑恒男不服气,去找郑天则了,不过好象没见到人,郑天则现在顾不上这些小事,他也被逼到墙角了。这事儿,要我说最后就是一笔糊涂帐,关允的三个耳光,是替蒋雪松打在了三大宗姓的脸上,最后三大宗姓如果都忍气吞声了,这一局,蒋书记胜得真轻巧。”

丁思玉的话一说完,白沙微微摇了摇头,刘思远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喝了一杯酒,脸色有几分不甘。

呼延傲博的四人聚会是在黄梁宾馆的贵宾楼,四个人,他和白沙、丁思玉,还有宣传部长刘思远,毫不夸张地说,四人都是黄梁市委分量极重的主要领导。

四人中,除了白沙稍微有些心神不宁之外,其余三人谈论起花酒翔事件,都是大有兴致,眉飞色舞。白沙的心神不宁,丁思玉和刘思远都没有察觉,只有呼延傲博一人留心到了,心思就一时浮沉。

呼延傲博的目光依次从白沙、丁思玉和刘思远脸上扫过,心中盘算的还是黄梁即将拉开最后决战的局势。眼前三人虽说都是市委常委,但分量相差不小,三人中,白沙的重要性,当属第一!

身为市纪委书记,虽然原则上归市委领导,必须事事向蒋雪松请示,但纪委有相当大的独立性,不像宣传部,完全是市委的一个部门,蒋雪松对刘思远有绝对的领导权。但蒋雪松对白沙,却有力有不逮的地方——市纪委在同级党委和上级纪委的共同领导下开展工作,也就是说,如果形势所迫,白沙完全可以绕过蒋雪松直接向省纪委汇报大案要案。

换言之,陈宇翔案件如果白沙想一心推动,只要他的力度够大,只要运作得当,蒋雪松未必压得下来。就算蒋雪松拍了桌子甩了脸子,事情一旦捅到省纪委,他也别想保下陈宇翔。

最主要的一点让呼延傲博博心中笃定的是,据可靠消息,陈恒峰对花酒翔事件特别关注,而且传闻陈恒峰陈省长一向对党员干部的作风问题深恶痛绝,虽然陈恒峰并未对花酒翔事件明确表态,但可以理解的是,堂堂的省长,轻易不会针对一个县长的情妇事件发表明确的看法,不过既然陈省长关注了此事,呼延傲博就想赌一把,赌的就是陈恒峰肯定会是支持拿下陈宇翔的立场。

有了省长的支持还不算,呼延傲博还从侧面了解过赵迒的为人,得知赵迒担任省纪委书记以来,经手的大案要案不多,但凡是涉及到官员的生活作风问题,赵迒必定会亲自批示。那么他就有理由相信,只要市纪委就花酒翔事件立案,一旦上报到了省纪委,有了省长背后的默许,再有了赵迒正面的支持,陈宇翔必定在劫难逃!…,

拿下一个小小的陈宇翔并不是呼延傲博的真正用意,陈宇翔只是开胃菜,只是用来拉白沙下水并试探省委领导反应的前戏,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让蒋雪松身败名裂!

目前来看,花酒翔事件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甚至比他期待中更有戏剧性更有后续拓展的空间,首先是鲁洋洋的才情让他大笑了一回,差点没笑岔气,一句郎心似铁花酒翔虽然让整个事件的发展方向脱离了预期,但却更有冲突和看点了,最主要的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无意中惊动了陈恒峰!

应该说,鲁洋洋的才情让陈宇翔事件转变为花酒翔事件,陈恒峰的意外介入和批示,让花酒翔事件继续偏离既定轨道,滑向了未知的深渊,也让呼延傲博大为欣喜,对后续计划的实施更加信心百倍了。

再加上京城起风,省委受惊,蒋雪松后台不稳,力量的对比向来都是此消彼长,蒋雪松在省委失势,对比之下,他在省委的支持力度就会大增,如此一来,黄梁局势的天平,就又向他倾斜了三分。

由此,呼延傲博就更坚定了要战胜蒋雪松的决心,不,不是战胜,是扳倒,是拿下,是要让蒋雪松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想想蒋雪松在黄梁三年的布局只为今天的决战,以蒋雪松的隐忍和手腕,如果打蛇不死,他日必被蛇咬,所以,他和蒋雪松的对峙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既然不死不休,那么肯定都想对方死,呼延傲博就为蒋雪松准备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要的就是蒋雪松要么不摔,要么一摔就直接摔一个粉身碎骨。

丁思玉的话虽然很让人泄气,但也是不得不让人承认的事实,不过,他手中的牌有好几张,陈宇翔只是第一张,第二张,就是关允了,最后一张牌才是蒋雪松。在打出蒋雪松的底牌之前,明天,该是关允栽一个跟头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30章 小盆景,大文章

只是让呼延傲博心中隐隐担忧的是,白沙本来对花酒翔事件兴致极高,怎么突然之间不但兴趣缺缺,似乎还心不在焉,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呼延傲博也知道白沙还特意召开了纪委常务会议研究花酒翔事件,本想趁蒋雪松不在市委之时一举定下花酒翔事件的基调,一旦纪委定性,事情就有了明确的推动方向,不想纪委内部分岐挺大,最终没有达成一致。

按说就算纪委意见不统一,也不至于让白沙闷闷不乐,之前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如果无法从纪委内部推动花酒翔事件的立案,就绕过纪委成立调查组,暗中调查取证,并直接向省纪委汇报。白沙也是老纪委了,不至于不懂纪委工作的特殊性,也不应该一个小小的挫折就垂头丧气,他是怎么了?

在呼延傲博的整个大计中,白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白沙如果退出,他的计划将会全盘皆输,所以,不管白沙是基于什么顾虑动摇了信心,他一定要让白沙重新回到同舟共济的轨道上来。

“白书记怎么情绪不高?”呼延傲博举起酒杯,“来,走一个。”

白沙勉为其难地端起酒杯,勉强一笑:“过年期间,天天喝酒,胃不舒服。”

“胃不舒服?”呼延傲博笑了,“我看是心里不舒服吧?白书记,不是我说你,不要一点小事就放在心里解不开,没有过不去的坎。关允是打了崔义天和郑恒男三个耳光,表面上很嚣张,很气势,而且崔姓也明确表态向关允道歉,这都说明不了什么,不能以偏概全。要就事论事。在这件事情上,关允占理,最后就算郑恒男也向关允道歉,就算王向东也不敢说关允一句不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更不能说明黄梁的局势因为关允的三个耳光就倾斜了。”

“我确实是胃里不太舒服。”白沙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呼延傲博的劝,站了起来,“我得先走了一步。各位。不好意思了。”

“先等等。”呼延傲博伸手拉住了白沙,“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我把话说完。”

白沙只好坐了回去,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似乎对呼延傲博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我刚刚送了一盆盆景给蒋书记。蒋书记不是有一盆盆景叫江山?只有江山没有美人怎么行,我就送了他一盆名叫美人的盆景。”呼延傲博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大肚子,微微一笑。“你们说,等蒋书记明天一上班发现办公室多了一个美人,是不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白沙没说话。丁思玉笑而不语,刘思远哈哈一笑:“先有陈宇翔出了花酒翔事件,再有蒋书记多了一盆美人,蒋书记和他身边的人,都是爱美之人呀。哈哈,哈哈哈哈。”

丁思玉听出了呼延傲博的言外之意,说道:“呼延市长高明,借关允的手送给蒋书记,一举两得,既是让蒋书记心里明白一些事情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又间接敲打了关允,让关允小心行事,别太得意忘形了,可我就不明白了,关允还没有结婚,想从他身上发现生活作风问题,恐怕不好办。”

丁思玉一点醒,在座几人才都恍然大悟,原来呼延市长的计划丝丝入扣,一环紧套一环,花酒翔事件之后,还想来一出关允的桃色新闻。如果关允再出现男女作风问题,蒋书记的亲信和秘书接连出事,蒋书记的形象就全毁了。…,

