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风流》 第八百六十六章新的变化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六十六章新的变化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七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六十七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七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六十七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八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六十八章总要砍下三板斧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九进攻是为了后退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六十九进攻是为了后退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进攻是为了后退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进攻是为了后退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一进攻是为了后退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一进攻是为了后退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二小人报仇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二小人报仇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三小人报仇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三小人报仇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四小人报仇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四小人报仇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五事出蹊跷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五事出蹊跷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五事出蹊跷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五事出蹊跷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六事出蹊跷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六事出蹊跷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七北城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七十七北城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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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三章宏观调控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三章宏观调控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四章章宏观调控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四章章宏观调控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五章工程安排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五章工程安排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说明 今天大学同寝室室友来访,喝得太多,到医院去静候同学醒来。今天确实无法更新,明天见。 ... 《官路风流》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六章工程安排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六章工程安排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七章工程安排 下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七章工程安排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八章防火墙 上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八章防火墙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九章防火墙 中 《官路风流》第八百九十九章防火墙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章防火墙 下 《官路风流》第九百章防火墙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一章忍让还是冲突 上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一章忍让还是冲突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二章忍让还是冲突 中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二章忍让还是冲突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三章忍让还是冲突 下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三章忍让还是冲突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四章转变 上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四章转变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百零五章转变 中 《官路风流》九百零五章转变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六章转变 下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六章转变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七章多事之秋 上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七章多事之秋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点闲话 从2008年1月1日写下《官路风流》第一个字,转眼就过去了八个年头。当前,《官路风流》在上共更新了907章。共出了简体书九本,其中《侯卫东官场笔记》八本,《巴国侯氏》一本。 为了写作侯卫东及其伙伴们的故事,小桥投入了巨大精力,也得到了很大的回报。最辉煌的一年是2011年,《侯卫东官场笔记》八本简体书皆进入全国虚构类作品销售前一百名,最高名次是第十一名。为避免盗版(实际上也未能成功避免,市面上有很多非小桥的续作),在的更新曾经长时间中断,非常抱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桥将于近期将《官路风流》结束。主要人物都将有一个明确交待,主要伏笔都有大体上的呼应。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故事结尾和最初预想有比较大的差别,最初的预想是侯卫东走上省级干部岗位,现在的结尾是其职务停留在茂云市长岗位(侯卫东和小佳不会离婚,小佳更不会出?轨,怎么可能让小佳出?轨!?郭兰的命运暂且保密吧。) 《官路风流》结束后,小桥将开新书《静州往事》。这是一本和《官路风流》类似的现实题材,重点写青年们的成长和奋斗故事,目前在起点更新了几章,希望朋友们喜欢。 点击、收藏和订阅,小桥都需要。(未完待续。。) ... 第九百零八章多事之秋 中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八章多事之秋 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九章多事之秋 下 《官路风流》第九百零九章多事之秋 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一十章清算 上 《官路风流》第九百一十章清算 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一十一章清算 中 ps:小桥老树新书《静州往事》已经发布,敬请关注。这是讲述年轻人成长和奋斗的故事,很好看。 晏春平将岭西论坛上面热帖调了出来,侯卫东扫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道:“刘坤。” 晏春平是知道刘坤与侯卫东的个人恩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刘坤对侯卫东的怨气。对于侯卫东来说,刘坤只是一个故人,现在连对手都算不上,更谈不上恩怨。 “我去联系宣传部,让他们想办法处理掉。”晏春平建议道。 侯卫东道:“不必,这个帖子没有实际内容,热不了多久。论坛上热点多,几天时间就没有人注意了。”他又问道为:“段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晏春平道:“我刚打电话到委办去问过,明天下午的飞机到岭西机场。” 侯卫东道:“我知道了。” 经过几年时间磨练,晏春平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又寡言少语。侯卫东打定主意找合适的时间和机会让职级已经到达副处级的晏春平到下面的区县任职。 送走段穿林,又送走段英,这两个重要媒体的报道相当重要。对于茂东市级领导以及部分重点岗位的局行领导来说,他们明白市委段宜勇和市政府侯卫东两个主要领导的观点分歧:侯卫东的主张是先北后南,段宜勇的主张是先南后北。侯卫东提出过开发南城三原则,段宜勇提出过“打好南城开发攻坚战”的口号。 这一次拆迁事件,茂东多数干部都不将责任归于侯卫东。这也是岭西论最初直接将矛头指向姬程的原因。 但是,省委省政府领导是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他们只是从事件的后果来推导前因。最容易出现的想法是“茂东市委作决策,由市政府来执行,执行出了差错,第一责任人当然就是市长”。 侯卫东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过,且本身当过多年领导。对政府整个运作方式以及领导们的思路都异常清楚,因此。他觉得有一个大屎盆子极有可能扣在自己身上。让段穿林和段英全面了解情况,只不过是给领导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信息,但是,也只是仅供参考而己。 第二天下午两点。段宜勇在机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侯市长,你赶紧到岭西,到交通宾馆与我会面。玉清书记要在下午五点钟见我们,听拆迁事件的汇报。” 从茂东到省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到了省城是否堵车是一个未知数,为了确保能准时来到省委书记吴玉清办公室,侯卫东将下午的会议委托给了常务副市长褚良,开始构思自己的汇报材料。他全程参加了对苗凤高事件的处理。对情况相当熟悉,因此只是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三条汇报提纲。 与此同时,市政府办公厅接到市委办公厅的通知。也开始抓紧准备汇报材料。由于时间太紧,领导出发前肯定不能完稿,因此办公厅准备将汇报材料完成以后就发到晏春平邮箱,由晏春平在省里将材料打出来。 除了研究室准备汇报资料以外,晏春平也收集了不少与拆迁有关的资料。他迅速将最有用的部分挑出来,打印好。给侯卫东送了过去。 侯卫东看了一眼这些资料,没有翻动。安排道:“我们两点半出发。你抓紧时间把去年各项数据打一张表出来。” 晏春平有些不解,但是没有发问,赶紧去找以前制作的数据表。他平时准备工作做得挺细,将省政府考核的各项数据浓缩在一张表格里,因此,很快就将表格制作完成。 侯卫东作为市长,对这些数字原本就很熟悉,只是有的数据并不准确,还需要在车上巩固一下。 当吴玉清来到岭西省以后,侯卫东便让晏春平到市图书馆将新省委书记以前工作地的日报全部借了回来,这样就可以看到新书记的工作思路和工作习惯。从报纸中他发现新书记是一位作风严谨的作者型领导,而且对数字有所偏爱,总喜欢在调研时询问下级一些与数字有关的问题。因此,他必须要将所有数据记在心里。 所幸侯卫东一直倾向于实干,基层经验又非常丰富,对茂东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基本数据极为熟悉,在车上临阵磨磨枪,应该就能应对新书记的询问。 在省委书记面前丢丑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关系到以后的工作岗位。侯卫东虽然十分熟悉茂东的各项数据,还是微微有点小紧张。上车以后,他拿着数据默背,终于在离开茂东界时,将数据表放进了手提包里。 晏春平一直在观察侯卫东,见他将数据表放回去以后,终于忍不住请教道:“侯市长,市委办公厅发出的通知要求我们这边准备苗凤高事件的汇报材料,没有说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材料。” 侯卫东道:“苗凤高事件是一件大事,可是并不是能决定全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核心事件,首长适当关注就行了。更重要的还是各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这才是首长最关注的。所以,半个小时时间必须要准备充分,有备才能无患。” 在桑塔露琪亚的悠扬歌声中,小车在四点钟准时来到了省交通宾馆。省交通宾馆与省委距离最近,步行也不超过十分钟。各地领导去给省里领导汇报工作,都喜欢将交通宾馆做为落脚之处。 段宜勇住在一个大套间里,外面是一个小型会客室。 侯卫东走进会客室时,段宜勇很快就从里间出来。 “侯市长,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汇报。”段宜勇额头在灯光下亮,情绪看来还不错。 侯卫东看着段宜勇便有点心烦。这一段时间的烂事与段宜勇明明有关,但是出事时段宜勇恰恰在国外,于是他反而能抽身于事外,甚至给人一种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真实,不太好,可是绝不能带到工作之中。 侯卫东经过长期磨练,已经非常成熟,能够很好地控制住情绪,道:“玉清书记听汇报,得段书记来讲。办公厅等会要送一个汇报材料,现在已经完稿了,正在修改,等会就会发给小晏。” 段宜勇摆了摆手,道:“玉清书记听汇报从来都不准下级拿着汇报材料照本宣科,所以我们就不必准备汇报材料了,就商量一个提纲,写在笔记本上。” 两人仔细讨论了汇报提纲,决定汇报采用最实用最简单的三段式,一是汇报南部开发的前因后果;二是汇报苗凤高事件的前因后果;三是汇报事件后续处理工作。 在讨论汇报提纲时,侯卫东发现段宜勇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是相当熟悉情况,显然是事前做过功课。 讨论结束以后,侯卫东提醒道:“玉清书记是第一次将党政两人一起叫到办公室听汇报,我感觉书记不仅仅想听拆迁事件,他有可能要问到茂东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事,是否也作一个预备。” 段宜勇道:“只给了我们半个小时,恐怕来不及谈茂东经济了。” 侯卫东道:“现在距离汇报工作还有点时间,段书记还是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免得措手不及。” 段宜勇有点麻痹大意,道:“茂东的发展战略很清晰,不能说倒背如流,讲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侯卫东不知道段宜勇是否知道新书记喜欢追问具体数据的这个习惯,见其自信心很足,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到了四点半,两辆带着通行证的茂东牌照小车开进了省委大院。 五点四十分,两辆小车先后开出,然后在省委大院门口分开,各走各道。 侯卫东的小车朝着周昌全家里开去,准备看望周昌全遗孀。 在车里,他回想起向省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情景,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判断。新书记果然是一位作风严谨的知识分子型的领导,其关注点并不全在苗凤高事件之上,听了十分钟苗凤高事件以后,话锋一转,便开始询问茂东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 整个汇报原本应该以市委书记段宜勇为主,可是他到国外出差接近一个月时间,期间没有接触到与茂东有关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数据,平时喝酒比较频繁导致记忆力变差,再加上有点麻痹大意,猝不及防之下有三个指标没有答上,被问得张口结舌。 第一个问题是经过调整后的三业比例是多少; 第二是园区工业集中度是多少; 第三是去年利用内外资总会多少。 侯卫东准备得非常充分,当新书记望向自己时,他轻柔但是清晰地讲出了三个数字。回答这三个数字时,他用眼角余光觉察到段宜勇虽然保持着满脸恭敬的笑容,可是仍然有尴尬之色不经意间透了出来。 整个谈话比预计长了十分钟,谈话结束之时,吴玉清严肃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在另一辆车上,段宜勇面沉如铁。今日被领导追问得张口结舌时,是侯卫东将尴尬局面化解。可是这种化解更加让人难堪,他愤怒地想道:“侯卫东和省委办公厅赵东在一起工作过,关系还不错,侯卫东绝对知道今天谈话的主要内容,他不提前给我说,就是想让我在领导面前出丑。这人心胸如此狭窄,以后怎么能与他合作。” (第九百一十一章)(未完待续)i580 ... 第九百一十二章清算 下 ps:小桥新书《静州往事》已经发布,请朋友们支持! 一辆小车下了高速路之后,没有回茂云市区,而是直奔双鸭湖。沿着湖边开了半个小时,小车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的隐秘别墅前。 段宜勇下车后,脸上没有笑容,与穿着毛大衣如一只狗熊的蔡彭健打了招呼后,道:“书记到了没有?” 蔡彭健道:“已经在路上了,于部长和姬市长在茶室。” 段宜勇便跟着蔡彭健走进了茶室。 冬日,天黑得早,寒风在黑暗中呼啸吹过湖面。 晚七点钟,一条雪亮的灯光划破了黑暗。四个人站在车旁,恭敬地将车上人迎进了屋里。在温和的地灯光线照射下,隐约能看到从车上出来的人有一头优雅的白发。一般情况下,领导干部都不喜欢显示其白发,有了白发总要染掉。而从车上出来的老者从来不掩饰其银发,梳理得整齐,更显得睿智和从容。 晚十点钟,远方城市升起了绚丽的烟花,这是茂云市区所放的烟花。烟花在空中爆炸,在湖面形成不逊于天空中图案的美丽画面。随着波浪微微荡漾,画面发生变形,显得诡异起来。 一群人从茶室出来,在湖边停留了几分钟,随即小车陆续发动起来,在小公路上形成一串串光点。离开小公路后,两辆车朝茂云开去,两辆车朝着岭西开去。 段宜勇透过车窗看着窗外。心情格外复杂,越来越变得沉重。 回到家里,段宜勇又不出所料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久才有了睡觉的感觉。但是,一场场怪异的梦境仍然追随着他,最后总是在胸闷难忍的状态中醒来。 醒来后,他头发乱成一团,坐在床上抽烟。黑暗中的零星光点在呼吸中慢慢前移,直至最后熄灭。 第二天上午,陆续有车辆进入了双鸭湖。 蔡彭健抽着粗大的雪茄。拍着桌子,道:“侯卫东下了命令又怎么样。为了这个项目,公司投入了这么多钱,现在拖一天就要损失一大笔,妈的。再拖下去,老子就要倾家荡产了。老子破产了,你们几个也没有好日子过。你们算算账,现在几个工地加起来有四五百工人吧,工人们没事做,你们照样得给钱,这是白给的钱,都是我们用命拼出来的钱。” 坐在蔡彭健对面有三人,都是江湖人模样。 一个绰号叫老鼠的人愁眉苦脸地道:“健哥。才出了那个事。现在我们动不了,公安成天到晚都在拆迁现场。” 蔡彭健道:“白天有公安,那就不会在晚上去。真是死脑筋。”他又道:“马上过春节了,公安到处都要用警力,后天省歌舞团还有一场表演,到时你们趁着大家看明星之际,给老子下手。”他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道:“为了这个项目。我们提前两年就搞规划,四方八面找钱。花大价钱设计图纸。目前施工企业都在这里停摆着,除了人工费,还有设备租赁费、管理费,多耽误一天,花的都是大家的钱。” 老鼠咬牙切齿地道:“那些钉子户不让老子活,老子就先弄他们。” 在场之人都是蔡彭健的老班底,在南城项目中都投入了大量资金,可以叫做倾其所有。如果这个项目做砸了锅,几人都会一夜回到二十年前,在江湖混了二十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蔡彭健知道眼前这三人都是从社会底层起来的,都进过劳改队,如果不加管束,极易弄出大事,于是又强调道:“我们是求财的,不是杀人的,把房子推掉是正经事,不能死人。” 绰号黑狗的人脸上有刀伤,笑起来阴测测的,道:“以前是健哥不让我们出马,那些钉子老头老太坐在房前,那些政府的人就没得办法。我们出马,他们立马就会滚蛋。我根本不动手,把他们娃儿、孙子照片往地上一扔,他们跑得比谁都快。如果是农村征地,我们还有点不敢下手,弄一个就会惹一村人。城里人各顾各,遇到狠角色,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三人离开后,蔡彭健驱车前往茂云最老的观音庙,准备给观音娘娘上一柱香。 观音庙位于南城北城中间的山上,香火极旺,每当观音娘娘过生日,信男善女们会将上山小道塞满。 侯卫东和常务副市长褚良带着几个人也在山上,但是他们没有在观音庙前,而是站在最高处。山风袭来,大家都缩着脖子。 两位年轻工作人员将一张效果图展开,让领导们对比着效果图看实景。 在效果图上,巨大的矿坑变成了湖水公园,垃圾场原址是一片集中绿化地,河道两边有绿化树和休闲的人。北城新规划充分利用了原来最影响城市景观的矿坑和垃圾场,起到了变废为宝的作用。 站在山顶可以将实景作效果图作全面对比,褚良看了半天,才道:“如果按照这个执行,北城将变得非常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岭西最漂亮的城市。” 侯卫东研究和推进北城有近一年时间了,到目前已经具有了相当强的信心,道:“北城开发具有后发优势,而且回避了最麻烦的拆迁工作,还有棚户区改造、矿区改造和河道改造这三条国家支持的大船,我就看不出有任何不能实现的理由。” 褚良道:“说实话,最初侯市长提出开发北城时,我并没有信心,而是一直在观望。” 侯卫东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信心?” 褚良道:“跑到第一笔棚户区改造资金以后。” 侯卫东道:“国家资金只能解决部分问题。要想将北城建设好,必须要有大量资金投入。” 茂云市委通过了开发南城的决定,作为市政府就要推动这项工程的执行。因此政府掌握的资金就得向南城倾斜。侯卫东是讲究纪律之人,不管自己有什么想法,市委决出决定后还必须得执行。社会就是由规矩构成,无规矩就不成方圆,有了方圆才有社会。 褚良作为常务副市长,工作经验丰富,见了效果图第一个反应就知道资金从何而来。指着北城道:“要想有资金,必须得把这一块土地用起来。” 侯卫东笑道:“知我者褚兄也。春节过来。我准备建立一个北城整治区,以后北城财税归北城使用,单独核算。” 在目前,茂云市区主要税收集中在南城。北城的税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北城的支出实际是远远大于收入。在这个基础上搞北城整治区,财税独立核算,几乎没有什么阻力。可是,若北城将矿区、棚户区和垃圾场改造完成,北城土地价值就以几何方式增长,北城税收必然会爆炸式增长。侯卫东提出北城整治区,就是为了既增加财税收入,又避免与南城争夺有限资金。 褚良竖起了大拇指。道:“高。” 两人相视而笑。 侯卫东来到茂云以后,除了老友朱小勇以外,就是与市委常务、常务副市长褚良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换句话说,除了有工作关系外,还有了友谊。他指着北城道:“以后你就要多把精力放在这一块,北城整治区主任之职非你莫属。” 褚良呵呵笑了两声,道:“这个职位不好干,就算你把这个效果图现在就摆出来。茂云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所以土地肯定以后不好卖,土地卖不出去。整治工作结束后,北城仍然是空中楼阁。” 侯卫东道:“你不要小瞧了企业家,他们嗅觉很灵,胆子比我们想象中更大。” 今天上山,侯卫东主要是为了从心底说服褚良,只有褚良从心底真正认识了北城,这才能够发自内心地工作,从目前的效果来看,还不错。 正在下山时,侯卫东接到一个电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他停下脚步,看着褚良,欲言又止。 褚良见侯卫东神情有异,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侯卫东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褚良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侯卫东道:“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茂云人事有变动,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相当准确。” 褚良一直在茂云工作,从最基层一级一级升起来,在省里面有朋友,但是并非很深的交情,消息来源自然比侯卫东慢了一些,他从侯卫东听出话外之意,道:“我有变动吗?” 侯卫东点了点头。 褚良问道:“哪里?” 侯卫东道:“人大。” 褚良当了近十年副市长,年过五旬,这时候到人大也属正常。他稍稍愣了愣便恢复了镇静,道:“我也应该去人大了,可惜不能亲自参加建设北城。” 侯卫东只觉得满嘴苦涩,道:“晚上有空没有,我们小聚一下,喝杯酒。” 褚良道:“好吧,今夜不醉不归。” 晏春平等工作人员都自觉地距离两位领导有一段距离,没有人听见两人的谈话。晏春平心细,眼见着两位领导走在路上握起手来,便觉得很诧异,暗自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了山下,他询问道:“回市里,还是到北城。” 侯卫东道:“找个安静的馆子,我们几个喝杯酒。”他补充了一句:“今天不到食堂。褚市长,你说到什么地方?” 褚良道:“我以前的驾驶员开了一家汤锅店,喝牛肉汤,味道不错,我让他留一个雅间。” 侯卫东安排晏春平道:“等会跑一趟2号别墅,把我的那两瓶八十年代的茅台酒拿过来。”(第九百一十二章完)(未完待续)I580 第九百一十三章眷属 上 ps:新书已经发布,这是一个青年人成长和奋斗的故事,很好看。(看最新章节请上看书阁-.com) 喝过酒后,大家还是散去。 分手之时,褚良道:“非常遗憾,不能在北城干一番事业。”他本时不太容易表达感情,今天喝了酒,又加上工作职务上大变动,情绪就激动了一些。 侯卫东则冷静得多,握着褚良的手,“到了人大,一样可以为北城作事,北城开发很需要道人大支持,有了人大支持,政府作事更有底气。” 褚良道:“毕竟还是有差别,以前是直接干,现在就是鼓与呼。” 感慨一番之后,两人分手。褚良脚步蹒跚地前往小车,上车时,他腿软了一下,差点撞到了车门。 对于已经成定局的事情,侯卫东也不愿意多想。回到2号别墅,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声音和光线迅速布满了整个房间,却更显得独自一人的孤独。 他思考着当前的局面: 褚良将调人大工作; 姬程将成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市规划局长曹兵将成为副市长; 而自己从沙州带过来的沈东峰因为贪污受赌案被立案调查。 这一系列事情或许都是孤立的,但是集中在一起还是能透露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侯卫东参加工作以来经历过不少磨难,这一次在茂云虽然也遇到一些困难。但是还远未到将他吓住的地步。但是一丝以前没有的疲乏还是悄然出现在侯卫东心里,这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灵的疲乏。 他独自坐在房间里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小口地喝着茶水,努力摆脱负责情绪。他想起了郑板桥的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更加坚定了自己改造北城的决心:开发北城是提升茂云城市形象、改变市民居住条件、快速增加财税收入的必由之路。南城开发走不下去之时,市委市政府将有一条台阶。因此,这事必须要当前所有工作的牛鼻子,紧抓不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 由于临近2005年春节,接下来的日子更加繁忙。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做,诸如:春节前期的安全生产大检查、春节期间的森林防火工作、城市安全运行工作、双拥工作、春运工作、重点物品供应以及各类座谈会。 各部门忙了一年,都不希望在春节期间出事,也希望市长能出席这类全市性的工作大会。侯卫东在春节期间神经绷得比较紧。这类会议原则上能参加都参加,既是给副职和部门的面子,又是真心强调春节期间工作的重要性。 侯卫东参加的会很多,亲自参加检查的工作则全部与安全有关系。 警钟长鸣,这是一句永远不会落伍的老话,凡是轻视这句话的领导,一定会被这句话所教训。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侯卫东在半个月内参加的各种会议已经有近四十个,视察各类现场九个。可以算作是连轴转,累得够呛。这个累主要是心累,不是身累。身累可以休息,心累则往往并不容易解脱,除非彻底换了环境。 在春节后省内又有几项重要的人事安排,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是赵东被任命为茂东市委书记。 在前往茂东之前,赵东悄悄地结了婚,女方是岭西歌舞团的台柱子晏紫。 参加婚礼的人不多。主要是新朋故旧,但是规格不低。参加婚礼的是省委常委、岭西市委书记熊大伟、还有省里几位大局行的头头,另外还有侯卫东、朱小勇等故交。 省歌舞团团长柳洁主持了婚礼,几位歌舞团的骨干组成临时小型乐队,有现场乐队,婚礼就变得高雅、温馨。 曾经有一段时间,侯卫东对省歌舞团柳洁还是挺有看法的。柳洁与老领导周昌全关系挺不错,但是当周昌全病重之时,柳洁除了礼貌性的两次探望以后,便再也不见踪迹。侯卫东与周昌全关系深厚,又深知老领导对省歌舞团的支持,于是便对柳洁生出了过河拆桥之感。 到了现在,怨念开始一步一步消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选择,柳洁作为省歌舞团团长,为了团里生存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实在是无可厚非。 只是理解归理解,能否成为好友就另外一回事情。不管是什么年代,选择好友的标准都要讲究有情有义,柳洁如此做法显得薄情,侯卫东很难再与柳洁发展私谊。以后他与柳洁打交道肯定只会讲公事,不将谈私交。 柳洁拿着话筒宣布:“婚礼开始。” 新郎赵东四十来岁年龄,穿了笔挺的西服、头发剪得格外整齐,风度翩翩,极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新娘晏紫长期坚持训练,身材依然非常完美,高挑,匀称,仪态端庄,落落大方。她穿了一条婚纱,轻柔地挽着新郎的胳膊。 灯光和目光都聚集在一对新人身上,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发自内心说了一声音:“真是郎才女貌。” 侯卫东与晏紫曾经有过几次交集,还曾经由于朱莹莹之事与其发生过争吵。作为一位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对于年轻漂亮的女子自然有天然好感和一丝遐想,但是,他和晏紫的关系也仅止于此。此时看到穿着婚纱的晏紫,也是禁不住赞叹新娘的美丽。 柳洁主持过许多大型的节目,主持这种小型的婚宴自然是架轻就熟。她没有用普通话,、也没有故意采用西式的仪式,而是采取了一种接近于中式的主持方式。 “新郎官。你为什么会爱上新娘,一定会有原因吧,能不能给大家讲一讲。”柳洁站在一个讲台上。向着站在小舞台上的新郎官提了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婚礼上常用的问题,也是一个非常中式的问题。 赵东接过话筒,温柔地看了晏紫一眼,道:“说实话,离婚这些年,我成天忙于工作,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个人问题。而且。我这个年龄和我所从事的工作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因此阴差阳错。一直都单身。和晏紫认识其实有好几年了,以前多是看到她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一面,看的时候很惊艳,看过也就忘记了。我对晏紫产生好感是一次到后台慰问。当时晏紫坐在地板上,没有卸妆,只是脱了了舞鞋。她的两个脚掌绑着纱布,纱布上有很多血渍。她脸色苍白,汗水就从额头往下滴。说实话,我看到这一幕觉得很震惊,没有想到舞台上的明星在台下会是这个样子。从这一刻,晏紫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有鲜明起来。” 柳洁原本只是随意问了一个能增加喜庆的常规问题,没有料到赵东回答得如此郑重。如此深情,她的眼睛不由得温润起来,道:“感谢赵书记还能知道和理解演员的辛苦。” 赵东答道:“所以我也很矛盾。婚后想给晏紫换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她又不愿意,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 赵东的老同学老梅用劲地拍手,格外响亮。 对于赵东来说,老梅是一个关键性人物。如果没有老梅在这些年的帮助,他很难从前妻和郭兰的阴影中走出来。特别是放下郭兰是非常难的。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缺少男子汉魅力。就算是有条件不错的女人主动示爱,他也觉得是冲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官位而来,于是兴味索然。与老梅在一起,酒醉之时,也与别的女人有过接触,却总觉得完全是隔鞋擦痒,激情之后是更深的失望。两三次以后,便不准老梅再带女人参加聚会。直到与晏紫正式接触以后,久违的激情终于回来了,久违的男人自尊也跟着回来了。 柳洁随后又问晏紫,道:“晏紫,刚才新郎官讲得很感人。那你就讲一讲和新郎官第一次相遇的故事吧。” 晏紫认真地想了想,道:“我第一次对赵东产生好感,也是在那天。这些年我们团是不景气,但是我们团历来不缺追求者。” 说到这里,她的眼光扫了一眼底下的宾客,见到侯卫东时,略为停顿,然后又继续朝其他客客。这些年省歌舞团虽然不太景气,但是省歌舞团的年轻女演员的个人前途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们年轻美貌,能干善舞,属于受欢迎的稀缺资源。多数演员都能嫁给社会成功人士,另有少量如朱莹莹一样被喧嚣的社会所污染,做出了错误的人生选择。 晏紫是为数不多的专注于舞台的演员,虽然有很多成功人士曾经向她表达过爱慕,却被她以舞台为名所拒绝。有一段时间她曾经对侯卫东产生过好感,这一段感情被紧紧地藏在心底,最终这粒种子没有发芽,更没有结出树叶和果实。 到了这两年,晏紫也觉得到了应该谈恋爱了,可是挑来选去,她才发现这些年认识的人居然大多都是“成功人士”,而成功人士几乎全是结过婚的人。她参加过一次相亲,相亲对象是同龄人,这个相亲对象说起来也算是同龄人中的成功人士,可是与晏紫平时接触到的真正的成功人士比如侯卫东等人相比较,相亲对象幼稚得很,完全不能吸引晏紫的目光。 一来二去,晏紫也快要成剩女了。 恰好在这时,她和赵东发生了交集。 “我对这些追求者并没有好感,包括那些能上后台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对赵东有了好感,只是因为他看到我脚上的伤,便停了脚步,还蹲下来问我。当时有好些领导,就只有他一人蹲下来关心我的伤。而且,目光不是猎奇,而是真心的关心。”晏紫道:“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对他有了一点点好感。” 柳洁感慨地道:“没有想到,两位新人能走到今天,开端居然都是晏紫脚上的伤,这就叫做一双伤脚的恋情,传出去绝对是一段佳话。” 在场之人都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九百一十三章完)(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四章 回到茂云,侯卫东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研究新城建设的工作会议,到了晚上9点才回到自己的寝室。开会的时候他接到二姐电话。二姐在电话里说母亲病情出现反复已经到了省医院,至于病情到底如何?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医生判断有可能出现来癌症细胞肝转移。沙州医院并没有作出肯定性判断,只是建议转到省人民医院进行复查。 听到这个消息,侯卫东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凭着自己在沙州的地位,医生没有确定性把握不会做出这种建议。复查建议只能肯定地说母亲病情确实加重,而且应该很严重。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侯卫东在心里面接受了母亲得癌症这个事实,但是仍然存在幻想,希望癌症已经得到了切实全面控制。 从现在看起来这不过就是一个幻想,疾病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管它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不管地位高的还是地位低的。在疾病残暴侵略下,没有人有还手之力。老首长周昌全已经离开,难道就要轮到自己母亲?亲人离去是世界上最大的悲痛,正因为无力阻止这种悲痛,悲痛显得更加深沉。 放下电话在家里沉默了很久,侯卫东给晏春平打去电话,“你查一查省里和市委在明天后天有没有具体安排?” 晏春平如今是非常合格的副处级秘书,对侯卫东所有可能需要的信息都做了充分准备,他拿出自己宝贵的笔记本,看了一眼就对明天和后天的信息了如指掌。这是属于自己的独门秘技,长期随身携带,从不外示于人。 得到准确信息后,侯卫东安排道:“市政府办公会改天召开,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其他的会全部取消。” 晏春平答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他随即通知驾驶员:“明天侯市长要外出,检查车辆,备足油料,打开手机,随时听候安排。” 老赵问了一句:明天要走多远? 晏春平道:“按照到省城来做准备。” 安排了驾驶员,他马上给茂云驻省城办事处打去电话,要求准备房间,自己和驾驶员要用。 做完了这一切工作,晏春平走到客厅,靠着妻子春天坐下,“刚才接到卫东市长电话,他语气虽然平静,也没有讲具体事情,我还是听到一些焦虑,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阿姨病情出现反复。” “你怎么这样肯定?” “我是谁呀?我是爸爸的儿子,是你的老公,卫东市长的秘书,这点预判能力都没有,就不用吃这碗饭了。” “你这么厉害,那有没有可能做到卫东市长这样?” “全省只有一个卫东市长,攒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无论如何努力也达不到为老板的水平,这一点我有清醒认识。我干个十几年,弄一个厅级干部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这有点太吹牛了吧!” “这不是吹牛,老板有太多政治资源,这是资源都能为我所用。你睡觉吧,我要走两天,上床欢喜一次。” 春天脸现红晕,说道:“上床就上床,东风吹战鼓雷,当今世界谁怕谁?” 晏春平接了一句:“在全世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我们家,不是你压住我,就是我压住你,来吧!” 在侯卫东寝室里,他将手放在桌旁,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手机响起。等到十一点,手机终于响起,是张小佳回过来的电话。 “老公什么事情?我看你打了三次电话。” “在忙什么?手机响了也不接。” 张小佳喝了一杯柠檬水,冲淡口中的酒气,道:“省教育厅来检查九年义务育,我陪着他们走了几个学校,作了汇报,晚上在一起吃饭唱歌。检查组组长是宁书记的老朋友,宁书记专门打了招呼,所以我全程陪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侯卫东对此有深刻体会,他说话前先叹息一声,道,今天接到姐姐的电话,我妈到了岭西第一人民医院,沙州医生判断是肝转移。 “不会吧,我妈恢复的挺好。” “这种事情医生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让我妈到岭西去。你抽时间来岭西吧,多陪陪我妈。” 由于侯卫东的关系,张小佳在沙州地位相当超然,只要没有特殊的重大的事情,为了母亲请假两三天绝对没有问题。 张小佳嫁到侯家多年,与母亲刘光芬关系特别好,听到其病情加重,心情立刻沉重起来。沉重不是因为利益关系,纯粹就是担心母亲病情。 第二天一早,侯卫东来到了市委段宜勇办公室。 “这几天收到不少消息,市民对南城折迁意见很大,矛盾有更加激化的趋势,为了免得再出苗凤高事件,是不是可以暂缓推进,深入地摸摸底,多进行宣传,形成多数人共识,再商量一个稳妥的方案才推行。我们经不起再一个苗凤高事件。”侯卫东知道段宜勇急予推动南城改造,可是作为市长,有些话必须要说,明知会出现问题闭口不言,这是失职。谈过之后,段宜勇要一意孤行,那就是他的责任。 段宜勇对侯卫东有很强的防备心理,对其所言总会不由自主地探求其真实目的,当侯卫东说出想法以后,他头脑中第一反应是侯卫东想借助北城压南城,他笑呵呵地道:“城市建设哪里会一帆风顺?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坚持做下去,总会打造出一个全省一流的大城市。至于苗凤高事件,是一个意外,现场指挥者负有很大的责任,我们一定要严格追究其责任,有时候必须拿着鞭子赶着大家走路,否则很多同志太不像话了。姬程跟我讲过几次,有的同志不听招呼不听指挥,必须要下决心换一批干部,杀鸡儆猴,免得不把市委放在眼里。” 段宜勇如此说法,让侯卫东更是深有隐忧。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必然有深刻原因,这个原因或许不能为其他人所知。 话不投机半句多,侯卫东讲了讲母亲的病情就离开了市委,然后驱车直奔岭西。 沿途经过不少风景区,风景如画,根本入不了侯卫东的眼睛,他的心里装着母亲病情。人固有一死,这是无法逃脱的自然规律,不管是重如泰山还是轻如鸿毛,离开了就是离开了,离开了就永远不能相见。所有意义对死者都没有了意义,意义是留给生者的,甚至可以说是留给亲人以外的人们。 想了一会儿母亲的病情,他的思绪又转到工作上,不再纠葛于南城,而是思考如何打造好北城。北城虽然面临着困难,可是有极大容量,只要建设得好,可以吸纳大量南城市民,逐步完成城市人口转移,这需要一个细致水磨功夫,难以急于求成。当前难点在于北城历来被认为脏乱差的贫穷地区,南城人不愿意到北城去,这就导致企业家对开发北城信心不足。 来到省城,直接将车开进人民医院。在治疗周昌全老领导的时候,侯卫东与省人民医院建立了密切,他没有先去母亲的病房,而是直接找到了主治医生。 “侯市长,现在正在安排刘老师做全面检查。” “沙州医院做过检查,你们看了沙州片子,情况到底如何?何院长放心,我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我们这边正在检查,检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不敢做准确判断。但是,从拿到手这片子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可不可做肝移植,可以给我提供肝源。” “这还需要进一步判断。” 与何院长谈话以后,侯卫东心情格外沉重,在走道上站了很久,直到遇到姐夫何勇,这才一起走进了病房。 刘光芬精神不错,脸色亦还红润,看见小儿子就道:“你怎么也来了?我是老病号,随时都要进医院,你要以工作为主,才到一个地方当一把手,不容易。” 侯卫东笑道:“儿子是做过********的,不是新手,当市长还难不到我。” 刘光芬道:“你也不要骄傲,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要多到基层去走一走,不要被小人蒙蔽。” 晏春平抱着一束花进了病房,向刘老师问了好便将花放在桌上。他与侯家极熟,大家也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刘光芬进入省人民医院,心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病情肯定加重。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为了宽解儿子的心。儿子重任在身,若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耽误了工作,会给儿子带来不好影响。儿子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几百万人口大市的市长,这点轻重缓急她还是知道的。 “小佳等一会儿就到。”侯卫东道。 “还有我的孙子也要带来。”说起孙子,刘光芬想起另外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心如猫抓一般疼痛。虽然心里想念,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从来不主动提起。想起这一点,刘光芬更觉得对不起小佳,将儿子拉到身边低声道:“小佳是我最喜欢的儿媳妇,你这辈子不要辜负她。” 侯卫东点头,“人至中年,才明白家庭是第一位的。我会维持好自己的婚姻。” 说到这里,他脑中浮出另一个身影,不禁惆怅。(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五章心痛之苦 郭兰把书放在桌上,惆怅如浓浓的雾将她全身包围。她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眼中涌起一层薄雾。 杨绛先生的这本书买来很久,一直放在书架上,不愿意拿出来看。插在书架上的书就如一只海妖,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妖异的歌声,终于她将这本书拿了出来。 他们家是三个人,与自己的家惊人相似,看到先生和女儿相继离世,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一个猫之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久久不停。 凭心而论,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多愁善感的人,总是让自己的心处于宁静状态。这一段时间读这一本小书却数次流泪,原因很简单,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放下书,她轻手轻脚来到母亲的房间。母亲缩被子里,只有小小一团,可怜兮兮。听到脚步声,郭师母睁开了眼睛,说道:“你还没有睡觉吗?早一点睡对身体好。”郭兰坐在了母亲的床前,牵了牵被子,“你还没有入睡。”郭师母道:“睡着了也睡不着,睡着了又要遇到你爸爸。没有做梦的时候想做梦,嗯正做梦了,早上起来又憋得慌。”郭兰道:“爸爸希望我们能过得好,肯定不会希望我们常常沉湎于往事,我们始终要向前走,这是爸爸希望的。”郭师母道:“道理是这样的,可是人不能永远讲道理,得有感情才活得下去。” 与母亲交谈了一会儿,郭兰回到寝室,又将音乐打开。《离家五百里》歌声再次回荡在寂寥的房间里。听了一遍,郭兰将音乐关掉,刚才她劝母亲要向前看,这与其说是劝母亲,不如说是劝自己。 每个人的生活都由自己的决定所铸造,她今天面临的所有境遇都是由自己行为决定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得自己承受。 早上起床,郭师母站在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走到房间对郭兰道:“我要回一趟岭西?” 郭兰惊奇地道:“为什么要回岭西?” 郭师母道:“这一段时间我就在和刘老师通话,刘老师又住院了,刚才她跟我说,第一次是肝转移,估计扛不过去了,过不了这一关。我想回去看看她。” 郭兰心里一阵紧缩,道:“你想去我就陪你回去吧。” 郭师母道:“不耽误你的事情吗?” 郭兰道:“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真是肝转移,刘老师可能就没有太多日子了,我们这个年龄,能够多见一次面算一次。” 前往岭西人民医院,就有可能遇到侯卫东以及张小佳,郭兰的心思很奇怪,既希望遇到,又不希望遇到。这是已经绕不开的心结,是命运的一次玩笑。 不过既然同意了母亲请求,就得坦然面对。 来到岭西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是下午,走进了医院,没有看见侯卫东,只有侯卫东的二姐在场。 郭师母和郭兰来看望母亲,与闻讯而来的其他人具有不同的意义。原本刘光芬住院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仍然有许多消息灵通人士来到了医院。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刘光芬和侯永贵是老派的人,没有学会伸手打笑脸人,凡是来者都是客,都要好好接待。 由于具有相同的境遇,刘光芬和郭师母尽管见面次数不多,却成为好朋友。一个人坐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谈的颇有兴致。 侯卫东走进病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郭兰还以为走错了房间,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郭兰陪着郭师母来到了病房。 郭兰打扮得非常素雅,未施粉黛,如一朵散发着清香的茉莉。 侯卫东与郭师母打过招呼,又对郭兰道:“好久不见了。”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招呼,但是在两人之间却有一种默契,平凡的招呼变得不平凡起来。在房间坐了十来分钟,刘光芬和郭师母谈兴不减,侯卫东道:“让两位老人家聊天,在走道去聊一聊。” 站在走道边,侯卫东道:“谢谢你能来。”郭兰道:“我陪着我妈来,自从我爸走了以后,我妈其实很寂寞,没有几个聊得来的人,她和刘老师倒是经常通话。” 聊了些闲话,问了些近况,侯卫东又问:“读完书有什么新想法?”郭兰道:“服装店的生意没有预料中好,也还过得去。以前导师的朋友倒是想投资教育,想把我挖过去。” 侯卫东心中一动,道:“投资教育可以到茂云的北城,北城现在是个破烂地方,但是交通,城市环境等各方面改善以后,就是一个极具投资价值的地方。” 郭兰素来相信侯卫东的能力,道:“我对茂云不熟悉,什么时候把几个投资人带到茂云,先看一看,了解情况再说。他们投资教育多年,眼光倒是很准。” 侯卫东道:“为了北城建设,现在广撒英雄帖,木山老总,步高,水利集团,城投集团,凡事以前有过交情的企业,我希望能来。这是一个看眼光的时代,眼光超前才能赚钱。” 郭兰道:“北城开发遇到困难了吧!” 侯卫东道:“以前有个说法,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茂云也是这种情况,大家对北城恶劣影响是根深蒂固,很难一时扭转。加上班子很多人也在支持开发南城,所以有难度。但是我坚信,北城一定会开发出来,北城才是茂云的希望。”他又问道:“把你挖过去是做什么职位?” 郭兰道:“肯定是做校长?” 侯卫东道:“你有没有股份?” 郭兰道:“没有谈到这一步。” 侯卫东道:“我支持你公司与教育有关的行业,女承父业,最适合你的气质。提醒一句,商业上在商言商,你也不要温文尔雅。如果能参与投资,更好。” 郭兰道:“要投资,不是一点点钱,谈何容易。” 聊了接近一个小时,郭师母这才告辞而去。侯卫东送两人到楼下,目送着两人离开。郭兰挽着母亲的胳膊,没有叫车,一点一点消失在人群里,直至最终失去踪迹。 郭家母女走了不久,张小佳又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张小佳进门就道:“我请了公休假,这几天都可以在这里,我爸,二姐,加上我,这样就忙得过来了。” “我这种情况无法请公休假,平时只能多抽时间过来。”侯卫东年轻的时候欠下情债,到如今都无法偿还,永远也无法偿还。自从过了35岁,他就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发生关系的任何想法,一丝都没有。 刘光芬道:“你们不要耽误工作,我始终是第一位的,医院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你们爸,照顾我是绰绰有余。” 侯卫东道:“到了这个年龄我愈加认识到,社会就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我们每个人就是机器里的一颗螺丝钉,螺丝钉是可以替换的,换成另一颗螺丝钉,一样会运转正常。但是我妈就是我妈,是唯一的老妈,所以我们还得来。” 两天以后,岭西鸿飞教育集团来到了茂云,郭兰是其中一员,而且是整个考察的负责人。 招商对于各地来说都是重要的,茂云市政府非常重视这次考察,制定详细的方案,市长侯卫东亲自全程作陪。 一个目的地是参观规划馆,向考察团介绍整个茂云城区的规划情况,特别是对北城的规划更是做了详细的介绍。 然后派了一辆考斯特,对南城北城都做了详细的考察。 考察之后,市政府召开座谈会,各部门与考察团进行直接对接。 侯卫东对北城的规划和发展烂熟于胸,条理清楚,掌握重点,讲解起来极富煽动性。 考察团经过了一天的考察,满意而归。 在第二天,侯卫东拨通了郭兰的电话,道:考察团是什么意向? 郭兰道:“那以后大家争论得也很激烈,从现实条件看,北城确实不行。规划来看,北城大有可为。” 侯卫东道:“如果有眼光,就应该到北城。” 郭兰道:“大家都相信你,觉得有你在,一定没问题。他们最大的顾忌在于你随时有可能调走,调走以后其他人能否把北城搞好,他们没有信心。”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人在政在,事随人变,这对于企业来说是很要命的。侯卫东不能承诺自己在这几年就不调走,用人是组织的权利,个人无法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 招商就是马太效应,好的地方去的人越多,差的地方就无人问津。侯卫东做好了充分的困难准备,道:“你联络一下,我抽时间到集团来对接。” 郭兰道:“我的导师和集团董事长是同学,可以通过导师和董事长做做工作。但是,投资就是投资,可以讲人情,更多的还是看回报。” 侯卫东道:“事在人为,只要能够开头,不是大企业入驻,会形成示范效应。越早入住,条件就更为优厚,木山老总肯定是要来的。对接的时候我会提出优厚条件,当然,任何条件都是有底线的,不能图个热闹,必须对地方有利。”(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六章分歧 北城开发已经进入攻坚期,前期通过各种渠道投入了大量资金改造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有国家的钱、省里的钱、银行的钱以及地方政府的配套资金,在这些资金推动下,北城正在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 年轻的侯卫东已经是老练的执政者,他一直在往火里面添柴,小心翼翼地控制水温,毕竟大力开发南城才是市委一把手段宜勇在各种公众场合、各种媒体、市委文件中反复强调的,这也是北城开发陷入困难的原因之一。 按照侯卫东的思路,北城是要大力开发的,开发北城才是解决南城问题的最终之道。但是,他必须执行市委决定,不能唱反调,北城所有工作只能少说多做,就事论事,不大力宣传,这在眼球经济的时代吃了大亏。 侯卫东要维护段宜勇的威信,保持班子团结局面,只能选择如此方式。 与岭西鸿飞教育集团的会面在两天后举行,照例没有记者跟随没有新闻报道。 教育集团对与侯卫东会面保持了足够的重视,高层主要领导悉数到场,郭兰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会议。 会议开得很和谐,稍稍有一些平淡。 “你还要在岭西待多久?!”会议结束后,离开集团的侯卫东打通了郭兰电话。 郭兰早就等着这个电话,看到电话闪烁,就拿着电话走出会议室,寻得一个安静的角落,“我还在继续开会,会议结束以后,我再给你打电话。这两天都在岭西,等我妈把事情办完一起回上。海。” “我等你。” “好。”拿着电话走进会议室,郭兰心神不定,很难将思路集中到会场上。 会议室的争论非常激烈,双方势均力敌,无法说服对方。 “我认为北城值得投资,茂云是人口大市,对技术培训有极高的需求,关键是北城还是一片处女地,我们在底部建仓无论如何也不会亏损。”持支持意见的是总经理杨平。 持反对意见的是她的副手腾辉,腾辉一直想取代杨平,唱反调是他经常做的事情,这一次倒不是纯粹唱反调,而是确实对投资方向产生了疑问,“根据集团安排,我对茂云进行了详细调研,茂云的情况和介绍中还不完全一样。茂云市委作出决定,要加大开发南城的力度,也就是说,南城才是重点,北城并非城市发展的中心。市委决定是有道理的,所有市民都不愿意搬到北城,南北城有一道山口,山口就是整个房价的分界线。” 董事长滕勇道:“按你的说法,侯卫东和段宜勇是有矛盾的?” 腾辉道:“具体什么矛盾我倒没有弄得清楚,但是他们两人在如何开发城市上肯定存在着分歧,请建委干部吃饭他们都承认这一点。” 滕勇问:“两人谁更有前途?” 杨平道:“我认为是侯卫东。” 腾辉得意洋洋被抛出了重磅炸弹:“段宜勇更有前途,据我得到的准确情况,段宜勇和省委副书记高义云关系很深,侯卫东原来是有后台的,先是祝焱,后是周昌全,现在祝炎调走了,周昌全死了,他在省里面没有人支持,就是没牙的老虎,我不看好他。” 滕勇看着一言不发的郭兰,道:“郭部长,你曾经是侯卫东同事,怎么判断此事?” 郭兰道:“以前认为侯卫东要失败的人最终都失败了。” “你这么看好侯卫东?有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 如果要投资办校,郭兰就是校长人选,腾辉则另有打算,反驳道:“没有理由,怎么能够说服人?” 郭兰平静地道:“没有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 会议持续了很久,最终由董事长一锤定音:由于存在风险,项目暂缓。 散会以后,郭兰正准备与侯卫东联系,总经理杨平找到了她。 “郭部长,我给导师打了多次电话,才请动你这尊真神,谁知是这个结果。” “这也很正常,茂云局势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看不清楚很正常。” “郭部长,你真的有心出来做事?到了你这个职位很少有人能舍弃。” “那个职位就是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和导师多次讨论,老师建议我追寻本心,所以我才愿意参加考察。” “太好了,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商量,集团不愿意干,我可以辞职找几个朋友,单独出来干。” “是为了这个项目吗?” “也是也不是,董事长为人还是不错的,难就难在这是一个家族企业,家族私利掺杂着企业建设,所以我准备出来,免得麻烦。听到侯市长的介绍,我还真觉得是个好机会。” “不管怎么说,我对侯市长还是有信心的,有些人只看到眼前的表面的东西,没有意识到人才是决定性的力量。”郭兰知道很多事,但是不能说得太明白。 杨平道:“我们是师兄妹,既然都觉得这个项目不错,他们不做我们来做,我们各自都投一点钱,组建一个公司,操作这个项目,不知郭部长有没有兴趣?” “我们是一个导师,不要太客气,以后不叫我郭部长,就叫郭兰,或者师妹。如果要投钱,得投多少?” “参照其他省市价格,投资教育地价有很多优惠政策,我们考虑拿下两百亩土地,只要有土地,项目立了起来,社会资金、银行资金会追着我们跑。” 郭兰对教育项目挺有兴趣,以前为了解决经济问题开了服装店,不过是权宜之计,投身于教育事业,算是女承父业,是一个好选择。当前唯一问题是投资多少?她想了一会儿,心态坦然起来,有钱就多投,无钱就少投,量力而行。 离开教育集团,郭兰看了看表,没有打车,信步而行。到了小区楼下,她摸了摸铜钥匙,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房间有吃的吗?我没有吃饭,不想到外面,我去买面条和卤菜,就在家里吃吧。” 听到家里两个,侯卫东心里又纠结起来,纠结在于它无法解决眼前的问题,熊和鱼掌他都想要。对于他来说,很多事情都能够割舍,唯一下不了决心的就是与郭兰的感情,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敲门声响起,他莫名激动起来,快速来到门前,轻轻打开房门,迎面看见了未施粉黛俏生生的郭兰。 关上门,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良久,郭兰这才喘过气来,道:“我总有深深的负罪感,你的召唤就像是海妖,让我明知有罪也要前来。” “我们都是老派的人,很难潇洒,如果有可能,在当初就不遇到你。” “我也在想,不遇到你就好了。” 侯卫东紧紧抱住了郭兰,凝视着脸上那几粒俏皮的小痣,“可是,这辈子没有遇上你,人生又少了好多滋味。”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不觉得遗憾。我们终究有一天要分手,现在每一次相遇都是赚的。”郭兰吻了吻侯卫东的脸颊,“我带了点细面条和卤肉,先去煮面吧!” “不,现在我不想吃面条。” 侯卫东在郭兰耳中轻轻说了两句,惹得郭兰举起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两下。说了一些情话,两人初见面时的淡淡陌生感就消散殆尽。 “走吧!今天让我来服务。”侯卫东身体开始发热。 走进浴室,郭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解开了第一粒纽扣,又道:“你转过去吧!” 尽管两个人到了这种关系,她还是不习惯在明亮的地方解衣,脸红红的,肤如凝脂。 第一粒纽扣解开,侯卫东转过身来,面对郭兰,温柔地为其解开了第二粒扭扣,露出了一小片温润肌肤。 “下地狱我也认了。”侯卫东道。 “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郭兰回应着。 …… “你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啊!腹部很平,曲线很美,这是属于我的。” …… “我是属于你。” …… “我爱你!” “我也爱你!猴子!” “永远!” “永远。” …… 激情之后,皮肤上有细密汗珠。互相为对方洗去汗珠,终于心平气和地回到了客厅。 郭兰脸色红润地在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浓浓面香弥漫在房间。她将面条端进客厅,“你以后要少吃一点面条,特别是在晚上?” “为什么?” “你稍稍比以前胖了一些,不控制要发福。” “没办法,每天坐的时间太多,以后我会注意的。”侯卫东津津有味地吃着面条,“今天晚上我不用减肥,再多也不用怕,理由很简单呢!晚上肯定还有大运动量。” “哼,一点没有正形。” 吃过简单晚餐,两人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上看看夜晚的岭西街景。 侯卫东道:“教育集团讨论的怎么样?” “教育集团虽然是省内最大的民营教育集团,可是我不看好他,集团还是一个家族式企业。”郭兰道:“北城真的需要教育企业吗?” “当然需要,茂云是人口大市,还没有一所好的职业院校,我们需要更多的有技术的合格职业人才,这是长久需求。从短期来看,引进了学校,增加了人气,促进了各行各业的消费,都是好的。等到人气聚集以后,北城土地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之一 两人在阳台上聊天,电视在客厅里孤独地闪亮。 一条新闻出现在《新闻联播》,“黄子堤”三个字如有穿透力的炸弹,突破玻璃阻挡,传到了侯卫东和郭兰耳朵里。 侯卫东和郭兰赶紧来到卧室。 对于国人来说,这只是一条普通新闻,对于侯卫东以及郭兰来说,黄子堤这人相当重要。黄子堤曾经是锤炼侯卫东的一把磨刀石,经过与黄子堤斗争,侯卫东这才形成了独立的官场人格,形成了自己的战略定力。 黄子堤对于郭兰来说就是一个重要的外推力,黄子堤提出的非份要求,让郭兰认识到了人性中丑陋的一面,这也是她毅然离开政府的重要原因。 电视里坐着一个削瘦的人,面容憔悴。如果不是明确介绍这是原沙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黄子堤,侯卫东不敢相信这就是以前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威风八面的黄子堤。 黄子堤刚刚被带下飞机,被单独控制在一间小会议室,一位记者经过特许,对其进行了采访。 记者道:“黄子堤,你是什么时候外逃的?” 黄子堤目光空洞,如一具行尸走肉,道:“我什么时候外逃的,你们都很清楚,我不提这个话题。这是我这一辈子做出的最差劲的决定。” 记者道:“你外逃的时候,想到过有这一天吗?” 黄子堤微微垂下头,缓慢地道:“我逃出去的时候,希望一辈子不回到国内。当你们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一种轻松感,终于解脱了。” 记者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黄子堤道:“以前觉得逃出去就安全了,能过上好日子。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东躲西藏,惶恐不安,有病不能就医,有交通工具不能乘坐,惶惶不可终日,确实是丧家之犬。” 记者道:“能不能谈得具体一些?” 黄子堤先要了一杯水,长长地喝了一口,道:“我第一站落脚是海岸城市,这是非常漂亮的城市,可是不是我们的城市。我是外逃的,不敢用护照在酒店登记,只能和别人一起住在合租屋里。住房子的人都是各国移民,有偷渡过来的,还有非法滞留的,乱得很,这让我感觉每一天很恐惧,会不会打架,会不会被害,会不会被抢,这些都是大问题。我以前在市长,权力在身,以为能力很强,到世界各地都没有问题。结果不是这样一回事情。离开了国家,我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记者没有发问,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黄子堤很有倾述欲望,道:“这是我人生中一段恶梦,今天在飞机上想起那一段日子,我还感觉身体在发抖。这期间,我怕国内发现我,又怕其他国家抓获我。整日不敢出屋,靠面包果腹。我与妻子有护照不敢用,有病不敢就医,不敢与国内亲人联络,不敢与国外朋友联系。合租屋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房客没有修养,看到我爱人时就目露淫光,看我就目露凶光,一句话,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我想给所有人说一句话,在位者,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还对外逃的贪官说一句话,赶紧自首吧,与其在外面生不如死,不如安安静静在国内服刑,至少不会担心随时会死于非命。” 侯卫东和郭兰安静地看完这个临时的采访。电视节目跳开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侯卫东道:“黄子堤回来,沙州又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比如刘坤,现在日子肯定极为难受。” 郭兰道:“我以前的选择是对的。” 侯卫东道:“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这句话大家都熟悉,由于太熟悉了,很多人又不把这句话当回事,等到事情不可收拾,悔之晚矣。” 黄子堤被捉获的消息确实如侯卫东所料,在沙州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人在夜晚难以入眠,陷入深深的悔恨和恐惧之中。 侯卫东与黄子堤没有任何瓜葛,省纪委同志也找了他三次,核对当时沙州市政府与黄子堤有关联的具体工作。 半年后,刘坤等七人被检察院逮捕。 得知这个消息,段英给张小佳打去了电话,“小佳,我听说看守所可以充一些钱,你就帮我给刘坤充一些钱。你哥侯建国是公安局局长了,开点小后门,应该没有问题。” 张小佳此时已经是沙州市民政局副局长,坐在宽大皮椅上,接听段英电话,“我没有想到你会给刘坤在看守所帐上打钱。他爸、他姐都在沙州,人脉关系硬,就算进去了,也吃不了苦。你其实用不着给他打钱。” 段英道:“毕竟我们曾经谈过恋爱,没有他们家提供的平台,也就没有我现在的好生活。我给他在看守所上的帐上充钱,是对以往生活的一个了结吧。” “好吧,我就去打钱。” “以你哥发个话,别让他在看守所遭罪。他这一辈子都娇姓惯养,心性轻浮,但愿经过这一次挫折,能有所改变。” “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难移,你别想着他改变了。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 “充钱的时候不要提我的名字。” 放下电话时,张小佳不由得回想起毕业初期的艰难岁月。从现实来看,每个人的选择决定了他的命运,命苦不能怪政。府,只能怪自己。 她有些感慨,就给丈夫打去电话。 侯卫东此时正在省城主持召开北城招商大会。 南城和北城分别是由书记段宜勇和市长侯卫东重点抓的区域。两人对此心知肚明,虽有隔阂,但是保持了相安无事,没有爆发冲突。 没有爆发冲突的原因是侯卫东相当隐忍,凡是茂云自身资源绝大部分向南城倾斜,用于开发南城。他则巧妙地利用了北城特殊环境,包装了一批项目,争取了不少上级资金,上级资金、必要的地方配套成为了开发北城的主力资金。这种上级资金都是戴了帽子的,有明确指向,市政府操作项目占了正道,没有谁能够说三道四。 段宜勇多次指示姬程,让他包装点项目,也给南城弄点上级资金。包装项目看起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侯卫东每次出手都必然大有斩获,省与中。央部委总是一路顺风,姬程开始包装南城项目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情,屡屡碰壁。最后只能感叹侯卫东运气太好。 经过前期准备,基础设施已经初具雏形,以往制约北城发展的环境劣势和交通劣势慢慢在改变。这种改变是渐进的,又是实实在在的。但是,长久以来形成买房必到南城的观念对市民和投资商们都有极大影响,北城几乎没有投资商有投资意向,特别是本地投资商,基本上跟在了蔡彭健身边,在南城形成了一个聚集效应。虽然南城在整个开发过程中屡屡因为征地拆迁问题与市民发生矛盾,一个位于南城的中央商务区还是在资金驱动下成形。 这一次在省城的招商引资金,对于缺乏投资人的北城相当重要。侯卫东亲自给熟悉的企业打电话,向他们推介北城,希望他们来参加这一个招商会。 参加这些招商会的企业不少都来自于沙州以及在沙州有过投资的企业,步高集团的步高,木山集团的张木山,精工集团的代表吴总、岭西建筑集团姚强、岭西建筑协会原会长陆小青,他们在多年前都和侯卫东打过交道,接到邀约以后,能到场的主要人物悉数到场。 正式会议之前,侯卫东在贵宾室里与步高、张木山等人聊天。 侯卫东道:“北城管委会刚刚成立,虽然不是一级政府机构,实则拥有一级政府的大部权力,有独立的财税体制,税费都由管委会自管。市政府的想法就是要将北城管委会打造成一座宜局之城,城市发展的新区。” 张木山这些年明显老了,不过精神状态还行,一边听侯卫东讲,一边询问。他是山南省有威望的老资格企业家,在他与侯卫东聊天时,步高等人就围坐在身边。 正在聊天时,又有两人走进了会场,走在前面的一人是郭兰。郭兰打扮得很朴素,只是用了一只红色头饰,行动之间便有了灵动之感。 看见郭兰出现在招商引资的场合,侯卫东有点奇怪。他走了过去,对两人说道:“欢迎参加北城招商会,你们是代表哪一家公司?据我所知,岭西鸿飞教育集团已经日没有投资意向了。” 郭兰介绍道:“虽然鸿飞教育不愿意投入,但是我们还是有投资意向,这是我们导师的学生陈勇,也是我的师兄,他听我介绍了北城情况,很感兴趣,愿意来看一看情况。” 略作寒暄,招商会正式开始,首先是激昂的音乐和招商引资的宣传片,凡是招商都要将宣传片做得花枝招展,极力引诱众多投资者。北城招商是侯卫东亲自把关制作的,他给制作人员灌输了一个想法:“凡是来投资的都是很理性的老板,弄得再光亮,也是马屎皮面光,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宣传片,必须用最理性的方式告诉投资者,我们这里的优势是什么,前景在哪里。” 在这个理念指导下,整个宣传片做成一部格调沉郁的纪录片,回顾了历史,讲了规划,展示了上级机关的支持。在整个记录片中,有一个新意是国家部委、省级机关每一项政策带来的变化都进行了展示和回顾,每一分都带来的实实在在的价值。 宣传片结束以后,由侯卫东作十分钟的主题发言。 精工集团的代表抽空给远在大洋彼岸的李晶打去电话,简要汇报北城情况,讲了南城和北城的优劣。他正在啰嗦讲话的时候,话题被早就不耐烦的李晶打断,道:“老吴,我给你讲了多少遍了,以后少提南城的事了。我将山南投资权交给你们,你们不能做出正确判断,让我担忧你们的能力。” 精工集团吴总一下就紧张起来,道:“这是三亿的投资,还请您来把关。我做了一份完整资料,一个小时内,用邮件传过来。” 李晶打了个哈欠,用手轻轻抚了抚正在熟睡的儿子,道:“我不看资料,你只给我说,北城是谁在主导?南城是谁在主导?” 吴总道:“北城是侯卫东,南城是段宜勇。” 李晶道:“这不就得了,不要管其他条件,也不要听其他人诱惑,跟着侯卫东走必然会成功,这是我多次给你讲过的,你们忘在脑后了。既然侯卫东主导北城,就将项目定在北城,这还犹豫,判断力堪忧,对山南省城认识堪忧。” 吴总放下电话,隔着玻璃望着侃侃而谈的侯卫东,心道:“李晶这么聪明的人,这一次肯定要犯战略性错误。”作为一个海龟,他无法理解李晶做出判断的依据。虽然有腹诽,可是李晶有了明确意见,他必须得执行。 (第九百一十七章) :。: 第九百一十八章大结局 在省府召开的招商发布会取得了良好效果,比预期好得多。会后,参会的集团公司陆续派人来到北城,对北城进行实地考察。 按照规定,商业、旅游、娱乐和商品住宅等各类经营性用地,必须以招标、拍卖或者挂牌方式出让。协议方式出让土地被严格控制,一般情况下,划拨土地使用权转让、国有企业改革中处置划拨土地使用权以及工业等特殊用地才能协议用地。 为了确保秩序和公平,侯卫东对协议用地进行了严格管控,在北城基本暂停使用协议方式出让土地。 招商会议之前,北城土地基本无人问津,流标流拍是常事。省城招商会是一条分水岭,北城“招拍挂”突然间就活跃起来。从土地交易活跃起来到真正出现一座新城,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有行业专家才能从土地交易活跃程度看出一座城市的未来前景,在普通局外人眼里,北城仍然是蛮荒之地,没有任何投资价值。他们没有能够从政府公布出来的交易数据中看到一座未来新城的繁荣之貌,不肯在最便宜的时机进行投资。 每个人都在抄底,但是出于人性的弱点,绝大多数人都会惧怕和贪婪,在最高峰时才会跟进投资,从而成为站在山顶上的投资者。眼光、知识和胆略是投资成功的基本要素,同时具备这三个要素的人很少,因此准确抄到底部的人往往只是人群中的极少数。 茂云先富起来的多数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南城,准备在火热南城开火中分得一杯羹。随着一件恶*件发生,盼望着发财的人们受到了一些重创。 这是无数起事件中的一起。在事件发生之时,住户老李周边已经搬迁一空,邻居全部搬走。老李住房周边被全部挖开,成为一座孤岛,停水、停电、停气。老李是生性倔强之人,尽管生存条件已经很恶劣了,仍然不肯离开自己的住房。 老李和拆迁方发生争议的原因很简单——为了两层加盖的楼房。 老李所住房屋原来是平房,在三年前,他将平房上加盖了两层,平房变成了楼房。楼房全部租了出去,每年收入可观。这次征地拆迁之时,拆迁方只认房产证上的面积,对多出来的楼房不承认。老李坚持要按照三层来算钱,否则不搬。开发商拖不起时间,答应额外给予楼上两层补偿,但是不算作拆迁款,否则以前搬迁的众人将集体抗议。 补偿款少了两层楼的拆迁费用,这个方案被老李否定之后,双方便处于对峙状态。 老李房子原来处于城乡结合部的边缘地带,在新规划中,老李房子恰好位于广场的正中收,处于非拆不可的地段。如果因为老李的房子更改了规划,拆迁方则损失太大。 随着南城建设速度加快,开发商与老李的矛盾越来越大,突袭爆发于矛盾无法调和之时。深夜,老李一家人沉入梦乡,突然一群人破门而入,冲进老李家,将老李全家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四个大汉控制一人,一家四口被强行带离后,被蒙脸堵口、反绑双手。 两辆钢铁机械用最快速度将房屋摧毁。 摧毁之后,挖机将残破房屋连家俱带砖块、水泥一起装进大货车,运至远处的建筑垃圾堆放场。 推土机进场平场。 一套房屋面积大不,在钢铁猛兽的进攻下毫无抵抗之力。天亮之前,所有响声结束,这一伙人来得突然,走得迅速,除了被蒙眼的一家四口之外,一切事情仿佛都没有发生过。等到路过此地的行人将绑在四个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后,老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日还存在的房屋变成了与周边土地完全一样的平整出来的土地,土地上的房子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是谁干的,不言而喻。糟糕的是所有证件全部失去,老李报案以及反映情况的时候,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效证据,甚至他无法说清楚自己曾经有一套房屋。 无奈之下,老李先是投靠亲友,安置了老小,又借了钱维持生活。他找到派出所,补了身份证,拿着身份证在房管部门拿到了新补的房产证。 他拿着房产证,找到了拆迁单位。 原本急切想拆房的拆迁部门变得毫无主动性,只是承认房产证上的面积,对于多出来的两层楼根本不承认。原本私下承诺补偿两层楼的开发商也变了卦,不承认曾经提到过的私下补偿。 最终结局非常不幸,老李拿着汽油走到了拆迁办。 事件发生以后,全省震惊。南城所有建设工作暂停,接受省纪委组织的联合调查组调查。调查进行得很细致,处理得很重:市委书记段宜勇、副市长姬程在开发南城过程中收受巨额贿赂,被双规后移交司法。开发商蔡彭健等人因为行贿罪、破坏财物罪等罪名被逮捕。 南城前期投入的项目全部停止,经济发展受到了极大影响,整个南城成为乱成一片的工地。 此事对段宜勇等人是毁灭性打击,对于侯卫东来说却是一个契机,省纪委调查组结果摆在省委常委会面前之时,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侯国栋提出的由侯卫东出任茂云市委书记的方案获得了一致通过。 侯卫东由市长变成了市委书记,摆在面前的是十分棘手的烂摊子。南城开发带出来的*案子让整个建设系统受到沉重打击,一些业务骨干牵涉其中,一些重点科室处于瘫痪状态。 南城建设已经启动,拆了大片地,前期项目投入不少钱,尽管侯卫东并不赞成在南城大搞建设,接任市委书记以后还是必须将未完成的项目继续下去。他采取的措施就是:高水平规划,高质量施工,建设美丽南城。 具体来说就是已建项目继续建设,拆了一半的继续拆,未建项目全部停下。这一政策出台,有人高兴,有人骂娘,但是平稳过渡,没有新的风波。 时间一天天过去,三年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茂云城市重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迁移。 南城和北城的瓶颈是阻碍交通的小山,当两条穿山隧道完工以后,人们猛然间发现南城和北城居然连在了一起,交通变得十分便利。 从南城开到北城,走出隧道就是北城公园。北城公园原本是又破又烂的矿区棚户区,让每个从南城进入北城的人都有回到六十年代的错觉。北城公园修好以后,从南城进入北城的观感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北城公园之后约两公里就是一个废弃大矿坑改造的矿区水上公园,利用了原来矿区留下的巨大的空间,将不知名小河引了过来,形成一个风景优美的水上公园。小河上游与茂云最大水库打通,随时可以补充水源在,确保小河不会季节性干涸。 以前的垃圾场进行处理以后,种上大树,变成城市森林公园。 北城公园、矿区水上公园和森林公园利用了改造棚户区、矿区改造等国家资金,效果明显,不仅在国家相应工程中评价甚高,获奖无数,更关键的是利用三个公园提升了了北城景观,土地价格翻番,房屋价格超过南城,仍然供不应求。 当茂云市政府迁至北城以后,南城由城市中心变成了老城区。据统计,北城人口的平均年龄比南城平均年龄少了八岁。走到北城,道路宽阔,茂云新河穿城而过,一座现代化新城拔地而起。行走在南城,房屋和街道都显得老旧,人流还算密集,颓势初显。 位于矿区水上公园最近的单位是茂云职业技术学院,学院占地四百亩,建筑面积近10万平方米。校园建有现代化的教学楼、综合实训大楼、理工大厦、科技大厦、学术报告厅、图书馆、塑胶篮球场、足球场和高档学生公寓,并建有技术生产实训基地、高新技术实训中心、创新创业科技园,教学和生活设施完善、功能齐全。 院长郭兰站在办公室窗口,恰好可以看到水上公园。湖水荡漾,水草在风中摇晃,从东门出去的学生们在湖边漫步。她时常产生错觉,仿佛回到了沙州学院。水上公园非常接近于学院的小湖,就连形状都相似,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主宰这一切。 她的办公室是两室一厅的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一间是办公室,另一间是隐蔽的休息室。会客室挂着一部电视。不上班的时候,她总把电视开到了茂云电视。作为学院院长,关注茂云新闻是必要的且是必须的,学院所有人都将郭院长这个习惯当成一个良好习惯,赞誉有加。在她的影响下,学院很多中层干部都关注《新闻联播》和《茂云新闻》,通过长期观看这两个新闻,大家确实很有收获,对政策以及茂云形势有了更深理解。 音乐响起,《茂云新闻》开始,郭兰离开窗边,来到了会客室。 新闻开始果然还是侯卫东的活动情况,今天他没有主持会议,而是来到一个工地视察。他戴着安全帽,后面跟了一群同样戴安全帽的干部。干部们凝神听着书记讲话,害怕漏掉了一句。 侯卫东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面容依然英俊。这种英俊不是少年时的英俊,而是一个成熟男人带着自信的英俊,如沉酿之酒,经过岁月沉淀,变得越发醇香。 在侯卫东转身之时,郭兰不经意间突然发现其耳边有了些许白发,眼角悄然出现了浅浅皱纹。 新闻节目结束后,郭兰坐在沙发上有些愣神,往昔岁月如一幅幅画面在脑中闪过。渐渐地,她的眼角出现了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全书完) (明天写后记!!!)小桥老树说从2008年1月1日开始,漫写的写作经历,曲折的过程,皆在明天的后记之中。 侯卫东后记 : 从2008年1月1日起,我敲下了《官路风流》的第一行字。《官路风流》最初并不叫做这个名字,而是叫做〈向上的阶梯〉,编辑说这个名字不太适合网络,改名为《官路风流》。出版以后,又更名为〈侯卫东官场笔记〉。在2017年3月18日,这本书终于结束了。这个结尾自然不是我最初设想的结尾,最初设想的结尾侯卫东职务应该还要高一些,是省委常委、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由于种种原因,侯卫东职务停在了茂东市委书记任上,也算不错了。最后两章只是把本书主要人物命运做了交待,还有一些人物的结局没有做交待,也算遗憾。 我敲下本书第一个字时,有三个没有想到: 一是没有想到侯卫东的写作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整整跨了十个年头。除了侯卫东以外,还发展了侯氏书系,除了侯海洋(王桥)以外,还有《拯救我的生活》中的侯天明(本书在微信公众号上连载,每天一篇。)还有即将发出来的《侯沧海商路笔记》。侯卫东、侯海洋(王桥)、侯沧海、侯天明等人物,共同构成了侯氏家族庞大系统。侯氏家族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国人家族的代表,估计以后我的创作都离不开侯氏家族,最终形成一株家族大树。女主人公自然姓张,侯和张,正是我夫人和我的姓,王桥的王姓则是我母亲的姓。 二是没有想到本书受到了这么多朋友喜爱。首先对长期停更表示歉意,长期停更有主观因素(深深歉意),也有客观因素(客观因素不多说),但是经过努力,侯海洋以另外一种方式(王桥)得到延续,侯卫东也有了一个不是结尾的结尾。从现在开始,我可以自豪地说,小桥的作品没有太监:《黄沙百战穿金甲》——完成,〈官路风流〉——不是结尾的结尾,〈侯海洋基层风云〉——以〈静州往事〉方式完成。大家或许对后两本书的结尾不太满意,只能如此了。我终于没有彻底辜负朋友们的希望,把“太监”称号扔到了太平洋。 结尾不是我当初的结尾,但是几个主要人物的关系还是和当初设想一致:侯卫东没有和小佳离婚,也没有和郭兰在一起;李晶远在海外;段英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唯有郭兰,成为侯卫东心中的痛和永生的遗憾。人生是遗憾的,文学作品也必然是遗憾的,或许有遗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侯卫东、郭兰、李晶、周昌全、祝焱等人物对于小桥来说,已经不是中的人物,而变成有血有肉的真正朋友,有时甚至犯迷糊,觉得在另一个空间真有这样一群人在生活。 三是小桥本人也因为侯氏家族的成功而改变了人生道路,获得了不错收入,彻底由一个行政干部变成了写作者。写作,将是小桥的终生职业。 深深地谢谢大家十年来对小桥的支持,希望以后继续支持小桥,有关小桥新书的消息会有新浪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发布。 鞠躬,鞠躬,再鞠躬!!! 第一章 疯狂之夜(一) 每年的六月三十日,对于沙州学院的毕业生来说,总是伴随着阴沉、湿润以及暧昧的感受,空气中飘荡的湖水气息更是充满了离愁别绪。(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一九九三年,和寻常的年份一样,六月三十日这个怪异的日子,就如那位阴阳怪气学生处长,总是皮笑肉不笑地从要紧处窜了出来,惊散了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一排排相对而立,中间的一个排球场和三个篮球场就是楚河汉界,女生宿舍背后实验楼,而男生宿舍背后是一座挺有名气的无名小山。无名小山一大半在学院内,小半在校外,交界处有一座围墙。学院内的小山之上长着颇为密集的树木和杂草,原生味道十足,自然就成为学生们谈情说爱的圣地。 落山的太阳将天空染得光亮,但是位于湖边的沙州学院已经渐渐陷入了黑暗中。 侯卫东坐在小山一片树林的边缘,缩在一大丛杂草之后,他地形选得极好,行人如果从一米外的小道上经过,由于路灯光线角度的原因,杂草深处就成了灯下黑,他和女友张小佳多次试验,最后把这片杂草确实为接头的固定地点之一。 杂草里面有两块光滑的青石,这是一年前侯卫东特意从学院一个工地偷来的,青石放在草丛中,就是一张临时板凳,能让屁股更加舒服。 山下学院的广播室正在进行傍晚了例行播放,先是一段学院新闻,新闻啰嗦地讲了十分钟,全是学院里的琐事,听着这寻常琐事,侯卫东忍不住想到了初入校时,因为一篇通讯稿被校广播站采用,而高兴得睡不着。此时,校新闻早已平淡得很,都是自己曾经做过之事。 新闻播完,是二十分钟的音乐,侯卫东坐在山下草丛中,可以听到学院方向飘来了时下最流行的歌声:“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大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难忘怀。” 随着飘扬的歌声,陆续有男女从宿舍出来,汇合在小山之下,沿着距离杂草很近的一条小道,向着山下足球场方向而去,一曲《小芳》未完,小道上已经走过了十几对恋爱中的男女,依据侯卫东多年观察得来的经验:并排走在一起的,十有八九是大一的,手牵着手的,多半是大二或是大三的;搂着抱着的,不用说,肯定是大四的。 由于是离校前夜,加上学院当局开始提倡人性化管理,对恋爱问题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学院纠察队也手下留情,让队员们全部放假,不去惊扰这些“离校之后各自飞”的男男女女。 当然,侯卫东是不怕纠察队的,学院纠察队队长是学校保卫处长胡处长兼任,副队长历来是由学生干部担任,侯卫东恰好就是担任纠察队副队长的学生干部,纠察队什么时候出动,多数时候是由侯卫东来具体安排,所以,侯卫东在学院的操扬、湖滨、小山上纵横驰骋了三年,从来没有被捉住一次。 侯卫东坐在青石板上,听着熟悉的歌曲,咬着草根,嗅着熟悉的青草味,暗道:“今天是什么时间,居然迟到,太不懂事了。” 小道上不时有相拥在一起的恋人经过,姿势都很是亲密,这愈发地让侯卫东着急。终于,传来了一阵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侯卫东立刻站了起来,待到小佳拐进了草丛之中,侯卫东一把将她抱住,亲了亲脸颊,这才道:“怎么才来,真是啰嗦。” “我是女孩子,天然就有迟到的权利。”张小佳手时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些零食,她主动亲了亲侯卫东,又道:“段英哭得历害,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劝住。”说到这里,张小佳禁不住抱紧了侯卫东,似乎担心他会被这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山风带走。 段英是小佳的室友,她的男友是财会系的,分配到湖北省的一家国营大厂里,而段英则被分到了益杨县的一个国营企业,两人相隔万里,当分配结果出来以后,段英就意识到分手不可避免,可是当真要分离,她的所谓潇洒就如瓷器一样一砸就碎。 说起段英,侯卫东有些庆幸地道:“幸好益杨和沙河坐车只有三个小时,看来,我们还真是有些缘分。” 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都是沙州市的下辖县,四个县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河围在中心,而益杨县因为有一个沙州学院,名气就比其他三个县大得多。 小佳使劲地在侯卫东胳膊上掐了一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道:“我们只是有些缘分。”她将“有些”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表达不情,辞不达意,请大小姐原应谅。”侯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坐在青石板上,小佳也就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但是小佳低头着不说话,这表示她还在生气。 侯卫东连忙求饶,道:“佛说,五百年缘分同船,千年同枕,我们两人是十万年缘分,天为床,地为被,永远同床。”小佳毫不掩饰对甜言蜜语的喜爱,听到侯卫东的表白,很快就高兴起来,她魔术般地变出来几个香喷喷的卤翅膀,她把卤翅膀放在侯卫东嘴里,侯卫东咬了一口,她再咬一口。 美女入怀,侯卫东身体中的荷尔蒙以百万倍的速度猛增,他习惯性地从后背伸进了小佳衣服内,小佳的皮肤有着光滑细腻的质感,还有一股若隐若无的体香,让侯卫东如痴如醉。 今天小佳特意穿了一套桔色套裙,当然,在这夜色中什么颜色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衣服的样式。这种上下两件的套裙,是和情人约会时最佳服装,所谓最佳,就是即能方便侯卫东抚摸,又能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迅速地复原,裤装穿起来麻烦,而长裙则不方便动手动脚。 小佳浑身无力地靠在侯卫东怀里,任由一双贪婪的大手揉搓着傲然挺立的双峰,七月一日就是离校的日子,想到此,小佳心乱如麻,她悄悄地取过一叠手纸,细心将手上的油污揩开净,然后紧紧抱着侯卫东强壮的身体,把头抵着他的胸膛。 侯卫东嗅了嗅小佳的发丝,轻声地道:“我胀得难受。”小佳伸手摸了摸,触手处一派坚硬,她咬了咬牙,道:“今天我给你。” 虽然侯卫东心中早有这个想法,听到小佳主动,心里还是一阵狂跳,他抬头张望了一会,这个地方虽然隐蔽,可是距离小道太近,随时会有其他的情侣进来,他当了两年多纠察队副队长,和保卫处的同志们一起捉奸数起,深悟游击战三味,略想一会,就有了主意,道:“这里距离小道太近了,不安全,我们到山腰上去。” 小山上那一道围墙,将学院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也不知什么时候,围墙被砸了一个洞,刚好可容一人通过,92年有社会青年从小洞钻入学院,在小山上将一对学生情侣拦住,男同学被刺了两刀,幸好这名男同学是学体育的,身体颇为强壮,虽然受伤仍然奋力反抗,社会青年见不能得手,便逃了出去,这才让女同学免受侮辱,那名男同学被捅破了大血管,差一点因为流血过多而丧命,此事过后,围墙小洞被补上了,只是前些天,侯卫东与张小佳上山,发现了围墙上又出现了一个小洞。 听到侯卫东的建议,小佳迟疑地道:“围墙破了,我有些怕。”侯卫东早有准备,他从腰间抽出为自己壮胆的匕首,道:“我带着这家伙,怕什么。”侯卫东因为读的是政法系,在大一的时候,就参加了学院教师自办的散打班,练了四年散打,身手也算是不错,准备了一把匕首以后,料来遇到三、五个流氓并不害怕,而且他们两人在这山上夜行了三年多,从来没有遇到流氓,这是离校最后一晚,侯卫东估计也没有这么倒霉,会在这一晚遇上流氓。 两人一脚浅一脚深地到了半山腰,那里有一块平日早就看好的平地,这块平地是凹在山腰上,上方是一丛极为密集的灌木丛,两人坐了下来,俯看着学院的足球场,背后则是灌木丛,藏得稳稳当当。 侯卫东变魔术一样取过一张床单,这是冬天的床上用品,平日放在箱子里,离校以后,这旧床单也就无用,侯卫东准备用这旧床单来开辟一个新时代。小佳没有想到侯卫东连床单都带来了,她浑身烫得历害,嗔道:“你挖了一个坑,就等着我跳下来,我可不愿意了。”话虽然如此说,她手脚却没有停下来,帮着将床单拉好,等到床单辅好以后,侯卫东又将匕首放在顺手的地方,两人随后疯狂地搂抱在一起。 第二章 疯狂之夜(二) 三年来,两人除了没有真正完成性爱以外,所有的事情都做过了,经过一阵互相乱摸,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床单之上,小佳有些担心地道:“会不会还上孩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侯卫东得意地从一旁的衣服里取过一个小盒子,道:“小佳,你看这是什么?”小佳接过来,凑着月光,看了一会,惊讶地道:“避孕套。” “正是,我买的十块钱哪种。”十元钱,对于九三年的学生来说,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所以,为了彰显其价格,侯卫东特意将其提了出来。 