从外围入手,先清除蒋雪松的身边人,而且陈宇翔和关允级别都不高,却又能对蒋雪松造成重创,这一手确实高明。

白沙一听关允也有可能身陷桃色新闻之中,顿时来了兴趣,一扫先前的颓废之态,忙问:“呼延市长有什么安天下的好计划?现在的问题不是蒋书记有多厉害,而是关允狐假虎威,真真假假很烦人,让人摸不清关允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蒋书记的暗示。我见过秘书也不少了,还从来没有一人和关允一样难缠。”

呼延傲博欣慰地笑了,白沙一句话终于交了底,白沙现在怕的不是蒋雪松,而是关允,可见关允肯定抓住了白沙的小辫子,他自得地笑了笑:“关允马上就不难缠了,明天,他就会坐立不安了。”

见呼延傲博一脸笃定,白沙心情大好,他知道呼延傲博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的计划,就问:“市长有什么妙计,能不能先透露一下,让我好睡个踏实觉。”

呼延傲博半开玩笑地说道:“天机不可泄漏……”

话说一半,电话响了。

呼延傲博接听了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微微一变,放下电话说道:“有人在进取学院放了一串鞭炮,也不知道是无聊的人在胡闹,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在示警。”

白沙刚刚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知何故,他蓦然又想起了关允在市委对他当面演的一出好戏,直觉告诉他,午夜鞭炮声,是想惊醒一些人的美梦。

一些人,也包括他!

白沙心思再次浮沉不定,想起还没有下落的郑令东,忽然觉得呼延傲博和蒋雪松的对决,未必就如呼延傲博所说的一样,有必胜的把握。

黄梁一夜,有多少人一枕黄梁就不知道了,反正天一亮,市委就开始了年后的第一次喧嚣——虽然明天才正式上班,但总要提前一天来打扫卫生安排计划,顺便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所以基本上大多数人都到位了。

上午九点多,蒋雪松现身在了市委大楼。

似乎是约定好了一样,蒋雪松才现身市委大楼不久,呼延傲博也出现了,市委一号二号相继现身市委,预示着年后市委的工作,开始正式步入了正轨。

基本上除了个别家在外地的常委没有露面之外,差不多市委的主要领导和中层全数到齐。打扫卫生的声音和拜年声交织在一起,年后的市委大楼,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当中。

祥和之外,也有一丝不谐调的音符。

书记办公室内,蒋雪松围绕美人盆景转了几转,目光落在了盆景中最突出的临水而立的美人身上,目光中蓦然闪过一丝愠怒。

关允注意到了蒋雪松的异样,小心地说道:“昨天呼延市长太热情了,说送就送过来了,他前脚来,后脚刘洋就搬了进来,我也不好拦着……”

蒋雪松摆摆手,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别说是你了,就是我想拦也未必拦得住,呼延市长这盆盆景可是下了一番功夫,你仔细看看盆景中的美人……”

盆景本身就不大,再加上有山有水,盆景中的美人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十几厘米罢了,关允当时并未仔细观察盆景中的美人,就他所想,不过是一盆盆景,就算起名为美人有影射之意,又能如何?

当关允依蒋雪松所言仔细端详盆景中的美人时,只见一身古典装扮的美人临水而立,裙角飞扬,秀发如云,面容清秀,雕工一流,栩栩如生,而她的眉眼依稀就是……温琳!…,

竟是依照温琳长相而特意制作的一个雕像,还起名为美人送与蒋雪松,呼延傲博究竟是何用意?蓦然间关允胸中怒火中烧,禁不住冷笑一声:“呼延市长真是用心良苦,堂堂的市长想出这样的办法,也真是难为他了。”

蒋雪松呵呵一笑:“关允,陈宇翔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以后要注意一下,不要在男女作风上面犯错误,你还年轻,要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说完,蒋雪松迈步走进了内屋。

关允一人呆立片刻,想起温琳已然返回孔县,一时心潮翻腾。蒋书记的提醒大有深意,在花酒翔事件之后,如果他也被人影射生活作风有问题,等于是蒋书记身边最信任的人几乎被一网打尽,尽管他现在是未婚之身,就算他和温琳有男女关系,也可以归为正常恋爱范畴,但毕竟传了出去影响不好,尤其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的话,不一定会传成什么风浪。

美人盆景,包藏祸心,呼延傲博是想对他旁敲侧击,是想在花酒翔事件之后,继续在男女作风上面大做文章,也就是说,他是下一个了?

关允忽然间心中豪情万丈,呼延傲博,尽管放马过来,看你能有几斤几两,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电话就突兀地响了,一看来电,是刘宝家,关允心头一紧,郑令东有消息了。

“关哥,我刚和郑令东见了一面。”刘宝家的声音有三分愤怒,“谈判破裂。”

谈判破裂在关允的意料之中,郑令东自以为证据在手,就自以为可以同时摆布他和郑天则于股掌之间?做梦!想起昨晚收到的包裹,关允瞬间下定了决心:“执行第二步计划。”

“是!”刘宝家等的就是关允这句话。

刚放下电话,就听到有人敲门,关允开门一看,是一脸焦急的郭伟全。

郭伟全急急说道:“关秘书,有人编了你的段子,明显要黑你。”

“什么段子?”关允一惊,来得真快。(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31章 各出手段



郭伟全一早来到市委,先到办公室转了一圈,拜年、喧嚣、问好,走完了过场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来到了呼延傲博的市长办公室,正好,呼延傲博不在,刘洋在。

“刘秘书,过年好。”郭伟全主动向刘洋打了招呼,作为市委二秘,刘洋在市委大大小小的秘书中排名第二,而且他深得呼延傲博信任,也是所有想和呼延傲博传话的市委中层绕不过去的桥梁。

“秘书长,过年好。”刘洋忙笑脸相迎,上次王向东对他的教导他还记在心间,知道郭伟全以后会是政府班子的重要人物,他不敢怠慢,哪怕有呼延傲博撑腰,万一郭伟全真的担任了政府秘书长,必然和他有许多工作上的交集,有许多事情他还要听从郭伟全的安排。

“呼延市长没在?”郭伟全目光向里面扫了一眼,“我还没向呼延市长拜年呢。”

“呼延市长串门去了,估计得过一会儿才回来。”刘洋要去倒茶,“秘书长来杯茶?新到的乌龙茶。”

“不用了,我喝不惯乌龙茶,不麻烦刘秘书了。”说话间,郭伟全伸手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听说呼延市长胃不好,我手头正好有一种养胃的茶,让他尝尝,很管用。俗话说十胃九养,胃病就得平常多注意养生。”

一包养胃的茶不算什么贵重礼品,刘洋就收下了:“我先替呼延市长收下了,谢谢秘书长了。”

“客气什么?以后在呼延市长的领导下工作。关心领导的身体,就是关心我们的身体。”郭伟全笑呵呵地说道,还特意以示亲热地拍了拍刘洋的肩膀,“刘秘书,回头好好坐一坐。”

对郭伟全的刻意走近和示好,刘洋并没有多想,如果郭伟全由副秘书长扶正担任了秘书长。必然要和呼延市长增加感情交流,哪怕他再是蒋雪松的人,也要和呼延市长处理好关系。否则,工作将会难以开展。

不过原本蒋雪松阵营的人前来向呼延市长示好,刘洋心里十分受用。谁都想自己的阵营壮大,郭伟全虽是蒋雪松一手提拔的嫡系,却难保不会逐渐向呼延市长靠拢。只要运作得当,蒋雪松想让郭伟全打进政府班子成为一枚钉子的计划,也许还会被呼延市长将计就计,从而将郭伟全收服。

郭伟全又说了几句闲话,转身就走,才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压低了声音说道:“刘秘书。你有没有听说郑令东下落的消息?”

刘洋一愣:“没有,郭秘书长有什么内幕?”

郭伟全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说了,道听途说的消息,说了没用。”

郭伟全表现得越神秘。刘洋就越好奇,何况刚才郭伟全的一番示好,让他感觉和郭伟全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就一把拉住了郭伟全:“秘书长有话就说完,别说一半,让人猜谜。道听途说的消息。也可以当作参考。”

“就当成私下的交流,上不了台面,你可别告诉呼延市长。”郭伟全又退回到房间,揽住了刘洋的肩膀,似乎他和刘洋多亲密无间一样,小声说道,“昨天晚上和几个人吃饭,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郑令东的行踪全在关允的掌握之中,我就当是醉话,没信。后来又听说,关允不但掌握了郑令东的行踪,还说郑令东原本就没跑远,就在燕市……”

以前郭伟全在县里工作时,拉拢形形色色人物的手段层出不穷,别看刘洋是市委二秘,对付他对郭伟全来说,不在话下,他半真半假的腔调,三分亲热加四分神秘的姿态,不由刘洋不信以为真。况且……郭伟全说的原本就是实话!…,

郭伟全一番话说出,刘洋顿时惊呆了。

尽管郭伟全再三强调是道听途说的酒桌醉话,但刘洋还是信了大半,事实证明,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到最后往往都最接近真相。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怀疑郭伟全故意透露消息的用心,但不管郭伟全是何用心,这个消息太惊人太重要,以至于他震惊当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如果郑令东真在关允的掌控之下,关允就不是厉害了,而是深不可测!刘洋惊吓出一身冷汗,关允掌控了郑令东究竟意欲何为,想都不用想,关允是想将进取学院事件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再联想到昨晚进取学院的夜半炮声,刘洋顿时想通了一个环节,毫无疑问,昨晚的炮声和关允有关,莫非是关允和郑令东联手要亮出底牌的预警?

不行,不能让关允得逞了,如果郭伟全所言属实,关允真的掌控了郑令东,那么等于是关允即将反客为主,要借进取学院掌握下一步的主动权,如此一来,呼延市长想借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件事情来点燃对蒋雪松的狙击战,很有可能被进取学院事件的突然引爆而冲击得七零八落。

呼延市长说要晚上才点燃薄幸郎事件,看来得提前了,刘洋稳了稳神,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呵呵,有意思,现在关于关秘书的传闻真是太多了,有人说他是官场天才,有人说他是官神再世,还有人说他能掐会算,有些话,听了就听了。”

郭伟全也笑了:“就是,听过就算,我是当醉话来听,刘秘书当成笑话就行了。”

“说到笑话,我也听到了一个关于关秘书的笑话。”刘洋压低了声音,还故意向门口看了看,装作和郭伟全关系很近一样,“秘书长可别传出来,要是让关秘书知道我传他的话,关系就不好处了。”

“哪里会?”郭伟全拍了拍刘洋的肩膀,“论关系,谁更近?”

刘洋心领神会地笑了:“陈县长被鲁洋洋写了一首诗,关秘书也被人作诗了……”

被人作诗了?说得还真是含蓄,被谁,郭伟全就不去猜测了,笑问:“什么诗,能比得上花酒翔的诗有意思?”

“诗的好坏我就不评价了。”刘洋小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懂,就是听来了,觉得好玩,就说给秘书长听听,听过就算——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

刘洋不知道什么意思才怪,诗是谁所写不必考究,也许就是刘洋原创也未可知,不过说实话,郭伟全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听明白了一个事实——哭温琳,显然是指温琳哭,温琳为什么要哭?当然是暗指关允对她始乱终弃了。

郭伟全就急急来找关允,第一时间告诉了关允,他很明白,薄幸郎一诗是继花酒翔事件之后的第二道开胃菜,呼延傲博步步紧逼,下一步,怕是就真要动到蒋雪松了。

关允才安排好郑令东的下一步,没想到事情说来就来,而且还是针对他,顿时让他一时震惊。

震惊的不仅仅是薄幸郎一诗,而是作诗之人对他的情感历程了解得如此清楚,将他生命中最重打尽,显然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为了对付他,某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

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好一个薄幸关郎风流心,他真是薄幸寡情之人?夏女走后登金门一句自不用说,是指夏莱远走之后他到金家提亲之事。…,

不见枝头春情落,显然是暗讽他春情荡漾,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追逐了一个又一个,只是遗忘了孔县还有一个哭泣的温琳。

只见孔县哭温琳,再和美人盆景中的酷似温琳的美人联想在一起解读,关允几乎出离了愤怒,呼延傲博来势汹汹,是想接连斩落蒋雪松的亲信和秘书,真是要和蒋雪松撕破脸了?

好吧,陈宇翔的花酒翔事件不能算是陷害,毕竟陈宇翔确实是有事在身,但拿他的几段恋情说事,就是无理取闹,就是无耻的行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手段。

呼延傲博……既然非要用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他,他也就来而不往非礼也,关允怒极反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谢谢秘书长的转告,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放出去了?”

郭伟全见关允片刻之间脸色变幻几次,又恢复了镇静,心中暗暗佩服关允的冷静,以关允的年纪能有这份应变的本领,他果然没有看错他。相信不管风浪多大,关允总能迎风破浪,最终过关。

“刘秘书知道了,呼延市长马上也会知道了。”郭伟全微微一笑,“呼延市长一知道,郑天则也就知道了。”

正说话时,忽然有人敲门,关允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大背头、西装革履的王向东。

“王秘书长。”关允见是王向东,心想王向东出现得真是时候,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王向东应该是为三个耳光的事情而来。

“关秘书,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伟全也一起来。没外人,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坐坐,介绍关秘书认识一下。”王向东嗓门挺大,估计声音也传到外面了,“刚才我听到一首诗,好象说的是关秘书,挺有意思的……”

传播得真快,关允就知道,花酒翔一波未平,薄幸郎一波又起!(未完待续)

第332章 寸步不让(求月票,谢了)

王向东以堂堂市政府秘书长的身份前来请关允吃饭,本是示好之意,却上来又提到了薄幸郎一诗之事,而且声音还不小,他不是一时失言,是有意为之。

请关允吃饭,是示好,提及薄幸郎一诗,是敲打。由此关允得出结论,王向东对他又拉又打,是对他当众打崔义天和郑恒男耳光一事的正面回应。

表面上崔义天和郑恒男都与王向东没有关系,其实不然,崔义天和郑恒男都是王启华的身边红人,王启华又是王向东的侄子,就如动了关允就拂了蒋雪松的脸面一样,打了崔义天和郑恒男,就是打了王启华,打了王启华,就是触及到了王向东的底线。

作为王姓的代表人物,王向东如果没有正面回应,他就不是王向东了。

只不过薄幸郎一诗出现得不是时候,让王向东及时抓住了机会,想借机对关允明敲暗打,也说明了一点,王向东虽有示好之意,却无服软之心。

如果说在没有拿到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前,关允还真拿王向东没有办法,或者说,至少一时半会没有制约王向东的计划,但现在,关允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他呵呵一笑:“好,王秘书长金口一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伟全也说:“我也去凑凑热闹。”

王向东爽朗地哈哈一笑,用手一摸大背头:“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谁写的诗?刚才我从政府办出来的时候,都在传,有人说是关郎是关秘书,我就想问问关秘书,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好一个王向东,明枪暗箭一起上,又拉拢又打压。有一手,郭伟全在一旁脸色微微一变,心想王向东在市委是有名的难缠。被他缠上了,很难摆脱,看来他对耳光事件耿耿于怀。不想轻易放过关允。

正好薄幸郎事件给了王向东一个机会,他是想当面落落关允的面子,好让关允在他面前收敛三分,如果关允被王向东的气势压制,晚上的聚会就不是王姓向关允示好,而成了关允向王姓服软认输的一出了。

关允能斗得过王向东?郭伟全暗暗替关允捏了一把汗。

关允似乎被问住了,愣了愣神儿,足足过了一分钟才说话:“天下姓关的多了,薄幸关郎也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天下所有姓关的男人。哈哈……”

郭伟全暗暗摇头,关允的回答不够精彩,底气也不足,怕是要被王向东压一头了,也是。多少年了,王向东在市委左右逢源,是一个人精,官场上向来脚踩两只船的人,最终会是两头不落好,但偏偏王向东两头落好。可见他长袖善舞的本事非同一般。

关允到底年轻,官场经验欠缺,在王向东面前讨不了好也正常,郭伟全惋惜之余,也只能替关允无奈了。

不想关允话一说完,话锋陡然一转,又说:“不过,薄幸郎这首诗,我以前好象就听过……”

“哦?”王向东被关允的话题一转,就有点不明所以了,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这首诗以前就有?”