说起这避孕套,还有一个故事,那是两个月前,两人激情上涌之时,便商量着去买避孕套,可是进了药店,药店里站着一位年轻女子,侯卫东和小佳顿时就失去了买避孕套的勇气了,两人接连走了好几家药店,把价钱也看好了,可是另外几家药店生意极好,两人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买避孕套,接连买了两包创可贴,还是空手而出,为了这事,两人还自嘲过好多回。 顺利地脱下了小佳的白色小内裤,侯卫东却被避孕套的外包装难住了,十块钱一盒的避孕套外包装出奇地好,侯卫东就如热锅上蚂蚁一样,与外包装斗争了半天,也没有能够征服避孕套。 小佳趟在床单上,仰望着满天的苍穹,对于即将到来的成长经历,她心情很是平静,两人相恋数年,走到这一步是水到渠成之事,看到侯卫东狼狈的样子,就接过避孕套,道:“我来吧。”她沿着外包装的四角摸了过去,找到了预留的开口处,轻轻一撕就装套子取了出来。 侯卫东不接套子,笑道:“我不会用,你帮我戴。”小佳伸手扭了侯卫东一把,道:“你不会用,我更不会用。” “不用想,套上去肯定就行了,那一天学院放科普电影,你没有认真看吧。” 小佳“噗吃”笑了起来,道:“那天你们都说没有认真看,其实个个看得口水直流。”说话间,小佳还是脸红心跳地试了好一会,笨手笨脚地给侯卫东戴上。 侯卫东身体一向强壮,在寝室里也常常和蒋大力、刘坤一起吹嘘女人,虽然吹起来头头是道,其实他们三人都是地地道道童子,真正的性知识多半来自于黄色录相。 避孕套上好之际,他已到了要喷发的边缘,身下的小佳紧闭着眼,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样,这是侯卫东意淫过无数次的情景,可是当梦想成真之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从何下手,事到临头,小佳反而放开了,她睁开眼睛,见到侯卫东傻傻的,便伸出手来,引导着侯卫东前进。 就要进入幸福的港湾之时,侯卫东却突然喷发了,小佳对于性事也是懵懵懂懂,见侯卫东使劲弄了一会,还没有达到目的地就一泻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又微微失望,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知道侯卫东自尊心强,便温柔地用双手环着侯卫东结实的后背,以示安慰。 侯卫东没有想到盼望已久的第一次就这样结束了,很是沮丧,在心底暗自狂吼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泄?” 太阳早已消逝在了天边,天空中挂满了繁星。 从小山往下看去,沙州书院灯火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特别是沿湖的灯光,随着湖水流动,灯光粼粼,很美。西区的最西端,是音乐系的地盘,从漂亮的S型演奏厅里,传来了若隐若无的音乐声,这音乐就如金蛇郎君的怪剑,直向侯卫东和小佳两人的心窝里射去。 意淫很久的第一次性爱,居然以早泄结束,一向自诩为颇有男子汉气概的侯卫东,自是有说不出的郁闷,男子汉的自尊心仿也受到了些许伤害,遥望着生活了四年的学院,想着明天就要离开渡过四年青春岁月的学院,一丝说不清缘由的伤感如野草一般淡淡地涌上了心头。 小佳坐在侯卫东身前,后背靠在侯卫东宽阔的胸膛,除了离别忧伤,她更有另一种烦恼,家中父母满脸的怒气,虽然过去了三年,仍然栩栩如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明天真的要跟我回家吗?” 侯卫东没有马上回答,他低下头去,使劲地嗅了嗅女友的秀发,这是年轻女子特有气息,充满了生机,新鲜得就如雨过天晴以后山林间长出来的蘑菇,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每次约会,总要细细地享受一番。 对于小佳的忧郁,侯卫东自然心中有数,就劝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明天就拿毕业证书了,我们必须正视现实,我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说了安慰话,他自已也禁不住担心起来,问道:“你爸爸、妈妈真的很凶?”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上次看到那封信以后,就特别生气,坚决不准我们在一起交往。我妈是家中的主心骨,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爸爸和我都只有挨批的份。”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把信藏哪里不好,非要藏在书柜里。” 想到这事,侯卫东就哭笑不得,去年暑假,两人分手之后,约定最少两天就写一封信,为了躲开小佳父母的审查,侯卫东的信件就寄给小佳的一个好朋友,然后再转给小佳,小佳接到信件以后,看十遍也不够,更不忍心毁掉信件,而她的卧室里又没有可以保密的地方,她就趁着父母上班之际,在屋内转来转去找可以藏信的地方。 小佳的父母虽然都是厂里的技术人员,可是他们厂里住房条件都不好,三口之家能够分到一套一室一厅带卫生间和厨房的住房,已算是很不错了,小佳读大学以后,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迅速由黄毛丫头变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再睡到客厅里就不太好了,于是,她就搬进了父母原来住的卧室,父母就移师到客厅。 客厅里有一个老书柜,书柜下面堆了许多旧书,还有些书是文革时代的老书,小佳考上大学,这书柜就多年没有动过,小佳拿着侯卫东的信,找啊找啊,最后相中了这个书柜,把情书夹在了旧书里。 小佳虽然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量,却应了一句古话,天算不如人算,藏好情书不久,许久都没有读过书的小佳母亲陈应蓉遇上了轮班,在家里闲着无事,就取了一本旧书来看,正巧翻到了侯卫东的系列情书,其中一封信里,侯卫东得意洋洋地吹嘘在外打架的英勇事迹。 这一系列情书就如无数颗重磅的深水炸弹,将小佳的的暑假炸得灰飞烟灭,陈应蓉和父亲张远征不断变脸,黑脸、红脸、花脸如走马灯一样在小佳面前飘过,最后,陈应蓉使出了断绝关系的常用绝招,迫使小佳承诺与侯卫东一刀两断。 小佳是个孝顺的女孩子,见父母如此伤心,又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狂轰滥炸,抵抗意志终于被摧毁,答应了与侯卫东分手,可是,在沙州学院的小山之上,小佳还没有来得及将说出分手的决定,侯卫东急不可奈的热情拥抱,就轻易地击溃了小佳并不坚强的防线。 两人重堕爱河,并开始实施对父母以及老师的信息封锁,恋爱活动就彻底地由半公开转入了地下。 第三章 疯狂之夜(三) 第三章离别(三) 离校前夜,缓缓流动的热风,树林深处不知名的虫子在孜孜不倦地鸣叫,湖水中晃动的灯光,构成了一幅让人难以忘却的风景。www.65txt.com 侯卫东对小佳情绪波动极为了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她闭着嘴不说话,就意味着情绪不佳,为何情绪不佳,自然不言而喻,侯卫东将一只手伸手小佳的衣服里,从后面握住了小佳的小巧乳房,轻轻地抚摸着,小佳微微仰着头,乳头已有些发硬。 过了一会,侯卫东又剑拔弩张,直直地抵在小佳背上,他凑在小佳耳边道:“我又行了。” 小佳温顺地躺在了床单上,侯卫东则跪在床单上,慢慢地将小佳的裙子向上卷,大腿就一点一点露了出来,在月光下如白玉一般温润,小佳向来喜欢运动,羽毛球和排球的水平都很是不错,还是学校排球队的队员,长期运动,让小佳腿形特别地匀称,这是侯卫东的最爱。 小佳忽然觉得大腿被蚊子咬了一下,便“啪”地打了一下,山蚊子个头大,嘴长,劲足,行动灵敏,听得风声,嗡地一声就逃之夭夭了。 侯卫东正在心跳加速,忽然响起了一声流里流气的声音,“又有好戏看了?” 三个人影突然从灌木丛后面跳了下来,他们三人正坐在山顶上捕捉猎物,却一无所获,正在失望之机,突然听见了“啪”地一声,三人就明白猎物出现了。 “这个地方真是隐蔽,你们还真会挑地方,老实交待,在这里干了几回了,表演给我们看看。” 这小山上发生过好几次社会青年欺负情侣的事情,侯卫东作为纠察队长,曾经在保卫处长的带领之下,潜伏在山中,准备捉个现行,但是相请不如偶遇,在毕业前一天,已经离任的纠察副队长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只是这个机会出现得极不合时宜。 听到这个声音,侯卫东心中一紧,他将腿边的匕首握在手中,将小佳拉了起来,小佳穿的是两件套的裙装,此时,这种服装的优越性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很方便地站起身,衣冠严整如初,她哆嗦着站地侯卫东身后,牙齿不由自主地打起战来。 一名高个子上前走了一步,指着侯卫东,低声道:“滚到一边去,敢乱喊乱动,捅死你们。” 侯卫东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身上有二百元钱,这是明天的车费,他就摸出一百元,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们是学生,没有钱,身上只有一百块,全部给你们,让我们走。” 那高个子扬了扬手上的刀,威胁道:“把钱给我,你站在下面去,不许走,老子办完事,你带女朋友回去,若要喊叫,一刀捅死你的女朋友。” 这是明明白白地劫色了,侯卫东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心一横,就假装害怕地道:“求求你们了,我把钱给你。”一边说一边就往上走。 侯卫东在初中、高中时是校田径队的,大学又是散打队的,训练数年,身体极为强健,而且田径队的学生多是调皮胆大之辈,成绩都排在班级的后面,只有侯卫东学习成绩算得上中等,是田径队的一个另类,可是身为田径队的一员,又看着周润发的《英雄本色》长大,脚指尖都充满着激情,他就跟着田径队的朋友打了不少野架,并不是不堪一击的书呆子菜鸟。 三个社会青年都没有注意到侯卫东在说话间靠近,他们在这以前已经尝过了不少甜头了,只有刀子一亮,大多数学生情侣就会变成呆鸡,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几年来,只有一对男女敢于反抗,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侯卫东靠近了高个子身边,猛然发难,一刀刺向他的大腿,他只感觉匕首遇到了阻力,高个子青年惨叫了一声,他得理不饶人,疯狂地挥动着匕首,骂道:“日死你妈,不要命的上来。”只听“哎约”一声,又一名男子被匕首划中,杀猪般叫了起来,另一名没有受伤的人见势不好,一点也不讲义气,撤腿就朝林子里跑。 有小佳在身旁,又不知对方到底有几人,侯卫东也不敢恋战,拉着小佳飞一般地往下跑,人的潜能是无限的,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两人缝沟跳沟遇坎跳坎,竟然如跨栏一样行云流水,等下了山,站在小路上,见没有人追下来,小佳双腿一软,就坐倒在地。 “快走,他们追下来就麻烦了。”侯卫东将小佳拉了起来,顺着小道一阵小跑,来到了操场边缘,操场上有着数十队情侣,或坐或走。 进入了操场,见无人追赶,侯卫东这才停了下来,平静下来以后,他感到一阵阵后怕,有些慌乱地问道:“把人捅死没有?”接连又问了几遍“把人捅死没有?”小佳花容失色,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 两人有些惶恐不安地站在操场中间,侯卫东发现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就道:“我得把刀扔了。”他学的是政法专业,知道这把匕首一定不能留,就细细地用衣服把刀上的指纹擦去,道:“我们到莲池去,把刀扔进莲池,就打不到凶器了。” 到莲池边,见四周无人,侯卫东便矮下身子,将刀子扔进水中,侯卫东慢慢平静下来,为自己打气道:“人死卵朝天,不想这事了。”人死卵朝天是室友蒋大力的口头语,每次他胆大妄为之时,总用这个俗语来打气,经过四年耳濡目染,侯卫东也将此话说得极为顺口,说了也怪,每次说了这句粗口,胆气就壮了不少。 还未到统一关灯时间,操场上依然人影晃动,侯卫东就道:“若山上的流氓被捅成重伤,一定要从莲池经过,才能到校医院,我们守在莲池,观察一会,若没有人受伤的人过莲池,说明伤情不重,我也就安心了。”因为最近的医院是学院附属医院,到附属医院则必须要经过莲池,侯卫东就准备在莲池里观察动静。 来到莲池旁边的一个小吃店里,里面有十几张桌子,全被情侣们占据了。小吃店有一对音箱,这是老板最喜欢的设备,他一如既往地放着那首已经听得烂熟的老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美丽又大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啊,辫子细又长。” 莲池的老板认识侯卫东,就热情地上来招呼,他见到侯卫东和小佳牵着手过来,便笑道:“侯卫东,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才带出来,你小子还藏得深。” 沙州学院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学院,向来不提倡学生谈恋爱,特别是学生干部谈恋爱更会受到院方无情打击,侯卫东是颇受器重的学生干部,三年来,为了掩饰恋爱事实,侯卫东绞尽了脑汁,莲池店的老板和侯卫东熟悉,且认识小佳,但是没有想到两人居然是一对。 莲池老板从里屋给侯卫东和张小佳搬了一张茶几,又取过两张小板凳,利落地点了几样侯卫东常吃的菜,又忙着去给另一对离开的情侣结帐。 两人在莲池吃过东西,见没有伤者经过,侯卫东稍稍平静,小佳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小吃店的歌曲又传来了老狼的声音:“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为了做了嫁衣。” 莲池老板拿出一包红塔山,这是学生们能抽到了的最高档的香烟了,递了一支给侯卫东,道:“抽一支,益杨党政机关来学院选拔,听说你考了第二名。” “嗯。” “你小子前途无量,以后当了官,别忘记了老大哥。” 侯卫东挤出了一个笑脸,道:“什么前途无量,也就是找个工作。”莲池老板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我有一个表哥在益杨县委,要不要给你走走关系。”侯卫东此时心思还留在山上,也没有心情和莲池老板聊天,就道:“算了,等报到以后再说。” 邻桌几个男子喊道:“老板,算帐。”莲池老板站起身,笑道:“找熟人走关系,可以分到城里,若把你分到胡坪、青林等大山沟,进城都要走三个小时,那就真是上山下乡了,若要找人走关系,给我说一声。”侯卫东敷衍道:“谢谢了。” 等到莲池老板走了,侯卫东发现手上有些小口子,想来是从山上跑下来,被杂草划伤的,就问道:“小佳,你被划伤没有。”小佳正在看着桌上一盘花生米发愣,闻言往下看了看,她“啊”地叫了一声,眼泪水就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侯卫东低头看去,只见小佳的小腿上被杂草拉出了纵横交错的无数条细口子,细口子上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一串串的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的显眼。 第四章 疯狂之夜(四) 小佳的眼泪滚落如炒得焦脆的碗豆,砸在地上似乎“叭嗒、叭嗒”直响,侯卫东心里忽然焦虑起来,在山上,他肯定刺伤了人,可是到底刺到哪里,伤情如何,皆心中无数,若将人刺死,麻烦就大了,这个念头始终缠在他脑中,让他心里发虚,也就没有心情去安慰抽泣中的小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两人就这样呆坐着,恰好在这时,莲池北端传来一阵哭声,一个看起来喝醉了的女子伸手抓住一位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要跟着我走。”那个男子侯卫东认识,是传媒系的帅哥,也是出名的大众情人,他看上去很清醒,尴尬地似图带女友离开,却没有成功。 离别之夜,哭几声实在正常,莲池里坐着多是准备各奔一方的情侣们,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劝解,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中,幸福的生活相似的,分手的痛苦却各有各的不同。 沙州学院虽在号称充满着爱心,却满是惩罚人性的规定,十一点,各楼的灯同时熄灭,三三二二的老师如临大敌,在操场边、树林里搜寻,将难解难分的情侣们劝回了寝室。 侯卫东见山上的人没有出现,心中稍定,则可判断山上青年没有大碍,他握紧了小佳的手,道:“熄灯了,回吧。” 当各楼的灯光熄灭以后,守在排球场外的副院长济道林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对着保卫处的胡处长道:“你的人准备好没有,记住,这是非常时刻,要以教育为主,实在闹得历害的,你记住名字,明天扣发毕业证。”胡处长知道离别之夜将有许多毕业生将疯狂发泄,也是考验保卫处工作能力的时候,为此,他特别提出了保卫方案,动员了各系有威望的老师,组成了许多小组,分散到各楼层中,以此来控制事态。 济道林副院长看过时间,刚刚把手放下,排球场东面的法政系和传媒系男生楼最先发难,一只水瓶不知从那个窗口扔了出来,在地面上发出了“砰”地一声,水瓶的破裂声就是一声信号,法政系和传媒系的毕业男生们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迎这个离别之夜的最后狂欢。 侯卫东寝室里共有五人,蒋大力、陈树、刘坤、钱海洋和侯卫东,蒋大力等人手里拿着烂桶、墨水瓶等能够发出巨响的东西,听到水瓶爆开的声音之后,如吃了兴奋剂一般,朝窗外一阵猛砸。 侯卫东一直想着小山之事,如果将人捅死了,后果如何,对于法政系的学生来说,心里实在清楚得很,就算是正当防卫,不用负刑事责任,也将影响到自己的分配,或许将极大地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他有些漠然地看着陈树将用了四年的从来不保温的水瓶砸了下去,却没有心情将自己脚下放着的大桶往下扔。 保卫处胡处长尖利声音在楼底下响起,“谁扔的,不想要毕业证了。”胡处长这种威胁每年都要响起一次,其苍白和无奈早就被同学们摸得一清二楚,回应他的是几乎所有窗口飞出来的各式杂物。 很快,排球场另一侧的女生楼也开始响应,但是她们的劲头远不如男生楼,只有一些小物件叮当地落在地上,只是女生有另外的终极武器,她们的喊叫声如轰炸珍珠港的日本飞机,将沙州学院的天空刺得千疮百孔。 类似于骚乱的炸烈声持续了几分钟,随着四处响起各系老师或慈祥或严历的声音,窗口扔出的杂物渐渐少了,楼道上各系主任带着大小干部和老师也开始在各个房间里窜来窜去,苦头婆心地做着工作,不时地将香烟发给熟悉的同学。 第一波次的狂欢就算结束了。 蒋大力意犹未尽,等到守在宿舍的民法老师一走,他就对侯卫东道:“东瓜,发什么呆,你的桶还没有扔出去。”侯卫东不想让人瞧出异常,就笑道:“等老师们走了,我来当发起人。”个子矮小的陈树鬼点子最多,他溜出了寝室,一会就提了两个水瓶过来,进了门,他一阵大笑,道:“胖子攒了两个水瓶,准备等一会再扔,我把他偷了回来。” 教师们在楼里呆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同学们安静了下来,就离开了学生楼。 济道林是留校教师,他对这毕业狂欢很有些感情,当年他也曾经参加过这种狂欢,论疯狂劲一点也不比最调皮的学生逊色,此时,他代表着学院,虽然理解同学们的行为,可是仍然不希望闹得太凶,若出了事,总也些喜剧会向悲剧转化。他望着从楼里快速退到排球场的老师,又看了看表,计算着今晚的疯狂时间。 胡处长站在济道林身边,道:“济院长,你回去早些休息吧,看来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大事了。”胡处长和济道林同龄,两人一起留校,都是三十三岁的年纪,可是济道林已做到了副院长,他还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保卫处长,心里有怨言,面上却丝毫也不敢带出来。济道林摇摇头,道:“再等等。” 济道林不走,所有老师也就不好离开,都在排球场等着。 侯卫东伸出头,借着路灯,见到楼下一片民狼籍,全是砸碎的破桶烂瓶子,便抓起自己用了四年的饭盒,使劲地朝外扔去。蒋大力见侯卫东动手,跳起来,抓起陈树从胖子手中偷来的水瓶,就朝窗外扔去。陈树个子虽小,却是一个不肯吃亏的角色,他骂道:“蒋光头,给我留一个。” 第二波次的狂欢又被点燃了。 隔壁传来了胖子杀猪一样的吼声:“***,谁把我的水瓶偷了。” 当“叮当”之声终于停了下来,济道林紧绷的脸就松了下来,又抬手看了看表,他手上戴了一只极为贵重的名表,与他的冷静气质相得益彰,很有些贵族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地道:“十二点十五分结束,和去年差不多,老师们可以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经历过疯狂的509寝室地五条好汉,各自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共同生活了四年,其间虽然也有小小的不愉快,可是毕竟没有利益冲突,五人的感情还是不错,虽然不至于为了分手而哭泣,心中也有些堵得慌。 提着各自物品出了男生楼,踩着乱七八糟的碎片,来到了排球场,排球场外停了许多大车,上面标着到东阳、沙河等城市的名字,侯卫东看着小佳提着个小包从女生楼出来,便赶紧迎了过去,所有的同学都在寻着各自要坐的汽车,一时也顾不上告别。 树倒猢狲散,似乎就是说是离校之时的情景。 第五章 水到渠未成(一) 在排球场场外,侯卫东和小佳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一起,小佳三年多的愿望终于在最后一天实现了。www.65txt.com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谈恋爱只要没有过激行为,是不回避学院教师的,而对于侯卫东争取入党,追求上进的学生干部来说,谈恋爱就是一个大问题,高二届的学生会主席因为谈恋爱,被竞争对手揭发,而痛失进入省委组织部的绝佳机会。 侯卫东为何在入党,进校系学生会,和他的经历有些关系。 读高中之时,侯卫东迷上了短跳项目,虽然他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可是他有着出色的爆发力,柔韧性也极好,一百米的最好成绩是十一秒三六,刷新了沙州市的中学生记录,是校田径队的尖子,整个高中阶段,他沉醉于辉煌的体育成绩,学习成绩便渐渐下降,他又不愿意考体育学院,高考之时,录取线四百八十分,他考了四百七十二分,他放弃了吴海县公安局招干的机会,踏入了复读生行列。 第二年高考,成绩超过了重点线十多分,侯卫东自认为读重点大学没有问题,结果因为选择了愿意调配,莫名其妙地等来了沙州学院这种一般本科的录取通知书,这让他意志消沉了一个假期。 入学前,侯卫东调整了心态,提着两个包就来到了沙州学院,由于侯卫东经受过挫折,又长期锻炼,相貌和气质就显得比一般同学要成熟,入校就被年级辅导员看中,被指派为临时班干部,这偶然之举,却定格了侯卫东的人生轨迹。 前届学生会主席的前车之鉴,侯卫东不能不防,他与小佳的恋爱向来就是地下活动,这让有些小资情调的小佳觉得十分郁闷。此时,拿到了毕业证,侯卫东终于正大光明地和小佳站在了一起。 侯卫东穿了一件洗得干净的白色T恤衫,腰上系了一条宽宽的牛皮带,裤子是带着些灰白色的牛仔裤,一米七五的个子,结实匀称的身材,根根直立的短发让国字脸显得很是精神,小佳穿了一条淡红色的长裙,自豪地牵着侯卫东的手,看着不时从身旁走过的女生,其中有一些政法系的女生,看着侯卫东和小佳牵着手在一起等校车,吃惊得眼睛都要掉了下来。 “哥们,走好”、“常回家看看”、“一路平安”等各式标语挂在了树上,随风飘动,哗哗直响,学院的领导也在路边等着发车。学院广播室里放起了郑智化的《水手》:“苦涩吹痛天边的感觉,让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总是一个人在海边,光着脚板卷着脚丫踩在沙滩上,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都市里的陌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 这熟悉的歌声飘在沙州学院的校园里,毕业以后,神州大地四处都是卡拉ok的歌声,《水手》也就成为侯卫东的保留曲目之一。 当离校的第一辆汽车发动,或高或矮、或尖利或低沉的哭声便从车内车外响起,如草丛中的蚱蜢被一双臭脚突然惊动,“扑腾腾”地向着蓝天飞了起来。 对于侯卫东来说,离别并不是主要问题,他最担心的沙州之行,想着这一趟拜见未来岳父母的惊心之旅,他就比一般的同学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这种不安,又冲淡了离别愁绪。 小佳似乎觉察到了侯卫东的不安,道:“卫东,别担心,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侯卫东在心头想了一遍:“人死卵朝天,怕个屌。”嘴里道:“我没有担心,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大脚女婿也要见岳父岳母。” 上了车,坐在宽大的校车中,侯卫东知道离别在即,他站起身来,把头凑在车窗前,寻找了一会相熟的朋友们,这些平日整天在面前晃动的人影,竟然突然间没有了影子,只见到零零散散的面熟同学上了标着不同城市名字的大客车。 当前面的大客车发动以后,配合着发动机沉闷的吼声,大客车猛地一颤抖,便缓缓地向前滑动。 当客车出了学院大门,小佳就伸手挽住了侯卫东的手臂,侯卫东当地下工作者久了,这样暴露在阳光下的亲热,让他很不习惯,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很快就回味过来:出了院门,从此就不是沙州学院的学生,再也没有系主任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追随着成双结对的情侣,而学院退休老院长那一句名言——只许排排走,不准手牵手,更是随着缓缓移动的客车而永远地留在了沙州学院里。 他们两人就大大方方地挽着手坐在了客车之上,小佳还把脸靠在侯卫东肩头之上。客车之放着箱子等等各式的行李,占据了许多空间,侯卫东抽空扫瞄全车,除了两位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其他系的同学,居然没有一位法政系的同学,也没有小佳的同学。 虽然大家都时常出入学院的大门,可是今天气氛明显不同,学院丑陋的大门就是一道分界线,出了这道分界线,车上所有人的身份就是学生变为了社会人,男同学就变成了男人、同志、师傅或是老板,女同学的身份就变成了女人、同志、小姐或是太太。 对于许多未作好准备的人,必将很快地受到现实的冲击。 益杨县到沙州市并不太远,大车也就是三个小时的车程,中间还要经过一个叫东洪的小镇,从益杨到东洪是宽阔的一级路,而过了东洪这个有些破烂的场镇,就是一条弯道多、狭窄且路面情况不好的土路。 当车在土路上蹦蹦跳跳的时候,侯卫东就对着靠在肩膀上的小佳道:“沙州是工业强市,又是益杨、吴海、临江、成津四个县的顶头上司,经济这么发达,为什么这条公路烂成了这个样子?”小佳是学生物的,对这些事情更一知半解,她情绪不高地道:“东洪是小镇,修条公路过来没有多大用处。” “这是沙州人高傲的表现,也是他们的狭隘之处。” 沙州市是区域性中心城市,面对着拱卫着自己的四个县,向来抱着俯视的眼光,侯卫东在追求小佳之时,最初也遇到了小佳高傲的目光,破冰之后,两人才变得如膝如胶。 侯卫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条公路,离开学院之前,学院副院长济道林曾经召集了校学生会即将毕业的干部谈话,谈了一些鼓励的话,济道林说道:“沉心做事,不耍小聪明,或许短时间要吃亏,但是厚积薄发,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一段话实在是平常之极,或许济道林在许多场合都讲过这段话,侯卫东受了四年大学教育,当了三年的校、系学生会干部,听过太多的演讲和教导,类似的话也听了不少,可是济道林讲这话之时,侯卫东很奇怪地对这几句话记得特别清楚,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是在离校这一段时间里,时不时回想起济道林的这两句话。 坐着大客车离开了学院,侯卫东下意识地思考起平时并不关心的问题,“为什么说沙河与东洪的公路这么破烂?要想富,修公路,难道沙州市当局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个问题盘在头脑里,竟然将面见岳父岳母的恐惧压了下去。 三个小时以后,当“沙州欢迎您”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出现在了窗外之时,侯卫东心里涌现出了一阵说不清楚的感觉,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人死卵朝天,怕个屌。”就跳下了客车,踏下了沙州市的土地。 第六章 水到渠未成(二) “小佳,你爸爸、妈妈会不会让我进门?” 小佳有些犹豫地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www.65txt.com” 上一次查出信件的时候,父母的暴怒之色犹在眼前,这一次没有和父母商量,就将父母坚决反对的男朋友带回家,在工厂工作了二十多年、性格直爽有些急躁的父母会做出什么举动,小佳不敢猜想。 侯卫东摸了摸身份证和二百元钱,暗道:“不准我进门,我就回益杨,或者就去睡旅馆,不知道沙州的旅馆贵不贵?”这次离校,需要办一些事情,家里就额外地给了一些费用,因此,侯卫东身上还带着一百五十元钱,想来住旅馆、吃小面和回益杨的车费是够了。 “人死卵朝天,怕个屌。”侯大勇为自己打了打气,又道:“小佳,放心,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把握好的。” 想到可能发生的暴风雨,小佳脸色颇有些沉重,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块,想了半天,她道:“见面是迟早的事情,躲也躲不过。”她紧紧地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总会在一起的,我们要有信心。” “有信心吗?”想着三个小时的车程,侯卫东从小佳的父母的角度来想问题,暗道:“站在他们的角度,一个在益杨,一个在沙州,结婚以后就会两地分居,这就必然要考虑到调动的事情,可是沙州是老牌工业强市,益杨属于沙州的下辖县,无论那一方面,和沙州相比差得太远,要想从益杨调入沙州,没有特殊的关系,难上加难。” 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对于这次沙河之行的信心就有些消减,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连忙为自己打气:“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一位好女婿。” 当大客车进入了沙河城区,宽阔的大道、高档的绿化树,林立的高楼,一溜烟而过的小车,再次让侯卫东有些气紧,信心再一次减弱,他挺了挺胸膛,道:“人死卵朝天,我是侯卫东,沙州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怕个屁。” 经过了一座大桥,小佳指着大河对面的一片厂区,道:“我爸爸妈妈就在这个厂里,沙州十强企业。” 等到汽车靠站,侯卫东向着两个面熟的同学打了一个招呼,便提着小佳的一个大箱子,朝着车站外走去。 小佳家中经济条件不错,在同学中比起来,她花钱也算大手大脚,毕业前,她就将学院里的用品全部送给了守门的杨大姐。三年多来,杨大姐对小佳颇有关照,只要是杨大姐值班,小佳就可以安心地和侯卫东在操场转圈,即使晚一些,杨大姐也会痛快地开门,从来不板着脸挑刺,当然,这也和小佳平时常常送些小零食给杨大姐有关。 走了十多分钟,经过了沙河电影院,电影院外面打着大幅的广告:最新美国大片——亡命天涯,主演——哈里森福特(HarrisonFord)......Dr.RichardKimbl、汤米李琼斯(TommyLeeJones)......SamuelGerard。 侯卫东听说过这部大片,就稍缓了脚步,强自笑道:“若今天顺利,我们晚上就要看电影。” 两人进了一个小巷道,约莫走了二、三百米,小佳停住脚步,用手朝前指了指,道:“前面灰楼就是我家。”侯卫东有些紧张,问道:“你爸、你妈真的很历害吗,若是他们不让我进门怎么办?”小佳也考虑到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会,就道:“那我先上楼,给他们直说,看他们的态度。” 小佳背着一个小包就上了楼,将侯卫东一个人丢在了楼下。侯卫东在学院时,和小佳约会,常常体会到时间如金梭和银梭一般穿得飞快,而站在楼下,他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感觉,他再一次体会到爱恩斯坦相对论的万分正确性。 这是厂区的家属楼,所有住户都在一个单位上班,彼此都十分熟悉,他们见到一个陌生人提着箱子站在门道口,就知道肯定是哪一家的亲戚,从他身边经过、进入楼道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回头打量了侯卫东一番。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小佳从楼道上走了下来,她脸上是一幅要哭的表情,走到侯卫东面前,道:“他们让你上去。” 侯卫东在心中舒了一口气,道:“态度如何。” “不好。” 侯卫东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嘴唇干燥得历害,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句香烟,这是十元钱一包的红塔山,对于学生来说,这已是十分高档的好烟了,侯卫东撕开包装,这样就便于取出香烟,然后再放进裤包里,他咬了咬牙,道:“走,上去吧。” 防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西北风的歌声,“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侯卫东嗓门大,比较擅长这西北风,可是如今听到这西北风,只觉得烦躁异常。 小佳把门打开,换上了拖鞋,又给侯卫东拿了一双,当侯卫东将重重的箱子提进屋,就见到一对中年男女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光根本不朝门外看,就盯着电视不转眼。 客厅中间电视开着,又是另一首歌,傅笛声在里面颇有些气势地唱道:“众人划浆哟,开啊开大船。” “张叔叔,罗阿姨,你们好,我叫侯卫东,是小佳的同学。”侯卫东放下箱子以后,就来到屋子中间,恭敬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八十年代国营工厂的家属楼,都属于小巧玲珑的类型,三口之家能分到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二室一厅的住房,代表着住房的主人在厂里混得不错,小佳的家就是典型的国营之家。 屋子小,两面皆有窗,采光相当地不错,但是,屋内空气就如凝结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中年夫妻抱着手,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虽然没有拒绝侯卫东进屋,却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侯卫东作完自我介绍以后,夫妻俩仍然不着一语,就让他尴尬地站着。 侯卫东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王者之气,也没有让女孩子一见就变成花痴的魅力,可是他毕竟是沙州学院政法系的风云人物,校学生会的得力干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小佳眼里,他是极为优秀的男孩子。如今看着心爱的情郎被父母晾了起来,便心痛起来,她扯了扯侯卫东的衣角,道:“卫东,坐到这里来。” 对于女儿小佳的行为,父母视若不见。 等到侯卫东坐下之后,小佳主动地递了一杯水过来,侯卫东喝了一口凉水,快要燃起来的心肺舒服无比,从裤子口袋里取过红塔山,抽了一支出来,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小佳爸爸,道:“张叔,抽烟。” 第七章 水到渠未成(三) 张远征抬头看了一眼侯卫东,这个结实的男孩子,从相貌到谈吐都还是不错,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可惜他是吴海人,就冲着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成为乘龙快婿。www.65txt.com 小佳是独女,两人已为她联系了建委下面的园林所,园林所虽然是一个关乎于花草的事业单位,可是效益也还是不错,又属于建委系统,干上几年,找机会还可以调到建委机关去。 有一个好工作,找一个好丈夫,一家人生活在经济发达的沙州市,就算得上其乐融融。可是,侯卫东突然到来,打乱了夫妻俩人编织的完美计划。 张远征夫妻俩人都是厂里的中层干部,虽然有沙州市有些熟人,可是毕竟不是手握权柄的人物,办事就需要处处求人,他们为了小佳的分配已经充分调动了所有的关系,身心疲惫,实在没有能力再办一个从益杨到沙州的调动。 这番朴实的道理,两年前,在发现小佳的情书之时,就已经给小佳讲得明白,小佳当时也答应和侯卫东分手,但是两年过去了,张远征夫妻俩都以为女儿已经与那个吴海人侯卫东断绝了关系,谁知,小佳却搞了一个突然袭击,将那个成天打架、惹事生非的吴海人侯卫东带到了家中。 更何况,从女儿简短的介绍中得知,侯卫东确定在益杨县工作。 张远征是资深烟民,看着侯卫东递过来的香烟,他靠在沙发上,瞟了一下香烟牌子,见是红塔山,心道:“这小子抽的烟,比我的还要好,这些学生,哼。”他扭头看了一眼妻子陈庆蓉,见陈庆蓉盯着电视,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再看了看女儿殷切的目光,也就接过了侯卫东递上来的红塔山。 侯卫东早就有了准备,他取过一次性打火具,九三年,一次性打火机还没有普及,这种一次性打火机还是高中同学从广东带过来的,他“啪”地一声打燃火,恭敬地递到了张远征面前,侯卫东在沙州学院是学生干部,深得系主任的赏识,也正是和系主任的接触中,他学会了为人点火。 这几个动作做下来,张远征从直观上对侯卫东的印象略有好转,但是,和在益杨工作的人结婚,绝对不充许,这是原则性问题,而原则性问题不容商量。 工厂里的人,除了一些头头脑脑,平时都是抽二元一包的烟,过年过节才偶尔抽一包十元钱的红塔山,他接过红塔山,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觉入口处有一丝怪味,便道:“假烟。”说话间,就把烟扔在了烟灰缸里。 侯卫东偶尔也抽两颗烟,但是他没有烟瘾,说实话,也不太分得出好烟和假烟的区别,这包红塔山,是他在莲池买来孝敬未来岳父的,谁知买到了假烟。想起了莲池老板热情的笑脸,侯卫东在心中恶狠狠地骂道:“知道老子要离校了,就卖假烟给我,真她妈的无奸不商。” “还是我的红杉抽起舒服。”张远征自顾自点燃了香烟,终于说了侯卫东进屋的第一句话。 侯卫东就如做了错事被人逮住,坐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陈庆蓉突然站起身来,她走到窗边,重手重腿地打开了一扇窗户,弄得声音震天,她道:“抽抽抽,咳得要吐血了,还要抽,迟早要抽死你。”她把窗户打开以后,又坐回到沙发中,对着张远征道:“不准在屋里抽烟,要抽到屋外地抽。” 陈庆蓉不过四十来岁,岁月已经在脸上留下了些许印迹,却也让她变得精明强干,她和丈夫张远征一样,见到了侯卫东本人,印象并不坏,她不能接受女儿嫁给益杨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缘于自己的经历。 年轻之时,陈庆蓉和张远征曾经两地分居十二年,这十二年分居生活,给这对夫妻留下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他们两人就以自己的人生阅历作为判断女婿的依据,保护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磨炼的女儿,免得她因为选择错误,留下永远不能弥补的伤痛。 小佳长相极似陈庆蓉,是活脱脱的年轻版陈庆蓉,不同之处是性格,陈庆蓉性格刚强,言语咄咄逼人,小佳的性格就多了一分温柔,但是从骨子里,小佳也是一个要强而敏感的女孩子,正因为倔强,她才能顶着父母的压力,继续和侯卫东保持着恋人的关系。 此时,见到父母对着侯卫东冷言冷语,眼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正欲说话,她看到侯卫东的眼神,便忍了忍,道:“爸爸、妈妈,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去理菜。”她站起来,对着侯卫东道:“我们一起去理菜。” 等到侯卫东起身之时,陈庆蓉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她道:“你们坐着,稀罕你们理菜。”她径直走到厨房,“呯”地将厨房门关上,此时,厨房里飘出来一阵鸡汤的香味,知道女儿要回家,陈庆蓉就专门请了假,早早地菜市场买了一只土鸡,用小火偎得香气扑鼻。 看到飘着香味的罐子,陈庆蓉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啪地将火关掉,又踢了一脚地上的菜蓝子,就站在厨房里,抹起了眼泪水。过了一会,张远征也进了厨房,他看着妻子眼泪汪汪,气鼓鼓地道:“小佳也太不懂事了,也不说一声,就把人带回来了。”他见陈庆蓉还在生气,就劝道:“人都来了,吃过午饭,好好给他谈一谈,这个小伙子看上去还是不错的,挺有礼貌。”陈庆蓉不满地道:“给你递了一支烟,立场就变了,若是解放前,你一定是判徒。”她接着道:“想起两地分居的十来年,我就后怕,不能让女儿走我们的老路,她现在没有出社会,还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小佳见父母都进了房子,便握住侯卫东的手,道:“对不起了。”小佳在一个月前见过了侯卫东的父母,侯卫东的父亲是吴海县公安局的老所长,母亲是小学老师,他们对小佳很满意,自然地,小佳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两家待遇的反差让小佳觉得很是内疚。 来沙州这一路上,侯卫东做过充分的思想准备,他看到小佳内疚的样子,反而轻声安慰道:“这已经比想象中好得太多了,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感受,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生气。” 小佳初识侯卫东之时,他还是颇有些张扬,跟着法政系的最调皮的男生,在外面打了好几回架,谁知四年大学生活,往日张扬的侯卫东,居然变成了一个性格沉稳的人,或许就如侯卫东所言,这是本性的回归。 听到厨房传来了脚步声,侯卫东就将手从小佳手中抽了出来,安静地坐着,看着莫名其妙的男女在电视里有说有笑,这是一档访谈节目,可是侯卫东听到了半天,每句话都听懂了,却没有弄清楚他们在谈什么话题。 张远征端着一个大盆子进来,盆子里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侯卫东坐了三个小时的车,肚子早就唱开了空城计,这香味飘来,顿时将侯卫东的谗虫也勾了出来,等到张远征转身又进了厨房,他就忍不住把口水咽了回去。 一会,张远征又端出来一盘炸得焦脆的小鱼,这是从大河里捕上来的小鱼,炸焦以后,香味扑鼻,是小佳的最爱,小佳心时明白,这是父母为自己准备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虚,没有初回家时的理直气壮。 陈庆蓉终于回到了客厅,她将手中一盆红烧鱼重重地放在餐桌上,拿起小佳递过来的饭碗,也没有招呼一起,就开始不停地吃了起来,张远征随即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使劲地拉了拉桌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侯卫东坐在沙发上,过来吃也不对,不过来也不对,小佳从厨房端过来两个碗,道:“侯卫东,过来吃饭。” 第八章 水到渠未成(四) 菜是好菜,色香味俱全,比沙州学院的好上十倍;米是好米,正宗的东北好米,入口极香,可是,侯卫东吃了二十二年白干饭,这是吃得最难受的一顿饭。www.65txt.com 陈庆蓉几口就把饭吃完了,把碗往桌上一顿,就到客厅去看电视去了,随后,张远征也把碗一顿,紧跟着陈庆蓉的步伐,坐到了客厅。 侯卫东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他心中隐隐有些火起,又有些沮丧,他尽量克制了情绪,慢慢地陪着小佳吃饭,什么叫做味同嚼蜡,他现在有着最真切的理解。 小佳曾经说过,她的母亲在家里说一不二,作为女儿,在记忆中,她几乎没有跟母亲陈庆蓉撒娇的记忆,以前他不信,看到今天的情形,他有些相信了。 侯卫东在家中排行老二,也是老幺,当年父亲远在广东,而母亲一人在康定,两兄弟就是由母亲带大,自然和母亲关系极好,侯卫东是家中老幺,正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母亲虽然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是对调皮幺儿还是有隐隐的特别关爱,正由于此,侯卫东就比哥哥要调皮得多,常常和母亲顶撞,有时还要将母亲气得落泪。 按照侯卫东母亲的说法,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因为他是幺儿,就归于家鸡一类,和母亲如何吵闹呕气,都不过昌半天时间的事情,很快地,母子俩又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曾经闹过愉快。 侯卫东对小佳母女的关系实在是不能理解。 小佳趁着父母不在的时候,心疼地给侯卫东夹了一根饱满的鸡腿,鸡腿皮子发出诱人的金黄色,还有几滴浓汤从光滑的皮子上滑落,不过,鸡腿的香味终究抵不过满屋的尴尬气氛,侯卫东勉强将美味鸡腿送进了肚皮,然后就坐在饭桌上,满脸温柔地看着小佳吃饭。 客厅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不坐在饭桌上,就只能坐到沙发旁,侯卫东当然只能等着小佳。 就在小佳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陈庆蓉站起身来,走到饭桌前,严肃地对着桌上的菜道:“你到里屋来,我有话给你说。” 到了最后摊牌的时间,小佳心中“咚咚”地狂跳起来,陈庆蓉面无表情地对小佳道:“你去洗碗,不要过来。” 跟着陈庆蓉走进里屋的时候,侯卫东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最终要来,人死卵朝天,怕个屌。” “人死卵朝天,怕个屌。”这是寝室里蒋大力常说的一句粗话,蒋大力名如其人,是寝室性格最为粗豪的家伙,胆大贼大,常常有惊人之举,比如,为了挣钱,他在校外租了一个一百平方的住房,房租每月三百,蒋大力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居然说动住房主人每月月底收钱,然后他又从楼下一个小歌厅里租用一台VCD影碟机和一台二十一英寸的电视机,租用时间是每天上午,下午还给小歌厅。 房子和设备准备好以后,蒋大力通过他的一帮哥们,暗中放出校外有专门放三级片的家庭录相室的风声,录相室开放以后,果然不出蒋大力所料,生意火红,每天上午都有二十多个无课或是逃课的同学来看黄色录相,每人收费三元,这样一来,蒋大力每天都有七、八十元的收入,只是每天上午守场子耽误的课程太多,陈树和隔壁寝室的胖子就加入了蒋大力的团队,三人轮番守候,按照六二二的比例来分成,也就是出去了房租、水电和设备的租金,利润部分蒋大力占六成,阿树和胖子各占二成。 一个月下来,蒋大力分了一千五百元,陈树和胖子各分了500元,对于一个月只需百元生活费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两个月后,这个地下录相室终于被校保卫处发现了,他们计划逮现行的时候,无意中被纠察队副队长侯卫东听了一耳朵,出于同寝室的哥们义气,悄悄地透露给蒋大力,校保卫处胡处长几次守候,都扑了空,这让校保卫处的福尔摩斯们郁闷了许久。 侯卫东跟蒋大力关系最好,蒋大力的口头禅也被侯卫东说得顺口,遇到难事,他就喜欢用“人死卵朝天”来鼓舞斗志。 陈庆蓉坐在了里屋,她背对着窗户,这样脸上表情就更加灰暗,里屋不大,侯卫东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坐在了陈庆蓉的对面,强烈的阳光透过了半天的窗帘,射在了侯卫东身上,侯卫东下意识地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躲避了那一束强光。 陈庆蓉声音有些沙,她心平气和地问道:“毕业了,你分到哪里?”其实小佳进屋之时,已将几个关键问题给她讲了,只是这种问话,有时就要明知故问。 侯卫东知道查户口时间正式开始,只要能查户口,也就说明还有希望,抱着这一线希望,他就老老实实地道:“我通过了益杨县党政干部考试,具体到哪里工作还不清楚。” 陈庆蓉心道:“就算是国家干部,但是在益杨县,有屁的作用。”脸上表情不变,又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爸爸在吴海县公安局工作,妈妈是小学教师,还有一个哥哥,在吴海县公安局工作。” 吴海县和益杨县都属于一个层次的城市,都是沙州市的下辖县,陈庆蓉去过吴海县,她对于吴海县的印象比益杨还稍好一些,就道:“吴海县条件还可以,怎么不回去。” “今年益杨县想从我们学院挑一批学生充实到乡镇去,说是锻炼几年就进县机关,我想这是一个机会,就参加了益杨县的考试。” 对于侯卫东的家庭条件,陈庆蓉还是满意的,如今企业转制、破产的越来越多,铁饭碗已经被打破了,她的一位朋友,全家人都在家俱厂工作,家俱厂破产以后,现在连生活都成了问题,她想到这事,看着侯卫东的眼光也柔和了一些,随后又想到了益杨县到沙州市的三个多小时路程,陈庆蓉又将心中的一丝温情隐藏了起来,面部表情又如核桃一样坚硬。 “小佳以后就在沙州园林处工作,你在益杨乡镇工作,以后肯定要两地分居,现在沙州的户口控制得很严,我和小佳爸爸都在企业工作,没有能力帮你办调动,你爸爸是公安局的,肯定有些关系,有没有门路把你调到沙州来?” 侯卫东想了一会,道:“我爸爸是东阳镇派出所的,快要退休了,他没有能力把我调到沙州,而且,我参加益杨考试时,与县政府签定了责任书,要干满五年,才充许调动。”最后一个事情,侯卫东没有说实话,他并没有签定责任书,他从在大学毕业,心比天高,还想好好发展,虽然这是分配到乡镇工作,发展潜力却很大,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陈庆蓉脸色阴了下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不想多管,只是,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就想她留在身边,这个我相信你能够理解。” “我理解。” “我和小佳爸爸两地分居多年,小佳小时候只能放在婆婆爷爷身边,好不容易才团圆,我们不希望小佳又过两地分居的生活,另外,沙州比益杨和吴海的条件要好得多,我们不会同意把小佳离开沙州,你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希望能够体谅做父母的难处。” 侯卫东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有些艰难地道:“阿姨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陈庆蓉见侯卫东有些痛苦的表情,委婉地道:“我们对你本人没有意见,也尊重你们俩人的感情,但是,你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学校,是成年人了,就必须考虑现实问题。” 侯卫东低头不语。 陈庆蓉以前看过侯卫东写给小佳的信,信里有打架的内容,当时对侯卫东印象奇坏,此时见面,却觉得侯卫东挺有礼貌,相貌也配得上小佳,身体也不错,单纯对其本人来说,挑不出过多的毛病,她心肠继续坚硬,加重了语气,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小佳,就要让她幸福,我希望你有男子汉的责任心,快刀斩乱麻,与小佳分手。” 这种情况,侯卫东早就料到了,只是,当话真的挑明之时,心、肝、肺就如被一只大手捏碎,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道:“现在我心很乱,不能明确答复,请陈阿姨给我一点时间。” 第九章 水到渠未成(五) 陈庆蓉正在和侯卫东摊牌之时,张远征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慢慢的吸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满怀着心事的小佳已将客厅收拾干净,然后坐在电视机前,随手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 “不要换了,就看NBA,遥控器给我。”张远征看到了NBA的画面,这才想起今天有一场公牛队的比赛,由于侯卫东不请自来,搅乱了家中平静的生活,连最精彩的比赛都忘记了。 按照两人临时分工,陈庆蓉对阵侯卫东,张远征负责做女儿小佳的思想工作,结果乔丹的身影一出现,张远征立刻被乔丹的身影吸引住了,他虽然五十岁了,可是对NBA有着惊人的迷恋,每逢关键比赛,他还要换班在家里看比赛,此时,他兴致盎然地看起了比赛,将教育女儿的重任丢在了脑后。 里屋,陈庆蓉已把态度表明,而侯卫东却不肯正面回答,她心中微愠,就道:“侯卫东,我是说的实在话,也是对大家好,你好好想一想。”走出客厅,看到张远征正在兴高采烈地看着NBA,无名火“腾”就升了起来。 “看,看,一天就知道看,有了NBA,家都可以不要了,你去跟NBA过一辈子。” 小佳见到母亲脸色不对,又看了看有些沮丧的侯卫东,心知事情肯定崩了,眼泪水如扭滑了丝的水龙头一样,不争气地顺着脸颊就流了出来。 客厅原本就狭窄,四个人全都站在客厅里,原本就拥挤的空间被填得更满,窗外烈日当空,地表被晒得极烫,热空气不断地从地面升起,形成了一股股热风,在一幢幢大楼前游荡。 一股热风寻找出路的热风从阳台上冲将出来,撞在了侯卫东身上,先分开,又聚在一起,从另一面阳台冲了出去。 侯卫东后背被汗水打湿了,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他望着小佳,心中纵有千百种滋味,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电视里,NBA你来我往正打得激烈,解说员更是声嘶力竭,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极为热烈,比赛还是最后一分钟,仍然不能确定两队谁胜谁负,张远征紧紧盯着电视,紧张得手心都捏出了汗水。陈庆蓉抱着手臂,见到丈夫不听招呼,仍然沉浸在球比赛中去,怒气终于不可遏制,在心中勃发,她也顾得张远征的面子,伸手取过遥控板,干净利索地将电视关了。 张远征正在兴头上,电视却被关了,顿时心如一百只猫在抓,可是看着妻子面色不善,又想起当前家中的大问题,不敢多言,便气鼓鼓地取了一枝烟,准备到阳台上抽,陈庆蓉在一旁冷若冰霜地道:“你,到那里去。”张远征就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站在沙发旁迈不动脚步。 小佳知道母亲陈庆蓉脾气火爆,见她对父亲如此态度,心跳得历害,她担心一句话不慎,惹恼了母亲,侯卫东就会被赶出家门。 侯卫东此时心情颇为复杂,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人死卵朝天,怕个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直视陈庆蓉,道:“陈阿姨,我有几句话要说。”通过短短接触,侯卫东已经证实了小佳的说法,家中就是小佳母亲是科长,小佳爸爸是副科长,而小佳只是办事员,因此,他说话之时就全神贯注地看着小佳妈妈。 一句话说罢,科长、副科长和办事员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侯卫东身上,仿佛他来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 “陈阿姨,张叔叔,虽然你们不同意我和小佳继续交往,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是全心全意为了小佳,这点我能理解。” 小佳脸色骤变,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她就用手撑着沙发,脸色苍白地听着侯卫东做着最后的陈述,就如三年前的一次跨系演讲会,她就看着政法系的一个壮实男生作了最后陈述,正是那一次精彩的最后陈述,侯卫东的影子。而这一次最后陈述,不知能否打动两位家长,出现挽狂澜于即倒的奇迹,小佳心中完全无数。 此时,侯卫东思维变得格外地清醒,他继续道:“我和小佳感情很好,即使阿姨和叔叔都坚决反对,我也不会放弃,凭着我和小佳共同努力,我们一定能有好的前途,这一点请你们相信。” 小佳顺手从桌上取过了一张纸巾,擦掉泪水和即将流出来的鼻涕。 陈庆蓉并不轻易松口,硬中带软地道:“我相信你有好的发展前途,可是益杨和沙州的差距不是一个人能弥补的,我们是过来人,看问题很现实,这一点也请你能理解。” 侯卫东明白,这种争执解决不了问题,他挺了挺胸口,道:“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告辞了。”小佳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顾不得父母在身边,拉着侯卫东的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着女儿的模样,陈庆蓉的心软了一下,可是很快又强硬如初,她对张远征道:“你陪着到车站去,卖一张车票。” 侯卫东礼貌地摇了摇头,道:“谢谢阿姨,不用了。”此时,小佳的倔脾气上来了,她昂着头道:“我要和侯卫东一起走。” 张远征在一旁瞪着眼睛道:“你敢走,走了就不准回来。” 侯卫东很冷静,他道:“阿姨,我和小佳说两句话,可以吗?”陈庆蓉故意冷着脸,点点头道:“你们到里屋去谈吧。”等到侯卫东和小佳走到了里屋,张远征轻声道:“这个小伙子看起来还不错。”陈庆蓉瞟了一眼里屋,见两人将门关了,就道:“他比小佳要成熟,家庭条件也不错,若是在沙州上班,我肯定不会反对,还要举双手赞成。” 张远征忍不住还是把烟抽了起来,陈庆蓉坐在沙发上,道:“你还是少抽点,天天在咳嗽。”张远征见妻子反对得不历害,就使劲地吸了两口,陈庆蓉皱了皱眉头,又道:“小佳表面温顺,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怕不会轻易分手,这几天我们要把小佳看紧一些,免得她有过激行为,还有,你不要说边激的话,免得年轻人莽撞。” 张远征是厂里的工程师,天天跟机器打交道,对机器的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对人性的了解,平时在家里不太管事,他不在乎地道:“那里有这么严重,我们不准他们来往,又隔得这么远,过几天自然就淡了。” 靠在沙发上,陈庆蓉强硬的姿态终于松了,道:“只怕未必,侯卫东很有些性格,小佳性子也倔,要让他们彻底断开,不知还要费多少功夫,老头子,这次你不要当甩手掌柜,要多做做小佳的工作。” 两人进了里屋,侯卫东紧紧抱住了小佳,门未关,不过被两人用身子抵住,也等于是栓住了,侯卫东疯狂地亲吻着小佳,狠狠地抱着小佳,小佳也积极地回应着,两人口舌相依,抵死缠绵,更因为小佳父母就在门外,侯卫东即将回益杨,这抵死的缠绵,反倒格外刺激。 过了一会,侯卫东用胳膊擦了擦嘴巴,嘴巴上满是小佳的口水味道,这是他极为钟情又极为喜欢的味道。 “你就住在家里吧,我去给他们说。”小佳眼中带着些企盼。“算了,你妈都下了逐客令,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侯卫东见小佳一脸幽怨,内心有些刺痛,就宽慰地道:“我们两人都要坚持住,困难是暂时的,面包总是会有的。”小佳抬起头,看着侯卫东神情中透着些坚决,道:“我跟你到益杨去。”侯卫东使劲抱着小佳,道:“你不能跟我走,若是你跟着我走,关系就彻底弄僵了,反而没有退路,现在先把大家的情绪都缓下来,再从长计议。” 侯卫东使劲亲了亲小佳,就松开了双手,小佳低声说:“再抱我一会。”小佳神情有些古怪,她眼中有一种舍出去的神情,在侯卫东耳边道:“你发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准离开我。” “我发誓,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小佳眼神中闪过一丝神采,她道:“我要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一只手拉开了侯卫东裤子拉链。侯卫东吃了一惊,道:“小佳,干什么?”“我要让你永远忘不了我。”小佳的手已从拉链处探了进去。 第十章 河水到渠未成(六) 今天晚上冲榜,12点10分还有一章,请各位朋友继续支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 小佳这人动作实在大胆,侯卫东万万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会有这样的举动,全身僵硬着,轻声道:“小佳。”。 在沙州学院的小山上,侯卫东好几次想诱导小佳进行这次的行为,可是小佳害羞,每次都在最后关头躲闪了,此时此景,侯卫东热血上涌,他望着小佳纤细而洁白的脖颈,感觉着一片温软,暗暗在心中发誓,“若是辜负了小佳,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陈庆蓉见两人进了小屋许久都不出来,就走到里屋的门口,道:“小佳,快一点,再晚就没有回益杨的车了。” 听到陈庆蓉的声音,侯卫东心中一急,道:“小佳,不行,他们就在外面,起来吧。”话虽如此,他却无力抗拒小佳如野火般的激情,就用背抵在门上,又扭过身,轻轻地把门栓推进栓孔里。 陈庆蓉见里屋没有声音,就道:“小佳,快点。”说这话时,声音已有些严历了。 随着一阵颤抖,侯卫东使劲地捏住了小佳的肩膀,将她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所有的野性和精华,都喷涌而出。 小佳抬起头,鼓着嘴,她见到床头有一卷手纸,就撕了一些,将嘴里的东西吐在了纸里,包起来,她四处寻了一会,没有找到扔纸包的地点,就把纸包放在了侯卫东裤子口袋里。 等小佳收拾好,侯卫东坚定地道:“小佳,我们不能放弃,你等着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来到沙州。”小佳对侯卫东充满了信心,狠狠地点了点头,道:“这里收信不方便,还是按着老地方给我寄信,记住,两天给我写一封信,必须写,不许偷懒。” 两人出了门,侯卫东心中已没有悲伤之情,他脸上甚至带着些微笑,对站在门外的陈庆蓉道:“阿姨,我走了。”陈庆蓉就道:“张远征,陪小侯到车站去。” 侯卫东就道:“中午太阳毒,张叔叔就不必出来了。” 侯卫东和小佳在学院期间,做了三年多地下工作,两人早已将掩饰功夫练得纯熟,就装作无事人一样,陈庆蓉一点都没有看出两人曾经的激情。 侯卫东又对张远征道:“叔叔,我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远征站在客厅中间,他见侯卫东神色如常,便“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太阳,就如一个情绪总在波动的女人,侯卫东走出了小佳的家门,一阵赤裸裸的阳光从云层俯冲而下,将大地也融化了,汗水将侯卫东的前胸后背全都打湿了,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走到了拐角处,有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大树下是一片浓萌,几个老太婆摇着扇子,坐在树下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路边有一个杂货店,侯卫东放慢了脚步,走进杂货店,要了一瓶冰冻矿泉水。买了矿泉水,意味着取得了在杂货店坐长条椅子的权利,侯卫东就坐在一条长条凳上,回头向着小佳住所张望,这一幢家属楼,都是一个模式,侯卫东寻了一遍,也没有认出小佳的家在哪一间。 一口凉水下去,一股清凉。 就在杂货店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几个老太婆都在偷偷看着侯卫东,这一片是厂区的家属院,哪一家有什么人,这几个老太婆了如指掌,这个小伙子面生得紧,理着齐根短发,脸绷得紧紧的,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些老太婆在家属院混了数十年,有着高度的革命警惕性,几人会了眼神,便开始紧紧盯着侯卫东。 侯卫东心思全部放在小佳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个老太婆已经将他列入了重点防范对象,坐了一会,喝了几口冻成冰的矿泉水,又寻了一会小佳的窗口,便站起来,向着家属区外面走去。走了几步,他见到了一个破烂的垃圾桶,便从裤子口袋里取过小佳放在里面的手纸,手低湿漉漉,里面有小佳的口水和侯卫东的人生精华。 手纸并未进垃圾桶,而是如体操运动员一样从桶沿翻了出来,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几个老太婆一直盯着侯卫东,等他走远后,一位好奇心极重的老太婆就来到了垃圾桶边,捡了一根小树枝,用树枝将手纸翻看。 “这小伙子肯定有哮喘,纸里全是口痰。”“看来不是小偷。”“他长得蛮结实,怎么会有哮喘。”“看他的样子,是从五幢出来的,不知是哪一家的客人。”“昨天听小佳妈妈说,小佳今天回来,不知这个小伙子是否跟着小佳来的。” 这几个老太婆凭着对家属院的熟悉,以及一颗永不怕麻烦的劲头,已逐步接近了事实的真相,这也是各居委会都有一批这样的老太婆的重要原因。 等到侯卫东到了车站之时,沙州到益杨的车刚走了一班,而下班车要在四点半,侯卫东只有一块电子表,但是电子表却没有电了,他就在车站里走了一圈,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只灰头灰脑的时钟。 现在一点半,距离开车时间整整三个小时,沙河七月的阳光过于毒辣,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沿街门店,皆开着电风扇,忽忽地起劲地转动着。 侯卫东坐在侯车室里,只觉得烦闷异常,回想着在学院期间的点点滴滴,又想着这一次回益杨,也不知分到哪一个乡镇,虽然在对着陈庆蓉讲了信心十足的大话,但是,这路子具体如何走,侯卫东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多听多看少说,眼快手快腿快。”这是父亲侯永贵送给自己的十二字真言。 父亲侯永贵出身在吴海市农村,十七岁就当兵了,就凭着这十二条真言,二十岁就提了干,成了年轻的排长,被送到了南京炮兵学校去读速成班,毕业以后,随着部队进了朝鲜,只是进朝鲜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侯永贵在朝鲜呆了一段时间,又随着部队回国,到了广州军区,此时,侯永贵已经当上了连长。 在那六十年代初,侯永贵三兄弟在家乡大大有名,被称为侯爱三杰。 长子侯永荣是吴海酒厂的会计,吴海洒厂是吴海县国营企业,当时农村子弟能进国营企业,吃上了供应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何况侯永荣还是酒厂会计。老二侯永华进过私塾,解放以后又读了新式学校,初中毕业就到了吴海县委当了秘书,由于有私塾的底子,一手字漂亮,文章也来得极快,很受当时的县委书记喜欢。老三侯永贵到了部队,二十出头就当了连长,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打乱了侯氏三杰前进的步伐。老大侯永荣在六十年代中期,突然有一天飞来横祸,他被自己的女徒弟揭发了,说他喝了酒以后,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反动标语,当时,写反动标语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侯永荣立刻被逮捕,而反动标语之事,根本无法查证,但是,人民专政力量强大至极,他很快就以反革命罪被判刑二十年。 老二侯永华年年都是学毛选积极分子,先进工作者,虽然没有受到株连,可是却被调出了县委,到工交政治部当了普通干部,而且这一当就是十来年,只到老大在80年被平反以后,他才调到了乡企局当了副局长。 老三侯永贵在部队当了十几年教导员,数次提干的报告打上去,都因为家中有一个政治犯而中途夭折,到七十年代未,边境自卫战以前,所在部队让一批家庭有问题的干部转业,侯永贵就转业回到了吴海县公安局,回到地方不久,自卫反击战就打响,侯永贵所在团是一线部队,第一批援越,伤亡颇重,营、连职干部牺牲了十来人,侯永贵在部队的搭档,一位年轻有为的营长,也牺牲在前线。 侯卫东坐在混乱、燥热不堪的车站里,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父亲三兄弟的遭遇,如今,老一辈已经定性了,不可能有多大的发展了,侯卫东是侯家八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是唯一的大学生,也是唯一成为国家干部的人,光大门楣的重任,就落到了侯卫东身上,这是大伯、二伯时常说的话题,当然,他们是开玩笑,侯卫东也认为是玩笑话。 又在车站坐了一会,几个贩子模样的人运了几个大筐进来,里面塞着无数只鸭子,臭气扑鼻,呱呱乱叫,在烈日之上,实在令人作呕。 第十一章 水到渠未成(七) 七月中午的烈日,将沙州城区变成了一个大火炉,让人心烦意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车站原本杂乱,在烈日下温度更是极高,水泥地面似乎都被晒出了水气。 面对着臭气烘烘的鸭子,原本想着心事的侯卫东也觉得难以忍受,他在车站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汗水将皮带都浸透了,走到车站门口,门口不远处里有一个录相室,门外放着一个大牌子,写着“枪战片——江湖情、英雄本色、每人五元,不清场。”等字样。五元录相有些贵,可是在臭哄哄的车站里呆两个小时,实在有些难过,侯卫东一咬牙,就花了五元钱。 录相室里面光钱很暗,侯卫东眯着眼睛站了一会,这才适应了里面的环境,录相室里坐着十几个人,录相不是枪战片,是战斗片,是有关男人和女人的战斗。 见里面在放三级片,侯卫就迟疑了一下,他有些担心有警察来扫黄,可是花了两元钱进了门,就这样退出去,实在心有不甘,而且,三级片,对于血气方刚的侯卫东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就选了一个角落坐下。 车站录相室,居然放着一些竹制的长沙发,可以坐三个人,侯卫东就选了一个无人的位置坐了下来。前面是一男一女,女的趴在男的腿上,就如情侣一样,这在学院也是常见之景,侯卫东也就没有在意,看了约莫十来分钟,一个女人坐到了侯卫东旁边,侯卫东并没有在意,继续看录相。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女子已靠在侯卫东身测,她哆声地道:“老板,耍不耍。”侯卫东没有听清楚,朝里移了移,与女子拉开距离,奇怪地问道:“什么事?”女子跟着移过来,道:“摸起耍,五块钱;打手枪,十块;我用口帮你,二十块,便宜得很,又好耍。” 侯卫东刚从学院毕业,又是学院中少有的学生党员,虽然在夜间十分钟时也喜欢摆些黄色笑话,可是当真面对时,根本没有这个胆量,他就道:“我不耍,你走开。”女子又纠缠了一会,侯卫东态度坚决地道:“我不耍,别来烦我。” 女子见做不成生意,就站了起来,轻声说一句道:“土八路。”在沙州,土八路是对吴海、益杨等县的专用称呼,意思是说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是乡巴佬。 侯卫东被迫离开小佳的家门,正是由于家在吴海,工作在益杨,地域歧视已让他很是受伤,此时这个女子如此称呼,让他胸中之火一下就窜了起来,他腾地站起来,低声道:“有种你再说一次。”女子嘴硬,道:“土八路,说了就说了,你把老娘啃一口。” 侯卫东抬腿就踢了这个女子一脚,这个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三哥,有人打我。” 妖艳女子的一声惊呼,就如一粒火种掉在了干草之上,录相室好几对野鸳鸯立刻分开。 “老三,有人打老娘。”妖艳女子坐在地上,一边叫人,一边用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显得很是泼辣。 侯卫东见录相室出来了两三个人,就知道事情不好,抬脚就朝外跑,妖艳女子伸手扯住了侯卫东的裤腿,侯卫东使劲往外,只听得“嚓”地一声,薄薄的裤腿被撕下了一段。 已有一个人影堵在住大门,他手里提着一张板凳,望着侯卫东就砸了下来,侯卫东从高中起,就在田径队里训练,一只手能举起七十公斤的杠铃,是田径队中打架的一把好手,板凳迎面而来,侯卫东向左一闪,析凳就带着风声砸在了地上。 堵在门口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板凳落空,胸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接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烟摊之上。侯卫东却没有跑掉,他又被一个年轻人拦住了,年轻人手里提着一根扫帚,对着侯卫东劈头盖脸就是一阵乱打。 这时,屋里的几个汉子也冲了出来,他们乱七八糟地喊着什么,侯卫东一句也没有听清楚,眼见着自己捅了马蜂窝,急中生智,就朝车站跑去,刚才在车站转悠时,他见到车站里有一个警务室,里面还坐着一个穿警服的民警,侯卫东父亲和哥哥都是公安局的,他对警服极为熟悉,见到警服,知道里面之人是正式的民警,而不是联防员,一般警务室里都坐着联防员,很少有正式警察坐在里面,看到有正式民警,还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到了关键时刻,侯卫东下意识地就朝着警务室跑了过去,他猛地一个直拳,将挡在前面的小个子打翻在地,也顾不得飞舞的拳头,直冲车站,一张小方凳飞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侯卫东的背上,侯卫东只是觉得后背震了一下,却丝毫不敢慢下来,他一口气冲到了警务室,喊道:“流氓打人。” 警务室的民警正在看着一本破旧《读者》杂志,他站起来,看了正好侯卫东,顺手提起胶棒,几步就来到门口,六七个汉子已追到警务室门口,见到站在门口的民警,便停了下来。 民警嘴里叼着一枝烟,他把烟一吐,举起胶棒,使劲地敲了一下举得高高的板凳,历声道:“干什么,把东西给我放下。” “罗警官,里面的小子看录相不给钱,还去调戏售票员。”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抹着眼睛,一幅被侮辱的表情,道:“罗警官,我让他买票,他不买票,还摸我。”另一个身材瘦小、面相有些凶狠的汉子,他捂着肚子道:“这个小子手好狠,我要住医院,肯定是重伤。”另一个鼻子被打出血的男子也在一边起哄,那个民警手里提着胶棒,哼了一声:“少在这里装蒜,你们屁股拱一拱,我就知道拉稀屎还是干屎,贾老大,吴兵,你们两人留下来,其他的都给我滚回去。” 他们都是录相店附近的生意人,平时关系好,经常搭起伙欺负外地人,是典型的地头蛇,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在警务室起了一会哄,见罗警官渐渐地变了脸色,便慢慢地散了。 贾老大脸上挨了一拳,半边脸都麻了,跟着罗警官进了警务室,便恶狠狠地盯着侯卫东。 罗警官走到门口,拉开嗓子吼道:“驼背,过来。”一个精神抖搂的联防员跑了过来,笑道:“老罗,别喊我驼背,以后找不到媳妇,你要负全部责任。”罗警官年纪并不大,但是他学历高,办事很是地道,在武金派出所的辖区颇有些人缘,他道:“费话多,你到隔壁去问问贾老大和吴兵。” “过来,谁叫你坐着,站起来。”罗警官对侯卫东丝毫没有客气,取过笔,就准备做笔录。 侯卫东屁股刚落地,就被罗警官毫不客气地叫了起来,他在学院里,向来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如此委屈,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就站在罗警官对面,等着罗警官询问。 当问到籍贯之时,罗警官抬起头来,道:“你是益杨人,到沙州干什么?”侯卫东想了想,就老老实实地道:“我是沙州学院的学生,今天离校,送女朋友回沙河,我买了四点半的票。” 罗警官闻言,不禁多看了侯卫东一眼,道:“学生证,给我看看。” 侯卫东的学生证上面已盖了毕业两个大字,这意味着学生证已经作废,罗警官翻来翻去看了一会,笑道:“沙州学院的学生,还是政法系的。”他把毕业证丢还给侯卫东,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二章 水到渠未成(八) 侯卫东见这位警官看毕业证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心念一动:沙州学院政法系很多同学毕业以后都进了公检法司这几个单位,他提起沙州学院时语气很有些亲切,说不定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www.65txt.com 想到这里,侯卫东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就将此事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在大部分事实真实的情况下,隐瞒了自己先动手事实,只说那个女人缠着自己,侯卫东知道这事只是小事,全看这警官如何处理,他打定主意:“若是这个警官要小题大做,就把父亲抬出来,父亲在整个沙州还有些名气,或许还有作用。” 罗警官一本正经地道:“打架的细节你没有说清楚,重新说一遍。”罗警官看到侯卫东一个人就让三四个人带伤,知道他也是经常打架的主,就故意教训他。 “你别绷着。”罗警官用手指了指另外一间房子,道:“等会他们自然要说实话,如果你说了假说,今天这事就不好交待。” 蛇鼠一窝,常常用来形容警察和社会人物勾结在一起,为害社会,称霸一方,侯卫东常听当公安的父亲和哥哥闲聊,对此并不陌生,只是没有直观感受,这一次,面对着长相还算端正的年轻警察,他彻底无语了,就故意示弱,耸拉着脑袋不说话。 这时,被称为驼背的联防员走了进来,笑道:“这个小子挺能打,贾老大这么多人,都弄不住他,贾老大嚷着要医药费。” 罗警官面无表情地对驼背道:“让贾老大过来。”驼背答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贾老大进了警务室,他摸出一包红塔山,道:“罗哥,来一颗。”罗警官把烟叼在嘴上,淡淡地道:“这事就这样,算了,回去做生意,才是正经事。”贾老大是老油子,他摸着脸道:“我们几个人都被打伤了,医药费总要给点,吃颗花椒顺口气,不能白让这小子打了。” 罗警官眼睛一瞪着,道:“不要登鼻子上脸,你屁股上吊了几砣屎,老子还不清楚,这是我的朋友,别在这里胡扯蛋了。”贾老大见机很快,脸上便转了睛,道:“原来是罗哥的朋友,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他扔了一枝烟给侯卫东,道:“罗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随时到录相室来玩,全免费。” 等到贾老大和驼背出了门,罗警官对有些诧异的侯卫东道:“你要加益杨吗?” “对,四点半的车。” 罗警官起身给侯卫东用纸杯倒了一杯水,道:“以后出门在外,不要这么冲动,车站码头这些地方,特别复杂,弄得不好,就要出大事,不要以为你能打,毕竟好汉不敌双拳。” 侯卫东知道这个年轻警官帮了自己,感激地道:“多谢警官,我以后一定注意。”侯卫东不明白这个警官的态度为何这么好,想问,却有些犹豫。 罗警官笑道:“不要疑惑了,我是你的师兄,沙州学院政法系,89年毕业。” “原来是师兄。”侯卫东把纸杯子放下,亲热中带着感谢,问道:“师兄贵姓。” 罗警官随口道:“贵什么贵,我叫罗金浩。” 侯卫东心中一乐,自已判断没有错,这位警官当真是沙州学院政法系的,而且是政法系有名的人物,他高兴地道:“原来是罗师兄,久闻大名了。”罗警官奇道:“你知道我?”“当然知道,罗师兄是纠察队队长,你毕业以后,就是由吴卫国当纠察队学生队长,吴卫国走了,就是由我来当纠察队学生队长,吴卫国和胡处长经常提起你。” “吴卫国这个小兔崽子,毕业以后也不打个招呼,他分配到哪里去了。” “他先是分到湖南,听说后来辞职到深圳去了。” 罗警官突然想起一事,道:“今天是七月一日,正是离校的日子,你怎么跑到沙州来了。”他用手点了点,道:“肯定是女朋友在沙州。” 侯卫东脸色有些尴尬,简单说了说原因。 听说上门被拒,罗警官“哈、哈”就笑了起来,一张脸笑成了烂柿子,很有些童真,和刚才的严肃模样大不一亲,“侯卫东,我们有缘,我也是毕业就上门,不过我比你还要惨,直接被堵在了门外,沙州学院流行一句话,毕业就是爱情的坟墓,没有听说过吗?” 侯卫东有些无奈地道:“我自以为我是一个例外。” “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什么意外。”罗警官调侃了一句,抬头看表,道:“四点钟了,你也准备上车吧,我在武金派出所,有空就来找我,小师弟。” 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晃了过来,一个浑身酒气的民警走进了警务室。 进门的警察至少有一米八以上,身高体宽,站在门口,将警务室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侯卫东一米七五,在沙河算是中等个子,可是在这位警察面前,却感到了一阵压迫。 “王所,来了。”罗警官招呼了一声,把旧《读者》放在了一边,他也没有站起头,把头靠在椅背上,手在桌上轻轻的敲着。 胖警官瞪着侯卫东,舌头打着转,道:“哪里钻出来的小兔崽子,听说把贾老六打了。”罗警官平静地说:“王所,这事已处理好了,小纠纷,没有问题。”胖警官明显喝高了,他摇晃着走到了侯卫东身旁,道:“一个打一群,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 王所长叫王波,是武金派出所的副所长,他是老油子,和车站附近的贾老六等大小商贩混得很熟,每年都得了不少孝敬,今天中午和车站的头头们一起喝了酒,头昏脑涨从餐厅出来,就遇到了正在流鼻血的吴兵,得知有人在车站闹事,趁着酒兴,便来到了警务室。 他抬手就是一耳光向着侯卫东抽了过去。 侯卫东向后一退,这一巴掌就抽空了,他握紧了拳头,只要这个王所继续出手,他也准备不客气地还手了,“人死卵朝天,怕个屌。” 这个警务室是王所长的地盘,他在这里打人早就打顺手了,没有想到这人敢躲,于是勃然大怒,他身高体胖,上前一步,就把狭窄的警务室的退路堵死,顺手抓了一根挂在墙上的胶棒,举起来就准备向侯卫东砸过去。 罗金浩知道王所长喜欢打人,可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拿着实心胶棍砸人,也过于横行霸道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历声道:“王波,干啥子。” 王波和罗金浩向来面和心不和,他扭过头来,趁着酒意道:“你娃吼个屁。” 罗金浩指着王波的鼻子道:“今天你有本事打,我就去找段局,我们把汽车站的事情拉直了来说。”王波没有想到罗金浩突然间如此强硬,他将胶棒在桌子上敲得“咚、咚”直响,斜着眼睛道:“你是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 水到渠未成(九) 屋内火药味道极味,侯卫东这位当事人反而成了局外人,他看着王所,更是打定主意,只要这位王所长和罗金浩打起来,他就管不了这么多,要给这个混蛋一些历害尝尝。www.65txt.com 但是,他的打算很快就落空了,两人虽然剑拔弩张,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罗金浩长着一双小眼睛,配在圆脸上,让人显得很和气,但是生气之时,小眼睛变得极为锋利,眼神亦咄咄逼人,他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上一个月,谁到局里告了老子的刁状,别以为我不清楚,王波,你有什么杂草,我清楚得很。” 武金派出所是城区派出所,有二十四个民警,但是真正办案有水平的,也不过四、五个人,论到办案水平,所长邓家春排第一,罗金浩就要坐第二把交椅,王波业务能力也还可以,可是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业务上,所里实行目标管理,王波各方面的指标也就不高不低。 罗金浩与王波关系原本不错,今年初关系却突然紧张起来,这是由于年初的一件事情。 那一天王波值班,罗金浩的下线得到了一条准确情报:“消失一段时间的赌博窝点又出现了。”向所长邓家春信誓旦旦作了汇报以后,他按照规矩给值班副所长王波也通了气,然后就收网,谁知他们扑了一场空。 此事让罗金浩在邓家春面前丢尽了面子。 罗金浩的情报很可靠,纳闷之余,就利用职务之便悄悄查了王波电话号码,就在他们行动前夕,王波用手机给另一个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这个手机机主就是被人指证的赌博窝点后台之一。 此事后来不了了之,虽然没有结果,罗金浩却在心里将王波打入了另册,后来,罗金浩查电信号码一事,被电信部门无意中透露给了王波,两人关系急转直下,今天只不过是半年来积累猜疑及矛盾的一次爆发。 副所长王波的舅舅曾是沙州市政府不大不小的人物,年龄到点后就进了人大当副主任,他能当上派出所副所长,其舅舅出了大力,违纪违规的事情,王波这些年来还真做了不少,此时见罗金浩一幅成竹在胸、有恃无恐的模样,又想起他在年初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心中反而有些心虚,但是又不想落了面子,就青筋暴跳地道:“今天你说清楚,我有什么杂草,说不清楚,老子跟你没有完。” 两人都不服软,在桌子上重重地锤来锤去,桌子摇摇欲坠,似乎就要散架。 车站的工作人员听到警务室的吵架声,都围在了门口,他们一个个都幸灾乐祸,没有人上来劝解。 联防员驼背听到吵声,到窗户外张望了一会,便悄悄跑到门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所长邓家春打了一个电话,驼背是邓家春的表弟,他是农村退伍兵,退伍后就在武金派出所当联防员。 武金所所长邓家春正准备到局里开会,接到电话,虽然驼背说得很隐讳,他却心如明镜一般,就铁青着脸,拔通了车站警务室电话。警务室电话猛然间响起,正斗鸡一样的罗金浩和王波,被这突至的电话声吓了一跳。两人同时转向了电话机,罗金浩距离电话近,他顺手就接通了电话。 “叫王波接电话。” 邓家春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五的样子,声音却如铜锣一般,把罗金浩耳膜震得直响,他把电话放在桌上,冷冷地对王波道:“你的。” “日死你妈,王波,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两人还在警务室弄起来,脑子让狗吃了,马上回派出所,不要在车站丢人现眼。” 邓家春在电话里对着王波破口大骂,武金派出所正在争创沙州市先进派出所,沙州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和分管副市长准备在七月三日到派出所考察,在如此关键时候,两个民警居然发生了内哄,让邓家春顿时火冒三丈。 王波站直了身体,酒也全醒了,他恭敬地道:“所长,我马上回去。” “王波,你把车站附近弄干净,让他们做事不要过份,我丑话说在前面,把老子惹毛了,给他们来个底朝天。”电话线另一边的邓家春停顿了一会,声音缓和下来,道:“王波,通知所有干警,今天晚上七点在所里开会,不准喝酒。” 接过电话,王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是一米八五的汉子,但是在一米六五的所长邓家春面前,没有一点威风,就算是在电话上通话,他也保持着恭敬的态度。放下电话以后,王波把手中胶棒往桌子上一丢,狠狠地瞪了侯卫东一眼,一边走一边道:“都回派出所,所长晚上七点要开会。” 等到王波出了门,罗金浩露出了一丝不屑,小声说了一声:“渣子。” 见罗金浩为了自己,和派出所王所长吵了一架,侯卫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充满了感激,真诚地道:“罗师兄,给你添了麻烦。” 罗金浩无所谓的神情,道:“小事一件,若是依得刚毕业时的性格,早就和他干起来了。” 侯卫东好奇地问道:“师兄毕业后就在派出所吗?” 罗金浩摇了摇头,道:“毕业后分到市局,在法制科,这是为局里把法律关的部门,也算是出人才的部门,当年我年少气盛,对下面办案民警也不客气,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有理,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后来就直接从法制科弄到了派出所,美其名日到基层所锻炼,这一来就是三年。” “对了,你分到哪里?” “毕业前,参加了益杨县党政干部选拔考试,考过了,现在正等着分配。” “党政干部,好好干,比师兄有前途。”说到这里,罗金浩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大学毕业时,认为自己真是天之娇子,这几年混下来,才发现其实狗屁不是,师兄告诫你一句,千万不要以拯救天下为已任,千万不要以为别人皆醉而自己独醒,如果这样,不是圣人就是蠢才,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老老实实把工作做好,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其他事情别想得太多了。” 侯卫东认真的听着,罗金浩是纠察队的前辈,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此时,他言谈间中有着淡淡的不平,也有一些落泊,让侯卫东感触颇深。 “嘿,今天话怎么这么多,算了,不说了。”罗金浩抬头看了看挂钟,“到点了,你去坐客车吧,最后说一句,上班以后头脑要清醒,如今社会的复杂程度,有时让人难以想象。” 谢过了罗金浩,侯卫东上了车。 客车缓缓出了沙州汽车站,他紧紧盯着窗外,幻想着小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街道上,正在向着自己微笑,结果自然很失望,街上人来人往,心爱的人却藏在人海深处,而且随着客车的移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当沙州市完全消失在一片阳光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一句熟悉的诗句,不合情理地从心底深处跳将出来,侯卫东只觉心中空荡荡无处着力。 第十四章 跑断腿(一) 客车行走于大道上,过了东洪,沙州市的痕迹也就淡了,更多的是益阳县的标语,这些标语往日看着讨厌,此时反而有一种亲切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车站事件不过插曲,车过东洪,小佳、陈庆蓉和张远征的影子就在侯卫东头脑里旋转不停,就如走马灯一样,又如舞厅里的旋转灯,“剪不断,理还乱”的滋味,侯卫东也略有了体会。 可是,下了客车,踏上了益杨熟悉的大街,侯卫东又别扭地发现,从沙州学院毕业以后,他就暂时和益杨县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意味着什么,也就是没有了立身之地,在沙州学院之时,侯卫东和其他同学时常嘲笑沙州学院的种种不是,可是当自己离开了沙州学院给予自己的小床,才发现整个益杨,竟然没有自己的一张小床,这是一个城市最现实和最无情的地方,这也就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的原因,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正是说的这个道理。 在街道上很茫然地走了一会,四年时间,侯卫东陪着小佳将大街小巷逛得十分熟悉,这也就让许多地方都能牵出对小佳的回忆,以前常嘲笑小佳对逛街的痴迷,如今小佳远在沙州,就算想陪她逛街也不可得,这让侯卫东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如今的益杨,最熟的人就算是同一寝室读了四年书的刘坤,在寝室里,侯卫东和蒋大力关系最铁,只要没有约会,他们两人就混在一起,与刘坤的关系相对就要差一些。 刘坤是寝室里独行客,生活得很自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梳子慢慢地梳理头发,每天晚上熄灯以后,各个寝室都要讲一些黄色的话题,这个时候,刘坤发言最为积极,常常语出惊人,我们班上有一个女孩,长得实在有些丑,俗话说,丑人多怪,这个女孩自然就是班级女生中性格最怪的一个,一天晚上,刘坤突发感叹:她长得这么丑,脾气又怪,肯定嫁不出去,下面没有人用过,说不定会生锈。 此语一出,生锈就逐步成了对丑女的代号,比如,在公共场合看见一个女孩长得不怎么样,沙州学院政法系的男生就会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很生锈。”延伸出来,看到漂亮女生,就会一齐感叹:“真***光滑。” 刘坤就是沙州学院“生锈”与“光滑”文化的创造者。 可是这位口中英雄,在交女朋友上却总是阴差阳错,每到周五,就把头发梳成周润发的大背头,到学院的三个舞厅晃来晃去,就这样晃了四年,毕业的时候,他还是光棍一条。 在益杨最繁华的利民商场行走着,不少商场都在放着一首伤感的歌曲:“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即使离别也不会有太多难过,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W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 这首歌,侯卫东也听过很多遍,当时觉得平常,可是今天,由于沙州之旅的特殊原因,他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静静地站在一个不妨碍行人的角落,充满着忧伤地听着童安格温柔成熟的歌声。 夏日夜晚最为美丽,夕阳仍在空中,街灯却渐次地打开,五颜六色的裙子出现在利民步行街道上,夜色,让这些女子们个个都细致如玉。 侯卫东在流光中徘徊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幢大院前,里面有十六幢八屋楼高的住房,院内绿树成萌,里面的住户全是益杨县党政机关干部,俗称为:“二县府”。 询问了守门的大爷,他听说是找六幢的刘坤家,态度立刻就好了起来,道:“刘部长家就顺着这条道走,六幢一单元五号,好找得很。” 刘坤家果然好找。 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她长相并不是特别漂亮,最大的特点是“白”,皮肤洁白而细腻,极有光泽,凭空使她增添了许多韵味。 女子很有礼貌地问道:“你找谁?”这女子相貌与刘坤八分相似,特别是皮肤,更和刘坤如出了一撤,只是,这等皮肤长在女子脸上,便被称为妩媚,而长在男子脸上,稍不留意,便被称为小白脸。 侯卫东知道刘坤有一个姐姐在银行上班,眼前这个女子肯定就是刘坤的姐姐,就彬彬有礼地道:“刘姐,你好,我是刘坤的同学侯卫东。”那女子正是刘坤的姐姐刘莉,她听说过侯卫东的名字,便对着屋内喊了一声,道:“刘坤,有同学找你,是侯卫东。” 屋内响起了一阵踢踏的拖鞋声,刘坤从里屋走了过来,他在家里也穿了一件短衬衫,头发似乎还有些摩丝,显得又光又亮,他走到门口,惊奇地道:“侯卫东,你今天不是到沙州去了?”侯卫东不想将他的狼狈相告诉给刘坤,就道:“我明天想到人事局报到,看分配方案定下来没有。”刘坤站在门口,道:“应该没有这么快,听说要七月中旬才有结果,你不是要去见小佳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他们不同意你们的事情。”侯卫东不想提这事情,道:“工作没有落实,哪里有心情去谈这些事情。” 一九九三年的七月一日,对于侯卫东来说,想来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上门相亲被拒,又在车站遇到了麻烦,还差点被胖警察揍一顿,而且从沙州市到益杨县走了一个来回,整整坐了六个多小时的汽车,所有的事情加起来,让他脸上竟有了淡淡的风尘之色。 对于刘坤来说,七月一日是舒适的一天,他坐着小车从沙州学院出来,中午被他爸爸单位的同事拉到外面,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晚上一家人又出去吃了一顿,庆祝他从沙州学院毕业。 两相比较,刘坤就显得颇为滋润,站在门口也就有了些优越感,在大学同居四年,父亲是益杨官员的刘坤原本有着极强的优越感,可是侯卫东在学院表现得太突出,成绩优秀,拿过四次一等奖学金,是院、系两极的学生会干部,是为数极少的学生党员,还将生物系的系花张小佳追求到手。