“是呀,以前就有,不过版本不是现在的版本,是有人篡改了,故意乱泼脏水,我记得以前的版本是……”关允微一沉吟,说道,“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

关允的诗是什么意思,郭伟全没听懂,不过他却注意到王向东脸色陡然一变,眼中蓦然冷光一闪。

…,

关允也注意到了王向东的异常,却假装不见,呵呵一笑:“我还听说过这首诗的另一个版本,王秘书长想不想听听?”

王向东脸上的倨傲之色收敛了三分,温和地笑道:“听听,为什么不听?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刚才的版本就挺有意思,不过我没听懂在说什么。”

“我也不太懂,大概琢磨了一下,应该和一件集资案有关,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关允微微一笑,背起双手,迈开方步,又说,“另一个版本更有意思,说的是——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如果说第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已经让王向东心中雷声隆隆,若不是他多年官场经历练就不动如松的本领,早就在关允面前拂然失态,那么第二首风流白郎的诗几乎让他险些惊叫出声,是的,多年来左右逢源已然让他自认黄梁风浪再大,他始终会站立潮头,任凭风吹雨打也是我自巍然不动,却不想,事隔多年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的,浑身发冷!

雄心王郎指的是谁,外人或许并不知情,他却心里有数,就是指他王向东。而一首雄心王郎的诗,几乎写尽了他的和奋斗历程——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从他的起步,到他现在和郑姓之间最大的利益纠葛,全部跃然诗上,怎不让他胆战心惊?

关允怎么会知道他和郑天则之间最大的合作?他和郑天则之间的秘密合作,不能说瞒天过海,也确实整个黄梁也应该没有几人知道,以关允才来黄梁不久的资历,他不可能清楚其中的玄机,但偏偏关允不但知道,还三步成诗当面点醒,王向东悚然而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关允几眼,感觉眼前的关允年轻的脸庞在淡定从容之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没错,王向东没在蒋雪松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在呼延傲博身上察觉到齿冷的威胁,却在一个才步入官场一年多的24岁的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王向东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化不定,站在关允面前,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的目光落在江山美人两个盆景之上时,大脑才又重新运转,心中想通了一件事情,呼延傲博借花酒翔和薄幸关郎两件事情向蒋雪松开炮,蒋雪松是什么后手暂时还没有动静,关允的还手已然犀利出击了。

而他首当其冲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关允一枪正好命中胸口……王向东只觉胸闷气短,他和郑天则的合作见不得光,一旦曝光,极有可能让他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但问题是,他和郑天则的合作十分隐蔽,就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也不可能全部知情,关允又是如何得知?

蓦然王向东脑中灵光一闪,昨晚进取学院的夜半炮声,难道真是关允的手笔?一想通此节,顿时后背冷汗直流,是了,肯定是了,肯定是夏莱掌握了进取学院的重要证据,现在证据到了关允手中,有了进取学院的铁证如山,他和郑天则的合作极有可能被关允完全一手掌握。

这么说,关允捏出了他的命门?王向东至此气势全无,心中瞬间转过了十几个念头,又想到关允在雄心王郎之后又随即抛出了第三首风流白郎的诗,他是何许人也,岂能不明白关允的暗示——如果他不和关允针锋相对,关允也就揭过此事不提,而把落脚点落在风流白郎的身上。

…,

风流白郎是谁?王向东再清楚不过,正是白沙!

呼延傲博如果想利用男女生活作风问题对蒋雪松包抄,必然要经过纪委一关,想要拿下陈宇翔和关允,必须要经白沙之手。关允的风流白郎一诗,写尽白沙在男女作风问题上面的风流韵事。白沙三个老婆六个孩子的事实,市委只有少数人知道,但清清楚楚知道白沙曾经有一个女人叫居小易并且三老婆叫刘日凤的,放眼整个市委,连三个人都未必有。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关允也知道了,诗中明确点出了居小易和刘日凤的大名,事情……就有扩大化的趋势了。王向东暗暗心惊,关允比蒋雪松前任秘书师龙飞厉害多了,不但事事都有主见,而且才华横溢,薄幸关郎一诗应该是有人精心写成,关允却转眼间举一反三,接连出招还击,表现出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勇气和手段。

这个年轻人,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士气,又有处处留有余地的智慧,不好相与,不好对付,不好糊弄,王向东立刻改变了策略。

“哈哈……”王向东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发,哈哈一笑,“原来这首诗有这么多版本,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不提什么破诗了,晚一会儿我来接你,先走了。”说完,挥挥手,他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门不拉自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赫然是张天豪和冷岳。

王向东一下愣住,组织部长和秘书长同时现身市委书记办公室,以他多年的官场经验,立刻就明白了二人来向蒋雪松商议什么事情——毫无疑问,是人事调整。

传闻黄梁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中层干部调整,莫非就要正式拉开帷幕?王向东再一想,又是一惊,怪不得蒋书记上任三年都不调整干部,原来,就是为了最后的决战。

蒋雪松的全面反击,即将由人事调整拉开大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T

第333章 戏里戏外



王向东和张天豪、冷岳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想了一想,转身上楼,来到了楼上的纪委办公室。

市委大院后面正在兴建一栋新的办公大楼,建成后,市委会搬过去办公,现在的大楼留给政府班子,至于纪委是不是也同时搬过去,还没有最后确定。现在王向东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纪委最终是搬是留,事关白沙是倒向蒋雪松还是紧跟呼延傲博的最终选择。

来到白沙的办公室,出乎王向东意外的是,郑天则也在。

郑天则满面春风,正和白沙聊得兴起,也不知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大笑,王向东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天则和白沙脸上的笑容正盛,就如盛开的烟花一样灿烂。

想必是在笑薄幸关郎一诗的出炉,王向东心中忽然闪过一阵悲哀,最可悲的是首战告捷先庆功,得意而忘形,郑天则和白沙笑得太早了。

“向东来了,快坐。”郑天则拉过一把椅子,十分亲热地请王向东坐下,“怎么样,听到薄幸关郎风流心的诗没有?现在市委都传遍了,哈哈,有意思,有才,有笑点。先是花酒翔——烟花柳巷浓夕阳,情人苦候欲断肠。满楼红袖香艳处,郎心似铁花酒翔,然后又是薄幸郎——薄幸关郎风流心,夏女走后登金门。不见枝头春情落,只有孔县哭温琳,真是绝了。一个是亲信,一个是秘书,事情不好办了。”

也真难为了郑天则,以他的记忆力背下两首诗,确实是很伤脑筋的事情,不过既然两首诗殊途同归,最终目的是斩落蒋雪松的左膀右臂。再费脑子也得背下来。

白沙一脸得意,一扫上次被关允敲打的颓势,说话时也是官腔十足:“党员干部要洁身自好。要严以律己,尤其是领导身边的人,更要以身作则。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自身形象。”

王向东不以为然地笑了:“这么说,白书记和郑局长是相信这两首诗了?”

相信一说,是暗指要采取行动,王向东突然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眼前的白沙和郑天则,明面上胜券在握,其实还不知道暗中的力量对比,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相信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以事实说话。”郑天则哼哈地说道。“我只相信证据,不相信传言。”

白沙也故作姿态地说道:“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任何传闻都只能是传闻,不能作为评定党员干部的依据。”

“说到诗,我刚才在楼下也听到了另外两首诗。一首诗是在说我,另一首诗,说的是白书记。”王向东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在一方势力面前摘清自己,如此一来,他才始终两头落好左右逢源,“雄心王郎攀附心。日思夜想跃龙门。不见穷苦百姓泪,只闻集资声声勤——先有薄幸关郎,现在又有雄心王郎,嘿嘿,还有一个风流白郎……”

话一说完,郑天则和白沙同时脸色大变。

郑天则脸色大变是因为只闻集资声声勤一句,集资一事,是进取学院掩藏在郑姓人才培养基地的名义之下最深的秘密,王向东从哪里听到了这首诗?

白沙脸色大变自然是风流白郎如当头一击,让他蓦然心惊,不等他问个明白,王向东已经脱口而出念了出来。

“风流白郎喜新心,一茬新人换旧人。不见小易容颜改,只听日凤夜夜吟。”…,

白沙本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摆出的是堂堂的市纪委书记的姿态,王向东的诗一念完,他身子一歪,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如果不是王向东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雷轰顶!

如果说居小易的问题还不足以让白沙惊醒的话——毕竟居小易已经远走高飞,关允所说的录像带有无其事还在两可之间——那么刘日凤的暴露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他敢拿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个事件开刀,他也会深陷桃色新闻的泥潭之中,而且和花酒翔、薄幸郎的性质完全不同的是,陈宇翔顶多背一个处分,关允充其量记一个大过,而他却是身败名裂,并且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是谁?是谁写了这样两首诗?白沙勉强坐稳,几乎浑身发抖了。

“诗……是我从关允那里听来的。”王向东为人行事就喜欢直来直去,并不隐瞒事实,“我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张天豪和冷岳刚去向蒋书记汇报工作,人事调整要提上日程了。”

话一说完,他不再多待,淡淡一笑:“晚上我和关允坐坐,好好交流交流。”摆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一瞬间白沙和郑天则都明白了一个事实,王向东明确无误地宣告,他要和关允建立进一步的密切关系,在陈宇翔和关允的桃色事件上面,他是绝对置身事外并且肯定不会站在蒋雪松的对立面。

白沙和郑天则对视一眼,眼中既有对王向东说话办事十分光棍的无奈,又有对关允反击之策来得如此之快的震惊。

办公室一时沉默,白沙冷汗直流,郑天则后背冷气直冒,都低估了关允的官场智慧和手段,在蒋雪松还没有正式出手之前,关允接连还手,就将事情逼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白沙终于心生退意,叹息一声。

“我看,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郑天则不肯就此放手,和白沙不一样,他无路可退,“事情没完,现在放手,等于是输得一败涂地,我还有办法……”

嘴上说有办法,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至此他已经基本确认,昨晚进取学院的鞭炮声肯定是关允所为,就是说,夏莱在进取学院搜集到的证据,关允已经拿到手了?先别得意,在黄梁的地界上,关允手里再有关键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转眼就丢了,甚至关允本人也随时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是该下狠手的时候了,再不当机立断,必受其乱,万一他真的毁在了关允手里,就太不值了。

正心里发狠时,刘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白书记、郑局长,呼延市长让你们马上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情了?”白沙此时已然顾不上理会刘洋了,目光吊滞,反倒郑天则越乱越冷静。

“据可靠消息,郑令东在燕市出现!”

“什么?”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郑天则和白沙同时站起,一时大惊失色。郑令东是进取学院的关键点,也是黄梁局势的关键点,他最终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可能一举掌控大局!

虽然关允极有可能已经拿到了夏莱搜集的证据,但郑天则冷静之余分析,夏莱毕竟不是进取学院的人,她就算调查再深入也是走马观花,而对他威胁最大的还是从头到尾参预了进取学院几乎每一件大事的郑令东。…,

郑令东不除,他寝食难安。

“谁的消息?”郑天则心情激荡之下,差一点失态伸手去抓刘洋的衣领。

刘洋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关允放出的消息。”

“啊?”白沙本来站了起来,一听这话,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太惊人了,太吓人,关允成精了,怎么在掌握了王向东的和他的风流韵事后,又掌握了郑令东的行踪?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刘洋急急地又说:“郭伟全放风说,关允还完全掌握了郑令东。”

“这不可能!”郑天则再也站不住了,推门出去,“别听关允胡扯,他完全是在放烟雾弹,是想转移视线,从战术上叫混淆视听。”话虽如此,他还是快步下楼,和呼延傲博碰头去了。

“白书记……”刘洋见白沙坐着不动,就又催促了一声。

白沙摆摆手:“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去。”

等刘洋一走,白沙关紧房门,一人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十几圈,终于拿起了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关秘书,我是白沙,晚上有没有时间?晚上有约了,和王秘书长?好,没关系,下次好了。”

放下白沙电话,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王向东是一个妙人,两头通吃,借他传递信息再好不过,又不会让人起疑心,白沙的电话及时打来,毫无疑问,白沙的立场大为松动,再背后稍微推动一下的话,即使白沙不会全面转向,至少也会在花酒翔和薄幸郎两件事情上,三思而后行。

那么接下来,在蒋书记即将点燃黄梁中层干部调整战火的同时,也该和郑令东有一个了断了。关允手指轻轻敲击办公桌,耳中传来了里间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听不太清,只依稀听到张天豪提议提他为正科。

关允下一步升到正科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身为市委一秘,又有过硬的学历,现在升至正科,符合提拔条例,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但接下来张天豪提及的一个人名,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单水区分局局长年龄到点了,组织部提议由黄汉同志接任局长。”

单水区是黄梁第一大区,单水区分局局长一般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张天豪提名黄汉,到底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蒋雪松的暗示?

好一出越来越扑朔迷离的黄梁大戏。(未完待续)

第334章 夏莱的证据(求月票)

组织部长向来会跟随书记的脚步,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在黄梁,关允却是知道,张天豪一直就是蒋雪松的坚定追随者。

那么张天豪提名黄汉为单水分局的局长,多半就是出自蒋雪松的授意,联想到黄汉在鼎鼎香枪击案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和柳星雅之间的密切关系,再有他到崔同家中作客的情形,黄汉的形象在关允的眼中,不但没有清晰几分,反而更加迷雾重重了——黄汉到底是谁的人?

黄汉身为郑天则的五虎上将,不被崔同提防也就算了,却还能在郑天则和呼延傲博联手对蒋雪松连番开火的情形之下,还有望在人事调整中前进一步,几乎可以用官场怪才来形容,关允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当然,如果让关允知道黄汉曾几次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肯定更会大吃一惊。但现在,关允顾不上多想黄汉的来历和神秘,他要充分利用郑令东来化解呼延傲博利用生活作风问题对他的又一波攻击。

花酒翔的事件最终如何收场,他插不上手,毕竟陈宇翔事件确有其事,又是婚外情,但称呼他为薄幸郎,就是含沙射影的抹黑,他不会任由对方乱泼脏水而不还手。

还手,除了正面寸步不让的回应之外,还有侧面的牵制,郑令东事件目前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如果运作得当,郑令东几乎可以点燃整个黄梁的局势。让进取学院和郑姓陷身火海之中!

昨晚收到了夏莱遗留在进取学院的包裹之后。关允几乎一夜未睡,挑灯夜读,逐字逐句地通读了夏莱搜集到的全部证据——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夏莱眼中的进取学院的新闻稿贴切。

怪不得夏莱一直没有将证据交与夏德长,如果夏德长拿到证据将会大失所望,没有郑令东,夏莱的证据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也不能直接呈报到纪委或市委,更不能作为法律依据对郑天则提出公诉对进取学院进行查封。

但证据落到了关允手中,再结合关允早就掌控了郑令东的行踪。两相结合之下,夏莱的证据就是雪中送炭的导火索,直接就敲响了郑令东的丧钟,间接拉开了进取学院覆灭的序幕。

进取学院确实是郑姓的人才培养基地。但除了培养人才之外,进取学院对郑姓来说最大的收益在于集资!