这些成绩,在学院中算得上突出,因此,刘坤来自家庭的优越感被侯卫东一点一点的粉碎,此时,优越感再一次回来了。 刘莉在屋内道:“你们两人怎么在门口站着说话,快进来。”刘坤这才恍然大悟道:“快进来。” 刘莉家是三室一厅,客厅还兼着饭厅的功能,足足有三十个平方,侯卫东见识过小佳客厅里的狭窄,见到了这个大大的客厅,心暗道:“沙州有什么了不起,一家人还不是这样挤在一起。” 毕业前,侯卫东已经确定分到益杨县,刘坤多次主动道:“以后来到了益杨,就住到我家里去,我们哥俩好好聊聊。”正因为此,侯卫东到了益杨以后,没有去住旅馆,就直接来他家。 “喝茶,这是青林镇茶场送来的好茶,一百块钱二两。”刘坤递给了侯卫东一个白色细瓷茶杯,便坐回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随意地“叭、叭”按着,有一句无一句与侯卫东聊着天。 在侯卫东心中:“刘坤远不如自己优秀。”因此,他们两人的交往中,侯卫东心理上隐隐占着优势。今天刘坤不冷不热的表现,让侯卫东觉得很是别扭。 第十五章 跑断腿(二) 电视,是一些很无聊的广告,不痛不痒,不咸不淡。(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刘莉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端到厨房里,切成巴掌大的薄片,插了一些牙签,端出来后,笑着对侯卫东道:“吃西瓜。”她的笑容很是温柔,大姐姐般成熟的风韵,与学院矜持少女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刘坤毫不客气地拿起就起,他以侯卫东道:“这是金滩镇送过来的,新二号瓜,味道很不错的。”侯卫东也不愿意在刘坤面前显得太拘束,他用牙签穿了一片,对着刘莉道:“谢谢刘姐了。” “不要太客气了。”刘莉一边说,一边就抢过刘坤手中的遥控板,按了几下,电视里就传出了《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歌:“千年等一会……。” 刘莉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小腿跟着电视里的歌声轻轻地抖着,她的小腿修长,皮肤亦是白细。成熟女子的小腿,让侯卫东禁不住有些咽口水,他连忙咬了一口西瓜,掩饰自己的吞口水的行为。 短时间内,三人皆无言,刘莉看了一会电视,随口问侯卫东:“听说你参加了益杨党政干部考试,考得怎样?” 益杨党政干部考试,有十个名额,据说是为了益杨县的发展积累人才,有一千多名应届毕业生参加考试,侯卫东考了第二名,成绩相当不错,他尽量掩饰心中的得意,故作平淡地道:“勉强过关,我明天就准备到人事局去问问什么时间报到。” 刘莉显然很熟悉这次的党政干部考试,听到侯卫东考上了,有些意外地看了刘坤一眼,“侯卫东考上了,怎么没有听到你说起过。” 刘坤没有回答,专心地啃西瓜。 刘莉却言犹未尽,道:“一个班的同学,侯卫东考入前十名,你才考三百六十名,真不知道你在学院干了些啥子。”刘坤刚才在装深沉,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不高兴地道:“我才不想到乡镇去工作,成天跟农民打交道,又脏又臭。”刘莉反驳道:“爸爸在乡镇干了十多年,什么时候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当年全家在乡镇的时候,你天天往坡上跑,还不是和农村小孩一样,现在进了城,就忘本了,看不起乡镇了。” “这次党政考试,全部进入了组织部的梯队,多少人都想进入,刘坤你也不要说大话,明明没有考好,还要找客观原因,以后工作了,要脚踏实地的,好好向侯卫东学习。” 刘莉属于伶牙俐齿的女孩,和弟弟争论起来,就如机关枪一样响个不停,两人又争了几句,刘坤渐渐红了脸,就如斗鸡一样,眼看着就要发作了。 姐弟俩的争执,让侯卫东很是尴尬。 这时,传来了门锁的响声,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中年男子长着架着一幅金丝眼睛,身穿白短袖,不胖不瘦,脸上黑黑的,总体上很是干练,而中年女子皮肤也很白,头发烫成大波浪,这是当前最流行的发式。 侯卫东礼貌地站起来的同时,看着这对中年夫妇,他头脑中竟然突然间有了一个绰号:黑白双煞。 黑煞见屋里有客人,便走到了客厅,不等介绍,便问道:“你是刘坤的同学吧。”侯卫东连忙道:“刘叔叔,你好,我是侯卫东。”刘莉就道:“侯卫东也参加了党政选拔考试,他考得不错,进入了前十名。” 黑煞坐在单独的一个沙发上,指着刘坤道:“刘坤,今天柳叔叔把成绩拿出来了,你考了三百六十名,真是给我丢脸。”刘坤脸色极为难看,道:“爸,我好歹也考上了大学,怎么给你丢脸了,柳叔叔的儿子还不如我,当了几年兵,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当兵又怎样了,我就看着顺眼。” 柳叔叔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他的儿子柳江涛和刘莉一班,成绩一般,高中毕业就参军入伍,退伍后分到了县建委,两人如今已确立了恋爱关系,刘坤话峰直指柳江涛,刘莉自然不同意。 黑煞又问道:“你考了多少名?” “第二名。” 黑煞点点头,道:“不错,嗯,不错。” 白煞换了鞋子,走到客厅,她保养得极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上去根本不象是要满五十的人,她用牙签挑起一片西瓜,也没有招呼侯卫东,自顾自地吃了两块,才对黑煞道:“让你早点回来,就知道使喝酒,看嘛,白娘子都演了半集了。” 黑煞亲切地问道:“到哪个镇落实没有?你们十个人都全部要分到乡镇去,乡镇很艰苦,要有心理准备,特别是青林、吴滩等镇,距离远,交通不便,工作任务很重。” 侯卫东没有到乡镇生活过,对乡镇生活根本没有概念,道:“参加考试时,就明确了下乡镇,既然下乡镇,条件肯定就没有城里好。” 白煞用纸巾擦了擦手,道:“你是刘坤的同学吧,参加了党政干部考试。” 黑煞就道:“侯卫东考得好,全县第二名,小伙子不错。” 白煞不以为然地道:“小坤没有考上,也是一件好事,若是分到了乡镇,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调回来,若是分到青林和吴滩,进趟城要坐两、三个小时,到时哭都来不及。”她说这话时,充满了居高临下之态,让一旁的侯卫东即有些尴尬,又有几分不满。 “话不能这样说,乡镇锻炼人,县上的领导,哪一位没有在乡镇当过一把手。”黑煞又对侯卫东道:“侯卫东,好好干,组织上对你们这一批干部寄予了厚望,这也是沙州历史上第一次公开选拔后备干部,以前没有,以后也难说,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白煞脸色阴沉沉的,道:“是驴是马,还是要经过实际工作考验。“ 白煞极为护短,儿子刘坤党政干部考试没有成功,而侯卫东却是全县第二名,她心中没来由就有些不满,句句话都说给侯卫东听,而她所说的话,也有五分是真实的,下了乡镇,天高皇帝远,如果上面没有人,要想混出个样子实在有些难。 白煞毫不留情面的话,就如细鞭子抽在侯卫东脸上,他知道黑煞是县委常委,就忍着不满,恭敬和黑煞说话。 刘坤被父亲说了一通,很不高兴,就马着脸坐在一旁。 说了一会,侯卫东就起身告辞。 侯卫东刚刚从学院毕业,还没有住旅馆的习惯,找刘坤,其实是想在他家住一晚上,可是见到刘坤家人之后,他打消了在住在刘坤家的想法,决定去住旅馆。 第十六章 跑断腿(三) 礼貌地拒绝了刘坤的缴请,侯卫东出了刘坤家的大门,刘坤还是穿着一双拖鞋,将他送到了“二县府”大院。www.65txt.com 到了门口,刘坤便停了下来,道:“毕业以后,就不能象以前那样天天见面了,今晚就住在我这里,我们哥俩好好聊聊。” 侯卫东笑着拒绝道:“我哥出差到益杨来办案子,约好了等一会见面,我们以后都在益杨工作,不愁没有机会见面,你回去吧,改天再聊。” 刘坤也没有强留,他道:“如果真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分配结果出来以后,跟我联系。”他突然神秘地道:“给你说一个事,这事情你要保密,不要给任何人说。”环顾左右,道:“我的工作已经落实了,我分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以后你到了乡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给我说。” 路灯透过树叶,一些斑点落在了刘坤的脸上,一团黑,一团亮,侯卫东忽然对刘坤产生了一阵陌生感,离开了学校,刘坤身上就多出来一阵说不出的优越感,这个优越感在学院之时深藏在内心深处,条件一旦成熟,就不知不觉地溜了出来。 “以后到了县政府,就要喊你领导了。”侯卫东勉强开了一句玩笑,转身向门外走去,道:“你回去吧,我哥的车说不定已经来了,不能让他等得太久了。” 走了“二县府”大院,侯卫东一直没有回头,等拐了一个弯,他飞快地回过头去,二县府已经隐入黑夜之中,就如一个黑沉沉的怪兽。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两年时间,一定要见分晓,看谁混得好,刘坤,在学院是不是我的对手,在益杨,你一样会被我打败。” 侯卫东一路给自己打着气,他在利民大街转了几圈,这才感到肚子饿得贴在了后背,便拐进了一家小面馆,要了三两杂酱面,加上许多辣椒,吃得满脸是汗水,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一些。 想着刘坤的神情,侯卫东狠了狠心,在一家档次还不错的旅馆,花了二十元,要了一个双人间,邻床已坐着一位满脸麻子的大汉,侯卫东也没有心情和他说话,自顾自躺在床上,点了一支烟,自顾自地吞云吐雾。 大汉看见侯卫东抽着红塔山,便问道:“哥们,你是到益杨出差的?” 大汉一口地道的北方话,侯卫东吐了一口烟,反问道:“你是北方过来的?” “我是东北人,才从沙州市过来,明天到为民机械厂去看一台设备。”大汉听侯卫东也说普通话,就道:“你是哪的。” “沙州的。” 北方人显然是长期跑业务的老江湖,毫不掩饰地问道:“益杨有没有小姐?” 侯卫东初出学院毕业,社会经验欠缺得很,哪里玩过小组,只是读书之时,刘坤成天都口水滴答地吹嘘着益杨城里的小姐价钱及分布,侯卫东这才对益杨小姐基本情况有一些了解,他想了想,就道:“远东宾馆楼上有,小姐还不错。” 北方人眼色放光道:“玩一次多少钱。” “就地正法一百,带出来过夜要四百。” 北方人立刻下了床,把裤子穿上,道:“益杨女人模样俊俏,就是有一个缺点,没有屁股,走,兄弟,我们一起去玩玩。”侯卫东反驳道:“什么叫没有屁股,那叫苗条,你去玩,今天累了,没有兴致。” 北方人“哈哈”笑了两声,就色迷迷地出了门,为益杨的第三产业做贡献去了。 小旅馆里有一台十四英寸的小彩电,侯卫东百无聊赖,打开以后,好几个频道都是演《新白娘子传奇》,连换几个台,都没有可以入眼的节目,侯卫东就出了屋,到外面的街道上走了一圈,买了一本盗版的《朝鲜战争》,就回到屋里读起来。 由于父亲曾经随着部队去过朝鲜,侯卫东就对有关朝鲜战争的小说、传记特别感兴趣,这是他买的第三种版本的图书。读到十一点,正在精彩处,北方人走了回来。 “益杨妹子皮肤真嫩,摸起来真是舒服,兄弟,今天晚上我玩了两个。”说这话时,满脸麻子都出现了欢欣鼓舞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了侯卫东说的话,又道:“我就地正法了两个,最后一个弄了半个小时,益杨妹子水流了一地。” 侯卫东见他口水长流,意犹未竟,很有些厌烦,就不耐烦地道:“睡了,把灯关了。” 北方人心满意足拿着毛巾出去洗澡,回来之后,往床上一摔,很快就打起了如雷的鼾声,看来确实是经过了大运动量,被累惨了。 第二天,侯卫东起床之时,北方人仍在大睡。 夏日太阳也出来得极早,不过七点钟,阳光已将益杨县的大街小巷照得晃眼,侯卫东又在昨天的面馆吃了三两小面,混到了八点半,又到新华书店去站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混到九点半,这才朝县政府走去。 益杨县人事局在县政府三楼,虽然在沙州学院之时,学生意气,挥斥方酋,视县政府如无物,可是真的走到了县政府大院,看着四方形的灰色建筑,再看着房顶上的国徵,以及外面飘扬的红旗,侯卫东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口也有些干。 “人死卵朝天,都是人,我怕个屌。” 给自己打了气,他就抬头挺胸朝县政府走去,走到门卫处,他眼都没有朝那边望一下,守门的保卫有三个,都是三十多岁样子,他们根本没有管侯卫东,当侯卫东要进大门之时,他们看到了两位穿着老旧、神情犹豫的中年人,一位门卫便走了出来,用不高却严历的声音道:“你们找谁,先在这里登记。”侯卫东回头看了一眼,两位中年人已经乖乖地站在保卫室的门口,就如等着受审的犯人。 走了三楼人事局,侯卫东看着一排办公室,显得有些迷惑,他站了一会,就来到了写着“办公室”的房间,走了进去。 局办公室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后面是一个小年青,从气质来看,侯卫东估计他也就是这两年的毕业生,另一张桌子后面则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她拿着一张报纸,认真地看着。几个办事的都集中在小年青的桌子前,小年青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侯卫东见小年青一时也完不成,就来到了女同志的桌子前,问道:“同志,问一个事。”那个女同志头都没有抬,仍然盯着报纸在看。 “我想问问毕业生分配的事情,请问找那位同志。”侯卫东又问了一句。那位女同志把报纸翻过来又看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用手指了指小年青,道:“你问他,这事我不知道。” 侯卫东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有生气,就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几位办事的人走了,他走到年青人面前,道:“你好,我想问问毕业生分配的事。”那个小年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扭头指了指那位女同志,道:“我手里有事,你去问姜主席。” 被称为姜主席的女子脸色有些潮红,看起来火气很大,侯卫东暗自猜测:“她是不是正在更年期,若是更年期,肯定脾气大。”果多大,姜主席听到小年青把事情推给了自己,就不耐烦地道:“万局长专门给办公室分了工的,我只管接收文件,来人来访是由你负责,我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你何必把事情推给我。”姜主席把报纸朝桌上一扔,就气冲冲地出去了。 第十七章 跑断腿(四) id=jscontent style="FONT-SIZE: 10.5pt; COLOR: black; LINE-HEIGHT: 180%" align=left> 社会上,总把麻木、呆板、傲慢的脸称为衙门脸,侯卫东也常常听到这种传言,以前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有些夸张,可是此时的办公室情形,生动地给他演示了什么叫做“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他在心中暗道:“热情、周到、廉洁,是干部的基本素质,以后我当了官,一定要改变这种情况。” 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是侯卫东必须要在益杨县人事局把手续办完。 屁股坐着板凳,后背很舒服地靠着,小年青将眼镜取下来,用绒布细心地擦了擦,看着姜主席不在,就含沙射影地道:“有些人,屁大的事情不做一点,成天只会闹待遇、涨工资、抢房子,这大锅饭早就应该砸了。”发完牢骚,他伸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问侯卫东,“你有什么事情?” “我是沙州学院今年毕业的,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想问问,我什么时候报到。” 小年青听说是这件事,态度稍好了一些,就如久雨之天,终于有了阴转睛的迹象,“原来是这事,这件事情你到隔壁综合干部科,找朱科长。” 一句话的功夫,却让侯卫东等了近一个小时,侯卫东火气腾腾直往上冒,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从严格意上来说,对方并没有明显错误,他还是尽量显得有风度,礼貌地道:“谢谢了。” 来到了综合干部科,这里人更多,侯卫东接近等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便上前道:“同志,你好,我是沙州学院的毕业生,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请问什么时候报到。” 递上了相关证明,秃顶的中年人仔细看了看,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看了看,道:“侯卫东,考得不错嘛,看来是个高材生。”侯卫东见朱科长态度和蔼,不禁生出几分好感:“科长毕竟是科长,水平就是比办事员高。” 朱科长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十个人的分配方案还没有最后确定,七月十五日,你再来一趟。” “谢谢朱科长。”侯卫东见中年人说话和气,又得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出了益杨县人事局,便坐车回到了家乡吴海县。 坐着摇摆的客车回了家,侯卫东的母亲刘光芬正是厨房里准备午饭,没有听到然刹车声,就听到了开门声,便知道是小儿子侯卫东,她满心欢喜,却故意躲在厨房里,等着小儿子进来。 因为小佳的事情,侯卫东心中一直有些沉重,可是他不想让父母知道在沙州受到的委屈,故意高兴地道:“妈,我回来了。”没有听到母亲的回答,侯卫东径直走到厨房,高声地道:“妈,我回来了。” “毕业不回家,跑那里去了。”刘光芬脸上挂着笑,但是她背对着侯卫东,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侯卫东以为妈妈真的生气了,便走了厨房,手搭在妈妈的肩上,笑道:“我刚从益杨县人事局出来,综合干部科的人给我说,让我七月十五日去报到。” 刘光芬这才满脸是笑,高兴地道:“我还以为有了媳妇就不要老娘了。”她从冰箱里取了出一盆鱼,鱼是老大上午送回来的,刚杀了,还很新鲜,就利索地刮鳞、砍成大块,然后用盐码好,她一边动手,一边问道:“分到哪里?” 侯卫东见厨房里还有一盆卤好的排骨,就拿了一根肉最多的,在厨房里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从七月一日到现在,这几顿都没有吃好,让侯卫东食欲大开,他满嘴是肉,含糊地道:“据说还没有定下来,报到的时候才知道。” 刘光芬是小学教师,她最骄傲的成果是将三个孩子带得身体健康,心智成熟。 丈夫侯永贵当兵十多年,三个孩子都是刘光芬一手拉扯大,如今,老大侯卫国是吴海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骨干,老二侯小英是绢纺厂的会计,老三眼看着也要工作了,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心肝宝贝,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更疼爱从小就调皮捣蛋的侯卫东。 侯卫东青春期时是个叛逆青年,经常出去打架,刘光芬是公安家属,耳濡目染,就总是担心小儿子在社会上跟着流氓学坏,时常睡不着觉。 眼看着三个子女都长大成人,刘光芬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地白了不少,不过,她的心思没有白费,小儿子侯卫东自从上了大学,仿佛立刻就懂事了,调皮的小儿子居然成了学生干部,还在大三入了党。 当听到儿子入党的消息以后,侯永贵和刘光芬两口子特意买了一大腿羊肉,专门让老大侯卫国开车,把小儿子从沙州学院接了回来,还让女儿、女婿都回来。侯小英急急忙忙地回到家,听说是为了庆祝弟弟入党,哭笑不得,道:“爸,你偏心,我考上大学,你都没有这么高兴。”侯卫东姐夫是丝绸公司的中层干部,他很是理解,“浪子回来金不换,也难怪爸、妈这么高兴。” 一家人就借着小儿子入党的缘由,美美地吃了一顿。 刘光芬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就道:“从沙州回来了,小佳家里的意见如何?”侯卫东在心里痛了一下,就装作无所谓地态度,平淡地道:“小佳的父母不同意。” 刘光芬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看了看儿子的脸色,生气地道:“我儿子条件不错,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侯卫东又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显得很是豁达,道:“沙州是地级城市,益杨和吴海都是县疙瘩,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小佳父母不愿意小佳嫁给县疙瘩,确实是人之常情,情有可愿。” “再说小佳是独生子女,小佳的父母想把她留在身边,实是是无可非议。” 对于侯卫东和小佳的婚事,刘光芬作为男方家长,抱着儿子喜欢她就喜欢的态度,见任其发展,不过,这种结局早在她的预料之中,见到儿子回来之后,眼神中深藏着淡淡的忧郁,就想着如何劝解儿子,可是她想好的劝解之词儿子都说了出来,她便放下心来,道:“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本事,何愁找不到老婆,你哥都二十八岁了,都没有急着找老婆,你也不必着急,当务之急是把工作干好,你是男的,拖个三五年再考虑也不迟。”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声,一辆普通的黄色吉普车停在了楼下,车上跳下来了一个身穿茄克的年轻人,他和侯卫东长得很象,只是比侯卫东稍胖一些,头发短直,颇为精神。 此人侯家老大侯卫国,他走路极快,进了屋,听到侯卫东喊了一声哥,便道:“小三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和小佳父母见面没有,分配到哪里?”问了三个问题,不等侯卫东回答,便走到冰箱前,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盆凉水,一口喝了半盆。 每年夏天,刘光芬都要在冰箱里冻上冰糖柠檬水,为三个孩子们解暑,这也是侯家过夏天必备的清凉饮料。 第十八章 跑断腿(五) 刘光芬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侯卫国大口地牛饮,便责怪道:“才从外面回来,不要这样喝,肠胃受不了,不听话,以后就不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侯卫国正要把柠檬水放进冰箱,刘光芬又道:“不要放进去了,你们爸爸等一会就要回来,他不能喝得太凉。” 这时,楼下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刘光芬走到窗口,果然是老头子回来了,她就大声喊道:“小成,你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侯小英说一声,让她晚上回来吃饭。” 坐在驾驶室的是一位年轻人,就伸出头,道:“刘老师,又弄啥子好吃的,怎么不请我?” “上来嘛,只怕有些人不敢?” 年轻人新婚不久,已是典型的粑耳朵,他笑道:“算了,刘老师心不诚,不是专门请我,改天再来。” “什么时候把新娘子一起叫过来吃饭。” “要的。” 随着汽车的发动,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走进了屋里,他看到侯卫国和侯卫东两兄弟都在,一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边走到了桌子旁,拿起盆子,一口气喝得精干。 中年人正是侯卫东的父亲侯永贵,他是吴海县公安局的老所长了,精于业务,很有些威信,历任局长都很信任他,只是他没有文凭,又有些倔,所以,当了十多年所长,仍然是所长。 侯永贵从当兵再到当警察,习惯了穿警服,他回家也不换掉警服,只是把上面的风纪扣子松开,这表示已经到家了。刘光芬就把放在桌上了的那盆柠檬水给侯永贵端过去,道:“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你少喝点。”侯永贵却不言语,接过柠檬水,一口就喝干干了。 刘光芬无可奈何,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爸爸的也不做好榜样。” 侯永贵坐在沙发上,把今天的报纸翻了翻,放下报纸,对着侯卫国道:“你们刑警队干什么吃的,这半年吴海发了三件大案子,一件都破不了,依我看,刑大那一批学生,还是嫩了点,也不吃苦,想当年,我们为了一件案子,穿件破棉袄,一蹲就是一个月,洋玩意有时还不如土办法管用。” “专群结合、土洋结合,这是有道理的,你回去给周大队说,老传统不能丢。”他又道:“我就想不通,尹局就怎么让你们瞎折腾,车子你们刑大最多,每个中队都有两台车,设备也是最好的,听说你们刑大中队长以上都配得有BP机,还是中文的,依我看,花这些钱,不如发动群众,早就把案子破了。” 侯卫国是刑大中队长,他是沙州警察学校毕业的,算得上吴海公安局的学院派,而其父亲则是典型的本土派,两人在家里的争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立刻反驳道:“爸,你的观念老了,难怪跟不上形势了,犯罪分子很多都有车,我们刑大没有好车,如何能抓得住人,用BP机的好处就太多了,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传呼台都能找到人,我们周大队下了死命令,配了BP机,二十四小时必须随喊随到,你们所里能不能做到这一点,爸,刚才的话在家里说说可以,别在外面去说这些事情,免得人家说你没文化。” 侯永贵把报纸往桌上一扔,就道:“还高科技,你们周大队当年跟在我屁股后面,是我一把手一把手把他教会的,我好歹在南京炮兵学校读过速成班,你们周大队顶破天也就是一个高中生。” “爸,你又错了,周大队读了函授,拿到了大专文凭,算是知识分子了。” 侯永贵和侯卫国两人都是业务能力强的警察,只是观点有些不一样,每天见面,总要这么争上几句,这已成了一种习惯,家人都见怪不怪,刘光芬也懒得理会他们,把小儿子侯卫东拉到了厨房里,让侯卫东帮着剥蒜,两人就聊起了小佳家里面的情况。 “他们家里是厂里面的,条件也很一般的,凭什么看不起我儿子。我们这样的家庭,也算是很不错了,父母都是工作,家里没有任何负担,你也在党政机关。”刘光芬还在为侯卫东抱不平,“争口气,好好工作,以后让他们后悔。” 侯卫东把蒜剥好以后,就道:“沙州市与益杨县确实差距很大,别人看不上,也是正常的,我很理解小佳父母。”刘光芬最心疼的小儿子侯卫东,听他能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嘴上道:“小佳还是不错的女孩子,用句时髦的话来说,你们也是有缘无份。”侯卫东乐道:“妈,这句话你从哪里学的。”刘光芬指着电视机道:“电视剧天天在放,你妈好歹还是中专生,这点领悟能力还是有的。” 女儿侯小英气喘吁吁地进了门,打开门,见家人都在,高兴地道:“总算家里还有苦力,楼下小卖部有五个大西瓜,每个都有十多斤,侯卫东,去搬回来。” 侯永贵正准备抽烟,却发现烟早就抽完了,他就站起来,道:“五个西瓜,这么多,哪里来的。”“爸,这是何勇丝绸厂的福利,算是清凉费吧。” 侯永贵、侯卫国和侯卫东三人就下了楼,到了外面的小卖部,小卖部正有一人在买烟,小卖部里的胖大嫂的丈夫也是派出所的民警,和侯永贵曾在一个所里干过,她看到这一家子过来了,便热情地道:“侯所长,今天一家人全部回来了,要好好嘬一顿。” 那个买烟的人正在递钱,听到了侯所长的称呼,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身警服的侯永贵,脸上肌肉就僵了,他强自镇定地回过头来,接过了香烟。 侯永贵突然拍了拍那人的手臂,道:“铐子印?”那人道:“干活伤的。”也没有见到侯永贵有什么动作,一幅手铐已到了那人右手腕。那人见事情败露,就准备反抗。侯卫国虽然不明白什么事情,见父亲动手了,就迅速地把枪抽了出来,顶住那人,道:“别动。” 那人见到枪,便不再反抗,乖乖地被铐上了。 侯卫东在一旁看得是云里雾里,侯卫国已过去把车子发动了,等到车子屁股也消失了,他才来到了小卖部。 菜还没有凉,楼下又响起了刹车声,侯永贵和侯卫国就回到了家里,侯永贵手里还提着一瓶吴海产的吴海红,这是吴海高度酒,是真正的粮食酒,味道很是纯正。 侯卫东看到两人的笑脸,知道定然捞到了大鱼,果然,侯永贵对侯小英道:“小英,你去切一只盐水鸭子,今天喝点酒,我给老刘说了,下午不上班了。” “不用去切了,家里这么多菜。”刘光芬从厨房里飞快地端了好几盘菜,有卤排骨、红烧鱼、有炖鸡汤,还有回锅肉。侯永贵对着小英道:“快去,你爸今天就想吃盐水鸭子。” 第十九章 跑断腿(六) 盐水鸭子买了回来,除了女婿何勇没有回来,侯家的家庭成员都到齐了,由于侯卫东正式工作了,又由于意外地抓到了一个逃犯,大家都显得很高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坐在父亲侯永贵的侧面,他不经意间,突然看着父亲两鬓生出了许多白发,侯卫东道:“爸,你都有白头发了。”侯永贵仰头喝了一口酒,道:“爸什么年龄了,早就有白发了,只是你平时没有注意到。” 侯永贵成年以后,先在军队干了二十年,又在公安局里干了二十年,在侯卫东心中,父亲就是力量、勇气和智慧的代表,可是,岁月不饶人,父亲也老了。 侯卫东在心中感慨了一番,举起酒杯,道:“爸,敬你一杯。”父子俩就喝了杯,侯卫东问道:“爸,我没有弄懂,你是怎么发现那人有问题。” 侯永贵兴致很高,喝了一口吴海红,道:“说起来很简单,这人手腕上有一道红印子,这个印子我们太熟悉了,是手铐独有的印子,我随口问他手铐印,如果他说才从公安局出来,我最多教育他几句就算了,可是他说是干活伤的,故意掩饰手铐印子,就肯定有问题了。”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他确实是才从公安局放出来,只好不好意思承认是手铐印子,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那个人看我穿着警服,眼神就开始游离,很明显是在想对策,这全靠经验,长期从事这一行,就有直觉。”侯永贵看了侯卫国一眼,道:“卫国,你是刑警队的,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说明基本功不扎实,盘查可是重要的基本功,我们和犯罪分子交锋的时间极短,几句话问不出来,机会就会从手里溜了出去。” 侯卫国对父亲侯永贵是一半佩服一半不佩服,佩服他们这一代警察的认真劲,不佩服他们的老土,他见父亲高兴,不愿破坏气体氛,举着酒杯道:“老爸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难怪周大队经常在业务培训会上讲你破案的故事。” “周大队也算是后起之秀,他比我们强。”侯永贵也谦虚了一下,放下酒杯,又开始教育小儿子:“要到益杨去工作,这是你的选择,乡镇条件肯定不好,你去了也不要怨天尤人,男子汉要有担当,认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做下去。” “还有,我没有在益杨县工作过,虽然有几个熟人,但是都在政法系统里面,你不要指望着家里的关系,踏入社会,一切都要靠自己,还是哪句话,男子汉要有担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第一次高考失败,正逢吴海县公安局招干,侯卫东想读大学,就拒绝了,大学毕业以后,吴海公安局尹局长同意接收侯卫东,但是侯卫东不愿意一家三个人都在一个单位,就没有回吴海县,而是参加了益杨县的党政干部考试。侯永贵也没有特别反对小儿子的选择,在乡镇派出所干过,知道乡镇的苦处,因此,特意给侯卫东打起了预防针。 侯卫东知道父亲说的都是真话,就道:“爸,知道了。” 正说话间,侯卫国腰上的BP机响了起来,侯卫国看了一下,就如猫被踩住了尾巴,道:“是尹局长打过来的。”侯永贵不动声色地道:“老尹打的,肯定是捉住大鱼了,卫国,我报的是你的名字。”侯卫国用坐机给尹局长回了过去,刚刚接通,就听到尹局长的声音:“侯卫国,你小子行啊,这次立功了。” 打完电话,侯卫国满脸兴奋地坐回到桌子旁,道:“爸,你捉住的是一个杀人强奸犯,沙州看守所,警察出门办手续的时候,把他铐在椅子上,这小子就抱着椅子跳窗而逃,沙州公安局的协查通报还正在印刷,没有想到就被你抓了。” “爸,你怎么说是我抓的。” 刘光芬夹了一根大鸡腿,放在侯永贵碗里,道:“老头,这次做得对。”侯永贵很有滋味地喝了一杯,道:“我都五十多了,马上就要到点,立个功有屁用,你不是想当副大队长吗,立个功也多了些砝码,再说,若不是你把枪拿出来,那个逃犯肯定还要反抗,说是你抓的,也没有错。” 说到这,老头脸一板,道:“你开车也太快了,悠着点,别出事情。” 刘光芬骄傲地看了看三个子女,问女儿侯小英:“我最近看电视,许多县属国有企业都破产了,你们丝厂情况如何?”侯小英是财会学校毕业的,现在是丝厂的会计,她不在意地道:“丝厂效益还不错,生产压得很紧,国际行情这么好,不可能破产。” 三个子女,刘光芬看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厌烦过,问了侯小英的情况,她又对侯卫东道:“沙州市下面辖了四个县,益杨是最好的一个,你到益杨以后,要好好工作,你才23岁,年龄也不大,我建议工作几年后再考虑个人问题,当然,益杨若有条件合适的女孩子,先耍到也没有关系。” 侯永贵接口道:“乡镇很锻炼人,绝大多数领导都有乡镇工作的经历,你到了益杨好好工作,别总想着婆婆妈妈的事情。” 回到益杨的十五天,日子就过得单纯了,侯卫东每天都给小佳写信,通过小佳同学中转,小佳则隔天回一封信。 七月十五日眨眼就到,侯卫东一大早就坐着客车去了益杨县。沙州市下辖四个县,吴海县在东,益杨县在南,两县田挨田,土靠土,结合得十分紧密,吴海县到益杨县路不远,只有六十多公里,却只有一条县级公路,公路等级也不高,地面不平,颠来颠去也要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到了益杨县,已接近十一点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侯卫东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人事局综合干部科,他找到脑袋有些光秃秃的朱科长,道:“朱科长,你好,我是通过益杨党政考试的学生,叫做侯卫东,请问我能不能报到了。” 朱科长脸胖胖的,他想了一会,从办公桌里拿出来一个册子看了一会,道:“侯卫东,嗯,考得不错。”这一段时间,恰逢大学毕业生安置以及乡村教师民转公的问题,忙得头昏脑胀,完全忘记了曾经让侯卫东七月十五日来报到,他翻了翻表册,随口道:“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你七月二十五日来报到。” 侯卫东想起上一次的经历,他看了一眼朱科长桌上的电话,就道:“朱科长,我家在吴海县,来一趟不方便,能否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朱科长就有些不耐烦了,道:“给你说了二十五号,你到时来就行了。”他又轻声说了一句:“到图方便,就到吴海去工作。”说完,他就低着头去看报表,不理睬侯卫东。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侯卫东强忍着气,灰溜溜在走出了人事局在门,刚刚走到了一楼,就见到刘坤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过来,他穿了一套笔挺西服,衣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比在学院时要成熟悉许多,看到了侯卫东,便在楼道口停了下来,道:“侯卫东,分到那里?” 侯卫东上下打量了刘坤一眼,道:“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让我二十五号再来。” 刘坤取下腰上的BP机,看了看时间,道:“我已经在府办综合科上班了,综合科真不是人干的事,事情成堆,这BP机是到了综合科,科里给我配的,方便联络,科里的人,一人一个,二千多元钱一个。”他说得平常,可是语气中的炫耀却是门板也档不住。 见侯卫东的神情,刘坤又看了一眼手中的BP机,道:“你再这里等一会,我帮你去问问朱科长?” 第二十章 跑断腿(七)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短短几句,将少年人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不过,能成为伟人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学子进入社会以后,就会马上被现实的社会驯服,成为以前在大学里嘲笑过的人物。侯卫东在学院时,也是豪情万丈,可是当他站在县政府底楼之时,看着行色匆匆的官员们,心中却没有往日的自信。 没有人瞧他一眼,他就索性就背对墙,假装看墙上的宣传照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是历害,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侯卫东却如过了一个小时。 忽然门外响起了几声长长的喇叭声,县府大院来往的车辆,都很少鸣喇叭,即使要鸣,也只是短短的一声,这几声喇叭声预示着不同寻常的车辆进了县府大院。 侯卫东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政府大院子,在大楼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前门飞快地下来一人,提着一个黑色提包,拉开后车门,恭敬地等着车里的人下来。 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皮鞋油亮,很有些气度地走了过来,楼道上好几个人都停了下来,靠在墙边,面带着微笑,恭敬地道:“马县长好。”马县长只是略为点头,大步走向在楼道口。 等到侯卫东想起来人正是益杨县县长马有才,马有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被朱科长碰了一鼻子灰,侯卫东就已经被碰回到现实中,他真切地感到县长真是一个大人物,而挥斥方遒的同学们,是真正的少不更事。 马有才县长的仪容比电视中有气派得多,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垢的皮鞋,一股自惭形秽之情油然而生,侯卫东突然觉得心中发虚:在县长面前,自已这种大学毕业生,又算什么? 过了几分钟,刘坤出现在楼梯口,他走到侯卫东身边,道:“侯卫东,我去问了朱科长,他说分管组织人事的赵书记出差去了,分配方案定不下来。”听到朱科长没有说谎,侯卫东心气稍平,问道:“不知赵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刘坤摇头道:“赵书记是县委的,他的行程我不清楚,我抽空去问问周秘书。”他又取出BP机看了一眼,道:“我手头有事情,等一会要陪李县长去接待临江县的客人,就不请你到办公室坐了,改天我们两同学好好聊一聊。”侯卫东很是平静地道:“你去忙你的,改天再聊。 离开了县政府大院,已是十二点了,侯卫东一点也不想在益杨县城里停留,他到车站买好了回吴海的车票,车是两点半的,还要等上一会,上一次在沙州车站外,他差点惹事,这一次他就学聪明了,转身就离开车站,顺着街道,来到以前常陪小佳去的一家小面馆,要了二两刀削面,就拿着筷子,看着上下翻滚的面条飞向了锅中。 埋头吃了两口,就听见脆生生的一个女声招呼:“侯卫东。” “段英。” 段英是张小佳一个寝室的好,她的男友是财会系足球队的,他们四人经常一起出去玩,混得很熟了。此时,段英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将她丰满的身材衬得更加性感,依照侯卫东的审美观点,小佳属于清纯型的,而段英则是性感型的,同寝室的刘坤在晚间的黄色时段里,不止一次对段英进行了露骨的性幻想。 侯卫东见到老同学,主动地对老板说,“再来二两刀削面。” 小面馆不过五张桌子,此时正是午餐时间,每张桌子都有流着汗水的人,小面馆一片“呼哧、呼哧”的声音。 段英似乎从失恋的打击中清醒了过来,她带着浅浅的笑容,道:“七月一日那天,你跟着小佳到了沙州,他的父母同意你们的事情没有?” “女人真爱八卦,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吹冷,就开始关心别人的八卦。”侯卫东自嘲道:“遇到了白色恐怖,我们两人已经转入了地下活动,这几天小佳家里人把她看得紧,现在只能是情书联系,等到她上班以后,我再想办法和她接头。” 两人边吃边聊。 段英翘起了梅花指,用筷子挑起一根削得极长的面条,慢慢地吸了进去,她的嘴唇颇为厚实,面条就如长蛇一样,极为顺溜地滑进了她的嘴里。吃了几口面,段英放下筷子,幽幽地道:“以前的师兄师姐们说,毕业就是爱情的坟墓,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落在自己身上,终于相信了。” 小面馆坐着各式人等,侯卫东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谈到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含糊地应了两声,几口就将刀削面吃完,就打断话题道:“段英,工作单位落实没有?” “我分到了绢纺厂。” 沙州地区气候适宜桑树生长,吴海、益杨、临江、成津等几个县都将蚕桑产业做为支柱产业,每个县都设有绢纺厂或是丝厂,效益都还不错,侯卫东的二姐侯小英就在吴海县丝厂做财务。 “我二姐侯小英就在吴海县丝厂,她说益杨县绢纺厂效益最好,你具体在哪个部门。” 段英神色有些游离,她道:“我学生物的,分在技术室,去了两天,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今天轮到了我休息。”见侯卫东满头大汗,又道:“你这到哪里去。” 侯卫东将分配的情况简单讲了讲,段英看了看表,道:现在才十二点半,太阳这么毒,街上太热了,到我屋里坐一会。” “你屋里?”据侯卫东了解绢纺厂里的女工都是住厂区里的集体宿舍,只有厂级领导和主要的中层干部才有资格住进县城里修的家属院,听到段英说她的屋子,很有些奇怪。 段英解释道:“我有一个表姐以前在益杨工作,现在调到了沙州去了,她有一个小房间,就在前面那幢楼,借给我在住。” 出了小面馆,侯卫东就帮着段英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衣架等杂物。进了屋,段英首先将电风扇打开,电风扇是老旧的座扇,上面有不少诱迹,段英弯腰的瞬间,透过衣领,侯卫东清楚地看到了一段丰满乳房,还有带着花边的胸罩,他禁不住想起了刘坤寝室里流着口水的说法:“若是晚上能捏着段英的乳房睡觉,就是人生的享受。” 侯卫东将目光从段英身上移开,打量了一会房间,这是一室一厅的旧房子,墙壁已有些灰色,看来段英还是对这间小屋倾注了心血,小屋里贴了几幅《新白娘子传奇》的剧照,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饰物,加上墙上花花绿绿的衣服,顿时给人一种女孩子闺房的温馨感觉,房间还有一个小阳台,透过窗户明亮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台上随风轻摇的白色小内裤,侯卫东视力极好,他甚至看到了小内裤底部颜色微微有些深。 段英用玻璃杯倒了一些果汁,道:“我才搬过来,条件有些差,明年争取买一个冰箱,到时就可以喝冰冻果汁了。” 侯卫东慢慢地喝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味道十分地道,笑道:“段英,你还真会享受生活。” 段英叹息一声,道:“离开学院,一切只有靠自己了,我不象你,父亲是公安,母亲是老师,还有个依靠,我的父母都是临江县陶瓷厂的工人,这几年效益不好,厂子马上就要倒闭了,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才不过四百多块钱,还要养外婆,我弟弟成绩不好,高中毕业以后,一直没有工作,考了几次工,都没有考上,成天就和社会上的小流氓混在一起。” 一边叹息着,一边走进里屋,段英走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很随意的薄丝衫,这种薄丝衫是居家时常穿的衣服,也是丝厂、绢纺厂的福利,侯小英有时在家里也穿这种薄丝衫。 第二十一章 跑断腿(八) 段英又端出来一盘苹果,她坐在侯卫东对面,道:“小佳准备到建委园林所去工作,这个工作只是一个过渡,看小佳父母的样子,是想把她调到建委去。www.65txt.com”段英手里不停,很快就削好了一个苹果,她刀功极好,苹果皮极长,均匀而细长。 接过苹果之时,侯卫东似乎见到段英胸前有很隐隐的两点凸起,他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段英坐回到对面的椅子上,他才醒悟过来,段英没有穿胸罩。发现了这个问题,侯卫东热血就在年轻的身体里奔涌,下身了自然地起了反应,笔直的立了起来,他为了不出丑,就在心里努力去想着刘坤取出BP机的动作,以及马县长昂首阔步的威仪。果然,想了一会这些人物,侯卫东的小兄弟也就没有了刚才的神气,慢慢地蔫了下来。 “你和小佳是我们同学中最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只是小佳是独女,她的母亲就想她留在身边,我想,这可能是她们反对你们的主要原因。”段英抬起头,神情颇为妩媚,她道:“你能力这么强,肯定很快就能在益杨县打出一片天地,到时找机会调到沙州去,他们就没有反对意见了。” 听到段英的鼓励,侯卫东笑道:“学院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去,社会和学院完全不同,说实话,对于将来我心中也无底,只有到了工作岗位上,好好努力,争取早些干些成绩来。” 段英眨着眼睛,诚恳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 侯卫东被段英胸前的两点逼迫了一下,眼睛躲闪着,段英又拿起一个苹果,侯卫东忙道:“才吃了一个苹果,吃不下了。”段英“吃、吃”地轻笑道:“小佳跟我说过,你的饭量可能顶她三个,吃两个苹果没有问题,小佳若是听说没有招待好你,肯定要生气。” 侯卫东暗道:“段英身材火爆,长得也很有味道,厚厚的嘴唇真是性感,怎么以前没有发现。” 两人聊了一会,侯卫东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纷红色台钟,就道:“两点半的车,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走了。”段英点头道:“好吧,你稍等一会。”她站起身,就转身到厨房,兑好了一杯果汁,又用袋子装了几个水果,提出来,道:“车要开好几个小时,装些水在车上喝。” 段英进厨房的时候,阳光直射在她的身上,射透了薄丝衣,将其玲珑的身材几乎是赤裸裸的暴露在侯卫东眼前,果然不出所料,她没有戴胸罩,从测面可以看到乳房完整的形态,内裤也是那种很性感的狭窄样式,侯卫东是正宗热血青年,看到此景,鼻血差点喷了出来。 下身早就昂然而立,侯卫东只得将水果袋很随意地放在了腿前,将腿前拱起了蒙古包挡住,狼狈地出了段英的小家,走要到车站的时候,身前的蒙古包才渐渐消失。 一路都想着段英的乳房:“刘坤说得似乎更有道理。”当年在寝室里,刘坤坚持说段英的乳房里犁形的,而蒋大力看了很多黄色录相,坚持说段英的乳房是包子形的,现在看来,蒋大力虽然是淫魔,但是论起赏鉴女人来,刘坤还是要高人一等。 第二次到益杨人事局报到,辛辛苦苦来回跑了六个小时,却在人事局只站了五分钟不到就被打发出来了,这让侯卫东对衙门作风有了感性的认识。 二十五号很快又到了,他原本想打个电话难刘坤。在沙州学院的寝室里,五个人中,只有侯卫东和刘坤家里安装了电话,侯卫东父亲是派出所长,为了工作方便,局里出钱给他父亲配了一台电话,光安装费就花了四千多,刘坤父亲是县委的一个部长,当然也安装了电话,他们两人就互相留着电话。 可是,那天到刘坤家里的感觉不太好,兼之刘坤又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侯卫东自尊心无形中受到了打击,所以,他几次想给刘坤打电话,让他帮着去问问是否能可以报到了,可是,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七月二十五日,侯卫东仍然如上次一样,早早地乘车从吴海县到了益杨县,十一点到了吴海县,进了人事局,谁知朱科长开会去了,侯卫东无处可去,就来到邮局,坐在邮局的长椅上,给小佳写了一封信,由于县政府要二点才上班,这一封信侯卫东就整整写了一个小时,满满十二篇,在其中讲了到人事局报到的遭遇,尽述相思之苦。 二点过十几分,侯卫东来到了人事局,综合干部科没有开门,站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一位中年人从走廊的一头走了过来,见到汗流满面的侯卫东,便停了下来,问道:“你来办事吗?”侯卫东看此人很有些官气,就恭敬地道:“我是沙州学院的毕业生,通过了党政干部考试,到人事局报到。” 中年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侯卫东。” 中年人点点头,道:“侯卫东,考了第二名,小伙子不错嘛,你们十人,是益杨县委在大学直接通过考试招录的第一批优秀学生,赵书记很重视,你们将作为骨干充实到基层去,下去以后,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你们的希望。” 中年男子径直推开了综合干部科的大门,隔着一层大门,却是冰水两重天,里面是清凉世界,外面烈日灸人,六、七个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吹牛,办公室被称为姜主席的中年妇女正“哈、哈”笑着。他们见中年男子进了门,立刻闭嘴,不是综合干部科的其他同志皆走了出去。 中年男子也不说话,用眼睛扫了几眼,对朱科长道:“政府大楼配空调的,除了县领导以外,就是组织部和人事局,其他部委局都要等到明年才配,这是对我们组织人事部门的厚爱,你们要知道珍惜,以后空调开起的时候,大门要留一条小缝,不准把门彻底关死。办事群众在外面等得满头大汗,你们却关起门来吹牛,传出去丢了人事局的脸面。” 朱科长和另外两位干部都站了起来,朱科长道:“赵书记,我们在讨论民办教师转公的事情。” 赵书记也不揭穿他,淡淡地道:“讨论事情就到会议室,你把侯卫东的手续办了。”说完,伸出手来,跟侯卫东握了握,道:“侯卫东,到了基层,不要怕困难,好好工作,争取带动一方老百姓脱贫致富。” 侯卫东从朱科长的态度和称呼中,已知道眼前之人是益杨县分管组织人事的赵书记,他感到赵书记的手是如此的温暖,便道:“赵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希望,踏踏实实在基层工作。” 等到赵书记离开了,朱科长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他问道:“你是赵书记的熟人?”侯卫东原本想否认,可是看着办公室几人的神情,灵机一动,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是。”朱科长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热情地道:“分配方案已经下来了,全部下乡镇,我看看你是哪个乡镇。” 他翻到了一张表,找到侯卫东的名字,惊异地道:“青林镇?” 抬头看了看侯卫东的表情,朱科长补充道:“青林镇是益杨最远的乡镇,每天只有一班客车,走一趟要三个小时,你去跟赵书记说说,只要他同意,可以给你调到近一点的乡镇。”侯卫东心道:“我哪里认识这个赵书记。”嘴里却不说破,道:“反正都是乡镇,到哪里都差不多,艰苦些还更加锻炼人。” 朱科长听了侯卫东的大话,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拿了一张表,道:“你填一下表格。”然后又扭过头,道:“小李,帮着侯卫东跑下手续。” 第二十二章 跑断腿(九) 俗话说,人熟好办事,在综合干部科小李的帮助下,不到半个小时,走了四个部门,侯卫东轻易地就办完了所有手续。www.65txt.com 走道上,侯卫东递给小李一枝烟,点上火,真诚地道:“李科长,实在是谢谢了。”小李长着一口黑牙,这是烟和茶互相作用的结果,他接过红塔山,吸了一口,道:“我只是办事员,哪里是什么科长,手续齐了,你可以到青林镇去报到。”说完,他压低声音,一幅老朋友的神情,道:“如果赵书记能送你下去,或是让组织部派个副部长送你下去,以后在青林镇日子就好过。” 侯卫东很是感感激地道:“谢谢李科长了。”对于小李最后的忠告,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离开了人事局,侯卫东又到粮站办了粮油手续,此时还不到三点钟,他便陷入了两难境地,手续上说明五日内报到有效,但是,到青林镇听说要三个小时,今天赶过去,已是六点多钟了,报名是不可能的,可是若坐车回吴海县,往返起来实在有些费力。 “段英”的名字突然从脑海中迸了出来,侯卫东急忙把这个念头扔在了阴沟里,他来到邮局里,坐在邮局的大桌子前,慢条斯理地给小佳写了一封信,讲了讲这一段时是的经历,叙述了相思之苦,把信交到了邮筒,仍然没有到四点,邮局的挂钟上带有日历,正好显示星期三,在沙州学院,星期三和星期五有舞会,所以星期三也算是一个特殊日子,侯卫东对这个日子也有特别的怀念,看到是星期三,侯卫东灵光一闪:“学院也有招待所,便宜又干净,为何不回学院住一晚上,明天一早下再到青林镇报到。” 到了熟悉的沙州学院,侯卫东直奔招待所,先把住房登记了,益杨县普通的两人间,要二十元一个晚上,而学院招待所只要十元,订了住房以后,侯卫东在房间里喝了一些开水,打开电视,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夜幕降临以后,侯卫东这才出了招待所,在校园的一些小食店去吃晚饭。 这时学院已经放假,但是仍有少数留在学院的学生,他们一般都在教师食堂去打饭,侯卫东一个人走了空荡荡的校院里,和当日读书时的感觉大相径庭,穿过大大的运动场,景物依旧,物是人非,一个人在夜幕下显得特别的孤单。 侯卫东在熟悉的小食店吃了一个回锅肉,一个白菜汤,外加两碗白饭,有滋无味地吃着,里面有几个学生在喝酒,喝到兴奋处,一人道:“后门开了一个小舞厅,环境不错,我们去跳舞。”几个学生都响应着。 离开了学院,侯卫东又有校园的湖堤岸上转了一圈,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兴致索然之下,侯卫东回到了招待所,电视节目也极为难看,侯卫东突然想起了小食店学生的话,便出了招待所,走到招待所门口,服务员就道:“十二点关门,记着回来。” 后门外果然有一个舞厅,门票三元,设施得比学院舞厅好得多,里面舞池并不大,在顶上挂着好几个旋转灯头,后台上放着一些乐器,六个乐手正在卖力地演奏着,来自乐队的音乐和录音机的音乐确实大相径庭,现场感和穿透感不可同日而语。 舞厅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留校学生,多数有固定舞伴,侯卫东也不心急,把剩下的红塔山点燃,在座位上慢慢地抽了起来,随着音乐响动,烟头忽明忽暗。 过了几曲,侯卫东看到角落坐着一位长头发女子,样子很年轻,可是从气质上看明显不是学生,等到另一曲音乐响起,侯卫东便走到其身边,很有风度地伸出手去。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侯卫东,站了起来。 两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居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侯卫东因为是在高中练了几年田径,身体协调性极好,交谊舞跳得很是不错,曾被系里推荐,接受了音乐系舞蹈老师的培训,代表政法系参加过学校的交谊舞比赛,参加完比赛以后,侯卫东就不喜欢和一般的女生跳舞了,跳舞是一种享受,若跳得不好,则纯粹是一种折磨。 见女子跳得还不错,侯卫东便加大了难度,变幻了步伐,随着节奏在场中灵活的穿梭,两人见缝插针,全场飞旋。 一曲终,侯卫东赞了对方一句,“你跳得真好。”那女子头上有些汗珠,她笑了笑,“是你带得好。”两人都没有坐到位子上去,挺有默契地等着下首舞曲响起。 当下一曲音乐响起的时候,侯卫东看见好几个男子朝着身边长发女子走了过来,便抢先出手,将长发女子带入了舞池,这一曲仍是快节奏,两人配合得极好,旋转起来,竟如配合很久的舞伴。这一曲罢,两人就自然地站在了一起。 侯卫东由衷地赞道:“你是和我配合得最好的舞伴,跳起来行云流水,是真正的享受。”长发女子有一米六五左右,正好比侯卫东矮上十公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才把女子的相貌看清楚,长发女子不过二十出头,五官精致,鼻头稍稍有些翘,是一位漂亮而又气质不俗的美女,配上一头飘飘长发,竟和李若彤有七分相似。 第三曲是一支慢舞,前台响起了“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的忧伤歌声。 侯卫东和长发女子轻轻滑进了舞池,刚到舞池中央,灯光一下就暗了下来,一个低沉的男低音道:“现在是柔情十分钟,请先生们女士们尽情地沉浸在音乐和舞蹈之中。”话音刚落,灯光竟然大部分都熄掉,只在进门处有一盏昏暗的顶灯。 伸手不见五指,这舞也就没有办法跳了,侯卫东就带着长发女子,随着忧伤的歌声,轻轻地摇动着。 第二十三章 跑断腿(十) 歌厅里的男歌手,声音颇有磁性,一首情歌,带着一股淡淡地忧伤直入心肺,揽得侯卫东痛楚无比。www.65txt.com 两人就这样摇啊摇,忽然被人一撞,身体就贴在了一起,就没有再分开。一具带着热量的温润身体,轻轻地依偎在侯卫东的怀里,他轻轻地抱住了长发女子的腰身,长发女子也慢慢地将双手环住了侯卫东宽厚的后背。 侯卫东血气正旺,美女入怀,身体就不由思想控制,而且侯卫东的思想也有意无意地放纵了身体,他稍稍将屁股往上翘了翘,这样就可以避免让滚荡直挺的下身碰到长发女子,可是采用这个姿势,两人上身就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即使离别也不会有太多难过,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W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 随着歌声,长发女子将额头靠在了侯卫东的肩上,除了小佳以外,侯卫东从来没有和其他女子接触过,这位女子的气味与小佳相比区别很大,若用花来比较,小佳是茉莉花,而这长发女人就是一朵玫瑰,香型不一样,同样都很迷人。 第二首情歌是《水中花》,“凄风冷雨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我看见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 第二首歌声响起之时,两人的脸颊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侯卫东放弃了掩饰,下身直直地抵在了长发女子的身体,侯卫东相信长发女子一定感受到了他的热力,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长发女子胸部慢慢地变硬了。 两人已经完全停止了移动,就站在舞池中间,身体随着音乐轻轻地摇啊摇,身体越来越热。 再一首歌曲响起,同样是熟悉的旋律和歌词:“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心痛到那里才是尽头……你的诺言像颗泪水,晶莹夺目却叫人心碎……花瓣雨飘落在我身后。” 长发女子的眼泪已将侯卫东的肩膀全部打湿,侯卫东知道这位长发女子肯定遇到了伤心事情,而她这个年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失恋,他本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说话就会破坏了气氛,两人默默地相拥,共同沉醉于轻曼的音乐之中。 柔情十分钟结束之后,灯光依次地亮了起来,虽然依然昏暗,可是比刚才亮了许多,两人站在原地分开,长发女子脸上犹有泪痕,她迅速扭过头,用手背揩了揩泪水,侯卫东站在一旁,用眼角余光瞟见了她这个动作,只是装作不知,就这样站着。 音乐再响时,侯卫东又发出邀请,谁知长发女子低声道“谢谢你了。”说完,转身就朝舞厅外去走。 侯卫东身体一动不动,如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一般,目光却追随着在人群众显得孤寂的长发女子,长发女子走到门口时,门口的顶灯将使她的身影显现出来,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似是寻找着什么,一道亮光闪过,侯卫东眼睛一花,等到他再凝神之时,长发女子已经不知所踪。 长发女子离开了,侯卫东也就失去了继续跳舞的兴趣,他在懦动的人群中穿梭着,离开了舞厅。 外面的世界和舞厅相比就是现实的世界,舞厅没有散场,几个做冷饮的摊点,冷清清地没有一个顾客,摊主都是附近的居民,有气无力地守着这个摊子,看到侯卫东出来,都充满着希望地看着他。 从后门进入了学院,虽然是一墙之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学院的植被蔚然已成,茂盛而充满着生机,在这有些燥热的夏季夜晚,快速地生长着,侯卫东没有走大道,而是在林间小道中穿行,毕业虽然很短暂,他的心灵已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冲击,所有的感受,和学生时代暂然不同。 林间有相恋的情人偎在一起,这些选择留下来的情人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侯卫东默默地想道:“毕业以后的事情真是说不清,趁着现在能够在一起,就好好地爱一场,以后回想起青春的日子,也就有个念想。” 这种想法很有些灰暗,校园中的侯卫东突然想到,小佳还在沙州等待着自己,正在经受着张远征和陈庆蓉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他暗自询问自己:“我是花心萝卜吗,为什么今夜面对着这个长发女子,会砰然心动?” 侯卫东自可扣心自问,他无时无刻地想着小佳,而且思念随着离别时间的增强而愈发浓重,却并不妨碍他与这个女子相拥在一起。 小佳常说:男人的心可以分为几块,送给不同的人,而女人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密密实实的一个整体,给了一个人,就很难容得下其他的人。 此时,侯卫东疑惑地想:难道小佳所说都是真的。 在招待所不远处,开着一个小书店,这是学院为了照顾那些没有工作的教师家属,特许在校园内开的商店,侯卫东十分熟悉这些小店,他一眼瞧见了自己常去的小书店里,依在如往常一般飘着灯光。 进了书店,老板娘不在,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守在店里,看到有人进来,也不招呼,自顾自地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侯卫东在书店里翻看了一会,又进来一人,在社会文学哲学类书柜前停了下来,侯卫东也没有注意此人是谁,可是不经意转过头,却发现此人居然是副院长济道林。侯卫东主动招呼道:“济院长,您好。”济道林身穿一件质地极佳的真丝短袖,他看了一眼侯卫东,有些奇怪地道:“侯卫东,怎么在这里?” 侯卫东没有想到济道林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禁受宠若惊,便简要地说了说最近的情况。 “青林镇,这是镇我去过,很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济道林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书,又道:“看问题要一分为二,最艰苦的地方,往往就有着特殊的机遇,只要用心把握,用心体会,一定会有收获的。” 济道林鼓励了两句,突然脸色有些阴郁,道:“你们系上的朱老师前些天,突发脑溢血,已经去世了。”朱老师是政法系教民法学的讲师,知识丰富,口才极佳,最受学生好评,侯卫东有些吃惊,道:“朱教授身体这么好,怎么就突然走了。” “朱老师要评副教授,要考英语,他英语不太好,就在家加班学习,谁知就出了事,医院全力抢救,没有救回来。”济道林取出钢笔,在书上写了几个字,抬起头,道:“侯卫东,你是沙州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相信你一定为会母校增光,这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是老师送给你的礼物。” 意外地收到了济道林的礼物,侯卫东心情很是激动,将济道林送出了书店,也就拿着《平凡的世界》,回到了招待所。 第二十四章 原来是发配(一) 这一夜,侯卫东一会梦见小佳,一会梦见这个神秘的长发女子,甚至还有段英的片段在脑中闪现,侯卫东最终在梦中选择了小佳,两人不顾一切的抱在了一起,醒来之时,侯卫东的短裤已湿了一片。www.65txt.com 居然梦遗了! 这让侯卫东很是感慨,他从裤包里找出手纸,将内裤上椰子味的人生精华揩干净,自从和小佳好了以后,侯卫东就没有梦遗过了,今天一个神秘的长发女子,居然引来了久违的梦遗。 第二天一早,内裤前面有一块硬梆梆地极不舒服,可是身边只有一条内裤,尽管不舒服,也只好将就穿了。 到了车站,看到开往青林镇的客车,侯卫东暗吸一口气,这辆车是整个益杨汽车站最脏的一辆车,而且是唯一先上车再买票的客车。 车上堆满了各种货物,过道上则堆着好向个竹筐,竹筐中藏着说不清来源的破烂,还有两台叫不出名字的机械,机油黑腻腻的发亮,侯卫东小心地避让着,还是将衣服弄脏了。 发车之时,车上已挤满了人和货物。 走了一个小时,路越来越烂,也越来越窄,乘客的衣服越来越烂,越来越脏,满车都是带着话把子的粗俗谈笑声,几只鸭子在前面“呱、呱”地叫着。 又走了一段,公路变发生了质变,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大坑套着小坑,客车就如在在舞厅跳舞一样,东摇西晃,侯卫东的衣服已经与竹筐和机械进行了无数次亲密接触,迫不得已和青林人民群众打成了一片。 三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侯卫东站在小镇中间,一眼就将小镇尽收眼底,虽然知道乡镇条件差,侯卫东心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为了稳定情绪,他取出最后一枝红塔山,站在街道一边点燃了。 一辆黑色桑塔纳从一个院子里开出来,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个小镇还有桑塔纳,赶快避到了一边,迎风而起了灰尘将侯卫东包得严严实实,就如洗了一个灰尘桑拿。 摸了摸脸,只觉触手处全是沙尘,侯卫东就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颊,一会功夫就搓出来一根又一根泥条,他挺了挺胸膛,就朝着桑塔纳出来的方向走去,他估计得没有错,远远地就看到了几块牌子,最醒目的就是“中共益杨县青林镇委员会”、“益杨县青林镇人民政府”这两块牌子,旁边还有人武部、纪委和人大主席团的牌子,院子角落,还立着一块牌子——青林镇派出所。 侯卫东站在外面看了一会,政府大门有村民进进出出,他找到了党政办公室,见门开着,就走了进去。 党政办公室里放着四张桌子,十几个村民围在一张桌子前,似乎在**,一个胖胖的女子坐在桌上前发呆,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打电话,这名男子道:“晁镇长,赵书记要县里开会,今天下午的会就改在明天上午十点,在中会议室。” 这名男子打完电话,一屁股坐了下来,滕椅坏了一只脚,用布条缠起来,随着男子的体重,“嘎吱”响了一声,滕椅被压得弯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散掉。 侯卫东走到那名男子跟前,道:“同志,你好,我是来报到的。”说着把人事局办理的相关证明递给了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把证明接了过来,并没有看,反问道:“你报什么到?” “我分到益杨政府,今天来报到。”那名男子笑道:“是今年分来的教师吗,你到教办去报到。”侯卫东解释道:“我分到镇政府,那是人事局的介绍信。” 中年男子瞟了一眼介绍信,而问胖女子道:“没有听说要进人,是不是?” 那个中年胖女子摇头道:“唐主任,没有听说,是不是来报到的教师,听说镇中分了几个教师来。”胖女人有些好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是党政办唐主任,如果政府要进人,他肯定知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侯卫东再次解释道:“唐主任,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分配到青林镇政府,那是人事局的介绍信。”唐主任这才把人事局的手续看了一遍,他道:“怪事,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侯卫东摸出沙州学院的毕业证和参加益杨县党政考试的分数单,道:“我参加了这次益杨县党政干部选拔考试,考过了,被分到青林镇来的。” 唐主任仔细看了一眼人事局的印章,道:“这介绍信是真的,这事奇怪了,你坐一会,小杨,给他倒杯水,我去问秦镇长。”侯卫东听唐主任称胖女人为小杨,有些奇怪,唐主任不过三十出头,这胖女人至少四十岁以上,为何称她小杨。 小杨从柜子里找出来一个杯子,倒了些茶味,泡了一杯茶,对侯卫东道:“喝茶,这青林镇的公路被重车压得到处是坑,肯定很难走。”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为了跑已经落实了的手续,见识了一把机关作风,此时见小杨泡了一杯茶,又主动与自己说话,心里顿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笑道:“是有些难走。” “你家里哪里的?” “吴海县的,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 小杨显得兴致盎然,继续追问道:“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 “爸爸是吴海公安局的,妈妈是小学教师。” 小杨笑着道:“还是干部家庭,以前在农村呆过没有,若是没有呆过,乡镇工作可不好做。” 一个留着小分头的年青男子走到办公室,他端着一个大茶杯,对小杨道:“杨姐,给我点茶叶。”小杨热情地道:“苟林,又分来一个大学生,我们青林镇就有三个大学生了。”她热情地介绍道:“这是苟林,去年分到农经站的。”又道:“这是侯卫东,沙州学院毕业的,政法系。” 苟林有些用不可理喻地的眼神看了侯卫东一眼,道:“沙州学院政法系的,应该分到公检法司去,分到乡镇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等到苟林出了门,小杨神秘地道:“你别听苟林的,苟林在单位印象不好。”又道:“我叫杨凤,在办公室工作。” 这时,办公室围了一圈的农民陆续散了,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端起一个军用水壶喝了一大口,抬头道:“大学生,来,喝一口。”小杨马上介绍道:“这是黄公安。” 侯卫东赶紧打招呼,“黄公安,你好。”这时,又进来了一位中年妇女,她有些畏缩地对着黄公安道:“同志,我来办户口。”黄公安不耐烦地道:“等一会。”那个中年妇女就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黄公安。黄公安伸了几个懒腰,活动身体,道:“今天一开门就坐在这里,若天天这样,鸡巴都要憋出毛病。”他把水壶递给侯卫东,不容置疑地道:“大学生,来喝一口。” 黄公安说话很粗鲁,对农民态度也不好,有些象传说中的坏公安,侯卫东也不愿意轻易地得罪黄公安,接过水壶,就喝了一口,道:“黄公安,是酒。”一股火辣辣的味道,从口腔直接传到胃肠最深处。 黄公安见新来的大学生喝了一大口,夸道:“这个大学生还可以,有点耿直。”他说完,就出了门,把中年妇女丢在了门口,过了一会,回到了办公室,对中年妇女道:“你过来吧,哪个生产队的,叫什么名字。”中年妇女如释重负,站在黄公安的桌前,开始报上名字。 杨凤的嘴巴一刻也闲不住,她马上道:“派出所只有四个民警,秦所长带人去青林山,黄公安是内勤,留下来办户口,开门到现在就没有断过人。”她打量了一会侯卫东,道:“看你这个身材,酒量肯定不错,去年苟林来报到的时候,死个舅子不喝黄公安的酒,把黄公安得罪了。” 唐主任拿着侯卫东的介绍信,一边走一边扇着,他坐回椅子上,压得椅子又“吱”地一声,就如马上要散架,喝了一口茶水,唐主任才道:“刚才我去问了秦镇长,他让你十天以后再来。” 第二十五章 原来是发配(二) 与侯卫东跟断腿不同,七月十二日,张小佳就已经到沙州市园管所正式上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沙州园管所是建委下面的一个事业单位,二级法人,主管沙州全市的园林绿化事业。小佳是园管所的内勤之一,工作很轻闲,主要任务是守电话,接收文件,打印材料。 此时侯卫东还在家里等待着分配,两人约定,每天六点下班以后,就通一次电话,吴海县虽然属于沙州市,但是,两地通话仍属于长途,贵得要死,园管所所长是个老节约,就把电话的长途功能锁上了,所以,只能由侯卫东给小佳打过来,每天一次的通话,成了两人最快乐的时光,却让侯卫东老妈恨得咬牙切齿。 张小佳每天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主要原因是为了与侯卫东通电话,却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园管所老所长对于自觉加班的张小佳很是满意,工作了一个星期,老所长就在办公会上大大地表扬了张小佳一番。 快乐的通话时间持续到了八月四日,八月五日早上六点,侯卫东坐上了吴海县开往益杨县的早车,九点就赶到了益杨县,又换上了益杨县开往青杨镇的班车,十一点半,灰头灰脸地来到了青林镇政府。 杨凤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瓜子,瓜子壳就放在报纸上,已有一大堆了,她看见侯卫东,脸上表情便生动起来,道:“今天你的运气好,赵书记刚刚从五村回来,还问了你的情况。”侯卫东报到的手续全部交给了唐主任,他就顺口问一句,道:“唐主任没在吗?”杨凤眨了眨眼睛,道:“唐主任,不知道在哪里。” 杨凤带着侯卫东上了二楼,二楼不过六七间房子,从牌子上可以看出来,青林镇政府领导都在这里办公,杨凤在一间没有牌子的办公室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道:“赵书记,侯卫东来报到来了。” “进来。”屋内传来了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声音虽然沙哑,可是语调却有一股气度,这种气度到底是什么,侯卫东也说不清楚,可是一听这语调,就知道里面的人充满了自信,大权再手的自信与威严。 侯卫东的父母都有工作,他从小在吴海县长大,基本没有在乡镇生活的经历,受到舆论的影响,心目中的乡镇干部就是戴着草帽、卷着裤腿、成天粗话、行为鲁莽、酒气熏天的田坎干部,可是见了赵书记,他对乡镇干部的印象就立刻得到了转变。 赵书记四十六、七岁,白净面孔,很有些官相,穿着质地颇佳的灰色衫衣,相貌气质与济道林倒有几分相似,他坐在沙发上,用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写下了一行字,对杨凤道:“把这个拿给晁镇长,让他赶紧去办,不要耽误。”杨凤接过文件,也没有看侯卫东,急急地转身出去了。 赵书记这才抬起头来,温和地对侯卫东道:“你坐吧。”他摸出来一根烟,递给侯卫东,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的什么专业?”侯卫东来青林镇之前,哥哥送了他一条红塔山,他就带了一包在身边,此时他见赵书记递烟,连忙取出打火机,给赵书记点燃,自己了点上一根。 赵书记抽了一口烟,半响没有说话,这种静默给了侯卫东很大的威压,香烟袅袅,在屋内升起,快到屋顶之时,散了开去。 “经党委研究,决定让你到青林山去,青林政府在青林山上有一个工作组,负责独石村、尖山村、望日村三个村的工作,你安顿好以后,再给你分配具体的工作。” 侯卫东没有农村生活的经验,听到赵书记的话,心中有些茫然。 赵书记观察力很是敏锐,他捕捉到侯卫东表情的细微变化,知道他对上青林没有概念,解释道:“去年搞了全县搞了并乡工作,山上的上青林乡与山下的下青林乡就合并成了青林镇政府,青林山上有一个老场镇,是上青林乡政府的原驻地,住房条件比山下好得多,你以后就住在那里。” 赵书记顿了顿,很严肃地道:“你有什么要求没有?可以提出来,组织上会考虑。” 侯卫东确实对青林山没有任何概念,既然来到了乡镇,他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他也就没有更多的要求,当即表态道:“赵书记,我刚从学校毕业,对工作不熟悉,到了青林山上,一定多向老同志学习,踏踏实实工作,尽快早日进入角色。” 青林镇这两年来了三个大学生了,前两名大学生让赵书记很是失望,特别是苟林,无组织无纪律,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让他很是失望,又很是头痛,新来的侯卫东,言谈举止还不错,只是时间还短,还须观其言察其行。 “我已让唐主任去办你的组织、人事关系,到了青林镇,就要吃得苦,吃不得苦就干不好工作。”赵书记打了一个电话,道:“唐主任,你就带侯卫东上山,让高镇长把住宿安排好,就侯卫东住二楼郑兵那间。”他又对侯卫东道:“高长山是上青林乡的副乡长,因为年龄原因已经退居二线,他工作经验丰富,在上青林乡很有威信,你到了上青林乡以后,就要听从他的安排。” 赵书记刚刚放下电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唐主任就仿佛会妖术一般出现在赵书记门口,他微微喘着气,道“赵书记,有什么任务。” 赵书记吩咐道:“中午就在青林山上安排一顿,让工作组的几个同志跟侯卫东见个面。” “我马上要去县里开会,就不多谈了。”赵书记和侯卫东握了握手,道:“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办公室唐主任。” 唐主任带着侯卫东就来到了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道:“你的行李在哪里。”侯卫东指了指带在身边的一个小提包,道:“就这些了,等到了青林山工作组,看看缺什么,再买一些就行了。”杨凤在一旁说道:“已经要十二点了,吃了饭上山,我们给侯卫东接风。”唐主任长着一张圆脸,肚子也有些凸起,他想了一会,道:“算了,以后再说,赵书记已给高镇长打了电话,他们已经去准备伙食去了,再说,喝了酒爬青林山,当真要我的命。” 侯卫东提起提包,就对黄公安和杨凤道:“黄公安,杨主任,我走了。”杨凤眼睛原本就小,此时已笑成了一条缝,她笑道:“侯卫东是正牌大学生,在基层锻炼几年就能提起来,以后要多关照大姐姐。”侯卫东暗想:“大姐姐?看样子就是一个阿姨。”黄公安话不多,他提起老旧的水壶,道:“侯小伙,整一口,下山我请你喝酒。” 侯卫东充满豪气地喝了一大口,就跟着唐树刚上山,一路上,唐树刚将青林镇的基本情况也向侯卫东作了介绍。 青林镇名字来源于这座青林山,以前并乡以前,青林山上是上青林乡,山下是下青林乡,由于交通原因,新的青林镇政府坐落于山下。如今青林山上有三个村加上一个老场镇合计七千多人,由于山上交通不便,只有一条机耕道通到独石村,而独石村又远离上青林场镇,因此到青林场镇上下只能从小道爬山,新的镇政府成立以后,上青林乡政府大部分人员都下了山,山上就留了一个工作组。 侯卫东就幸就成了工作组的一员。 上了山路,侯卫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青林山看不去并不高,可是山势颇为险峻,一路上,沿着青石板铺成了小道上山,大树遮住了天日,山水不断地从小沟里流过,有时青石路和山水平行,这山水清澈见底,触手颇为凉快。 在益杨读了四年书,常说益杨无风景,走了青林山,侯卫东才知道,不是益杨无风景,而是自己见识太窄。 唐主任三十多岁月,肥肥的,走这山路颇为费力,他走一段就要喘一会气,根本无心看风景,侯卫东年纪轻,又喜欢锻炼,这点山路根本不在话下,走到高兴处,他就把上衣脱掉,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看到了侯卫东把衣服脱了,唐主任也就脱了上衣,他一身肥肉上全是汗水,颗颗如黄豆般大小。 走到半山破,只见一个女子背着货物,正在休息,她看见了唐主任,就高兴地道:“唐树刚,总算遇到熟人了。” 唐主任介绍道:“这是工作组的杨大姐。”又指着侯卫东,道:“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分到工作组。”杨大姐有些奇怪地道:“大学生怎么分到了工作组?”唐主任没有回答,站在树下凉快。 “唐主任,幸好遇到你们,我心里还正在怕,前几天还有一家人被小杂皮抢了,你给赵书记和秦镇长反映一下,还是想办法把这伙人抓起来。” 第二十六章 原来是发配(三) 爬上了山顶,景物为之一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顶平地,一块一块水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山风拂来,神情气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从小道上一路爬上来的唐树刚、侯卫东和杨大姐,坐在树荫之下,吹着山风,杨大姐从背包里拿出了两瓶饮料,递了过来,道:“唐主任,侯大学,你们喝吧。” 侯卫东对“侯大学”的称呼很不习惯,道:“杨大姐,叫我小侯就行了,侯大学这个名字好难听。” 一路上山,侯卫东已经知道杨大姐在广播站工作,据她说:广播站是事业单位,发工资都困难,而爱人下岗以后,与人合伙做生意亏本,欠了一屁股债,迫于生计,她就在青林山上的老场镇开了一个小副食店,赚些小钱补贴家用。 唐树刚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饮料,道:“杨新春,你这么辛苦地从山上将饮料背上来,我们不能白喝,按价算钱,反正我们也要买水喝。”杨新春笑了笑,道:“喝两瓶饮料算什么?”唐树刚从怀里掏出一把钱,道:“我知道价钱,这是我们两人的,你就收着,生意是生意,要算本钱的,更何况,你还要从山下背上来。”杨大姐也接过了饮料钱,道:“今天中午就在我家里吃饭,家里炖了一锅猪蹄子。” “今天算了,侯卫东第一次上山,安排了农经站为他接风,反正以后时间还多,随时都可以来吃。” 青林老场镇,真是老而小的场镇,吸一根烟就可以走上两遍,侯卫东虽然知道乡镇条件不好,可是看到了这个简陋、凌乱、破旧的场镇,心里还是“格地”愣了一下。 上青林山的接风宴在青林场镇最好的餐馆,侯卫东没有进宿舍,就直接到了小餐馆,在小馆子的二楼,几个人没有穿上衣的年青男子围在一起,每个人发三张牌,正在“诈金花”,这是益杨县广为流行的游戏,或者说是一种老少皆宜的赌博方法。 一个长着胳腮胡子的粗壮男子,大声嚷嚷道:“怎么走得这么慢,肚子都贴到后背了,兄弟们,最后打一盘,准备吃饭。”男子们都围在一起,各自看牌,没有人看这边一眼,胳腮胡子走到身边来,道:“我叫李勇,农技站的,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他和侯卫东握大握手,其手掌很是厚实而有力。 打牌的人群传来一阵大吼,道:“开牌。”传来两声报牌声:“顺子”、“金花”,又传来几个人的笑声和骂声,几个打牌的人就走了过来。 唐树刚也把上衣脱了,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大学生侯卫东,以后就在工作组工作,今天中午好好敬一杯。” “要得”,“坐在桌子在认识”,几个人坐在桌子上,一个胖女子从楼上走上来,两手各提着一件啤酒,道:“只冻了两件,够不够。” 李勇摆手道:“我们八个人,两件怎么够,再冻两件来。” 一桌刚好八人,二件四十八瓶,人平就六瓶了,侯卫东吃了一惊,“喝这么多?” 众人坐下了,唐树刚就一一介绍,八个人除了唐树刚以外,都是青林工作组的,农经站有二人,白春城和田福深,农技站有二人,李勇和段胖娃,广播站郑发明,派出所有一人叫习昭勇,农经站的二人头发上梳得极为平顺,白白胖胖的,农技站和广播站的都长着胡子拉渣的一张黑脸,派出所民警约三十多岁,留着短发,脸颊极瘦,长着一双鹰勾鼻子。 对于刚从学院毕来的侯卫东,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卤猪脚,炖全鸡、魔芋烧鸭子、爆炒腰花等等,满满一桌子。李勇用牙齿轻松地咬开了几瓶啤酒,先给侯卫东满上,又给众人倒满。唐树刚吃了几块腰花,放下筷子,道:“大家举杯,今天侯卫东上青林山,以后就是同事了,第一杯酒,大家干了。” 夏天气温高,第一杯酒解暑,满桌人都将杯中酒喝了,侯卫东也是豪爽人,酒量也不不错,从山下青林政府出发时,十一点四十分,走了一个多小说,已过了中午一点,肚子饿,口亦渴,这一杯冰冻的啤酒下肚,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畅起来。 唐树刚又举起杯,道:“青林山上有规矩,上山三杯酒,刚才就算一杯,看得出来,侯老弟是个爽快人,我陪你喝着第二杯。”侯卫东正在啃肥厚香醇的猪手,见唐树刚举杯,连忙将猪手放在碗里,举起酒杯,和唐树刚碰了一下,干净利索地一饮而尽。 李勇接着道:“来,我来喝第三杯。” 这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如梁山好汉一般模样,三杯酒下肚,侯卫东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就如看见了老朋友,主动举起酒杯,道:“今天上了青林山,各位大哥这么热情,小弟很感动,我来敬酒。” 派出所民警习昭勇道:“敬酒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敬。”侯卫东豪气地道:“当然一个一个敬。” 唐树刚指着身边的人道:“这是农经站的白春城白站长。”白站长人如其名,人稍胖,头发梳得油滑,皮肤如白领女人般细腻,一看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他笑道:“别乱说,站长在山下。” 唐树刚反驳道:“青林山上农经站是你在负责,就是站长。” 白春城举起酒杯,和侯卫东碰了一下,道:“我最多就是上青林点长,以后没有事,就要站里来坐坐。” “这是农经站的田福深,老田。”老田长着一张会计脸,说话也慢吞吞的。他一杯啤酒没有喝完,还剩下了小半杯。一旁的民警习昭勇不满地道:“老田,每次都这样,又醉不死你。”老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似乎有些怕习昭勇,道:“昨天喝多了,还没有醒过来,早上起来就吐。”习昭勇立刻揭发道:“每次喝酒都说头天喝多了,侯大学来了,你大大方方喝一会。” 看来,上青林山大学生稀少,所以叫侯卫东为“侯大学”,这就如当年眼镜稀少之时,就叫戴眼镜的人为“眼镜”。 几个人介绍完,侯卫东已经喝了八杯啤酒,青林山上的啤酒杯个性十足,640毫升的啤酒只能倒三杯,八杯酒就有接近三瓶了,平常喝三瓶啤酒,侯卫东没有丝毫问题,可是今天喝得太急,腹中空空,八杯啤酒下肚,侯卫东已经有些酒意了。 侯卫东刚动筷子,习昭勇斜着眼睛就道:“侯大学是第一个上青林山的大学生,我敬你一杯。”看到侯卫东稍有迟疑,习昭勇就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土八路。” 听到这句话,侯卫东道:“习公安,没有这个意思,喝了八怀酒,头都昏了,吃两口菜。”说完,他站起身道:“习公安,敬你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习昭勇又对李勇道:“李大炮,侯大学学历高,三整二弄就当领导了,快点敬不杯,以后好提拔你。”李勇对这话很有些不满,道:“侯大学一直在喝洒,一口菜都没有吃,你慌个鸡巴,我们两人吹一瓶,敢不敢?”习昭勇狠狠地瞪了李勇一眼,道:“吹就吹,不吹是王八。”两人各自咬开了一瓶啤酒,仰着头,就如放自来水一样,将整瓶啤酒倒进了肚子。 唐树刚见两人都有些火气,便转移话题道:“小侯,我敬你一杯,李三,老田,你们别坐着,怎么不敬侯大学。” 又喝了七杯啤酒,此时侯卫东已经彻底醉了,只是他身体好,头脑还有那么一丝清醒,用手抓起一根猪手,风卷残云般地啃得精光。 白春城浑身大汗,一颗颗汗水从他肚皮上直接掉在地上,他主动提议道:“酒就别敬了,来划拳。” 习昭勇一脸不耐烦地道:“划个锤子。” 侯卫东也喝了不少酒,听到习昭勇出言不逊,不知怎地,心里腾起一股火,他站起身来,道:“习公安,我也和你吹一瓶。”习昭勇黑着脸,不理睬侯卫东。侯卫东就道:“我先喝,不喝是王八蛋。”说完,不管习昭勇的脸色,一气喝了一瓶啤酒。 唐树刚、李勇等人就在一旁起哄, “侯大学都喝了,习公安必须喝。” “一点都不耿直。” 习昭勇最后也喝了这一瓶赌气啤酒。 侯卫东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他抬头就看到天边的云彩,火红一般,似乎将窗将树叶都烧得燃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他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几乎就是坐在了垃圾堆里面,地上全是杂乱的物品,就如打了败仗匆匆撤走的营房,旧报纸、玻璃、谷草、竹片、挂历,占据在屋里最中央。 第二十七章 原来是发配(四) 侯大勇坐在竹制的沙发,发了一会呆,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沙发下面是厚厚一层的黑色老鼠屎,老鼠屎密集的程度,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www.65txt.com 啤酒也是酒,喝醉了,也是头痛欲裂,且腹胀如鼓。 走进了里间,皮鞋踩在干燥的黑色老鼠屎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如走在沙滩上一样。里间极为简陋,一张铺着稻草的床,一张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木桌子,还有一张断了一枝腿的藤椅,墙上贴着一张八十年代的美女图,装腔作势,扭捏作态。 侯卫东将美女图撕下来,扔到地上,他推开关得死死的窗户,还好,窗户能动,“嘎、嘎”推开之后,一株树叶繁芜的桉树就在窗前,在夕阳照耀之下,闪着略带着金色的光,显得格地有生气,和沙州学院的情景有些相似,和屋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桉树虽好,却长在屋外,窗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一个假山,还有些花草,只是,假山上满是青苔和杂草,花草更是被杂草所威胁,只是委屈地露出了点点颜容。 这是一个原本还不错,可是已经如黄脸婆般被人抛弃的院落。 青林山是一座最高海拔在九百米左右的大山,山上树林茂密,还有一些大树,当年大炼钢铁之时,沙州各地都砍了些大树,唯有青林山的大树绝大部分保留了下来,主要原因是青林山上的村民,世世代代都靠山吃山,对森林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当青林山下的民兵们提着锯子准备到山上来伐木,山上的村民就全体动员,数千男女老幼,拿着锄头、扁担、大砍刀,还有打猎的老铳,公然与山下的公社官员对抗。 俗话说,海上出盗,山上出贼,青林山的村民向来强悍,当年解放军解放沙州之时,在青林山受到了土匪的袭击,被杀了十多人,后来,解放军出动了两个连,才将土匪窝子端掉。 这一次青林山公然对抗政府,可是县里的、公社的干部对山上强悍的村民有些顾忌,也不敢违了众意,虽然最后被抓了几名带头的,到底没有敢强行将森林砍掉,青林山就有一片在沙州市保存最完好的森林。 侯卫东昏头昏脑地走出了房门,他中午喝醉以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到这个房间里,这时,他才看清楚,这是一幢四层楼房,和学校教学楼的格局很有些相似,每一层十间房,有一个长长的外走廊,左侧有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厕所。侯卫东视力极好,在门口清楚地看到这两个字,结果,他肠胃里一阵翻腾,为了不现场直播,侯卫东就一阵小跑,刚把头对准了坑位,“哇、哇”地一阵大吐,中午光顾着喝酒,并没有吃多少东本西,所以,吐出来的东西尽是些汤汤水水,没有一点实在货。 从厕所出来以后,又把脸凑洗衣池上的水龙头,用冷水冲了一会,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一些,刚才一路小跑,几乎是冲进厕所,走廊上的动静一点没有在意,慢慢走回房间的时候,侯卫东就在距离自己房间四个间隔处听到了炒菜的声音。 “这一层楼,就只有两家人吗。”顺着走廊往回走,侯卫东惊异地发现,整整十间房子,加上自己,居然只有两间房子,而且唯一的邻居,也是关着门在做饭。 试着拉了拉灯线,还好,贴在墙壁上的日光灯居然亮了,更照得满屋的黑色老鼠屎格外刺眼,侯卫东站在屋中间,看着凌乱如垃圾堆的房间,不禁很有些发呆。 有床,只有一堆满是老鼠屎烂稻草,让人有床无法睡;有水,不过是走廊尽头的自来水,没有可以喝的开水;有电,除了一盏日光灯外,没有电视机、电风扇、电饭煲等任何电器;有垃圾,却没有任何扫帚、拖把等清洁工具;有肚子和满腹酒意,晚饭在何方却根本不知道。 站在走廊里徘徊了好一会,侯卫东看着挂在树梢的太阳渐渐沉没了,感到格外的孤单,这是他到青林镇政府上班的第一天,大醉一场,然后被人如死狗一样丢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鬼地方,“这***是什么事情?”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青林山上也不相信眼泪。经过了一阵大吐,侯卫东肚子里已空无一物,走廊上飘来了阵阵回锅肉的香味,而且是蒜苗炒回锅肉,侯卫东甚至能够想到半肥半瘦的坐墩肉在锅中滋滋作响的声音。 受不了这个肉香,侯卫东又回到了房间,可是房间乱七糟八根本无法下脚,他发了一会呆,看来只能自己救自已,就把门带了过来,准备到青林山上这个小场去转一转,买些生活必备物品。 一条青石板路从小院大门延伸了出去,很有些古香古色的韵味,沿街的房屋多是昏黄的白炽灯,也正因为有这些电灯,这个场镇才有丝丝现代文明的痕迹。此时正是吃饭时间,各家各户都飘起了饭菜的香味,这个香味如此诱人,让侯卫东不断地咽着口水。走着走着,想着沙州市的繁华大街,想着小佳的音容笑貌,侯卫东有些伤感起来了,他眼睛有些潮湿,看着景物也有些模糊了。 转了一个弯,侯卫东认出了中午吃饭的餐馆,可是餐馆大门关得死死的,看起来场镇上的人流,只能让这家餐馆在中午营业,过了餐馆,头脑中习昭勇、李勇、唐树刚、白春城、田福深等人的形象就在他的头里晃来晃去。 这些人性格、作派和沙州学院的教师同学是大不一样,他暗道:“这个习昭勇很有些霸道,以后要和他保持些距离,观察观察再说,李勇是个粗人,田福深是个老实人,唐树刚是党政办主任,看来还有些威信,以后可以找机会和他接触。” 想起了这几人,他的伤感情绪反而没有了,侯卫东自嘲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一觉醒来就回到了解放前。”这时,他看到了一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搬了一根滕椅,放在街道边,便上去问道:“请问,有决有餐馆。”中年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是哈时辰了,早就关门了。”青林老场平时很少有外人,中年人看着这人脸生得很,体格也颇为强壮,想着最近青林小道常有抢钱,便心生了警惕,道:“你是干啥子的,哪家的亲戚。” 侯卫东在学院当过三年纠察队长,跟着胡处长也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见到中年人的神情,猜到他在想什么,就道:“我是青林镇政府驻青林山工作组的,今天刚来。” 中年人将信将疑地道:“原来是政府的人,没得晚饭?你顺着这石板路走,石板路走完,就是青林小学,那里有杂货店和一个小馆子。”等到侯卫东走了,中年人把烟头往地下一扔,道:“想麻我,小子还嫩蒜。”他一溜烟地向着联防员田飞家跑去。 侯卫东顺着石板路来到了青林小学,果然有一个杂货铺还开着,走近一看,这个杂货铺名字就叫做“青林小学综合商店”,货物还算不错,里面有电饭煲、水瓶等日常用品,还有饼干、方便面等食品,看到这些,侯卫东放下心来,晚饭终于有着落了。 柜台后面坐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女子,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多一点,年轻的女子相貌普普通通,微胖,穿着一件连衣裙,样子还颇为时尚,看起来不怎么象上青林山的人。同样,这两个女子她们看着有陌生人进来,都惊奇地抬起头来。 第二十八章 原来是发配(五) “买一个电饭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三十多岁的女子站起身,取了一个电饭煲,她把电饭煲递给侯卫东,随口问道:“你是新分来的老师吧?” 电饭煲牌子不错,是广东爱德,这也有些出乎侯卫东的意料,听到询问,道:“我不是老师,是才到政府的。” 一旁的年轻女子就道:“你是侯卫东吧,听李勇说工作组要来一个大学生。” 侯卫东心道:“这上青林场镇真小,居然就有人叫得出我的名字了。”嘴上道:“我是侯卫东,才来的,以后多关照。” “你是当官的,我们怎么能关照你。”