说白了,进取学院就是一所打着私立大学的幌子为郑姓敛财的基地,所谓的人才基地也确实是进取学院办院的目的之一,但只是长远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是敛财,是拉拢黄梁市委中层和王姓、崔姓,是为了确保郑姓在黄梁的地位长盛不衰。

夏莱的资料详细地记录了她在进取学院调查到的全部事实,郑姓借国家扶持民办高校的政策优势,凭借郑姓在黄梁的关系网。成功地创办了进取学院,并以助学的名义向民间和高官权贵集资,许以高额利息。

进取学院在黄梁民间的名声极响,信誉极高,从民间融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高额的利息更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短短时间内,进取学院就从民间和高官权贵之中融资金额超过三千万。

三千万,以进取学院承诺的高额利息,每月支付的利息就高达数百万之多。而进取学院融资之后,并没有投资实业,而是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将从民间融资来的资金用来补贴高官权贵的融资,等于是说。进取学院损不足以补有余,本身不从事任何赢利经营。却以银行的身份,从中渔利,不但借机笼络了一大批高官权贵,也拉拢不少王姓和崔姓的重要人物下水。…,

进取学院说到底其实是郑天则的私人银行,他在从民间诈骗了大量财富之后,将大部分资金据为己有,一部分当成利息分成给高官和王姓、崔姓。

不义之财到手之后,经过封况的所谓进出口贸易公司走帐,就变成了合法的财富。怪不得封况的公司从来不见从事什么生意,他本人却是黄梁首富,却原来他只是郑天则一系列非法敛财环节中洗黑钱的一环。

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数额,夏莱的调查报告中初步估计在三千万以上,关允就知道,夏莱的估算太保守了,至少会有三亿以上的非法融资,否则,郑天则也玩不转整个黄梁的黑白两道。实际上身为公安局长的郑天则,黑白通吃,几乎成功地创立了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下王国。

之所以说他几乎成功,是郑天则只差一步就实现了他的终极梦想——上,有呼延傲博和王姓、崔姓的支持,下,有五虎将如臂使指,再加上手中明面上有专政力量,暗中有黑道势力,他在黄梁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相比之下,李永昌在孔县二十多年的经营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罢了。

但为什么说郑天则其实已经成功建立了地下王国,还要说他只差一步就成功呢?原因在于郑天则一直想前进一步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却始终没有成功。如果郑天则成功地进入了市委常委会,郑天则将会成为黄梁最有权势的人物。

是的,最有权势,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奈何不了他。但郑天则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原因无他,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虽然一直不和,却在郑天则入常的事情上前所未有地保持的一致,数次联手并成功地狙击了郑天则的入常图谋。

在入常一事上,郑天则不但对蒋雪松恨之入骨,也对呼延傲博大有怨言。

可以理解,不管是蒋雪松还是呼延傲博,都不想郑天则过于壮大最终尾大不掉,即使呼延傲博和郑天则关系密切,他也只想郑天则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不想郑天则在占据了地利和人和的优势之后,再得天时之便。

必须要说,夏莱的证据——其实称之为调查报告更准确一些——虽然并不能直接作为法律依据一举摧毁进取学院并且打垮郑天则,却如拨云见日一般,让关允眼前豁然开朗,进取学院的内幕以及郑天则在黄梁多年的布局,在他眼前不再是一团迷雾的雾里看花,而是清清楚楚的抬头望月。

得夏莱之助,关允对于下一步如何逼迫郑令东就范,心中就有了计较。也正是在夏莱的推动之下,和郑令东的僵局即将迎来突破性进展。

夏莱的调查报告是指导方向,但若想让进取学院和郑天则身陷火海,还必须拿出具有法律效用的证据,相信郑令东手中肯定有。

但郑令东自恃证据在手,既想利用关允想要证据的迫切心情让关允保护他的家人,又不想彻底和郑天则撕破脸面,就迟迟不肯交出全部证据给关允。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拖字诀,拖得越久对他有利,而且他还想周旋在关允和郑天则之间,寻找一个平衡,达到他的利益最大化。

说得难听一点,郑令东自以为凭借他的小聪明可以同时玩弄关允和郑天则于股掌之间,让郑天则找不到他,杀不了他,让关允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等时机合适时,他和家人一起远走高飞。…,

只可惜,郑令东万万没有想到,在夏莱的调查报告落到关允手中的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急转直下了。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事事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关允的掌握之中。

郑令东如果知道了夏莱搜集到的证据已然落到了关允手中,他现在逃离燕市或许还来得及,但他太自负了,别说逃了,还天真地认为关允还是不敢拿他怎样……

危险,就在关允下令刘宝家执行第二步计划时,正在迅速地逼近郑令东。

同时,危险也在蒋雪松和张天豪、冷岳初步就人事调整方案碰头之后,正在悄然逼近呼延傲博。

散会后,张天豪和冷岳步出蒋雪松的办公室,二人还特意朝关允点了点头,边走边说。

“草案我先报崔书记过目,等崔书记没有意见后,第二稿草案再报呼延市长。”张天豪的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关允就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没意见。”冷岳的声音似乎兴致颇高,“就按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办。”

“我对调整叶林的工作,保留看法……”张天豪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也走远了,后面的话关允就没再听清。

怎么要调整叶林的工作?关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是……他脑中的念头才刚刚一想,就听到蒋雪松叫他。

“小关,你进来一下。”

关允进了里间,见蒋雪松情绪不错,心中笃定,说道:“蒋书记,有什么吩咐?”

蒋雪松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关允一眼:“关允,接下来黄梁会有一次大范围的人事调整,我要你放出一些风声出去……”

历来在人事调整等重大决策出台之前,秘书都是领导对外释放烟雾弹的最佳渠道,同时,秘书也是无数人争相一探口风的对象,关允心中一惊,人事调整一般都是保密再保密的大事,蒋雪松却让他故意放风,肯定是瞒天过海之计。

关允十分期待蒋雪松的第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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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横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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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朝南开的窗户落在罕暂松的脸上,映照得蒋雪松的脸庞一半晴朗一半阴影,让人看不分明他的真冇实表情,沐浴在阳光照耀之下的他就如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淡定、从容并且一往无前。

之前,关允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蒋雪松文人风骨,行事太过软弱,虽有绵里藏针的手腕,却不够犀利和果断,但现在,当蒋雪松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他放出怎样的关于人事调整的风声时,关允终于知道,深藏不露的蒋雪松在隐忍三年之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黄梁决战,即将点燃第一波战火!

“我记下了。”等蒋雪松说完,关允心中愈加明白,作为第一波既有试探之意又暗藏杀机的烟雾弹,是蒋雪松对花酒翔事冇件的第一次正面回应,也是还手的第一招。

蒋雪松见关允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点就透,不需要他过多暗示,不由大为欣慰。作为市委书冇记,名义上市长是副班长,副书冇记是副手,其实不然,不管是市长还是副书冇记,都是制约市委书冇记权力的存在,真正能为市委书冇记如臂使指的助手是市委秘书长和秘书。

而以黄梁市委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冷岳虽然和他一心,但仅限于黄梁之内的较量,一旦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黄梁的范围,上升到了省委层次,冷岳最终如何选择还未可知。所以对比之下关允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了。

况且还有一点是冷岳所不及之处,关允作为秘书许多话可以真真假假地说出去,冷岳以市委秘书长的身冇份,就不能乱说。冷岳虽是市委书冇记的大管家但也是市委领导,说话必须注意自身身冇份。关允则不用,他可以故弄玄虚也可以直截了当,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话一旦出口必将引来许多人不同的解读。

如此,目的也就达到了。

“蒋书冇记,市委又流传了几首诗,刚才王向东秘书长过来,特意说了说。”相信蒋雪松还没有听到薄幸关郎的诗,关允就有必要让蒋雪松及时掌握市委的最新动向。

“嗯。”蒋雪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其实是让关允继续说下去他起身推开窗户,放进了清新却清凉的空气。

关允就将薄幸关郎的诗说了一遍。

蒋雪松听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花酒翔一诗是妙手偶得之的好诗,薄幸郎一诗就是牵强附会的狗尾续貂之作,不值一提。”

关允明白了蒋雪松的所指,又说:“我也狗尾续貂了两首,还给了王秘书长。”

“说来听听。

”蒋雪松眉毛微微一扬。

关允淡淡一笑,又将雄心王郎和风流白郎的诗说了一遍,话才说完,蒋雪松就抑制不住大笑出声。

“呵呵,好,很好,先有花酒翔,再有薄幸郎,现在又有雄心郎和风流郎,放到一起就是一盘酸甜苦辣全都有的大杂烩,到最后到底这盘菜是谁的味道,就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蒋雪松摆了摆手,“薄幸郎?哈哈,世上男子皆薄幸,唯有白郎最专情。”…,