三十多岁的女子笑着道:“我这里货很齐,生活用品都有,还要什么?”年轻女子就介绍道:“这位是青林小学铁校长的爱人,陈大姐。” 侯卫东自嘲道:“陈大姐,多亏商店没有关门,否则就惨了,晚上不知如何过夜。” 陈大姐很忠厚的样子,笑道:“这有啥子,关了门,敲开就是了,都是一个场镇的人。” 顺着货柜看过去,侯卫东点道:“中华牙膏、牙刷,饭盒、方便面、筷子、还有水瓶。” 年轻女子自我介绍道:“我是工作组的,叫池铭,就在院子后面,等一会我去烧点开水,你过来打吧。”侯卫东正想问年轻女子的名字,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暴吼,“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 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人就是侯卫东问路的中年人,另一个是身体结实、满脸横肉的年轻人,他手是提着一根警棍,恶狠狠地道:“把身份证拿出来,检查身份证。” 侯卫东解释道:“我是侯卫东,工作组的。”他见到来者并没有穿警服,就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检查我?” “我是派出所的联防员,老子就有资格。”年轻人将警根的高压电找开,发出“啪、啪”的声音,道:“放老实点,工作组几根条蕃苕我还不认识。” 柜台后的年轻女子就道:“田大刀,他真是工作组的,才分到青林镇的大学生。” 田大刀斜着眼睛看了侯卫东一眼,疑惑地道:“侯卫东,怎么没有听习哥说起?” 侯卫东初来青林,还摸不清水深水浅,他态度十分良好,道:“今天中午,习公安、李勇、唐主任、田会计,白站长,我们几人一起吃的饭,我喝醉了,习公安也喝了不少。” 听到侯卫东报了这些名字,田大刀也就相信了,他把警棍挂在腰上,靠在货柜上,道:“怪不得习公安下午没有来,肯定喝醉了,你娃酒量还不错。”他又对年轻女子道:“池名商标,我弄了几个新碟子,美国大片,到我哪里去看啊。” 池铭却不买帐,道:“再这样喊我,我给你一菜刀。”又道:“这么热,哪个到你屋里看碟子。”说着就站起身来,对着侯卫东笑道:“我是工作组的炊事员,就住在后院,早上可以把水瓶拿下来打开水,等会你过来,我帮你烧一点水。” 田大刀看到池铭对侯卫东一脸笑容,心里酸溜溜的,阴阳怪气地道:“池名商标,看到大学生帅哥,就不理我了,以后下山,我不陪你了,就由侯帅哥陪你,被棒儿客抢了活该。” 那个中年人看到侯卫东真的是工作组的,尴尬地递了一枝烟,露出讨好的笑容,道:“侯同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棒儿客,抽枝烟,以后到家里来坐。” 田大刀拍了拍中年人的肩头,道:“老田,不愧为治安积极分子,警惕性高,以后继续保持。”他接过老田的烟,啪地一声,用打火机点燃,吐了一个烟圈,这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学生,山上治安不好,你不要到处走,就在屋里呆着,棒儿客不认识你,小心被抢。” 侯卫东感到了田大刀明显敌意,他心里也不舒服,心道:“一个联防员,得意个鸡巴。”他不再理他,转头对陈大姐道:“陈大姐,还有毛巾,卷筒纸、扫把。” 池铭站起身,道:“陈姐,我回去了。”又对侯卫东道:“我把火捅开,烧些开水,你等会拿水瓶来打。” 池铭走了,田大刀也走了,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侯卫东一眼。 看着田大刀的背影,陈大姐低声道:“田大刀是派出所宋所长的侄儿,是个杂皮,他正在追求池铭,你少惹他,青林山上只有习公安才吼得住他。” 东西一堆,花了三百多块钱,身上只有一百多元钱了,陈大姐把商店门关了,帮着他将东西搬回到院子。此时,同一层楼的邻居依然把门关着,陈大姐就道:“那是高镇长的家,他到山下去喝酒了,屋里只有刘阿姨。” 侯卫东鼻子里似乎又回味起炒得极香的回锅肉的味道。 将杂物清除掉以后,侯卫东先将墙用干净扫把扫了一遍,将灰尘和蜘蛛网扫掉,又将满屋的老鼠屎扫干净,老鼠屎装了半桶,让他一阵恶心,随后用布拖帕将地拖了数遍,屋子里这才看起象些样子。 忙完了活,侯卫东用新毛巾洗了脸,就提水瓶到后院。 后院是一溜青瓦平房,围成一个四合院,左侧堆着些煤炭,煤炭旁边是烧煤的大灶,沙州地处天燃气富余地区,吴海、益杨等县城里都是烧天燃气,侯卫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烧煤炭的大灶了。大灶旁边,开着一个小门,里面洒出来点点灯光。 侯卫东似着问一了句:“池铭在吗?” “进来吧。” 屋子是典型的老房子,可以看到木头做的横梁,横梁在灯光下黑黝黝的,这是长期被油烟熏陶的结果,恍然间,侯卫东回忆起七十年代初吴海县公安局有大食堂,也是这种格局,如今吴海县公安局的食堂已经变成了公安宾馆,这上青林乡的食堂依然保持着七十年代的格局,整整要落后二十年。 “没有吃饭吧,这里有一份烧白,还有些剩饭,我给你炒个青菜,将就吃了。” 在这举目无亲的上青林山,池铭的态度多多少少给了侯卫东一些温暖,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本来就是工作组的伙食团,有啥子嘛。”池铭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上《情深深,雨蒙蒙》几个大字特别是显眼,她也没有看书,就坐在油腻的方桌后面,她打量了侯卫东一会,有些奇怪地道:“你是大学生,怎么会到工作组来。” 侯卫东听她话中有话,反问道:“工作组不好吗?” “青林镇政府是由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的,政府设在下青林乡,当官的、管事的和管钱的都集中在政府里,工作组都是年纪大的、管不了事的和不听话的。” 侯卫东听闻此言,楞了一下,他心一下就沉了下来,香喷喷的烧白也就索然无味,他尽量让自己露出笑脸,可是他自已也能感受到笑容怪怪的,他无话找话地道:“平时在这里吃饭的人多不多?” 池铭摇头道:“工作组的人,大部分家都在上青林山,都是自己做饭,只有二、三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过他们常常下村,五天里倒有四天没有到这里吃饭。” 侯卫东有些奇怪地道:“那就没有必要设一个伙食团。”池铭笑道:“你才来,还不熟悉情况,青林镇政府有两个炊事员编制,朱哥在青林镇政府伙食团上班,我就只有上山了。” 第二十九章 勇敢的名声(一) 从伙食团出来,侯卫东胸口就睹得慌,他提着水瓶,坐在了后院的假山上,默默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满天繁星都在天空旋转,就如侯卫东心中的疑问:“原来我是被发配到工作组。www.65txt.com” “我拿着人事局的介绍信来到了青林镇,没有得罪任何人,为何会将我发配到上青林?”侯卫东百思不得其解。 一种被戏弄和被遗弃的感觉在侯卫东心中滋生,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山蚊子块头十足,在黑夜中飞舞,发出“嗡、嗡”的轰炸机吼声。 “难道我当初的选择错了。”想起父亲常常说的哪句话——男子汉要有担当,侯卫东又给自己打气,道:“或许这是对自己的考验,男子汉要有担当。” 又坐了一会,才慢慢将满腹有委屈排解开。 一个女人从后院走过,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花台上的侯卫东,吓了一跳,道:“谁?”侯卫东站起身来,道:“我是青林政府的,今天才上山。” 女人舒了一口气,“你是小侯吧。” “我是。” 女人温和地道:“我们两家在一层楼上,以后就是邻居了,有空在家里来坐。” “哇,这位就是蒜苗回锅肉的主人。”侯卫东对香味扑鼻的蒜苗回锅肉特别有好感,客气地道:“以后肯定要经常麻烦阿姨。” 女子身边放着一个桶,将手插在腰上休息,“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我是高长江家里的,姓刘。” 女人说话声音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侯卫东就道:“刘阿姨,我帮你提桶。” “不用了,我洗了点衣服,拿到后面是甩干了,不重。” “哎,刘阿姨,我们是邻居了,就让小侯来提。” 不由分说,侯卫东提着水瓶和胶桶,跟着杨阿姨上了二楼,杨阿姨上二楼都气喘吁吁,侯卫东心里有些纳闷:听说乡镇领导待遇很不错,高长江当过乡长,又当过副镇长,难道连洗衣机都买不起。 把桶放在杨阿婕的门边,借着屋里的灯光,侯卫东这才看清了刘阿姨的相貌,满脸纹路,皮肤腊黄,头发花白,苍老得历害,可是,高长江并没有退休,不满六十岁,按照益杨习惯,他的爱人一般要小上几岁,不过就是五十来岁,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吓了一跳,刘阿姨和母亲刘光芬年龄相仿,可是母亲看上去至少比刘阿姨年轻十到十五岁,其实也不是母亲年轻,而是杨阿姨太老。 站在门口客气了两句,侯卫东就回到了寝室,经过一番打扫,这个一室一厅的寝室看上去就顺眼多了,侯卫东取过才买的青林茶味,用白瓷杯泡了热茶,就站在走廊上,欣赏起上青林山的夜色。 客观地讲,这上青林山乡政府小楼修得还真不错,站在走廊上,地势极为开阔,视线尽头是一处“凹”形的山峰,几颗闪亮的星星就如被山峰捧起一样,悬在山峰顶上,而走廊前面,是一块可以停车的水泥坝子,水泥坝子前面,又是一个长着莲叶的水塘。 夏天的夜晚,站在走廊上,品着味道还不错的青林茶,听着各种小虫胡乱地叫着,一股顺着山谷滑上来的山风,将树叶吹得哗哗直响,也带来了一阵清凉。 第二天,侯卫东起得很早,他在上青林老场镇走了一圈,清清楚楚地将老场镇看了个清楚,早上的上青林镇,比夜晚要可爱得多,有二家早餐店,东面一家是豆花馆子,西面是一家稀饭馒头店,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就坐进了豆花馆子,豆花饭是是益杨特有的早餐,一元钱一份,包括一碗的洁白豆花,饭则随便吃,实惠而味美,是学生们和工薪阶层的最爱。 上青林豆花馆只有四、五张桌子,一张长桌上放着一排作料碗,有盐、味道、花椒粉、葱粒、蒜泥、红海椒、青海椒、碗豆粒、用花椒煮过的菜油等等,由着自己的口味进行组合。侯卫东亲自动手调了小半碗作料,然后舀了一碗饭,一名精瘦的中年人就端了一碗豆花过来。 豆花扎实细密,嫩而有劲,加上调料组合得好,侯卫东狠狠地吃了两大碗饭,额头上已泌出了一圈汗水。 豆花馆子走进了两个人,瘦汉子热情地道:“高乡长,这么早就上山了。”他对着里屋喊道:“堂客,给高乡长打一盆水来,弄一张新毛巾。” 高乡长是一位瘦高的黑汉子,两鬂有些花白,精神极好,特别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当盆子端出来以后,他也不客气,就在街道旁洗了脸,擦掉汗水。 高乡长坐了下来,道:“还是老一套,一人一碗豆花,二两酒,有没有卤菜或是蒸菜。”瘦汉子利索地盛豆花,又道:“昨天我卤了些肥肠,香得很,切不切点。”高乡长点头道:“来,切半斤吧。” 金黄色的卤肥肠端上桌子,高乡长就对另一位面相严肃的汉子道:“秦所长,在上青林,就数姚瘦子的井水最好,点的豆花也最绵扎。当年县委赵书记到了上青林,一定要到这里来吃这两样。” 秦所长是青林镇派出所所长,去年底从益杨县公安局一科调到青林镇派出所,三十四岁,当一科副科长已有六年了,只是一科科长和他年龄相仿,占着位子,他就始终升不上去,青林镇派出所成立之时,他便从局里调到了青林镇。 秦所长天生一幅严肃的面孔,平时也是寡言少语,他也不说话,取过筷子,夹起一块卤肥肠,细细地品了一会,道:“不错。” 高乡长也就不多说了,两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此时已知道高乡长就是工作组的组长,杨阿姨的丈夫,只是杨阿姨的形象和高乡长相差太大,很难重合在一起,他对瘦汉子招了招手,道:“老板,结帐。”侯卫东轻声对瘦汉子道:“高乡长那一桌多少钱,我一起结了。” 瘦汉子憨厚地笑了笑,道:“十元钱。”侯卫东站起来的时候,瘦汉子就道:“高乡长,帐已经结了。” 高乡长看了看侯卫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是侯卫东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使劲摆了摆手,大声道:“你还没有领到工资,怎么能让你来付钱,姚瘦子,不能收他的钱,听到没有。” 侯卫东连忙道:“高乡长,我先走了。”说完,就飞快地溜了。高乡长站在小店旁,只见到侯卫东的背影,就跺了跺脚,道:“这个娃儿,跑得倒快。” 第三十章 勇敢的名声(二) 回到小楼,侯卫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整栋楼安静如昨夜,底楼有一间屋挂着工作组的牌子,却是铁将军把门,没有见到一个人影。www.65txt.com 池铭提着菜蓝子,从大门外进来,看见侯卫东,就道:“今天不赶场,只有几家卖菜的,卖完了就要走,你如果要自己开伙,就赶快去买,要到伙食团来吃,提前给我讲一声。” 侯卫东犹豫了一下,心道:“在伙食团吃饭,十有八九就是我一人,孤男寡女长期在一起,肯定要被人说闲话。”嘴里道:“今天我还开不了火,陈大姐的商店里没有电炒锅,她今天去山下进货,晚上才能回来。” 池铭笑道:“你到田大姐哪里去买些饭票,今天中午就到伙食团来吃,我做红烧肉。” 正说话间,高乡长、秦所长、李勇就走了进来,高乡长看到侯卫东站在底楼,直截了当地道:“侯卫东,开一个会,你也来参加。” 会议室就是底楼最左端,这是一个类似于课堂的会议室,唯一不同的就是讲桌变成了三张并在一起的桌子,高乡长和秦所长相互推让了一番,就让高乡长坐在了主席台的正中间,秦所长就坐在了右侧。 过了一会,习昭勇、田大刀、李勇以及十几个不认识的小伙子,这几个小伙子都是年轻的棒小伙子,从穿着、相貌和气质来看,就是村民。 李勇坐在了侯卫东的身旁,他亲热地道:“你的酒量真是不错,昨天习公安喝醉了。”侯卫东苦笑道:“昨天我也醉得不行,根本记不起怎样回的家,现在头还在痛。” “不要说话了。”高乡长招呼了一声,众人就安静了下来。“原本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晁镇长要来主持会,县里临时有个会,这个会就由我来开,参会的主要是工作组的男同志和三个村的治安积极分子,来的都是雄棒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蔫人,我一个也没有喊。”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哄堂大笑,笑声中,也充满着自豪。很快,十几个人都开始抽烟,会议室就烟雾燎绕,气氛热烈。 “这一段时期,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小道上,常常有拦路抢劫的棒儿客,前几天,就有好几人被抢了,刘家媳妇,不仅背兜被抢了,连裙子也被撕烂了,还有,大弯梁田家老二,屁股被扎了一刀。”说到这里,高乡长一拍桌子,道:“这是共产党的天下,这些棒儿客真是无法无天,今天我把秦所长请来,就是商量如何把这些棒儿客整住,下面,请秦所长布置工作。” 秦所长表情依然如事豆花店那般严肃,声音却很柔和,“据受害者描述,这一群棒儿客大约有五、六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应该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但是,里面肯定有本地人,要不然他们也呆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刑警队在山上守了三天,没有见到动静,今天县里出了人命案子,刑警队要回城里,赵书记和刑警队李大队商量,就由我们青林镇派出所来抓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手中都有凶器,都是筷子长短的匕首,很危险,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要小心策划,即要抓住这些棒儿客,又不能造成伤亡。”秦所长顿了顿,扫视了大家一眼,道:“现在我来进行分组,青林镇派出所有五个正式民警,黄公安年纪大了,又是内勤,就留在所里值班,习昭勇带一个组,带李勇、田飞、邓刚强、张卫革,还有村里面的治安积极分子,有接近二十人。” 秦所长看了一眼侯卫东,又道:“新来的大学生也在习昭勇这一个组,你们负责在山下,在三道拐的林子里藏着,听到喊声或是枪声,就冲出来,将这些棒儿客堵住,习昭勇要注意,你们这一组只是负责拦截,不要暴露,听到动静才能出来。”” 侯卫东虽然当过纠察队副队长,可是学院纠察队主要用于防范,象这种捉拿犯罪分子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学生参加,如今听到“枪声”二字,不禁脸上有些变色,血液流动也加快了速度。 “我就带着所里的周强、王一兵两个民警,所里的联防员,还有一位守害者,就藏在半山腰的竹林后面,只要这些棒儿客出现,就不能让他们跑脱。” 秦所长又强调道:“这次行动,我们有三十人,集中了优势兵力,只要战术安排得当,一定能将棒儿客整住,只是大家要注意安全,安全问题,这正是赵书记最关心的。” “分析棒儿客出现的规律,隔几天就要作一次案,估计他们没有生活来源,抢来的钱不够他们挥霍,距离上一起他们作案已经有好几天了,我琢磨着他们又该出来活动了,明天五点,趁着天未亮,各组就赶到隐藏地点。” 秦所长布置起任务,总爱用些军事术语,身上带着浓浓的军人味道。 秦所长布置完任务,高乡长接着道:“此事大家保密,走漏不得风声,明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到大院集中。” 布置完任务,一群人就鸟兽散。侯卫东就为了在高乡长面前表现自己,特意留了下来,他早就看见会议室墙角有一把扫帚,等到众人离开,他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起会议室来。 高乡长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到侯卫东正在打扫会议室,他有些意外,停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就和秦所长一起走了出去。高乡长出了门,侯卫东也没有停下来,他继续打扫会议室,会议室看来很久没有打扫了,地下是乱七八糟的烟头,还有许多成年老灰,侯卫东把会议室的清洁打扫完,已是一身臭汗。 刚刚走出门,就见到杨大姐提着一串钥匙走了过来,她走到门口,见会议室已经干净了,便道:“大学生帮我扫地,怎么好意思。”侯卫东见过杨大姐一面,他只是知道杨大姐是工作组的,却没有弄懂杨大姐什么身份,问道:“杨大姐,你是镇里哪个部门的。”杨大姐有些自嘲地道:“我们是八大员,只能干些杂活,工资又低得很。” 侯卫东不懂什么是八大员,他不好意思问,随意和杨大姐说了两句,又到底楼看了看,实在没有事情做,又没有人安排工作,便上了楼,在楼上枯坐了一会,无书、无报、无电视、无广播,还有无聊,他又走到门外,看着院外三三三两两的行人,突然想起池铭的话,便把房门关了。 池铭是一个年青的未婚女子,虽然她是伙食团团长兼炊事员,可是两个未婚男女天天在一起吃饭,完全就和家庭生活一样,这也不是一个事,所以,侯卫东下定决心——自已开伙。 虽然他从来没有煮过饭,但是,没有吃过白毛猪,就没有见过猪跑吗? 上青林场的确不大,很快就找到了池铭所说的卖菜地点,侯卫东蹲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挑选着,装模作样地讲价,买了一把青叶子菜,一块肉,又买了二十个鸡蛋,侯卫东就提着菜肉蛋转到了青林镇小学,商店的陈大姐答应给他带一只电炒锅,他就转到商店去看看陈大姐回来没有。 帮着陈大姐守店的是一位瘦小的女孩子,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侯卫东走进商店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做着作业。 “我妈妈六点不到就下山了,一般十点钟就能回来。”女孩子有礼貌地道:“叔叔要买什么东西?”侯卫东一楞:“有人叫我叔叔了!?” 第三十一章 勇敢的名声(三) 初次被十多岁的女孩子叫做叔叔,侯卫东顿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成熟,他就挺着胸道:“我买电炒锅,陈大姐不在吗?” 女孩子生于上青林,长于上青林,对老场镇的人与物熟悉得紧,她忽然想起妈妈说山上分来了一个大学生,便道:“叔叔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小女孩高兴地道:“叔叔,我在做暑假作业,英语题老是错,你能不能给我讲了一讲。www.65txt.com” 侯卫东英语成绩一向不错,读大学时考过了四级,有一段时间他想考研究生,还钻研了一段时间的英语,从小女孩的年龄判断,不是初三就是高一,他很有自信地道:“我看一看。”又问:“你读几年级?” “高一” 听说是高一,侯卫东更是放心了,他拿过厚厚的一本习题集,看到女孩子在好几个选择题前打了一个问号,这道题是一道时态题,很简单,便择其要点讲了讲。 女孩子不断点头。 “听懂没有? “听懂了。” 小女孩一张瘦脸绯红,羞涩地道:“叔叔,上面还有三道题,我都做错了。” “这四道题都是一个类型的,这方面的知识点看来你没有弄懂,我给你讲一讲。”讲完这个知识点以后,侯卫东翻到另一页,找了一道类似的选择题,让小女孩做。 小女孩根据侯卫东的讲解,也没有怎么想,就选择了答案。选完之后,女孩子就急忙从书后面找出答案,兴奋地道:“这次对了。” 侯卫东又让女孩子做了几道类似的题,都对了。女孩子满脸兴奋,道:“叔叔,你就住在乡政府院子里吗?以后我可以来问你英语题吗?”小女孩一双眼睛颇为清亮,说话之时,忽闪忽闪的,满脸是希望。 女孩聪明伶俐,能够举一反三,基础却不好,侯卫东就问道:“你在哪里读书。” “我在益杨县一中。” “你在一中读书?”听说是益杨一中,侯卫东倒有些惊讶了,一中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每年都能考上几个北大清华,不少沙州人都把子女送到一中来读书。 女孩子听出了侯卫东语气中的惊讶,红着脸道:“我英语不好,其他成绩还可以。” 没有等到电炒锅,侯卫东提着叶子菜、肉和蛋,一路逛回了小院。 他坐在破烂的竹沙发上,把零钱全部掏了出来,总共带了五百元钱来上班,已用去了三百多元,口袋里只余一百多元,又不知青林镇政府什么时候发工资,侯卫东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取出四十元钱放在枕头下面,这是他留下的战略预备队,用来应急。 场镇虽然在山上,可是天气仍然闷热难当,大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提醒着这是盛夏季节。 没有电炒锅,也就不能炒菜,如果陈大姐没有把电炒锅买回来,如此热的天气,再放两个小时,肯定会发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侯卫东把鼻子凑到那块肉上闻了闻,除了肉腥味,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正在滋生。 侯卫东忍不住还是跑了一趟青林小学商店。 小女孩子仍在做功课,看到侯卫东进来,连忙道:“叔叔,妈妈还没有回来。” 中午,侯卫东再去了一趟商店,他在青石板街道上远远地看了眼,仍是那个专心做功课的小女孩,他就到早上吃饭的豆花馆子,把中午饭解决了,回来之后,把一块肉扔到了垃圾堆,很快就不知从哪个角落跑来两条肮脏的黄狗,卖力地争夺起这块发臭的肉。 回到了小院子,小院子底楼办公室意外地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侯卫东走了进去,见报架上有《人民日报》和《沙州日报》,顿时大喜,他读了十多年书,已经习惯了有书有字的生活,到了上青林乡,一天一夜来没有见过一份报纸和一本书,让他很不习惯。 打开吊扇,侯卫东开始了主动的政治学习。 最新的《人民日报》是7月1日的,正是离校时期的报纸。从一版看到四版,每一张报纸每一个版面都异常珍贵,侯卫东特意放慢了阅读速度,包括人民日报的社论这种以前从来不看的版块,这一次都仔细阅读。 “小侯,看报吗?”高乡长从楼上下来,进屋看到侯卫东在看报,便打了一声招呼。侯卫东回头见是高乡长,就放下报纸,站了起来,“高乡长,你好。” “赵书记给我说了,这一段时间你就跟着工作组的同志,到各村去熟悉情况。” “这是办公室的钥匙,平时没有事的时候,可以到办公室看看报纸,社员来到工作组来,你就负责接待,还有,上青林场镇逢三、五、七赶场,政府各科室都要派人上来办事情,你把会议室打开,打点开水,把卫生做了。” 这些都是机关工勤人员的杂事,在工作组原来是由杨大姐来负责,而杨大姐时常要去进货,总是耽误事情,而且杨大姐要成为邮政所的代办员。 高乡长就把杨大姐的工作交给侯卫东,一是见侯卫东虽然是青林政府的,却不属于任何部门,也没有具体工作,而且小伙子看来也勤快,二是杨大姐家庭确实困难,给她松绑,也算是对她的照顾。 高乡长见侯卫东同意了安排,便站在门外,对着后院喊了一声:“杨新春,过来一下。” “来了。”杨新春长长地答应了一声,进了屋,她满脸是笑,将两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道:“这一把是办公室的,这是会议室的。”由于打扫卫生这些事情本是她应该做的,如今交给了侯卫东,她就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青林邮政所要在山上设一个代办点,由我来负责,交信取信都全部交给我,明天他们还要来安电话。” 侯卫东眼睛一亮,心道:“以后给小佳寄信、打电话就方便了。”杨新春这个代办员的身影,顿时高大了几分,他笑道:“杨大姐,以后我还要多麻烦你。” “都在一个院子,啥子麻烦。”杨新春乐呵呵地回去了。 “高乡长,平时多久上班?” “政府是早上8:30上班,12:30下班,中午2:00上班,6:00下班,工作组的作息时间比较灵活,主要朝村里面跑,不必坐在办公室。” 虽然是些杂事,可是总算有了事情,聊胜于无,侯卫东没有推托,就接过了杨大姐的杂事, 高乡长见小伙子机灵懂事,暗自纳闷:“侯卫东这个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又是益杨市公开招考的党政干部,为什么镇上会把他放在了上青林?” 上午就这样混了过去,下午,侯卫东准时起床,在底楼办公室里看报纸。 在办公室坐了二个多小时,除了偶尔跑过的老鼠,发噪声的知了,鬼都没有一个。 侯卫东纳闷地想:“益杨县公开选拔的党政干部,所谓的后备干部,难道就在这上不粘天,下不着地的鬼地方打扫清洁?早知如此,当年何不报考吴海县公安局。”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侯卫东很快就将心中涌出来的不健康情绪打断,背了一段励志名言。 自我调整了一番,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想到明天还要参加秦所长组织的行动,又转到了青林小学商店,准备买一双军用胶鞋。 这一次,陈大姐终于在商店出现,看到侯卫东,很是热情地取过电炒锅,道:“下青林供销社里的电炒锅卖完了,我这是从益杨县城的货,回来就晚了。” 侯卫东没有想到陈大姐为了电炒锅,居然跑到了益杨县城,道:“哎,让你跑了一趟益杨县,真是太感谢了,车费算我的,行不行。”陈大姐笑道:“我早就想到益杨去进货了,买电炒锅也只是顺路。” 提着电炒锅、军用胶鞋和一根伙食团才用的大擀面杖,侯卫东回到了简陋的家,电炒锅是今后吃饭的家伙,军用胶鞋和擀面杖是明天用来参加围捕行动的兵器。 第三十二章 勇敢的名声(四) 整整一个晚上,侯卫东都在想着早上的行动,他用的是小佳为他卖的漂亮电子表,走得准,又有闹钟功能,为了不误事,就把时间定在了早上4:30,想着明天的行动,侯卫东就在一群重型轰炸机的轰鸣声和扑天盖地的蚊香中睡着了,早上闹铃响起的时候,身上被咬了一片红疙瘩,屋子里则烟雾缭绕,死蚊子落了一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吃了几块饼干,侯卫东带着装备,就匆匆来到底楼,将交给自己管理的会议室打开,过了一会,秦所长、习昭勇以及二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这几个民警都没有理睬侯卫东,坐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秦所长取出一把五四手机,检查起来,他身边站了一位走路一瘸一拐的人,想必就由他来辨认棒儿客。 当所有人聚齐的以后,已是5:20,七月天空亮得早,天空与山顶之间隐隐有一条发亮的线。 习昭勇和田大刀手里提着一根胶质警棍,李勇也是用了一根短棒,上面包着些破布条,侯卫东穿着胶鞋,提着擀面杖,满脸严肃地跟在习昭勇后面。 到了一个转变的坡地,他们停了下来,藏在了旁边的树林里,只留下田飞躲在草丛中监视外面的情况,其他人就坐在一个土坎之下。 “这就是三道拐?”侯卫东轻声问旁边的李勇。李勇一脸胳腮胡子,提着木棍,很有些剪径好汉的气质,他打了一个哈欠,道:“妈的,这么早就出来,觉都没有睡好,等一会若是抓住了棒儿客,老子要狠狠地打他们一顿。” 十多人坐在土坎下,立刻享受到了无处不在的青林山蚊子的袭击,他们不断地伸手往空中扇,想把蚊子赶走,可是这些蚊子就如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让这些人烦不胜烦。 李勇悄悄地对侯卫东道:“这两天我手气好得很,习昭勇拿了三个十,我拿了三个J,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侯卫东心道:“难怪这两天没有瞧见习昭勇、白春城、田福深这些人,原来躲着打牌去了。”他好奇地问道:“你们一般打多大?” “我们是无聊打着玩,不是赌钱,一般都是五元的转底,三十元封顶。” 侯卫东吓了一跳,这种打法,一场下来肯定要输好几百,对于他这种才从学校毕业的菜鸟来说,实在打得太大了。 李勇邀请道:“今天有空没有,下午到我家里来,一起打牌。”侯卫东身上只剩下百余元钱,那里敢跟他们打,连忙推脱道:“我不会打。” “三张牌,简单得很,一学就会,山上又没有事情做,不打牌怎么混日子。” 侯卫东心想:“我怎么能和你们一样,我是为了前途才到青林山,岂能跟着你们一起鬼混,这纯粹就是自毁前程。”但是这话不可便明说,笑道:“等有了钱再说吧。” “九月一日就可以领工资了,你是八月来上班的,可以领两个月的工资。” 这就是侯卫东暗自欢喜。 两人正说话,习昭勇走了过来,他对李勇道:“昨天一把牌赢了二百块,今天中午请客。” 李勇豪爽地道:“没有问题,今天中午,姚瘦子豆花馆子。”习昭勇习惯性地斜着眼睛道:“姚瘦子的馆子,撑死吃掉五十元钱,换个地方。”李勇笑道:“上青林场,就数他的味道最好,要不然换个地方。”习昭勇随意地甩了甩手中的警棍,道:“反正我们都到了三道拐,走不到几步就下山,我们到下青林张家馆子去吃。” 张家馆子是下青林场镇最大的馆子,吃一桌轻松就要花一百元钱,李勇就舍不得了,道:“下午约好了要打牌,算了,就在姚瘦子那里吃,今天他弄了一笼肥肠,我们切起来下酒,吃了酒继续打。” 习昭勇急于下午报仇,也就没有坚持下山,道:“好,中午就要姚瘦子哪里去整一桌,吃完了打牌,老子今天要报仇雪恨。” 七点钟的时候,小道上陆续出现了行人经过的声音,不过,没有棒儿客出现的蛛丝马迹。 八点,守了三个多小时,在三道拐等候的众人都疲惫不堪,纷纷向带队的习昭勇抱怨,习昭勇道:“秦所长没有喊收队,我们只有等着,要不然错失良机,你们在赵书记面前也不好说。” 九点,太阳光已经射穿了丛林,照在了这一群士气已坠的伏兵身上。 突然,田大刀轻心轻脚地走了过来,脸色紧张地道:“六个年轻人从山上往上走,估计就是这一伙人。”习昭勇提起警棍,轻声音对李勇等人交待道:“你们不要动,我先去观察。” 听说棒儿客来了,侯卫东手心上全是汗水,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 又过了半个小时,坡上小道上响起了秦所长严历的声音:“我是派出所的,站住。” 习昭勇跟着大喊一声:“站住,不准跑。”喊完,历声道:“跟我冲。”侯卫东热血上涌,随着习昭勇就往前冲,他们十几人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将下山的路堵死了。 “呯”,山上响起一声轻脆的枪声,“全部站住,否则我就打人了。”枪声和秦所长严历的喊声顺着山沟传得极远。 六个年轻人都手持着匕首,他们一路向下狂奔,见三道拐前方被堵得死死的,就不要命地朝着小道旁的树林跳了下去。 习昭勇挥着警棍,也跳进了树林,侯卫东想都没有想,跟着习昭勇就朝林子里冲了进去。 侯卫东只觉得树枝在脸上不断地划过,也不知跳了几个坎,他眼睛紧紧盯着一个灰色的背影,穷追不舍。向山下冲了一段,侯卫东此时已冲到了最前面,与灰色背影近在咫尺,跑到一小块开阔地的时候,他猛地一跃,将灰色背影扑倒在地上,此时,擀面杖早就不知丢在哪里去了。那个灰色背影回转身,用力将手中匕首扎了过去,侯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握刀的手腕,死死地将其手腕压在地上。 习昭勇跟了上来,他照着灰色背影的脑袋就是一脚,然后猛踩灰色背影握刀之手,又举起手中胶棍,劈头盖脸就是狠狠一棍,灰色背影惨叫了一声,大叫:“不要打了,我投降。” 等到秦所长带着人赶到了时候,灰色背影已经被反铐着坐在地上,鼻子流血,流身是杂草和泥土。秦所长把手枪抵在灰色背影胸口,道:“胆子不小,还敢用刀袭警,你死定了。”没有等到灰色背影说话,历声吼道:“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窝点在哪里?” 灰色背影被习昭勇打得昏头转向,又被秦所长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道:“在小河六队桑家院子。”秦所长转身吩咐道:“周强,你赶快带几个人去抄窝点,王一兵,把他带到派出所,做好笔录。” 秦所长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安排工作极有条理,这让读政法系出身的侯卫东暗自佩服,心道:“以前看电视,总把乡镇派出所民警描写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土匪,看来也不尽然,这个秦所长就很有水平。” 交待完诸事,秦所长就松了一口气,扔给坐在地上的侯卫东一枝烟,道:“侯大学,胆子不小,哪个学校毕业的。”这时,胳腮胡子李勇、联防员田大刀等人才出现在平坝子里面。 秦所长高声道:“田大刀,平时牛皮烘烘,今天怎么这么慢,若不是侯卫东把人扑到在地上,就让这些小崽子跑掉了。”秦所长把烟放进了兜里,没有扔给随后赶到田大刀、李勇等人。 侯卫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沙州学院政法系毕业的。” “原来是学政法的,难怪。”秦所长难得露出一个笑脸,道:“你不去当公安,可惜了。” 侯卫东嘴里叼着烟,拍了拍屁股,道:“我爸爸和哥哥都是公安,所以我不当公安。” 第三十三章 勇敢的名声(五) 侯卫东接着道:“不是益杨公安局,是吴海县公安局。www.65txt.com” “吴海县公安局?姓侯?”秦所长有些意外,问道:“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在局机关,与吴海公安局接触频繁,说不定认识你华爸爸和哥哥?”侯卫东解释道:“我爸爸叫侯永贵,在派出所,哥哥叫侯卫国,在刑警队。” 秦所长一拍侯卫东的肩膀,笑道:“沙州真是太小了,侯卫国我们是熟人了,每年都要来往四五次,你爸爸也认识,去年到吴海县办案子,还见过你爸爸,一家人都是公安,难怪你胆子不小。” 鼻青脸肿的灰色背影被带上了小路,正好遇到四、五个村民,一人认识李勇,就道:“李哥,你们干啥子?”李勇兴高采烈地道:“捉到一个棒儿客。” 这一段时间棒儿客实在是讨厌,村民们下山、上山总是提心吊胆,听说捉住了棒儿客,村民们立刻将灰色背影围住了,一个村民上前就踢了灰色背影一脚,骂道:“日死你妈。”灰色背影相貌颇为稚嫩,不过十八、九岁,此时已没有了抢劫时的凶狠,看着愤怒的农民,眼里充满了恐惧,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不要打了。”秦所长声音不高,但是用的是命令语气,这些农民虽然不认识他是谁,可是也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人,就退到了一边,不敢动手,却一阵乱骂。 分手之时,满脸胳腮胡子的李勇笑哈哈地道:“习昭勇下山办案,中午不回来,我又节约了一顿。”他对侯卫东道:“今天下午,到家里来打牌。”侯卫东身上只有一百来块钱,这可是吃饭、回家的钱,若是输了如何了得。 山下又走上来一个人,正是到下青林山来进货的陈大姐,她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袋,里面有两条白鲢鱼。看到侯卫东,便道:“侯大学,今天中午到家里来吃饭。” 侯卫东哭笑不得,上青林山老场镇已有不少人喊他“侯大学”,看来这个绰号肯定在短时间内会跟着自己,谁让山上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侯卫东没有想通陈大姐请他吃饭的原因,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推脱道:“谢谢陈大姐,我还有事情。”陈大姐急道:“铁柄生交待了,今天中午一定要请你吃饭,我到山下把鱼都买好了,你一定要来。” 铁柄生正是青林小学的校长,李勇就是青林小学毕业的,素来尊重铁校长,就道:“铁校长桃李遍青林山,校长难得请客,侯卫东要去。”侯卫东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就麻烦陈大姐了。”陈大姐见他答应了,很是高兴,道:“十二点,我们在家等着。” 回到小院子,还没有到十一点,侯卫东的肚子却已被饿瘪了,他拐到了姚瘦子的豆花馆子,刚刚吃了一口,姚瘦子就端了一小盘卤肥肠过来,道:“听说是侯大学将那个棒儿客抓到起的,这一盘卤肥肠我请客。” 几个吃客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侯卫东吃了一碗豆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回到了大院,他感觉一路行来,街道老百姓都是看着他,对他指指点点,当然,这或许也是错觉。 自从参加了一次协助公安的抓贼行动,侯卫东似乎觉得和这上青林场镇就多了一分融和,坐在办公室看报纸之时,孤寂感也就少了许多。十一点五十五分,他就朝着青林小学走去,顺便在杨大姐哪里买了一瓶益杨大曲,作为串门礼物。 益杨大曲和吴海红是一个档次的酒,都是五元钱一瓶的本地酒,价廉物美,在当地销量极大。到了青林小学商店,小女孩已在门口等候,侯卫东一出现,小女孩就高兴地道:“爸爸、妈妈,侯叔叔来了。” 从商店门口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这个人从穿着人和普通的青林人没有多大区别,相貌也普通,可是侯卫东还是一眼就断定这是青林小学的校长铁柄生。侯卫东母亲是刘光芬是小学老师,她母亲人缘很好,常有小学校教师在家中吃饭,侯卫东因此对教师十分熟悉。 侯卫东主动地道:“我是侯卫东,你是铁校长吧。”铁柄生穿着一件灰色的西服,西服有些偏大,套在他瘦瘦的身体上,显得不怎么合身,他伸出手,握着侯卫东的手,使劲地摇了摇,亲热地道:“侯大学,上青林场镇终于分来一个正牌的大学生,我代表青林小学欢迎你。”铁柄生说这话时,脸上显出了快活的神情。 侯卫东一楞神间,也明白了这是铁柄生的幽默,他没有想到铁校长会是这样的性格,笑道:“铁校长在门口来迎接我,折杀我了。” 走进了青林小学,侯卫东意外地发现这是小学绿树成荫,围墙前是一排桂花树,每根桂花树都有近十厘米的直径,校园内还有五六处花台,是桂花、杜鹃等寻常的花木,学校建筑老旧,但是全校绿化率极高,又异常干净,校园就如公园一样,行走其间,令人心情愉悦,这个校园就和想象中乡镇小学大相径庭。 看了校园,侯卫东对铁柄生的敬仰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说话间也就客气了许多。 教师宿舍就在校园后面,一排平房,平房与校舍一样,显得格外老旧,平房前是一个错落有致的花园,凭空增添些景致,走进平房,就听到屋后传来一片锅铲相碰撞的声音,不时传出笑声和各式香味。 铁柄生介绍道:“这栋平房是教师宿命,是老房子了,没有厨房,学校就在后面给老师们搭了一道棚子,就当作厨房,为了解决燃料,学校弄了一个蜂窝煤厂,为老师提供蜂窝煤,老场镇也都是用校办厂的蜂窝煤。” 铁柄生领着侯卫东来到后门处,只见后门外有一溜大棚子,就是自行车棚常用的棚子,每一家人后面都有一个硕大的峰窝煤炉子,是放三个峰窝煤的哪种,火力颇猛,七八家人,各种香味就在大棚子里飘来荡去。 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老师就开玩笑道:“铁校长,难怪今天煮鱼,有客人嗦。”他这么一说,所有正在炒菜做饭的老师都伸过头来看侯卫东。铁柄生大声地介绍,“这是分到政府的正牌大学生,侯卫东,沙州学院政法系的,今天上午捉到那一个棒儿客,就是被侯大学最先抓住的。” 上青林和下青林就靠着这一条小道连接,棒儿客在小道上猖獗,极大地影响了老师们的出行,他们大多数知道今天早上抓到了一个棒儿客,听说是眼前这个大学生抓住的,都充满了好奇。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教师是自来熟,笑着道:“侯卫东,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就让铁校长给你介绍一个,我们青林小学还有好几个漂亮女老师。” 铁柄生一挥手,道:“解家俊,没有正经,去、去、去。” 解家俊就道:“人生大事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铁校长的说法有问题,若这个事情都不正经,人类就要灭亡了。” 解家俊提起了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老师们的兴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当事人侯卫东弄得颇不好意思。 随着铁柄生进了屋,陈大姐已经端了一盆鱼上来,道:“来吃顿饭,还要提瓶酒,侯大学真是太客气了。” 看着丰盛的午餐,侯卫东心道:“铁校长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第三十四章 勇敢的名声(六) 铁柄生就将益杨大曲打开,他比陈大姐放得开,道:“今天就喝侯卫东带来的酒,吃下青林白鲢鱼,品上青林的野猪肉,人生滋味,也就差不多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种说话方式,侯卫东很是熟悉,这是沙州学院的教授们常发的感慨,侯卫东心道:“这铁柄生当小学校长,将青林小学校弄得如花园一样,品味自是不凡,在这青林山上,也算得上与众不同。” “铁”姓在沙州是一个少见的姓氏,侯卫东好奇地问道:“铁校长,你这个姓氏在沙州很少见,你不是本地人吧。” 铁柄生闭着眼睛喝了一口酒,没有直接回答,道:“益杨酒,当数吴滩老镇的原度酒最好,若论到茶味,就要数青林山上的茶叶,等到明年春茶到了不起时候,我带你到望云峰去采些野茶,我亲自来炒,味道比龙井、铁观音只好不差。” 他和侯卫东碰了一杯以后,意犹未尽地道:“侯说猜得不错,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上海人,为何来到青林乡,还要从抗日战争说起。” “当年日本人打上海的时候,我的爷爷就带着一家人就逃离了上海,来到了沙州,为了安全,又来到了偏僻的青林。” 铁柄生解释道:“当时我还没有出生,爸爸只有十来岁。爷爷在抗日战争未结束的时候,担心留在上海的产业,就离开了青林,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奶奶多次寻找爷爷,却苦寻不到,上海家毁了,世道也乱,一家人就留在了安静平安的青林,一晃就过了六十多年了,哎。” 侯卫东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经历,心道:“原来是上海的资本家后代,难怪品味和普通青林人相比明显地不一样。”他真心地赞道:“青林小学绿树成荫,就算是益杨县一小也赶不上。” 铁柄生仰头喝了一杯,道:“其实也没有花多少钱,桂花树是青林山特产,到处都是,当年建校的时候,许多村民都送来了桂花树,这全校的绿树,没有花一分钱。现在青林山上的绿化,莫说益杨县的小学,就是全沙州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上青林山下交通不便,没有谁愿意到山上来教书,来了的也不安心,一心想走,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家在上青林乡的。” 说到这,铁柄生叹息一声:“我家丫头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全县最好的益杨一中,可是她的英语不行,数理化我都可以辅导,唯有这英语,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青林的老师,没有一个把ABC读得清楚。” 侯卫东一下就明白了铁柄生请他吃饭的原因,他对铁柄生极有好感,就主动道:“我的英语成绩还不错,若铁校长不嫌弃,我就给铁瑞青补习英语。” 铁柄生见侯卫东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图,还主动地说了出来,十分感激地道:“那太谢谢侯兄弟了,我和孩子妈这一辈子就差不多了,唯一希望就在铁瑞青这孩子,铁瑞青一定要走出大山。” 陈大姐在一旁道:“侯兄弟,你白天上班,补课就只有安排在晚上,每天晚上你就到家里来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开始补课,你看好不好。”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还吃什么晚饭,陈大姐这就瞧不起我了,这样,若没有事情耽误,晚上七点到八点钟,我给铁瑞青补习,另外,学英语要有工具,一是英汉词典,二是录音机,这是必备品,这里没有学习英语的语言环境,就必须要多听、多读才行,这是学习英语的最好办法。” 铁柄生就安排道:“孩子妈,听到没有,明天你就到益杨县城去一趟,把英汉大词典和录间机买回来。” 侯卫东道:“英语带子我家里还有一些,就不必去买了,只需要买几盘与教材同步的磁带就行了。” 两人你来我往,竟将一瓶益杨大曲喝干了,侯卫东脑袋有些轻微地发昏,回到了小院,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就回到小屋睡觉。 醒来之时,已是七年多钟,夏日黑得晚,夕烟又挂在了山峰之上,天边绚烂多彩。在走廊上站着欣赏了一会太阳落山的美景,他想起底楼还没有关门,就来到底楼,把电灯打开,拿起扫帚将办公室和会议室扫了一遍,又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 刚刚打扫干净,就看到高乡长和习昭勇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浑身是汗水,习昭勇一进院子,就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上身,侯卫东看到了他腹部成块的肌肉。两人走进了办公室,高乡长高兴地道:“今天这个案子破得精彩,派出所从窝点中居然发现了毒品,县里管政法的县长和公安局长都到了青林,顺滕摸瓜,将流窜到沙州的一个贩毒团伙打掉了。” 侯卫东没有想到竟然破获了一个流窜作案的毒品团伙,即惊奇又高兴,道:“其余几个人抓住没有。”习昭勇也是一脸兴奋,道:“抓住了三个人,还有两人的名字、住址也弄清楚了,他们跑不掉,这是一伙从江苏流窜过来的吸毒人员,他们以贩养吸,被江苏警方追得紧了,就跟着团伙的一名成员远远地躲到沙州来,他们抢钱是为了吸毒,没有料到,在阴沟里翻了船,被我们青林派出所抓住了。” “这次派出所立了功,为地方除了一害,若是这一群人不落网,会毒害不少青林年轻人。”高乡长高兴地道:“今天晚上到我家里吃饭,老婆子手艺还可以,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高乡长、习昭勇和侯卫东都上了楼,这时候,侯卫东才知道习昭勇也住了楼里,高乡长和侯卫东住在一楼,习昭勇住在四楼。 进了高乡长的家里,立刻感到与铁柄生家不同的风格,铁柄生家一尘不染,家具都摆得极有规矩,而高乡长家里就要凌乱得多,桌子上放着一块玻璃,下面压着些照片,侯卫东随意地看了看,里面有一些军人的照片,也有青林革委会的合影,很有历史沧桑感,侯卫东回想了一会铁柄生家里的摆设,似乎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 刘阿姨端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香飘八方的蒜苗回锅肉,此时已七点,侯卫东正饿得慌,当高乡长喊动筷子的时候,他就开始主攻这盘回锅肉。 当上了几样菜以后,刘阿姨又端上来一盆清色的酒,侯卫东看着这个盆子至少能装两斤,他就吃惊地道:“我们三人喝这么多?”高乡长语重心长地道:“在基层工作,不喝酒怎么行,今天侯大学很勇敢,表现得不错,我们三人好好喝一杯。” 高乡长倒上一大杯,道:“这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泡的药酒,祖传的方子,吃了不上头,侯卫东到了上青林乡,我还没有给他接风,今天也算是接风酒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看着粗壮的上青林酒杯,侯卫东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这一番斗酒,当以风卷残云来形容,高乡长五十多岁的人,酒量仍然不逊于习昭勇和侯卫东,一盆酒喝完,又倒了半盆,这半盆喝完,侯卫东回到自己的小屋之时,只嫌走廊太窄。 他打开灯,找来一叠信纸,开了一个头:“亲爱的小佳”,就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虽然到了青林山只有二天,可是对于侯卫东来说,踏入社会的脚步,走起了却是这样艰难,他写了无数个亲爱的小佳,千言万语根本无法表达出来。 第三十五章 勇敢的名声(七) 醒来已是太阳当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一看时间,已是八点四十,他慌慌张张地跑到楼下,将办公室打开,又提着办公室的水瓶到了后院,池铭和一个胖女人正在喝稀饭,她看见侯卫东进来,就道:“开水正是烧,你等一会。” “这是田秀影田大姐,买饭票就找她。” 侯卫东对于工作组的情况仍然不太了解,他只知道退居二线的高乡长是工作组的组长,高乡长、派出所的习昭勇、农技站李勇、段胖娃,伙食团池铭、工勤人员杨新春、农经站的田福深和白春城、广播站郑发明,这个田秀影是什么身份,他不知道。 田秀影人如其名,脸圆圆的,就如隶书中的“田”字,皮肤也黑黑的,眼角有些往上横,她手里拿着一个大馒头,一边吃一边道:“小侯,我是党政办的,以后买饭票就来找我。” 侯卫东对田秀影印象不佳,她的脸色中带着一种狠巴巴的味道,池铭前天说过,青林山工作组的成员,要么是年纪大的,这不用说,是指高乡长;要么是管不了事的,可能是指田福深、池铭、杨新春这一类人;还有一类不听话的,按侯卫东的直觉,可能是指李勇和田大姐这一类。 守在大铁锅边,侯卫东看着大铁锅里的开水一点一点开始冒泡,暗道:“以后要避着些田秀影,凭感觉这是喜欢说闲话的女人。” 打好办公室开水,又把院子里的卫生打扫了一番,侯卫东偷偷摸摸地到了姚瘦子的豆花馆子,姚瘦子见到侯卫东,很是热情,道:“侯大学,吃啥子。”侯卫东坐在靠门边的位子,以躲避无处不在的蜂窝煤臭味,道:“老样子,来一碗豆花。”姚瘦子推荐道:“今天有粉蒸肉,一块五一份,尝一尝。” 侯卫东从小到大,早餐都是吃稀饭、馒头、牛奶、鸡蛋和咸菜,到了上青林以后,早餐居然吃起了豆花饭,而且吃得还津津有味,因为是上班时间,侯卫东躲在姚瘦子吃饭,就吃得提心吊胆,生怕高乡长或是其他工作人员看见他上班时间出来吃早饭。 平安无事地吃完早饭,他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小院,打开房门,专心看起报纸来。 过了一会,听到外面有人声,几人满头大汗的陌生男女走进了办公室,从他们皮肤及气质,侯卫东就断定他们政府的人,果然,不等他开口,一名肚子凸起的胖子道:“高乡长在不在?”侯卫东站起来,道:“他不在办公室。” 胖子走到门外,扯起嗓子喊道:“高乡长,高乡长,下来喝酒。”又听到高乡长的声调极高的声音,道:“晁胖子,喊啥子,下来了。”晁胖子走到办公室,把吊扇开到最大,然后站在吊扇下面,一幅很是享受的模样。 另外几个人都围在他的身旁,享受着吊扇的凉风。 侯卫东听到一声晁胖子,想起了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副镇长就姓晁,他在上青林山上呆了三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镇领导,便不动声色地起身,倒了一杯水,道:“请喝水,有点烫。” 晁胖子接过茶杯,然后放在一边,问道:“你就是新分来的大学生侯卫东?” “我是侯卫东。” “昨天早上的事,你做得很好,县领导很重视这个案子,好些领导都下来了。”晁胖子站在吊扇下面,道:“不错,小伙子不错。” 这时,高乡长走了进来,他穿了一条短裤子,脚上是一条老式凉鞋,他笑道:“晁胖子,爬山可以减肥,只要每周上山两次,一定能减服成功,何必去吃减肥茶,没有用的。”又对侯卫东道:“侯大学,这是晁镇长。” 侯卫东已经知道他是晁镇长,听了高乡长的介绍,假装才知道对方的身份,连忙又站起来道:“晁镇长,我是侯卫东,才工作,很多事情不懂,请多批评。” 晁镇长抚着肚皮,道:“这是计生办的黄主任,计生办的李辉,社事办的曾文。”又指着女同志道:“这是计生办的段洪秀。” 在侯卫东的印象中,计生办的主任都是女同志,没有想到青林镇政府的计生办主任是男同志。 “把李勇和独石村的秦书记、江主任叫过来。”晁镇长吩咐了李辉一句,又对高乡长道:“得到消息,独石村有一个大肚皮,我们要把她带回去,是郭铁匠家里的,他是有名的蛮子,所以要让习昭勇、田大刀一起去。” “还有驻村干部李勇、新来的侯卫东,都要跟着去。” 高乡长沉呤道:“郭蛮子想孙子都快发疯了,我们这样去,按照他的脾气,恐怕要出事。”晁镇长沉着脸,道:“上青林山上的超生户都看着郭蛮子,不把他拿下,以后计生工作没有办法开展,我就不相信,他这个蛮子,能够抗拒人民专政的力量。” 侯卫东是学政法的,他觉得分管政法的晁镇长说话还停留在八十年代,但是他一个新毛头,根本没有插话的资格。 过了好一会,还没有见到习昭勇下楼,晁镇长骂骂咧咧地道:“习昭勇是打过越战的退伍军人,难道还怕郭蛮子。”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习昭勇就穿着一双拖鞋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就坐在侯卫东身旁,道:“啥子事?”一旁的计生办黄主任就把烟散起,笑道:“郭蛮子的二媳妇又怀起了,我们准备让她到政府接受处理。”习昭勇就道:“局里有规定,派出所不能乱出警,这些事情是政府的事情,我们不管。” 派出所并不属于镇政府的下属部门,而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工资关系和人事关系都在局里,所以,派出所的民警具有相当强的独立性,只是派出所需要地方协助的事情很多,还有些经费需要地方解决,因此地方政府和派出所的关系相互依靠,从某种程度来说,还相互制约。 晁镇长见习昭勇搬出了条条款款,面子就挂不住了,道:“又没有让你去打人,我们担心到时郭蛮子动粗,妨碍公务,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这总是派出所的事情。” 习昭勇翘起二郎腿,笑道:“青林派出所有规定,出警必须要秦所长同意,现在秦所长没有表态,我怎么敢乱出警,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但是公安纪律也很严格,我这身皮皮想多穿几年。” 黄主任见两人越说越对立,给高乡长递了一个眼色,道:“习公安,出来了一下,我有一件事情问你。” 习昭勇就跟着黄主任出去了,剩下晁镇长抚着肚子生闷气。 也不知黄主任跟习昭勇说了一些什么,两人回来的时候,黄主任就道:“各位,今天郭蛮子的媳妇正好在家里,我们赶紧去,若她走了,就麻烦了。” 第三十六章 勇敢的名声(八) 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 这句口号响遍全国,初出校门的侯卫东虽然初出校门,也对这句口号烂熟于心,从理论上,侯卫东坚决支持计划生育,可是,当他们来到了郭蛮子家,出奇不意地将郭蛮子及儿媳妇堵在家里,郭蛮子的神情又让他内心充满了同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谁敢进来,我就砍死谁?”郭蛮子提着柴刀,站在院子里,死死地把门守住,他名为蛮子,其实身材并不高大,乱蓬蓬的头发下有一双凶狠的眼睛,这双眼睛发着寒光,就如被猎人包围的野兽。 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高大汉子上前劝道:“郭蛮子,把刀子放下,计划生育是大政策,谁都不能违反,你这样做要吃亏的。” 郭蛮子提着锋利的柴刀,道:“秦书记,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生儿子,郭家就绝种了,祖宗们会在地下骂我。” 秦书记平时和郭蛮子关系还不错,耐心地劝道:“今天晁镇长和计生办的人都来了,肯定要把么妹子带走,你家老三还没有结婚,完全有可能生男孩,怎么就说郭家绝种了,你在这里出了事,以后在牢里头,想抱孙子都抱不成。” 郭蛮子脸上有瞬间的犹豫,但是他很快就坚定了下来,吼道:“我大儿在广东,他没有回来,谁都不能将么妹子带走,要进屋,从我身上踩过去。” 么妹子躲在猪圈里,用柴伙把自己遮住,听见公公的吼声,又是怕,又是慌,咬着牙不敢出声。 晁镇长见村干部秦书记和江主任做了半天工作,而郭蛮子却找了千般理由,死活不让开,火气往上冲,道:“郭蛮子,给你说了这么久道理,你都听不进去,我们只有硬来了,你是郭蛮子,我是晁蛮子,今天就看看哪个更蛮。”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喊叫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五十来岁的农村妇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少年手里提着一根扁担,冲到院子里,狂吼:“谁敢上来,老子砍死他。” 晁镇长大怒,道:“还反了天。” 他虽然还是青涩少年,体格却比郭蛮子强壮得多,提着扁担就向说话的晁镇长打过去,晁镇长对郭家老三很警惕起来,见他动手,慌忙向后退,扁担带着风声,“啪”地打在了晁镇长的手臂上,晁镇长“哎哟”一声,就向院子外跑去。 秦书记见郭老三冲进来就动手,连忙冲上去,从身后将郭老三紧紧抱住,秦书记是石匠出身,有着一身蛮力,郭老二手臂被他抱住,丝毫动弹不得,郭老二吼道:“秦叔叔,放开我,打死这些***。” 郭蛮子挥着柴刀,凶狠地叫喊着,却被他老婆死死抱住腰,江主任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地道:“郭、郭队长,要不得,要不得。” 习昭勇和侯卫东站在一起,他已将手铐取了出来,对侯卫东道:“夺刀,你管左手,我管右手。”侯卫东紧张地点了点头,心跳得“嘣、嘣”直响,趁着院子里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他,和习昭勇一左一右向郭蛮子身侧挪了过去。 “上。”习昭勇喊了一声,就猛地向上扑了过去。 侯卫东一个箭步,双手紧紧扭住了郭蛮子的左手,郭蛮子一甩手,差点将侯卫东双手甩开,侯卫东人年轻,曾在田径队和散打队训练了几年,手上力道也不小,较量了二、三个两回,郭蛮子的手臂就被他扭住了。 习昭勇也握住了郭蛮子的右手,他腿往前一靠,绊住了郭蛮子的腿,一使劲,就将郭蛮子扑倒在地上,这一招是习昭勇在侦察部队时所学的擒敌术,简单实用,郭蛮子被习昭勇和侯卫东按在地上,拼命地挣扎,习昭勇利索地给郭蛮子套上了手铐,而且上的是反铐。 双手被铐上以后,习昭勇和侯卫东就放开了郭蛮子,郭蛮子的老婆将他拉起来,郭蛮子背着手铐,跳起脚地骂:“你们这些龟儿子,以后生了娃儿没有屁眼,日死你妈哟。” 在猪圈里的么妹子听见外面又是打闹声,又是叫骂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微微鼓起来的肚皮,几颗眼泪水掉了下来,她站起身,来到猪圈地窗户边,看到郭蛮子被手铐铐住了,秦书记又把郭老二抱住,知道这一关过不去了,她“哇”就哭出声来,向门外走了出去。 看到么妹子站在门口,站在一旁的黄主任和段洪秀连忙上前,黄主任黑着脸道:“我是青林镇计生办的,么妹子,跟我们到计生办去。”么妹子哭道:“可不可把孩子留下来,我们去找钱来交。” 黄主任拒绝道:“我们搞计划生育又不是为了收钱。”钱洪秀在一旁劝道:“么妹子,没得关系,又不痛。” 郭蛮子看到么妹子从屋里出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道:“娃儿妈,把老三拉到屋头去。”他又对老三哭吼道:“郭家勇,回屋头去。” 等到局面控制了下来,晁镇长这把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他手臂上有一条红肿的扁担印子,他走回到院子,就对郭蛮子道:“郭队长,你也不要怪我,这都是政策,我们吃这碗饭,没有屁眼法,以后等老三媳妇怀上娃儿的时候,计生办带她去检查,是男的就留下来,是女的就提前打掉。” 郭蛮子昂着头,道:“姓晁的,爬开,日死你妈。”晁镇长也没有生气,道:“希望你理解,这不是针对你们一家人,全镇都是这么搞的。” 一行人带着么妹子就朝山下走去,只准么妹子的婆子妈跟在身边。 到了上青林场镇,侯卫东就想回院子,晁镇长就道:“侯卫东,习昭勇,一起下山,山下还有事情。” 晁镇长发话,侯卫东当然只有执行。习昭勇却道:“我家里有事,请个假。”晁镇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习公安,硬是请不动你了嗦,若是赵书记叫你,或者是江局长到了,恐怕你十分钟就下山了。”习昭勇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当然,若是沙州公安局长来了,我就从青林山上跳下去,一分钟就到派出所。” 晁镇长见习昭勇不卖自己的帐,心中恼怒,可是派出所直属公安局,镇上没有人事权和财权,派出所只听一把手书记的话,连镇长的面子也时常敢扫,他作为分管政法的副镇长,更是对这些脸皮厚、嘴巴油、路子野、有小权的民警无可奈何。 除了派出所习昭勇,一行人就往山下走。 攻克了难关,完成了工作任务,计生办的黄主任、李辉、段洪秀等人神情就轻松了下来,特别是李辉,毫无顾忌地讲起了荤色段子。 看着神情悲伤的么妹子和他的婆子妈,侯卫东心中很是不忍,他明白计划生育是国家的基本政策,也明白全国人口已呈爆炸式增长,若放任大家敞开肚子生,国家必然无法承受这么多的人口,他暗道:“当初若早听马寅初先生的忠告,也就不会酿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可是,作为当事人,他们想要儿子的愿望,合情理,合人性,让人深为同情。 大家与小家,整体与个人,如此尖锐冲突,而矛盾的焦点集中在乡镇干部身上。 顺着山道,很快就下了山,侯卫东等人跟着晁镇长等人就走进了青林镇政府,站在政府大院,晁镇长看着段洪秀将么妹子带到了计生办的办公室,便对大家道:“今天辛苦了,中午到何家馆子吃饭。” 第三十七章 勇敢的名声(九) 《官路风流》需要各位朋友的支持,请向朋友们宣传,十分感谢!!! ………………………………………… 青林镇大院子和上青林乡的院子就截然不同,上青林乡院子冷冷清清,一天见不到几人,而青林镇政府人来人往,人气十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黄主任和李辉带着么妹子到了计生办,由黄主任给她宣传计划生育政策,社事办的曾文回到了底楼的社事办,人们匆匆散去,各归各位,侯卫东一个人站在青林镇大院,没有人招呼。 侯卫东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我是青林政府的人吗?晁镇长是什么意思,让我下山,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侯卫东站在青林政府大院里,他到工作组上班三天,已经知道工作组不过是一个临时机构,工作组里的所有人,都分别属于青林镇政府的某一个部门,只是自己是一个例外,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个部门。 此时才十点半,距离吃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侯卫东在镇政府里只认识党政办的人,便进了党政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六、七个人,他们聚在一起说笑着,杨凤的桌子上放着一句瓜子,她一边朝地下吐着瓜子壳,一边在听旁边人说笑,她看到侯卫东走了进来,有些夸张地道:“哇,侯大学,真是稀客。” 六、七个人都知道又分来一个大学生,但是报道之后直接就上了青林山,现在才第一次见到真面目。 “侯大学,听说你抓到了一个棒儿客,没有想到大学生还这么勇敢,有些大学生,自以为能干,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哪里有侯大学这么能干。” 杨凤虽然人胖,但是语言并没有被肥肉所包围,依然伶俐无比。 通过第一次接触,侯卫东就对杨凤的性格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杨凤是一个典型女子,何谓典型女子,有三个特征,第一是爱讲小话,包括刨根问底查户口、义务介绍他人隐私;第二是喜欢吃零食,侯卫东见过杨凤三次,每一次她的嘴巴都没有闲着,不是吃这样,就是吃那样;第三是能撒娇,杨凤的这一个特点还不明显,或许是场合不对的原因。 办公室的其他人都知道杨凤说的是谁,他们就开始打量起这位被分到了工作组的大学生,有些人眼神中就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杨凤噼里啪拉地把众人介绍给侯卫东,侯卫东默记了这些人的姓名、部门及职务。 就这样混了一个小时,侯卫东也在闲谈各得到许多青林政府的信息。 十一点四十多,唐树刚也走进了办公室,他看到侯卫东坐在办公室里,就道:“侯卫东,今天怎么有空下来,上一次没有给你接风,今天中午一起去吃饭。” 侯卫东简单把下来的原因讲了,又道:“唐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晁镇长让我们到何家馆子吃饭。” “哦,今天黄主任到独石村去抓大肚皮,你也跟着去了?郭铁匠是倔人,他服了软,上青林山上的工作就好做了。” 唐树刚笑道:“你有伙食吃,我就吃饭去了。”他见侯卫东站起来,道:“办公室不锁门,你自己在里面看报纸。” 杨凤将瓜子壳倒在垃圾桶里,对侯卫东道:“这里有报纸,你就坐一会。” 党政办公室两人走后,侯卫东便坐在椅子上看报纸,透过窗户,陆续有出了院子,侯卫东在党政办公室坐立不安,心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和习昭勇一样,懒得下山。” 一人走进了办公室,中等个子,头发是自来卷,皮鞋发亮,腰间的皮带很是精致,他看了一眼侯卫东,道:“唐树刚走了吗?” 来人直呼唐树刚的名字,侯卫东不用猜都知道他是镇里面的头头,便站起来,道:“我是新来的侯卫东,唐主任刚刚出去。”来人瞥了侯卫东一眼,道:“你就是新分来的大学生侯卫东?”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秦飞跃。” “啊,秦镇长。” 秦镇长脸上浮现了一丝笑脸,道:“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听晁镇长说了,这个典型抓得好,我要好好表扬计生办,中午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你也一起去吧。”说完就出了办公室,向大门走去。 侯卫东就稍慢一步,他顺手把报纸入上报夹,又把党政办大门关上,这时又走过来一人,正是见过的赵书记,他连忙道:“赵书记好。”赵书记愣了愣神,似乎一下子没有想起侯卫东是谁,侯卫东连忙道:“我是侯卫东,已经在上青林住下了,正在熟悉工作,准备向赵书记汇报思想。”赵书记笑着点头道:“听高乡长说,你适应能力很强,很守纪律,懂得规矩,在上青林这一段时间,抽空多到各村去跑跑,熟悉基层情况。” 侯卫东看到秦镇长已经走到了大院门口,就对赵书记道:“今天上午我晁镇长一起到独石村抓了大肚皮,中午到何家馆子吃饭。”赵书记原本是笑嘻嘻的,不知不觉中却阴沉了下来,淡淡地道:“你去吧。” 赵书记转身就向二楼走去,侯卫东看见赵书记的样子,又想到秦镇长没有和赵书记打招呼就出了院子,心道:“难道赵书记和秦书记两人关系有些紧张?” 赵书记重新上楼,而秦镇长又朝街道走去,侯卫东短暂犹豫,还是加快脚步,向秦镇长追去。追到了秦镇长,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侯卫东惴惴不安地跟着秦镇长来到了何家馆子,黄主任在站在门口等着,看到秦镇长来了,笑着道:“秦镇长,里面请。” 不一会,便围了满满一桌子,秦所长就坐在了秦镇长身边。肥胖的晁镇长道:“大家别说了,请秦镇长给大家讲两句。” 秦镇长清清嗓子,道:“郭蛮子的媳妇怀了二胎,如果我们处理不下来,以后上青林的计划生育工作就肯定要乱套,所以,今天到独石村的所有人都立了功,特别是计生办,及时发现么妹子的情况,又精心组织,这才圆满完成了任务,今天大家痛快地喝一杯,给大家放半天假。” 听说放假,满桌都喜笑颜开。 “郭蛮子当过生产队长,能力是有的,功劳也有,就是脾气倔,如果没有派出所的协助,这事还真不好办,我首先代表政府,敬派出所一杯。” “小李,给秦所长倒大杯子。” 秦镇长举着大酒杯,对派出所秦所长道:“青林有句俗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添一添,我先喝。” 秦镇长极为豪爽地将大杯酒喝了。 秦所长是从公安局下来的人,平时对秦镇长说的话阴奉阳违,秦镇长大杯喝酒,就是有意想和秦所长把关系搞好。 秦所长面部表情仍然很严肃,他虽然不愿意中午喝酒,可是镇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举起酒杯,也是一口干了。 “晁镇长,你分管政法,法庭、司法所、派出所,都归你这口,秦所长在这里,你要好好敬一杯。” 晁镇长胳膊上还有一条红肿的扁担印子,他举起酒杯,道:“今天幸亏习昭勇在场,要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秦所长,晁胖子敬你一杯。” 秦所长用左手捂着酒杯,道:“今天下午还要到局里开会,不能喝了。” 晁镇长举着酒杯道:“这杯酒无论如何都要喝,秦所长酒量我清楚,喝两杯酒没有问题。” 两人争来辩去,秦所长就是不喝,晁镇长面子挂不住了,道:“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气将酒喝了。 秦镇长见气氛有些尴尬,就和稀泥,道:“秦所长要到局里开会,酒就算了,这样,秦所长的酒就由小侯代喝,如何?” 第三十八章 勇敢的名声(十) 秦镇长见此,就开始转移目标,道:“小侯,你是学政法的,秦所长是你的老前辈,这杯酒你就帮秦所长喝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秦所长捂着酒杯不说话。 侯卫东见此情景,主动起身道:“秦所长,这杯酒我来喝。”他端起酒杯,对着晁镇长道:“晁镇长,小侯敬你一杯。”晁镇长被秦所长折了面子,秦镇长又在座,发作不得,心中暗记了秦所长一个仇,和侯卫东碰了一杯酒,重重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吃菜。 酒至中巡,在秦镇长一个接一个笑话之下,在众人的积极配合之下,气氛渐渐地热闹起来,先前的小小不愉快也就被人忘记了。 派出所秦所长最先离开,听到门外吉普车的吼叫,晁镇长便忍不住道:“秦所长是个屁眼虫,眼中只有那个姓赵的。”他这一句话把秦镇长也带了进去,秦镇长看到桌子上还有些办事员,就道:“晁镇长,喝酒,别说废话,独石村这事办得好,我们两兄弟碰一杯。” 回想起刚才赵书记的神情,侯卫东心里更加明确:“青林镇两个一把手肯定不团结。”得出这个结论,再细细地品味着刚才赵书记的神情,心里有些懊恼:怎么初来青林,就掺合到两个一把手的斗争中去,看来赵书记对我是有看法了,以后应该怎么办? 喝过这一顿滋味复杂的酒,出门之时,黄主任就将侯卫东拉到了一边,道:“侯卫东,刚才我跟秦镇长说了,把你调到计生办,计生办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待遇还是不错的,不知你愿不愿意。”侯卫东心中一喜,这几天在工作组的日子,他已经对工作组的基本情况有一定了解,如果能调离上青林山,那当然是一件好事,他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道:“黄主任,我愿意到计生办来,到了计生办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给黄主任丢脸。” 这一次黄主任到独石村办事,就听说过来了一个勇敢的大学生,他一马当先,将棒儿客扑到在地,因此,到独石村处理郭疯子的时候,他建议晁镇长挑选侯卫东参加行动,而侯卫东果然不负重望,再次勇敢地冲了上去,与习疯子一起将郭蛮子按住了,下山之时,黄主任暗自后怕:“如果没有他们两人,说不定会出现什么事情。” 计生办经常会遇到这种暴力事件,计生办李辉耍点嘴皮子还是可以的,可是遇到了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情况,他就靠不住了,另一位段洪秀是女同志,是做技术工作的,本身属于保护对象,无法冲锋陷阵,缺兵少将的黄主任就看上了侯卫东。 计生办是镇政府的重要部门,也是重要财源之一,掌管镇里财政大权的秦镇长对计生办相当重视,一口同意了黄主任的请求。 得知调动消息,侯卫东心中暗自高兴,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因此,回上青林乡的时候,他脚步轻快,上山沿途风景如画,他禁不住唱起了郑智化的《水手》:“苦涩的沙吹痛天边的感觉,象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回到了青林镇小院,杨新春就高兴道:“侯大学,邮政局把电话安好了。”对于侯卫东来说,这是一个不亚于调到政府的好消息,他快步走到杨新春身边,“哪里?” 在会议室旁边,订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青林邮政所代办点”,杨新春笑着说:“这就是专门腾出来的的办公室,报纸,电话,包裹,都在这里办,信件两天往山下送一次,电话是程控电话,方便得很。” “长途多少钱一分钟。”“长途一块钱,区间电话五角。”侯卫东被爱情之烧得昏忽忽的,也不管电话费贵不贵,道:“杨大姐,我来打一个长途。” 小佳的电话早已烂熟于脑,他手指如飞,当对方铃声响起,他紧张得出不了气,“沙州园管处,请问找哪一位。”小佳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曲线,飞进了侯卫东的心灵深处。他轻声道:“小佳,是我。” “啊,是你,怎么这几天不给我打电话,信也不写。”侯卫东全身毛孔都畅开了,道:“这是工作组新安的程控电话,号码是XXXXXX,你记下来,随时给我打电话,守电话的人是杨大姐,她会帮我转,有时间就一定要跟我联系。” “卫东,我想你。”小佳在电话线的另一头,声音已有些哽咽了。 “这个星期天我过来。” 小佳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星期园管处搞活动,集体去游长江,星期五出发。” 侯卫东心里反而放松了,青林镇还没有发工资,他只剩下一百多元,还要留生活费,来回走这一趟,他实在担心钱不够花,可是,松气的感觉却不能让小佳感觉出来,他用遗憾的语气道:“下个星期,如果没有大的安排,我一定到沙州来。” “好,我等你。”小佳又低声道,“卫东,我想你。”她满腹的话,由于在办公室里,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时,她看到副所长走了过来,道:“下班老时间再聊,我有事情。”又加了一句,“卫东,你要注意身体,少喝此酒,所长来了,下了班再打。” 侯卫东就道:“不见不散,我准时找过来。” “好,我等着。”电话那一头,小佳就挂断电话,对副所长道:“周所长,有什么事吗?” 侯卫东付了钱,回到办公室,情绪低落了下来,这次通话,他感到小佳没有多少激情,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说清楚,却如磁场一样,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他心中就如被蚂蚁咬了一小口,坐立不安。 “肯定是办公室不方便说话。”侯卫东自我安慰道。 下午,闲来无事,侯卫东就坐在办公室看了一下午的报纸,《沙州日报》无甚看头,他就主攻《人民日报》,从一版社论开始,细细地读了下来,连广告也跟着看了起来。 混到了六点十五分,估计园管处下班了,侯卫东就跑到楼下给小佳打了电话,这一次小佳热情如火,开始了撒起娇来,不准侯卫东放下电话,打到十二分钟的时候,侯卫东已感到压力,在电话里吻别了十几声,小佳这才充许侯卫东放下电话。 挂断电话,侯卫东开始觉得心痛:“这怎么了得,一天就打了十五元钱,再打几天,我就要身无分文了。”回到了简陋却干净的小屋,他就取过稿纸,一口气写了五页纸,把相思之苦全部写在了纸上。 放下笔,他在屋里转了转,由于上午随着大队伍到了独石村,就没有买菜,因此,屋内只米、面和鸡蛋,侯卫东在家向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此时被逼上了梁山,也只好自己动手,他打了两个鸡蛋,煮了一锅浆糊般的鸡蛋面,虽然品相不好,味道还是不错,他最终还是将鸡蛋面吃得干净。 六点半,侯卫东到了铁柄生家里。 铁柄生全家人都在等着侯卫东,他们如此郑重,反而让侯卫东显得很是汗颜,“铁校长,这个假期,只要有时间,我就过来,你们也不要专门等我。” 铁柄生搓着手道:“侯大学,你晚上就在我们家吃饭吧,添人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这样方便。”侯卫东听到铁校长也叫他“侯大学”,道:“铁校长,你就不要这样喊我了,叫我小侯就行。” 铁端青把课本全部拿了出来,旁边还摆着一杯茶水。 “这样,你先读一遍课文。” 高中英语第一课就是卡尔马克思的故事,这篇课文侯卫东是倒背如流,听到铁端青的读音,侯卫东忍不住好笑:这是带有浓重益杨口音的英语。只是不愿意挫伤铁端青的积极性,他绷着脸没有笑出来。 “铁端青,你读得很熟练,看来也是用了心,只是你的音标有问题,许多单词没有读准,我先读一遍。”侯卫东也没有看课本,就将第一篇课文背了一大段。 铁柄生一直陪太子读书,当他见侯卫东居然能背得下这篇课文,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他向爱人递了一个眼神,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铁夫人到了门外,悄悄问铁柄生,“侯大学到底行不行?”铁柄生点点头道:“他是学政法的,没有想到还背得下英语课文,肯定不错。” 在屋里,侯卫东已放弃了轻易纠正其语音的幻想,他就拿起课本,逐个单词,逐句话地教铁端青读书。一个小时以后,侯卫东结束了课程,他头上已冒了一圈汗水,铁柄生脸面春风地迎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 “我家里有两盘音标磁带,等回家的时候,给铁端青带过来,铁端青基础不好,这二十多天,我主要纠正她的语音,从基础抓起,益杨一中的老师水平还是可以,以后跟着老师走就行了。” 铁柄生不断点头,他将纸包递给侯卫东道:“这是青林的野茶,没有打过农药,你就带回去喝。” 第三十九章 到底为什么(一) 这是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周末,小佳所在的园管所要去游长江,侯卫东就在星期六抽空回了一趟吴海县,由于没有发工资,囊中羞涩,就找父母借了五百元钱,当然,侯卫东向父母借钱,向来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郑光芬听到了侯卫东的情况,就催着侯永贵去益杨找关系,说催了三次,把侯永贵说烦了,道:“我又没有在益杨工作过,去找谁,一切靠自己,想当年我还不是自己硬干出来的,秦镇长不是答应把侯卫东调下山,慢慢来,不用心急。” “关系就象是存款,用一次便少一点,所以最好的朋友关系要用在最关键时期,另外,磨磨老三的傲气,也是一件好事。” 刘光芬知道侯永贵的脾气,嘴里抱怨了几句,又觉得老头子说得有理,也就暂时停止了唠叨,在侯卫东返回青林前,她又悄悄塞给侯卫东一千元钱。 星期天晚上,回到了上青林乡,从益杨县城回到了冷清清的小院子,侯卫东过了好一阵才重新适应山上的环境。这一次回吴海县,他带了一些书,还有一个微型录音机,不仅可以音乐磁带,还可以收听广播,虽然在电视普及的九十年代初,收听广播有些土气,可是有广播总比没有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听些暖暖的甚至暧昧的话题,或是安静地听上一段音乐,也算是对上青林生活的补充。不过,到了青林乡的第二个星期,侯卫东心里有了盼头。 上一次为计生办出了大力,计生办黄主任承诺将其调到计生办以后,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他天天满心欢喜地等着调到计生办去,谁知,调动就如害了不孕症的女人肚子,天天盼着却没有一丝动静,侯卫东远在上青林,也没有好友在青林政府,无法打听内线消息,只有干着急,却无法可施。 满心希望变成了失望,这五天,侯卫东无所事事,钻研了五天人民日报,又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了一遍,好在有了这本书,即能不断地给侯卫东打气,又能让他消磨难耐的时光。 到了星期五下午,想着在沙州的小佳,侯卫东在办公室坐立不安,连《人民日报》也索然无味。 侯卫东对工作组有了进一步了解,确实如池铭所言,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总有一些人不好安排,成立工作组,其实就是变相地将部分不受欢迎的人安置在上青林乡。 工作组是真正的一盘散沙,整个青林工作组,只有侯卫东坚持在办公室坐班,一来他家没有在青林山上,在楼上坐着也无所事事,不如到办公室看报纸;二来他也想在高乡长面前留个好印象,镇政府领导很少上青林山,赵书记和秦镇长等领导对他的印象,实际上主要依据就是高乡长的意见,高乡长虽然离职了,侯卫东却对高乡长相当重视,这是一个间接决定侯卫东命运的人。 下午三点多钟,高乡长来到底楼,看到侯卫东还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室里,他就拐了进来,问道:“侯大学,今天星期五,你回不回家?” 侯卫东心中正如猫抓,表面却甚为平静,道:“我准备下了班就下山。” 高乡长宽厚地笑道:“侯大学,要回家就现在走,现在下山,山下还有客车,再晚了想走都走不了,今天是星期五,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高乡长名为工作组长,但是工作组成员都属于各个部门,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领导,他这个组长虚有其名,只是挂个名,重要活动牵个头而已,凭着前些年的余威,工作组成员还是很尊敬他,不过毕竟人走茶凉,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哪只有鬼才知道。 目前,工作组只有新毛头侯卫东是真心实意地听从高乡长的安排,这让高乡长对侯卫东很是满意:这个小伙子不仅守纪律,而且很勇敢,没有知识分子的臭架子,和山下苟林完全是两样人。 听了高乡长的安排,侯卫东还有些犹豫,高乡长就催促道:“快走吧。”侯卫东这才站了起来,道:“高乡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快些走,走晚了就没有车了。” 侯卫东将短袖换成了T恤,装作沉稳地向从高乡长的视线消失,转过弯,他就加快了脚步,走上了小道,想着能去见小佳,心情一阵激动,便顺着小道一溜小跑,他以前田径队的同学到峨眉山旅行之时,曾经与同学们比赛,几个血气方刚的棒小伙子,不顾山势,一口气从山顶跑到了山下,这一次,从青林山往下跑,侯卫东也是如飞一般,从山顶跑了下来,到了山底,一看时间,下山居然只用了十六分钟。 等了半个小时,客车才慢悠悠地转了过来,侯卫东早就心如火箭,只想一下就射到沙州去,与亲爱的小佳见上一面。 俗语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侯卫东坐在客车上,恨不得把司机踢到车下去,好不容易到了益杨县城,此时火热的太阳已变成了美丽的夕阳。 好在还有一班十二点钟的夜车开往沙州,这是益杨做生意的小老板们专用车,十二点出发,在客车上睡上一觉,到了沙州是早上三点过,休息一会,沙州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就开市,小老板们多是卖衣服的,买上一包货,就坐着这一班客车往回走,到了益杨县城,也就是七点左右,摆上货,商店就可以开门了。 有了这班货车,益杨县的流行服饰始终跟上了沙州的步伐,比周边的几个县明显要快上几个节拍。 侯卫东就打定主意做这班客车,早上三点到沙州,他找个通宵录相室坐了几个小时,上午九点半,在沙州公园,这是侯卫东与小佳的约会地点。 坐了客车,车费着实不便宜,满车人都很熟悉,互相打着招呼,开些荤素搭配的玩笑,侯卫东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他上了车,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十二点,客车准时出发,在摇晃的客车上,侯卫东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小佳在夜色中,漫步在沙州学院的草丛中,最后还上了无名上山,正当情节渐渐进入高潮的时候,客车到了沙州市综合批发市场。 小老板们一轰而下,而侯卫东也就随着他们下了车,这些小老板们都是熟门熟路,下车就到了一家夜摊上,喝了些汤水、卤菜,慢慢地吃了起来,侯卫东站在夜色中,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和一排路灯,不知应该到何处去,他也就来到一家看上去冷清的夜摊点上,要了些卤菜和啤酒,坐下来慢慢地喝。 小老板在时,四周吵闹连连,可是综合市场门一开,他们一轰而散,把侯卫东一个丢在了小夜摊前,他反而不自在了,吃了一个多小说,原来想就在这里熬到天亮,可是从青林山上出发时算起,他已经在路上走了七个多小时,此时已困得不行。 又坐了半个小时,夜摊老板们开始打扫战场了,侯卫东也只得离开,他瞧见在批发市场正门对面,有一个档次不低的宾馆,就走了进去。 “没有房间了?”得到了服务员的回答,侯卫东一脸的郁闷,正准备转身离去。服务员又道:“老板,今天沙州所有的宾馆都爆满了,按摩房里还有床位,你可以做一套按摩,再睡一会,也就将就一晚了。” 侯卫东在车上之是时,隐隐听到什么糖酒交易会,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沙州市所有的宾馆居然都被占满了,不过,提起按摩,侯卫东又想起了在沙州客车站的遭遇,心道:“天就快亮了,忍忍就过了。” 离开了宾馆,侯卫东就一个人在市区里转,沙州市这几年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建设也搞得不错,一个人走到夜色中,有明亮的路灯相伴,倒也显得不太寂寞。 走了一会,他走到一座街心花园,见树丛中中有一张椅子,就走了进去,坐在那里等待着天明。 第四十章 到底为什么(二) 在街心花园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幸好是夏天,天气热,坐在室外的椅子上不仅不冷,微风拂来,还有几分凉快,虽然有几个蚊子在飞,可是见识了青林山上的大块头蚊子,这沙州城里的蚊子也就算是娘娘腔了。www.65txt.com 由于在室外,侯卫东也不敢睡得实沉,保持着半分清醒,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有脚步声,他睁开眼,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身边,小女孩哆嗦地道:“叔叔,帮帮我,有几个坏人跟着我。”侯卫东睡意全消,他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女孩道:“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有几个人跟着我,叔叔救我。” 三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树林前,借着路灯,侯卫东清楚地看到这是三个乞丐模样的成年男子,他们在树林外张头探脑,其中一人就向里走。 看清楚是乞丐,侯卫东就想起了传说中的丐帮,不过,现代丐帮的名声却和坑蒙拐骗联系在一起,他们跟着这个小女孩,绝对不怀好意。 侯卫东估计了实力,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捡起一块半截砖,握在手中,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妹妹,滚开。” 进来打探的乞丐只以为里面有女孩,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白天在路人面前的温顺,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道:“你是谁,别坏大爷的事。”那个小女孩躲在侯卫东身后,已吓得浑身发抖。 侯卫东吼道:“老子是混江湖的,有种就上来。” 乞丐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后面一个乞丐见侯卫东身体结实,胆子也大,就说了句:“倒霉,走。”三名乞丐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三名乞丐走了,侯卫东暗自惊出了一身汗水,小女孩就一脸崇拜地盯着侯卫东的脸。 侯卫东见女孩子有些象离家走的学生模样,道:“你读几年级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和家里人吵架了?”那女孩子点点头道:“我读小学六年级。”又很倔强地道:“我不回家,妈妈不对。” “现在的小孩,都惯成了什么样子。”侯卫东心里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听小女孩子只说妈妈不对,就道:“妈妈不对,回去以后批评她,你爸爸在哪里?”小女孩摇头道:“爸爸不在家。” 小女孩子眼神中带着些惧怕,想来仍然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清醒过来,侯卫东也知道有多少乞丐,便吓唬小女孩道:“外面坏人多,若是刚才叔叔不在,就要被那几个坏人带到很远的地方卖掉,再也见不到爸爸了,你怕不怕。”小女孩抓住侯卫东的衣服角,道:“叔叔带我去给家里打电话。” 侯卫东暗道:“看来这个小女孩家庭条件还不错,肯定是被惯坏了,若我是人贩子,她已被拐骗了。这些小女孩子,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可是见着小女孩子可怜的模样,就道:“我带你到找公用电话。” 两人来到了沙州市综合农贸市场,在一个小烟摊前看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小女孩拨通电话,喊了一声:“妈。”也不知电话那一头说了些什么,小女孩脸上显出高兴的表情,扭头问侯卫东道:“叔叔,这是哪里?” “沙州综合批发市场。” 打完电话,侯卫东就买了一包云烟,和小女孩坐在烟摊前的长木凳前,他给小女孩买了一包饼干,俩人一人抽烟,一人吃饼干。沙州综合批发市场人来人往,还有两个保卫模样的男子,也就不必担心安全,小女孩也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她看到侯卫东在抽烟,就递了一块饼干过去,道:“叔叔,你吃一块,很好吃。”这是普通的饼干,从包装就可以看出味道不怎么样,小女孩却吃得津津有味,想必是真饿了。 过了一会,一辆普桑开进了综合市场,一男一女从车上冲了下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烟摊边吃饼干的女儿,女的一把抱住了小女孩,道:“粟糖儿,妈妈答应给你买钢琴。”那男的看见小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侯卫东,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小女孩。 那女的见宝贝女儿完好无损,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放心了,她一抹眼泪,又道:“粟糖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准离家出走。”那男的眉头紧锁,他生气地道:“这还不是你惯的。”女的回过头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男的就不说话了。 男的走到公用电话旁,取过五角钱,道:“这是刚才的电话费。”公用电话的老板指了指侯卫东,“他已经付了。” 男的看见女儿手上还有一句饼干,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他还是保持着一丝警惕,他取出一百块钱,脸上露出笑容,道:“这是电话钱和饼干钱,我代表全家人谢谢你。” 侯卫东摇了摇头,道:“小事一桩。”他挥了挥手,道:“我有事,走了。”小女孩见侯卫东要走,就挣开妈妈的手,来道侯卫东身边,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侯卫东想了一会,也没有说名字,道:“小妹妹,以后要听大人的话,不要一个人乱跑,外面的有好人,也有很多坏人。” 经过这件事情,在沙州综合批发市场随意了转了一圈,天也就渐渐地亮了。 侯卫东只知道沙州公园的大体位置,他也没有坐公交汽车,离开了综合批发市场以后,就朝着沙州公园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沙州公园的门口。 此时刚刚七点,距离九点的约会时间还有二个小时,侯卫东肚子又饿了,在公园门口的面馆,要了三两杂酱面,尽量缓慢地吃完了这三两面条,面条味道好极了,可只有三两,将面汤也喝得干净,不过花了十来分钟。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饶是侯卫东年轻力壮,也感到身心俱疲,他坐在了公园门口的木椅上,头靠着木椅子,享受着夏日清晨的清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居然梦到了青林小学校的绿化,还有铁家的香喷喷的白鲢鱼。 正梦中吃鱼,忽然天地一阵摇晃,侯卫东眼看着红烧鱼在梦中消失,正在恼火,就看到一身红衣在眼中闪耀,红衣也是两件套的,上身衬衫,下身长裙。 小佳看见侯卫东背靠着木椅子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口,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侯卫东摇醒以后,就取过纸巾,将男朋友的臭口水擦干净,又将一个酱肉小包子塞进了侯卫东的嘴里。 两人有千言万语,见面之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特别是才见面的时候,两人都特别的客气。 走到公园大门,侯卫东准备去买票,小佳拉了拉他的手,道:“公园是我们园管处的,不用卖票。”果然,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公园门口的中年人就热情的招呼,“张小佳,今天怎么有空到公园来检查工作。” 张小佳抿笑道:“何会计,我哪里有资格检查工作,我来耍。”何会计看见张小佳挽着一个年轻人,开玩笑道:“张小佳,男朋友长得好帅。”听到有人夸奖侯卫东,小佳心头甜滋滋,介绍道:“这是公园的何会计,这是男朋友侯卫东。” 何会计递了一枝烟,热情地问道:“在哪里上班。”小佳就道:“在益杨。”何会计明显地楞了楞,随即又笑道:“益杨,你们两人是同学?” 第四十一章 到底为什么(三) 沙州人对益杨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的轻视,何会计眼中稍纵即逝的惊疑和不解,还是被侯卫东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心道:“公园的会计有什么了不起,等以后混出个人模狗样,再来看你的嘴脸。www.65txt.com” 沙州公园曾是岭河省颇有名气的公园,只是随着省会城市建设怕加速,沙州公园就渐渐没落了,不过,做为老公园,它的底气还是颇为厚实,进了公园,就看见许多高大的树木,还有许多剪裁得很是精致的大小造型花木。 走了这一段路,两人客气感这才消除了,小佳鼻尖微微有些出汗,紧紧靠着侯卫东,她很兴奋,不停地讲着工作以后的各方面情况,让侯卫东插不上嘴。看着左右无人,侯卫东就搂着小佳的腰,隔着薄薄的裙子,他的手掌能感到小佳腰间肌肤的细腻和热度。 两人在沙州学院相恋三年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躲藏藏中渡过,对于寻找合适的地形十分在行,走了一段,他们就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这种地点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当事人的视线必须要开阔,这是前提条件,不能发现其他人,就算是藏得再好,自己也很被动,二是自己后背一片最好是围墙、山岩、建筑物等阻碍物,这样就不会有人从背后出现,三是就是隐藏条件要好。 找到了这个地点以后,侯卫东和小佳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小佳就要亲吻过来,侯卫东有些尴尬地道:“晚上和早上都没有刷牙。”小佳很讲卫生,就停止的进攻,她使劲地掐了侯卫东一把,道:“讨厌,为什么在旅馆里不刷牙。” 侯卫东苦笑道:“沙州开粮酒交易会,所有旅馆都住满了。” “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 简约地讲了昨晚的经历,小佳眼睛有些湿润,关切地问道:“你困不困,若困就靠在我身上睡一会。” 侯卫东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时候睡觉,就真是暴敛天物了。” “你坏。”小佳又掐了侯卫东一把。 两人就是干柴和烈火,环境稍稍适宜就会被点燃,侯卫东和小佳紧紧拥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小佳就转地身,用背靠着侯卫东,这是两人在沙州学院里熟悉的姿势,侯卫东双手从小佳衬衫里伸进去,将其乳罩解开,就握住了小佳挺立的双峰。 鸳梦再温,两人都格外激动,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园又在园管处的势力范围内,两人都尽量地克制着自己,侯卫东最终还是在小佳手上一泄如注。 激情过后,两人就坐在公园的阴凉处聊天,谈彼此工作经历,也谈遇到的困境。 “我把你的情况给金玲俐说了,她认为在青林山上,你隔书记和镇长这么远,无论做得再好,他们都不知道,干了等于白干,你还是要想办法回到青林政府去。” 金玲俐是张小佳高中最好的朋友,她没有考上大学,就在烟草公司上了班,工作几年来,在小佳面前,俨然就是一个老江湖了。 “计生办黄主任有意将我调到计生办去,秦镇长已经同意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侯卫东见张小佳头发微微边缘有些卷曲,用手摸了摸,道:“头发烫过。” “好看吗?” “我还是觉得以前的直发好看一些。” “嗯,你不懂,现在沙州市最流行这种小卷发。” 侯卫东在心中暗道:“在青林山上,抬头望明月,低头看大婶,流行已经离我很远了。” “你爸爸、妈妈态度好些没有?” 说到爸爸和妈妈,张小佳脸色就暗淡了下来,她道:“他们还是老样子,时不时敲打我,他们心里知道我们还在来往,只是拿不到把柄,规定我晚上必须九点钟回去。” 侯卫东想起陈庆蓉难看的脸色,暗中叹息一声,他握着小佳的手,道:“小佳,你要相信我,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做出成绩,让你爸爸和妈妈相信我。”他心里沉重,却故意开心地挥了挥手,“胡汉三肯定很杀回沙州的,我们要有信心。” 小佳看着侯卫东坚毅的神情,也就坚定了许多,分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对两人的爱情归宿也有着莫名的灰心,沙州和益杨,在现实中,确实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如王母娘娘制造的天河一般宽阔。 当头靠在侯卫东的肩膀之时,小佳仿佛又回到了重前,自信心也重新找了回来,她握着侯卫东的手,道:“我相信你。” 在公园里呆到二点,侯卫东和小佳才出去吃了午饭,随后,就在沙州四处寻找旅馆,结果和昨夜一样,沙州所有宾馆、旅店都人满为患,小佳想起交游广阔的金玲俐,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办法。电话接通以后,小佳简单说了几句,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又红着脸,道:“谢谢了。” 挂了电话,侯卫东见小佳即高兴又羞涩,问道:“晚上的住房解决了吗?”“金玲俐的哥哥到云南出差,要一个月才回来,他有一套房子,钥匙交给了金玲俐,今天就让给你住。” 看到小佳红朴朴的脸蛋,侯卫东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的小兄弟不争气地就竖了起来,心口也“蹦、蹦”地跳得历害,两人心照不宣地去取钥匙。 一栋灰色的家属楼,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撑着小花伞,站在树荫下,看到大汗淋漓的两人,女孩子脸上露出了笑意。 “侯卫东,久闻大名了,我是金玲俐。” 侯卫东就笑道:“金玲俐这三个字,我写得极熟了,今天终于见到名字的主人了。”侯卫东给小佳写信,总是写上“金玲俐转张小佳收”。金玲俐工作了几年了,脖子上挂着一条精致的项链,衣服领子开得很低,雪白的乳沟很是刺眼。 金玲俐是张小佳的闺中秘友,对于两人的恋爱故事知之甚详,今天也总算见到了故事的男主人公,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侯卫东,这个男主人从相貌、气质到谈吐,都和张小佳甚是般配,只可惜在益杨工作,要不然也算得上白马王子了。 金玲俐对张小佳耳语了几句,小佳看了侯卫东一眼,就红着脸去打金玲俐,她们两人闹了一会,金玲俐就递了一把钥匙给小佳,转身对侯卫东道:“太热了,我要回家吹空调了,也不耽误你们两人的宝贵时间。” 金玲俐此举,对于侯卫东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雪中送炭,侯卫东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便目送着金玲俐进了门洞。 两人得了钥匙,便不想在烈日下多呆一分钟,侯卫东轻声道:“我去买避孕套。”小佳道:“不。”也没有说更多的理由。 张小佳读高中之时,曾经跟着金玲俐到过他哥哥的家,凭着记忆很顺利地找到了住房。 对于单身汉来说,这是一间颇为清爽的住户,屋内有两株盆景,据说很贵,需要精心管理,这也是金玲俐的哥哥将钥匙交给她的主要原因,里面的设施也很全,除了冰箱、电视等日常家用电器以外,还有当时并不多见的空调。 将防盗门反锁,侯卫东就将小佳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四十二章 到底为什么(四) 在窗式空调的嗡嗡声中,房间里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但是,两个年轻人的热情却“嗖嗖”地上升着。www.65txt.com 张小佳站在房间,微闭着眼睛,一幅任君采摘的样子,侯卫东指尖有些颤抖,他轻轻地将解开小佳的扣子,露出了有着暗红色花蕾的乳罩,随后,又将小佳的衬衫脱了下来。 两人恋爱多年,除了没有真正性爱以外,两人也算是亲密无间,可是,他们俩人的亲密行动都是创造条件进行的,具体地说,多是在野外进行的,所以每一次亲热都有所保留。 侯卫东是第一次在安全的环境之下看到小佳的身体,他身心皆很放松,并没有急于脱下小佳的乳罩,如欣赏艺术品一样,将目光停留在小佳光骨的上身。 终于,他慢慢地解开了乳罩。 小佳对于侯卫东是全身心开放,她没有任何保留,让胸前的美丽蓓蕾直接面对着侯卫东。 侯卫东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蓓蕾的顶部,他动作如此轻柔,就如面对着一位刚刚初生的婴儿,害怕动作一大就会弄疼婴儿吹弹可砍的肌肤。 小佳没有想到侯卫东会如此温柔,她牵着侯卫东的手,放在自己的蓓蕾上,道:“卫东,我爱你,永远。”又轻声地道:“你也脱掉。” 侯卫东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年轻的身体看上去很是健康,肌肉紧绷,没有一丝赘肉,肩膀到腰间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倒三角,倒三角的底端,则是充满活力的小家伙。 小佳是第一次看到侯卫东彻底的裸体,她目光中有一些迷离,手指在腹间的八块肌肉间划过,她的手指让侯卫东一阵痉挛。 侯卫东雄力的力量瞬间爆发,他一把将小佳抱了起来,直接放到床上,然后快速地将裙子脱了下来,这一下,两人终于彻底地赤诚相见。 趴到了小佳身上,侯卫东喘着气道:“没有套子。”小佳道:“这是我的第一次,不能用套子,我在安全期,别怕。” 在小佳的引导之下,侯卫东试着用劲。“啊。”小佳紧紧抓住了侯卫东的手臂。 尽管屋内有空调,两人同时结束了人生的又一个第一次,汗如雨滴,每个毛孔都有一粒汗珠,休息了十多分钟以后,两人就相拥着去淋浴。 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小佳如水一般温柔,细心地为洗了一会,又见到了英姿勃发侯卫东。 晚上八点,两人已连续地做了四次,体力消耗巨大,直接体现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卫东,我要回去了,今天我给家里说是单位加班,这才请假出来,若是九点以前不回家,家里肯定又要起风波。” 侯卫东亲了亲小佳平坦而柔软的小腹,抬起头来,道:“走吧,在外面吃点东西,就送你回家,我们两人要从长计议,要给父母一些适应的时间。” 将小佳送到了大楼下面,几个居委会老太太仍然忠于职守在小卖部前,她们目光锐利地看到了牵着手的侯卫东和小佳,而幸福中的两人仍然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根本无视这些居委会大娘们。 “明天,我等你。”侯卫东握着小佳的手,站在阴影的灯光中,胸中充满着柔情蜜意。 星期六整天没有回家,小佳担心父母会责怪自己,她就站在黑暗处,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侯卫东,道:“明天等着我。”小佳匆匆就告别了,让侯卫东满腔的温情无处施放,不过,此地在小佳父母的地盘之上,也难怪小佳这么紧张。 “为什么自己的婚姻,就非得受到父母的约束,难怪巴金要写家、春、秋,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 就是侯卫东和小佳无限恩爱的时候,陈庆蓉和张远征在家里气得吃不下饭。 沙州市有句俗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独生女张小佳,张远征和陈庆蓉寄予满腔的希望,他们一直在工厂里工作,也没有特别的社会关系,因此对小佳的婚姻把关极严。 当小佳回到家中之时,立刻看到了两张冷如冰的脸。 而侯卫东却沉浸在爱河之中,送走小佳,回到房内,侯卫东仔细回想着每一个细节,这一夜,他睡得极香,第二天醒来之时,已是十点钟。 小佳细心,已为侯卫东准备了两包康师傅方便面。 侯卫东起了床,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这是他人的房子,他也不太好意思一天到晚都用空调,他找来一个座扇,一边泡面,一边吹风,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小佳如天籁般的敲门声。 可是,电视台翻看了无数个,小佳的敲门声始终没有响起来,心急火燎地等到了下午二点,小佳才终于出现屋里。看着小佳的脸色,侯卫东就知道事情不妙,急问道:“怎么回事情?” “我昨天是说单位加班,爸妈没有办法。今天上午妈妈出去买菜,回来就大发脾气,说我学会的撒谎,骂我不听话。” “你妈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她最多是怀疑,哪里能肯定,你不承认,她就没有办法。” 小佳带着哭腔道:“昨天我们分手的时候,被居委会的阿姨看见了,今天早上,她们就给妈妈说了。” 侯卫东奇怪地道:“那你怎么出来的?” “上午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大吵了一架,我是硬冲出家门的。” 小佳家庭的风暴,不用细说侯卫东也能想象,他紧紧抱着小佳,喃喃地道:“小佳,对不起,难为你了。” 两人昨日还处于幸福的顶端,今日就掉进了冰窖里,小佳在侯卫东怀里哭了一会,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道:“我想搬出去住。” 侯卫东闻了闻小佳的发香,再一次紧紧将小佳拥抱在怀中,他道:“为了缓和与家庭的关系,最好不要出去住,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以免将来不好收场。” 小佳泪流满面,道:“他们的态度很坚决,若是你再来找我,他们就要写信到益杨县委组织部去。” 听到这个威胁,侯卫东也是脸色顿变,他想了想,道:“他们要写信,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他们的权利,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嫖,四没贪污,我们是自由恋爱,写了信我也不怕。” 小佳夹在两头,如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显得格外地憔悴。 小佳的神情,侯卫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深深地责怪自己:“这一切都怪我,谁叫我没有本事,三年内,我一定要调到沙州。” 虽然下定了决心,可是想想在封闭到青林山上,要想混出名堂,调到沙州市去,似乎比唐僧到西天取经还要难。 虽有短暂的灰心,侯卫东还是很快他就开始调整心态,鼓励自己:“人死卵朝天,只要努力,就会出现奇迹。” 小佳偎在怀中,道:“卫东,干脆我想办法调以益杨去。”侯卫东立刻拒绝了这个要求,他道:“小佳,你是独生女,离开沙州必然会深深地伤害父母,我不愿意你们一家人因为我反目成仇,你放心,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杀出一条血路。” 小佳坚强地道:“好,我等你。” 两人又疯狂了一回,然后,小佳赶回家,侯卫东则直奔车站。 第四十三章 到底为什么(五) 在汽车站门口,侯卫东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他一时分不清为何有这种感觉,可是越是接近车站,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进车站时,看了一眼车站门外的录相室,录相室外坐着一个瘦小的女人,两目无神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进了车站,侯卫东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手沉着脸的陈庆蓉,侯卫东眼睛转了转,没有发现张远征的身影,事到如此,他不能躲避,就迎着陈庆蓉走了过去。 “陈阿姨,你好。” 陈庆蓉抱着双手,看上去很严肃,等侯卫东开了口,“侯卫东,你是一个男子汉,是个懂感情、有责任心的男子汉。”说到这,她声音突然哽咽起来,道:“我们就只有一个女儿,我们不愿意她嫁到益杨县,若你是真心和小佳好,为了小佳的幸福,求求你,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在陈庆蓉眼里,侯卫东就如远在南美州的外地物种,偶然到了沙州,居然还把他们的生活弄成了一团乱麻。 侯卫东征在当地,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愣了一会,才道:“陈阿姨,我和小佳是真心的,这样分手,我痛苦,她更痛苦,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和小佳一起努力,一定能改变现状。” 陈庆蓉抹了抹眼泪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在这个社会上,光有能力是不够的,小佳的青春只有一次,我们做家长的,不能让她去赌博,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换心,希望你能理解。” 侯卫东不得不承认,陈庆蓉所说极有道理,而且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这让他极为难,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坚定了信心,道:“陈阿姨,要我和小佳分手,我做不到。” 陈庆蓉脸色更加难看,脸上有泪水也有怒火,更有无奈。 陈庆蓉的神情,让侯卫东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侵略者,他道:“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要调到沙州来。” 陈庆蓉精神一振,道:“三年时间,若是三年时间你不能调到沙州,就一定要与小佳分手,我代表小佳的爸爸答应你,三年之后若你调到沙州,一定不会再阻止你们。”紧接着又道:“我们说话算话,你也要承诺一件事情,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和小佳见面,你们都才参加工作,应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年轻人要珍惜机遇。” “好一招缓兵之计。” 侯卫东讨价还价道:“周末见一面,我们不会影响工作的。” 陈庆蓉态度坚决地道:“我不跟你讲条件,这三年,我和小佳的爸爸不准小佳和你见面,否则我就和小佳断绝关系,若是为了小佳好,你最好不要到沙州来。” 侯卫东最后没有答应陈庆蓉提出的条件,两人就不欢而散。 和陈庆蓉见了一面,让侯卫东心情颇为烦闷,一路上,思想斗争激烈,想起陈庆蓉的话以及她悲伤的神情,侯卫东总觉得此事对两位长辈有些残酷,可是不对他们残酷,就要对爱情残酷。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似乎古人早就有了定论。 沙州之行,侯卫东感到了肩上的巨大压力,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任何人也不能怪,只有杀出重围,才对得起小佳的一片深情。而杀出重围,必须一步一步做起,第一点就是要在青林镇站稳脚跟,然后回到到益杨县政府,再杀奔沙州。这个目标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从繁华的沙州,踏上了古老场镇的乡土,侯卫东立刻深切地感到了理想与现实遥远的差距。 周一、周二无事。 依然没有调动的消息,侯卫东心中想着努力奋斗,可是现实却是如此地无奈,他被放逐到了上青林场镇,没有任何工作,他就算想拼命工作也无处着手。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在这个信念支撑之下,侯卫东准备了笔记本,每看一篇《人民日报》,他都要认真做好笔记,从中吃透中央的精神。 星期三上午十点,侯卫东仍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学习《人民日报》,如此学习,有没有用,侯卫东没有底,可是不学习,在这上青林乡上,只是成天鬼混,仔细看了社论,又翻到四版,再看了篇外交官旅非日记。 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院子底楼有个邮政代理点,时常有人进来打电话,侯卫东并没有在意,继续专心地看着《人民日报》。 “侯大学,这是粟镇长。”胳腮胡子李勇进门好,大大咧咧地介绍道。 “粟镇长,这就是侯卫东。” 粟镇长个子极小,只有一米六多一点,身材也瘦小,他主动伸出手,道:“侯卫东,欢迎你到青林镇来工作。” 李勇接着介绍,“这是农办田主任,农经站黄站长。” 田主任穿了一件褪色的老军装,样子很是纯朴,黑而瘦,黄站长则和上青林白春城有三分相似,白白胖胖,衣服看上去档次也很高,倒有几分沙州人的感觉。 侯卫东到上青林镇已有近十天,对青林镇政府的头头脑脑也有了基本的概念,知道粟镇长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便礼貌地站起来,道:“粟镇长,请里面坐。”他拖过来一张藤椅,道:“粟镇长,这边坐,冷快。” 又对田主任和黄站长道:“两位领导请里面坐。”田主任和黄站长就谈笑着往里面走。 粟镇长四处看了看办公室,夸奖道:“几天没有来,这间办公室也就变了样子,以前,到处都是灰。” 粟镇长这话是实事,侯卫东接管了办公室以后,彻底地给办公室做了清洁,将所有的污秽全都一扫而空,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一是为了做给高乡长看,二是既然自己要在这间办公室上班,工作环境整洁一点也就不是坏事。 以后,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办公室和会议室打扫干净,这是举手之劳,侯卫东也就坚持了下来。 拉了几句家常,高乡长、李勇、独石村的秦书记和江主任、田福深等人都到了办公室,粟镇长道:“办公室太小了,我们还是到会议室去开会。” 进了会议天之骄子,粟镇长看着清爽的会议室,眼睛一亮,道:“杨新春终于下决心把会议室扫干净了。”高乡长就在一边道:“现在办公室和会议室都由侯卫东来打扫。”粟镇长奇怪地问道:“杨新春是工勤人员,怎么让侯卫东来打扫办公室。”高乡长就解释道:“杨新春是上青林场镇的邮政代办员,这是田镇长和邮政所老姜一起商量的。” 听说是田镇长安排的,粟镇长也就没有细说这个问题,见大家坐了下来,他道:“***天气,当真是热得要命,高乡长,中午让嫂子煮锅稀饭,炒盘回锅肉,我们喝两杯。” 坐在下方的秦书记就大声道:“今天中午就不麻烦高乡长,粟镇长亲自来追收去年没有交的提留统筹,我们独石村再穷,这个客还是请得起。” “什么叫做亲自来追,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还亲自解手,亲自吃饭,亲自陪老婆睡觉。”粟镇长幽了一默,随即脸色一正,道:“今天上山,一件事,追收去年独石村欠的提留统筹,具体情况请江主任讲一讲。“ 江主任是独石村的村委会主任,是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人,他从包里摸出来一张纸,道:“去年提留统筹一共欠三千四百一十二元,主要是独石村二社,何家院子欠得最多” 等江主任把具体人家点了,粟镇长就道:“提留统筹费是国家规定应征收的费用,但去年青林镇征收的情况很不理想,全镇征收不到总数的60%,很多农户拒缴,上青林独石村就是一个例子,我分析,全镇征收困难的主要原因有三条:一是个别群众交费意识差,对合理的负担也不愿承担;二是提留统筹费计算不合理,村级财务管理混乱,收取方法也存在问题,致使村里无法正常开支,影响了工作的开展,有的村因收不上提留统筹费,村干部的工资无法支付,挫伤了村干部的工作积极性。” 他加重语气,道:“今年如果不采取措施收清,拒缴农户还会增多,我们工作将更被动,赵书记和秦镇长让我到独石村,就是抓一个典型。” 粟镇长口才极好,这一番话讲得头头是道,令侯卫东刮目相看,暗道:“粟镇长还真有水平。” 到了上青林,他时常听到工作组的干部谈起提留统筹,也有粗步了解,所谓提留,是指村一级组织收取的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统筹,则是镇政府收取的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镇村道路建设和民办教育等经费,是镇村两级的重要财源。 第四十四章 到底为什么(六) 会议室,依然是浓烈的烟雾。www.65txt.com 粟镇长继续道:“提留统筹费是镇村两级的重要收入,我们必须下大力气解决好征收难的问题,一要切实做到在5%以内征收,并公开计算方法,以得到农户的认可;二要细化征收办法,对一些困难户应通过群众公评的方式准予缓交或减免。三要强化民主理财,落实财务公开办法,定期公布提留统筹费的收支情况,接受群众监督。四要对确有交付能力而拒缴的,采取必要的处罚措施,以推动征收工作的开展。” 说到这里,他一顿,道:“今天我们就是来采取处罚措施的,重点只收一户,就是何家院子的何红富,提留统筹他家去年没有交,今天也没有交,还四处散发这歪歪道理,不抓这个典型,独石村的款项就无法收取。” 布置完任务,秦书记就道:“何红富歪理特别多,你去给他做工作,他的理由还比你多几条,这一次讲道理没有用,只有来硬的,他养了两条猪,仓里还有谷子。” 粟镇长道:“只牵一条猪,担四挑谷子,我们还是要给何红富留条年猪。”他说完,看着侯卫东道:“这种事情,现在派出所不会出面,还是得依靠我们自己,李勇负责牵猪,秦书记负责找几个村干部挑谷子,不来点硬火,何红富不会服软的。” 侯卫东一听这个任务,心道:“怎么总是让我干这种事情,看来都是勇敢惹得祸。”只是粟镇长把任务交待了,他也只好服从。 粟镇长就带着一行人朝独石村奔去,这一次到独石村与前一次追计划生育不一样,追计划生育就如夜袭阳明堡一般,是搞偷袭,此次追提留统筹则是大张旗鼓,使的是杀鸡给独猴看的计谋。 来到了独石村,不断有村民问:“秦书记,你们到哪里去?”“江主任,过来喝口水。”“江主任,我哪个事情要给好久解决。” 进了何家院子,看着院子里的村民,秦书记就道:“何红富,在不在家。”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子,她相貌还不错,站在门口,也不怵他们,道:“秦书记,何红富不在。”秦书记道:“尹小红,这是镇里的粟镇长,带队来收提留统筹,你去把他喊回来。” 尹小红看了一眼粟镇长,道:“何红富到坡上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你们要找他,就在这里等一会。”江主任汗水淋漓,他对尹小红道:“小红,快点出找何红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尹小红这才抱着小孩朝外走,走到一根田坎上,对着竹林喊道:“何红富,当官的来了。”过了一会,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走了回来,他道:“这些人真是没有事干,又来了。” 侯卫东原来以为何红富又是郭蛮子似的人物,谁知却是一个白面书生型。何红富回来之后,倒也没有发蛮,将众人都请进了屋里,粟镇长谈道理是一把好手,何红富也颇有几分辩才,很快,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的争论声。 “我先不说提留,就说统筹款,统筹款里有一项叫做乡村道路建设费,这个钱就是用来修乡村公路的,我们独石村交了这么多年乡村道路建设费,为什么上青林乡目前一条公路都没有?村里的一条小道,还是我们自费修的,若是修通了到上青林的公路,我立刻把拖欠的所有款项都交清。” 何红富把一本小册子拿出来,翻着项目与粟镇长辩论。 “上青林的公路肯定要修,镇政府已经规划了,这条路盘山而上,点点钱是搁不平的,我们正在争取上级资金。” 何红富翻了翻眼睛,道:“几年前就讲规划了,现在还没有动静,反正我只认一条,公路还久开始动工,我就立刻交钱,现在让我交钱不得行。” 粟镇长反驳道:“统筹款如何使用,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要由镇人民代表同意,更要统筹规划,你这说是无理取闹。” “还有,村里用了多少钱,也要公布出来。”何红富也不管村里的秦书记和江主任在场,又道:“我们交的提留,不是让村里大吃大喝的,你们将村里的帐公布了,我就交提留。” 秦书记生气地道:“何红富,你不要张嘴乱说话,村里每一笔,都经得起检验,农经站黄站长也在这里,他们每年都要组织人查帐,你问他,独石村的帐目那一年不是清清白白的。” 何红富不屑地道:“农经站要查,查得出什么,帐早就做平了。” 在利益问题严重对立、冲突的时候,辩论无法解决问题,粟镇长最后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他道:“何红富,有意见可以提,但是,拖欠的提留统筹一定要交。” 何红富就道:“没有把问题说清楚,我就是不交。” 粟镇长黑着脸,道:“相关手续你都拿到了,我们是先礼后兵,今天不交钱,我们就挑谷子,牵猪儿。” 何红富暴跳如雷,道:“你们是共产党的干部,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什么时候变成土匪了。”他堵在门口,道:“你们今天敢挑谷子,我就到北京去上访。” 粟镇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我是按照政策和镇人代会制定的标准在收,你随便到哪里去告,我都不怕。”说到这,他不再和何红富纠缠,吼道:“愣着干什么,挑谷子,牵猪儿。”他又对侯卫东和李勇使了一个眼色,道:“大家各人做好各人的事情,不要着急。” 侯卫东和李勇按照事前的布置,早就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何红富,听到粟镇长的命令,便来到何红富面前,李勇认识何红富,劝道:“富娃,皇粮国税,自古就要交,你拖得过一年,拖不过两年,还是交了,免得猪儿被牵走。” 何红富眼睛就四处看。 侯卫东见他的样子不对劲,就道:“不要乱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何红富就要朝里屋走,侯卫东抢先一步,将他堵住,何红富推了侯卫东胸口一把,没有推动,侯卫东就抓住他的手,两人较了一会劲,何红富无法甩开侯卫东,又被李勇抓住另一只手,住屋里冲又被两个堵得严实,何红富是高中生,考大学只差几分,是村里的高学历,见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就没有莽撞,冲了几次,见冲不进去,就气得在门外直喘粗气。 其他人就进屋去挑谷子,肥猪在圈里不停地叫着,尹小红见家里谷子被挑了出来,立刻哭闹起来,“抓强盗,强盗大白天抢人了。” 何家院子是一个大院子,住了七家人,都姓何,听到尹小红的吵闹声,他们都围了过来。 粟镇长就大声地道:“我是镇政府的,在执行公务,何红富拖欠了两年提留统筹,大家说,皇粮国税该不该交。”尹小红抱着孩子,冲到粟镇长面前,吼道:“我家粮食和农业税交了的,这才是皇粮国税,提留统筹算什么皇粮国税,都是拿去被狗吃了。” 秦书记听了句话,心里就不舒服,道:“尹小红,你怎么这样说,你爸爸当年也当过大队会计,他也是狗,你就是狗崽子。” 院子里的何姓众人,有的出言帮着何红富,有的就抄着手看热闹,小孩子则不管三七二十一,高兴地跑来跑去,一时之间,院子里人吵鸡飞猪哼狗跳,好不热闹。 四挑谷子被挑了出来,肥猪也从圈里被牵了出来,粟镇长就道:“谷子和肥猪要被牵到镇政府去,给你两天时间,若是到时不交提留统筹,就把谷子和肥猪卖了充抵提留统筹,价格也不亏你,就按照市价来卖。” 第四十五章 到底为什么(七) 在何家院子众人的漫骂之下,在尹小红恶毒的诅咒之下,粟镇长还是将谷子和猪儿牵到了青林老场镇,谷子就放在了底楼的一间空办公室里,猪儿就让伙食团原有的猪圈里喂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伙食团团长兼团员池铭满心不愿意,对粟镇长道:“我没有喂过猪,这条肥猪养在这里,只有被饿死。”粟镇长也不生气,道:“上青林场镇,谁家不会养猪,伙食团养猪更是方便,别推了,就暂时放在伙食团,等几天,我会让人来处理。” 在会议室,农办田主任、农经站黄站长、独石村秦书记、江主任就坐在一起打牌,最近在沙州流行打双抠,两幅牌,四个人各分两组对打,侯卫东、李勇就站在一边看他们打。 秦书记兴致很高,他打了一把好牌,抠了对方的底,分数翻了一番,大笑道:“侯大学,上一次到独石村来,没有请你喝酒,今天就由独石村做东,给侯大学接风。” 李勇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还是老地方。” 江主任抬头看着侯卫东道:“侯大学驻村没有?” 驻村是镇政府的一项工作制度,也就是将镇政府派驻到各村帮助工作的干部,简称驻村干部,独石村的驻村干部就是李勇。 侯卫东在心中自嘲道:“以前有一部电影叫做被《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现在我是被工作遗忘的干部。”可是在这种场合下,侯卫东也不愿意说怪话,笑道:“我才到青林老场镇,正在熟悉工作,领导还没有安排驻村。” 江主任手上一把烂牌,他一边打一边与侯卫东聊天,“熟悉工作,你坐在办公室怎么能够熟悉工作,农村干部就是田坎干部,只有走田坎,才能把工作做好,不如这样,等会我去跟粟镇长说说,让你到独石村来驻村,我和秦书记双手欢迎。”秦书记也道:“侯大学办事情可以,就和转业干部差不多,你和李勇驻到我们村里来,肯定能将村里的工作搞好。” 侯卫东心道:“秦镇长答应调我到计生办去,如果在独石村驻村,就得经常到上青林山,爬坡上坎,累得慌。”就委婉地道:“领导没有发话,我想到驻石村也不得行。” 江主任积极地道:“哪还不容易,粟镇长到高乡长家里去了,等吃饭的时候,我去给他说。” 打了几轮,粟镇长就和高乡长走了下来,粟镇长道:“秦书记,早点吃饭,今天下午还要开党政联席会。” 今天成功整治了拖欠大户何红富,粟镇长心情明显不错,在酒桌上频频出击,众人喝跑以后,就和膀大腰圆的秦书记较量起了酒劲,一个是大块头,一个是小个子,但是到了最后,两人一个是虎,一个是熊,谁都占不了便宜,粟镇长想着下午要开会,就主动罢战。 吃饭前,李勇就主动约黄站长和田主任打牌,喝过酒以后,黄站长就提出要检查白春城的工作,就和农办田主任留了下来。 粟镇长独自一人下山。 他出门之时,手不自觉得扶了一下墙壁,侯卫东观察到这个细节,见黄站长和田主任朝农经站走去,就跟着粟镇长和高乡长向着小院走,随后又跟到了杨新春家里买了三瓶矿泉水。 高乡长狠狠地喝了一口,道:“侯大学,粟镇长要下山开党政联席会,喝得有些多了,你就陪着他下去,记住,一定要安全送到。” 虽然是第一次和粟镇长接触,可是他对粟镇长的印象却很好,立刻满口答应道:“高乡长放心,我一定将粟镇长安全送到。”粟镇长听说侯卫东送他下山,再三推辞,可是在高乡长的坚持之下,粟镇长还是同意让侯卫东陪一段。 到了小道,山风一吹,原本没有多少醉意的粟镇长就突然蹲了下来,对着一颗可怜巴巴的小树开始吐了起来,中午喝得是冻啤酒,粟镇长个子小肚量大,这一吐居然是极为夸张的一堆,侯卫东看得即兴心惊又好笑。 路边小树,凭空得了一大堆肥料,想必来年肯定会长格外旺盛。 粟镇长就坐在路乱边一块青石上,对侯卫东道:“小侯,找点土,把那一摊子埋了,让过往的人看到,又要骂共产常腐败。”看着侯卫东处理了污物,又道:“我们歇歇再走。” “今天我们去挑粮食,牵肥猪,你有什么看法?” 侯卫东没有想到才吐过的粟镇长会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有些意外,想了想,才道:“我想这也是工作需要吧。” 粟镇长大吐了一通,头脑舒服得多了,他笑了笑,道:“侯大学是政法专业,可能对乡镇财政这一块不太熟悉。” “确实不熟悉。” “一般说来,乡镇财政总的收入可以分为三个大的部分,即预算内的财政收入、乡镇统筹收入和部门收费。” 粟镇长看到侯卫东脸上神情,便详细解释起来:“预算内的财政收入是正规的税收入帐的资金,以及上级返还和补助收入;镇统筹资金是由乡农经站入帐管理的资金收入,一般称为“五项统筹”,统筹款是按人头从农民摊派收取的,另外还有义务工和积累工;部门收费是行政或事业单位在提供服务时的有偿性收费,如计生办的收费,国土办向土地开发商收取的服务费;学校向学生收取的杂费等。” 粟镇长口才好,记性好,几句话,就让明白了大致情况,他暗自佩服,态度恭敬地道:“粟镇长,喝水。” “青林镇是农业镇,税源不好,每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一百三十多万,而青林镇政府由上、下青林乡合并,干部数量多,有干、工一百一十多人,加上三所小所,一所中学,老师有二百多人,一百三十多万只能是算是吃饭财政,而且捉襟见肘。” 他加强了语气,“就是这个原因,镇里对提留统筹以及计划生育收费抓得很紧,这不是存心与老百姓过意不去,这些钱不收上来,政府根本无法运转,这么多干部职工还等着吃饭,都要养一家人。” 对于镇财政如何开支,侯卫东并没有完全弄明白,他只是得出这样一个概念:青林财政就是吃饭财政,不想办法收钱,政府运转就成问题。 粟镇长坐了一会,站起身来,道:“好,今天就不说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我酒已醒了,小侯就不必送我了,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还要让人送,真是笑话了。” 侯卫东争了几次,被粟镇长坚决地拒绝了。粟镇长走了一段,回头看到侯卫东还站在山上,便对他挥了挥手,道:“太阳毒,你回去吧。” 等到侯卫东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粟镇长心道:“今天真是喝多了,废话真多,不过,这个小伙子真是不错,比起苟林来不知强上好多倍,欧阳军虽然不错,也还不如侯卫东。” 他又想到江主任的建议,暗道:“把侯卫东放在工作组,确实可惜了,这个小伙子工作几年,就是乡镇工作的一把好手。” 粟镇长没有想到,就在联席会上,赵书记和秦镇长就为如何安置侯卫东的问题再次发生了争论。 在党政联席会上,秦镇长提议将侯卫东调到计生办,充实计生办力量,而赵书记则认为上青林有三个村一个场镇,工作组力量不够,既然分了大学生来,就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侯卫东只是一个小人物,他的去留只是一个引子,两人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场就拍了桌子,两个一把手意见不统一,分管组织的蒋副书记就提议暂时将侯卫东的问题放一放,不作调整,维持现状。 粟镇长就提议让侯卫东作为独石村的驻村干部。 结果,粟镇长的建议得到了大部分班子成员的同意,赵书记和秦镇长借着侯卫东的安置问题又掰了一次手腕,赵书记否决了秦镇长的提议,略占上风。 第四十六章 到底为什么(八) 就在党政联席会召开第二天,组织部副部长肖兵带着综合干部科长郭兰来到了青林镇,他们主要目的是了解公开招考的十名干部的工作情况,附带着调研组织工作。www.65txt.com组织部来考察的时候,提前一天给赵书记打了电话。 此事赵书记有意无间地忘记与秦镇长通气,秦镇长就按着他的工作日程,跑到县农办去要项目去了。等到秦镇长的车离开了政府大院,又过了十多分钟,赵书记才把蒋副书记叫到了办公室。 “刚才接到肖部长电话,他七点过就出发了,在十点半左右,要来镇里调研组织工作,到时你参加。” 在益杨习惯里,不管正职还是副职,皆按照正职来称呼,比如肖兵,就应该称呼为肖副部长,可是这样称呼别扭,基层同志一律称呼他为“肖部长”,没有哪一个会把“副”字加上去。 蒋书记疑惑地问道:“不知道这次肖部长到益杨来有什么目的没有?我们也好做好有针对性的汇报。” “我打电话给吴滩镇张大为,他说肖部长真正目的就是了解十名公开招考干部的工作情况,但是,你也要准备组织工作的情况。” 蒋书记长着一双圆脸,一笑起来,双眼就眯起了一条缝,“公开招考,这可是县委干部人事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我们把侯卫东安排在工作组,也不知道组织部门会不会有意见。” “组织部门能有什么意见,侯卫东分配到青林镇,就是青林镇的干部,到工作组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有利于干部的成长。” 赵书记在党政联席会上,与秦镇长暗自斗法,侯卫东只是一个普通的干部,赵书记对他并没有特别的爱与憎,阻止侯卫东调入计生办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侯卫东调动是秦镇长提出来的,而秦镇长摆不正自已的位置,到了青林镇不久,就与自己针尖对麦芒,因此,秦镇长提出来的事情,只要不违背大原则,他总要放一放再说。 书记赵永胜是青林镇土生土长的干部,而镇长秦飞跃却是从县里派下来的干部。 秦飞跃原本就是乡镇企业局的副局长,对管理企业很有一套,来到青林镇以后,他把基金会抓得很牢,同时也就间接把乡镇企业老板团结在身边。赵永胜原来就是下青林乡的书记,原来乡长生病以后,赵永胜实际上就是书记、乡长一把抓,说话自然一言九鼎,两乡合并以后,他与秦飞跃的矛盾就是从如何管理基金会逐步扩大升级。 十点,肖部长准时到了青林镇。 赵书记就按照调研要求,由蒋书记报告青林镇的组织工作,赵书记与肖部长很熟悉,汇报完成以后,几个人就坐在会议室轻松地聊天。 肖部长随意地道:“侯卫东是如何安排的?” 赵书记丢了一根烟给肖部长,笑道:“老肖,恐怕这是你们到青林来的主要目的吧” 肖部长具有组工干部的典型笑容,他抽了一口烟,在烟雾中笑了笑,道:“县委赵书记很重视这十个公开招考的干部,说不定那一天就要问起这十个人的使用情况,我们组织部门总要心中有数吧。” “侯卫东分到上青林乡工作组。” 肖部长反问道:“上青林工作组?”工作组的情况肖部长是知道的,听说分到工作组,不禁有些惊奇。 “上、下青林合并以后,镇政府设在了下青林,而下青林只是一个乡的规模,不论从办公地点到住宿,都有极大的压力。另外,上青林七千多人,也需要服务和管理,所以,我们就在上青林上设了工作组,即解决住房问题,又能更好地为老百姓服务,侯卫东如今就分在了上青林,是独石村的驻村干部。” 肖部长是明白人,他心道:“十个公开招考干部,就数这侯卫东处境最差,也不知这赵永胜是如何考虑这件事情的。” 赵永胜见肖部长在烟雾中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想到他先前说的话,感到了一阵压力,他灵机一动,就道:“侯卫东到了青林镇,表现不错,镇党委准备给他压担子,让他担任工作组副组长,慢慢地接过高乡长的工作,他这个副组长,按照他所做的事情来看,就相当于以前的副乡长,若是他能够胜任这个副组长,青林镇党委就给他压担子了。” 肖部长也没有过多评价赵永胜的话,他在本子上记了几句,然后抬起头,道:“赵书记,公开招考干部,是益杨县委在干部制度上的一次改革,沙州市委组织部很是重视,已有两位处长来打前站,专门调研公开招考后备干部的相关工作。” 赵永胜就试着道:“肖部长,你看侯卫东的工作是否需要调整。” 肖部长笑道:“这是青林镇党委的权力,组织部门向来尊重你们的意见,而且赵书记交待过,公开招考的干部也不能搞特殊,要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干部,进行自然淘汰,若是人才,就大力提拔,若才能平庸,则按照干部使用原则进行合理使用。” 赵永胜和肖部长是党校同学,而且都是班干部,两人颇为熟悉,此时正事全部谈完,赵永胜就提议道:“正事办完,有两个方案,一是回益杨城吃饭,二是找个鱼塘,我们一边钩鱼,一边谈心。” 肖部长喜欢钩鱼,听到这个安排,把笔记本一合,笑道:“到底是老伙计,好,咱们走吧。” 蒋书记就在一旁道:“赵书记听说肖部长要来,特地找了一个好塘子,全部是土鲫鱼。” “土鲫鱼好,浓缩的全部是人生精华。” 一行人就说说笑笑地出了院子,上了车,朝着鱼塘走去。 赵永胜和肖兵部长兴致勃勃钩鱼之时,侯卫东仍在山上,满怀着希望地等着调到计生办去。 可是,随后的消息却让侯卫东哭笑不得,蒋书记在党政联席会的第三天来到了上青林山下,把工作组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侯卫东驻独石村,并任工作组副组长,协助高乡长工作。 对于工作组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喜剧色彩的安排,高乡长主持工作组的工作,能够把众人招呼住,并不是工作组组长有多大权利,而是高乡长当了二十多年领导,在干部中颇有威信,而且他说的话,镇里领导都要给三分面子,所以工作组成员才愿意听他安排。 侯卫东是新毛头,安排一个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管不了任何业务,官不象官,兵不象兵,若高乡长不在,他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蒋书记宣布侯卫东任职以后,胳腮胡子李勇就开始起哄,让侯卫东请客。侯卫东想哭的心都有,看着笑成眯眼的蒋书记,他一咬牙,道“蒋书记,小侯到了青林镇,还没有聆听过你的指示,今天到了上青林场镇,无论如何要请蒋书记喝一杯。” 蒋书记名叫蒋兴财,原是上青林乡的副书记,两乡合并以后,被任命为副书记,他逢人便说三分好,是典型的不倒翁,不过一直都是副职,从来没有当过一本手。他对侯卫东任职的原委再清楚不过,见到侯卫东请吃饭,就道:“啥子指示哟,侯卫东来到青林镇,还没有明确具体是哪一个办公室,党政办公室是综合科室,我建议就将侯卫东归口于党政办。” 高乡长笑眯眯的,侯卫东是一个踏实肯干的人,任命为工作组副组长,就多了一个跑腿的人,从他个人来说,这个任命他是高兴的,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样做对侯卫东不公平,安慰道:“以前秦镇长同意给工作组一些经费,这是肯定要落实的,今天就不由侯组长请客,而由工作组请客。” 第四十七章 到底为什么(九) 现实就是一张网,身在其中,越是挣扎就越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送走了蒋书记,高乡长就紧紧地握住了侯卫东的手,道:“以后你就是工作组副组长了,工作一个月不到,就当了副组长,侯大学前途无量。” 侯卫东苦笑道:“我刚从学校毕业,什么事都不懂,让我当这个副组长,压力太大了。”他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却道:“不知道这是那个王八的主意,把我挂在山上。” 侯卫东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新兵,在青林政府领导面前,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此时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侯卫东只得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快乐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当然,不快乐是不行的,侯卫东可不愿意一边做事一边发牢骚,这种做法叫做割卵子敬神,卵子被割掉了,神也得罪了。 李勇是驻村干部,他把侯卫东带到了独石村,独石村也算是和侯卫东有缘,侯卫东两次下村,都是到的独石村,村里面对新来的驻村干部也很是重视,村委会、支部一班人基本到齐,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以及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加上工作组组长高乡长,刚刚坐了一座人,这一次没有到上青林老场镇的大馆子,而是在秦大江家里,一个背靠着山林,前面是鱼塘的风水之地,杀了土鸡,捉了鱼,倒上自泡的蛇酒,举行家宴。 划拳、喝酒,粗话,让家宴热热闹闹,不知不觉中,十斤一罐的蛇酒被一扫而空,李勇、江上山、陈达川、杨柄刚都喝得坐不稳了,侧门的简易厕所里,除了臭味,更一股刺鼻的酒味,,杨柄刚则被抬到了床上,床边放了一个盆子,让他尽情的吐,桌子,高乡长则主动退出了战场。 秦大江脱了上衣,露出壮实的上身,他满脸通红,道:“侯小伙,好兄弟,再喝一杯。”他家里所用的杯子俗称为“良种杯”,比普通的杯子大上两圈,一杯就有一两。 妇女主任朱姚芬是一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她酒量向来很好,可是这种喝法,在村里也少见,她见到侯卫东双脸发青,知他已经过量了,就劝道:“秦书记,侯大学,就喝最后一杯了,吃点菜。” 秦大江瞪起牛眼,道:“朱姚芬,侯大学是我们村里的驻村干部,你必须再和侯大学喝三杯,别让他说我们独石村无人,连一个学生娃也搞不定。” 侯卫东心中原本就郁闷,听到了秦大江的说法,顿时心中鬼火涌起,道:“秦书记,我先和你喝三杯,敢不敢喝。” 秦大江也是强弩之末了,望着满满的三杯酒,他犹豫了片刻,道:“朱姚芬是妇女主任,在独石村工作很多年了,是老前辈,你先和他喝。” 侯卫东酒劲上涌,理智少了许多,犟头犟脑地道:“这三杯酒喝了,我再和朱姚芬喝。”他举起酒杯,道:“不喝是屁眼虫。”仰头就喝了一杯。 秦大江脸上挂不住了,也喝了一杯。 喝完三杯,侯卫东只觉肚中一片翻江倒海,就如火山爆发一样,一股火流就朝嘴里冲了过来,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将污物堵在了嘴里。 哇,秦书记和侯卫东同样的遭遇,污物如瀑布一般,直接喷到了桌子上,朱姚芬只觉胃里一阵发酸,她连忙朝屋外跑去。 侯卫东到底没有忍住,他蹲在地上,在桌子旁吐得一塌糊涂。 醒来之时,已是满天星斗。 侯卫东昏头昏脑地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处,摸着黑走到喝酒的堂屋,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光,秦家堂客正坐在桌前打瞌睡。 “侯干部,你醒了。”秦家堂客站起来,“你们今天喝好多,秦大江现在还没有睡醒,我给你们两人煮了一锅红苕稀饭,快来喝。”侯卫东此时头欲炸开一般,肚子里面的东西早就吐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地道:“给你添麻烦了。” 秦家屋里堂客就道:“这有啥子嘛,快喝,红苕稀饭养胃,秦大江每次喝醉了,都要喝红苕稀饭。”她打了一个哈欠道:“吃了稀饭,就去睡。” 第二天,侯卫东就被狗叫声惊醒了,天末大亮,目光所及,薄雾中一片水田,远处,就是隐隐的树木,他走到水塘边,见秦家堂客从猪圈出来,就主动招呼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如何称呼秦家屋里堂客,是一个问题,叫姐,可是她年龄四十多了,相貌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叫阿姨,秦书记又和他称兄道弟,这样叫又乱了辈分,侯卫东想了想,觉得还是叫嫂子比较好。 就主动道:“嫂子,怎么没有见到小孩。” 秦家屋里堂客道:“我有三个小孩,二个儿娃子,一个女娃,都到广东去打工了。” 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何红富的话,随口道:“上青林山没有公路,真是制约发展。” “前几年上青林乡还想着修路,现在看来更没有希望了。”秦大江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青林镇发展重点在下青林乡,修路,盼了好多年,我也没有信心了。” 侯卫东心中一动,“我是青林工作组副组长,若是能组织起来把路修好,说不定能引起领导的重视。”就道:“秦书记,俗话说,无路不富,上青林的发展太慢了,就和八十年代初没有什么区别,我看症结就在这公路上。” 秦书记站在鱼塘边,随手扯了一把草,丢在水中,道:“上青林山上资源很是丰富,一是茶叶,二是石头,三是煤炭。” 青林茶叶很有名气,煤炭也好理解,石头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就不太明白,问道:“什么石头?” 秦书记指了指一处山坡,道:“青林山上有很多石头,硬度很高,以前我接待过地质队的,他们说这些石头可以烧石灰,也可以制造水泥,还可以用来做铺路的碎石,就是因为没有通公路,石头就成了废物。” 他用脚跺了跺,道:“下青林有许多煤窑,挖出了煤质量好,价钱也买得高,上青林不少地方也挖得出煤,只是没有公路,没有人愿意开矿。” “既然是一座宝山,为什么不把路修通?” “上青林乡是小乡,只有七千多人,乡政府哪里来钱修路,前年上青林乡准备提20个积累工,10个义务工,并向县政府争取一点资金,准备将上山公路修通,公路都勘测好了,正准备开工,县政府就让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了。” 侯卫东脱口而出,“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就组织起来,把公路修通。” 秦书记摇头道:“侯大学不了解情况,修条公路复杂得很,人力不说,还要炸药,不是一件小事,没有政府来组织,根本完不成这个任务。” 侯卫东不知修公路的艰苦,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为了弄点实绩出来,急切地道:“事在人为,当年红旗渠比这修公路更难,还是愚公也能移山,我们七千人的上青林,就不能修一条路。” “你当真想修路?” “是的,在何红富家里,我就有这个想法,何红富虽然说是歪歪道理,可是歪歪道理也是理,他就说,如果修路,他就愿意交钱,看来上青林群众都有这个想法。”侯卫东两眼冒光,热情洋溢地道。 秦书记见侯卫东真想修路,虽然不抱多少希望,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几年来为了修路发生的事情简要地介绍了一遍。 第四十八章 修路的疯子(一) 修路、修路、修路! 这个念头出现在侯卫东脑海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回到小院子,就坐在办公室里开始谋划如何修路,三年调回沙州承诺,他就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如今修路之事,就如一道闪电,将他的内心照亮。www.65txt.com “修好一条路,自己就多了一项大政绩,对以后发展肯定很有好处。”侯卫东越想越激动,连《人民日报》也没有兴趣看,就在办公室转来转去。 要修路,首先要征求工作组组长高乡长的意见,侯卫东兴冲冲地走到二楼,到了高乡长门口,他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敲响了高乡长的纱窗门。 高乡长穿着短裤,上身穿着背心,他看到侯卫东站在门外面,就把纱门打开后,道:“侯大学,进来,昨天喝多了吧,秦大江是个吞口,只有你和粟镇长才把他镇得住,你还是真是好酒量。” 侯卫东一脸苦笑,道:“这种酒以后还是少喝,醉得太历害,现在头还在痛。” 两人闲说了几句,侯卫东就说了修路的想法。高乡长半天没有说话,看了侯卫东好几眼,这才道:“修路是好事,也是上青林镇的心愿,只是修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工作组是没得法子。” 侯卫东早就想好的说词:“毛主席说过,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齐心协力,就能将公路修好。” 高乡长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真以为修公路就这么轻而易举。”但是,出于对年轻人的鼓励,他还是道:“真能把公路修好,你就是青林人民的功臣了。” 侯卫东听了很是激动,“只要高乡长支持,我相信我们能将公路修成功。” “我一个退居二线的老头,有什么能耐,以前上青林乡还没有撤的时候,曾经请县交通局的刘工程师来勘测了地形,准备从独石村三社修一条下山,有六公里长,就接到山下的公路了,这是最近的路线,地势比较平缓,岩石也不多。” 高乡长和秦书记介绍的情况基本一致。 “高乡长,既然有这样的基础,我们就放手发动群众,修一条致富路。” 高家屋里堂客端来一杯开水,插嘴道:“为了修这条公路,上青林乡政府还花了不少钱,几次想动工,都是刚刚开头就停工,弄得社员们心也淡了。” 高乡长叹息一声:“刘工程师请人搞了地勘,画了设计图,垫了二万元钱,现在都还没有给他,每次见了他,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公路要经过一段国有林杨,这土地也很不好批,还有,上青林虽然有七千多人,可是除了独石村,其他两个村有许多社员对修路也没有多大兴趣,要让他们投劳或是出钱,只怕要打理扯。” 听了高乡长一席话,侯卫东就如从头被泼了一桶冷水,但是,他在内心坚持着,道:“修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只要宣传工作到位,群众们会理解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高乡长见侯卫东坚持要修路,就道:“我身体不好,又退居二线了,让我当工作组组长,说白了,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修公路,也就要由老弟来主持,你敢不敢。” 侯卫东心道:“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地憋着,不知放手一搏,三年之内,我一定要调到沙州去。”又在心中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人死卵朝天,怕个屌。” “高乡长在背后掌舵,我就当过河卒子,拼命往前冲,不将公路修好,就是屁眼虫。” 听到侯卫东说了一句粗话,高乡长心中也就有了一丝丝的热情,他认真地道:“侯老弟,你是不是真的要干,半途而废,我这一把年龄可是陪不起,而且留给镇里面的印象也肯定不好。” 侯卫东把胸膛拍得直响,道:“高乡长放心,如果这件事坚持不下去,我就不在青林镇干了,卷起铺盖走人。” 高乡长听到此言,就站起身,道:“好,有老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天赶场天,我把三个村的支书、主任和驻村干部通知到会议室,我们开一个会,如果能够统一意见,我们两人就去向赵书记和秦镇长汇报,一是请求他们支持,二是看能否拨点资金下来。” 高乡长一直称呼侯卫东为“侯大学”,听到他要修路,称呼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侯老弟”。 高乡长还是颇为雷厉风行,很快就将驻尖山村的广播站郑发明和驻望日村的农技站段胖娃叫到办公室来,安排了明天工作,段胖娃正在和李勇一起打麻将,兴味正浓,就不满地道:“天气这么热,开啥子鸡巴会。”高乡长把眼睛一瞪,道:“叫你去就去,少求啰嗦。” 段胖娃其实也不胖,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据说是小学时极胖,这个段胖娃的绰号就从小学被叫到了工作,他见高乡长生气了,就笑嘻嘻地道:“好、好,明天我一早就去,高乡长,不要瞪我。” 高乡长就拍了段胖娃一下,道:“你这人,一天都没有正经,好好抓业务才是老正经。” 郑发明是广播员,一张脸又黑又皱,接受了任务,背着一个装满了工具的斜包,就出了门。 有了修公路这个念头,侯卫东也就觉得上青林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怀着理想,再看无所事事的池铭、李勇、白春城等人,就觉得他们真是虚度了光阴。 不过,为了搞好和李勇等人的关系,又有了母亲给的一千元钱,他也就接受了李勇的邀请,参加了麻将大战,或许是新手手气硬的原因,很少打麻将的侯卫东,居然来了一个三归一,赢了三百多元,晚上,就特意给姚瘦子打了招呼,在他的小馆子里吃了一顿。 晚上只喝了一点小酒,也没有多少醉意,他按约来到了铁柄生家里,他们两口子早就在家等着了,侯卫东一进门,连忙道歉:“铁校长,实在是对不起,昨天我到了独石村,喝得大醉,就在秦书记家里住下来,没有回来,耽误了一天补习时间。” 铁瑞青端了一个水杯过来,道:“侯老师,这是蜂糖水,喝了解酒。”一旁,铁柄生就笑骂道:“这个秦大江,酒量太好了,每次有人去作客,都往死里整,上次我也被他喝醉过一次。”侯卫东“嘿、嘿”笑道:“我醉了,他也差不多了,早上比我还晚起床。” 铁柄生不禁对侯卫东另眼相看,道:“能把秦大江喝醉,侯老师也是好酒量。”铁柄生对于侯卫东的补习很满意,已经跟着女儿铁瑞青一起,称呼侯卫东为“侯老师”。在铁家,侯卫东几次想提起修公路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铁柄生只是小学校长,和修路的事情没有太多关系。 铁瑞青在学习英语方面很有些天赋,一天到晚就听侯卫东带来的磁带,很快就掌据了音标,而且读音很准,听她读课文,已经有些象模象样了,见到铁瑞青的进步,侯卫东也不敢马虎,特意找了一本高一课本,抽空备起课来。 第二天是上青林场镇的赶场天,侯卫东买了一包泡菜,又买了一条两斤重的白鲢鱼,放在水桶里,晚上准备做条家常鱼犒劳自己。 十点钟,独石村、尖山村和望日村的几个头头陆续进了会议室。 喝了一顿大酒,侯卫东与秦书记、江主任变得很随便了,他掏出烟,先散给秦书记和江主任,又散给见过一面的尖山村唐桂元书记,唐桂元书记五十多岁了,焉头焉脑,接过烟,指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道:“尖山村的曾主任。” 侯卫东递了一枝烟给曾主任,“你好,我是工作组的侯卫东。”曾主任很是爽快,道:“我是曾宪刚,听秦书记说你酒量大,好久到尖山来,咱们兄弟俩喝一顿。” 散了一圈烟,侯卫东也算认识了几位头头,高乡长摇着大蒲扇就走了进来。 第四十九章 修路的疯子(二) “修路?”“修路!” 当高乡长宣传了今天会议的主题,会场安静异常,只听到电扇中呼呼地转动。www.65txt.com 尖山村的曾宪刚是急性子,他脸上肌肉也是硬绷绷,显得格外的健壮,他和独石村的秦大江一样,也是石匠出身,上青林山上优质的石材,造就了一批优秀的石匠,只是不通公路,让他们守着石山发不了财,他站起身来,道:“拖了几年,开了无数的会,这条路早就应该修了。” 他看到会议室只有高乡长和新来的大学生,就不客气地道:“这么大的事情,镇里也不来一个领导,不知说话顶不顶用。” 高乡长也没有生气,道:“修路的事情是侯老弟提出来的,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想征求大家意见,若是真想修路,大家一起议一议,形成一个初步方案,再给赵书记和秦镇长汇报。” 他补充了一句,“侯卫东是工作组副组长,修路的事情,就由他来联络。” 望日村在上青林尾巴处,距离前次勘察地点最远,他们就想从另一个方向修路,当高乡长提出修路的建议之时,望日村书记贺合全、村委会主任孙虎都不说话,就坐在会议室,不停地吸烟。 段胖娃坐在贺合全身边,他怪声怪气地道:“高乡长你也不早说,若是这件事情,我还真不跑这一趟。” 侯卫东原本以为高乡长一说出修路的建议,书记、主任们就一定会群起响应,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冷淡的场面,他大声地道:“我才从沙州学院毕业,如今外面发展得很快,而青林山上就和二十年前一样,主要原因就是没有通公路,我发现,山上的住房有许多石砖房,也有许多茅草房,砖房很少,主要原因也是没有通公路,马帮驮砖,成本不知要高好多,这事你们最清楚,不需要我来说。” 秦大江没有想到侯卫东当真就要组织大家修公路,一方面在心中暗笑其幼稚,另一方面也佩服他的胆量,见他脸红筋涨解释着,便道:“侯大学,大道理就别说了,我们都比你清楚,关键是要落实。” 若是修好了公路,最先得利的就是独石村,江主任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道:“侯大学,其他先不说,刘工程师的设计费怎么办?” 段胖娃说了一句粗话,“修路又不是高科技,设计费拿个锤子。” 高乡长看到段胖娃随口乱说,高声道:“这是修盘山公路,又不是修机耕道,若是我们修路,这条路将是青林山上的主公路,上青林山上有石头、煤炭,都是重车,不依靠设计,不知要弄翻好多车子,段胖娃,说话要动动脑壳,不是张起嘴巴开黄腔。” 焉头焉脑的唐桂元道:“侯大学,既然修路,你有什么大主意,说来让我们听听。” 高乡长知道侯卫东初来乡镇,这里面的道道说不清楚,接口道:“若是大家都同意,我们就说下话,若是大家不同意,当我白说,今天中午就请大家吃豆花饭。” 秦大江和曾宪刚异口同声地道:“先说大主意。” 高乡长道:“都同意修路,我就到镇政府去汇报,请求政府拨点钱,若是政府没有钱,就只有上青林七千人来集资。” 一直没有说话的望日村书记贺合全道:“修路是大家的事情,政府不出钱,要他干球,今天我们没有收齐的农业税、提留统筹都不交了,全部拿来修路。” 侯卫东暗道:“这个方法还不错。” 高乡长却不停地摇头,道:“这是两件事,桥了桥,路了路,不要扯到一堆来说。” “镇里的积累工和义务工我们就不交了,全部拿来修路,这总没有错。”秦书记站起身,高声对大家道:“修路是为了上青林,侯大学是耿直人,我们就支持他,最多就是修不成,对我们没有损失。” 看到曾宪刚和唐桂元都不说话,秦书记骂骂咧咧地道:“***,肯定是想捡落地桃子,你们几个不干,老子就和江主任干,修好以后就竖个横杆,收你们几个***过路费。” 在吵吵闹闹中,众人总算是初步同意修路,中午就由秦书记请客,在姚瘦子的小馆子吃豆花饭。侯卫东原本想下午就到镇里面汇报,谁知一不小心,又被几个支书、主任灌了酒,醒来已是满天星星。 第二天,侯卫东一早就守在高乡长门口,见高乡长起床,就陪着笑脸道:“高乡长,昨天喝醉了,下午没有起来,今天我们下山去汇报修路的事情。” 高乡长想过两天再下山,道:“九月五日就发工资了,我们九月五日下山吧,汇报了工作,又领了工资,免得跑两次。”他拍了拍腰,道:“年纪大了,爬坡恼火得很,年龄真是不饶人。” 这种心急火燎的大事,高乡长居然能沉得住气,侯卫东一算:九月五日,那还要隔十几天。 他心中如热火烧一般,满脸迫切地道:“高乡长,这种事情拖不得,久拖必变,我们还是今天就下山。” “侯老弟,好事不在忙上,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再说,镇里面在人代会上没有安排修路,多半他们不同意。” 侯卫东听了莫名其妙,道:“修路是件大好事,既然村里都愿意修,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走嘛,高乡长。” 看到侯卫东如此心诚,高乡长也就不好再推,道:“是不是给赵书记打个电话。”侯卫东对于镇里面的体制也不太明白,道:“高乡长,我想问一问,书记和镇长都是一把手,倒底哪个要大一些?”高乡长没有想到侯卫东会问出这等问题,他摸了摸头上短发,道:“政府是在党的领导之下,你说哪个大。” 高乡长就到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给赵永胜书记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道:“走吧,赵书记在办公室。” 一路下山,侯卫东无心看风景,到了镇政府门口,高乡长交待道:“积累工和义务工的事情不要提,听清楚没有,我听说明年要以钱代工。” 进了镇政府,工作人员纷纷热情地给高乡长打招呼,只有计生办黄主任给侯卫东点了点头。 高乡长来到了镇委书记赵永胜门口,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道:“赵书记,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给你汇报工作。”赵永胜房间极为凉爽,侯卫东走得一身汗水,被冷气一吹,只觉掉入了清凉世界,从头顶舒服到脚底。 “修路?”赵永胜把烟点起,听到高乡长的想法,觉得很是惊奇,他看了一眼端正坐好的侯卫东,道:“老高,恐怕这不是你的想法?” 赵永胜书记很有些威严,侯卫东在他的压力面前,自信心也没有那么足,但是他想起了在村干部会上说的话,就主动道:“赵书记,我给你汇报一下,这一段时间,我下村了解到上青林没有公路,所以发展受到了限制,而且村民都想修路,所以我就想组织上青林的村民修路。” 赵书记吸着烟,半天没有说话。 高乡长主动道:“以前上青林一直就修路的计划,设计图也请人做出来了,只是一拖再拖,最后没有干成,今天秦大江他们几个都到工作组开了会,他们都赞成修路,看镇里面能不能出一点资金。” 赵书记弹了弹烟灰,慢慢地道:“修路是好事,年轻人有想法也是好事,但是,侯卫东,你作为工作组副组长,应该先给党委、政府汇报以后,再去开这个会,这是原则问题。” 第五十章 修路的疯子(三) 侯卫东听到“但是”两个字,心里已是一紧,又被赵永胜书记违反的原则问题,他觉得一股重压就朝着胸口袭来。www.65txt.com 高乡长解释道:“赵书记,会是我安排的,上青林三个村修路都很积极,益杨县以前的老乡场中,就只剩下上青林场没有通车了,县里也很重视,老书记很重视这事,今天春节我遇到他,他还跟我提起这件事情。” 高乡长说的老书记,也姓高,叫做高志远,按辈份来说是高乡长的长辈,两人年龄却相差不大,高志远人如其名,二十多岁就当上了青林革委会主任,打倒四人帮以后,就到益杨县里当了副县长,八十年代未期,当上了沙州市的常务副书记,如今是沙州市人大主席。 在上青林,就数他的官当得最大,所以,上青林的人都尊称他一声老书记。 赵永胜听到高乡长把高志远抬了出来,就暗道:“如今益杨县领导,不少是高志远的部下,此事倒要慎重考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脑筋转了几转,道:“修路是好事,党委肯定支持,秦书记是行政一把手,资金的事情他说了算,老高,你去向秦镇长汇报吧。” 高乡长知道青林镇财政的现状,听到赵永胜把球踢到了秦镇长面前,心道:“赵永胜倒会踢皮球。” 两人出了门,侯卫东很是高兴,对高乡长道:“看来这事有戏,赵书记支持我们修路,也不知秦镇长态度如何,能拨多少钱来修路。” 进了秦镇长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计生办田主任就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一叠单据,递给了秦镇长,秦镇长就刷刷地签字,突然,他停了下来,道:“怎么有出租车费?”他提高声音道:“镇里早就有规定,出租车费一律不报,这张你拿回去。”黄主任站在桌前,连忙解释道:“那天得到消息,双树村有一个大肚皮,怕她躲了,所以就从城里打了出租车赶回来,公共汽车太慢了,从公共汽车回来要三个多小时,大肚皮说不定早就不见了。” 秦镇长手中的笔使终没有落下来,他想了想,“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出租车费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黄主任就尴尬地把票据取了过来,又道:“计生办没有车,确实不方便,秦镇长,去年你就答应给计生办买一辆车,县里姜主任表了态,如果计生办要买车,他补助两万。” 秦镇长算了算,微型面包车也不过几万块钱,姜主任补助二万,镇里也出不了多少钱,他就道:“抽个时间约姜主任吃饭,只要他答应给三万,今年就给计生办买一辆车。” 黄主任刚走,教办胡主任又进来了,请秦镇长给学校拨钱,好说歹说,秦镇长答应先给五万,支付一部分工资,胡主任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侯卫东看到财政的状况,心中凉凉的,道:“都说乡镇干部很肥,怎么财政压力这么大?修公路的钱,危险。” 果然,高乡长把来意说了,秦镇长便把手中笔放下,用手比了一个小圆圈,道:“老乡长,财政就只有这么大一个盘子,把我杀了卖血,也没有修公路的钱,我们现在已经拖欠了教师三个月的工资了,我看这样,修路的事情能否暂时放一放,等熬过了今年,政府资金稍稍宽松一些,才组织修路。” 高乡长道:“赵书记,几个村干部都很想修路,我想可以让村里面先动起来,明年镇里面补助个几万块钱。”见秦镇长一脸为难,高乡长就道:“上青林山上资源丰富,公路修通以后,可以开煤厂、石厂,这些都是纳税大户,税源充足了,镇里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秦镇长当过乡企局的副局长,对乡镇企业这一块很熟悉,听了高乡长的话,他就靠在大班椅上,想了一会,道:“老乡长说的有道理,煤厂开起以后,青林镇的税收就起来了,赵书记是什么态度?” 高乡长知道秦、赵两人不和,他字斟句酌地道:“赵书记同意修路。” “嘿、嘿”,秦镇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道:“这样,我今天下午开政府会,把修路的事情研究一下,我先给你说说原则,镇里今年没有钱,明年宽裕以后,采取以奖代补的政策,对于各村进行补助,镇里可以帮着协调炸药,让管农业的粟镇长主管此事,我知道刘工程师的图纸钱你们没有负,他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了,高乡长出面去做刘工程师的工作,今年底,镇政府想办法把这一笔钱付了,虽然这是上青林乡的遗留下来的老帐,但是秦飞跃不会耍赖,你给老刘说清楚,就说是我说的。” 秦镇长说完,就给粟镇长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粟镇长就过来了。 “修路?我来负责?”粟镇长来回地看了一眼高乡长和侯卫东,又对秦镇长笑了笑,道:“镇里的财政,谁得起路,路修好了,政府也就要破产了。” 侯卫东与粟镇长比较熟悉,他也不管自已有没有说话的资格,道:“三个村都愿意投劳,这样费用就不高。” 粟镇长摇头道:“修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里面复杂得很,不要太乐观。” 侯卫东就表态道:“粟镇长放心,你就在山下指挥,具体的事情就由工作组来做,遇到了难题你才出面。” 秦镇长看了看单纯、幼稚且不懂规矩的侯卫东,对粟镇长道:“老粟,还是由你出面,你办事我放心。” “从国土办和农办各抽一个人,加上三个村的驻村干部,成立一个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你任组长,高乡长任副组长,工作组侯副组长任办公室主任,今天下午开政府办公会,就将此事定下来。” 粟镇长知道事情已经逃不掉了,他一阵苦笑,对老乡长道:“老乡长,镇里派车,你去沙州找一找高主席,让他出面,给上青林捐点钱,只要他肯出面,一定能化到缘。” 高乡长见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心中即轻松又沉重,他看了一眼侯卫东,心道:“侯卫东即象是傻大胆又象是人才?傻大胆,人才?” 他对秦镇长道:“我这一把年龄了,身体又不好,就不当副组长,让侯卫东当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 粟镇长见高乡长把他拖下水,也不会让他轻松,道:“高乡长不要客气了,你是老将军,在上青林说话有威信,你平时不跑工地,就在屋里当指挥,没有问题的。”他又对侯卫东道:“修路的主意绝对是秦大江出的,但是,工作组既然出了面,就要将此事负责到底,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回到上青林的路上,高乡长满腹的心事,他对喜不自禁的侯卫东道:“侯老弟,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修路是公益事业,赵书记和粟镇长都不会明着反对,他们两人都不当修路的指挥长,也就说明了两人对此事并不是太热心,以后修路,要做好靠自己的准备。” 侯卫东毫不在意,“只要让工作组来做此事,总会有办法将公路修好,实在有克服不了的困骏,还有高乡长和粟镇长给我撑腰,高乡长,我想请教,这修公路千头百绪,我们最先应该做什么事情?” 上青林绿树成荫,沿着小路有一条小沟,清水流在山沟里,散发着阵阵清凉。 侯卫东站在半山腰,看着逐渐变小的建筑物,禁不住大吼三声,抒发心中的快意。 高乡长用手撑着腰间,看着生机勃勃的侯卫东,心羡其年轻与活力,他被侯卫东的乐观与激情感染,道:“修公路第一步,就是把图纸拿过来。” 第五十一章 修路的疯子(四) “图纸就在刘工手里吗?” “就在刘工手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说起图纸,高乡长又是一肚子的苦水,他道:“刘工程师干工作是好样的,你别看他是知识分子,做事可精着了,不给钱,不管说什么好话,他就是不会给图纸的,我们上青林乡几次说话不算话,他更是防了一手。” 镇党委、政府都同意修路,这让侯卫东自信心爆棚,图纸问题更不在话下,他道:“人总是讲感受情的,刘工程师是知识分子,只要精诚所至,必定金石为开。” 侯卫东恨不得当场就开工,他对一边仍在喘着粗气的高乡长道:“高乡长,我们就不上山了,反正时间还早,干脆就到城里去找刘工程师。” 高乡长哭笑不得,“侯老弟,你真想把老哥子累死啊,我可是有心脏病,哪里敢和你们年轻人比,再说,刘工程师长期都在工地上,很少在办公室,事先没有说好,多半会扑空。” 高乡长所说确实有理,侯卫东也就没有坚持,跟着回到了青林场镇。 晚上,到铁柄生家中,教完课程,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将党委政府同意修路的好消息讲了出来。 铁瑞青高兴地道:“侯老师,公路什么时候修好,等修好了公路,是不是就可以通客车了,妈妈到城里进货,也就不用在山下请马帮了?” 马帮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的传说,但是由于上青林乡不通公路,遇到修房子等事,运输就成了问题,所以,马帮就成了上青林乡的一大特色。 侯卫东自豪地道:“那是当然,等到公路一通,上青林场镇就会发生剧变,外面的世界就会将很多先进的东西带进来。” 青林镇初中,考上了益杨一中的只有铁瑞青一人,她到了城里以后,穿的、用的、玩的,都与同学们格格不入,为此,她受了不少白眼,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极大伤害,她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在城里受到的委屈,都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她通过努力学习,提高成绩,来赢得应有的尊重。 因此,她对于家乡的封闭有着切肤之痛,听到修公路的消息,禁不住雀跃起来。 铁柄生的反应和村干部颇有几分相似,他心道:“侯卫东是大学生,文化水平是有的,为人处事也不错,可是到了青林镇,屁股都没有坐热,就想修公路,实在是异想天开。”铁柄生熟读历史,洞察人情世故,对于侯卫东这种初生牛犊并不敢轻视,因为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楞头青创造出来的,成熟之人,左思右想,前怕狼后怕虎,反而不容易创造奇迹。 “这一次修路,镇里准备出多少钱?镇里财政很紧张,欠着老师三个月工资,哪里有钱来修路?” 钱是人胆,衣是人脸,铁柄生是小学校长,可是手中无钱,就留不住素质高的好老师,教学设施无法改善,许多好想法好点子也无法实施,所以,听到修公路,第一个想法就是钱。 “秦镇长让我们先动工,等到明年镇里经济宽裕了,就以奖代补,镇里为了修公路,专门成立了领导小组,由粟镇长任组长。”侯卫东得出结论:“镇里还是很重视修公路这件事情。” 铁柄生看着侯卫东的神情,不想去戳破他,在心中叹息一声,道:“也不知这公路何年何月才能修好。” 第二天,侯卫东就到了独石村,把事情给两位村干部说了。 听说镇里不出一分钱,秦大江破口大骂,“镇里那些混蛋,光知道收钱,该办的事情一毛不拔,为了推广双三尺,就能拿出五万元来作为奖励,农业技术,哼,我们这些老农民种了几十年的地,还用得着镇里来教,这些钱是浪费,完全可以用来修公路。” 江主任闷声闷气地道:“今年提留统筹我们不交了,积累工和义务工也不出,就拿来修公路,看镇里怎么说。” 秦书记激动地道:“今年所有的钱都不交了,老子就是农民,大不了我不当这个书记。” 侯卫东没有想到两人情绪如此激动,他也不知道镇里对积累工和义务工的态度,可是从两人的话语中,他意识到积累工和义务工肯定对镇里很重要,他连忙劝道:“秦书记,江主任,不要生气,赵书记和秦镇长都支持我们修公路,只要开工了,总会想办法,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开工。” 秦大江长得人头马头,腰也粗,他头一昂,道:“不拿一分钱,算是支持?支持个锤子。” 侯卫东有些尴尬。 江主任为了要忠厚得多,闷着头抽了一会烟,道:“老秦,你看这事,还整不整?” 秦大江发泄了一通,也闷闷地坐在江主任身旁。 侯卫东道:“修公路不是高科技,我们不铺水泥路面,主要就凭劳动力,我觉得这公路能修,如果你们两人放弃了,这公路不知何年何月能够修好。” 两位村干部仍然坐着不吭气。 侯卫东追问道:“到底修不修路,你们两人说一声。” 秦大江抬起头,道:“侯大学,这不关你的事,你着什么急。” 修路是侯卫东的自我救赎,而且他在书记、镇长面前下了决心的,话说得太满,如离弦之箭,根本无法收回来,见到两人的模样,他就恼怒地道:“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难怪几十年都修不好一条路,上青林的汉子都是孬种,遇到困难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耍嘴皮子,你们就这样放弃了,以后龟儿子才提修路的事情。” 秦大江双手捧着头,想了一会,突然站起身,道:“侯老弟说得有道理,这一次我们不能再放弃了,修路,屁眼虫不修路!” “老江,你和唐桂元是同学,你就去做尖山村的工作,我去找望日村的曾宪刚,只要尖山和望日工作能做通,我们就开始行动。”秦大江外表粗豪,内里子却透着精细,他看了一眼侯卫东,把一个难题丢给了他,“侯卫东,你和刘工程师都是知识分子,图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共同进行,争取在九月初开工,到十一月份,把公路的线路拉出来。” 侯卫东一口答应,“好,这件事情交给我,我负责图纸,你们负责组织人。” 与独石村两位村干部搭成了共识,侯卫东就在村里简单吃了饭,滴酒未沾,就回到了上青林场镇。 高乡长空里纱门关着,估计是在睡午觉,侯卫东原本想敲门,想想又觉得不妥,就到楼下,将办公室打开,见桌上又有许多灰尘,就提来一桶水,用抹布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把地面扫干净。随后在办公室看了一会新到的《人民日报》,至从邮政代办点成立以后,报纸就很及时了,《人民日报》最多晚上四、五天,而以前则是半月报。 三点多钟,终于听到了高乡长的说话声,侯卫东放下手中报纸,就朝楼上跑去。 “高乡长,你有没有刘工程师的电话,我们给刘工程师打一个电话,和他约约见面的时间。” 高乡长睡得浑身是汗水,他看着同样大汗淋漓的侯卫东,道:“见了刘工程师,没有钱,仍然拿不到图纸。” “高乡长,你就打一个吧,能不能拿到图纸,总要试一试。” “侯老弟,你真会磨人,好,好,我去找一找电话本,上面应该有刘工程师的电话。” 县交通局工程科,刘定江正在做图,突然电话响起,他接过电话,听到是高乡长的电话,便道:“高乡长,什么时候把钱给我,为了做图,我又出力又出钱,二年了,高乡长,你就把钱付了吧。” 第五十二章 修路的疯子(五) 不论如何做工作,高乡长也不愿意到益杨去,最主要原因是他心脏病有发作的迹象,爬上青林山,实是在一件难事。www.65txt.com侯卫东也知道高乡长所说皆为实情,也就不好强迫他到益杨县去找刘工程师,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青林山下,找到杨凤,开了一封介绍信,就直扑益杨县。 出发前,侯卫东动了一个心眼,为了能见到刘工程师,他并没有再打电话,准备进行突然袭击。 县交通局是一个老式的宅院,小小的庭院,停着几辆亮晃晃的小车,房子虽然旧,绿化却很好,而且绿化所用的盆子皆为上好的紫色陶色盆,上面绘着各式图案,显得很是气派,不断有人急匆匆地走进走出,一派繁忙景象。 侯卫东在门外稳了稳心神,走到一楼,走廊上,一名男子坐在桌子后面,道:“你找谁?” “刘维工程师。” “过来登记。” 那名男子记下了侯卫东的名字以及工作单位,挥了挥手,道:“刘工在三楼。” 工程科,有四张办公桌,挂着许多图表,还有一些绘图的工具,只有一个小个子坐在桌边埋头画图。 这些天来,刘工的名字一直在侯卫东脑海里盘旋,已经成为了老朋友,此时,见了名字的主人,侯卫东就热情地道:“刘工,你好,我是青林镇的侯卫东,高乡长给你打过电话。” 刘工程师个子极小,戴着一幅厚厚的眼镜,脸皮就如风干的萝卜,完全符合侯卫东头脑里的知识分子形象,他抬起头,摘下眼镜,又把手中的笔和尺子放在桌上图纸上,看了侯卫东好几眼,疑惑地道:“你是青林镇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叫侯卫东,是今年才到青林镇工作,驻青林工作组。” 看侯卫东的形象,刘维以为他是分到青林镇的大学生,可是听说是驻青林工作组,就道:“工作组的,才退伍回来的?”侯卫东就含糊地道:“是的,才分来。” 刘工程师又把眼镜戴上,取过笔,又开始忙了起为,把侯卫东晾在一边。 “刘工,我们准备修通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公路,这条公路关系到上青林七千多人,请刘工。” 话没有说完,刘工就不客气地打断道:“地质勘察是我请人做的,已经将钱付了,一万二千元,是我私人垫付的,把这笔钱拿了,我就可以考虑给图纸。” 侯卫东把面部表情变得格外诚恳,“钱一定会付的,请刘工相信,只是财政现在紧张,明年一定付。” 刘工根本不为所动,“侯卫东,你担任什么职务,话说有用吗?”他不等侯卫东回答,收了收图纸,道:“我有事,要先出去,下次来要图纸,最好把钱带上。”正说到这,桌上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刘工接了电话,连声道:“吴局,我马上下来。” 侯卫东见刘工作势要走,急道:“刘工,你别走,我们再商量商量。” “侯卫东,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也要理解我,当初为了支持上青林镇建设,原本应该收七万五千元,这是部颁标准,我只收了两万元,等于义务做工,这点钱,当初和高乡长、秦镇长都说好了,不知道为何迟迟不付这钱。” 刘工站在门口,道:“对不起,我要出去了。” “侯卫东,这不关你的事情,我也对你没有意见,只是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你回去给秦镇长说,刘维是讲义气的人,可是也不能太亏我,更不能因为你们内部的原因,把我的钱拖起。” 刘维来到楼下,一辆小汽车已经发动了,刘工上了小车,一溜烟就不见了,把侯卫东一人丢在了院子里。 侯卫东满脸尴尬,内心更是失望,就在交通局门口楞了半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他来到了一个小馆子里,炒了一份青椒肉丝,煮了一个汤,吃了两碗干饭,心情这才渐渐平复。 “不能就这样放弃。”侯卫东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在街道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又在书店看了一会书,混到了二点钟,他来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试着给刘工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刘工不在,办公室其他人接了电话。 得知刘工三点过就要回来开会,侯卫东立刻给高乡长打了一个电话,将情况说了一遍,高乡长的回答很有些无奈,“刘工说的是实话,当初我在上青林乡时,答应过他开工就付钱,可是图纸刚刚画好,上、下青林就合并了,这事就拖了下来。” “高乡长,刘工说先付一万二千元,就可以给图纸。” 高乡长叹息道:“镇里面财政很紧,又没有修路的积极性,这一万二千元恐怕也不好拿,再说,秦镇长把话已经封死了,明年以奖代补进行考虑。” 挂了电话,侯卫东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又给粟镇长办公室打了一个,粟镇长态度很好,说了些鼓励的话,可是说到钱,也表示无能为力。 抱着最后希望,侯卫东又来到了交通局,等到四点钟,刘维才坐着小车回到办公室,在办公室看见侯卫东,刘维有些吃惊,他看到办公室还有其他同志,就轻声道:“侯卫东,我给你说一件事情。” 到了楼下无人处,刘维就道:“钱拿来没有?”得到否定回答,刘维就道:“画公路图纸,是我接的私活,我画图,挂的是其他人的名义,这二万元钱,挂名的工程师还要收二千元,所以说,我累了几个月,也收不到几个钱。” 侯卫东实在没有更好的理由,就道:“镇里面成立了修路领导小组,以粟镇长为组长,我来具体跑路,秦镇长答应明年财政轻松以后,就拨一部分钱过来,堂堂青林政府,不会差刘工的钱。” 刘工与乡镇一把手打交道多年,太熟悉这些乡镇一把手的作风,道:“既然没有钱,路就根本修不起,小侯,你才从军队到地方工作,不知道地方工作的复杂性,如果明年秦镇长调走了,我又找谁拿钱,还有,你以后不要到办公室来找我,免得影响不好。” 磨了半天嘴皮,也没有结果,侯卫东也只有失望地离开了交通局,他有些灰心地想:“难道我真是异想天开。” 在繁华的步行街走了一圈,人群热闹,侯卫东却如走在冷清的沙漠之中,他还是忍不住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刘光芬听说侯卫东要借钱去付图纸钱,立刻道:“幺儿,公家的事,没有私人出钱的道理,而且你又没有一官半职,犯不着做这样的傻事。”她又气冲冲地道:“晚上你爸爸回来,我给他说,想办法找熟人,调到益杨公安局去,听说青林镇是个山沟沟,就不在哪里呆了。” 侯卫东好说歹说,刘光芬心痛幺儿,还是答应借五千块钱,有了母亲的支持,步行街的灯光也就明亮了许多。胡乱地吃了一些东西,侯卫东就准备到沙州学院的招待所去住。 还没有走到车站,就传来一声招呼。 一身红裙的段英从商店出来,高兴地道:“侯卫东,真巧。”两人寒暄了几句,段英抬手看了看表,道:“回学院的车十点钟收班,还早得很,这样,我请你跳舞。” 在学院的舞厅里,侯卫东也和段英一起跳过舞,听到她的建议,稍稍犹豫了一会,就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跳舞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在进入舞厅的时候,侯卫东再次自我安慰。 舞厅人很多,段英站在侯卫东身边,道:“这是青林最好的舞厅,音响好,灯光也好。” 第五十三章 修路的疯子(六) 段英舞也跳得很不错,两人就如游鱼一样,穿梭在舞厅的大小角落。www.65txt.com 第三曲,是熟悉的旋律和歌词:“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心痛到那里才是尽头……你的诺言像颗泪水,晶莹夺目却叫人心碎……花瓣雨飘落在我身后。” 听着歌曲,侯卫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日在学院外面舞厅遇到的长发女子,忧郁的神情,温热的体温,突然间随着歌声清晰了起来,他随着舞曲,用眼光四周寻着,美女如云,长发美女也不少,却没有当日的那位神秘女子。 曲散,坐位全部被人占了,侯卫东和段英就站在了角落里,段英身材和小佳不一样,颇为成熟,又有几分性感,红裙的衣领也偏低,在闪烁的灯光下,露出了一片若隐若现的雪白。 “小佳到益杨来过没有?” “下一周,她们园管处要出去旅行,她就借机来一趟,也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是一个什么熊样子。” 音乐悠扬,灯光闪烁,段英脸上有几粒细细的汗珠,她轻轻地笑了笑,道:“青林镇虽然艰苦,却是一个出干部的地方,沙州人大主任高志远就是青林镇出来的干部,你能力这么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脱颖而出。” “什么脱颖而出,不过是安慰我吧,你没有到上青林去过,那里和八十年代初没有什么两样,连公路都没有通。” 又一曲响起,也是一首熟悉的旋律,一个颇有厚实的男声唱道:“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侯卫东伸了伸手,和段英又融入到舞池中去,侯卫东还是在段英耳边,将修路的事情讲了一遍。 段英低着头“吃、吃”地笑了起来,额头几乎就挨着侯卫东的肩膀,“那有用私人的钱去修路,再说,修路是一个无底洞,你家里条件虽然好,也永远填不满这个缺口。” 侯卫东满怀着信心去修路,却在第一个关口就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咬着牙齿道:“修路这件事,既然开了头,就一定要有结果,否则,我在青林镇也就抬不起头来。” 这时,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两人逐渐缩小了活动范围,就在中间这一块活动,就在转弯的时候,侯卫东后背被人一撞,禁不住向前一倾,他和段英就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夏天穿得少,侯卫东很清晰地感到了段英胸前的两团柔软,他心里突地一跳,真想就把这一个健康、漂亮、性感的身体抱在怀里,可是,理智从心底猛地跃了出来,恶狠狠地制止道:“小佳是你的女朋友,段英是小佳的朋友,不能这样。” 侯卫东随着音乐变化了一个姿势,巧妙地与段英脱离了接触,由于有了短暂的亲密接触,气氛就有些尴尬有些暧昧起来。半场过后,就是益杨舞厅流行的柔情十分钟。 “不跳这一曲,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不如大大方方在享受这美好时光。”侯卫东在内心短暂挣扎了一会,还是拥着段英沉浸在音乐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随着音乐轻轻地摇动着,只是段英的头发几次扫过侯卫东的鼻尖,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他手上感觉也是异常的敏锐,透过薄薄的红裙子,他感觉到了段英肌肤的滑腻。 散场之时,人们都朝着外面涌去,段英是侯卫东的舞伴,侯卫东就有保护他的职责,侯卫东就牵着她的手,一起出了舞厅的大门。 “我请你去喝冷饮。” “喝冷饮”是近年来在益杨兴起的渡夏方式,也就是在临街门店和街面上,桌子、椅子、冰柜,挂几串满天星,就可以算是一个冷饮摊了。这种摊点,实惠、浪漫,很快就风靡了益杨,一到夏天晚上,皆是这种冷饮摊,多数生意都很好,也给益杨的夜晚增添了许多色彩。 “算了,我要到学院的招待所去住,晚了恐怕没有车了。” 段英神情突然间有些落寞,她低声地道:“那就算了吧。”段英在学院曾经有一位相当帅的男朋友,毕业之际,两人就快刀斩了乱麻,各自奔向了新生活,六月三十日晚上,小佳就是为了安慰痛苦的段英,还耽误了一会宝贵异常的约会时间。 段英的故事,通过小佳之口,侯卫东也颇为了解,此时,见到段英的神情,侯卫东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好,走吧,我们去喝冷饮,步行街上面有一家,环境不错,我们就去哪里。” 段英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吧。” 冷饮店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绿岛”,背景音乐也选的是绿岛小夜曲,侯卫东原本想要可乐,段英却主动点了四瓶啤酒,还有牛肉干等小吃。 喝了半瓶啤酒,段英就有些醉意了,她象对待老朋友一样,开始讲起了她和男朋友之间的种种往事。 “当时只要他开口,我就会跟着他到湖北,可是他临到毕业,也没有提出让我分到湖北的要求,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别看他长得和高仓健有几分相似,可是内心却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概,找工作是父母一手操办,他根本没有勇气向父母提出我的事情。” 说这话时,段英脸上有着自嘲的微笑,侯卫东却从中看到了深深的痛楚。 果然,笑容没有保持多久,段英的眼泪就如济南的泉水一样,“突、突”地向外涌出来,毕业是爱情的坟墓,这是大学校园里流行的句子,但是,和所有浅显的道理一样,人人都知道,可是只有亲自体会才能真正感受到。 四瓶啤酒,侯卫东喝了二瓶,段英抢着喝了二瓶,但是段英已经醉得历害,话说也开始断断续续,侯卫东见势不对,就将她扶着,离开了绿岛冷饮摊。益杨城已经有了出租车,起步价十元,侯卫东扶着段英出来之时,一辆候客的出租车就滑了过来。 好不容易把段英扶进了房间,刚进门,段英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侯卫东也顾不上许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抱上了床。侯卫东站在床边,一时不知怎么办,段英突然一侧头,头伸到床外,“哇”地一口,就吐了出来。 一股酸臭气很快就弥漫在房间里。 “美女吐出来的东西,一样恶臭难闻。”侯卫东先端来一个盆子,拍了拍段英的后背,让她又吐了几口,吐完过后,他端来水杯,扶着段英让她漱口,她却闭着眼睛,无论如何也不张口。 折腾了一番,段英总算平静了一些,她平躺在床上,满脸绯红,胸膛湿了一片,红裙子本来胸领就低,此时贴在胸前,将丰满乳房的轮廓显露无疑,而大腿上的裙子则往上撩起一截,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妈的,当真想引人犯罪吗?”侯卫东正值青春年少,且有了性爱的经验,看到美人醉景,忍不住剑拔弩张,把段英安顿好,他就站在了阳台上,看着益杨城渐渐地沉入了梦乡,这才重新走进了房间。 段英翻了一个身,整个屁股都露在了外面,她穿着白色的内裤,样式笨拙,松松地耸在屁股上,侯卫东又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将红裙子拉了下来,又将灯关掉,就准备离开。 出门之时,侯卫东意外地发现,段英的大门用的是老式挂锁,进入房间以后,要从里面才能将门拴住,若是侯卫东悄悄离开,房门就无法锁住,无奈之下,他又回到房间里,摇了摇段英,段英却依旧沉睡。 侯卫东只得留了下来,对于留下来,他内心也有着隐隐的渴望,只是小佳在心里生了根,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是不会留下来的,现在有了如此合理的理由,他也就留了下来。 来到了阳台外,透了透风,侯卫东居然发现了阳台上还竖着一张竹制的凉床,搬进屋里,稍稍擦了擦,便可以当床来用,待到益杨城渐渐睡去,他也就回到房间休息。 与美女同室,虽然是醉美人,还是让侯卫东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春梦连连。 醒来之时,与往常一样,下身竖起了帐篷,他睁开眼,就看见段英端着稀饭包子站在门口。 第五十四章 修路的疯子(七) 早晨的阳光,透过阳台,直射入小屋,将小屋照得明晃晃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掩饰着尴尬。 段英其实早就看见了他的睡态,今天早上醒来之时,不到六点,看到睡在凉床上的侯卫东,她吃了一惊,很快就明白昨夜定是又喝醉了,她的酒量很小,有一年过春节,喝了不到一两酒就不醒人事,二瓶啤酒已创下了历史纪录。虽然醒来之时,在床上的姿势很不文雅,半边胸膛都露在外面,可是身上衣服完整如初,这说明,侯卫东并没有趁着酒醉占便宜。 睡梦中的侯卫东,脸上带着纯洁的笑容,轻微的呼吸声很是清晰,望着这个沉睡的青年男子,段英心房里一阵阵温暖。 侯卫东翻了一个身,正面趟着,下身隆起了一个大包,段英虽然已有性经验,可是从没有在早上见到前男友,此时见到侯卫东的隆起,不禁吓了一跳,目光却再也移不开去,她就眯着眼,假装还在睡觉,一遍一遍地看着英姿勃勃的男人。她只觉一丝丝的燥热从小腹涌起,直朝身体各个部位冲去,她侧着身体,双腿夹得紧紧的。 七点,段英就坐了起来,她洗了澡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侯卫东仍然还末醒。出门之前,她有意地意地看了侯卫东的帐篷。 经过了昨天之事,侯卫东和段英两人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两人面对面坐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吃完了早餐,在青林场镇,吃惯了豆花饭,吃着香喷喷的稀饭和小包子,格外的地香。 “这是益杨老字号,老街包子,特别好吃。”段英换下了红裙,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丝绸衫子,很是休闲。 侯卫东喝了一口稀饭,问道:“今天你不上班吗?” 段英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侯卫东,心中泛起一阵柔情,有一个男人在屋里,这屋子才有家的味道,否则就只是一间宿舍而已,她温柔地道:“我们是企业,星期天不休息,都是轮休,今天我轮休。” 等到段英去阳台之时,侯卫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果然,阳光还是射透了段英的薄衫,侯卫东吃惊地发现,段英没有戴胸罩,整个上身在阳光直射上光溜溜的。他下意识地比较了一下,段英身材比小佳丰满,在段英回来之前,他又咽了咽口水,为了掩饰,连忙咬了一口包子,知道了段英没有戴乳罩,侯卫东就明显地看到了胸前不时出现的两个凸起。 侯卫东只觉鼻血都要喷出来了,他飞快地吃完早餐,然后逃命一般地离开了段英的温馨而致命的小屋。 一路上,想着小佳的苦苦等候,虽然昨天和段英并没有做什么,可是侯卫东仍然觉得对不起小佳,就在不断地冲突之中,来到了交通局。 这是第三次到交通局了,侯卫东轻车熟路地来到工程科,工程科里有七、八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问题,小个子刘工背对着大门。 侯卫东轻轻敲了敲门,道:“刘工。”刘维见侯卫东又来了,脸色就变得难看了,可是屋里人多,他也不好说什么,被迫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看着四周无人,刘维脸拉得老长,“我算服了你,我们的关系,我是黄世仁,你是杨白劳,黄世仁没有找杨白劳的麻烦,杨白劳反而扭住了黄世仁,这是什么世道。” 侯卫东脸上保持着微笑,听着刘维啰嗦,等到他说话的间隔,他就道:“刘工,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图纸放在办公室里,也变不成钱,我私人先出五千元,把图纸先拿出来,等明年开了工,我想办法再把钱凑满。” 刘维根本不相信侯卫东会私人出钱拿图纸,因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他摇头道:“看到你这么心诚,先出一万元,我把图纸拿给你。” “刘工,我真的只能出五千元。”侯卫东咬着牙道:“只要公路修能了,还怕没有钱,上青林山上资源丰富,石灰石、煤炭都是钱,我们工作组在路口放一根竿子,收过路费,一年也能把这一万多元钱找回来。” 刘维是学交通的,他知道上青林的石头无论是做片石还是做碎石,品质都极佳,侯卫东所言确实不虚,因此,他有些心动,可是想起青林镇为了二万元钱拖了这么久,他心肠又变硬了,道:“我是不见鬼子挂弦,拿一万元过来,我给图纸。” 侯卫东久劝无效,心中也是火起,可是有求于人必低于人,他忍着不对刘维发火,怒气仍然让他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刘维个子小,浓缩的却是人生精华,头脑转得极快,他见侯卫东神情已有些变化,便感到他点到了侯卫东的列穴,又加了一把火,道:“侯卫东,我的事情很多,若是没有其事情,就不要来找我。” 这时,交通局大门口进来了两辆车,一辆车下了一个中年人,他快步走到了皇冠车旁边,等着车上人下来。皇冠车前门下来一个年轻人,穿着西服,头发梳得光亮,他提着包,走到后车门,弯着腰将车门打开。 这个年轻人是侯卫东的同学刘坤。 楼上又下来几人,一个高胖子快步走上前,道:“马县长,欢迎到交通局视察。”身后几人也迎了上去。 刘维眼尖,早已认出了来人是谁,就道:“侯卫东,县领导来了,你回去吧。” 侯卫东站在交通局小院子的角落里,看着马县长、高胖子以及刘坤一行,趾高气扬地上了交通局办公大楼, “怎么,刘坤当上了马县长的秘书?能否让他帮着说说?”侯卫东想着刘坤的面容,刚才高胖子特意还与刘坤握了握手,这个动作原本很正常,却没来由让侯卫东觉得很受伤,这种受伤的感觉也促使他放弃了找刘坤帮忙的念头。 出了交通局,侯卫东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他走到了公用电话亭,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侯卫东和小佳一般在下班以后通话,上班时间侯卫东很少打电话骚扰小佳,此时侯卫东特别想找人倾述,他还是破例打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小佳,她听到侯卫东的声音,连忙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在听汇报的建委梁副主任,没有等到侯卫东多说,尽量平静地道:“现在很忙,改天再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到小佳冷淡的声音,侯卫东就如站在悬崖边被人踢了一脚,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汽车站,买了汽车票,就准备回益杨,在侯车室坐了一会,就看见一身白裙子的段英出现在侯车室门口。 “听你说上青林场外镇这么落后,我给你买了些东西,平时也可以换换口味。” 侯卫东就如受伤的孩子特到了关爱,他感激地道“真是谢谢了。”段英笑道:“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灌肠、咸菜和奶粉,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奶粉,你要记着吃。” “事情办得怎么样?” 听到刘维的要求,段英想了一会,道:“我听说乡镇都有基金会,不如去贷一万元给刘维,也算了结一件事情。” 侯卫东眼前一亮,他在上青林场,经常与基金会白春城接触,觉得他们放款很容易,顿时升起了新的希望,他脸色开郎起来,道:“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这就去找白春城。” 在公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下了车,侯卫东急匆匆地就往上青林场镇走,流了一身大汗,在天将黑之时,回到了老场镇,他直奔李勇家里。 果然,李勇家里已摆开了战场,白春城、习昭通、李勇和段胖娃已经开始打起了麻将。 侯卫东先乐呵呵地散了一圈烟,将贷一万钱的想法给白春城说了,他满心以为,凭着关系,白春城应该不会拒绝。 第五十五章 修路的疯子(八) 谁知,白春城听了此事,半天没有表态,他摸了一张九万,重重地敲在桌上。www.65txt.com李勇笑道:“放炮,单调九万。”然后把牌推倒。 白春城骂道:“***,单调都要和牌,你看我的张子多好。” 习昭勇看到侯卫东仍然站在一旁,便对白春城道:“白猪儿,都是兄弟伙,行不行,表个态,少在这里假打。” 白春城长期坐在门市部里,长得一张白脸,道:“侯大学,基金会贷款利息高,还要办抵押,一万元以上,黄站长要签字,不太好办。”又道:“我说老实话,修路是政府的事情,你才分起来,这事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何必操这么多心,好心不一定办得成好事。” 侯卫东不甘心,道:“抵押如何办?” 白春城打起了太极拳,“现金存折,房产证都可以,只要黄站长同意,我就可以给你办。” 在场的还有李勇、习昭勇、段胖娃等人,侯卫东也就不想和白春城多啰嗦,可是他和黄站长不熟悉,他想到粟镇长分管农经站,便跑到杨新春哪里,给粟镇长打了一个电话。而粟镇长不在办公室,侯卫东就很有些沮丧。 他就坐泡了一杯茶叶,坐在办公室想着心事,一会想到交通局刘维的冷冷表情,一会又想到酒醉的段英酡红的面容以及紧绷绷的胸脯。 “事情办得如何?”高乡长摇着蒲扇出现在办公室。 讲了讲事情经过,侯卫东道:“高乡长,我们只是修简易公路,何必需要这么复杂的设计,干脆我们把公路的线画出来,就可以开工。” 高乡长坐在侯卫东对面,“最初修公路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当时分管组织的赵书记还是副县长,他到上青林乡来检查工作,谈到修公路的时候,指出上青林资源丰富,修公路就一定要有预见性,要考虑以后经济的发展,公路一定能承载重车,一定要修一条质量过硬的公路,我们就找到沙州设计院,他们设计费就要十五万,这个费用我们无论如何也承担不了,就通过关系找到了刘维,最后谈成二万元。” “这么说,刘维收的费用也不高。” “刘维的老婆是上青林乡的人,他明确表示,设计这个图纸只是捡了些图纸钱,若不是看到老婆的面子,他也不会把费用降到扰乱市场秩序的程度。” 侯卫东原本很是讨厌刘维,听到这个经历,对刘维的恶感这才减轻一些。 “我私人愿意借出五千元,看高乡长能否出面,帮在着从基金会贷出五千元,就可以把图纸取过来。” 高乡长脸色凝重起来,道:“侯老弟,没有必要把私人的钱贴进来,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贷了款,用什么来还,由谁来还?” “公路修好以后,我们就竖一根竽子,收过路费。” 高乡长摇头道:“侯老弟,哪一种等级的公路才能收过路费,国家是有明文规定的,这个竽子竖起来就是钱,不是想竖就能竖起来的。” 门外响起一个哄亮的声音,道:“这是村道,我们村里修的,我就要竖,看哪个***敢把竽子取了。” 秦书记一身大汗,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高乡长,我在门口站了一会了,刚才侯老弟的意见,我觉得很好,这事不必由工作组出面,就由村里出面,反正我是农民,县里也把我做不了什么,大不了不当这个书记,这个书记当起来有什么意思,一年才一千多块钱,还耽误我打石头,老子早就不想当了。” 高乡长就坐在办公室摇蒲扇,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我给粟镇长打一个电话,让他给黄站长说,贷一万元,把图纸取回来。” 说完,他看了侯卫东和秦大江一脸,道:“我才退休了,贷款不能以我的名义,要么以秦大江的名义,要么以侯卫东的名义,看你们的意见。” 秦大江就道:“我上半年才贷了一万元钱来修房子,恐怕基金会黄站长不会同意。” 侯卫东挺着胸膛道:“就用我的名义来贷,没有关系。” 高乡长说了好几声:“侯老弟是好同志,真是不错,不错,我去打电话,现在就看粟镇长的态度。” 侯卫东肚子里各种滋味都有,见高乡长准备去打电话,就道:“粟镇长不在办公室,我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高乡长摸出一个电话本,道:“我记得有他的传呼。” 高乡长打完电话,回来坐了一会,就听到杨新春在外面喊,“高乡长,粟镇长的电话。” 高乡长快步走了出去,侯卫东就对秦大江道:“也不知道粟镇长会不会同意。”秦大江呵呵笑道:“高乡长在青林镇,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贷一万元钱,想必没有多大的问题。” 果然,过了一会,高乡长就面带笑容走了回来,道:“粟镇长是耿直人,我给他一说,他就同意了,今天下午他给黄站长说这事,明天就把手续办了。” 难题终于迎刃而解,侯卫东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给刘维打了一个电话,当刘维听到侯卫东的名字之时,就道:“侯卫东,你的心情理解,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侯卫东在电话另一端,自豪地道:“刘工,基金会同意贷一万元出来,我把钱取出来后,就给你送过来,工程图纸请你准备好。”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刘维道:“军人就是军人,办事执着,侯卫东,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秦大江对侯卫东不禁另眼相看了,他使劲地拍了拍侯卫东肩膀,道:“侯大学,只要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办事劲头,你小子以后前途无量。”侯卫东也享受到了一些成就感,他谦虚地道:“秦书记,你这样说,地下有逢我就钻下去了。” “侯大学,高乡长,我走了,回去找村里几个人商量一下,明天开村社干部会,统一了思想,商量调整田土的方案。” 第五十六章 修路的疯子(九) 第二天是一个赶场天,侯卫东买了条鱼,放在桶里面,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就是星期四了,星期六下午,小佳将趁着外出旅游的机会,抽空到上青林山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对于侯卫东来说,这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也是一个期盼已久的日子。小佳喜欢吃鱼,他就趁着赶场,买了一条养在了水桶里。 买了鱼,又打扫了办公室和会议室,侯卫东就如约来到了白春城所在基金会门市,门市围着一群村民,基金会的存款利息比银行高三个点,因此,社员们都愿意将钱存到基金会里,赶场天,存钱取钱的人很多,到了十一点,基金会门市的人群才渐渐地散去。 侯卫东站在基金会的窗口前,门市里仍然是两张老面孔,白春城和田福深。“白站长,贷款的事情,我已给粟镇长汇报了,粟镇长同意了,已经给黄站长说了,不知给你打电话没有?” 白春城背靠着椅子,惊奇地道:“我不知道这事,黄站长没有给我说。” 侯卫东看着白春城不咸不淡地表情,心道:“都说基金会放款必须要给回扣,难道因为没有说起回扣的事情,他们就不愿意办。”他在心里又道:“我是为上青林办事,又经过领导批准,这种事都要吃回扣,肯定天理不容。” 虽然心里对白春城很有些不满,可是侯卫东态度还是很良好,他道:“白站长,你给黄站长打一个电话,他肯定知道此事。” 田福深看着侯卫东趴在窗外,脸上满是汗水,便道:“侯大学,进来坐,里面有空调。” 走进了里屋,侯卫东就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白春城全神贯注地打电话,也没有招呼侯卫东,田福深问道:“上青林乡两届乡政府,都在说修路的事情,结果不了了之,侯大学若是能把公路修起,那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以后走到哪一个村里,都会得到热情款待。” “就怕是鸡公拉屎头节硬,坚持不下去,又费马达又费电。”白春城放下电话,他脸上神情始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让侯卫东极不舒服。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起来。 白春城接过电话,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道:“黄站长,刚才我打的电话,就是侯大学贷款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他一边说,一边点头。 放下电话,白春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对侯卫东道:“侯大学,黄站长已经同意了,你身份证在不在,马上填一张表。” 田福深从内心深处是赞成修路的,听到白春城的安排,立刻就拿了一张表,道:“侯大学,把表填了。”他坐在侯卫东身边,耐心地指点着他填表,填到抵押一栏,田福深就问白春城,道:“抵押填什么?” 白春城背靠着椅子,品着益杨茶叶,想了一会,道:“就填侯大学现在住的房子的门牌号。” 表填完,白春城道:“明天送到青林镇去,黄站长签字盖章以后,就可以拿钱。”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而且抵押物居然是公家的房子,这才侯卫东开了眼界,他心道:“难怪基金会的人都牛皮哄哄,权力大,手续又有很多漏洞。” 此时已是吃饭时间,侯卫东见田福深开始收拾纸笔,道:“白站长,田会计,今天中午我请客,就在隔壁喝酒。”白春城道:“算了,早点回去睡觉,昨天在唐桂元家里喝酒,喝惨了,现在头还在痛。” 侯卫东见白春城拒绝的态度并不坚决,道:“反正都要吃饭,大家一起吃了,还可以到李勇哪里去打牌。”白春城就道:“吃饭可以,酒就免了。” “我去点菜,再去把李勇、习昭勇和段胖娃喊过来。” 工作组十多个人,真正喜欢凑在一起打牌的就这几个人,每天下午要是找人,一般都直接朝李勇家里走。很快,几个老脸嘴又凑在了一起,每个人来都表示昨天喝醉了,但是,几杯酒下肚,气氛就热闹起来,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农技站郑发明带着计生办黄主任与望日村的干部也上了楼,两桌人就凑在了一起,摆开了战场,如此一来,酒场演变成了战场,段胖娃、白春城、习昭勇、侯卫东等人,就开始和计生办黄主任等人对战,啤酒喝了五件这才罢休。 酒足饭饱,计生办李辉就将帐结了,除了田福深,其他人都来到了李勇家里,人多,麻将打不成了,李勇红着脸,大声叫嚣着诈金花,众人皆同意,打了一下午,眼看着太阳落山,黄主任因为要下山,这才罢战,众人吃了一大锅冷稀饭,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取了钱,整整一万元,绿色的钞票沉甸甸的,这是侯卫东第一次亲自握着这么多钱,他只觉得这些钱就如会燃烧一样,很烫手。 听说益杨汽车上小偷多,为了确保这一万元现金的安全,侯卫东把钱用一个大信封装着,又在短袖里穿了一件平时从来不穿的背心,再把信封放在了背心里,皮肤直接接触到信封,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到了益杨城里,汗水已将信封全部弄湿,三分之一的钱已被汗水打湿了。侯卫东不愿意让刘维看出自己对一万元现金的紧张,他就主动来到了段英的小房间。 段英在厂里搞分析,上下班就极为规律,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二点半上班,回家路上来回合计耽误二十分钟,此时还不到下班时间,侯卫东不愿意揣着钱在城里走来走去,就坐在门口等她,十二点半,就见到一身工作服的段英下班回来。 “钞票是从基金会贷的,被汗水打湿了,我想等这些钱干了以后,再送给刘维。”侯卫东在段英面前,就没有端起架子,他自嘲道:“以前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今天突然发现,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一万元现金就让我紧张成神经病。” 段英没有想到侯卫东会来主动找她,很是高兴,她从卫生间换了衣服出来,道:“上次听说,你一个月只有三百五十元,一年也就四千多元,如果在存钱,你不吃不喝要整整二年多,才能存上一万元,紧张很正常,这说明你是一个有责任心,又很细心的男人。” 侯卫东已和段英熟悉了,他笑了笑,就关上门,又关掉风扇,就把二十多张百元纱票放在桌子上摊开,排成整齐的队列,两人就坐在桌边,看着这些钱。 “要是我有一万元钱就好了,可以开一个小商店,慢慢从小做到大。”段英盯着钞票,脸上隐隐有些忧色。 “你工作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开商店?” 段英道:“如今是商品经济,国营厂和私营厂竞争得历害,国营厂普遍效益不如私营厂,我听说浙江那边,许多县属企业都破产了,益杨丝厂目前效益还不错,但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不要担心,我二姐在吴海,也是在厂里,她活得蛮滋润,没有听说这些事情。”侯卫东满脑子是修路大计,对于段英的担忧并不以为然,只是随口安慰了几句。 段英努力调整了自已的情绪,笑道:“要来也不打个招呼,没有什么好吃的,早上煮了一锅稀饭,用冷水凉着,原本准备吃两顿的,只有一扫光了。” 稀饭、咸菜,一碗冰糖蕃茄,吃得极为清淡。 见侯卫东意犹未尽,段英开玩笑道:“我们化验室也有电话,以后从旧社会回来,还是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小佳是我的好朋友,我帮她照顾你。” 说到这里,段英觉得有语病,就赶紧打住了,幸好侯卫东没有在意。 第五十七章 修路的疯子(十) 湿钱贴在桌子上,等着晾干,为了防备湿钱被风吹乱,没有开门,也没有开风扇,屋里就显得闷热难当。www.65txt.com 喝着凉水,侯卫东脸上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汗水,连头发也湿了。 段英取过干净毛巾,准备递给侯卫东,来到了侯卫东身边,就闻到了他身上男人的汗味,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了帐篷,不禁心中有些慌张,脸上飞起一块红晕。 揩掉汗水后,侯卫东正准备到卫生间去洗毛巾,段英伸手去接过毛巾,温柔地道:“我来洗。”侯卫东将毛巾向后缩了缩,道:“自已来,不要客气。”走到卫生间,就看到水龙头下面是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着胸罩和小内裤,他犹豫片刻,把盆子端了起来,放在洗衣池下面,然后打开水龙头,手摸着清凉的自来水,侯卫东回过头去,见段英在小厅里坐着,就脱了短袖衫衣,再将背心脱了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侯卫东走到卫生间之后,段英坐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内衣还泡在盆子里,急忙进了卫生间,正好看见侯卫东赤裸着上身擦拭后背,后背肌肉分明,上宽下窄,格外有阳刚之气。 她只觉心跳加速,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柔情,她的前男友是一个帅小伙子,相貌比侯卫东还要英俊,可是身上却缺少侯卫东的男人味道。 侯卫东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段英,他笑道:“脱了背心,就舒服了,以后打死也不穿这种背心了。”段英嘴角笑了笑,随即又变成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她猛地扑了过去,将侯卫东紧紧抱住。 侯卫东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内心深处觉得这样不对,可是潜意识和肉体却对段英丰满的肉体充满了渴望,他内心挣扎了片刻,也用力抱住了段英。 胸口的两团柔软,让侯卫东变得强硬。 段英微闭着眼睛,仰着脸,轻轻地道:“吻我。” 侯卫东身体完全背叛了思想,深深地和段英吻在了一起。 热吻了一会,两人都急切地伸出手,在对方身体上一阵乱摸,段英上衣扣子被全部解开,胸罩被拉了上去,露出了丰满的乳房。 两人倒在床上的瞬间,侯卫东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小佳似乎站在屋顶的某个角落,眼光愁云密布,侯卫东放开了衣裳零乱的段英,用力咬了咬嘴唇,艰难地道:“段英,对不起。” 段英半边胸膛都在外面,乳头经过刚才的刺激,格外红润坚挺,她从侯卫东的眼神和动作,敏感地猜到了侯卫东的心思,拉上衣服,双手蒙着脸,数颗眼泪混着汗水,顺着手掌滑落下来。 侯卫东不敢再看段英,他怕自已意力不坚定,会做出更加激烈的行为。 不一会,段英也恢复了镇静,她坐了起来,在床头整理了衣衫,看着表情尴尬的侯卫东,主动说起另外的话题:“你跟那个工程师约好没有?” “约好了,他在局里等我。” 段英在心里叹息一声,眼光又在侯卫东宽阔的肩膀上逗留了几秒,道:“把钱收起来吧,天气热,想来已经干了。” 两人就走到了桌子边,段英细心地将钱一张一张地收了起来,递给了侯卫东。 临出门时,侯卫东鼓足勇气,道:“段英,对不起了。” 段英自嘲道:“这事也不怪你。:她顿了顿,道:”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看着段英一本正经的表情,侯卫东心里格地跳了一下,连忙道:“什么请求?” “我们两人都不是益杨人,却留在了益杨,也算是有缘之人。”段英幽幽地道:“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有可能,请给我一个机会。” 女人出了社会,由于性别原因,往往比男人更容易认清现实,段英对于侯卫东和张小佳的婚事并不看好,距离,沙州到益杨的距离,是两人很难克服的障碍,因此,她大胆地向侯卫东表达了感情。 怀揣着段英的激情和幽怨,侯卫东离开了小屋,他强制着没有回头,走了很远,似乎都感到段英的眼神还在跟随。 到了交通局,侯卫东就将难言的情绪扔在了一边,他和刘维就如地下工作者一样,在交通局大院的一个绿树环绕的角落,刘维接过了厚厚的一叠人民币,仔细地点清楚,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搓了搓手,热情地道:“侯卫东言而有信,以后修路的时侯,我随叫随到,可以和施工队伍一起商量如何组织施工。” 他将钱揣进了怀里,蹲在墙角,找了一块石头,随手画了几条线,道:“青林山地势陡,公路并不好修,有三个地方施工难度大,动工之前,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仔细说说组织施工的事情。” 刘维讲起工程来,原本平淡的人立刻就有了神采,从下青林到上青林的路线上,何处有暗水,何处是硬石层,何处需要住堡坎,他如数家珍,俗话说,专心致志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男人,此时,刘维讲起专业来,自信十足,一扫平时的平凡,不由得令侯卫东刮目相看。 讲了一个大概,刘维道:“图纸是用的别人的名义,没有放在办公室,跟我回家去取。”跟着刘维,走了几条街道,刘维吩咐道:“这是交通局家属院,我把图纸放在家里的,你稍等一会,我随就就下来。” 侯卫东就在家属院下面等着,过了一会,侯卫东看到从交通局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侯卫东,你在这里干什么?”头发凌乱,满眼血丝、散发着酒味的刘坤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等人?” 侯卫东心里有些奇怪:“刘坤这个样子,肯定是喝了酒,怎么到交通局院子里来睡觉,莫非有女朋友了?” 正准备开玩笑,刘坤主动说道:“这一段时间跟着马县长跑交通,马县长关心下属,知道我还住在家里,就在交通局家属院里给我考虑了一套二室一厅的住房,哎,房子倒大,就是没有家具。”他神情中有掩饰不了的得意,又道:“侯卫东,以后到青州来,就住在我这里,反正宽得很,多住几个人也没有问题。” 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心道:“在我面前冒什么皮皮,没有一个部长爸爸,说不定比我混得还惨。” 刘坤又道:“今天临江县领导带队到了县里,我跟临江县领导敬酒,喝得太多了,马县长亲自批准我今天不上班,睡觉。”他忧心忡忡的道:“科里事情多得要命,我怎么睡得稳。”摇了摇手表,大声地道:“我先走了。” 没有走几步,刘坤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神秘,低声地道:“前几天在街上遇到段英,听说她与男朋友分手了,这下我的机会来了。” 在沙州学院之际,刘坤就对丰满的段英垂涎三尺,说起这话之时,一脸色迷迷的表情,这让侯卫东心里很不痛快,狠不得一拳打过去,砸他一个满脸开花,可是刘坤和段英都是自由人,侯卫东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刘坤追求段英,当然,更没有打他的理由。 幸好刘坤没有深说这个话题,又随口说了两句,跳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侯卫东面前。 刘坤是侯卫东室友,大学四年,两人处得不好不坏,不咸不淡,刘坤也一直被侯卫东光芒所笼罩,但是,大学毕业之后,刘坤越活越滋润,而侯卫东却在最基层苦苦奋斗、挣扎。 刘坤走了一会,刘维这才抱着一卷图纸下来,道:“让你久等了,刚才我在家里给搞地堪的朋友打了电话,再次核实了地质情况,这是全套资料,盖了正规章的,放心用。” 抱着这来之不易的图纸,侯卫东没有在益杨城里耽误,直接就去了汽车站。 五点过几分,来到了上青林镇,侯卫东想到粟镇长是修路领导小组的组长,货款的钱还是他打招呼才办到的,就先到了青林镇政府,准备给他汇报工作。 此时临近下班了,政府大院,除了党政办,已是人去楼空。 第五十七章 修路的疯子(十一) 到了一楼的党政办,办公室只有杨凤一人,侯卫东见到她,就在心中笑了起来,到了青林镇工作以后,每一次到办公室来,杨凤都是在吃瓜子,这一次也不例外,剥下来的瓜子壳堆得满满的。www.65txt.com 杨凤见侯卫东在门外探头探脑,就笑着招了招手,道:“侯大学,来吃瓜子。” 侯卫东远在上青林,对于机关并不熟悉,因此,他就想接近在办公室工作的杨凤,多少能从她口中探得点消息,按照青林镇的习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之下,他就亲热地道:“杨姐,我看楼都空了,只有你还在坚守岗位。” 杨凤嘴里飞出来一片瓜子壳,瓜子壳划了一个漂亮曲线,落在了桌子上,“办公室命苦,每天都要坚持到下班,上个月,县政府抽查值班情况,好几个单位被通报了,那天我运气好,正在办公室。” 侯卫东把图纸放在桌上,也没有客气,自已拿了一个纸杯子,倒上水,坐在杨凤对面,也就是唐树刚主任的桌旁,道:“杨姐,天天守着办公室,一点也不自由,比工作组的同志辛苦。”这也是有感而发,在上青林山上,李勇、段胖娃等人,都只是上半天班,不下村的时候,就办办自己的本职工作,下村的时候,和村里的干部一起解决实际问题,中午就喝酒,如果没有喝醉,就打牌,或是提前回家,喝醉了,则睡觉。 杨凤在办公室里,虽然说没有具体的任务,也不必日晒雨淋,可是任何事情都有利也有弊,办公室工作就必须准时上班,按时下班。 杨凤是个典型的快嘴,她对侯卫东颇有好感,就神秘地道:“侯大学是个办实事的人,有些人屁事不做,专门说吊话,工作组有人到办公室来说你的小话。” 侯卫东心中一惊,他到了上青林山,行为低调,又没有与人争权夺利,办公室和会议室也长期保持得干干净净,谁又来说自己的小话? 杨凤哼了一声:“有人说你哗众取宠,到了青林山,屁股没有坐热,就想修路,不自量力,就是想出风头,还说你和池铭在耍朋友。” 杨凤虽然没有说到具体的人,可是侯卫东猛想间就想起了田秀影,她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曾经和自己一起在伙食团吃过饭,从直觉上,侯卫东就觉得田秀影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他就望着杨凤,道:“是谁乱说话,我有女朋友,只不过在伙食团打开水,而且是办公室的开水。” “人心隔肚皮,侯大学以后也要小心一些,有些人正事不做,专门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 杨凤所指的人,正是办公室驻上青林工作组的田秀影,田秀影和杨凤两人历来有矛盾,前几天,田秀影到办公室来,唐树刚就问起修路的事,田秀影就讽剌了几句,还说了几句池铭的坏话,杨凤听见之后,就将田秀影的话来了一个对穿对过,也就将田秀影出卖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低声地道:“杨姐,是谁这么讨厌?给我说说,让我有所防备。”据侯卫东的观察,杨凤是一个藏不住的人,她既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想必也不会为“说小话者”保密。 果然,杨凤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侯大学是个实诚人,我就给你说,你可要千万保密,被田秀影知道了,非得在背地里骂我。” 证实了是田秀影,侯卫东气不打一处来,他到了青林山上,总共只和田秀影见过三次面,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二十句,这人就在办公室来说坏话,真不知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侯卫东本想骂田秀影几句,可是看到杨凤的胖脸,想起她的快嘴,就连忙把骂人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他转变话题道:“今天拿到了公路图纸,想给粟镇长汇报,不知怎么才能找到他?” 杨凤正在兴头上,她正等着侯卫东跟着他一起骂田秀影,见侯卫东突然间就转换了话头,就如跑在正欢的小车,猛然间来了一个急刹车,很不过瘾,她就道:“粟镇长中午陪县农办的客人,估计喝多了,肯定在屋里休息,最好明天再找他。” 侯卫东想着公路早日开工,若明天下来,又要耽误一天,他道:“粟镇长是修路领导小组组长,今天拿到了图纸,我一定要向他汇报。” 杨凤就站了起来,带着侯卫东走到门口,指着一幢红色的小砖楼,道:“粟镇长住在三楼二号,门口贴着交水电的名字。” 侯卫东感激地道:“谢谢杨姐,改天我从吴海给你带一包正宗的吴海炒瓜子,又香又美容。” 杨凤喜欢吃瓜子整个机关都有名,连赵永胜书记都点名批评过,可是这就如男人抽烟一样,她吃瓜子也有瘾,只要闲着不磕瓜子就心慌,虽然吴海炒瓜子也不理稀罕物,可是侯卫东既然有这个心,她这个小办事员还是蛮高兴的。 心里高兴,杨凤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多说了几句,道:“今天下午开党政联席会,赵书记和秦镇长拍了桌子,吵得挺历害,你初来乍到,小心点。” 这一次,侯卫东是真心的感谢杨凤,也暗自决心将杨凤当作自己的内线,当然,这个内线不需要打入敌人内部,只要买点小东西,说点好听的话,杨凤这张嘴,自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倒出来。 走到了小红楼,侯卫东却犹豫起来,今天下午赵永胜和秦飞跃吵了一架,这时候最好回上青林,免得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成了夹缝里的老鼠——两头都不是人。 侯卫东正准备打退堂鼓,谁知小红楼下的小卖部走出来一人,正是粟镇长,粟镇长一眼不看见了抱着图纸,缩头缩脑的侯卫东,就笑道:“侯卫东,你在这里找谁?” 侯卫东吃了一惊,原来的躲避方案就只得放弃,道:“我才从益杨回来,从交通局刘维哪里拿来了图纸,准备给粟镇长汇报。” 粟镇长手里提着两瓶益杨红,扬了扬,道:“嗯,图纸拿到了,这是好事,你跟我上屋。” 侯卫东自然无法拒绝,跟着粟镇长上了楼,粟镇长的家布置得很是平常,家具普通,电视普通,唯一例外的就是在在客厅里有一个书柜,里面有满满一柜子书,这让侯卫东耳目一新,离开了沙州学院以后,他就很少在哪家人的房间里看到过满柜的书了。 里屋传来了说话声,粟镇长道:“里屋有空调,进来坐吧。”进了屋,才见到屋里坐了四个人,正在打麻将,四人他认识三人,坐在首位的就是镇长秦飞跃,其次就是副镇长晁胖子,还有计生办黄主任,以及农经站黄站长。 侯卫东站在门口,恭敬地打依决打招呼,“秦镇长、晁镇长、黄主任、黄站长。” 秦飞跃点了点头,继续摸牌,计生办黄主任看见侯卫东抱着图纸,就道:“侯大学,抱的啥子宝贝?” 侯卫东道:“公路图纸。” 秦飞跃听说是图纸,这才抬起头,道:“什么图纸,刘维弄的那个图纸吗?”听到肯定答复,秦飞跃奇怪地道:“这个刘维,钻到钱眼去了,游击队是不见鬼子不挂弦,他是不见人民币不给图纸,你是怎么拿到的?”秦飞跃是镇长,镇长分管财政,镇里财政紧张,教师为了工资经常上访,而上青林公路真要动工,花钱不在少数,既然修不成公路,他索性连这两万图纸钱也不给,所以,见侯卫东抱着图纸,很是奇怪。 在众多青林镇实权派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以前在学院之时,眼界高,莫说学生处长之类的中层干部,连院长也敢小瞧,在上青林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受到了许多煎熬,学生时代的傲气也收了不少。 “秦镇长,拿到图纸多亏了领导,主要是粟镇长、黄站长关心,在基金会贷了一万元,这才拿到了图纸。” 秦飞跃把财权抓得很紧,他就不经意间瞟了粟镇长一眼, 粟镇长眼观六路,早就将秦飞跃的眼神看得清楚,解释道:“侯卫东为了修路,他准备在家里借五千元去修路,修路是公事,怎么能让侯卫东私人出钱,我就给黄站长打了招呼,让侯卫东以私人名义从基金会贷一万元,算是预付款。” 第五十八章 修路的疯子(十二) 这个星期,没有推荐,完全是裸奔,希望支持小桥的朋友们,多多宣传小桥的这本新书,拜托!!! ………………………………………… 秦飞跃似乎没有听清楚,反问道:“什么叫做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修公路的钱最后还是要由财政要解决,老粟,这可是先斩后奏。(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粟镇长“嘿嘿”笑了两声,道:“秦镇,我这可是按照你的观点办事。” “放水养鱼,必须先把塘子筑起,上青林资源丰富,修路就等于筑堤,堤坝筑好了,才能更好地放水。”说到这,粟镇长拍了拍侯卫东,道:“小侯虽然初来,看问题却很有眼光,我们这一届政府,就要拿出舍得一身剐的勇气,把上山公路修好,路修好,三年之内,财政收入就要番倍,政绩,什么是政绩,这就是最大的政绩。” “还要,小侯是以私人名义贷款,我也没有打算用财政资金来还,公路修好以后,企业必定会进来,到时弄一万元钱学是轻而易举。”粟镇长还一句话没有说:“基金会管理松懈,这一万元贷款,拖几年还也没有多大关系。” 如何发展企业,秦飞跃和书记赵永胜观点尖锐冲突,今天下午两人吵架之时,只有小个子粟镇长表态支持了秦飞跃,所以,秦飞跃从心里也很感谢他,听了粟镇长的解释,也没有过多怪他擅自作主张,就道:“你分管基金会,放款一万元也就是你的权力,既然修路开了第一步,你就要把事情盯住,好好推进,我看可以作为青林政府93年的一项民心工程,马县长正在提倡全县办交通,我找机会向他汇报这件事情,争取得资金。” 侯卫东的修路计划居然成了青林政府的民心工程,这让他很是高兴,吃饭之时,就轮流地敬酒,在座的几人都是好酒量,六个人,整整喝了七杯酒,这才罢休。 吃完饭,天已黑,侯卫东婉拒了粟镇长的挽留,借了一支手电,拿着图纸就朝回上青林场镇。 白天走山路,风景秀美,沿途皆是风景,可是到了夜晚,这上山的路最显得格外的阴森,山风吹来,树林里发出阵阵和海浪相似的声音,远处的山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凄历的鸟叫声。 侯卫东喝了微醉,心中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并不感到畏惧,在半山腰呕吐了一阵,又一路哼着《水手》的调子,沿着山道就往上走。当走上了山顶,只见一轮明月似乎就挂在了青林山顶,回头看到黑黝黝的山林,这才有些后怕。 上了山,经过好几户农家,狗叫声此起彼伏,侯卫东不怕鬼不怕强盗,却怕狗,他在路边找了一根棍子,在狗叫声中心惊胆战地回上青林场镇,幸好这狗都只是在院子里叫,并没有冲到小道上来,当侯卫东踏在上青林场的石板路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小屋,烧了一点开水,侯卫东就把图纸摆在桌上,认真地看了起来,图纸并不复杂,除了一些专业术语以外,侯卫东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第二天,侯卫东早早就醒来了,兴致勃勃地找到了高乡长,两人又一起来到了独石村秦大江家中。 听到图纸拿到手的消息,秦大江没有相像中高兴,“喔”了一声,就坐在一边吸烟。 侯卫东处于兴奋中,没有注意到秦大江的表情,高乡长却发现了秦大江有些异常,就道:“秦书记,愁眉苦脸干什么?” 秦大江闷了好一会,才道:“昨天遇到青林林场的杨场长,给他说了修公路的事情,他只是笑,说是新来了一个场长叫郭光辉,要给他说了才得行。” 高乡长奇怪地道:“换了场长有什么关系,公路修好了,林场也受益,走,我们去找他。” 秦大江就道:“听说郭光辉是个犟拐拐,何红国砍了两根棒子树,郭光辉非要罚他二百元钱。” 侯卫东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我们修路,和青林林场有什么关系?” 秦大江就解释道:“上青林山,除了三个村以外,还有一个国有林场——青林林场,公路上山,有一公里多要经过国有林,欧阳场长曾经答应让我们随便占地,他去跑手续,只是听杨场长的说法,新来的郭场长不一定同意这个方案。” 高乡长道:“现在先不要下给论,我们到林场场部去一趟再说。” 三个人说走就走,翻了几个山梁,站在山顶,就看到接近山底的一块平坝子建有一个四方形围墙,围墙里面栽满了树,在一个角落里,开着繁盛的鲜花,火红火红的,十分耀眼。 秦大江指着围墙对侯卫东道:“那就是青林林场的场部。” 高乡长、秦大江是老青林,和青林林场的人大多数都熟悉,一路招呼着,就来到了场长办公室。 副场长杨秉中将三人带进了办公室,对着一位短头发中年人道:“这是林场郭场长,这是上青林的高乡长、独石村的秦书记,这位是。” 高乡长介绍道:“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工作组副组长侯卫东。” 郭光辉走过来,每人握了握手,道:“欢迎高乡长到林场指导工作,我跟杨场长商量了,准备这几天上山来拜访。”杨场长就在一边道:“昨天我们到镇上见到赵书记和秦镇长。” 寒喧一阵,高乡长就把来意说了。 郭光辉听说要占林场的地,脸色便严肃起来,道:“公路林场段大约有好长?” “不超过一千米。” 郭光辉想了半天,才道:“青林林场被划入了长江林保护地区,占地一亩以上,必须要报区、县林业局,上山公路加上水沟和路肩,至少有十米宽,六十米就接近一亩,六百米就接近十亩,一千二百米就是二十亩,占地这么多,恐怕局里面会不批。” 秦大江见郭光辉打起了官腔,道:“青林林场和青林乡向来是兄弟单位,每年都要聚好几场,欧阳场长曾经答应过,只要我们修路,他无偿支援,郭场长是耿直人,肯定也能保持这个优良传统,再说,以后路修好了,向上运木料也就方便得多了。” 由于青林林场没有路,青林林场间伐之时,总是将木料从山坡滑下去,由于距离过长,很是费力,若是通了公路,则运送木料则要快捷许多,这也是欧阳场长愿意无偿提供木林地的原因。 郭光辉才从林业局森林派出所调到青林林场,由一名普通民警走了林场的一把手,他没有在地方在工作过,对于基层工作没有直接的经验,听了秦大江的话,想了想,道:“秦书记,今天是长江林封山工程的第一年,手续控制得很严,如果滥砍滥伐,肯定是严重违纪。”说到这,他口气缓和些,又道:“当然,修路是好事,林场肯定支持,我向局里专门去做一次汇报,看局里同不同意这事。” 秦大江听郭场长正儿八经地打官腔,心中就冒火,道:“上青林三个村对林场很是支持,每年春火,如果没有周围老百姓配合,林场早就被烧光了,去年,独石村的一个社员还因为救火受了伤,如果社员知道了林场不让修公路,以后有些事情恐怕不好办。” 第五十九章 修路的疯子(十三) 这番话就有了三分威胁,郭光辉如何听不出来这话外之声,而且,他以前是森林公安,向来只有他去威胁别人,很少有人威胁过他,心里极不舒服,冷冷地道:“我们是国有林场,上面有规章制度,总不能乱来。www.65txt.com” “规章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秦大江瞪着眼睛道。 高乡长见两人话不投机,就打圆场,道:“郭场长,林场和青林镇历来是友好单位,这件事情得好好合计,林业局曾局长每年都要到山上来一趟,我们很熟悉,如果要汇报修公路占地的事情,我们一起去。” 高乡长说话软中带着硬,郭光辉就退了一步,道:“快到吃饭时间了,这事先放一放,我初到林场,以后肯定要经常麻烦高乡长,中午就在场里吃饭。”他抱了抱拳头,道:“我老婆正在住院,我一会要赶回去,就让杨场长陪你们。”郭光辉说的是实话,他老婆患胆结石住院,今天下午开刀,他也就急着赶回去。 秦大江听到郭光辉要走,心里“哼“了一声,坐在竹沙发上喝水,不说话。 侯卫东资历浅,又是第一次和林场打交道,不好说什么,就在一旁观察着形势变化。 高乡长第一次和郭光辉见面,谈得不是很愉快,听他要走,和秦大江一样,心中也有隐隐不快,嘴里道:“没有关系,你忙你的,今天中午我也有事情,就不在林场吃饭了,郭场长,修路是大事,你抓紧一些,国有林的土地调整出来以后,我们就正式动工了。” 郭光辉握着高乡长的手,道:“我家里确实有事情,高乡长第一次到林场来,无论如何也要吃了饭再走。”他对杨场长道:“老杨,昨天打了一只野兔,还有一腿风干的野猪肉,弄出来请高乡长喝酒。” 安排了伙食,郭光辉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郭光辉走后,杨场长就拉着高乡长不准走,再三解释郭光辉家里的事情,杨场长是青林林场的老职工了,工作经验丰富,和高乡长、秦大江都很熟悉,平时合作也很好。 看在了杨场长的面子上,高乡长就点头留了下来。 林场伙食团很有特色,不仅有野兔和风干野猪肉,还上了一盆蛇肉汤,据说也是林场职工上班时逮住的,喝的酒也和野物有关,是一大罐蛇蝎酒,墨红色,入口有一股药味。 这一顿酒,吃到了中午两点,外面日头正毒,杨场长就找了一件屋顶很高的清凉屋子,大家坐在一起搓麻将。 喝了酒,大家说话也就随便了,高乡长就道:“郭场长以前在林业局干什么,几个业务科室的头我都认识,怎么没有见过他?” “他是森林公安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办案子很有一手,欧阳场长调回林业局,退居二线,当了工会副主席,安置得也算可以。” 秦大江借酒发疯,道:“林场场部的那条小公路,占了我们村九社的不少田土,如果这一次不让我们的公路通过,我们就把公路恢复成田土。” 秦大江所指的那条路,是下青林公路通往林场场部及货场的一条小公路,当年修小公路的时候,因为涉及到上青林乡的土地,欧阳场长专门找到上青林乡,当年高乡长还是副乡长,分管农业,他做通了社员的工作,调整了田土,青林林场这才把接通了小公路。 正是有了这样的历史渊源,当年欧阳场长才痛快地答应让公路从林场通过,占地手续由他去落实,郭光辉是森林公安出身,对地方事务不太熟悉,更不了解这一段历史情况,再加上长江天然林保护力度加大,因此,对于上青林修路占用土地一事,就没有爽快表态。 杨秉章副场长是林场老人,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林场并不是地头蛇,所以,他很是热情,陪了酒又主动邀请高乡长打牌,当然,这不是业务麻将,而是朋友间打的麻将。 感情,在基层工作中很重要,感情好了,互相信任了,许多可左可右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这是杨秉章在林场工作的经验。 下午四点钟,高乡长见时候不早,道:“今天不打了,改天再战。” 杨秉章挽留道:“吃了晚饭再走。” “山路不好走,喝了酒要摔跟头。”秦大江亲热地拍着杨秉章的肩膀,道:“老兄,修路的事情你给郭场长好好说说,这是欧阳场长答应的事情,我们两家人,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秦大江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又称兄弟,又说着威胁的话,而高乡长则在一边和稀泥,两人配合得极好,杨秉章是副职,有些事情不太好表态,在气势上就弱了,只得不断地解释。 经过青林林场之事,侯卫东对村支书秦大江又高看了一眼,心道:“以前听说农村干部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做,看来这是偏见,以后要好好学习他们的招数。” 回到了上青林镇,天色微黑,经过青林镇小学大门,侯卫东便停了下来,已有好几天没有给铁瑞青上课了,而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他就与高乡长分手,直接进了铁瑞青家里。 铁家的气氛向来很温馨,这一次依然如此,铁柄生戴着眼镜做在桌前写着什么,铁家堂客在屋里忙活着,里屋放着英语磁带。 看到侯卫东进屋,铁柄生就放下了眼镜,对着堂客道:“泡杯茶,侯老师来了。” “这几天,天天都在忙着公路上的事情,昨天去把图纸拿到手了,今天又跟林场郭场长谈判。” 铁柄生问道:“听说林场换场长了,新来了一个场长?” “欧阳场长调到林业局去了,新场长叫郭光辉,是林业派出所的。”侯卫东简要地把情况讲了一遍。 铁柄生拍着腿感叹道:“欧阳老场长在林场干了三十年,他对上青林很有感情,为了也忠厚,有他在,修路的事情好办。”又道:“长江天然林保护工程,近年来提得很响,这一次修路要占好几亩地,对新场长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听高乡长说,林场和村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错在一起,这一次林场如果不支持工作,他们的很多事情也不好办。” “农民大哥也不好惹,侯老师进入角色了。”铁柄生呵呵笑了笑,对道:“瑞青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觉得瑞青的英语还有什么问题?” 侯卫东真心实意地夸奖道:“铁瑞青有学语言的天赋,这一个月,她的语音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其实学英语没有窍门,就是多读多听,至于语法之类的,跟着老师走就行了。” 铁瑞青明目皓齿,虽然穿了一件短旧衣裳,却不觉得寒酸,见到侯卫东来了,高兴地道:“侯老师,我已经背下了七篇课文。”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真背得下,我来抽查一篇。” 随意抽了两篇课文,侯卫东没有想到,两篇课文,铁瑞青居然一口气就背了下来,只有三处错误。 对于铁瑞青的记忆力与刻苦劲,侯卫东发自内心佩服,一个月的时间,铁瑞青居然已经将语音纠正了过来,还用笨功夫把课文背了下来,他就感叹道:“铁瑞青,继续努力下去,最多再过一个学期,我就不敢给你当老师了。” 听到夸奖,铁瑞青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她对于修路很关心,问道:“侯老师,刚才听说就要修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侯卫东道:“慢则一年,快则半年。” 铁瑞青高兴地拍手道:“爸爸,终于要修路了,以后回家就可以坐客车,侯老师,我崇拜你。” 第六十章 修路的疯子(十四) 人微言轻,这是一个成语,成语都是对生活的总结,也需要由生活来诠释。www.65txt.com 高乡长带队去了一趟林场,与郭光辉进行了第一次接触,虽然没有结果,彼此也就留下了一些印象。第二次,心急的侯卫东就一个人去了林场,到了林场,郭光辉上山去了,杨秉章就让人给他倒了茶水,让他在办公室等着。 郭光辉回来之时,由于第一天侯卫东基本上没有发言,他对其印象不深,第一眼显然没有认出侯卫东,侯卫东自我介绍以后,他才勉强记起。 “侯卫东,这几天曾局长到沙州林业局开会去了,长江天然林是国家大政策,占地是大事,只有曾局长才定得下来,我们只有等几天,哈、哈、哈。” 郭光辉用了几个“哈、哈、哈”,就把侯卫东堵得没有话说,他心有不甘,见郭光辉腰上别着一个BP机,就道:“镇里面成立了修路领导小组,我在领导小组办公室服务。”他要了一张纸,写下了上青林乡的电话,道:“郭场长,这是上青林乡的联系电话,如果需要我们为你服务,打这个电话就行了。” 郭光辉接过了纸条,顺手就压在了玻板下面。侯卫东满脸带笑,道:“郭场长,能不能把BP机号留给我,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汇报工作。” 郭光辉犹豫片刻,还是写了一个号码给侯卫东。 隔了一天,侯卫东给林场场部打了一个电话,郭光辉不在场里,打了传呼,没有回。 耐着性子,侯卫东和秦大江一起,再次来到了林场场部,还是没有遇到郭光辉,杨秉章见侯卫东、秦大江来了数次,心知这事棘手,就道:“郭场长老婆动了手术,他晚上要陪床,跑来跑去,辛苦得很。” 人吃五谷杂粮,就要生百病,既然郭光辉老婆动手术,侯卫东和秦大江就不好打扰郭光辉,悻悻地回到了山上。 这一拖就过了十来天,期间,粟镇长也亲自出马,找了一趟林场,郭光辉拿出了一叠长江天然保护的文件,提出了以地换地的思路。所谓以地换地,就是林场同意修路,但是要用用独石村的集体林地来交换。 没有征得村里同意,粟镇长也不好表态。听了这个说法,秦大江暴跳如雷,大骂:“***郭光辉,真不是个东西,林场修场部小公路,我们无偿支持的田土,至少有五亩,他要换地,就实地丈量,惹毛了老子,把进场路恢复成田土。” 江主任也是气愤难耐。 粟镇长一阵安抚,才将秦大江和江主任稳住。 在党政联席会上,粟镇长通报了此事,修路是由上青林各村以及工作组最先发起的,由于镇财政紧张,镇里并没有下定决心修路,而是让三个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做,既尊重了三个村的意愿,又不让镇政财全面紧张。 秦飞跃在会上沉呤了一会,道:“我给曾局长打个电话,然后粟镇长去跑跑,争取得到林业局的支持。” 赵永胜在一旁未表态。 党政联席会过后,粟镇长忙着农网改造,天天往村里跑,一拖就过去了十天。 眼看着就到了九月中旬,离冬天也就不远了,秦大江和侯卫东两人又到了林场一次,还是没有明确答复。 九月十六日,一大早,侯卫东将办公室和会议室打扫了,看了看《人民日报》,然后把办公室一锁,就到独石村去了。 村办公室,秦大江、江主任等村、社干部都来了,满屋是烟雾,大家商量了一会如何解决拖欠的提留统筹款,话题就转到了修路上来。 秦大江嗓门如雷,道:“镇里面软得象上女人,把小公路断了,让林场的车进不了山,郭光辉自然晓得锅儿是铁铸的,***,不阴不阳的。” 江主任是忠厚人,独石村和林场关系向来不错,有些顾忌道:“是不是还是请镇里出面。” “请上鸡巴,如果我们不主动修路,这条路也不知猴年马月修得成,把事情闹大,自然就有人出面解决问题。”秦大江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敢不敢去挖路。” 侯卫东年轻气盛,修路心切,却被林场拦了路,早就恨得牙痒,他道:“人生卵朝天,怕个屌。”他虽然对农村工作并不熟悉,可是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村里,对林场和村里的历史渊源也略知一二,他分析道:“当年林场修路,村里是无偿支持,但是村里没有和林场签协议,小公路所占用的土地都是村里的,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是挖自己的田土,和林场没有任何关系,不论到哪里打官司,都不会输。” 秦大江也是急性人,道:“朱八戒,这是你的地盘,找几个人,今天就把路断掉。” 朱八戒是社长,他姓朱,又排行第八,因此被取了一个绰号朱八戒,他胆子小,道:“林场工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打起来要出事。” “朱八戒,怕个卵,我们挖自己的地,管他们林场屁事,你如果怕,我、侯大学还有李勇,我们几个一起去。” 李勇也是独石村的驻村干部,自从侯卫东被派驻到了独石村,他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大事小事都让侯卫东去跑,已好久都没有到村里面来了。 江主任对于挖路的决定有些担心,就派妇女主任到了上青林场镇,把李勇也喊到了村里。 李勇一脸胳腮胡子,模样很是粗豪,听说挖路一事,不在乎地道:“挖就挖,怕个啥,朱八戒,组织几个人,几锄头就挖断了。”他又道:“这事镇里最好不要出面,就让社员自己去挖,这样好说一些。” 秦大江拉着李勇道:“不得行,你是驻村干部,村里的事一定要参加。”李勇笑嬉嬉地道:“今天家里有客人,老表从沙州过来,我不好走得。” 劝了半天,李勇还是走了,临走前,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你也不要怕,把路断了,林场的头头就会出面。” 江主任看着李勇的背影,嘀嘀咕咕地道:“李勇是狗鸡巴抹菜油,又尖又滑。” 秦大江就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敢不敢去。”侯卫东见李勇走了,心里也紧张起来,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怎么不敢,走就走。” 侯卫东、秦大江、江主任、朱八戒等人,就朝山下走,沿着林场小公路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转弯处,朱八戒就停了下来,道:“这是何家的田土,原本连在一起的,因为修公路被隔成两块,就从这里挖开。” 江主任笑道:“何家几兄弟都是无理闹三分的角色,就让他们挖。” 过了一会,朱八戒就把何家人喊了过来,侯卫东一见,曾经打过交道的何红富也在其中,何红富被强行挑了谷子,看到几个村干部,仍然有些横眉冷眼。 秦大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何红富听说是要修路,脸上表情就丰富起来,他道:“凭什么不准我们修路,林场太***不地道,白白地占了二哥的田土,都好几年了,我不仅要把公路弯了,还要让林场陪损失。” 侯卫东心道:“这何红富倒聪明,很会找理由。”他补充了一句,道:“这是分给何家的田土,本本上写得何家的名字,林场没有征用土地,也没有写协议,更没有补偿,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也没有道理。” 何红富高兴地道:“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去找锄头,马上就挖。” 除了侯卫东,在场的人都用惯了锄头和钢钎,只见锄头飞舞,钢钎乱钻,一个小时的时间,泥结石公路路面就被挖开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大沟。 侯卫东手掌上打了一个水泡。 一辆林场的大车从林场场部后面的贷场开了下来,看到大沟,司机就吼了一句,“你们干啥子,***。” 秦大江、侯卫东等人,都感到了劳动的快乐,他们提着锄头钢钎,笑眯眯地看着司机,司机骂了几句,见对方根本不搭理自己,便道:“等着,我去找场里面。” 侯卫东见司机走了,心道:“自己是镇里面的干部,挖路终究不妥当。”就对何红富道:“路断了,镇里和村里就不出面了,你们几哥俩守在这里,就说这是你们何家的田土。” 知道镇、村下决心修路,何红富很是高兴,他对侯卫东道:“放心,我晓得怎么办。”江主任胆子要小些,交待道:“林场工人野得很,你们不要和他们打架,反正我们随时可以断路。”何红富满不在乎地道:“我晓得,不会打架,保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 第六十一章 修路的疯子(十五) 侯卫东、秦大江一行人就从小道上了山,他们坐在树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从林场冲出了几个人,他们站在挖出的大沟旁,就和何红富等人理论起来,从远处,可以看到何红富指手划脚地和林场的人争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秦大江笑得开心,道:“何红富歪道理最多,现在占着些小理,林场的人肯定把他没有办法。” 侯卫东担心道:“林场人多,如果硬来,怎么办?” 秦大江哼了一声,道:“独石村有近三千号人,林场才几十号人,要打架,早就把他们打扁了。” 又在山林上坐了一会,林场的人就回去了。 一行人也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村里面,侯卫东心道:“当地头蛇真他妈痛快。” 中午,几个人就要秦大江屋里,切了些厨房里的老腊肉,痛快地喝了一杯。 回到了上青林老场镇,高乡长得知林场公路被挖断了,愣了好一会,才用手点着侯卫东道:“老弟,让我怎么说你,太鲁莽了,林场和我们向来友好,怎么说挖就挖了。”看着一脸笑意的侯卫东,高乡长又笑道:“老弟,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侯卫东“嘿、嘿”笑了两声:“高乡长,林场占了何家的田土,是何家挖的路,和工作组没有任何关系。” 在青林林场,郭光辉接到了公路被挖断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他把杨秉章叫了过来,道:“杨场长,你说高乡长很是耿直,耿直个锤子,他们居然敢挖路。”说完,他也不理杨秉章,拨通了森林派出所的电话,道:“林所长,我是郭光辉,派几个人过来,向个土农民把林场公路挖了,木料全部运不出去,一定要逮几个人。” 等到郭光辉打完电话,杨秉章道:“郭场长,老林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看来高乡长他们是下定决心要修路了。” 郭光辉用力一拍桌子,“还反了他,断了路,造成的损失,青林镇一定要加倍赔偿。” 杨秉章耐心地解释道:“被挖断的小公路有一大段是占用村民的田土,挖断的地方是何家的田土,刚才我去看了,何红富说得也有道理,田土是分给何家的,他挖自己的田土,犯不了王法。” “以前没有征用这些土地?” “欧阳场长和镇、村关系好,修路的地是村里面免费给林场使用的,我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当时为什么不征用?引来这么多后患。” 杨秉章苦笑道:“局里哪肯出这么钱,欧阳场长不花一分钱,办成了这件事情,还得到了局里面的表扬。” 郭光辉听完,半响不说话,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这是他来林场主持工作的第一件大事,如果处理不好,威信就要受到影响,他脑子飞速转了起来,还是觉得绕不过青林政府,就道:“走,我们去找粟镇长,请他出面解决。” 侯卫东、秦大江挖断林场小公路并没有征得镇里同意,只是在事后,高乡长给粟镇长打了一个电话,粟镇长也没有多说,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此事。 郭光辉找到了镇上,粟镇长装作火冒三丈,骂道:“何家几兄弟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挖公路,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他。”骂完以后,就打电话给上青林工作组,打了电话,粟镇长双手一摊,道:“很抱歉,没有找到高乡长,这样,明天上午,我把高乡长和村里的人全部约过来,我们当面谈。”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秦大江来到了镇政府。 粟镇长坐在办公室,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侯卫东,心道:“这小子倒有些魄力,敢作敢为。”可是嘴上却没有放过侯卫东,他严历地道:“侯卫东,胆子不小,竟然去挖林场的公路,你胆子还真不小,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 侯卫东早就想好了对策,装作无辜地道:“这不是工作组的行为,小公路所占的地就是何家兄弟的,林场没有任何手续,何家兄弟响应镇里号召,搞微型水利设施,没有任何错误。” 建微型水利设施是何红富想出来的借口,符合了上青林乡的工作实际,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好借口。 高乡长早将前后经过向粟镇长说得清楚,粟镇长听侯卫东说得堂皇,心中暗笑道:“这小子,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还有几分本事。”他打断道:“侯卫东,废话少说,高乡长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等一会林场的郭光辉要来,你要想好怎么说,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和林场发生冲突,若是打架出了事,你要负主要责任。” 侯卫东听粟镇长说得严肃,心中也就有些忐忑不安。秦大江在一旁道:“粟镇长放心,何红富是个鬼精灵,他最会讲歪道理,打架的事情他不会做。” 粟镇长点了点头,道:“郭光辉来了以后,大家统一到刚才的说法,就是何家几兄弟的个人行为,我们表示批评,但是对于林场占用土地的事情,希望林场与他们个人协商,还有,除了何家兄弟,林场还占有几家的田土,你们要把这事弄清楚,好和林场讨价还价。” 几个人商量妥当,又聊了一会修路之事,院外吉普车响了赶来,不一会,郭光辉和杨秉章就走了进来。 简单寒喧几句,粟镇长就直奔主题,“郭场长,刚才我问了秦书记和工作组侯卫东,他们都不知道何家兄弟挖路的事情,你给他们讲讲。” 郭光辉压根就不相信秦大江是无辜的,道:“秦书记,我们是不是兄弟单位,为什么独石村把路挖了。” 秦大江就如被人踩了尾巴,大声道:“郭场长,你怎么冤枉人,今天粟镇长喊我下来,我才知道路被挖了。”他气愤地道:“***,何家几兄弟,是水浒一百零九将——咬卵将,他们最喜欢讲歪道理,何红富几年的提留统筹都没有交,我们今天去收,他还提起刀子要杀人,林场不少职工都认识何家几兄弟,不信你秤几两棉花去纺一纺。” 郭光辉是来解决问题的,他自然无法和秦大江较真,他原先想动用森林公安解决此事,可是弄清楚的田土确实是何家兄弟的,而且林场确实与何家兄弟没有任何协议,森林公安派出所林所长带着几个民警吃了顿野味,然后扔下一句话:“这事林场不占道理,按规定不能动用警力,老郭你是知道的,还是要依靠当地政府。”便心满意足地回县城,郭光辉气得直骂:“林老三,龟儿子,吃了就跑路。” 派出所长林老三和郭光辉是多年同事,两人关系很铁,林老三听到骂声,根本不停车,笑着离开了林场。 “断了公路,木材运不出去,损失就大了,秦书记,你是独石村的党支书,这事你要管一管。” 秦大江道:“田土都在每个社员头上,村里没有办法管,我还担心一件事情,小公路涉及到十九户社员,如果他们都学何家兄弟,事情就难办了,土地虽然是集体的,但是社员承包的,他们开挖自已的田土,村里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侯卫东插了一句,“如果林场要强行通过,村民肯定要阻止,如果打起来了,出了事情,林场要负主要责任,我是学法律的,郭场长也是公安出身,相信明白这个道理。” 郭光辉出任青林林场场长不久,就遇到了这个麻烦事情,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上青林乡要修公路,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小公路始终就通不了,他对粟镇长道:“粟镇长,你看这事如何解决?” 粟镇长笑道:“林场和独石村是兄弟单位,何必分这么清楚,秦书记回去做工作,小公路就维持原状,林场也让点地出来修路,这就解决问题了。” 郭光辉想来也没有其他好办法,道:“目前长江天然林保护工程启动了,不能随便占林地,我回去问把粟镇长的方案给他曾局长汇报,看他是否同意?”粟镇长建议道:“欧阳场长和曾局关系很好,又熟悉林场情况,征求他的意见,可以有更好解决问题。” 郭光辉也只得点头同意,脸色不佳地离开了青林政府,等到郭光辉坐着吉普车离开了政府大院,粟镇长就拨通了一个电话:“欧阳场长,我是粟明。” 第六十二章 修路的疯子(十六) 挖路事件,在斗争与妥协中,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林场郭光辉场长来到林业局,和已经离任的欧阳场长一道,汇报了青林镇独石村的挖路事件,青林林场是益杨县最大的林场,曾局长自然不会忽视,他亲自到了青林镇政府,找到了镇长秦飞跃,经协商,达成两条协议:一是独石村把一块荒地划给林场,用来交换林场国有林地,占用长江天然林手续就由林业局负责;二是小公路则恢复如初,所有权仍然归村集体,充许林场无偿使用。 得知了这个协议,侯卫东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没有高兴太久,望日村和尖山村就传来了不和谐的音符。 上青林三个村都位于青林山上,三个村加一个老场镇,从东到西依次排列,最东边是独石村,最西边是望日村,设计中的公路从东边的独石村上山,延伸过来是上青林老场镇,过了老场镇,才是尖山村和最西边的望日村,由于距离远,尖山村和望日村不少村民对于修路漠不关心,有的村民还有抵触情绪,不愿意出钱或是出工,另外,以村干部为首的部分望日村村民要求公路从西端接上山。 在粟镇长的主持下,三个村的村社干部开了一次大会,为了各自实际利益,三个村的干部吵成了一团,最终也没有达成协议,散会之时,粟镇长把高乡长和侯卫东单独留了下来,让他们和驻村干部一起,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侯卫东作为工作组成员,修路问题上他最为积极,此时见到这种局面,哭笑不得,他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对农村人的印象都是从影视作品中得来,用八个字来概括,就是忠厚老实勤劳朴实,可是在农村工作这一段时间,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影视作品骗了二十多年。 农村人其实和城市人没有什么区别,有忠厚的也是狡猾的,有品德高尚的也是人品败坏的,有勤劳的也有许多懒人,一句话,凡是人间种种的优良品德和恶迹,都能在农村中找到范本。 而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每一个家庭都是一个生产单位,每个家庭都要为生计负责,再加上纯农村家庭收入普遍不高,正因为此,农村家庭更注重实际利益,路从哪一边修,绝对是一个涉及以后生产、生活的大问题。 侯卫东和驻村干部跑完望日村和尖山村,效果也不太理想,解决这件事情的难度,甚至超过了林场事件。 一心修路的侯卫东再次感到了人微言轻,也很有些挫折感。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对于侯卫东来说,这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因为小佳要驾临上青林乡。 星期六上午,恰好是赶场天,他买好菜,打扫了办公室,就前往尖山村,找到了村主任曾宪刚。 尖山村两个村主任很有特色,曾宪刚一幅猛将派头,由于出身石匠,身上肌肉硬绷绷的,手上老茧子极为厚实,比得过课文里的陈秉正。 支书唐桂元长得很象电视中的赵尚志,无事之时,就吸着纸烟想心事。 侯卫东总觉得唐桂元两眼之外还有一只眼睛,在不停地从暗处打量他的对手,所以,不太喜欢和他打交道,而曾宪刚快人快语,年纪又相差不大,办事爽利,因此,侯卫东下村就喜欢在曾宪刚家中落脚。 尖山村位于上青林山中部,中部多悬崖,无法修路上山,对于东部、西部之争,曾宪刚就持两可态度,是侯卫东重点争取的对象,他的策略是建立统一战线,拉拢一部分人,孤立小部分人。 找到曾宪刚时,他正在渔塘里忙活,侯卫东就在池塘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他聊天。 侯卫东诱导道:“听说县里准备大办交通,办交通就要用上石头,所以要趁这个机会,早些把路修好,这个消息绝对准确,是听在县上工作的同学说的。” “我和秦大江都是石匠,巴心不得早些把路修好,不用你来动员,我比侯大学认识还要深刻。”曾宪刚指着池塘边的小山,道:“这座山就是一座石山,盖山不到一米,很容易开掘。”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递给侯卫东道:“青林山石头硬度很高,在益杨算是最好的建材,只要公路一通,青林山立刻就会发财。” 侯卫东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他道:“运送石材必须要考虑运距,从独石村修路下山到益杨县,傻儿也知道运距要近得多,运距就是钱,曾主任,这个问题你要考虑清楚,并且一定要说服社员,支持走东线的方案。” 曾宪刚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道:“侯大学说得有道理,青林山从来没有通过汽车,我没有考虑到运距的问题。”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表态:“侯大学,我支持走东线,以后公路修通了,我们联合起来办一个石厂,我负责打石头,你搞销售,收入一人一半。” “好啊,就这样说定了。”侯卫东并没有想着开石厂,随口答应道。 “我这塘子里的鱼都是清水鱼,没有喂过饲料,肉嫩得很,早上打了两条,今天中午我们哥俩喝两杯。”这次修路,侯卫东出了大力,三个村的头头私下来,都对侯卫东赞不绝口,曾宪刚就真心真意地留侯卫东在家里吃饭。 “算了,今天中午就不吃饭了,我要去接女朋友。” “兄弟媳妇在哪里上班?” 侯卫东笑逐颜开地道:“在沙州园管处上班。” 曾宪刚就捶了侯卫东一拳,“侯大学好有福气,找了一个沙州妹子,接上山以后到我家里来玩。”上青林山偏僻,出去工作的人娶益杨县城的女子,也是稀罕事,更别说娶沙州女孩了,因此,曾宪刚发自内心的赞叹,让侯卫东虚荣心也得到满足。 曾宪刚捉了两条鱼,用水袋装好,强迫侯卫东提走。 为了节约时间,没有吃午饭,侯卫东就向高乡长请了一个假,一溜烟地朝山下跑去。 赶到益杨的时候,他在车站买了两张回青林的晚班车车票,就坐在破旧的车站里等着小佳。 等待是一种煎熬着的幸福,终于,四点一十五,沙州至青林的班车顺利抵达。 熟悉的小佳从客车上跳下了瞬间,侯卫东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新买的避孕套,侯卫东在九月初,领了两个月的工资,每月三百七十元,合计七百四十元。有了自已挣的钱,侯卫东大方的买了一个二十元的进口避孕套。 上一次沙州之爱,几乎让侯卫东每夜都要想起,而雄性荷尔蒙燃烧熊熊,更让侯卫东欲火中烧。 小佳走到身前,满脸是笑容,即亲切又透着些陌生。 第六十三章 修路的疯子(十七) 从七月一日离校算起,侯卫东和小佳已经分离了三个月,三个月,说长亦长,说短亦短,小佳烫了一个小卷发,上身粉红色的短袖,下身是灰白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即休闲,又时髦,这让久在上青林的侯卫东有了耳目一新之感。www.65txt.com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理解,耳目一新,也就意味着疏远。 看着脸色略显黑红色的侯卫东,小佳眼睛有些湿润了,道:“怎么晒这么黑?公路开工没有?”侯卫东笑了笑,道:“解决了外部问题,三个村又开始内耗,扯得咬卵。”听到最后一句话,小佳“噗地笑了起来,道:“卫东,开始说粗话了。” 侯卫东接过小佳的提包,小佳顺势就挽住了侯卫东的胳膊,就朝青林车位走去。 距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两人就站在车站阴凉外等车,侯卫东看了看车站在大钟,道:“五点钟发车,到了青林镇以后,还要爬山,上了山可能天已经黑了。”小佳担心道:“青林山是座大山吗,上次你说抓住了几个拦路抢劫的,好吓人。”侯卫东安慰道:“上次和派出所一起行动,抓了好几个人,现在安全不成问题。”他自豪地道:“这也有我的功劳。” 交谈了一会,两人这才减弱了初见面的客气感。 侯卫东在小佳耳边轻轻道:“想不想我?”“想。”“哪里想?”小佳看到侯卫东暧昧的笑容,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一下就红了,举起拳头,锤了侯卫东肩膀一下,道:“你这个坏蛋。” 上了车,车厢四处都是灰尘和垃圾,过道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座位旧又脏,小佳凑在侯卫东耳边道:“这车怎么让我想起《围城》里方鸿渐坐过的车。”侯卫东心情极好,道:“我们两人好幸福,坐的是古董车。”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汽车耸动着离开了车站,一路上,慢如蜗牛,出了城,又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一个面孔粗糙的女售票员下了车,扯着喉咙就喊道:“青林,最后一班车了,上车就走。”她声音极粗,耐力极好,效果不错,吼了二十分钟,拉了五个客人上车,车上的人就不耐烦了,道:“你这样走,到了镇上天都黑了,我怎么上山。”“上了五个了,还想上几个,快点开车。”“***,心好黑。” 售票员在车下面,听不到骂声,司机显然是久经风霜,这些意见对他来说就如毛毛雨,他完全置之不理。侯卫东和小佳正处于柔情蜜意中,只要两人能在一起,车快车慢又有什么关系。 摇啊摇,客车终于到了青林镇,夕阳已经被青林山遮住了,天空呈一种暗白色,格外的辽阔、壮观。 来到了山底,群山已经在夜幕下深沉起来,阵阵风来,树林发出了声音就如大海的波涛声一样。 小佳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色,即惊奇又有些害怕,她对侯卫东道:“你的防身武器带上没有?”侯卫东点点头,“我买了一把跳刀,可以放在裤包里,比以前那一把方便。” 侯卫东一只手牵着小佳,一只手握着跳刀,所幸月亮尚明,山路也照得清楚,两人带着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在月夜爬上了青林山,站在山顶,两人回望山下,只觉得森林如海,实在是深不可测,不知隐藏着多少强盗、野兽或是鬼怪,这才感到了害怕。 在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侯卫东牵着小佳,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小院子,上了山以后,小佳就以为回到了原始社会,看到这一幢小楼以后,就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还有楼,否则我真以为回到了解放前。” “我才来也不习惯了,住久了才发觉,在这清静之地,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正走到办公室门口,杨新春就从邮政代办点走了出来,由于侯卫东接过了她手中的扫把,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经营小店,打理邮政代办点,她就对侯卫东心存感激,见到侯卫东和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就高声地道:“侯卫东,这是你的女朋友们,怎么才回来?” 侯卫东就停下脚步,介绍道:“杨大姐,这是张小佳,我的女朋友,张小佳,这是杨大姐。”杨新春走到近处,对着小佳笑道:“这里条件不好,不知道住得惯不?”又夸道:“侯卫东,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在益杨上班吗?”小佳道:“我在沙州上班。” “侯卫东好福气,找了个沙州妹子。”杨新春热情地道:“你们才上山吧,吃饭没有,我煮了一大锅稀饭,侯卫东来端一盆。” 侯卫东也没有客气,道:“谢谢了,我等一会就过来端。” 杨新春走后,两人就上了二楼,侯卫东原本想把小佳介绍给同一层楼的邻居,但是高乡长家里已关了门,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电视声音,也就算了。 两人进了屋,侯卫东关了门,故意把前屋的灯打开,就拉着小佳进了后屋,当然,后屋就没有开灯了。 小佳在侯卫东的怀抱里,呢喃道:“我想你。” 长吻之后,侯卫东和小佳已倒在了床上,小佳安静地趟在床上,很快,她的衣裤就被脱了下来,听到“哗”地一声解皮带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小声点,要被人听到。” 小佳略为高亢的呻吟声音,让侯卫东如痴如醉,只是上青林的夜晚着实安静,他就一边用力,一边让小佳放低声音。 两人做爱的次数虽然不多,却极为和谐,当侯卫东感到一阵不受控制的快感袭来之时,小佳身体也极速扭动起来,几乎同时达到了高潮。 结束了爱之旅,侯卫东平趟在床上,小佳侧身而卧,就如一只乖乖的波斯猫。 忽然,一串巨响在房间晃荡起来。 小佳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声音?” 侯卫东一只手放在小佳的腰间,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爬山下坎,用力过猛,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买东西没有,快起来弄吃的。” “有菜、有鱼,有电炒锅、电饭煲。” 小佳完全是一个贤淑的小妻子,穿上衣服,来到了外屋,就开始忙活起来,侯卫东想帮忙,小佳道:“算了,你越帮越乱,站在一边陪我说话。” “哇,真没有想到,卫东还泡得有咸菜。” “不准叫卫东,叫老公。” “好,好,就叫老公,老公。” “哎。”侯卫东得意地道:“我去买了一个坛子,从高乡长家里要了一些老坛水,泡了姜和海椒,味道还不错。” 小佳抓了泡姜,慢慢切碎了,突然回头,眼里已有眼光闪烁,道:“老公,你受苦了。” 侯卫东心里也有些酸酸的,为了调节气氛,故意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我这点苦又算啥。”说到这,他又想起一事,道:“我去找田秀影要钥匙,今天晚上你住这里,我去睡招待所,这个地方封建,必须要注意影响。” 穿过了后院的假山和花园,侯卫东来到了伙食团,在池铭隔壁找到了田有影。 说明了来意,田秀影声音放得极大,“现在是什么时代,女朋友来了还住招待所,想得出来。”侯卫东解释道:“我们还没有结婚。” 池铭听到动静走了出来,道:“刚才杨新春就说你的女朋友来了,明天我做包子,给你们两人留几个。” 拿到招待所钥匙,侯卫东这才知道招待所就在四楼,他心道:“真是脱了裤子放屁,不过有小人窥视,也没有办法。” 他乐哈哈地杨新春家里端了一盆绿豆稀饭回小屋,小佳俨然一幅小妻子模样,家常鱼已经做好了,热腾腾地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满屋是醇厚醉人的温馨。 第六十四章 修路的疯子(十八) 今天下午强推,请朋友们多多支持!!再祝各位朋友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 吃过晚饭,侯卫东就来到四楼,将招待所的电灯打开,点上蚊香,再回到二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就用电饭煲烧了一锅开水,让小佳在走廊左侧的洗澡房里洗了一个热水澡,等小佳洗完,他就提了两桶冷水进去,“哗、哗”地冲了一个痛快。 洗过澡,两人清清爽爽地站在走廊上,吹山风,品青林茶,欣赏着上青林干净而纯粹的夜色,在不知名的小虫伴奏下,低低地聊着天。 “今天上午,我在沙州遇到了蒋大力?把你的电话留给了他。”小佳头发还是湿的,空气中有着洗发水若隐若无的香味,以及小佳特有的气息。 在沙州学院,侯卫东最好的朋友就是蒋大力,毕业之后,蒋大力便南下深圳,一直都没有消息,听到这消息,高兴地道:“哇,这小子在干什么,这么久了,一直联系不上他。” “对了,我忘记了,他给了一个传呼机号码,让你给他打电话。” 传呼机虽然不断在降价,可也要二千多元一个,分在县政府的刘坤就有一个,如今听到蒋大力也配上了传呼机,侯卫东连传呼机怎么用也不知道,就有些失败感,他暗下决心,“自古华山一条路,我在上青林,一定要努力拼搏,早日调回沙州。” 两人都说些琐事,可是,陈庆蓉和张远征就如两座大山,重重在压在了小佳和侯卫东心里,他们小心地绕开了这个话题,因为提起这事,就会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良好气氛。 山风顺着山沟吹了上来,远处的森林发出阵阵涛声,就如一曲雄传的交响乐,极富表现力,当人处于黑暗的森林中,这阵风,这种响声,会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远离了森林,处于安全的环境之下,森林、山风、兽吼、就变得让人心神俱醉。 “好美的夜晚。”小佳把头靠在了侯卫东的肩头上,道:“干脆,我调到青林镇来工作,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的。” 侯卫东心里感动,他抚着小佳的肩头,道:“傻女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调到青林这种穷乡僻壤做什么,不仅你父母不会同意,我也通不过。” “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能调回沙州。”侯卫东紧紧握着小佳的手,道:“你要相信我。” 聊着聊着,莫名的情愫又在两人身上荡漾,就如磁场的两极,强烈地吸引着对方。 拉了拉小佳的手,侯卫东道:“进屋吧,外面蚊子多。”小佳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故意道:“屋里热,外面凉快,就在外面多站一会。”说话之时,小佳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烫。 小佳洗了澡以后,就换上了侯卫东的宽大T恤衫,很休闲随意,这也方便了侯卫东,他自然不会客气,手就顺着衣服探了进去。 进了里屋,两人就拥抱在一起,小佳就轻轻哼着“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的调子,在窗外透过的月光下,轻柔地摇动着,慢慢地跳着舞。 十二点,侯卫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二楼小屋,上了四楼招待所,招待所灯光昏暗,由于很久没有人住,散发着一种非人的霉味,二楼与四楼,同样结构,住着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境界,不同的情调,带给人不同的感受。 第二天清晨六点,侯卫东早早就醒了,好容易看到后院有人走动,又过了一个小时,伙食团也热闹起来,工作组的人陆续来打开水,田秀影等单身汉就坐在长凳上喝稀饭、吃包子。 侯卫东就来到了伙食团,一进门,田秀影就用一种说不出眼光打量着他,道:“侯大学,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侯卫东在心里骂道:“这个长舌妇,吃多了没有事干。”脸上却是笑容满面,把钥匙递给田秀影,道:“田大姐,这是钥匙,谢谢了。” “昨晚睡得好吗?”田秀影笑得很暧昧。 侯卫东一本正经地道:“招待所很干净,就是有一个缺点,蚊子太多,下一次建议打点药水。” 田秀影见侯卫东满脸正经,没有回应自己的含沙射影,也就无趣,专心喝起稀饭,吃起包子。 侯卫东在伙食团借了盆子,端上热气腾腾的稀饭和包子,今天和往天不同,小佳就住在二楼,能给心爱的人端饭菜,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此,侯卫东脚上就如安了风火轮一样,蹬蹬地格外有力。 到了二楼,房门已打开,小佳对着化妆用的小圆镜梳头,见侯卫东进门,便嗔怪道:“卫东,怎么屋里镜子也没有一个。” 女人梳头,男人刮胡子,都是特别性感的动作,此时,侯卫东见到了梳头的小佳,禁不住又蠢蠢欲动。 小佳受到了突然袭击,使劲在侯卫东肩头掐了一把,道:“刷牙没有,快去。”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小两口迎着上青林初升的太阳,又充满活力地运动了一次,等到重新穿好衣服,收拾了房间,已接近十点。 从上青林场镇到沙州,大约在七个小时,上青林到下青林至少要半个多小时,青林镇到益杨县要三个小时,益杨到沙州还要三个多小时。 所以,侯卫东和小佳到高乡长家里坐了一会,就下了楼,准备赶往益杨县,小佳看到杨新春的邮局代办点,就给段英所在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侯卫东和段英有那到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听到小佳给段英打电话,就在心中暗自祈祷:“段英最好不在。”但是,事与愿违,电话打到化验室,接电话的人正好就是段英。 “我到了益杨,马上就要回沙州,老三,你到车站等等我,我一定要见你一面。” 电话另一头,段英爽快地道:“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两人就下山,小佳边走边说段英的近况,侯卫东只得不断地点头,他心中有些纳闷:“小佳有段英的电话号码,那么,段英也就有小佳的号码,她却一直没有提起此事。” 九月,依然烈火当头,公共汽车上自然没有空调,不过,四处透风的公共汽车,虽然灰尘扑面,却也凉快得紧。 侯卫东和小佳跳下汽车之时,只觉灰头土脑,小佳新换上的漂亮长裙在客车上受到了**,长裙本如清雅的青春少女,经过时间的摧残变得皮松肉肥,再无清雅之态,小佳受好,下了车就理着长裙,却无济无事。 段英一身红裙,打着一把小伞,在车站站台前亭亭玉立,在车站忙碌的行人中,就如一朵火红的杜鹃,格外地引人注目,她看到侯卫东,心里还是忍不住紧缩了一下,可是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使劲地挥着手,道:“小佳,在这里。” 小佳和段英见面极为亲热,拉着手就不放,“格、格、格”的话语就如机关枪一般,从两人口中迸将出来。 侯卫东只得在一边傻站着。 段英亲热地道:“小佳,今晚就不走了,就住我哪里。” “我们处长就象一个监工一样,特别是星期一早上,肯定背着手在单位大门口站着,我可不敢去迟到。”小佳知道段英单独住,又羡慕地道:“我好想单独有一间房子,哪怕只能摆一张床也行。” 段英闻听小佳的感慨,特别是一张床时,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往事,心中酸溜溜的,可是脸上神情依旧,笑道:“这房子也不是我的,只要主人回来,我立刻就要露宿街头。” 侯卫东到售票窗口去买到沙州的车票。 临上车前,段英知趣地走到了一边,小佳就紧紧地挽着侯卫东胳膊,道:“侯卫东,父母这个态度,让你受委屈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理解你父母,他们是真心为你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侯卫东强自镇定,笑了笑,“说不定我有个女儿,管得比你父母还要紧。” 第六十五章 修路的疯子(十九) 今日强推了,感谢大家支持,请朋友们多多宣传小桥的新书,感激不尽。www.65txt.com ………………………………………… 前往沙州的客车都是清一色的大巴,价钱贵,设施也最好,当然,票价也最贵。隔着玻璃窗,小佳使劲地向着段英和侯卫东挥手,虽然是对两个人挥手,视线却集中在侯卫东身上。 客车却如流水一样,终究是要走的,侯卫东专心致志地看着玻璃窗后面的小佳,这个无声的女子眼光中充满了爱恋,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时间更是无情,大客车叫了两声,终于还是绝尘而去的,望着渐渐启动的客车,侯卫东似乎觉得内心深处的珍宝也被带走了。 段英站在一旁热眼旁观,将两人的神情看得清楚,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等到客车彻底消失,段英关心地问道:“侯卫东,拿到图纸没有?” 侯卫东初入社会,从骨子里来说还很是正统,面对着段英,心里颇为不安,他顺着段英的话题道:“图纸拿到了,不过要等到内部意见统一以后,才能顺利开工,最先喊修路的是三个村,真要修路,村里干部的意见又不能统一,典型的一盘散沙。” 段英是早熟的女孩子,对人性的认识明显也比同龄人深入,她宽慰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特别是涉及利益的时候,更是原形毕露,修公路,涉及面广,你要有耐心。” 段英身上穿着的这一套红裙子,正是那日所穿,侯卫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又将目光转开。 远去的小佳就是一座墙,冷峻地立在了段英和侯卫东之间,两人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一时无语。 段英首先说话,她语气语调已恢复了正常,温柔地问道:“今天要回青林吗?” 侯卫东没有胆子再留在段英的宿舍,他连忙点头道:“要回去,明天有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要回去就早些走。”段英也没有挽留侯卫东,只是陪着他买了票,当客车消失在视线里,她再次叹息一声,离开了汽车站。 星期一,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自从毕业,侯卫东就直接面临着生存的压力,国事和天下事太缥缈,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把注意力缩小,放在现实问题上,这或许就是每一个心怀理想的毕业生必然要经过的心路历程。 对于侯卫东来说,长期目标暂时没有,中期目标就是三年内调入沙州,短期目标就是修好公路,在青林镇冲出一条血路。 有了这个短期目标,侯卫东在上青林场镇的生活也就不觉得难过,他在早早地起了床,在街上的姚家馆子吃了一碗面杂酱面条,这是他第一次在上青林姚家馆子吃面条,谁知味道好极了,接连吃了两碗杂酱面,这才抹着油嘴回到了办公室。 泡好了绿茶,侯卫东就提着扫把开始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办公室和会议室平时很少有人用,也就是侯卫东专用,他一边打扫一边自嘲道:“谁有我牛,刚刚参加工作,就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有一间会客室,比党委书记的办公室还要牛。” 打扫完办公室,刚坐在办公室喝了两口清茶,粟镇长就带着两个陌生人走进了院子。 粟镇长个子矮小,却谈吐亦不俗,思路清晰,敢于决断,很有些个人魅力,因此,见到粟镇长进来,侯卫东立刻站起来,取出干净的茶杯,张罗着给三人泡茶。 粟镇长介绍道:“这就是侯卫东,是个能干人,你们两人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 其中一位就抱了抱拳,道:“侯卫东,久仰大名。” 粟镇长指着这人道:“这是欧阳大学,从西南农业大学毕业的,在国土办工作,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欧阳林笑呵呵地道:“侯主任,请多多关照。” 侯卫东连忙道:“别开我的玩笑,我是新人,要多帮助我。” 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就笑道:“侯大学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我和欧阳林当然就是你的部下。” 粟镇长又介绍道:“这是农办的赵登云,在部队当过连长,他也是被抽到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 简单说了两句,粟镇长安排道:“侯大学,你去将高乡长和所有的驻村干部全部叫过来,在这里开一个短会。” 等到高乡长、李勇、郑发明、段胖娃等人来到会议室,粟镇长便坐上了会议室的上方,道:“大家不要讲话了,今天开一个短会。” “星期六,马县长主持召开了大会,传达了沙州新市长杨大全的指示,杨市长指出,沙州做为地级市,交通状况与其地位极不相称,94年将是交通建设年,市里将主持修建沙州的外环线,这个外环线将益杨、成津、吴海、临江连成一个大圈,形成交通环状结构,实现一小时沙州。” “93年下半年,沙州政府将对全市交通现状进行调查,进行详细规划,94年就正式启动交通建设年。” 粟镇长说到这里,看了侯卫东一眼,道:“针对上青林公路问题,秦镇长特地向马县长作了汇报,马县长很感兴趣,强调这是惠及七千人的大好事,同时也是开发青林山的大事,要求青林镇要把上青林公路作为一项大事来抓,昨天下午,镇里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专门研究了上青林公路建设问题。” “公路建设必须依据图纸严格施工,从独石村上山,然后到尖山村,过了场镇,再到望日村,然后,再从望日村往下连接下青林的公路,形成一个环路。” 几个驻村干部听到这种设想,都兴奋起来,若以环路进行施工,则独石村和望日村的矛盾就不复存在。 高乡长就在一旁道:“这样走,工程量太大,镇里出不出钱?如果镇里不出钱,恐怕难办。” “镇里已向县政府打了修路的报告,请求财政解决一部分资金,不过,上青林公路只能算是乡道,县里是否出钱,还是一个未知数,镇里将在明年拿出一部分经费,仍然采取以奖代补的方式,补助修路。” 粟镇长强调道:“修路主要还是得依靠上青林老百姓,集一部分资,动用一些积累工和义务工,争取早日把公路基础拉出来。明天,秦镇长上来召开上青林片区镇、村、社三级干部会,专门进行修路动员,同时交待政策,统一思想。” 开完小会,粟镇长就带着侯卫东、欧阳林和赵登云,前往独石村,在秦大江家中吃了午饭,便沿着设计公路下山查看路线。 走了一身臭汗,一行人来到了国有林和集体林交界处,这是一个重点地段,按图纸设计,将是一个大弯,几个人取出图纸,对着地形就开始指指点点。 秦大江对着一个坟堆道:“这个坟是李老头家的祖坟,好几个阴阳先生都说这个地方风水好,李老头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城里头上班,大儿子在沙州市统战部,小儿子在临江县政府,女儿在沙州中学教书,李老头以前就放出过风,修路不准动他家里的祖坟。” 侯卫东没有基层工作和生活的经验,虽然知道祖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可是并没有切身体会,心中也没有过于在意。反而是粟镇长,他站在几个石碑前,看着打扫得干净的大坑堆,道:“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别想在这修路。”一声巨吼在侯卫东耳边响起,震得他隐隐发痛。 “这是我们老李家的祖坟,那个人敢挖,我就要和他拼命。”一个瘦削的老头,裤脚挽在腿弯处,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 “老李,你看这地形,那一壁是一坡石山,如果不拐弯,根本上不了山。” 秦大江所指,正是设计中的一处大弯,大弯所在,是乱蓬蓬的草堆,还有一些坟包,侯卫东暗自诧异,心道:“这个乱坟堆,关这个老头什么事情。” 李老头的脑袋摇得如拨郎鼓一样,道:“这是我们李家的祖坟,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挖了我家的祖坟,青林山这么大,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 粟镇长就解释道:“这条路线是经过交通局勘察的,施工难度最小,路线最近,老李,修公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要支持。” 秦大江就在一旁介绍,这是镇里的粟镇长。 