关允也哈哈大笑,他被蒋雪松的调侃之语逗乐了,没想到很少谈笑自若的蒋雪松也开起了白沙的玩笑,相信也是被白沙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滑稽而大感好笑。

蒋雪松能笑出来是好事,证明了一点,在面对呼延傲博花酒翔和薄幸郎两次出击的情形之下,他还是成竹在胸,也让关允大为欣慰。只要蒋雪松阵脚不乱,黄梁的局势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下午无事,关允和温琳通了一个电话,告诉了温琳薄幸关郎的诗,温琳听了笑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关允在她身边,肯定可以切身感受到她花枝乱颤的美妙。

温琳的大笑如果让作诗的人知道,肯定会郁闷得吐血,孔县哪里有哭泣的温琳,只有沉浸在幸福之中心甘情愿的温琳。

“我想好了,如果夏莱愿意,我去美国陪她也没什么。”笑完后,温琳说到了正事,“省得总有人拿我说事,不过有人拿我来影射你,也证明我是你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是不是?”

“有些事实不用证明。”关允对温琳乐观向上的态度很欣赏,“你本来就是。”

“随便别人怎么说好了,反正我就是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温琳反倒安慰关允,“你别往心里去,别人要的不是想打倒你,而是想打击你。你还没有结婚,就算有三五个女朋友也不算什么,你是不是薄幸郎,别人说了不算,我和夏莱、一佳说了才算。”

对,只求自己心胸

广,休管他忍话短长,关允哈哈一笑:“原来琳丫头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你才知道?”温琳嗔怪说道,“等我也去了美国,你等着一个人过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吧。对了,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去黄梁考察一下黄梁的市场,现在看来不用去了,我先做好孔县的事情,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就直接出国算了,你说呢?”

孔县的事业其实也刚刚起步,现在放手扔下就来黄梁,也不划算,温琳说得也对,在关允对黄梁的局势越摸越透的情形之下,她确实不宜再来黄梁发展,黄梁的水太深,就算郑天则倒台,还有无数股势力犬牙交错,处处危机,实在不必再来趟这滩浑水。

年后孔县的各项事业将会步入正轨,相信半年左右就能打下今后三年的根基,就让温琳继续在孔县推动金一佳的长远大计好了,也算是为孔县的父老乡亲种下一颗可以收获十年希望的种子。

和温琳通过电话之后,关允又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

“你也不主动打来电话给我,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跑不了了,你就不放在心上了?”金一佳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饱含爱意的责怪。

关允笑了:“我才回来没几天好不好?难道要我天天向你早请示晚汇报?估计到时非得烦死你不可。”

“好了,说你一句,你得还我十句。”金一佳又咯咯笑了,她是一个大方的女孩,有着京城女孩特有的爽直,就算小有抱怨,也是事过即忘,不会念念不忘,“不说你了,说正事……,容伯伯给我打电话了。”

“老容头?”关允问道。

“嗯,容伯伯就是简单问了问你的情况,听说你回去了,他就让我转告你,要看清形势,稳步前进,黄梁年后的风向会变。对了,他还特意交待,让你暂时先不要和木果法有交集。”…,

关允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不解,老容头不说齐全,为什么偏偏对木果法投去了过多关注的目光,难道在他的眼中,木果法也和冷枫一样,也会有转身一背就有帝王之相的时候?

先不管了,以他现在的级别,就算他想和木果法有交集也不可能,毕竟相差太远,而且他和木果法之间,也没有桥梁。

“夏莱有没有消息?”说完老容头的交待,关允就问到了夏莱。

“没有。”金一佳微叹一声,“她在美国有同学,相信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听说姨父和姨妈也没有夏莱的消息,夏莱是想消失一段时间,让她静一静也好,也许有一天她想开了,就会主动联系我们了。夏莱虽然性子软,但她很有主见,她肯定会在美国打开局面。”

关允还能说什么,夏莱毅然决然地离去,又将自己封冇锁起来不和外界联系,她的性格他了解,除非等她自己想通了,否则,谁也别想找到她。

还真应了一句诗一一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现在通讯是发达了,但一个人想自我隔绝,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她也难。

人生就是如此,在人海中不期而遇,又在人海中错失彼此。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失去。

放下金一佳电话,关允一时怅然若失。如果说今生只有一个女人让人萦绕于心始终难以释怀的话,唯夏莱一人而已。

整个下午,蒋雪松人都不在办公室,也不知去了哪里,关允本不用值班,却一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除了打了几个电话之外,一直静坐沉恩,一步步推算下一步的黄梁局势究竟会滑向何方。

傍晚时分,王向东打来电话,说是汽牟已经发动,就在楼下恭候,他还问要不要上楼请关允,关允哪里敢拿大让王向东亲自来请,忙说马上下楼。

刚放下电话,出了办公室的门,手机又响了,一看来电,关允顿时心跳加快,号码很陌生,是燕市的号码。

关允接听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关秘书,我是李丁山。”

还以为是刘宝家来电,却原来是李丁山,关允边下楼边说:“李站长,有事?”

“确实有点事情要请你帮忙。

”李丁山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说道,“夏莱在进取学院调查了一周,她当时的身冇份是青年报的记者,她的调查报告原则上讲,属于青年报所有,我希望你能把她的调查报告给我,青年报可以全文刊发……”,

关允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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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域邪皇★=====心梦无痕/著====================

太古星域,有万古不朽,亦有天地同寿。

身怀不死之心的命定之人,如何在逃亡的途中闯出赫赫威名。

天地不认同,世人不允许。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路,是鲜血在太古星域在延续;

这一路,也是兄弟情儿女义在人性中苦苦挣扎;

世人皆求长生,皆求无敌。

然而,万古匆匆,怎奈宿命传说。

试看秦天,孤战天下。

等你开战!

九域邪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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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山高云深

关允蓦然间想到了老容头通过金一佳对他的忠告,他还以为他和木果法之间没有连接的桥梁,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如果不是老容头的事先提醒,关允或许还需要深入一想才能想通李丁山打来电话的背后深藏的看不到的巨手,不错,正是木果法。

李丁山不是官场中人,虽然国家级报社驻省级记者站站长的身份,是半官方半记者身份,但本质上讲,他还是新闻从业人员,而且根据关允从侧面了解到的消息,李丁山并不是一个对政治敏感并且大感兴趣的新闻工作者。

那么李丁山开口索要夏莱的调查报告,就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他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得知或说察觉他已经拿到了夏莱的调查报告,二是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要将调查报告发表在青年报上——关允不是新闻工作者也明白一个事实,夏莱的调查报告根本不可能公开,里面涉及到了太多官员的,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不仅仅是一篇新闻稿——而是他想拿到调查报告,从而可以乘机正式插手进取学院事件。

既然李丁山对政治并不大感兴趣,就肯定不是他想插手进取学院事件,究竟是谁想借李丁山之手拿到调查报告,不用想就知道,必是木果法。

联想到关于木果法有可能失势的传闻,关允心中更明白了一个事实,眼见进取学院局势将开,省里也有人想借进取学院之局为自己谋算,还是老容头慧如炬,早就看出了端倪,怪不得非要通过金一佳提醒他……

一旦想通,关允反倒笑了,如果老容头没有通过金一佳提醒他。他有可能真会复印一份调查报告交与李丁山,现在老容头提醒了他,他本该拒绝李丁山,但偏偏逆反心理让他突发奇想,如果真将调查报告给了李丁山,李丁山再转交到木果法手中,木果法再借机介入进取学院事件,又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关允瞬间下定了决心。呵呵一笑说道:“李站长的消息真是灵通。我刚拿到调查报告,你就知道了,佩服。”

李丁山呵呵一笑:“不瞒你说,关秘书,是夏莱告诉我的。”

夏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夏莱为什么要告诉李丁山?难道夏莱也想有什么政治目的?随后关允就又想通了。夏莱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她在调查进取学院期间,是以青年报记者的身份。现在交一份答卷给李丁山,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夏莱和青年报善始善终了,和他又算什么?关允一下想远了。愣了片刻才又醒过神儿,也不多问李丁山的用意,说道:“我明天就快递一份过去。”

“好,谢谢了。”李丁山也不多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既然调查报告要给李丁山一份。关允有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眼见到了楼下,他停下了脚步,拿出电话拨给刘宝家,想让刘宝家和郑令东的见面再增加几分力度,不料刘宝家的电话提示关机。

怎么会关机了?关允不免担心,难道刘宝家遇到了什么危险?郑令东现在是丧家之犬,也是亡命之徒,万一他发狂伤了刘宝家怎么办?