李老头固执地道:“管他什么镇长,就算是县长、市长来了,也不能动我家的祖坟。” 第六十六章 修路的疯子(二十) 与这个固执的李老头一时也说不清楚,粟镇长也就不想去他过多争论,就带着人离开了大弯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秦大江,李老头祖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在公路开工之前,将这件事情处理好,另外,修公路肯定不止涉及一处坟地,所以,李老头这事也不能随意提高标准,大家一碗水端平,免得以后矛盾更大。” 秦大江点头道:“我算了算,光是在独石村,至少就有七、八个坟,这是一个大问题,只是李老头这个坟特殊,好几个阴阳先生都说他这个坟风水好,他肯定不愿意搬坟。” 粟镇长道:“李光中是沙州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应是一个懂道理的人,听说他和你是同学,能不能通过他来做做工作。” 秦大江笑道:“李光中每年都要回来烧香,虔诚得很,要让他来做工作,只怕很难。” 粟镇长又对侯卫东道:“你是独石村的驻村干部,村里遇到困难,你要主动出面解决。” 侯卫东表态道:“粟镇长放心,就算磨烂嘴皮,也要将事情解决好。” “欧阳林,你是国土办的,也是修路领导小组的成员,要协助侯卫东解决问题。” 欧阳林走得满脸是汗,清秀的脸上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一条泥印,听了粟镇长安排,他笑道:“国土办人手紧,我手头压着二十多个件,还有,十月就要开始土地普查,恐怕到时我抽不出时间。” 国土办是另一个镇长吴友强分管,今年任务也确实重,粟镇长知道其有难处,但是他还是打断了欧阳林的解释,道:“修路领导小组成员是由秦镇长定的,在没有换人的时候,一周必须要到公路上来三天,欧阳林,你是大学生,要象侯卫东学习,不要学苟林,象苟林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粟镇长在镇里颇有几分威信,也是镇里面的党委委员,在镇里颇有威信,欧阳林被批评了几句,不再说话,只是点头答应。 中午在秦大江家里吃饭,由于粟镇长在,伙食就比平时开得好一些,秦大江屋里人专门去池塘里打了二条鱼,做了一道流行的火锅鱼。 侯卫东到独石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秦大江家里吃饭,总是让其破费,心里就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因为第二天要在上青林老场镇开片区三干会,侯卫东要打扫卫生,他就没有多喝,但至少也喝了半斤以上,粟镇长和秦大江都是好酒量,两人就在数次喝酒,都没有分出胜负,今天两人心情不错,又较起劲来。 吃了最后,桌子上就只剩下粟镇长和秦大江了。 侯卫东和欧阳林就搬坐在屋檐上聊天,两人都是大学生,先聊了一会各自学校及专业,然后,侯卫东发出感慨,“秦书记真是大公无私,每次我们下村,都是在他家里吃,这样吃下去,他一年的工资恐怕早就被吃完了。” 欧阳林听罢,脸上笑得灿烂无比,道:“侯老弟,你没有搞懂,到秦书记家里来吃饭,村里是要付钱的,独石村江主任家里那位,做菜水平太低,实在是难,因此,村里来人来客都是安排在秦书记家里。” 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欧阳兄,我才到青林镇,很多事情不懂,你要多指教。” 欧阳林喝了三两多酒,已经有些兴奋,就神秘地道:“你莫看到青林镇小,人事关系很复杂,你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要被误伤了,”看着侯卫东认真的神情,欧阳林唾液横飞,道:“现在的领导整人都很有水平,你认识苟林吗,他在镇里无事可做,无人理会,变成了一个影子,被边缘化了。” 侯卫东知道苟林在镇上的印象不好,可是没有想到他处于这种地位,同是大学生,他不禁对苟林很是同情,道:“苟林到镇上工作也就一年多,到底做了什么,会被领导边缘化。” “说白了,也就是一些小事,苟林的主要问题是还把镇政府当成学校,自由散漫,迟到早退,发牢骚当愤青,工作丢三落四,去年底镇里发起计生战役,他当时还在计生办,不请假,陪女朋友跑出去耍了三天,把分管计生的晁镇长气得吐血,随后就被踢出了计生办,现在就在农技站里混日子。” 计生办虽然工作辛苦,却是待遇比较好的部门,而农技站这几年日渐走下坡路,苟林由计生办调到了农技站,算是一种惩罚国。 欧阳林心里道:“不仅是苟林,你其实也被边缘化,只是这家伙能力出众,虽然远在青林山上,却在镇里很有些名声。” 欧阳林没有明说,侯卫东突然也想到这个问题:“我被发配到上青林乡,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边缘化。”想到了这一点,侯卫东如刺在喉,心情沉重了起来。 回到了青林老场镇,粟明副镇长、欧阳林、赵登云等人就下了山,高乡长就组织侯卫东、杨新春、田秀影、李勇、段胖娃等人一起打扫四楼的大会议室。 欧阳林的话,就如一块石头,压在了侯卫东心头,让他很不是味道:“又没有得罪镇里面的领导,为什么要把我发配到青林山上,为什么要将我边缘化。” 石头如山重,尽管侯卫东尽量控制,脸上还是带出些情绪,高乡长和田秀影两人就开着有些咸湿有些粗俗的玩笑,段胖娃和李勇谈论着昨晚的牌局,杨新春拉拉杂杂地讲些生意上的小事,侯卫东则只是淡淡地听,想着自已的心事。 田秀影是女人家,又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女人,观察力也相应地发达了一些,她觉察到侯卫东不怎么说话,就开玩笑道:“侯卫东,女朋友走了,就没精打彩了,现在正流行家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施飘飘,干脆在上青林山再找一个。” 侯卫东没有心思和田秀影开玩笑,就敷衍道:“我胆子小,耳朵又粑,不敢搞这些事情,段胖娃和李勇比我有经验。” 果然,田秀影又把火力集中到了段胖娃和李勇身上,三个人就热火朝天地开起了荤玩笑,有的还很露骨。 伤感就如一场春雨,来时不知不觉,去时更是轻手轻脚。 侯卫东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人死卵朝天。”说了五遍以后,忧郁就慢慢地消失了。 第二天,原本九点开的会,等到九点半,村社干部这才到齐,主席台上,秦飞跃一头自来卷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就如国庆盛大阅兵时整齐的步军方阵。 “南巡讲话以后,益杨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半年财政收入就突破了六千万元,看来今天一定能够突破亿元大关,想想八十九年,益杨县的财政收入才四千五百万。 秦飞跃举起右手,笔直地竖起食指,在空中点了好几下,道:“三年时间,财政收入就翻了一翻,真是了不起的成绩。” 扯了半天,才绕到修公路的事情来,秦飞跃道:“上青林各村有修公路的意愿,镇里面是支持的,准备把修路一事列入94年的民心工程。” “这条路,先到独石村,到上青林老场镇,再到尖山村和望日村,然后从望日村往下修,这样,山上的路和山下的路就完全连接在一起了。” 听了这个方案,三个村的村社干部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气氛很是热烈。 第六十七章 修路的疯子(二十一) 秦飞跃口才好,讲话颇有煽动性,讲完大道理,秦飞跃就开始点名。www.65txt.com “唐桂元,这样修,你同不同意?” 唐桂元是有名的焉人,坐在长椅子上,等了半天,才道:“我听镇里的安排。” “曾宪刚,你说。” 曾宪刚早就倾向于东线,大声道:“没有问题,只是公路要早些修起来,冬天到了,天天下绵雨,就没有办法施工了。” “贺合全,你的意见?” 贺合全是望日村的党支书,前几天,为了争取从西端通车,贺合全和村主任孙虎专门跑到镇里,找了书记赵永胜和镇长秦飞跃,提出了从望日村接通公路的要求,他们提出:“如果不能先从望日村接通公路,不管投工或是集资,望日村都不参加。” 新方案虽然仍然要从独石村先修路,可也达到了望日村的部分目的,回答道:“镇里的方案很好,我同意这个方案,镇里面还是要出点钱,不能光是说得热闹。” 秦飞跃又点了几人,见基本达到了效果,道:“镇财政很紧张,教师工资都拖欠着,如果真是等着镇财政出这笔钱,这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好。” “上青林公路主要靠自力更力,集七千人的力量,有钱出钱,无钱出力,等公路修好以后,镇里就采取以奖代补的形式,给各村一定的补助,我在这里申明一句,补助是毛毛雨,主力还是靠大家。” 各村的头头都知道镇里经济困难,也没有指望着秦镇长出这笔钱,镇长能够亲自出面组织修路,也算是不错了。 等到各村的干部朝农经站旁的馆子走去,秦飞跃又把粟镇长、高乡长以及侯卫东、欧阳林等人留了下来,他坐在会议室上面的椅子上,抽了一口烟,道:“各村的争议基本上解决了,具体就由粟镇长来领头操作,由于目前财力有限,青林公路只能修成机耕道,是那种大型的机耕道,以后稍加改造,就可以打水泥路面的,这是粟镇长提出来的意见,我觉得很好,要给各村讲清楚,虽然是泥结石路面,但是宽度要留够,以后就好打水泥路面。” “粟镇长,你是具体负责人,你也讲两句。” 粟明接着秦飞跃的话题,道:“现在镇财力不足,并不代表以后,我去年到南方和山东走了一趟,他们的公路建设搞得如火如荼,我们迟早要朝那个方向发展,青林山上多石头和煤炭,以后重车肯定多,所以,我们工作要有前瞻性,虽说修的是机耕道,但是一定要严格按图纸施工,路的宽度最好能有六到八米,路肩、路沿和水沟都要齐全,这样就为将来硬化打下基础。这一点要给社员讲清楚,免得舍不得土地,做起事来小手小脚。” 开了小会,一行人就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村、社干部都喊侯卫东为“侯主任”,热情地敬酒,侯卫东耿直地喝了二十多杯酒,好在村里面都集中精力去对付秦镇长和粟镇长,也没有过多注意到和侯卫东纠缠。 这一次片区三干会,是一次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干净利索地解决了独石村和望日村的争论。 侯卫东曾经为了调和三个村的矛盾,动了不少脑子,效果却并不太好,而秦飞跃一出马,政策一宣布,所有争执就烟消云散了。 “到底是人微言轻,磨破了嘴皮,顶不上镇长开个会。”侯卫东又有些沮丧,可是又一想,秦飞跃代表的是青林镇政府,背后有靠山,说话自然有分量,底气足,村里人也容易相信,自已白丁一个,简直是空口说白话,工作难度大,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一想,侯卫东心里也就稍稍平衡。 吃过饭,侯卫东还是将秦镇长等人送到了山口,在下山之际,秦飞跃拍了拍欧阳林的肩膀,打了一个酒嗝,道:“欧阳林,工作不错,但是,和侯卫东相比,还缺乏点闯劲,你要向侯卫东学习。” 侯卫东赶快谦虚地道:“秦镇长,我哪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 秦飞跃一本正经地道:“欧阳林的工作条件比侯卫东好得多,侯卫东能在这种环境下,主动开展工作,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并与村里的同志打成一片,真是值得欧阳林学习。” 欧阳林原来是笑眯眯的,见秦飞跃说得严肃,慢慢地就不自在了,“我以后多向侯卫东学习。” 受到了镇长的亲口表扬,这让侯卫东一扫郁闷的心情,等到秦飞跃、粟明、欧阳林一行下了山,侯卫东恨不得马上就到村里面去,解决李老头坟场的问题,只是独石村的秦大江书记和江全德主任,似乎都喝麻了,侯卫东就忍住了内心冲动,安心地坐在办公室看《人民日报》。 自从在老场镇成立了邮政代办点,报纸的传送就及时多了,以前日报都变成了变月刊,现在日报变成了变周刊,更重要的是,邮政代办点安装了程控电话,一部程控电话,将沙州和益杨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正因为此,侯卫东尽管接替了杨新春的杂活,他还是很感谢杨新春和她的邮政代办点。 看了几期新到的报纸,侯卫东渐渐从虚荣心中摆脱了出来,一个问题又浮出水面:“到底谁要发配我,谁在有意无意让我成为边缘人?还有,另外九个不知混得怎么样?” 想来想去,让人心烦,也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最后,侯卫东干脆把所有的心事扔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挖掉别人的祖坟。 第二天,根据粟镇长的安排,欧阳林和赵登云将与侯卫东一起,前往独石村,扫清修路的障碍。 侯卫东早早就起了床,等到十点过,欧阳林和赵登云这才上了山,三人到了独石村,已经接近十一点,秦大江见到他们,就道:“欧阳大学,赵军官,硬是来吃午饭。” 欧阳林和秦大江很熟悉,也不生气,道:“早上七点就起来了,到办公室坐了一会,给主任请了假,再把今天要办的件交办了出去,一点空都没有歇,紧赶慢赶就上山。” 这也是实情,秦大江心里明白,他道:“那我们赶快下山,找到李老头,再去给他说说。” 想起李老头,欧阳林心中就有气,他道:“李老头无非就是想要钱,多给他几百,就解决问题了,思想工作还是没有钱管用。” 秦大江不同意欧阳林的说法,“欧阳林,你想得简单,一是迁坟不能随便提高标准,第二个是李老头的祖坟风水好,他家出了二个干部,要想挖掉这个好风水,李老头肯定跟你打八架。” 果然,李老头看见秦大江等人,提起锄头,就朝坡上走,根本不和秦大江交谈。秦大江追上去,李老头丢了一句,道:“谁敢挖老子的祖坟,老子就要杀人,大不了一命赔一命。” 第六十八章 修路的疯子(二十二) 李老头长着一幅中国老农的典型相貌,身体瘦小,面皮就如核桃,充满着纹路,又特别地坚硬,他发了狠话以后,就用锄头使劲地挖土,似乎这土地和他有深仇大恨,秦大江和赵登云等人轮番给他做思想工作,他闷头干活,将这些劝解当成身边的蛛丝,根本不加理睬。www.65txt.com 李家堂客也跟了过来,她是一个头发完全白了的农村妇女,脸稍有些浮肿,慈眉善目地跟在男人后面,默不作声。 欧阳林在国土办工作,这种事情见得多,他悄悄地把侯卫东拉到了一边,道:“这是一个倔老头,干脆多加了一点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肯定能让李老头搬坟。” 侯卫东摇头道:“加钱不现实,加了钱,以后遇到迁坟的事情,要价只能越来越高,还有,我打听过了,这个李老头是个老迷信,认定他这家祖坟风水好,态度很坚决,给钱也可能也达不到目的。” 欧阳林哼了一声:“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办不到,只是价钱不够。” 侯卫东低声道:“镇里根本不可能出高价,出了高价,以后如何了得。” 其实欧阳林懂得这些事情,从工作角度上来说,他比侯卫东了解得还要深,可是,他不愿意把时是耽误在独石村,就想鼓动侯卫东提高价钱。 秦大江等人磨了半天牙,而李老头还是在地里不紧不慢地劳动,秦大江终于发火了,声音也高了,“老李,你的儿子也是共产党员,还是领导干部,要带头作出表率,如果因为你家的祖坟,影响了修公路,上青林七千人,每天骂你祖宗一句,也有七千句,看你的祖宗受不受得了。” 祖宗,就是李老头的逆鳞,他立起身来,把锄头在地上敲得绑绑响,“秦大江,你好歹还和我家光中称兄道弟,这几年光中为村里做的事情也不少,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大江口气软了软,道:“老李,这公路弄了好几次,你也知道,趁着现在大家心劲齐,就要把公路先修起来,明年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晓得,所以,你一定要支持工作。” 赵登云接了一句:“修路是造福上青林所有人的大好事,老李肯定会支持的,以后公路修好了,李书记的车就可以开到家门口,也方便你们一家。” 秦大江又道:“李世华是党员领导干部,肯定支持修路。” 李老头还是不松口,又道:“修路我支持,出钱出力都愿意,反正有一条,不能动的祖坟,公路只要不过我家祖坟,我出双倍价钱,说话算话。” “李光中在外面上班,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欧阳林与李老头没有交情,对其背景也不清楚,威胁道:“好话说了一箩筐,再不听,我们只有强行进场。” 李老头眼一瞪,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别想打我家祖坟的主意。” 第二次劝说工作就不欢而散,回到了秦大江家里,大家一边喝洒,一边商量着如何解决李老头的祖坟。 商量了半天,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就三种,一是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并通过其子女一起做工作;二是暗中增加迁坟费用;三是强制迁坟。 这三种办法,或是没有效果,或是不可取。 秦大江倒了一盆酒出来,道:“我前天到镇里面,给李世华打了电话,他表态支持修路,并答应去做李老头的思想工作,从今天这种情况来看,他的态度,哼,难说。” 赵登云就道:“办法总是有的,侯大学是修路领导小组的办公室主任,又住在山上,你要多想想办法。” 欧阳林是个乐观的人,他从外面洗了手回来,道:“不说这些事情了,大家喝酒,醉了,睡了,办法总是想得出来的。”他在屋外听到了赵登云的话,也对侯卫东道:“侯主任,老赵说的是实话,我们两人都在下青林,上来一趟不容易,即费马达又费电,这事你就盯紧点,如果需要我们两人上来,你就给办公室打电话。” 侯卫东心道:“怎么这两人都是一个腔调,就想把事情扔给我。”可是,修路一事毕竟是他引出来的,如今又安了一个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再大的难题也只有把他扛住,侯卫东想了想,诚恳地道:“我才参加工作,工作经验少,解决问题的点子少,这种棘手的工作,还请两位前辈多多指点,跑路的事情,就由我来办。” 赵登云是军队干部转业的,到地方几年,由不适应渐渐地适应了,此时见侯卫东说得实在,也觉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有些不太好,就道:“侯主任,你也不要谦虚,有事情就说一声,我和欧阳林一定会上来。” 吃罢酒,大家也就作鸟兽散。 工作不过一个多月,侯卫东酒量又得到了提升,半斤酒下肚,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只是稍为兴奋一些。 哼着“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侯卫东走进了院子,他一眼就看见办公室外面的小屋打开了,这是习昭勇的警务室,挂着牌子,这是第一天打开。 侯卫东就好奇看了一眼,就见习昭勇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旁抽烟,在他对面蹲了一个人。 习昭勇看见侯卫东在外面探了一下头,就招手道:“侯卫东,进来,这两天在干啥,怎么没有见到你。” 桌子上摆了几张纸币,一本烂书、从封面看是一本算命的书,还有一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以及一些破烂。 由于习昭勇不是镇里干部,侯卫东说话就直接多,还有一丝自嘲,“还是修路的破事,明年益杨是交通建设年,上青林公路搭了一个顺风车,得到了镇里面高度重视,现在办起事情就顺利多了。” 习昭勇当过兵打过仗,胆子大,眼界高,一般的乡镇干部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在上青林乡,他唯独看得起侯卫东,道:“今天捉了一条菜花蛇,三斤多重,下午一起打牌,晚上在我家里吃蛇肉。” 侯卫东喝得高兴,就满口答应,“行,好久去。”习昭勇道:“捉了一个算命的,我把正事办了就喊你。” “你给我蹲着,你给我算一命,看你算得准不准。” 那名蹲着的人正想站起来,被习昭勇吼了一嗓子,又蹲下了,他胡子留得老长,想必平时也是仙风道骨,此时可怜巴巴地道:“政府,算命是骗人的,就找点零花钱。” 习昭勇听到这里,知道这人肯定被劳教或是劳改过,因为这两个地方的人,动辄称政府,道:“你被判过刑,是不是?” 算命人老实地道:“前年才出来。” “什么罪?” 算命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强奸罪。”强奸犯在监狱里也是最低等的犯人,算命人为了这处罪很吃了些苦头,他道:“出狱后,我就靠劳动生活。” 习昭勇笑道:“算命也是劳动?” 算命人讨好地笑道:“政府,我只会算命。” 第六十九章 修路的疯子(二十三) 在习昭勇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算命人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他偷偷地看了习昭勇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政府,我刚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骗人,身上只有二十五元钱,对了,还有一包烟,全部上交,你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以后不到上青林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习昭勇皮笑肉不笑地道:“还,给你留五块钱,跟我来,我们到敬老院去,你的钱和烟就算孝敬五保户了。” 算命人一脸苦相,道:“我还没有吃饭,政府宽大,能不能给我留十块,我好吃碗豆花饭。” 习昭勇怒道:“龟儿子还要讲价钱,要讲,关你小间。”算命人也就不再言语,一张脸却变成了苦瓜。侯卫东忍不住问道:“既然会算命,就帮我算算。” 算命人抬头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位政府天庭保满,三年之内肯定要升官。” 习昭勇踢了算命人一脚,道:“废话,三年之后,如果没有升官,到鬼地方去找你。” 经过算命人这么一闹,侯卫东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回到了房间,躺在了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可是,房间里充满了小佳的气息、声音甚至是体温,让他心神不定。 “三年回沙州,真能回去吗?” 想到了小佳,侯卫东就想起在沙州给陈庆蓉的承诺,尽管当时说得斩钉截铁,可是从现在的境遇来看,莫说回沙州,就算是调回青林政府,也不是一件易事。 “打扫办公室,修路,费尽心力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何意久?” 侯卫东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就全身松散地躺在床上,带着些酒劲,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和小佳一起在湖边散步,湖光山色,风景如画,可是在小道的前方,站着院长济道林,他是分管学院工作的,曾经多次告诫学院的主要学生干部——在校期间最好不要谈恋爱,侯卫东是校系两级学生会干部,与济道林也比较熟悉,见到济道林站在前面,立刻要往后退,但是回头之际,又见到了陈庆蓉和张远征在后面,侯卫东和小佳慌不择路,就扑通跳进了河里。 侯卫东见小佳慢慢地向下沉,就拼命地向小佳游过去,想救她起来,可是他手脚皆无力,无论如何游,也到不了小佳身边,眼见湖里飘起了小佳的长发,他惊恐万状地喊叫着。 被习昭勇抓住的算命先生在岸边跳着脚拍着手,大笑:“侯卫东,我给你算一命。” 被吓醒以后,侯卫东猛地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冷汗直流,看到眼前的真实景物,侯卫东这才清醒了过来,想着梦中的情景,就如一匹受伤的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走了无数圈,侯卫东站在窗边,看着后院的落寞的假山以及假山上同样落寞的小草,对自己道:“想这么多有屁用,先把手里的工作干好再说。” 带着些自虐的心情,侯卫东关上门,一个人就朝了李老头哪里走去,他苦思良策,却也没有历害的手段,站在山坡上,远远地就看到李老头的破烂的石房子,石房子有一个中年人在进出。 由于上青林山上不通公路,修房子如果用砖,运输的费用就和材料钱相差不多,所以,山上很多人家就地取材,用石头来修房子,石头房子当然就不太齐整,安全性也不如砖房。 侯卫东看着这座石房子和中年人,心道:“这个中年人想必就是沙州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既然能当上沙州的领导,想必也是通情达理的。” 带着一线希望,侯卫东就朝李老头走去。 在房门口,侯卫东招呼道:“李大爷在不在家?”李老头从屋里走出来,见是镇里面的干部,就气鼓鼓地道:“这位干部,不要来劝我,没有用。” 李老头说了一句,就不再理睬侯卫东,径直回了屋。侯卫东厚着脸皮,道:“李大爷,你听我给你讲说。” 一位中年人从堂屋走了出来,问道:“这位同志,有什么事情。” 从中年人的穿着及相貌,侯卫东断定此人就是李老头的大儿子李光中,就礼貌地道:“李部长,你好,我是独石村的驻村干部侯卫东,有一件事情想跑你汇报。” 李光中听说是驻村干部,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他站在门口,自顾自地抽了一口烟,道:“请问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感到了李光中的居高临下,他不卑不亢地道:“上青林准备要修公路,根据专家的设计,公路要从青林林场往上走。”他指了指李家祖坟方向,道:“从这个方向上山。” 李光中四十来岁,穿了一件雪白发衬衫,很有些领导风度,他淡淡地道:“修公路是好事,我是支持的。”话未说完,屋里就传来李老头的声音,“他们修公路,非要从祖坟过,秦大江不是东西,欺负我们李家。” 李光中客气地道:“中国人传统就敬重先人,如果要挖掉祖坟,我父亲会很难接受,能不能改一改设计,不从这里通过。” 侯卫东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公路是请正规的单位来勘察和设计的,主要是考虑山形,李部长,你看这边山形,两边都有陡崖,而且是大块的硬石头,根本无法修路,如果要改道,最少都要多花一倍的工作量。” 李老头走到了门口,道:“这位干部,就算你说翻了天,都不得行。” 这时,屋里响起了一阵钤声,李光中转身回屋,从屋里取出来一个大哥大,他站在门外,当着侯卫东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赵书记,你好,怎么想起我了。” “不用派车过来,我带得有车,好,好,晚上我到益杨来。” 大哥大要一万多元钱一个,镇里面只有镇长秦飞跃和书记赵永胜两人才佩有大哥大,看着他打电话的样子,侯卫东在心里骂道:“有个大哥大就了不起。” 李光中打完电话,随口道:“益杨县委赵书记真是客气,早上他的驾驶员看到我的车,就约我晚上吃饭。” 侯卫东在李家父子面前碰了一根软钉子,悻悻而回,爬上了山坡,他仔细看了看李家老屋,无奈地道:“真是一根老四季豆,油盐不进。” 数次做工作,都没有效果,激发起了侯卫东的好战情绪,他上了坡,也没有回家,径直跑到了秦大江家里。 秦大江穿一件背心,正在后山上打石狮子,这是一个半成品,狮子的头部形状已经出来了,地上还摆着两对小狮子,眼睛、皮毛等都颇为精致。 “怎么不打大狮子,大狮子可能还要值钱些?” 秦大江放下手中的工具,喝了一大口水,道:“没有公路,这些狮子只能由马帮驮下山,狮子大了就没有办法,如果路修好了,我就开始做大狮子,在广东,一对大狮子要值几万元。” 侯卫东坐在石狮子上,道:“我又到李老头哪里去了,思想工作一点用都没有。” 秦大江也没有好办法,道:“这李老头认死理,总认为他的祖坟风水好,我们现在是狗咬乌龟,找不到地方下口,实在做不通工作,老子就硬来。” 硬来,说起来轻松,做起来还真难,李光中是从上青林走出去的干部,在益杨县上农业局长的时候,曾经为上青林乡办过不少好事,真要挖他家的祖坟,还真下不了手。 第七十章 修路的疯子(二十四) “任何人都有弱点,这个李老头有什么弱点?” 回到了自已的家,侯卫东做任何事情,都在想着如何解决坟地问题,却别无良策。www.65txt.com 晚上,又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在梦中,自已搂着一个长发女子在舞厅里旋转,慢慢享受着浪漫十分钟,这个梦十分真实、细腻,梦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个女子的温润身体以及长发擦到脸上的骚痒,只是,这个女人的面貌不甚清晰,无论侯卫东怎么用力,也仍如雾里看花。 “午夜的收音机,还在重复那首歌。” 舞厅播放着一支熟悉的老歌,旋律中有一丝忧伤,侯卫东与梦中的女人越抱越紧,眼看着就到了喷发边缘, 突然间,习昭勇和那位算命人神秘地出现在侯卫东面前,随后,一队日本兵挺着刺刀从舞厅外面冲了进来。 侯卫东拉着长发女子拼命地跑,到了一个山口,毫不犹豫地纵身往下一跳,身体就在空中飘啊飘,落在了数百米远地方,安然无恙。 只是落地以后,那白衣女子却没了踪影。 从梦中醒来,侯卫东犹自在发呆,这个梦在情节上如此地荒诞,细节上却无限接近真实,而且,一天两梦,小佳和长发女子各出现一次,算命人的肮脏身影却接连出现两次。 “这个***算命人,总是扰人清梦。” 侯卫东骂了一句,突然,他灵光一闪:李老头既然是一个老迷信,那我们以毒攻毒,以迷信对付迷信,就找一个风水先生去劝说李老头。 这个想法一出现,侯卫东就兴奋起来,他下了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开始策划方案,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还是耐着性子将办公室打扫干净,就等着习昭勇起床,等到九点,侯卫东跑了几趟,终于看到习昭勇的房门打开了。 习昭勇只穿了一件短裤,他在房间里做了五十个虎卧撑,又玩了一会铁哑铃,头上正冒着热气,听到侯卫东的请求,奇怪地问:“什么,要找那算命的,找他干什么?” 等完侯卫东解释,习昭勇忍不住笑了起来:“侯老弟,你还真是犟拐拐,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个算命的刘半仙,早就被我放了,现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侯卫东有些失望,道:“不知这附近还有没有半仙?” 习昭勇用毛巾揩了揩身上的汗水,道:“这附近的半仙,多半和李老头熟悉,要想办成这事,只能找外地人。”看着侯卫东失望的表情,习昭勇笑道:“今天下青林赶场,这家伙是老油条,说不定又溜到了下青林。” “习哥,我们这就下去找他。” 习昭勇有些不愿意,侯卫东就抱拳道:“习哥,帮帮忙吧,这李老头只有半仙一类的人物才能对付,中午我请你喝酒。” 习昭勇是一个爱恨不假于颜色的人物,他看得起侯卫东,也就不掩饰对他的友好,“好吧,我刷了牙就下山,侯老弟的事情,当哥哥的一定帮到底。” 下青林场,人来人往,热闹得紧,赶场的人们将公路堵得死死的,拉煤的大车在人群中缓慢地穿行着,速度就如爬行的蚂蚁一样。 习昭勇和侯卫东两人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到了最偏远的场口,习昭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算命人,他似乎洗了澡,脸上的长须看上去很是飘逸,正拉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掌,一脸高深地侃侃而谈。 等到他接过女子递来的钱,习昭勇和侯卫东就出现在他的背后,习昭勇拍了拍算命人的脑袋,道:“邢半仙,今天生意如何?” 邢半仙摸了年轻女子的手,还赚了二十元钱,正在高兴的时候,头上被人从背后重重地拍打了两下,他恼怒地抬起头,就看到“政府”皮笑肉不笑的脸。 “我没有做什么,坐在这歇脚。” 按照事先计划,习昭勇取出手铐,哗地套在了邢半仙的手上,道:“你这个139,又在做什么?” 刑法139条是强奸罪,在监狱里,139就代表着强奸犯,139在监狱里地位也极低,凡是被命名为139的犯人,除了被欺负以外,还干着监狱里的脏活、累活。 邢半仙被揭了短,垂头丧气地跟着习昭勇,来到了场外的一片竹林里。 习昭勇数了数邢半仙的钱,调侃道:“半天时间,就骗了四十三元,你这生意倒好得很。”他提高声音:“全部没收。” 邢半仙还是老一套,道:“政府,给我留五元饭钱,我现在早饭都没有吃。” 习昭勇道:“这位政府有话给你说,你认真听好,事情办好了,这些钱全部还给你,包括昨天的。” 邢半仙是老江湖,他知道和公安打交道占不到什么便宜,就仍然哭丧着脸。 侯卫东仔细地讲了事情经过,道:“俗话说,卤水占豆花,一行服一行,你的任务就是说服那人迁坟。”习昭勇在一旁威胁道:“这事你不要乱说,你只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以后就别想在益杨混了,各地派出我都有熟人,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够你喝一壶的。” “岂敢,岂敢。”听说是这事,邢半仙心里就轻松下来,这正是他的老本行,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一个迷信老头,还不是一件易入反掌之事,但是,他并不想轻易答应,叫苦道:“政府,我已经改邪归正,这些事还是另找高明。” 算命人一向老实,侯卫东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拒绝,就看了习昭勇一眼,等着他说话。 习昭勇上前就给了邢半仙两脚,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这事必须办好,办不好,让你脱一层皮。”邢半仙本想讲条件,没有想到这个公安态度如此蛮横,比狱警更历害,只得道:“政府,我这就去办。” 邢半仙垂头丧气地上了山,他在一块水田里重新洗脸,又梳理了头发,整理他的仙风道骨。 三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山顶,指着陈老头的房子,侯卫东道:“陈老头的祖坟就在房子左手面那个石坡前面,你一定要说服他搬起走。” 邢半仙仔细地的观察了一会陈老头的房子,道:“政府,这家祖坟的风水还真是好,子孙后代不当官就要发财。” 习昭勇道:“少说废话,你快点下去。” 邢半仙蹲在草丛中,又看了一会,道:“要让我做这事,我也有条件,否则,我宁死不屈。” 听到最后一句话,习昭勇差点笑了起来,“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我可以考虑。” 邢半仙眯着眼睛,道:“正所谓盗亦有盗,我要到山上去寻一寻,找一个与那家风水相当的坟,这样我才劝他迁坟,要不然要损了阴德。” 习昭勇点头道:“这个可以。”然后还给邢半仙五元钱,道:“我也不怕你溜走,昨天十元,今天四十元钱,我都扣了,这家人如果将坟搬走,我就把钱还给你。” 侯卫东真的害怕他逃跑了,就道:“如果成功了,我再给你二十元钱。” 邢半仙讨价还价道:“这事不容易办,五十块钱。” 侯卫东咬了咬牙,道:“三十五块,不讲价了。” 邢半仙笑眯眯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习昭勇恶狠狠地道:“明天上午十点钟,你必须到李老头家,我再说一遍,必须完成这事,否则,你就别在益杨混了。” 习昭勇等到邢半仙背影消失,道:“这三十五元,你有没有地方报帐?” 侯卫东笑道:“只要把事情办好,这点钱又算什么?” 第七十一章 神仙打架(一) 利用算命先生来做工作,这不符合政府办事的程序和规矩,算得上是歪招,若是上纲上线,就是严重的违纪,只有侯卫东这种半脱离组织的人才想得出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第二天,侯卫东一早就把习昭勇拉起床,又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豆花馆子,由侯卫东请客,吃了早饭。 侯卫东虽然来到上青林的时间不长,也算上青林的名人了,两人离开的时候,姚瘦子热情地招呼道:“侯大学,今天中午过来吃饭,我弄了一笼新鲜的肠子。” “给我留点,中午我和习公安过来喝酒。” 习昭勇当过侦察兵,身体极好,侯卫东身体也不弱,两人都走得极快,不一会就来到了前天来过的山顶,找了一个可以俯视李老头家的坡顶,两人就坐了下来,一边聊天,一边观察着李老头家。 九点五十,一条人影出现在李老头的家门口,站在山顶往下看,由于距离原因,只能看见邢半仙大概的样子。 邢半仙穿了一件长衫,长长胡须和衣衫,随风而动,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屋外走了一圈,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李老头就从屋里走出来。 两人站在屋外说了几句,就进了屋。 见两人进了屋,侯卫东笑道:“看来这事多半成了,邢半仙其实长得还可以,如果精心打扮一下,还有几分得道之人的样子。” 习昭勇手里提了一个沉旧的军用水壶,随意地喝了一口,道:“这事办成了,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如果办不成,也很正常,就要再想其他的招数。” 侯卫东苦恼地道:“应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再说,我现在白兵一个,无职无权,办事能力也有限得很。” 两人就紧盯着山下。 习昭勇显得很沉静,和平时凶巴巴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眼神遥远而深沉。 “习哥,听说你打过越南?” 半空中,几只老鹰在盘旋。 习昭勇又用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缓缓地道:“我是第一批参战的,我在33军。” 习昭勇一般不喜欢讲当年之事,今天坐在树木丛生的山顶,突然想起了战火纷飞的热血年代,谈兴就起来了。 “33军是王牌部队,前身是参加过平型关战役的154团,我们的对手是越南13师,13师全苏联装备,是越军的四大主力之一,它名字叫师,其实在人数和装备上都相当于一个军,这可能是跟美国人学的。” “越军13师师长叫做阮之同,他狂得没边,打到友谊关吃饺子,打到南宁过春节,就是他说的。我军打到老街以后,就向越13师发起进攻,越军工事做得好,打仗也顽强,打了三天,我们损失惨重,也没有拿下老街。” 习昭勇陷入回忆之中,“后来听说许世友发了火,说再打不下老街,就让33军回去抱孩子,让兄弟部队来打,李志安军长就立了军令状,说两天拿下老街。” “由于强攻不下,李军长就下令全军后退,引诱13师出击,13师就上当了,被调出阵地以后,在万里山被我们包了饺子,全军覆没,师长阮之同自杀。不过,我们损失也不轻,当时我是侦察连的副连长,打下老街以后,我们连就只有十二人,百多精壮的小伙子,就死在了老街。” 侯卫东父亲也在广东军区,差一点参加了这一场大战,侯卫东因此对对越自卫反击战很感兴趣,收集了不少资料,老街之战他也知道,可是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残酷的战斗由亲历者说出来,更有另一种滋味。 “那你怎么到了青林派出所?” 沉默了一会,习昭勇道:“攻下老街以后,战友们杀红了眼,就杀了些俘虏,这事后来被苏联记者捅了出去,影响很坏,战后,我差点被军事法庭审判,后来转业到益杨公安局,被分到了青林派出所。” 习昭勇的经历,让侯卫东唏嘘不已,和他比起来,也就暂时忘掉了自己的境遇。 两人聊了一会,邢半仙和李老头走了出来,李老头和邢半仙到山上转了一圈,然后李老头又将邢半仙送下了山,这才回来。 “李老头肯定被邢半仙蒙住了,此事成了。”侯卫东很有些高兴。 习昭勇点点头,道:“明天等见了半仙再说,如果事情办成了,就让邢半仙拿起钱滚蛋。” 第二天,侯卫东就约秦大江到了李老头家里,令秦大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李老头居然爽快地同意迁坟,只是提出具体迁移地点,这个迁移地点正是邢半仙看上了的风水宝地。 解决了这个老大难问题,上青林修路工程就开始,侯卫东就一心扑在了修路大业之上,正所谓,众心齐,泰山移,在十一月,公路的线形已经被拉了出来,当然,公路只是粗糙的线形,离通车还早。 十一月十日一大早,侯卫东坚持打扫完办公室和会议室,正准备到施工现场,杨新春就喊:“侯大学,接电话,蒋书记找你。” 接通电话,传来了副书记蒋兴财的声音:“侯卫东,还是在修路吗,接到县团委的通知,让你到益杨党校参加青干班学习,时间一个月。” 侯卫东这些天,天天在修路现场滚,脑子根本没有其他事情,猛然间听到参加青干班的学习,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喂、喂”声,这才醒悟过来,急忙道:“蒋书记,什么时候去,带什么手续。” 蒋兴财在电话另一头哈哈笑了两声,道:“通知上说是后天开学,你明天下来领通知,然后就可以去学习。” 放了电话,侯卫东摸了摸头,道:“那股神经发了,居然让我去参加青干班。” 左思右想,仍然不得要领,他见到高乡长从楼上下来,道:“高乡长,刚才接到蒋书记的电话,让我到益杨党校参加青干班,时间一个月。” 高乡长高兴地道:“祝贺,祝贺,这是好事,能够参加青干班的,都是各地各单位有前途的年轻人,看来努力工作也是有回报的。” 话虽然这么说,高乡长心里却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情,听蒋兴财说,赵永胜对侯卫东很不感冒,为何又要送他到青干班? “这个赵永胜,和秦飞跃关系弄得僵,也没有必要牵涉到侯卫东身上,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秧。” 侯卫东根本没有想到高乡长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把办公室门一关,就道:“我去修路,把这事给秦大江和曾宪刚说说。” 高乡长道:“这一段时间你辛苦,好好在屋里休息,我给他们几个说声就行了。” “几个转弯的地方要加铺片石,还要做堡坎,今天我约了刘工程师,他也要来看看现场。” 望着侯卫东的背影,高乡长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惋惜地摇了摇头,就上了楼,接着看电视。 听说侯卫东要读书,曾宪刚就吵着道:“秦书记,把几个兄弟伙约起,今天中午到我家去,我们给侯疯子饯行。”秦大江道:“上青干班,肯定要当官了。” 开始修路以来,侯卫东就如疯子一样,天天在路上守着,因此,在上青林三个村,侯卫东的绰号已由“侯大学”变成了“侯疯子”。 侯卫东连忙作揖道:“各位大哥,我投降了,饶了小弟,你们几个都是大马力,谁敢惹。” 旁边一位正在搬片石的村民道:“侯领导,你是个实诚人,早就应该当官了。” 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侯卫东已经融入其中,从远处看,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干部,哪个是群众。 “侯疯子,刘工来了。” 侯卫东把一块片石扔下,虽然是十一月,他仍然只穿了一件背心,热气腾腾地去接刘维。 “刘工,这是大弯,你快来看一看,符不符合标准。” 刘维穿得极为厚实,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侯卫东身旁的秦大江认出了来人,道:“高书记,你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神仙打架(二) 上青林虽然地方偏僻,但是历年来却走出去不少领导干部,高志远是目前职位最高的的一位,沙州市人大主任,正儿八经的正厅级干部。www.65txt.com 高志远穿着一件夹克衫,很随意的畅开着,看上去很随和,官威还比不上沙州市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看着火红的劳动场面,他不觉回想起当年红旗飘扬修水库的岁月,那些年虽然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可是当年搞的水利建设,在今天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秦家二娃,你爸爸还好吗?” 秦大江的爸爸曾是独石村的支部书记,和高志远很熟悉,虽然多年没有见到,高志远还是认出了秦大江,虽然他现在已经人到中年,身体也有些微微地发福了。 “我爸前年就走了。” 看着高志远额头上的白发,秦大江暗道:“当年高志远在乡里当书记时,英气勃勃,现在也老了。” “走了!你爸身体很好啊,现在也就七十岁。”高志远感慨了一声,道:“当年你爸可是一条好汉,修下青林水库时,带着上青林一千民兵,奋战了七天七夜。” 高志远表扬了秦大江一句,“你也不错,这条路当年我就想修,却没有修成,你们把我的梦想实现了。” 侯卫东站在一旁,恭敬地听着高志远忆往抚今。 听到高志远的夸奖,秦大江高兴地搓着手,道:“高书记,修路最大的功臣是侯卫东。” 曾宪刚跟着道:“没有侯卫东,这条路还要拖上几年。” 侯卫东急忙道:“修路是镇政府的决策,也是上青林干部群众的心愿,我只是跑跑腿,有什么功劳。” 高志远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侯卫东,道:“你是侯卫东,新分来的大学生。” 侯卫东连忙道:“我是沙州学院政法系89级的,今年参加工作。” 刘维是高志远的娘家的亲戚,国庆的时候,刘维到沙州学习,就带了一些益杨老山茹到高家,吃饭的时候,顺便说起了上青林修路的事情。 上青林没有通公路,这是高志远心中难以忘记的遗憾,听说一个新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想修上青林公路,这让他既欣赏又有三分怀疑。事隔一月,高志远还记得此事,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他提前一天来到益杨县,给父亲上了坟以后,就来到了修公路的现场。 这次回益杨,因为是办私事,他也就没有惊动益杨的领导,只带了一名办公室工作人员和刘维。 高志远对侯卫东很有些兴趣,问道:“新毕业的大学生,在镇里任什么职务?” “高主任,我今年才分到益杨镇,现在是青林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的成员。” 秦大江是真心对侯卫东好,就大力向高志远推荐:“侯卫东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公路施工图纸是侯主任用私人名义货款取回来的。” 高志远回头看了一眼刘维,道:“你是修路技术顾问,这图纸是谁设计的,收了多少钱,能不能少一点,算是对我家乡的支持。” 公路图纸虽然是刘维设计的,但是挂的是其他人的名义,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和刘维没有关系,因此,刘维神色不变,道:“这是顶峰设计院画的图,按照行业标准,设计图要十万以上,为了支持上青林修路,包括地质勘察和设计图纸,总共才收了两万元。” 高志远点了点头,道:“两万元,这才差不多,走,侯卫东,你带我看看新修的公路。”他对公路的兴趣很大,沿着拉出来的公路线,一直就走到了下青林公路,他一边走,一边询问修路的具体问题。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了工地上,对整个公路的修建情况和地形地貌烂熟于胸,回答起高志远的问题来,基本上就是脱口中而出,听得高志远频频点头。 “你是学政法的,怎么对修路的技术要求这么熟悉?”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道:“业务知识都是刘工教我的,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掌握,是典型的半罐子水。” 虽然公路等级很低,可是已经基本成形,这让高志远很是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又要上山,随行的沙州人大办公室小周就劝道:“我给小艾司机打个传呼,让他把车开过来就是了,再走上山,身体会吃不消的。” 高志远摆了摆手,道:“这青林山上空气新鲜,爬爬山,对身体有好处,你就不必管我了。” 小周见高志远兴致极高,也就不再阻拦,大家又高高兴兴地向山上爬去。 高志远是上青林人,又在山上工作多年,一路上,都有修路人跟他打招呼,高志远对社员态度很好,不时停下来和熟人说上两句。 而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在公路上窜来窜去,又肯喝酒,与这些修路的村民关系处得好,这些村民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大声叫着“侯疯子”的绰号,开着些粗俗的玩笑。 山顶,秋风吹来,已有些凉意,可是众人都是满身大汗,高志远极目远眺,看到一片郁郁郁葱葱的森林,心情十分舒畅,对周围的村民干部道:“公路修好以后,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侯卫东,修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青林政府办了一件大好事,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侯卫东心里微微有些紧张,道:“镇里财政紧张,修路主要是靠村民投工投劳和集资,资金上还有缺口,特别是碎石铺好以后,需要压路机来碾压,压路机费用很高,高书记,我就大着胆子,请解决部分资金。” 高志远想了想,道:“我在这里也不打官腔了,青林山是我的家乡,我也应该为家乡做点贡献,这样办,我去给路通公局打一个招呼,免费或是低价提供压路机,至于钱,我去找找沙州交通局,看他们有没有支持乡镇公路建设的专款。” 听到高志远的表态,侯卫东高兴得拍起手来,村里干部在他的带动之下,也跟着拍了起来。 侯卫东看到中午时间到了,主动道:“高书记,已经到吃午饭时间了,我能否代表上青林三个村,请您一起吃个午饭,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好,爬了一趟山,我还真饿了,但是先说清楚,我只吃农家饭,不到镇里馆子去。” 秦大江就道:“高书记,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去吃,只是饭菜味道赶不到外面的大馆子,您不要嫌弃。” 一行人就朝秦大江家里走去,杀鸡剖鱼,一点半钟,才开始吃午饭。 吃完饭,众村干部就将高志远送到了下山路口,下山之际,高志远把侯卫东叫到了身边,道:“侯卫东,农村工作很锻炼人,要基层好好干,一定能够大有作为,侯疯子,这个绰号好,青林人很认同你嘛。” 侯卫东连忙表态道:“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和高书记对我的期望。” 高志远又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这句问话就颇有深意,侯卫东心中一阵狂跳,他沉住气,道:“我今年参加了益杨党政干部公招,考了第二名,就分到了青林镇,目前是青林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的副组长。”他顿了顿,道:“目前的最主要的想法是先把公路修好,再和三个村的干部一起,盘活上青林山上的资历源,带领群众致富。” 侯卫东的回答,让高志远很满意,他没有多说,拍了拍肩膀,道:“好好干,带领群众致富。” 第七十三章 神仙打架(三) 高志远走后,侯卫东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以前上大学之时,经常在七、八十年代的文艺作品中看到这一句话,侯卫东当时没有具本感受,一般都直接无视。可是今天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堂堂的正厅级干部,几句鼓劲的话,就让侯卫东热血上涌,结实的心脏也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至于吗,虽然高志远官大,也没有必要这么激动,看来还是修炼不够。” 侯卫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高志远和蔼的面容,亲切的谈话,诚恳的表态,“难道,这就是上天掉下来的机遇。”在屋里转着圈地想,侯卫东突然发觉,高志远并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承诺和表态,所谓机遇,就是天上的月亮,十分的美丽,却远在天边。 高乡长走了进来,他问道:“听说高书记到上青林来了。” “上午来的,刘维直接把他带到修路现场,看了现场就在秦大江家里吃的饭,吃完饭就走了。” 高乡长和高志远是亲戚,当年多有提携之恩,就叹道:“侯老弟,你怎么不叫我,高书记多年没有回上青林,这次回来,却没有机会见面,真是可惜。” 侯卫东愣了愣,就实话实说道:“猛然间见到沙州市的领导,心情一激动,就把这事忘记了。” 高乡长连说:“可惜。” 侯卫东心里想:“高乡长已经退居二线了,见了高志远又有什么意思。”嘴上道:“高书记是来上坟的,来得忽忙,走得也快。” 简单收拾了衣物,侯卫东就着一个学校发的软包下了山,到青林镇政府取过报名通知,就直奔益杨县,在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侯卫东这才风尘满面的下了车。 “弯道多,坡度大,没路肩,这是谁修的路,水平还不如我,等我当了官,一定要把青林到益杨的路修成高等级公路,”侯卫东这一段时间恶补修路的知识,看到益杨主要公路如此状况,忍不住就在心里自我牛了一把。 益杨党校位于城南,这是一个老党校,院子不大,可是建筑却是典型的政府机关样式,一溜大楼,四平八稳,左右对称,大楼前面就是一个操场,有两个篮球场,右侧是几张水泥做的乒乓台子。 侯卫东报到以后,取过党校发的一个搪瓷杯子,就朝寝室走去。 寝室里有两张床,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抽烟,见到侯卫东走进来,却没有起身,只是用不断打量着他。 侯卫东放好的东西,道:“你好,我是青林镇的侯卫东。” 那位年轻人扔了一枝烟过来,道:“靠,你就是侯卫东,久闻大名了。” 侯卫东有些糊涂,笑道:“我有什么大名,请问你是?” “任林渡,李山镇的,我和你一样,也是公招的,你是沙州学院政法系的,考了第二名。” 侯卫东调侃道:“呵,原来我的老底都被人摸光了。” 任林渡笑道:“我有十名公招人员的名单及详细情况,这十个人,或许就是以后益杨的政治明星,有句俗话,叫做关系也是生产力,这个理论现在正流行。” 对于这期青干班的规模、意义、组织单位等情况,侯卫东都很茫然,就问道:“听说这一期青干班是团委组织的,我又不是团干,不知为何把我通知来。” 任林渡惊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你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着明白揣糊涂。” “我真不明白。” “你在镇上做什么?我现在是镇团委副书记。” 侯卫东笑道:“镇团委还设有副书记?好象青林镇就只有一个团委书记,没有设副书记。” 任林渡笑道:“这是过渡时期,团委一换届,镇里就准备让我当团委书记。” 侯卫东听罢,自嘲道:“我在上青林工作组,现在都不知道属于哪一个部门,这一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修路。” 任林渡彻底晕了,“老兄,你是怎么混的,各镇的工作组都远离政府,领导看不到你,不了解你,如何提拔你,快想些办法,调到镇里来,到青干来学习,就是一个机会,好好和组织部的领导汇报工作。” 侯卫东在青林山上,天天就泡在工地上,和村民混在一起,聊的话题除了公路就是喝酒,好久没有和外界接触,听了任林渡的话,心道:“青林山虽然山清水秀,也太封闭了。”他虚心地问道:“青干班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说说,算了,反正到了吃饭时间,我请客,到外面炒两个菜,边吃边聊。” 任林渡弹了一个响指,“又有伙食吃了,真他妈爽,隔壁两人也是公招的,我把她们叫上。” 侯卫东爽快地道:“好,我们四个人,消灭两瓶益杨红。” 任林渡神秘地笑道:“喝了酒才有机会,走,我去喊人。” 敲开了门,传出来一个女声:“谁啊,请进。” 侯卫东吓一跳,怎么是女的,随后又明白过来,这是党校,住的都是成年人,男女都在一层楼上。 “我是任林渡,走,到外面馆子吃饭。” 一个女声道:“杨柳姐,任林渡请客,让我们去吃馆子。”任林渡笑道:“是青林镇的侯卫东请客。”女声就道:“等我们一会,马上就出来。”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就见两个女子走了出来。 任林渡介绍道:“这是侯卫东,青林镇,沙州学院的。”他指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道:“这是杨柳,川师大的。”那位身材稍高的女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小红,湖北大学。” 四个人就走了出去,党校外面馆子不少,四人就选了一个鱼馆,点了一大盆酸菜鱼,四人皆是刚刚走出校园,又同样分配在了乡镇,有着无穷的共同话题,开了一瓶益杨红,杨柳和秦小红也倒了大半杯,约在二两左右。 杨柳是那种长相一般,却挺有气质的女孩子,她举着杯子,道:“我们十名公招生,这一次终于见面了,以后大家要相互照顾,我和秦小红是弱女子,你们以后发达了,一定要记得我们。” 侯卫东举杯道问:“大家互相提携。” 碰了一杯,任林渡就道:“这一次青干班,是组织部和团委共同组织的,主要以后备干部为主,我们十名公招生是破格参加青干班的,这说明,组织部门对我们十人很重视。” 秦小红说话颇为爽快,道:“在应届大学生中公招干部,是县委赵书记大力倡导的,我们十人,就是赵书记的实验田,听组织部的郭兰说,明天的开学典礼他要亲自参加。” 喝了一瓶,任林渡道:“今天高兴,再开一瓶,两位美女意下如何?”杨柳用手盖着酒杯,道:“我的酒量浅,再喝就要醉了。”任林渡也没有多劝,又对秦小红道:“秦小红,听说你是海量,再来一杯。”秦小红毫不在似乎地道:“再喝一杯。” 四人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又将一瓶酒喝完了,这才回到寝室。 在酒桌上,任林渡叫喊得最凶,可是酒量很一般,回到寝室,就如一条米袋子一样砸在床上,连鞋子和衣服都没有脱。 侯卫东把任林渡的鞋子脱掉以后,又给他盖上被子,就坐在桌边发呆。 喝酒的四个人,任林渡是团委副书记,杨柳是民政办工作人员,同时是镇里的妇女主任,秦小红是学工业的,在企办室工作。侯卫东被扔在山上,远离了镇里的政治中心,就如被抛弃的孤儿一般 为什么就混成了这样? 第七十四章 神仙打架(四) 星期天就要上架了,请朋友们多多支持!!! …………………… 第二天,八点半正式开课,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柳部长做开班动员. 柳部长是北方人,生得高大威猛,说话字正方园,铿锵有力,很有些威势,青干班的学员都是各地的骨干,换句话说,都是前途有望的上进青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前途就握在柳部长手上,因此,柳部长讲话之进,青干班个个都聚精会神,整个会场只听见柳部长宏亮的声音和钢笔留下的哗哗声。www.65txt.com 侯卫东记得很清楚,刘坤的姐姐刘莉正在和柳部长的儿子柳江涛谈恋爱,柳部长相貌堂堂,想必他的儿子也不会差,倒和刘莉蛮相配的。 侯卫东心里开小差,手中笔也不慢,一、二、三、四记得颇为迅速。 柳部长做完动员,就由党校校长陪着离开了教室,组织部长一走,教室里立刻就想起了一片嗡嗡声,就如一群起飞的苍蝇。 第一堂课就是由党校副校长讲《再读东风吹来香满园》,主要内容是邓小平南巡讲话,侯卫东在大学里就专门针对邓公南巡开过课,由学院副院长济道林主讲。党校副校长得肥肥胖胖,脸颊的肉都鼓了出来,没有半点学者风度,更象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讲课也还行,可是与济道林相比,口才与学识还很有差距。 侯卫东听得索然无味,就开始环顾左右,忽然,他在前排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坤身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正一本正经地在记着什么。 侯卫东心道:“他怎么也来了。”很快又释然了,刘坤作为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参加青干班太正常不过,看到刘坤正儿八经的样子,侯卫东就想笑:这个家伙在学院时,每次上政治课必定会逃课,或者就是看小说,这会来倒是鸡脚蛇戴眼镜——充起正神了。 下课之时,一个年轻女子走上讲堂,落落大方地道:“我叫郭兰,是组织部综合干部科的,这一次青干班培训,由我来为大家服务。” 美女上课,无精打采的众学员不由得精神一振。 侯卫东看到郭兰,心里突了一下,倒不是由于郭兰的容貌,而是觉得郭兰似曾相识,却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郭兰五官精致,俏丽而有韵味,剪着一头短发,看上去精神抖擞,讲完开场白,微微一笑,道:“柳部长对青干班寄予了厚望,希望大家认真学习,所以,我每天都会来打考勤,考勤情况最后要请柳部长过目,各位都是单位的骨干,我相信会遵守纪律。” 郭兰做完最后陈辞,上午的课就结束了,侯卫东正想和刘坤打招呼,就见到刘坤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中午,侯卫东和任林渡就躺在床上吹牛,侯卫东一直在琢磨在何处见过郭兰,仍然没有线索,就问道:“任林渡,你是万事通,这个郭兰是什么来历?” 任林渡“呵、呵”笑道:“郭兰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是组织部的部花,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年轻人成天都盯着她,你打听他干什么,这种好事你可别想。” 侯卫东就反驳道:“我们在乡镇工作,难道就比县委县政府在低一等,凭什么我就不能追求她。” “昨天在饭桌上,你交待有女朋友了,为何见异思迁?是不是吃到嘴里,就看到了碗里。” 侯卫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郭兰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有些好奇。” 任林渡感叹道:“这些分到机关的,比起我们分到乡镇的,起点高了好多倍,混不了多久,就是科长副科长,到了乡镇,最起码就是副职。人比人,得气死人,还有哪些发到省里的学生,混不了多久,就成为处长副处长,从省级机关调出来,年纪轻轻就是县长、县委书记,这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有我们这些乡镇干部最倒霉。” 侯卫东被莫名其妙地发配到了上青林,远离开了镇领导视线,发展前途更是不妙,他装作潇洒地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走得更远,还说不清楚。” 任林渡突然灵机一动,对侯卫东道:“我们必须早日调进城,在乡镇呆久了,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我有一个主意,郭兰是组织部的,我们找个机会请她吃饭,先把关系建立起来。” 下午的课,就有人开始缺席了,刘坤也没有出现。 教学结束的以后,郭兰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清点了人数,道:“今天应到45人,实到了40,缺席了5位同志,今天的考勤单子,经任课老师签名以后,就报到部里存档。” 话一说完,底下就议论起来,坐在侯卫东右侧的一名干部就低声道:“党校培训就是这么回事情,大家都是单位骨干,难免有事要耽误,郭兰做事怎么这样死板,肯定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坐在前一排的一名干部就扭头向后,接口道:“这是拿起鸡毛当令箭。” 郭兰似乎预料到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道:“大家别怪我,这是赵书记和柳部长的要求,赵书记亲自交待,既然是青干班,就一定要严格要求。如果有得罪之处,请大家理解和包涵。” 说完,就从容地离开了教室。 任林渡用手肘碰了碰侯卫东,道:“走,我们一起到办公室去,约郭兰吃饭。”侯卫东有些迟疑,道:“我们和郭兰不熟,不知她会不会同意。”“走,试一试就知道了。” 两人就出了教室门,来到办公室,任林渡根本没有犹豫,推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坐了三、四个老师,正在有说有笑,郭兰坐在办公室,写着什么,任林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到了郭兰身边,道:“郭兰,我有一事想单独跟你说。” “什么事情?” 任林渡正儿八经地道:“能不能到外面去。”郭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侯卫东跟在任林渡后面,他对任林渡的胆量和脸皮很是佩服,心道:“任林渡倒是一位社交好手,难怪他消息这么灵通。” 走到门口,郭兰看到跟在后面的侯卫东,眼神中突然涌出一丝惊讶,接连看了好几眼,才问任林渡,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任林渡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是一幅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态度,到了门口,就立刻变成笑脸,他镇定自若地道:“我叫任林渡,李山镇的,这是侯卫东,青林镇的,我们都是今年公招的,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我们这批人,有许多话要向娘家说。” 郭兰就笑道:“我也是今年毕业的,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客气。”任林渡神态极为亲热,似乎和郭兰是多年好友,道:“今天晚上,我和侯卫东请你吃饭,两个大帅哥请你,可不能拒绝啊。” 郭兰见任林渡自然大方,也没有矫情,笑道:“既然是两个帅哥请我,我就不客气了。” 三人就出了党校,上了出租车,任林渡道:“到南城知味馆,那里装修得不错,味道也很地道。” 知味馆生意不错,三人在靠窗边找了一个小桌子,任林渡便要来菜谱,仔细研究了一会,便点了牙签兔肉、珍珠糯米骨、泡椒童子鱼三个主菜,配上了碗豆尖汤、红海椒炒牛皮菜、麻婆豆腐,等菜上来以后,摆在小桌上,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三人年龄相当,经历相仿,很快就破除了拘束,谈笑风声起来, 帅哥美女,精致佳肴,谈天论地,不亦快哉。 郭兰似乎随意地问道:“侯卫东,你还在上青林工作组吗?” 第七十五章 神仙打架(五) 侯卫东很是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工作组?” “部里面对十位公招生很重视,根据柳部长安排,肖部长带着我专门调查了公招生的发展情况,我们是九月到的青林镇。(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任林渡就问:“你到李山镇来没有?镇里对我有什么看法?” 郭兰调皮地笑道:“人事问题有保密纪律,我可不敢说,只是这一次调查,赵书记对总体情况很满意。” 既然是总体满意,也就有不满意的情况. 侯卫东想着自已的境遇,肯定就属于不满意的一类,心情就有些压抑,话也就不多,只是不断地吃菜,让任林渡在郭兰面前尽情发挥他的口才。 郭兰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视着默默无语的侯卫东,刚才在党校办公室门外,她已经认出了侯卫东,他正是八月份在舞厅遇到的年轻人。 今年六月二日,这是郭兰最伤心的日子,就在她积极准备考研的时候,收到了相恋多年的男友从美国寄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一页,男友在信中直截了当提出了分手,连理由也没有一个. 郭兰原本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深陷爱河,她也顾不得太多,给男友打国际长途过去,男友在一边吱吱唔唔说不清楚,最后逼急了,才道:“美国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一边读收一边打工,日子过得太艰难了,艰难程度你在国内肯定想象不到,现在我正和一位北京女孩同居了,我是真心爱你,所以也不想骗你,分手吧。” 信上所来终觉浅,如今亲耳听到男友的表白,郭兰也就由失望变成了绝望,挂到电话以后,她泪流满面,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一下午,她仍然没有从极度失望的情绪在走出来,到了晚上,突然间脑袋里迸出了放纵一次的想法,于是,她就到了沙州学院后面新开的舞厅。 舞曲开始以后,一名长相还算不错的男子就请她跳舞,谁知刚下舞池,那人就紧紧搂住了她,郭兰虽然心里想放纵,可是真是到了放纵的时候,她又惊恐万分,就用手使劲将男青年撑住,保持了距离。 第二曲,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向他发出了邀请,谁知,两人竟在出奇地默契,到了柔情十分钟之时,郭兰甚至在这个年轻人怀里哭了一场,哭过之后,悲伤之情似乎也随着这眼泪减少了。 郭兰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教师,家就在学院里面,她离开了舞厅,就从后门回到家中,然后关着灯在黑夜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她擦干眼泪,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剪成了短发,这也存了惠剑剪情丝的意思。 对于舞厅里遇到的那位英俊而沉默的年轻人,郭兰心存感激的,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有意无意地安抚了陷入悲伤中的自己,让自己能够勇敢地跳出感情的泥潭。 这以后,郭兰潜意识就在留心那天在舞厅里出现的小伙子,组织部接触面很宽,她也时常在各个单位跑,可是却没有能见到那个年轻人。谁知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青干班,这个年轻人就如天下掉下个林妹妹,突然间出现了。 郭兰剪了短发,形象变化极大,她的母亲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侯卫东虽然觉得面熟,却无法把郭兰跟舞厅里出现的长发女子联系在一起,可是郭兰已将侯卫东的相貌记在了心中,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他。 郭兰细心,通过观察侯卫东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也就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了心头,毕竟,那天晚上两个陌生人热情相拥,也是一件令人脸红的事情。 任林渡妙语如珠,经常逗得郭兰笑不可遏,连一旁吃菜不停的侯卫东也跟着笑了好几次。 就在愉快的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郭兰似乎随意地道:“前年搞了小乡合并工作,两乡或是多乡合并以后,干部人数就相对多了,不太好安置,各地成立的工作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是安置干部,侯卫东被安排在工作组,如果不尽快回到镇上,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侯卫东被郭兰戳到痛处,他无奈地道:“我到青林报到以后,就被分到了工作组,如今已有四个多月,前一阵子秦镇长准备把我调到计生办,不知为什么又黄了。” 郭兰在组织部门,信息灵通,她隐约知道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她就隐晦地道:“你要多向赵书记汇报工作。”她想起一事,又问道:“府办的刘坤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认不认识?” 侯卫东淡淡地道:“我和刘坤都是政法系的。”他不想在郭兰面前说出他和刘坤的关系。郭兰话中有话地道:“既然是同系的,侯卫东可以多和他联系,他在府办,家中又有关系,信息灵通。” 吃饱喝足,郭兰没有让两人送,打车回家,侯卫东和任林渡就走回党校。 “我发觉郭兰很关心你。”任林渡为人处事十分灵活,观察能力特别强,他从郭兰最后几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关心。 侯卫东不屑地道:“一晚上都是你们两人在聊天吹牛,怎么就变成关心我了。” “郭兰和我都是说的校园趣事,根本没有提工作上的事情,虽然和你说得少,可是最后几句叮嘱,就带着关心的意思了,很关键。” 侯卫东“切”了一声,“这是同情弱者,你和杨柳都有了官职,我还在边远山区挣扎,这是郭兰对失败者的同情。” 任林渡很有兴趣地道:“刘坤,我听说过,是李县长的秘书,这一段时间在跟着马县长跑交通,他可是应界毕业生中的红人,明年我请客,你把刘坤约出来。” 侯卫东从心里想拒绝这事,可是看到任林渡热切的目光,就道:“好吧,明天上课前,我去叫他。” 任林渡考虑了一会,道:“这样,安排在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去跳舞,把杨柳和秦小红约上。” 侯卫东已经明白了任林渡为什么消息灵通了,他是那种典型的自来熟,很好拉关系,心道:“任林渡这种性格,迟早会受到重要,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他。” 第二天,侯卫东就提前来到了教室,教室没有几人,他在门外站着吸烟,等了一会,就见到刘坤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刘坤。” 见到侯卫东,刘坤很有些惊讶,道:“侯卫东,你怎么在这?” 这次青干班招录的学员,都是各单位的骨干,原先并没有安排十名公招生,方案报给了赵书记,赵书记特意增了一句:“将今年公招生纳入青干班。” 刘坤能进来学习,也算是走了柳部长的后门,在进班的时候,母亲特意让他坐在第一排,理由是坐在第一排能给授课领导留下印象,因此,刘坤早早地来到党校,在第一排占了一个位置,下午李县长有事,他就没来,因此,第一天就没有看见侯卫东。 看到刘坤的神情,侯卫东心里一阵隐隐有些不舒服,心道:“难道我不能在这。”脸上神情很自然,就实事求是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到通知就过来了,来了才知道,十名公招生都来参加了青干班。” 刘坤心里道:“侯卫东的远气还真好。” 两人就站在门外聊了几句,不断有人给刘坤打招呼。 侯卫东不想在门口多谈,就道:“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两同学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刘坤确实有事,就推脱道:“今天下午李县长要到临江县去,我也要跟着去,改天再说。” 第二天,侯卫东才将刘坤约了出来,由任林渡请客,几杯酒下去,刘坤就讲起了政府机关的秘闻,三人谈笑甚欢。 青干班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十天,十名公招生由于共同的经历,很快就混得极熟,任林渡充分发挥了他的组织能力,自然而然地成了公招生的联络员。 侯卫东在公招生中境遇最差,任林渡当上了镇团委副书记,杨柳当上镇妇联主席,还有一位当上了党政办公室副主任。 这让好胜的侯卫东很不服气。 第七十六章神仙打架(六) 青干班的学员们多是成长中的幼苗,虽然远期目标看好,但是目前都没有在单位掌握实权,绝大多数都没有签字权,所以,交际话动以聊天和双扣为主,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www.65txt.com 唯一的缺点就是郭兰每天坚持严格考勤,这让不少想溜号的学员有了三分顾忌,对她也就有了些许怨言,但是,漂亮永远是无比锋利的武器,加上郭兰平时态度也还是不错,众多男学员也就原谅了她。 认出侯卫东就是舞厅里的年轻人,郭兰就回到部里调出了他的挡案,看罢档案,她颇有些纳闷:“侯卫东大学时代还是很辉煌的,为何现在处境这么尴尬。” 有了这个疑问,她对青林镇的情况就多了一些留意。 在青干班就要结束的时候,也就是十二月底,全县召开了“大办交通”动员大会,县委县政府对这个会高度重视,参会人员包括各局行一把手、各镇党委书记、镇长和分管领导,会议时间则是罕见的两天,由于青林镇在召开动员会以前,就不等不靠,自力更力主动修路,就被县长当成了“大办交通”先进典型,秦飞跃镇长在会上作了交流发言。 交流材料由粟镇长亲自执笔,着重阐述了镇政府一班人对于修路的认识,提出了“要致富,先修路”地口号。这个口号得到了马县长的肯定,并作为94年大办交通的标谁口号,在会上表扬了青林镇三次,还特意奖励青林镇二十万元,算作县政府对青林镇修路的支持。 秦飞跃在大会上大大地露了脸,镇里又得了实惠,心情自然不错。 面对着兄弟乡镇的祝贺、调侃,赵永胜始终面带着微笑,不断地谦虚着。可是,当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的脸就阴了下来。散了会,赵永胜书记没有与秦飞跃打抬呼,对粟明说了一句:“老粟,走吧。”栗镇长就笑道:“赵书记,我要到交通局去一趟,暂时不走。”赵永胜就对粟明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扭头就走出了会场,对司机小张道:“回青林。” 镇里面有两台桑塔纳,赵永胜坐了一辆,秦飞跃坐了一辆。赵永胜和粟明家都在青林镇,而秦飞跃的家就在城里,所以,赵永胜就问粟明回不回镇上。 等到赵永胜走了,粟明就跟着秦飞跃出了会场,秦飞跃对司机小吴道:“你回去吧,今天我来开车。” 秦飞跃在乡镇企业局就经常开车,技术也不差。他坐上车,就直奔益杨宾馆。 农经站黄主任、白春城带着几个企业老板,也来到了城里,他们在益杨宾馆开了一个大雅间,专门等着镇长秦飞跃。 秦飞跃满面春风地来到了益杨宾馆,坐下来以后,道:“专项会开两天,几年来都少见,可见县政府对交通建设的重视。” 粟明见秦飞跃心情不错。就建议道:“上青林修公路,侯卫东功可没,他就在县党校参加青干班,干脆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顿饭。” 秦飞跃在兴头上,点头道:“这个小伙子不错,就让他过来。”粟明就安排道:“白春城,侯卫东在党校,你去把他接过来。” 侯卫东此时巳吃过晚饭,正在任林渡、杨柳、秦小红一起打双扣。白春城就找了过来。听说镇长喊吃饭,侯卫东心里又是惊奇又有些得意,表面上却很镇定,抱歉地对三人道:“不好意思。”听说是镇长情吃饭,任林渡、杨柳、秦小红就对侯卫东高看了一眼,任林渡就道:“快去吧,我们再找一人就行了。” 到了雅间,酒已经喝了起来,粟明就招呼道:“侯卫东,这边来坐。” 侯卫东就坐在了粟明旁边。 青林山资源丰富,山上由于一直没有通公路,资源就没有得到开采。但是,在山上通公路的地方,就有不少煤厂,也自然就产生了不少老板,秦镇长调到了青林镇以后,为了乡镇企业地事情,与土生土长的赵永胜发生了不少冲突,而且矛盾似乎不可调和。 在青林镇的乡镇企业,分为两种,一种是镇属企业,另一种是私人企业,今天到场的都是镇属企业厂长。 留着短平头,三十来岁的周强是火佛煤矿的厂长,今天就是他请镇长吃饭,他举起杯道:“秦镇长,向你汇报一件事情,今年煤厂效太差,火电厂的价钱一降再降,我说,承包费能不能再降一点。” 秦镇长熟悉乡镇企业,知道他们的板眼,笑眯眯地道:“少废话,年初定承包费的时候,就降了五万,再减就说不过去了。” 另一个煤矿老板杨家福就道:“我们矿的媒质好,媒层也厚,就是设施太差,镇政府能否出面,再货一百万,改造了设备,明年就能把产值提起来。” 秦飞跃打着给给,只说友谊。涉及要害问题,一概不表态。这些老板们都是明白人,真要解决问题,决不能在这种场合,这种场合,只是联络感情而已,他们聊了几句正事,话题很快就转了。 吃了饭,周强提仪道:“马上就要过元旦了,忙了一年,大家也要好好耍一盘,我们去唱歌。” 益杨县在93年,也兴起了不少歌厅,唱一首歌2元,酒水、小吃另算,侯卫东只是闻其名,还没有到歌厅去玩过,带着见识一番的心理就跟着秦飞跃等人出了楼。 三辆小车就滑了过来。 小车很快就出了城。左拐右转,就进了一条盘山道,侯卫东就右些纳闷,心道:“唱卡拉0K怎么出了城。”他和杨家福白春城坐在一个车里,杨家福就不停在车上说着荤笑话,调节着车里的气氛。 小车拐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长着不少大树,另外两辆车进了院子,就不知开到哪里去了,杨家福带着白春城、侯卫东进了一个小厅。 侯卫东找了一个机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春城神秘地笑道:“没有来过吧。这是以前的前进厂的一个车间,现在是望城山庄。” 杨家福一幅很熟悉的样子。他对一位中年女人讲:“找两个漂亮的妹子。”又强调道:“这是贵客,一定要找漂亮的。” 中年女人就笑道:“放心吧,杨老板,我给你找两个正宗的沙州妹子。” 侯卫东见秦飞跃和粟明都没有进来,心里没底,问道:“秦镇长和粟镇长他们来不来?”白春城就道:“别管这么多,放心耍。” 听到杨家福的口气,侯卫东心里一阵紧张,他看到白春城很满洒地坐在沙发上。也就装作老练,坐了下来。 不一会,屋子里进来七八个年轻女孩子,她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站成一排,中年女子走了过来,热情地道:“各位老板,看起那位就选那位。” 侯卫东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姐,白春城毫不客气。他起来,不停地打量着小姐,他似乎觉得看不清楚,就打燃火机,挨个看了一遍,关掉火机后,就对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道:“就是你。” 杨家福就对侯卫东道:“张老板,你桃一个。” 侯卫东短暂地扰豫了一会。即害怕又有莫名的期待,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扫了面子,就随手点了一个女子,点完之后,心道:“怎么像是菜市场买鸡,还挑挑选选。” 三人都选好了女子,屋里原本昏暗的灯光就关掉了,只剩下电视屏幕的灯光。 那个女子走到侯卫东身边,就去倒了一杯茶。哆声道:“老板喝茶。”然后坐在侯卫东身边。 侯卫东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式,手脚也没有地方放。那女子越靠越近,温柔地问道:“老板,唱不唱歌,我帮你点。”侯卫东就道:“点一首《水手》。” 唱歌的时候,那个女子就站在旁边,靠在侯卫东身上。等到侯卫东唱完歌,已没有了白春城和杨家福的身影。 侯卫东尴尬地坐回到沙发上,女子主动地道:“我们跳舞。”女子就选了一首慢四步的曲子,跳了几步,身体就偎了过来,紧紧贴住了侯卫东。 侯卫东想把她推开,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特别是下身立刻就起反应,他半推半就地将女人抱在怀里。 在大厅里跳了几圈,女子就道:“我们到里面去跳。”然后就主动朝一个半圆的门洞移了过去。进了门洞.侯卫东适应了一会,才借着外面电视的微弱光线,看清楚了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小小厅,没有灯光,墙角有几张沙发。 女子吃吃笑了几声,道:“老扳,出来玩,就要放开,我陪你玩舒服,你要给点小费哟。” 侯卫东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也不知道价钱,就试着问道:“给多少。” “老扳大方就多给点。” 侯卫东渐渐平静了下来,道:“你说个具体的数。” 女子道:“那边有床,做爱,一百元。” 明白了市价,侯卫东就放下心来,道:“我们就跳舞。” 里面的小小厅没有灯光,黑得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随着外面的声音,女子就有意无意地触碰侯卫东的下身,双手抱着侯卫东的腰,就如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那女子笑道:“老板,你怎么这样老实。” 侯卫东心里在剧烈挣扎,一方面,他觉得这样不好,是对小佳的背判叛,也是对二十多年所受教育的背叛,另一方面,对女性身体地渴望,又使他身体不断发生着变化。 他在正在欲望与道德之间挣扎,那女子吃吃笑着,突然伸手握住了侯卫东跨下的长剑。 第七十七章 神仙打架(七) 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如此大胆,他就如练了金钟罩的武林高手,突然间被人点了命门一样,防线彻底崩溃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的手就伸进了女子的衣服,揭开乳罩中,将女子丰满的乳房握住。女子似乎怕痒,用另一只手将侯卫东的手捉住、道:“老板,不要,好冷。” 女子一只手阻抗侯卫东的侵袭,另一只手却握着侯卫东的要害不放,道:“我晓得老板大方。” 侯卫东就明白了女子的意思,他皮包里有几张五十的,犹豫了会,他取出了一张五十的,塞到女子手上。 女子摸着钱的质地,就明白不是一百就是五十,便松了手,让男冰凉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敏感处。 每个女人的敏感处是不一样,她的敏感处正好是乳头上,被男子揉搓一阵,身体就开始发软发热。她拉开男子裤子上的拉链,也用冰凉的手握住了男子的要害。 “老板,你的本钱好厚啊。” 女子的声音就是海上的女妖,让侯卫东陷了进去。 等到火山剧烈地喷发以后,欲火也就迅速从身体中消退,就如海啸,来得猛去得也快。 欲望弱了,道德立刺就回到了侯卫东脑海中,他内心充满着羞愧离开了女子的怀抱,走出了小厅,来到了屋外。 在冷风中吹了一会,侯卫东心道:“传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难道也在江湖中了?”心情复杂地点燃了一支烟,就靠在一颗大树后慢慢地抽着。 “侯卫东。” 黑暗处传来了粟明低低的声音,侯卫东连忙走了过去,见确实是粟明,就轻轻地叫了一声:“粟镇长。” “给我一支烟。” 侯卫东赶紧递了一支过去,又把火点上。 粟明抽了一口,笑道:“戒了三个月,又开戒了,都说烟是坏东西,可是许多长寿老人也抽烟,最终还是基因决定命运。” 侯卫东就点头附和。 粟明又问:“青干班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十二月三十日结束,然后放假过元旦。” 粟明深吸了两口,道:“明年是交通建设年,上青林公路已在县里挂了号,说不定那天县里领导就会上来看,你回去以后,把公路盯紧点,一定要让秦大江按照设计图纸组织施工。” “粟镇长放心。” 聊了些工作,两人就各自抽烟,两个火星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侯卫东,你到青林镇来报到的时候,怎么组织部门或是领导没有送你?” “组织部门要派人送吗?”侯卫东心里有些疑惑,就道:“拿到人事局的介绍信,我就直接过来,组织部门没人送,我也没有想到要找人送。” 粟明道:“任林渡,你认识吗?” “他也在青干班培训。”侯卫东隐瞒了和任林渡住在一个寝室的事。 粟明也没有多问,道:“任林渡到李山镇报到的时候,是由组织部副部长肖部长亲自送下去的,李山镇的党委书记是我的同学,他给我说起过这件事情“” 任林渡长袖善舞,侯卫东是领教过,但是能让肖部长亲自送到镇里面去,这意味着任林渡家里也很有关系,侯卫东心情很复杂,他恭敬的对粟明道:“粟镇长,我才从学校毕业,很多事情不懂,希望粟镇长多多批评帮助。” 对于侯卫东被分配到上青林的原因,粟明心里是清楚的。 赵永胜有个侄女,也是今年大学毕业,赵永胜准备给其侄女弄一个行政编制,也做了一些工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其侄女虽然如愿到了交通局,却是一个事业编制。 为此,赵永胜颇为不满。 正在这时,侯卫东被分到了青林镇,而且这一次分配,组织部门并没有事前给镇里面打招呼,侯卫东就成了发气筒,被分到了上青林工作组。后来,秦飞跃想把侯卫东调到计生办,因为是秦飞跃提的名,所以赵永胜就针锋相对,给侯卫东安了一个工作副组长的头街,实质上否决了秦飞跃的提议。 粟明是进了镇党委的副镇长,在青林镇有些威信,秦飞跃和赵永胜都想和他搞好关系,争取一个强援,他在场面上一碗水端平,暗地里却和秦飞跃接触得更多一些。 赵永胜发配侯卫东的做法,粟明也不以为然。 他对侯卫东很有好感,一个初出校门的学生,面对逆境,不气馁,不抱怨,反而充满发挥主观能动性,将修路这一个老大难问题带入了正常轨道,确实了不起。为此,他在心里感慨:“赵永胜心胸也窄了些,现在又将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如果老赵不走,侯卫东很难出头,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 可是事情的缘由,又不能与侯卫东明说,粟明就出主意道:“听说你爸爸和哥哥都是吴海公安局的,看他们能不能找些关系,争取调进城。” 侯卫东摇头道:“父亲和哥哥都是吴海公安局的,在益杨也只有公安局的朋友,办调动恐怕很难,我还是安心在青林镇工作。”他给粟明顶高帽子,道:“我在镇里最佩服粟镇长,请粟镇长一定要关照我。” 说话间,杨家福就走了过来,道:“秦镇长出来了,我们走吧。” 回到党校,任林渡已经睡得极沉,侯卫东坐在床上,就开始胡乱琢磨道:“秦镇长和粟镇长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他们和小姐睡觉没有?粟镇长这么快就出来了,就说不清楚,秦镇长耍了这么久,肯定是干了那事情。” 秦飞跃等镇领导坐在台上开会之时,都是一本正经,满脸正气,如今侯卫东发现他们也要找小姐,心里受到的冲击就颇大,随后,又想到工作不过半年,自己也跟着耍了小姐,就觉得对不起远在沙州的小佳,心里又堵得慌。 第二天,恰好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杜永正来授课,他讲到社会上出现的歪风邪气,就语重心长地告诫年轻干部要洁身自好,要轻得起诱惑,出淤泥而不染,随后又举了一些纪委办的案子。 听了杜永正的一番话,侯卫东禁不住冷汗直流,心里也忐忑不安,“昨天的事情会不会被人告发,若被人告发,政治生命就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刘坤,心道:“刘坤只是喜欢讲黄色笑话,而自已却在领导带领之下公然嫖娼,实在是太堕落了,从此就不在是个钝洁的人,不再是一个让人信赖的好人了。” 有了这个心理负担,侯卫东心特沉重,满脸严肃。 下课之后,郭兰就走了进来,她有意无意地扫了侯卫东一眼,见其依旧是沉欺寡言地坐着,心道:“听沙州政法系系主任说,侯卫东个性开朗,组织能力很强,怎么看起来有些消沉。” 郭兰手里拿着考勤本子,道:“明天上午最后一节是县委赵书记亲自授课,然后是结业典礼,希望大家不要缺席。今天晚上,由党校组织大家搞一次话动,在大会议室进行联欢舞会。” 听说有舞会,大家都高兴起来。 一位三十多岁的学员就大声道:“我们这里狼多肉少,跳舞有什么意思。” 这个学员说得坦白,众人都笑了起来。 郭兰脸上也露出微笑,道:“这个问题县团委已经考虑到了,今天下午党校又有一个培训班要开班,是妇联举办的女干部培训班。” 学员们就集体鼓掌,侯卫东脑袋里面还想着昨天的事情,充满了内疾,对这个舞会就没有任何兴趣。 郭兰宣布完舞会的消息,用眼角余光看了侯卫东一眼,见他依然波澜不惊,心道:“侯卫东倒真是沉稳。” 吃了晚饭,郭兰提前来到了大会议室,检查了音响和灯光,陆续有人来到了会场,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边聊天,七点钟,舞会正式开始。 侯卫东一直没有出现在大会议室。 郭兰成了一个中心,场场不落空,每一曲刚刚结束,就有学员提前发出了邀请。 任林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观察着郭兰,在第五曲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机会。郭兰见到任林渡,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侯卫东没有来吗?”任林渡笑道:“他个天情绪不高,一个人在寝室里发呆。” 众学员跳舞的时候,侯卫东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他还没有从昨天的经历中解脱出来,对舞会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正靠在床上胡思乱想,听到了均匀的敲门声,道:“门没关,请进来。” 秦小红走了进来,她穿了一件带着毛领的大衣,平时她都是素脸朝天,今天也化了淡妆。增添了些女人味道,她看着侯卫东躺在床上抽烟,就道:“侯卫东,你怎么不去跳舞,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走吧,一起去。” 侯卫东推脱道:“我今天有点事,一会要出去。”等到秦小红走了,侯卫东也就被迫起了床,就朝校外走去。 习惯了上青林晚上的暗淡无光,看着益杨城的灯光。侯卫东总觉得是如此的流光溢彩,而在沙州学院读书之时,他从来没有觉得益杨城内的灯光明亮过。 走过步行街,侯卫东就朝步行街东侧的新华书店走去,这个新华书店是侯卫东每一次进城的必到之处。刚刚走进书店大门,就看见段英拿着一本书从店里出来。 第七十八章 神仙打架(八) 自从那晚暖昧之事以后,侯卫东和段英心中就多了一层隔阂,同时增加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www.65txt.com 段英穿着紫色的长大衣,成熟而又端庄,学生气已很少了,此时骤然在书店门口相遇,神情就有些怪。 侯卫东尽量装作无事,露出笑容,道:“段英,你好。” 段英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装作轻松地道:“侯卫东,在青干班学习,也不来找我玩。” 侯卫东奇怪地道:“你知道我在青干班学习?” “今天小佳和我通了电话,就知道你在参加青干班。”其实侯卫东参加青干班,和小佳通话之前,段英就知道了,是刘坤告诉她的。 段英提起小佳,侯卫东脸上就有些发烫,心里发虚。 “听说你们在开舞会,怎么跑到书店来。” 此话一出,侯卫东就更加惊奇,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连我们开舞会也知道,谁告诉你的。” “刘坤今天中午给我打了电话,邀请我到党校跳舞。” 刘坤从大学期间就垂涎于段英的美色,侯卫东对此心知肚明,他心里莫名有一丝紧张,笑道:“那怎么不来跳舞?” 段英苦笑道:“现在饭碗都不稳当,哪里跳舞的心情。” 侯卫东心里一松,关心地问道:“为什么说饭碗不稳?” “如今市场竞争太大,厂里93年全年亏损了二百多万,已有两个车间关了,车间工人们放了长假,实际上就是下岗了,说不定那一天我也要下岗。” 侯卫东天天看《人民日报》,对党的大政方针很是了解,他道:“现在我们国家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县属企业破产得很多,这是大政策。” 段英面有忧色地道:“侯卫东,你有什去好办法没有,若真是失了业,让我怎么办?” 侯卫东有心帮助段英,可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帮助段英,只能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处。” 这时,陆续有人从书店出来。段英就道:“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要进国家机关,我的专业又很冷僻,厂里真要破产了,我就成流浪女了,到时恐怕无立锥之地。”她感叹道:“现实真是残酷,要是我们永远不毕业,生话就多么美好。” 侯卫东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泛泛而谈:“你也不必太担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其实我的处境也挺难,但是我相信,只要坚持到底,一定能取得胜利。” 段英倾述了几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她见到书店门口进出的人多,道:“你陪我走一段吧,我心里乱得很。” 侯卫东就陪着段英朝她家里走,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到了楼下,侯卫东就止了步,再道:“从国家大政策来说,县属企业破产将是平常事,你要从现在起就做好应对准备。” 段英也没有邀请侯卫东上楼,她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侯卫东在路灯下拉着长长的身影,渐渐就远去了。 侯卫东回到了寝室,任林渡还没有回来,推开窗户,可以听见大会议室隐隐传来的音乐声。 他坐在床头,点上一支烟,细想着毕业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自已的尴尬处境,段英的饭碗问题,刘坤的春风得意,任林渡的八面玲珑,甚至苟林的边缘化,不禁感慨颇多。 现实,真的很残酷,当离开学校的刹那间,现实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冷冰冰的真象,让人不由得重新反思所受过的教育。 任林渡折腾到十二点过了才回来,他喝得有些高了,就坐在侯卫东床前,絮絮叼叼地道:“郭兰被评为了93青干班的班花,开完舞会,我们又去喝了夜啤酒。” 