这般想着,人已经来到了楼下,王向东正在车前等候,一见关允,他就哈哈一笑迎了过来,说道:“关秘书,来,上车。”

王向东的热情三分真四分演,不过关允能看出来王向东确实真心想和他一起坐坐,就暂时将刘宝家的事件放到一边,相信以刘宝家的机灵能够应付得了郑令东。…,

也是,耳光事件必须要和王姓有一次正面交手才能划上句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上车一看,关允愣住了,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郑恒男,另一个人是王启华。

崔义天的耳光在崔同家中算是圆满解决了,王启华对耳光事件还没有做出正面回应,没想到,王向东安排今天的宴会,不但王启华露面了,连带郑恒男也现身眼前。

如果说王向东安排他和王启华见面还算可以理解的话,却又拉上了郑恒男,就让关允不得不猜测王向东的用心了。之前王向东是继郭伟全之后第一个传播薄幸郎一诗的市委重量级人物,现在他又大摆宴席,难道要和稀泥,想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

郑姓重量级人物都不出面,王向东如果是代表郑姓出面,隐含的意思……就大了。

“王秘书长,郭秘书长不是也说要一起去?”关允上车后没先和王启华、郑恒男握手寒喧,而是直接问到了郭伟全。

“伟全在前面的车上,和乘风在一起。”王向东呵呵一笑,“关秘书,恒男就不用我介绍了,我着重介绍一下启华。”

王启华坐在副驾驶,回身笑笑,和关允握手:“关秘书,久仰大名。”

王启华三十五六左右,长相普通,典型的北方人形象,脸型稍宽,眼睛不大,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乍一看像是某一个笑星,不过他的笑容虽然盛开,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王区长,幸会。”关允热情地和王启华握手,虽然热情,手却是一握即开,并没有幸会之意。

郑恒男坐在后座,关允和王向东上车后,后座就坐了三人,有些挤,偏偏关允又坐在中间,紧挨着郑恒男,郑恒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关允立刻就明白了王向东是有意为之,他反倒泰然自若了,呵呵一笑,打了个招呼:“郑主任。”

郑恒男假装没听见关允的话,将头扭到了一边,望向了窗外,关允见状心中就更加亮堂了几分,王向东的安排,怕是并非是为了化解他和郑恒男之间的恩怨,而是另有目的。先不管王向东究竟是何用意,郑恒男在场反倒更好,更有利于他放风的消息的传播。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看,竟是黄梁宾馆。也别说,关允来到黄梁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来黄梁宾馆用餐。和山海天大酒店的现代奢华气息相比,黄梁宾馆的灰色主楼呈现出沧桑的历史厚重感,站在楼前,让关允切实感受到了黄梁作为历史古城的浓重之气。

黄梁,毕竟是有着几千年历史传承的古城,也正是历史的传承,才让黄梁背负了太多的沉重包袱,国企改革举步维艰,曾经辉煌的几家著名的大型企业,现在正面临着转型的严重危机,再加上住房改革等问题,如几座大山一般摆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面前。

到底是绕道而行,还是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意见并不一致,以关允对蒋雪松的认知,在任期之内,黄梁经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一是积重难返,二是再有三大宗姓的牵制,再加上时间不够,蒋雪松的政绩应该不会再体现在经济发展上面,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蒋雪松在离任时,他又要为黄梁留下什么?

“关秘书来了。”郭伟全的话打断了关允的思路,关允抬头一看,郭伟全从前车下来,和一人并肩朝他走来。…,

如果说在崔同家中见到黄汉让关允愈加看不清楚黄汉的来历和背景的话,那么今天的饭局也有黄汉在场,就更让关允对黄汉大为叹服了,黄汉在他的眼中,由以前的扑朔迷离上升到了山高云深的高度。

关允承认一点,他现在有点佩服黄汉了。

“关秘书。”黄汉笑眯眯和关允打了招呼,又依次和几人都打了招呼,随后众人汇聚一处,走了黄梁宾馆的贵宾楼。

到了房间落座的时候,关允要坐在郭伟全、王启华和黄汉的下首,几人都不同意,非要关允和王向东坐在一起,关允只假意推脱几下,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

摆出市委一秘的高姿态,关允不是想自抬身份,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放风更让人信以为真。官场之上的座位排名大有讲究,越上首的人说话分量就越高,可信度就越高。如果关允坐在末首,他再是故弄玄虚地放出人事调整的风声,也很难引起在座的重视。

有时候人在官场,不想摆谱也要故意摆一摆谱,才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在座一共七人,关允、王向东、郭伟全、黄汉、王启华、郑恒男,还有一个王乘风,七人坐在一桌,正好不多不少,既保证了气氛,又不至于有多余的人影响情绪,落座之后,王向东一摸大背头,大着嗓门说道:“今天我作东,很荣幸请到了关秘书,就当为关秘书来黄梁工作举行的欢迎宴会,来,同起一杯,欢迎关允来黄梁工作。”

王向东的表现无可挑剔,大气、掌控全局,显然以主人自居,其余几人除了关允之外,都摆出陪客的姿态,纷纷举杯向关允敬酒,关允笑脸相迎,来者不拒,一口饮干杯中酒。

几杯酒后,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关允又敬了王向东、郭伟全和王启华、黄汉各一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偏偏漏过了郑恒男,郑恒男脸色就不太好看,关允并不理会他,只是悄然向郭伟全使了一个眼色。

郭伟全现在和关允之间日益默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关秘书,上午我见张部长和冷秘书长去了蒋书记办公室,是不是商量人事调整的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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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风声大作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关允的身上。关允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神秘地说道:“这个……我还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

人事问题向来是重中之重,为官之人,哪一个不想步步高升?更何况在座之人,都在可上可下的坎儿上,关允此话一出,不由人不立刻侧耳倾听。

关键还有,关允是蒋雪松的跟前红人,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况且蒋雪松在黄梁三年任期之内从未有过人事调整,毫无疑问,此次调整必将大动干戈。

再有正值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即将上演刀光剑影的最后一局较量之际,谁不清楚,蒋雪松任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人事调整,肯定是一场大仗、硬仗,肯定要动许多人的官帽。

都想抢先一步知道蒋书记的意图,也好明哲保身。

不管是之前对蒋雪松有多轻视,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蒋雪松身为市委书记人事大权的权威流露,大权在握,莫不变色!

关允借着酒意要透露风声,包括王向东在内,都全部凝神细听。

如果让蒋雪松见到此情此景,必定大为欣慰,关允不愧是他精心挑选的秘书,只凭关允充分调动的气氛和场中几人的姿态,关允一旦开口,肯定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还是不要说了……”关允见效果达到,又卖起了关子,“说对了,是透露了风声。会被蒋书记批评。说错了,会被人骂。不管对错,两头不落好,我何苦来着?”

“话也不能这么说。”郭伟全及时出面圆场,“坐在一起,就都不是外人,就都是朋友。朋友就不能让关秘书犯错误,不过既然是调整草案,就不是最终方案。关秘书透露一点风声,也不算是犯错误,是不是?”

郭伟全话一说完。王启华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关秘书随口一说,我们随意一听,事情就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郑恒男上桌后一直闷头不说话,王启华开口了,他估计也是事先得到了暗示,也就举起了酒杯敬关允:“关秘书,上次的误会。是我有错在先,我向你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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