他站在房中间,道:“郭兰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现在我宣布,将正式对她发起爱情攻势。” 侯卫东心情不爽,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睡了。 十二月三十日,青干班也就结束了,侯卫东原来对青干班还怀有丝丝幻想,期待会出现奇迹或者转机。 可是,为期一个月的青干班,说长不长,就短不短。在青干部班学习期间,认识了十名公招生,跟着领导腐败了一次,学了一些没有多少用处的知识,这就是想得出来的收获。 回到了上青林,一协依然照旧,山路依然如此的难走,森林茂密如初,太阳亦照常升起。 1994的元月3日晨,侯卫东睁开眼睛,暗灰的房顶在头脑中盘旋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在床上坐了一会,他揉着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闻到满屋子的酒味。 “***秦大江,找机会一定要报仇。” 昨天回到了上青林,刚上场镇,就被秦大江见了,秦大江就高兴地看着抓住他的手,道:“疯子回来了,中午整一桌。”然后就拉着他来到公路施工现场,秦大江就如小孩子一样,向侯卫东显示着这一个月的成果“ “水沟窄了,要加宽加深,还有,公路没有涵洞,必须要在几处山沟里做涵洞。“ 侯卫东跟着走了一圈,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修路初期,他天天看图纸,早己将公路的立体图印在了脑中,而且刘维工程师数次交待,对于山上的泥结石路面,水沟和涵洞必须要完整。所以,他立刻看出了问题。 “刘维工程师来过没有?“ 秦大江跟在侯卫东后面,不停地解释,道:“你走后,刘维工程师来过一次,他也说必须做涵洞,只是做涵洞费时费力费钱,江上石和陈达川都反对。” “泰书记,这路以后肯定要过重车。现在基础就要修好,如果修得太差,修补起来更加麻烦。反正都用了这么多人工,就把事情做好。”这些都是刘维多次强调的观点,侯卫东听得多了,也就记在了,见村里没有按照图纸来施工,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秦大江属于那种好恶分明的人,有些领导到了独石村,他都不太卖帐,却对侯疯子另眼相看,道:“疯子说得还有道理,这山上资源多,以后肯定重车多,是要弄得扎实一些才行。” 看过公路,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以及驻村干部李勇,就在基金会的馆子里办了一桌,顺便隔壁的白春城也喊到了一起。 村里面热情,让侯卫东也有些感动,心里一感动,就开始豪放起来,一杯接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与秦大江碰了一个大杯,侯卫东于是大醉,被抬回了寝室。 早上一身酒气地出了门,在走廊上遇到高乡长,高乡长指着侯卫东道:“侯老弟,你呀你,又被秦莽汉喝醉了,只有你才这么耿直,下回别这样干了。” 侯卫东头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 高乡长笑道:“这种誓,我年青的时候至少发过一百次,没有用,该喝还得喝,只是要控制量。”又问:“青干班学完了,有什去安排没有?” 侯卫东揉着头,道:“回来继续修地球,没有听说其他安排。” 高乡长就给他支招,“你从青干班回来,还是到镇里面去一趟,给赵书记、秦镇长汇报一下学习心得,这方面,你要主动点,不要等着领导来了解你,要主动接触领导。” “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领导,才能不断进步,我在这才面是有教训的,如果当年有人指点我,我说不定能到县里去。” 侯卫东很真诚地道:“谢谢高乡长。” 打扫完办公室,侯卫东就在扰豫:赵永胜和秦飞跃明显不和,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远远的。 他反过来又想:长期远离领导,这也不是办法,这一方面要向任林渡学习。 想来想去,侯卫东最后决定必须要和赵永胜接触,只是接触方式一定要巧妙,不要弄得两面不是人。 “杨姐,你好,我是工作组侯卫东。” 春林镇党政办杨凤正在剥瓜子,听到是侯卫东,就开玩笑道:“侯大学,听王兑你有新绰号了,侯疯子,这个名字有些难听。” 侯卫东就在电话里笑道:“杨姐,我带了几包吴海瓜子,改天给你送过来。” “你还这么有心,真是谢谢了。” 侯卫东又道:“赵书记和秦镇长在不在镇上?” 杨凤是办公室的内勤,清楚领导行踪,就道:“秦镇长在县里开农网改造的工作会去了,赵书记在办公室。” 侯卫东心里就有数了,他在党校设计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设进度表”,就到办公室填好,找到高乡长签了字,誉写了七份,然后提着在益杨县城买的吴海瓜子,就奔向青林政府。 到了青林政府,侯卫东先到了党政办公室,抽空将吴海瓜子送给杨凤,杨凤圆脸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公路进度表,我交一份到党政办公室。” 杨凤接过表格,见上面列着公路进度、人员安排、资金情况、困难问题等几个大项,下面还有一些小项,非常清楚,就夸道:“不愧是大学生,这表格真漂亮。” 到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是谁?进来。” 赵永胜正在看会计报表,见进来的是侯卫东,就低头继续看表,侯卫东晾在一边。 第七十九章 神仙打架(九) 按照相对论的说法,时间会随着人的感受而变化长短,和美女在一起,时间就过得快,和野兽在一起,就度日如年。www.65txt.com 侯卫东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与小佳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总是如飞一般逝去,今天站在赵永胜办公室,不过二十多秒,却过得如此之慢,让人痛苦不堪。 赵永胜故意不理侯卫东,又翻了几页报表,这才抬起头,也不话,很威严地看着他。 侯卫东见赵永胜抬起头,连忙道:“赵书记,这是上青林公路的进度表。” 赵永胜后背靠着大班椅,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拿起进度表看了几眼,问道:“公路已经修到场镇,才用了三万多元,怎么这么少,算对没有?” 侯卫东解释道:“为了修公路,三个村投入了一干二百劳力,他们都是自带饭菜,也没有发误工补助,发生的费用主要有三大块,一是炸药钱,这个必须要出;二是图纸钱,现在还差了刘雄工程师一万元;三是工具钱,特别是从青林林场上山的路,哨一段全是旺子石,特别硬,工具耗费特别大。” 赵永胜暗道:“侯卫东确实是一个能干人,比欧阳林和苟林强得多,只要他不跟着奉飞跃跑,是一个可用之才。”又问道:“青亩费如何解决,这么长的公路,这一笔赔偿费也不是小数?” 侯卫东站在沙发边上。腰杆还是挺得笔直,道:“这一次修路,三个村都进行了充分的动员。青亩费都不赔,占到的田土都由各村进行调剂。” 赵永股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道:“好,工作做得很仔细。”他看到侯卫东还在桌旁站着,就道:“你坐吧。” 扔了一支烟给侯卫东。 侯卫东离开之后。赵永胜就靠在大班椅上,闭着眼想道:“县里很重视这十名公招生,这侯卫东又很能干。迟早要出头,长期把他放在工作组,只怕会引来争议,如果他懂事,不跟泰飞跃走得太近,就找一个机会把他调到镇里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又去找粟明。粟镇长办公室坐了满人,正在开会,将进度表送给了粟明。侯卫东就离开了。 上山的路上,侯卫东一直在回想着赵永胜的表情,反复地思考:“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我夹在中间,应该如何相处?是都保持着距离,还是投靠一方?”从感情上来说,侯卫东自然跟秦飞跃要走得近一些,可是就乡镇体制来说,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这让侯卫东很是为难,委实下不了决心。 上了山坡,山风习习吹来,无数美景就跃入眼前,侯卫东都感到天地和心胸都变得开阔。 侯卫东高举着手臂,使劲地吼了两声,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他自嘲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没哨任何职务的小人物,赵永胜和秦飞跃顶牛,和我屁关系没有,纯粹是瞎操心,典型的杞人忧天,老子不趟这个混水。” 走进小院,邮政代办点的杨新春就喊道:“侯大学,有两个电话找你,一个是你女朋友,让你下班给她回过去,另一个说是你的同学蒋大力,他留了一个电话,让你回家以后打过去。” “喂,你好,请找蒋大力。” 电话另一端响起一句粤话,随后又变成了蒋大力粗粗的沙州腔,“***冬瓜,怎么不和我联系。” 侯卫东吼道:“蒋光头,狗日地,回沙州也不过来找我,太不够朋友了,你在广东哪里,做什么?” “我在广州越秀,冬瓜,听小佳说你去当山大王了,到底混得如何,如果不行,干脆到广东来,我们哥俩创一番事业。” “沿海地区和内部大不一样,轻济发达,机会根多,我说冬瓜,不要在山上耽误了青春。” 蒋大力的声音很哺些志得意满,侯卫东好奇地问道:“光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医药代表,说白了,就是药厂的推销员,专攻医院,我现在负责一个片区,片区经理,你过来,凭我们哥俩的能耐,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两个百万富翁。” “呵,呵,你现在收入如何?” 蒋大力压低声音道:“刚到的时候也就一千多块,现在每月我能拿五千以上,最高一月上了万。” 侯卫东工资不过三百七十块,他听到蒋大力的收入,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吼道:“这是邮政代办点的电话,就我办公室隔壁,你***工资高,有空就给我打过来。”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潮难平,蒋大力的话,就如一块石头,落到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波纹,他甚至有些失神落魄,连《人民日报》也没有心情去阅读。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又拨通了小佳的电话。 电话线传来小佳兴奋的声音:“卫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得到通知,借调到市建委办公室。” 到了建委,接触面就大了,特别是可以接触到建委的领导,侯卫东被发配到边缘地区,对于距离特别敏感,他高兴的道:“这是好事,办公室天天在领导眼皮之下工作,容易出成绩,小佳,祝贺你,亲一个。” 小佳也在电话里积极回应着,道:“这事还没有给爸爸妈妈说,他们肯定高兴。” 侯卫东心道:“他们高兴倒高兴,恐怕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只是他控制着情绪,没有表露出来。 小佳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马上转换了话题.道:“段英给我说,刘坤正在追求她。你和刘坤是一个寝室的,他为人如何?” 想起段英的性感和体贴,侯卫东就暗道:“倒便宜了刘坤这小子。”心里莫名其妙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实在很没有道理,也是从思想上对小佳的不忠。就赶快调整情绪。 “刘坤家庭环境好,爸爸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如今在政府办工作、是李县长地秘书,为人处事也没有大问题,就是有些虚伪。” “段英运气不好,毕业前男朋友分手,工作以后单位效益又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侯卫东苦笑一声:“我是偏僻乡镇的一般干部。没有话语权,哪有本事帮她。“ 两人又聊了一会亲密的话题,便挂了电话。 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情绪再一次低落,他深切意识到,毕业以后,社会就撕掉了温情的面纱,许多现实问题就必须由自己的肩膀扛住。而初出校门,肩膀实在稚嫩,又能扛得起多重的压力。 正在彷徨间,屋外响起曾宪刚的声音:“侯疯子,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走,到我案里去,今天给你接风。” 听到接风,侯卫东就是一哆嗦,他笑道:“曾主任,这接风就免了,昨天独石村给我接风,现在我的头还在爆炸。” 曾宪刚就认真地道:“今天是我私人请客,就我们两弟兄,一个外人都没有喊“” 侯卫东就不好推脱,跟着曾宪刚就朝尖山村走,到了曾宪刚院子,就者见曾宪刚的老婆正在院子里面剖鱼,侯卫东连忙道:“嫂子,给你添麻烦了。”曾宪刚老婆笑声很大,道:“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哪象曾宪刚,从来不知道说句客气话。” 曾宪刚家的小男孩就在院子角落,和两只黄拘追来追去。 等到满满一盆鱼端了上来,曾宪刚就道:“我老婆曾经到重庆的渔馆打过工,她弄的花椒鱼是上青林最好吃的了,你尝尝。” 花椒鱼是名副其实的花椒鱼,浮在表面上的一层,除了干红海椒就是颗粒均匀的花椒,肉质嫩而香,味道好极了。 酒过三巡,二人微熏,曾宪刚就开始说正题了,“疯子,我今天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听曾宪刚说得郑重,侯卫东就道:“你不要客气,有事就说。” “照目前这个进度,四、五月份,大车就可以上山,我有一个想法。”曾宪刚曾经到广东去打过工,他是石匠,曾在江门地一个石厂干过,当年日夜开工,片石和碎石仍然供不应求的场景,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头脑中,此时公路修通,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妹妹嫁到了独石村,就在林杨上面不远,公路刚刚从她们家门口经过,她家的自留山就是一个石山,上面盖层很薄,只有几十公分,我想投些钱,开一个石厂,今年是交通建设年,开石厂肯定赚钱。” 侯卫东知道曾宪刚话中有话,道:“既然能赚钱,就赶紧开。” 曾宪刚面露难色,道:“我去年才盖了新房子,钱用得差不多了,还有,石厂开起来了,我也没有销路,这样,我们两人合伙干。” 侯卫东手里也没有钱,只是上一次母亲刘光芬曾答应借五千块钱买图纸,由于贷了款,就没有回家取,这算是一笔可以动用的资金,想了一会,道:“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曾宪刚并没有干过石厂,同样是两眼一抹黑,道:“应该花不了少钱,主要是人工钱,补偿青亩钱和炸药雷管钱,其他钱还想不来。” 侯卫东是学法律出身的,比较重视契约,道:“这样,我们一起看一看现场,如果确实可以,就具体谈合作的事宜,签一个合伙协议。” 曾宪刚笑道:“我们两弟兄,说好了就行了,不用签协议。” “先说断,后不乱,这是长期合作的保证。” 第八十章 无心之柳(一) 从曾宪刚家里出来,侯卫东顺着小道就朝上青林场镇走,曾宪刚的建议,其实让他心里就充满了矛盾:自已到上青林来,是来干事业的,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井镇当个私营业主。www.65txt.com 但是生活在露出无情一面的时候,也不时给劳碌的人们开开玩笑,否则,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侯卫东,也就是品尝生活他开的玩笑。 侯卫东是政法系毕业的,习惯性地想起政策和法律问题。中央一直强调干部不准经商,他虽然被发配到了上青林,可也算是编制内的行政干部,若是经营这个石厂,就是违纪了。侯卫东思来想去,就根据和曾宪刚谈好的内容,草拟了一份合伙协议。 星期六下午,侯卫东给高乡长说了一声,就在中午1点提前下了山,到益杨县用了三个小时,从益杨到吴海县又用了三个小时,侯卫东到了家,已是晚上八点。 刘光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只见几个演员在电视里大吼大叫,看见侯卫东回来,高兴地喊道:“三儿,怎么才回来,吃饭没有?”说着就把拖鞋递了过来。侯卫东走到了客厅,在家里他很放松,特别是刘光芬面前,他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不客气地抡过遥控器,立刻换了一个台,道:“妈,你的欣赏水平太低了,又看琼瑶的连续剧,爸在哪里?” 刘光芬这两天都在和侯永贵争夺客厅的彩电,刘光芬要看台湾的连续剧,侯永贵要看动物世界,当然,每次都是刘光芬胜利,侯永贵只得到里屋去看那台小电视。听到儿子说话声,侯永贵已经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棉袄,这是以前军队里发的,已经披了好多年了,看上去就有些臃肿,平时穿警服时的干脆劲就荡然无存。 侯卫东就道:“屋里太冷了,干脆我们去买一个冷暖空调。”刘光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买空调可以,你们三兄妹一人赞助二千。” 厨房里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是侯卫东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刘光芬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给弄点好吃的,今天中午你姐回来了,我给她烧的肉。”她坐在侯卫东对面,看着儿乎狼吞虎咽,心里特别高兴,嘴上却说:“发了工资,没有给你爸爸和我买一块钱的东西,养儿子有什么用,当年你姐姐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说起二姐,侯卫东就道:“我听说益杨县丝厂效益不好,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二姐厂里效益如何?” 刘光芬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你二姐正式下岗了,幸好你姐夫收入高,要不然就惨了,看来,还是在政府机关保险。” 侯卫东感叹道:“上半年厂里还景气,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刘光芬恨恨地道:“下半年国际丝价下落,厂里的问题来了一个大爆发,一下就跨了、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厂子跨了,看他们吃什么。” 侯永贵趁着母子俩聊得热闹,就将电视换成了动物世界,然后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刘光芬注意力全部在儿子身上,也没有管他。 “你公路修得如何?图纸钱怎么解决的。” 听说是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侯永贵就开始教训道:“公私分明,是两层意思,公家的钱物不能拿,私人钱物只有这么点,也不要轻易贴去,这是原则问题,除非单位给你出书面的借据。” 侯卫东学法律的,对这事的利害关系也是清楚,他吃完一碗饭,刘光芬又给他舀了一碗,侯卫东就将红烧肉的汤水倒到碗里,这种吃法,将红烧肉的精华全部收入了碗中,是侯卫东的最爱。 刘光芬忍不住揪了揪侯卫东脸颊、道:“你看你,脸上肉都鼓起来了,是不是天天都是村干部家里吃。”侯永贵在一旁道:“村干部喝酒凶得很,下村要少喝些,能耍赖就耍赖。” 吃完饭,刘光芬和侯永贵也唠叼得差不多了,侯卫东就将开石厂的想法讲了出来。 侯永贵紧锁着眉头,道:“你刚刚参加工作,就在镇里面认真干,这些事都是旁门左道,最好不干,免得以后在单位影响不好。” “沙州的新头头号召全市要大办交通,益杨县委县政府就把94年订为交通建设年,我分析,94年将是沙州市将掀起交通建设的高潮,碎石和片石都是修路的必备材料,而上青林山上的石材是益杨县最好的,所以,开石厂肯定没有问题。” 侯永贵在部队上和公安局呆了近四十年,一辈子都在组织里,虽然侯卫东说得头头是道,他总觉得不对劲,“别想这些花花东西,好好把工作干好,这才是老正轻。” 侯卫东肚子里一腔苦水,却无法跟父亲说得清楚,他就道:“爸,你在益杨有没有要害部门的朋友,帮我引荐引荐。” 侯永贵双手抱在胸口,想了一会,才道:“我的朋友都是公安局一线民警,最高层次不过公安局副局长,恐怕对你也没有多大帮助,老三,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朋友也就大体上差不多,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理论,你还是要依靠自己。” 刘光芬打断老头子的话,道:“老头,你正统了一辈子,现在女儿下岗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觉得老三的建议还不错,开石厂只要销量好,也就是稳赚不赔,可以试一试。” 侯永贵仍然不表态。侯卫东解释道:“开石厂我不出面,就用二姐的名字和身份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干得名正言顺。” 在刘光芬的支持和劝说下,侯永贵最终也同意了侯卫东的方案,两口一合计,就给了侯卫东1万元现金,作为石厂的启动资金。 谈完了正事,刘光芬就笑着道:“三,小佳家里还在反对吗?” “小佳借调到建委办公室,现在是建委的红人了。” 刘光芬就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们两人的事情有点玄,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眼界自然就高了,你如果不尽快调回县里,肯定成不了。” 侯卫东最怕听这个问题,他和小佳母亲陈庆蓉约好了三年之期,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而调回沙州的目标却如此的遥不可及,他就对母亲刘光芬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管得了,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原本这话说起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己跟着秦飞跃去了城山庄,和那里的小姐有了亲密接触,似乎良心已被抹了一丝黑色,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光芬亲自给侯卫东换了干净的床单,她看着三儿就高兴,坐在床边和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的聊天。 “你二姐对石厂没有兴趣,她和你姐夫想搞一个小丝厂,他们两在丝厂干了这么多年,有许多亚务关系,找点工费钱肯定没有问题。” 侯卫东就道:“益杨那边的丝绸厂恐怕也不行了,已经关了两个车间。” 刘光芬坐在床边,看着侯卫东钻进了干净暖和的被子里,习惯性的给他掖了掖被角,嘱咐道:“二姐要开公司,也差钱,我没有借给他们,开公司有风险,我得防着点。今天给你钱的事情,你别给你二姐说,免得她不高兴。” 第二天,侯小英就回到了家,她一心想开丝厂,对石厂没有兴趣,但是很痛快的在协议上签了名,还将身份证复印件也交给了侯卫东。 “小三,听说基金会手续不严,好贷款,你给二姐贷个五万,我现在公司开业,差钱。” 侯卫东笑道:“贷款要抵押,我为了取图纸,已经从基金会贷了一万元。” 侯小英削了一个广柑,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私人贷款来为公家办事,真的,你想办法给姐贷点钱,真是急死人了,我有房子可以作为抵押。” “基金会只贷给当地人,外地人不会办。” 侯小英不屑地道:“现在是操作时代,只要懂规矩,什么事情办不成,你把我引见给基金会的人,其他的事情由你姐夫搞定。” 侯卫东就点头道:“好吧,我去试一试,只是我在镇上无职无权,基金会的人不一定要卖我的帐。” “你不去试又怎么能够知道,何勇最近学会了一句话,天天在我耳边念,叫做大胆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抱鸡母,爸就是太胆小。” 侯卫东天天在村里跑,学了许多土话,听到二姐之言,就道:“二姐说错了,是大胆的日龙日虎,胆小的日抱鸡母。” 蚕一次回家,侯卫东都觉得无比舒畅。第二天,吃过午饭,争带着无比的温磐,坐上了回益杨的客车。 刘光芬站在车外,看着她的三儿走远了,这才回了家。 回到了上青林,侯卫东又进入了固定的轨道。他和曾宪刚都是急子,星期一早上,两人就到了林场上面看地形。 曾宪刚的妹妹和妹夫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向来视曾宪刚为主心骨,就带着侯卫东和曾宪刚来到了后山,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硬硬的石头。 曾宪刚用锄头敲着石头道:“这石头厚得很,至少十米以上,离山下的公路也近。” 第八十一章 无心之柳(二) 在经营石厂的理念上,侯卫东与曾宪刚却发生异议。www.65txt.com 曾宪刚的想法,根本用不着办工商执照,把盖山揭开,申请点炸药,石厂就开张了,有了来买,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简单而实在。 侯卫东的想法稍不一样,他认为,开石厂,小打小闹没有意思,还是要办工商执照,进行税务登记,这样,才能和大企业打交道。虽然前期有些投入,最终却能赚得更大的利润。 曾宪刚是把全家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石厂中,把这个石厂就看得很重、所以他按照自已的想法,不肯轻易让步,和侯卫东争执不下。 “现在八宇还没有一撇,有没有人来买也说不请楚,花这些冤枉钱不值得,我的意思是先把场子拉起,等到有了生意,再补手续也不迟。” 侯卫东也没有真正做过生意,他想的东西多是来自书本,“不办手续,拿不起发票,这是违法行为,被查到是要被罚款的,而且,和益杨县的大企业打交道,我们一定要正规,这是从长计议的做法。” 曾宪刚摇头道:“山上石头到处都是,我们两人把石厂开起了,肯定有许多人也跟着开,他们肯定不会去办手续,如果我们的费用比他们高,就没有生意。” 侯卫东也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还是主张把手续办好,名正才能言顺。我们一定要盯住大用户,小敲小打没有多大意思。” 最后,两人都退后一步,先借着修公路之机,把石厂开起来,与此同时,逐步把手续补齐。 到了一月中旬。从下青林公路连接到独石村办公室的公路毛坯已经出来了,辅上片石和碎石,再压实以后,就可以通车了,只是到了这一步,就需要投资,单凭人力就无法解决了。 侯卫东就找到粟明,递上了有刘维工程师建议意见的申请表,想取一些资金。 粟明仔细看进度表。道:“如果辅片石和碎石,费用不低啊。” 侯卫东就道:“整个公路其实分为两段,一段是上山公路,另一是山顶公路,山顶路是平路,可以暂时不辅片石,但是上山路是盘山路,不辅片石和碎石,这路就危险。根本不能通行。”侯卫东笑笑眯地对粟明道:“粟镇长,这一次县里不是奖励了二十万,能否拨一点在公路上。” 镇政府实行的是财政一支笔审批,粟明是副职,没有签宇权,对于大笔资金的使用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他就道:“这事我去跟镇长商量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秦镇。” 秦飞跃看了申请表,道:“这事先放一放,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给在大家通报。” “交通局编制了全县的乡村公路规划,四大班子集体听取了汇报,原则上同意了这个规划。在规划中,上青林有一条公路,不仅要与下青林相连,而且还要朝西走,将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这一大片连结起来。” 李家镇,吴滩镇,有龙镇是益杨的几个建制镇,与青林镇、赤梅镇隔山相望,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是,从青林镇到李家镇等镇,由于互相没有通公路,则必须先到益杨县,然后再从益杨转车,也就是说,从青林镇步行到李家镇,翻山越岭,也就是一个小时,而坐吉普车,至少需要五个小时,更别说客车了。 泰飞跃就道:“这样一来,上青林公路就成了县道,县道就要由财政来投资,所以,镇里不要急于投资进去,免得花冤枉钱。” 粟明脑袋转得快,道:“规划是规划,真正落实还有一段时间,94年是交通建设年,各镇都不傻,一定会各显神通,争取县财政在当地投钱修路。” 秦飞跃就道:“我也想过这问题,镇里不能投钱,但是三个村仍然要继续投劳,将上清林公路毛坯已经挖出来,毛坯挖出来,就是一个最有利的竟争条件,我们抓紧时间向县政府写报告,申请今年启动上青林公路。” “这事要通过党政联席会研究,形成共识以后,我向马县长汇报,县里马上就要开人代会了,争取把上青林公路纳入县政府的重点工程。”秦飞跃是搞企业出身,深知公路跨通的价值,高兴的道:“真要是修通了上清林公路,上清林资源就被盘活了,我这镇长也就好当了。” 侯卫东得知这消息,也很高兴,对粟明道:“县道的等级比乡村道要高得多,幸好当初修公路毛坯的时候,严格按图施工,如果当时偷工减料,说不定就要返工,万幸。”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县里面要投钱,我们是否还继续修路?” 粟明转达了秦飞跃的意见,道:“规划是在纸上,落实下来才算数,这事谁也不敢打包票,你们还是要继续修路,为将来的竟争打下基础。” 当天下午,青林镇招开了党政联席会,第一个议题主要是上清林公路,与会人员对于争取县财政投资修路达成了高度的公识,决定继续由粟明挂帅争取落实此事,并由高乡长出面,到沙州向人大主任高志远汇报,争取他能帮着青林镇说说话,促进规划的落实。 第二个议题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三个镇属煤矿老板提出了货款地申请,镇长秦飞跃当然同意帮弯嘴煤矿杨家福贷款,书记赵永胜却认为望日媒矿条件更好,应该优先考虑,两人在办公会上再次拍了桌子,不欢而散,后面几个议题也没有提出来。 侯卫东回到了上青林场镇,把最新消息向高乡长作了汇报,高乡长就面露难色,道:“侯兄弟,按镇里的意见,三个村还要继续修毛坯,可是如果县里把上青林公路升格为县道,村里干部恐怕就不愿意义务修路。” 侯卫东不以为然地道:“高乡长,我是这样想的,不管县里政策如何,只要没有真正明确下来,修路的计划就不变,泰大江他们应该会支持。” 上青林三个村为了修好公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青亩费分文不付,田土的调整也由各村自己处理,这些开支,若按照部颁标淮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由于村民们修路的心情很迫切,就由三个村七千人共同承担了这笔费用。 但是,乡村道路升格成了县道,理论上修路的主体就变成了县政府,再让三个村的干部无偿支援,恐怕就有些困难。侯卫东到乡镇的时间毕竟只有半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 果然,第二天在小范围通报了这事,三个村的六位主要干部就表情各异了。 望日村的书记贺合全最先发言,他最担心事情有变,高声道:“现在公路已经到了尖山村,望日村里投了工出了钱,我不管是不是变成县道,先把毛坯修到望日村再说。” 秦大江就打起了小算盘,公路毛坯己经将独石村全村贯通,如果县里接手,独石村就可以不出钱了,而且就算县里暂时不投资,用块石、片石辅一层,汽车已经能够上山了,他就道:“公路升格成县道,就不是我们三个村的事情了,县里肯定要出血,我们继续修就是傻子,白花钱。” 素大江的说法引起了村干部的响应,修公路所用资金不在少数,如果能让县财政出钱,村民不仅可以不出劳,而且或多或少都可以获得一些补助。 看着村干部纷纷附和秦大江的说法,侯卫东这才想到高乡长在会前说的话,论到对村社干部的了解,他确实远远不如高乡长。 侯卫东道:“我的意见很明确,路已经修到了尖山村,再努力一月,就能修到望日村,如果这次停下来,以后的事情就说不请楚。” 贺合全站起来道:“修独石和尖山那一段,望日村一个人没有少,一分钱也没有少出,现在想不修,绝对搁不平,如果真要停下来,我组织人把前面的公路挖断,大家都不要想通车。” 唐桂元深吸了一口烟,道:“县里是否明确要修上青林公路?” 侯卫东解释道:“现在只是做了规划,还是落在纸上的东西,是否动工,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全县乡村道路规划,涉及到全县所有乡镇,先修哪一条也没有明确,我的想法是按照原计划继续修路。” 江上山道:“侯疯子,如果县里面同意修路,我们三个村就亏惨了。” 高乡长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道:“我们把公路毛坯拉出来,就会增加上青林公路的竞争力,再找高书记出面做工作,希望就很大。至于以前大家投的劳,只能算是作了贡献,力气使了力气在,又不会掉二两肉,大家不要算小帐,要看长远。而且,只要县里确定要修上青林公路,有可能打水泥路面,你们前期的投入又算得上什么?” 高乡长的话入情入理,大家都默不作声,各算各的帐。 第八十二章 无心之柳(三) size=2> 散了会,这些村干部又三三二二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公路之事,过了一会,各村干部就陆续走了,没有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喝酒,他们急着回去找村里干部来一起合计此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半年,侯卫东和这些村干部一直在亲密按触,对他们的性格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特别是秦大江,基本上是三天见两面,侯卫东对其脾气颇为了解,从秦大江的表情上看,侯卫东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接受高乡长的意见,只是碍于其他村的干部在场,没有再次放大炮了,离开会场之后,他和江上山跑得最快,肯定是回去找陈达川等人商量对策去了。 此时,侯卫东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在心里算了算,光是误工费,修公路按每天出工五百人计算,每人每天误工费十元,就是五千钱,十天就是五万,百天就是五十万,这还不算侵占了田土的补偿和青亩费用。 面对着这么一笔巨大的费用,秦大江等村干部砰然心动,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如果冒然停工,但是县里规划又迟迟没有落实,则会造成公路成了公路烂尾,而村民修路积极性受挫以后,再次动员就很有难度了。 侯卫东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在心里骂道:“妈的,这么重要地事情,至少应该派一个副镇长来统一村干部的思想,怎么就甩给我做,未免太瞧得起我了。”他反过来又一想,“如果真是由县财政来投资修路,我这新开的石场就不愁没有销路了。” 如今问题的关键,是县政府的投资方向。如果真的在94年就要修上青林公路,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 侯卫东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他也就在办公室坐不住了。来到高乡长家中,进了屋,开门见山地道:“高乡长,这事不太好整,我想来还是应该早些去找沙州的高志远书记,请他帮助家乡解决这个大难题。” 高乡长怕冷,家中就烧了一个铁皮炉子,铁皮炉子外面有一根铁管子,就把煤烟全部接走了,屋里空气倒也不难闻。他正坐在火边,很享受的样子,闻着飘着荡去的烤红薯香气。 刚一坐下,侯卫江急急地道:“高乡长,我在办公室实在是坐不住,刚才虽然把会开了,村里干部的思想根本没有统一下来,你看这么办?” 高乡长把手凑到火炉子旁。这个问题,他己经想了好半天了。看见侯卫东心急火燎的神情,道:“先坐下来烤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两人好好合计合计。” 火炉烧得很熊,一阵热气扑来,比在冷清清的办公室坐着舒服得多,侯卫东哈了哈手,手上就有了一些雾气。 来找高乡长之前,他心中对镇领导很有些腹诽,可是坐下来之后,想到修路之事纯粹是自己找的,也怨不得别人,便将抱怨压了下去。 “秦镇长再三说要请高乡长出面,找一找高志远书记,只要他肯出面,事情就没有多大问题了。高乡长,我们什么时候去?”侯卫东说话时,也耍了小心眼,再次抬出了秦镇长的名字,然后并不问高乡长去不去,而是问高乡长什么时候去,把高乡长的话堵死。 “为了修路的公事,由我出面去找高书记,不合适,毕竟我已是退居二线,最好由秦镇长或是赵书记带队去,这样才显得正式,也是对高书记的尊重。粟明是能干人,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还有,去见高志远,带什么礼物去,送钱,他不会收,送贵重物品,镇里面又没远说出钱,别人也不一定看得起,送土特产,送哪一种才有特色,这些小事都要好好商量,冒冒失失跑去,效果不一定好。” “秦飞跃的心思我知道,就是快刀切豆腐——两面都光,他现在根本不想出钱修路,钱进入财政容易,拿出来就好比割肉一样,泰飞跃又想三个村把路的毛坯修好,这样竞争 的时候就多了一些优势。” 高乡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事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比想象中复杂得多,他心道:“人老成精,这句话当真不错。” “高乡长,你说怎么办?” 高乡长顿了顿,道:“上青林一直想修路,几年来,却总是说来说去没有动手,这一次动了工,侯兄弟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秸锋一转:“你能起大作用的原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做事没有硕忌,反而把修路这件大难事情弄了起来,其他人可不敢碰这事。” 高乡长的话别有味道,侯卫东品了品,反而是哭笑不得,上青林公路动工以后,他一直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能力非凡,可是高乡长眼中却是傻大胆,虽然他没有明说,可话中就有这个意思。 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侯卫东眼睛盯着火炉看了半天,他心道,“三年之内调回沙州,如果循规蹈矩,纯粹是痴人说梦,不管别人怎么说,修路,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他自嘲道:“初生牛犊也有好处.就是不管不顾往前冲,高乡长,我的意见还是尽快到沙州去,我马上给粟镇长打电话,就说后天我们就到高志远书记家去拜访,让一位镇领导一起去。” 高乡长瞪着眼睛,看着侯卫东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道:“侯兄弟,我真是服了你。” 侯卫东尽量想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他道:“我这就去给粟镇长打电话,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高乡长正想说,“急什么急,再坐一会。”侯卫东已经急匆匆地出了门。 “粟镇长。我是侯卫东,跟你汇报一下修路的事情。工作组刚刚开了会,村里意见并不统一,贺合全想继续修路。秦大江想停下来,尖山村是两可之间。” 这些情况粟明是料到的,他道:“我明天争取上山。找秦大江谈谈,镇里面的态度是,至少在春节前,这一段公路还是要修的,县里人代会开了就要过春节。过完春节,县里要修哪一段路也就明确了。” 粟明的声音很平静。说话仍然是不紧不慢,条理也很清晰。 “粟镇长,上青林七千人为了修路付了艰辛努力,我们后天准备和高书记联系,如果人在沙州,我们就去拜访他,请他出面做工作。” 侯卫东很郑重地道:“修公路是大事,涉及到县里决策,镇里能否派一位领导带队,这样公私兼备,比较正式。” 粟明想了一会,夸道:“你想得很细,我去和赵书记和秦镇长商量一下,看他们两位去不去,今天下午要开会,开完会跟你回话。” 下午,再开党政联席会,解决上次没有来得及商量的事情,至于镇属企业贷款的敏感问题,暂时就没有提上议事日程。 当粟明提出了由哪一位领导带队拜访高志远,班子成员全部都保了沉默,目光都去寻着赵永胜和秦飞跃。 高志远是沙州市人大主任,虽然离开了党政系统,但是在沙州市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能够与他建立良好的友谊,对以后仕途提升是有好处地。赵永胜和秦飞跃都不说话,表示他们两人都有想法,其他副职当然就不会发言。 秦飞跃对粟明搞突袭很有些气愤,心道:“这事你先给我说一声,暗中操作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提到党政联席会上。” 赵永胜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狠狠地瞪了粟明一眼。 粟明眼观鼻,鼻观心,稳坐不动。 沉默了一会,赵永胜抡先发言,道:“我去跑一趟。”又解释道:“在下青林乡工作的时候,高书记还在上青林乡当书记,我们比较悉,去了好说话。” 赵永胜的理由摆得上桌面,秦飞跃不好去争,就吃了一个哑巴亏,他心道:“你去找高志远,我就去找县委段书记和马县长汇报工作,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两位才是真正的父母官,高志远毕竟隔了一层。” 等到粟明回了电话,高乡长不停地摇头,道:“侯兄弟,你真是傻大胆,居然指挥起党委书记来了。不过,傻人有傻福,你办事,还总是能办成。” “我想起一件事情,高书记有一个小爱好,他特别喜欢吃上青林望日村的风干野鸡,你让贺合全他们去弄十只做得最好的风干野鸡,就是上青林群众的心意,记住,让他一定要选最好的风干野鸡。” 侯卫东也没有耽误时间,他从高乡长火炉下面,掏出来一块烤得喷喷香的红薯,捧在手心里,就前往望日村。 在上青林住了半年多了,侯卫东早就将村主任、书记家的家摸熟了,他一路疾行,平常要走一个小时的路,他半个小时就到了。 “贺书记,给我找十只风干的野鸡,记住,要最好的。”见到了贺合全,侯卫东就单刀直入。 贺合全没有弄请楚事情原委,道:“侯疯子,风干的野鸡要五十块钱一只,你弄这么多来干什么,哪个出钱?” 贺合全头顶上没有多少头发,有个绰号叫做贺绝顶,来自于聪明绝顶的这个成语。据说这个绰号的创作者还是铁柄生校长。 “这条路不能停,但是,县里面的钱,不要白不要,我们准备到沙州去一趟,找高志远书记出面,争取县里尽早启动上青林公路。” 上青林山的人都把高志远看成了力量的化身,听说是去找高志远,贺合全就道:“我马上就去找,这钱是不是由镇里面解决,十只就是五百元,村里面负担不起。” 侯卫东就道:“明天要把野鸡收齐,钱的问题等我们回来再说,镇里面解决不了,就让三个村平摊。” “侯疯子,你说话要算话。”贺合全又愤愤地道:“秦大江那个锤子人,上山的路拉出来了,他就想拎边边.绝对搁不平。” 第八十二章 无心之柳(四) size=2> 为了执行镇领导的要求,侯卫东就如外交官一样,穿梭在三个村干部家中,他不断游说各村,让他们仍然按照原计划继续投入劳力,不让工程停工。www.65txt.com 秦大江给了侯卫东三分薄面,没有马上让工程停下来。 第三天早上,高乡长和侯卫东就在六点半就起了床,此时天仍然黑沉沉一片,两人就打着手电,在一片狗叫声中,往下青林赶去。到了政府,天空才慢慢的亮了一起来,两人就在青林镇外面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杂酱面,“吸吸呼呼”的吃了起来。 侯卫东脚边放了一个硕大的竹编背兜,里面是用蛇皮袋装着的风干野鸡,这是从望日村收来的礼品,尽管是冬天,背着这一筐东西上山,他额头上还是徽微有些发汗。 在镇政府大门等到八点,一辆桑塔纳滑了过来,司机小张其实也不小了,看样子在三十岁左右,平时对人也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把车停在了院中,就下了车,拿了一个水桶,接了点自来水,就开始自顾自的抹车。 高乡长走了过去,道:“小张,来抽烟。”小张又擦了几把,这才接过烟抽,怨道:“高乡长“又有啥子事情,要跑沙州,来回四十个小时,硬是整死人。” 侯卫东把风干的野鸡提了过来,就礼貌的道:“张师傅,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放到后备厢。”小张继续抽烟,视侯卫东如无物。正眼也没有瞧一眼,更没有反应。 侯卫东提着蛇皮袋,就有些尴尬,他耐着性子道:“张师博,这是带到沙州去的望日村野鸡。” 小张仍然没有反应,他吸劲抽了两口烟,提起水桶,又开始擦汽车,嘴里道:“拿到一边去。” 这一下,侯卫东脸上就挂不住了。可是对方是赵永胜的司机,他就强忍着怒气,看着对方,如果眼神是刀,侯卫东已经将小张杀死了无数遍。 小张仗着是党委书记的专职驾驶员,向来眼高于顶。那一天,侯卫东从刘维工程师家中取过了图纸,来到镇上以后,就在粟明家中吃了晚饭。当时秦飞跃、粟明、晃胖子、黄主任都在场,此事不知被谁传到赵永胜耳中,他就在车上骂:“侯卫东到镇里不好好工作,成天钻营拍马。素质真是太低了,他还是党员。也不知怎么入的党。” 后来侯卫东专程送来了修公路的进度表,赵永胜阅历丰富,斗争经验亦丰富,他并没有因为侯卫东的主动献媚而轻易改变心中看法。仍在观其颜,察其行。 小张天天跟着赵永胜,是其心腹之一,对其爱恶了解甚深。因此,他见到了侯卫东,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看着故意给自己难堪的小张,侯卫东心中发誓:君子极仇,十年不晚,***小张,你要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修身养气的功夫很不到家,脸上巳带出些怒色。 高乡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小张是臭脾气,担心侯卫东控制不了情绪,便故意无话找话地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今天到了沙州,你可以抽空去看一看张小佳,张小佳也不错,虽然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一点都不骄气。” 侯卫东深吸了一口气,他理解了高乡长用心,自嘲道:“我是配不上她。” 高乡长笑道:“你也不要这么说,好好工作几年,机会成熟,就想办法调到沙州去,到了大机关,几年就可以当处级干部。” 正在这时,赵永胜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赵永胜和高乡长说了几句,就对侯卫东道:“侯卫东,你今天就不用去了,到领导家拜访,人多了,效果反而不好。” 侯卫东没有想到临到上车,赵永胜会不让他去,本来去不去沙州也无所谓,只是他这种做法太不厚道了,也太伤人自尊心了。他的血使劲地往上诵,恨不得一奉打在赵永胜的脸上。 高乡长在一旁打圆场,道:“侯卫东,山上事情还多,你就督促紧一点,不要让村干部偷懒。” 赵永胜也没有和侯卫东多说,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中年妇女、半大小子和高乡长就尘在了后排。 小汽丰骄徽的叫了两声,便屁股冒烟的离开了镇政府大院子,将孤零零的侯卫东扔在一旁。 侯卫东眼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男子汉,要坚强。”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陆续有人进了院子。侯卫东不想见镇上的人,他昂昔阔步的走出政府大院,仿佛又充满了斗志。出了政府大院,他快步走出了青林镇。 一条小路,指向上青林,一条公路,去往益杨县城。侯卫东就站在十字路口彷徨,赵永胜、小张两人的面容就在脸前飞来飞去,让他愤恨不已。与此同时。他对前途也有莫名的灰心。 “到益杨,找刘维问一问交通局的规划,如果确实要大干交通,我就把石厂好好办起来,***,老子水路不通走旱路,仕途不通我就走商路。” 打定了主意,侯卫东就上了前往益杨的公共汽车,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来到了益杨县交通局。 “请问刘工在不在?” 侯卫东经常来找刘维,科里面的同志已经被他认得熟悉了,一名短发男子就道:“刘工升官了,换了办公室,在隔壁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陈设就不一样了,办公桌的桌面要大了许多,还有一排书柜,另外,还配置了一台电脑,刘维坐在旋转椅子上,也是人模狗样的。 “刘工,当了科长,也不通知载们一声。” “工程科老科长提副局长了,我运气好,就提了科长。” 侯卫东直觉得感到高志远在其中起了作用,他笑道:“祝贺刘科长,今天中午我请客,撮一顿。” “到了益杨,哪个要你来请客。”刘维就从椅子上起来,道:“侯疯子,你小子不在公路上盯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上清林开始修路以后,刘维巳上了六次山,他和侯卫东已混得熟悉了,因此,跟秦大江一样,他也喊侯卫东叫做疯子。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侯卫东坐在刘维对面,又道:“刘工,就不倒水了,栽想问一件事情,上青林公路是不是纳入了全县公路规划?” 刘维还是给侯卫东倒了一杯水,又拿了一幅地图,指着地图道:“你看这地形,只要修通了上青林公路,南部的五个乡镇就连成了片,上青林山上的资源也就可以大开发。所以,上青林公路肯定要修,只是什么时候修,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他指着侯卫东道:“其他乡镇也各有优势,不少乡镇的头头已经约了局长们吃饭,都想争到94年的政府投资,青林镇领导反应最迟钝,居然派了你一个小虾米过来探听虚实。” 侯卫东知道刘维和高志远关系不错,也就没有隐瞒他,道:“赵永胜和高乡长今天早上出发,到沙州去找高书记,请他出面做工作。” 刘维点了点头,道:“只要高主任愿意出面,县里会考虑他的意见的,而且上青林公路的毛坯已经拉了一大半了,对于捉襟见肘的县财政来于说,这是一个有利的竞争点。” 下班时间到了以后,侯卫东就把刘维拉到了馆子里,两个人就点了一大份贵州花江狗肉,边吃边聊。 侯卫东随意地道:“我家二姐在独石村开了一家片石厂,既然全县大办交通,片石用量肯定很大,到时介绍些客人过来。” 刘维立刻明白这才是侯卫东来找他的真正目的。他很劲地拍了侯卫东一下,“侯疯子很有些商业头脑,上青林石头硬度高,是极佳的修路材料,以后用量一定很大,你可以尽量扩大规模,到时只怕你供应不及。” 上青林石头到处都是,谁也无法做垄断生意,侯卫东就开始诱导刘维,道:“你在交通部门,熟人多,干脆我们合伙再办一个石厂。” 刘维是技术人员出身,他画图纸的收入颇丰,没有多大兴趣去办石厂,就道:“现在刚接手科里工作,休息时间又要帮人画图,哪里有精力去搞石厂。而且上青林石头这么多,真要有利可图,肯定小石厂遍地开花,只怕利润也不高。还有,现在做工程都要赊帐,债主都和孙子差不多,许多老板名义上都是百万富翁,陷到三角债里面,天天欲哭无泪。” 侯卫东见刘维不愿意入伙,就道:“这事我就拜托给你,有了业务就介绍给我。”刘维爽快地道:“你真是疯子,不过,我信得过你,有最新信息,我立刻通知你。” 吃饱喝足。刘维自去上班,侯卫东就在街上闲逛,他突然心里涌起了对小佳的思念,就到公用电话上给小佳拨通了电话。 小佳借调到建委以后,她就和另一个女孩子两人一个办公室,而另一个女孩子长期不在。因此,侯卫东和小佳两人通话就方便多了。 接通了小佳的电话,侯卫东满腹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在他心目中,办石厂是很低档的一种选择,意味着在镇里混得不好,也就意味着三年内调入沙州是空炮,侯卫东怕小佳对自己失望,有意无意向小佳隐瞒了这件事情。 小佳毕业之后,一直很顺,没有体会到侯卫东在偏僻乡镇所经历的痛苦,接通电话,听出是侯卫东的声音,惊喜的道:“你是不是到了沙州,找机会见一面。” 侯卫东只得道:“个天有事来不了?”他就编了一个慌话。 小佳表示了几句不满,很快情绪又上来了,道:“现在竞争开始激烈起来了,还有好几个月大学才毕业,我在办公室已经收到了不少自荐信,对了,你们镇里的书记是不是叫赵永胜?” 侯卫东惊奇的道:“你怎么知道?” “他儿子今年六月从武汉大学毕业,想进沙州建委,把自荐书也寄了过来,我看他的简历上说父亲是青林镇党委书记,他条件不错,我准备把他的自荐书送给杨主任。” 侯卫东一下就明白过来,赵永胜肯定是带着老婆儿子到沙州来找关系了,他心道:“难怪他不让我跟着到沙州,老天有眼,现时现报。” 有了报复地冲动,侯卫东就将赵水胜如何将自己发配到了上青林,如何阻止自己调到计生办,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佳听。 电话另一头,小佳听说心上人受了委屈,眼泪水差点流了出来,她道:“我把他的自荐书扔到厕所去,让他空等。”侯卫东连忙道:“那小子寄的是平信还是挂号。” 小佳就道:“是平信,我已经将信撕了。” 侯卫东也是才毕业的人,他听说小佳把信撕了,又觉得这样做不道德,可是想起赵永胜和小张的面容,心肠又硬了起来,道:“小佳,谢谢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你是我的老公,谁欺负你,我就跟谁急。”小佳轻轻笑道:“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狠。” 挂了电话,侯卫东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他沿着街道朝书店走,找一找有关建筑材料方面的书。 忽然,一辆车停了下来,丰窗打开,露出镇长秦飞跃的脸,他道:“侯卫东,你不是到沙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赵书记说用不着去这么多人,我刚从交通局出来,找刘工问了个技术问题“” 秦飞跃招了招手,道“上车。” “马县长在三点半钟要听我汇报上青林公路地事情,你跟我一去,这是你送来的进度表,数据是否准确。” 侯卫东心里一热,道:“这些数据都核实过多次,一点水分都没有。” 侯卫东坐在后厢,看着秦飞跃的后背,心道:“秦镇长比赵永胜好,居然能够带我去见县长。” 到了县政府,秦飞跃叮嘱道:“马县长是很细心的人,如果我有什么数据或是问题答不上来,你要赶快提醒。” “好。”侯卫东回想了一遍公路的事情,由于所有事情都是亲历亲为,所以,他很有信心。 第八十三章 无心之柳(五) size=2> 七品官,在说唱文学中,向来要加上一个前缀——芝麻,表示对县令等七品官的轻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在学生时代,深受说唱文学的毒害,也将益杨县长看成了七品芝麻小官。此时,被秦飞跃带着去面见县长,他竟然在上楼的时候,心口不争气的“咚、咚”地狂跳了起来,他暗自为自己打气道:“县长也是人,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紧张个屁。” 县长办公室房门关着,是那种做工精致的防盗门,秦飞跃正准备敲门,门却打开了,一人走了出来,他神情颇为严肃,一边走一边跟秦飞跃打招呼,道:“秦镇长,你稍等一会,马县长正在和李县长谈事情。” 秦飞跃满脸是笑容,道:“桂主任,你好久都没有到青林镇来视察工作了。什么时候下来检查工作?” 桂主任叫桂刚,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三十四岁,是益杨县的后起之秀,他对秦镇长道:“这么客气干啥子,等到春天来了,我带几个人下来,到青林山上去打野鸡。” 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和镇长都是正局级,但是,府办主任长期跟在县长身边,其份量自然不是镇长所能相比,因此,秦飞跃对桂刚极为客气。 秦飞跃连忙道:“一言为定,开了春,我就来约你。” 桂刚道:“你们到办公室来等。恐怕他们一会谈不完。” 秦飞跃摇头道:“算了,我们就站在这里等。” 桂刚就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还有事,不陪你了。” 秦飞跃带着侯卫东在门口等着,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他初任镇长的时候,和府办桂主任联系以后,就来向马县长汇报工作。恰好马县长在和别人谈事,他就老老实实的在楼下的政府办公室等着。谁知,在办公室等了二个多小时,府办陈梅都说马县长办公室有人。秦飞跃等得着急,就上了三楼。刚一上楼,就见到财政唐局长正站在门口,两人聊了几句,公安局杨局长就出来了,唐局长就抡着进去了,唐局长汇报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秦飞跃也就学乖了,不敢下楼,就站在门口候着,等到唐局长出来,他才得到汇报机会。 在门外等了约半个小时。桂刚就从楼上走了上来,刘坤跟在他身后。手里拿了一叠资料,两人走得急匆匆,也没有和秦飞跃打招呼。 过了一会,刘坤就走了出来,侯卫东便主动招呼道:“刘绅。” 刘坤见是侯卫东.吃了一惊。脱口道“侯卫东.你怎么在这?” 他随即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飞跃、笑道:“秦镇长、你好。” 秦飞跃递了一支烟给刘坤。道:“刘秘,两位领导还要谈好久?” 刘坤将烟点燃,随意地抽了一口,道:“说不清楚,秦镇长,你到楼下办公室来坐,侯卫东,好久没有见你了,怎么不来找我。” 等到刘坤走了,侯卫东对秦飞跃解释道:“刘坤是我大学的同学。”秦飞跃安排道:“李县长在分管交通,你要经常跟刘坤保持联系,探一探情况。” 这时,办公室门打开了,桂刚探出头来,道:“秦镇长,马县长叫你进来。” 侯卫东是第一次见识了县长的办公室,办公室约莫有四十个平方,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柜,摆满了厚厚的大部头,办公桌前面摆了几张沙发,屋角放着几盆茂盛的室内植物,一侧墙上挂着一个条幅,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宁静致远”。 马县长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他和李县长、桂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些效果图。 “老秦,过来坐,你来说说上青林公路的情况?” 对干先修哪一条路,县里意见并不统一,李县长分管交通,已经做了两套方案,其中一套就是在94年修通上青林公路。 马县长背靠在沙发上,眼睛余光似乎看了侯卫东一眼,就专心听秦飞跃讲解,秦飞跃显然经过了精心准备,汇报得很是流畅,也抓住了重点。 马县长表情严肃而专注,秦飞跃汇报结束后,他道:“现在看来,修上青林公路有三个好处,一是将青林、李山五个镇连结了起来,二是盘活了上青林的矿产资源,三是上青林公路的毛坯已经弄出来了,可以为县里节约一大笔经费。” 侯卫东暗自佩服:县长就是县长,一语中的。 “以我的看法,交通建设年,并不是全县每个镇都同时修路,还是应抓住重点,集全县之力,先将连接沙州和吴海等地的干线上档升级,李县长,公路等级一定高,修一条就要成一条,彻底改变益杨县对外交通不便的现状。” 马县长又道:“至于上青林公路。虽然有很多优势,但是毕竟是局部问题,先放一放,就不纳入94年计划。” 侯卫东心里一急,就看着秦飞跃。 秦飞跃心里也急,他字斟句酌地道:“马县长,上青林山上有石灰石和煤,储量极大,如果开发出来,五年之内,至少可以增加五百万税收。” 马县长很舒适地靠在了沙发上,道:“县里经费也捉襟见肘,只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先修通干线这个方针不能变。新来的祝书记支持我的想法。” 听马县长这样说,秦飞跃也就不好多说。 侯卫东在一旁大着胆子道:“马县长,在镇里组织下,三个村投劳50万人次,巳经将上青林公路基础挖出来了。” 马县长反问道:“50万人次,这个数据怎么来的?” 侯卫东对于修路的各项数据烂熟于胸,道:“上青林总人口七千五百六十二人,三个村每天出劳力一百五十多人,每天就有近五百人,从十月初开始修到现在,除去下雨天,有近九十多天,出劳也就有50多万人次。” 马县长眼中闪出了一丝赞许之色,问道:“误工费等费用如何解决?” 秦飞跃连忙道:“由于没有路,上青林守着宝山受穷,所以,镇里组织修路,上青林群众一呼百应,都愿意无偿投劳,误工费、青亩费一分钱都没有要,而且中午自带伙食,镇里解决的主要是炸药、图纸费以必要的工具费。” 马县长提高语气道:“青林镇这种不等不靠的做法就值得肯定,有些乡镇眼睛就盯着县财政,道路破烂不堪,也不想着派人维护,前一次和高主任一起吃饭,高主任也表扬了青林镇的同志,还提到了一个新分来的大学生。” 马县长指着侯卫东问秦飞跃。“高主任就是表扬的他吧。”秦飞跃就介绍道“这是侯卫东,去年公招的大学生,是镇里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得到县领导的亲口表扬,侯卫东只觉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脑门。虽然是冬天,背上已经渗出汗水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鞭打快牛,当然,也要给快牛吃草,既然青林镇修路的愿望这样强烈,又有这样的基础,县里也考虑一部分资金,李县长,给多少,你定个数目。” 李县长“呵、呵”笑道:“上青林公路是山岭重丘道路,我建议修成泥结石路面就行了,上青林公路总长有多少?” 秦飞跃应到:“目前修了十四公里,如果修到最远的望日村,就在二十公里左右。” 李县长算了算,道:“现在流行三点式,这一次修路还是来一个三点式,县里出钱,让交通局组织一家专业施工单位来铺路面,镇里提供片石和碎石,村里则出劳力。秦镇长,你看有问题没有?” 秦飞跃就道:“铺路要用大量的片石和碎石,这笔费用也不得了,镇里恐怕承担不起。” 李县长笑道:“上青林石材多,这也算因地制宜。” 马县长基本同意了李县长的方案,就定了调子:“就按照幸县长的说法办,为了这条路,县里给了二十万,让唐局再出一百万,铺路兼买材料,公路通车以后,我带领全县乡镇的一把手来参观。” 告辞之时,马县长很有风度地站了起来,伸出了手。等到秦飞跃松手之后,侯卫东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弯了弯腰。 第一次握住了县长的手,只觉很大很温暖。 从马县长办公室出来,秦飞跃很是高兴,他对侯卫东的表现也很满意,夸道:“侯卫东,不错,有都途,喝酒,今天要喝个痛快。” 侯卫东听了这活,禁不住就想起了望城山庄的事情,他心口一阵乱跳,可是很快又想起了小佳,心里又生出些罪恶感。果然,上了小车,秦飞跃就取出一部大哥大,道:“喂,我是秦飞跃,找个地方喝酒。” 打完电话,他就对司机道:“到益杨宾馆。” 到了宾馆,进了雅间,火佛煤矿的周强已经等在里面,桌上摆了几个花式冷盘,一个年青的女孩子打开了一瓶五粮液,站在一旁等候。周强很热情的道:“秦镇,今天整一瓶还是两瓶。” 秦飞跃道:“侯卫东酒量不小,比秦大江还历害,我们三个人,就整二瓶。”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道:“周强,你会飞吗,打了电话,我就直奔这里,一点没有耽误,你怎就来的这么快?” 第八十四章 无心之柳(六) size=2> 周强头上还冒着热气,笑道:“我本来就在宾馆里,宾馆顶楼是健身中心,我正在上面跑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拍着自已的肚子,“这几年,也不知怎么搞的,这肚子一天天就朝外鼓,再不锻炼,恐怕就要三高了。” 周强在秦飞跃面前并不拘束,继续高谈阔论,道:“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都是富贵病,十年前,哪里听说过三高症,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改革开放确实是好政策,我们也终于患上了美帝国主义才得的病,也算从得病这方面实现了赶英超美。” 虽然这是歪理,可也歪得有几分道理,大家想想也是,都笑了起来。 一瓶五粮液,用高脚玻璃杯恰恰能倒四杯,秦飞跃感叹道:“我们喝酒必须要实行改革了,上青林是一个酒窝,每一次喝酒都要搞得死去活来,这种喝法已经落伍了,以后我们内部人,喝二两就行了,不要拼命地劝。” “舍死劝酒,也就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把别人灌醉了,自己也就差不多了。” 侯卫东虽然酒量不小,可是这一段时间喝得太多,也着实怕了,很认同秦飞跃的话,道:“秦大江他们几个喝酒太疯枉了,我才到上青林的时候,被他们灌醉了好几次,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只喝一杯酒,这饭就吃得轻松,谈笑间,美食就灰飞烟灭。 吃饭虽足,周强意犹未尽地道:“宾馆楼上开了一间最新的歌厅,我们去吼几声,出出酒气。” 听说不去望城山庄,侯卫东就松了一口气,他心道:“外面的世界发展真是快。毕业并还流行跳舞,现在却时兴唱卡拉0K厅了。”侯卫东唱歌的水平很一般,在他心目中,卡拉0K厅就是那种很多人坐在一轮流唱.想到要在众人面前唱歌,心里就有些发怵。 上了六楼,见到一些闪亮的满天星,满天星后面写着三个暖昧的艺术字——今朝醉,艺术字外面是一圈追光灯,就如女人会说括的眼睛一般。 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侍应生就走了过来,周强不等侍应生相询,道:“到帝皇大包。” 侍应生就将周强等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一应设施俱全。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他想:“益杨也有了传说中的包间。”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包间,就藏拙,坐在一边不说话。 周强却应对自如,对侍应生道:“找几个漂亮的,来两瓶华芝士。” 随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女侍应生。她身上穿着学生服,但是学生服却只到腰间,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腰身,虽然屋内有空调,却并不太热,她看上去就有些寒冷。 周强在侯卫东耳边道:“这个女孩叫做公主,只能看不能摸的,当然,只要肯花钱,摸摸也可以。”说完,就暖昧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侍应生就端来了果盘和酒杯,穿着学生装的小妹妹就开始放音乐,侯卫东没有想到,她放的第一曲,就是那首略显忧伤的“午夜的收音机”。 一个高个子侍应生带了四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他走路稍有些瘸。四个年轻女子站了一排,高个子就恭敬的对周强道:“先生,这四位小妹你满意吗?” 侯卫东偷眼看坐在一旁的秦飞跃,见他安之若素,心中暗道:“看来秦镇长真好这一口。”转过心思又想:“他带我来做这些事情,看来把我当成了心腹手下了。” 想到了今天把给自己难堪的赵永胜,奉飞跃对自己的重视就显得外的珍贵。 见秦飞跃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周强打了一个响指,“0K,就这几人。”周强主动把一位最性感的女子拉到了秦飞跃身边.把一位略青涩的女子带到了侯卫东身边。那女子挨着侯卫东,哆声地道:“老板,你喝茶。” 有秦飞跃在一旁,侯卫东无许如何也放不开,他在沙发上挪一挪,与那女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那女子随即又移了过来。 “送战友,踏征程。” 小厅里回荡着秦飞跃雄浑的声音,他毫不顾忌地楼着身边的女子放声高歌。 在沙发的另一端中,周强把那女子弄得“格、格”直笑,也不知他给那个女子说了什么。 周强拿着两个小杯,走到了侯卫东身边,道:“侯卫东,敬你一杯。“侯卫东只听说过洋酒芝华士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喝过,他接过杯子,道:“周总,我敬你。” 周强就笑道:“什么周总,都是在秦镇手下讨饭吃,我们兄弟别客气。”侯卫东跟着秦飞跃玩了两次,周强就把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 侯卫东是第一次喝详酒,试着喝了下去,洋酒滋味颇淡,有着说出的淡淡香味,口感不错。 周强对一旁的女子道:“你去给我们兄弟点一首歌。”那女人走开以后,周强眼睛一转,道:“赵永胜是一个笑面虎,你以后和他打交道,是要多留些心眼,其实这些话不用我来提醒,你肯定知道的。” 侯卫东虽然对赵永胜的感觉也不好,可是他与周强没有深交,也就没有接腔,道:“秦镇的歌唱得真好。” 周强笑道:“秦镇是有名的情歌王子,去年全县工会比赛得了银奖的。”他亲热的道:“你以后有发票,就拿给我,当哥哥的给你处理。” “那其是谢谢周总。” 周强摆了摆手,道:“老弟、你别叫我周总,如果再不贷款下来,我的煤矿就要破产了,赵永胜也太不地道了,手太黑。如果把我惹急了,一封信到检察院,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涉及到这些敏感问题,侯卫东更不愿意轻易地趟这个浑水,他见那女子点了歌走回来,借机站起身,道:“我去唱歌去了。” 唱完歌,走回来之时,秦镇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侯卫东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帝皇厅别有洞天,在电视机的后面,还有一道门,他也不知门后是什么内容。 侯卫东不愿意和那女子糾缠,就不停地与周强两人碰酒,身边的两个女子十分的无趣,就轮流地去唱歌。 几个人离开益杨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侯卫东慌称在城里有亲戚。便在宾馆门口与秦飞跃分了手。 “秦飞跃耍得太肆无忌惮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侯卫东想到秦飞跃的行为,不断地摇头。可是想到秦飞跃镇长的身份,侯卫东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已:“难道是我的胆子小了,难道我落后于时代。” 看着秦飞跃和周强的小车绝尘而去,侯卫东就准备打出租车到沙州学院的招持所,他站在路边刚刚朝左看,却一眼就见到了两张熟悉的孔一一刘坤和段英。 两人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谈笑着,刘坤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黑色大衣没有扣,里面则是一件藏青色西装,看上去很有些青年才俊的派头。段英则穿了一身灰色长大衣,头发就和小佳一样,烫了一个小卷发,很有些气质。 两人郎才女貌,颇为般配。 刘绅在沙州学院的时候,就对丰满成熟的段英很有想法,侯卫东是清楚此事的,可是,当段英和刘坤走在了一起,他还是觉得极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如自已的东西,虽然平时没有用,也不愿意被他人取走。 刘绅也看见了侯卫东,他快话地道:“侯卫东,你在这干嘛。”侯卫东这才装作发现了两人,道:“刘坤,段英,原来是你们。” “我和侯卫东是一个寝室,段英和张小佳也是一个寝室,我们还真有缘分。等小佳到益杨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玩。” 面对着侯卫东,段英内心就微微的起了波澜,几个月前,两人曾经发生过的亲密接触,她原本不会再为男子动情,可是在不经意间,以为死去的情感却悄悄地复话了。 只是,那天在车站再次见到小佳和侯卫东,她就想起了一句名言——好男人总是别人的,为此,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如今,企业破产在即,她必须进行自我救赎,刘坤的家庭,就是救赎的捷径。 刘坤继续道:“侯卫东,青林镇是不是想修路,新的规划出来以后,各镇竞争得厉害,都想争取财政资金,李县长正在分管交通,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我和联系。”刘坤说这话,其实也是自己给自已涨脸,他虽然跟着李县长在跑,可是对于县里重点工程,李县长作为副职,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更别说刘坤了。 侯卫东最看不惯刘绅的自我陶醉,他淡淡地道:“今天马县长和李县长已经对上青林公路有了决定,给了我们一百二十万。” 刘坤瘪了瘪嘴,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道:“修一条路,至少是几千万,一百二十万算什么,只是毛毛雨,小意思。” 尽管秦飞跃交持要与刘绅搞好关系,保持联系,侯卫东却忍不住想刺一下他,道:“一百二十万在你面前是小意思,马县长却很重视,他亲口答应,上青林公路完工之时,他要亲自去剪彩。” 刘坤原本就想在段英面前逞能,没有料到侯卫东根本不配合,他不高兴的道:“修一条乡道,好小的事情,马县长现在答应了,到时未必要去。” 段英知道侯卫东为了这一条路费尽了心思,还贷了款才拿到了图纸,她也不满意刘坤的居高临下,帮腔道:“上青林公路是侯卫东的心血结晶,事关七千村民,怎么算是小事,刘坤,你这样说是啥子” 刘坤正在追求段英,把段英的话奉为圣旨,听到她发话,立刻道:“好好,不说这上青林公路,侯卫东,走,我和段英请你去唱歌。” 第八十五章 无心之柳(七) 这是一本写实的书,矛盾将随着特节展开而逐渐爆发,希望朋友们继续关注主角的命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今天是3月1日,希望支持小桥的朋友们,将手中宝贵的月票投给小桥,小桥万分感谢。 …………………………………………………………………… 刚才在益杨宾馆唱得很不爽快,因此,侯卫东听到有人请他唱歌就腻味,更何况是刘坤携段英请他唱歌,他就一脸抱歉的对刘坤道:“今天喝多了,头昏得很,改天再说。” 段英知道侯卫东在益杨没有落脚之处,一个人肯定要去住旅馆,想到此,她心里没来由生出些同情,还有丝丝柔情,但是,复杂的感情只能埋在心底,她还是和刘坤一起,向侯卫东挥手告别。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回头者了一眼,当她看到侯卫东上了一辆出租车,心里隐隐有些失意。 刘坤兴致很高,他道:“星期天到沙州去玩,我去找交通局借辆车。” 段英没好气地道:“我星期天要睡懒觉,哪里也不想去。” 刘坤在段英面前,脾气和耐心都是一流,道:“中午,我请你去吃鱼,交通局附近新开了一家渔馆,味道还不错。” 段英对于刘绅的追求是半推半拒,也就不再拒绝,道:“我知道那家渔馆,我十一点直接过去。” 侯卫东上了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沙州学院的招待所,招待所是有些年头了,设施也比较陈旧,但是胜在安静和整洁。他身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望着天花扳发了一会呆,烦燥的心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今后的道路到底应核如何走?我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他默默的思考着有些复杂的人生问题,离开学校半年来,他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笋,在空中飘来荡去,没有根基,也没有目标。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格言,侯卫东自承算不上知识分子,可是潜意识中还是有着相当强的入世之心。在益杨、吴海这种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一个男人成功,只有一个衡量指标,就是官当得多大。侯卫东参加益杨党政干部公招,说到底,也是想在官场实现人生的价值。如个,半年过去了。他却一头栽进了上青林的深水池里,拼命地游啊游。依稀看得见彼岸,却始终踏不上实实在在的陆地。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侯卫东再次明确了思路:“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物,治国平天下太过遥远,现在只能修身齐家,而最迫切的目标,是想办法在三年内调到沙州去。”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目标,虽然调动毫无头绪,侯卫东却不想放弃。 第二天,侯卫东有意放纵了自己,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十点半才起床,等他坐着老牛般缓慢的客车回到青林镇时,已经是下午二点 侯卫东准备找粟明汇报工作,毕竟马县长表态要出一百万,下一步到底如何操作,还是要先问问请楚。他就在青林镇外面的馆子里炒了两个菜,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进了镇政府。 粟明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人,里面烟雾燎绕,他见到侯卫东出现在屋外,便道:“侯卫东,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粟明向侯卫东介绍道:“这是红河坝村的杨书记、凌主任、李文书,这就是修公路的侯疯子。” 杨书记扔了一支烟给侯卫东,继续对粟明道:“红河坝村不通公路的主要原因虽然是要修一座桥,这座桥实际上也只有十二三米的跨度,费用不超过二十万,粟镇长,下青林就是我们一个村没有修公路,既然上青林的盘山公路都修得起来,镇里也要考虑修红河坝村的公路,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一碗水端平。” 粟明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杨书记,道:“修上青林公路,镇里实际上一分钱都没有出,修路的事情侯卫东最请楚,让他给你们讲一讲。” 侯卫东这才明白,红河坝的村干部们也想修路,修路是他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他就如数家珍把修路的过程向村干部一一道来。 介绍完情况,粟镇长又加了一句:“镇里确实经费紧张,上青林路,主要靠社员们投工投劳,包括青亩费,都是村民们作的贡献。” 杨书记半天都没有说话,他抽了几口烟,才道:“昨天我带着村干部,沿着上青林公路走了一遍,这公路修得确实可以,涵洞都修了八个。” 侯卫东很有成就感的笑道:“涵洞是公路必不可少的设施,主要用于排水,上青林山上上有许多山沟,只要下雨就会产生山水,涵洞必不可少,八个实际上不够。” 杨书记打量了侯卫东好一会,才道:“粟镇,我有一个要求,等到上青林公路修好了,就让侯疯子来驻我们村,我们争取在95年把红河桥修起来。” 村里有这个劲头,粟明就很高兴,笑道:“好,等到上青林公路完工,就把侯卫东调到红河坝村来。” 受人重视和尊重,是每个人的精神需要,听了杨书记的话,侯卫也产生心里上的满足感,道:“多谢杨书记看得起。” 等到红河坝的村干部走了,粟明就把办公室房门关上,道:“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粟明突然就严肃地表情,侯卫东一时没有摸清头绪,道:“粟镇长,你说什么,我不太请楚。” “昨天秦镇长和你去见了马县长,到底谈了些什么?” 侯卫东就把昨天经过说了一遍。 粟明抱怨了一句,“这两个领导,做事不互相通气,现在弄成这样,真是麻烦。”他对侯卫东道:“赵永胜刚刚给高乡长打了电话让你无论如何在四点钟要赶到镇政府,等一会要商量上青林公路的事。” 会议在四点钟准时召开。 会议室安了一张椭圆形的桌子,赵永胜、秦飞跃、蒋兴财、粟明、晃胖子,唐树刚,以及两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中年人,这是侯卫东第一次参加镇政府的党政联席会,他没有资格坐上圆形桌,而是坐在墙壁前的一排椅子上。他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赵永胜和秦飞跃脸上,都裹着一层寒霜。 赵永胜主持了会议,他先说了两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快,就直奔了今天会议的主题。“昨天,我和高乡长去拜访了沙州人大主任高志远,请他出面做工作。将上青林公路纳入94年的交通建设重点工程。高志远是青林镇地老领导,他没有谈说犹豫就答应了。当着我们的面,给县委祝书记打了电话。” 说到这,赵永胜有意地停了一会,突然提高声,道:“今天上午桂刚主任给我打电话,问青林镇班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用眼睛余看了一眼秦飞跃,道:“书记、镇长步调不统一,同一件事,在同一天,一人找县长汇报,一人找书记汇报,这是什么意思?秦镇长,这事你做得欠考虑。” 秦飞跃也不服软,道:“我是行政一把手,去县里争取重点项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永胜火气很大,气鼓鼓地道:“秦镇长,你知道我去找高志远,为什么不多等一天,非要在当天去找马县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人有不同意见,那也是工作中的不同看法,可以在班子内部协商,你这样做,其实就是把意见暴露在县领导面前,还讲不讲团结,讲不讲大局。” 他扭头看着侯卫东,毫不留情地道:“侯卫东,年轻人要老老实工作,每天想着钻营,见缝就钻,最终没有好下场。” 侯卫东根本没有料到赵永胜会突然向自己开火,他血猛地上涌,很想当场反驳,却强忍着,用钢笔使劲地戳着笔记本。 赵永胜批评侯卫东,实际上是敲山震虎,道:“蒋书记,明天下文,免去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现在大学生,太不像话了,不懂规矩,不讲道德。” 侯卫东到底是年轻人,没有理解赵永胜刀锋其实是指向秦飞跃,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赵书记,我是什么样的人,群众自有公论,你作为党的书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滥用职权,就很威风吗?” 粟明从内心深处很喜欢侯卫东,见他出言不逊,就急忙站了起来,历声道:“侯卫东,你出去。”他走到侯卫东身边,拉着侯卫东的手使劲捏了捏,低声道:“少说两句,先回上青林,我明天上来。” 侯卫东这一番火气,其实在心中积累了许久,今天终于找了一个口子,发泄了出来。 赵永胜被侯卫东的几句话气昏了头,对秦飞跃道:“青林镇党委、行政是一个整体,重大决定必须征得党委同意,涉及全镇的大事,政府不能擅自决定,必须要经过党委会研究。” 秦飞跃心中一片雪亮,赵永胜发这么大的火,昨天的事只是一个诱因,最实质的问题还是在乡镇企业上,赵永胜要趁机加强他党委书记的权力,重新掌握对对乡镇企业的决策权。 他轻飘飘地道:“赵书记,今天在党政联席会上,我们有事论事,你把一个年轻人扯进来做什么,太没有风度,也不太讲道理了。这件事情你若真的认为我做得不对,我可以写检查,不过,检查内容写什么,我搞不请楚,请赵书记帮我参考。” 他一字一顿地道:“检查书,我,秦飞跃,青林镇政府的镇长,没有征得党委书记同意,就擅自向县长汇报工作,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 第八十六章 无心之柳(八) 上午发了一章之后,小桥的月票迅速上升,目前已走到第二页的中间,希望朋友们继续投票,争取让小桥的《官路风流》出现在月票榜的第一。www.65txt.com …………………………………………………………………… 自从赵永胜和秦飞跃撕破了脸面以后,在会上的公开争执也就越越多了,但是如此直接而激烈,却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副书记蒋兴财低着头,在纸上随手画着圈,一句话也不说,格守沉默是金的信条。 见两位领导都失了风度,粟明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我建议改时间再开会,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赵永胜闷着头喝了一杯水,拿着茶杯就离开了会议室,他回到办公室,犹自愤恨难平,关上房间门,就在屋里转来转去,如一只困兽。 青林镇,是一山难容二虎,赵永胜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是由老县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个老书记调到沙州去了,他在县里就夫去了靠山。而秦飞跃是县委赵副书记的嫡系,从乡企局调到青林镇,走得是曲线救国的路子。有赵副书记的背景,秦飞跃并不怵地头蛇赵永胜。 “侯卫东,原本想给你一点机会,你却自作孽不可活,不给你教训,不晓得马王爷三只眼。”赵永胜就开始筹划着如何收拾侯卫东,可是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被撒掉以后,就是无职无权的普通白兵,而且已被发配到青林镇,根本就没有可以剥夺的东西。 堂堂的一个大学生,落到如此境地,稍稍冷静下来的赵永胜,回想起侯卫东的言行,心里也觉得对他过于严厉和苛责了。可是,侯卫东最后所说的几句话深深地伤害了他,他心又变得如上青林的石头一样硬。 这一次党政联席会的事很快就在上青林传遍了。村干部最讲究现实,侯卫东为了修路,左奔右跑,做了大量扎实有效的工作,秦大江、江上山、曾宪刚、贺合全、唐桂元等村干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暗地里都为侯卫东鸣不平,便不声不响地轮流请他喝酒,工地上有什么事情也仍然找他商量。 轻历了这个风波,侯卫东对任途进步就有些灰心了,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公路上,如今,公路毛坯完成了大半,他就只花一半的时旬在公路上,另一半的时间就花在了新开的石场上。 开办石场需要的手续颇多,侯卫东说服了曾宪刚。开业之前就开始办主要手续。 秦飞跃在担任镇长前,曾是乡企局副局长,对企业这一套把戏极为熟悉,他一看侯小英的身份证,就知道这是侯卫东打的擦边球,秦飞已把侯卫东看成自己的人,不点破他,还给几个部门打了招呼。 有了秦飞跃的帮忙,侯卫东石场的主要手续办得极顺利,费用基本上减半。只是春节之前,派出所为了安全,冻结了雷管炸药,要等过春节才开禁。 在春节前,公路毛坯终于拉到了望日村,望日村的村民就在村头放了半个小时的鞭炮,好好的庆祝了一番。 侯卫东,又大醉一场。 放假以后,侯卫东带着深深的失意回到了吴海县,他掩藏了真实情况,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 初四,侯卫东前往沙州,由于金玲俐的哥哥回到了沙州,侯卫东和张小佳就没有了窝点,他就花了二百八十元,在沙州宾馆订了一个标间,有空调的房间温暖如春,两人尽情的享受着对方的身体,一解相思之苦。 晚上九点,小佳回到家,早有警惕的陈庆蓉和张远征夫妻俩,声色俱历,对小佳进行了轮番训问,小佳忍无可忍,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原本欢乐祥和的春节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佳如愿借调到了沙州建委,她在陈庆蓉眼里身价又高了不少,更加坚定了陈庆蓉棒打鸳鸯的决心和信心,眼见着女儿痛不欲生,她还是坚守着她的信念:“这一次都是为了小佳好,等到以后,她就能明白当父母的一片良苦用心。” 初六,在哥哥侯卫国的指点下,侯卫东来到了益杨县,买了两条红塔山和两瓶五粮液,给镇长秦飞跃拜了个年,由于侯卫东和赵永胜正式成为敌人,秦飞跃更是把侯卫东视为心腹,留他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在家中打起了麻将。 初八,正式上班。 过了大年,益杨县交通建设年就正式启动,县政府最终明确了94的两个重点项目,一是沙益公路益州段,二是益吴公路益州段,这两条路预算达到了二个亿,益杨县当然没有这个财力,新到的祝书记创新思维,引进了岭西省的高速路建设投资公司,由建投公司对这两条路进部分投资,建设完成以后,建投公司享受十五年的收费权。 至于上青林公路,就采用了马县长当时的意见,由县财政出资一百万元,进行泥结石路面的辅设,不过,相对原来方案又有小小的改变,县财政将这一百万元交给了交通局,由交通局来负责为上青林公路辅设泥结石路面。 马县长原来的意思是给一百万给青林镇,由青林镇具体操作,只是这一段时间,县委县府都收到了好几封匿名信,将青林镇赵永胜和秦飞跃的矛盾捅了出来,还特地说到了两人最激烈的一次争执,收到这封信以后,马县长念头一转,就将这一百万批给交通局,由他们具体执行县政府的决定。 秦飞跃原本指望着从这一百万中扣下三十万来补发教师工资,这一下愿望落空,还被马县长在电话里批了一顿,对赵永胜的不满就更上一层楼。 对于侯卫东来说,由交通局来辅路面,反而是一件好事。交通局拿了县财政的钱,三个村按照协议要免费出劳力帮助辅路。至于片石和碎石等材料,则须由交通局按市价购买。 对于刚刚开业的英刚石场,这是一个大利好。 英刚石场,英来自侯小英,刚来自曾宪刚。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这是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哦,而且不仅名字好,其位置也很好,英刚石场以下,石头一般埋在土里数米深,光是挖开泥土就要花一笔大数目,再往上,石头上面的盖山虽然薄,可是运距比英刚石场要远一些。 英刚石场,可以很方便为近六公里的公路提供片石和碎石。 交通局工程科刘维科长是侯卫东的好朋友,早己将所有信息传了过来,侯卫东还通过他牵线,花了四千多元钱,买了两台旧的碎石机。不等交通局进场,就加班加点地打起碎石。 三月六日,刘维陪同着交通局分管副局长朱兵来考察英刚石场,侯卫东早就得到了消息,和曾宪刚一起,早早的来到了英刚石场等着,还准备了一些风干的野鸡作为见面礼。 朱兵是西南交通大学的毕业生,长期在工地里泡着,脸色黑黝黝,剪了一个梭角分明的平头,很是精神。他刚满三十岁,就当上了益杨县交通局副局长,年少有成,更是显得意气风发。 “这石场位置不错,石头硬度如何?”他看到侯卫东,也没有废话,便直奔主题 侯卫东通过刘维这条内线,早就准备得极为充分,他背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各式资料。 “这是石头硬度的检验报告,请朱局长过目。” 侯卫东到了青林镇有九个月了,当了一个工作组副组长.都被赵永胜撤掉了,深感官场升迁的不易,朱兵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交通局副长,他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朱兵仔细看了看文件,是货真价实的检验报告,其实他知道上青林的石头绝对符合公路建设的要求,刚才地发问不过是例行公事,见到了盖着鲜红章的正规检验报告,他不禁对眼前这位英俊的小伙子发生了兴趣。 “难得,我修了这么多年的路,还从来没有哪一家石场主动去进行硬度检验。” 侯卫东笑道:“做生意,肯定要以诚信为本,骗得了一时,骗不不了一世,朱局长,你们以后用英刚石场的石头,就放一百个心。” 这个石场老板根本不象个纯粹的小老板,朱兵问道:“侯卫东,你不是本地人吧?” 刘维就在一旁介绍道:“侯卫东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学法律的,分在镇政府,上青林公路就是他带头修起来的。” “怪不得,原来是学法律的大学生。” 朱局长对英刚石场很满意,又问道:“工程队进场后,需要的量就很大,石场能不能跟得上进度?” 侯卫东为了显示他的诚信,就把工商的、国土资源的、税务的所有证照都拿了出来,道:“英刚石场的宗旨就是诚信为本,应该办的所有手读我都办齐了,目前已经提前打了一千多方碎石,等到工程队进场的时候,我们应该可以备料六千方。”他指着前面的空地,道:“场地我也平出来,专门用来堆料,绝对误不了事。” 朱局长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场。”侯卫东实话实话说,道:“关于上青林公路,秦镇长在年前,带着我向马县长,李县长作过一次专门汇报,方案就是那一次定下来地。” 朱兵不禁对侯卫东刮目相看。 考察完英刚石场,一行人又沿着上青林公路往上走,查看着公路毛坯,虽然这一次没有带仪器,可是光凭肉眼,朱兵从专业角度来说,也能感觉到公路质量着实不错,坡度、弯度合乎标谁,泥结石路面最重要的水沟、涵洞也很齐全。 他再一次惊讶:“侯卫东,你是学法律专业的,怎么懂工程?”侯卫东笑道:“其实这很简单,照图施工就行了。” 朱兵感慨地道:“照图施工,说起容易,做起就难,好多施工单位,为了节约成本,都想尽办法的偷工减料,这就是豆腐渣工程数不胜数的原因之一。 走上了上青林场镇,已经是接近一点钟,一行人又累又渴,侯卫东赶紧在基金会旁边的馆子里安排了一桌。坐上席后,朱兵捂着酒杯道:“我下午还要赶回去开一个会,只和侯卫东喝一杯。” 和侯卫东碰了一杯酒,朱兵痛快的表态道:“工程队进场以后,就从英刚石场进材料,刘维,这件事就定下来,从今天起,石场就要多打碎石,多备料,确保工程进度。” 第八十七章 无心之柳(九) 经过朋友们的热情投票,小桥终于冲上月票榜的第一页,甚是高兴,万分感谢。www.65txt.com小桥敬上! …………………………………………………………………… 得到了交通局朱局长的承诺,侯卫东和曾宪刚自然极为高兴,不过,高兴中也带着忧愁,侯卫东和曾宪刚先期各投入了二万元,买设备、炸药、拉电、付青亩费及土地费,已经所剩无几了,在石场上班的附近村民也小心翼翼提出预付工资。 两人在曾宪刚家里,算来算去,至少还要二万元,才能将局面支撑下去,侯卫东的启动资金是找父母借的,曾宪刚才修了房子,更是资金短缺,这一万元还是找朋友东拼西凑弄来的。 “不能算了,肯定还要找钱,刚哥,让嫂子早点开饭,几杯酒下肚子,就能想出办法。” 俗话说,一分钱憋死英雄汉,更何况是二万元,曾宪刚愁容满面,道:“还能想什么办法,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 侯卫东又发挥出修公路时的顽强精神,他就大声地道:“我就不信,活人被尿憋死了,一定要想出办法,难道就让区区二万元钱破坏了我们的发财大计。” “实在不行就贷款,白春城平时说得好听,到了关键时候就靠不住了,黄站长我不熟悉,听说也不太好说话。我直接去找粟镇长,请他出面为我们贷款。” 曾宪通道:“如果粟镇长肯帮忙,就完全没有问题。” 他老婆听到贷款,就在一旁低声道:“家里所有钱都用完了。贷款利息又这么高,以后还不起。把房子抵了,我们一家人就睡到山上去。” 曾宪刚本来就心烦,听到老婆地抱怨就鬼火冒,道:“爬一边去,去弄一盆火锅鱼,味道整好点,我和疯子兄弟边吃边聊。”他又对侯卫东道:“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莫介意。” 侯卫东笑道:“我的掉号就叫疯子,疯子从来不生这些闲气。” 喝了酒,侯卫东就从尖山村,从另一条小道直奔青林镇政府,沿着陡峭的小道下山,沿途风景比另一条小道更为优美,可是他挂着贷款,无心看风景,一边飞奔。一边就在脑子里琢磨如何才能贷到款。 第一次贷款,就是为了私事。这一次货款,就纯粹是为了私事。如何开口,就需要技巧。 走到下青林场口,侯卫东就想到了一个借口,刘维工程师的图纸尚差一万元,就以还图纸钱的名义,再贷一万元。 粟明却下村去了,并不在办公室,侯卫东不愿意在镇政府久呆。和杨凤打了招呼以后,便坐在粟明回家的必经之地,买了一包云烟.吞吐雾的等着他。 在四点钟地时候,就看见粟明提着包朝家里走。 侯卫东连忙站了起来,道:“粟镇长。” 粟明上午到了红河坝村,中午在杨支书家里喝酒,一人对两人,把村长,支书灌得大醉,他的头也微微有些昏眩,看到侯卫东,便道“找我有事吗?走,到家里去说。” 到了家,粟明就靠在沙发上,眯着眼休息几十秒,才道:“卫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粟明分管公路建设,知道侯卫东为了上青林费尽了心力,赵永胜那天的态度实在不应该,更难得的是,侯卫东更到如此待遇,并没有消沉,仍然坚持在施工现场,经过此事,粟明就对侯卫东高看了一眼。 侯卫东装作随意地道:“就是图纸的事情,刘工催着要另外一万元。” 粟明皱着额头、道:“又要贷款还图纸钱,能不能让刘工缓几天?” 侯卫东装作为难的道:“上一次和刘工约定,图纸钱分两次负完,取图纸时付一万,工程完工之时付另一万,如个公路毛坯已经拉出来了,他就打电话来催问这事。”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不由得粟明不信,他想了想,道:“若在以前,这事也好办,我拾黄站长说一声,办了手续就取钱,如今镇里最近成立了一个财经监督小组,由赵书记任组长,凡是开支在五千元以上的大笔款项,要同时有财经监督小组组长和秦镇长的签字才能够报销,基金会的相关手续也同样办理。” 粟明又道:“赵书记对你有些误会,如果是以你的名义贷款,恐怕通不过。” 侯卫东心里明白:“历来都是镇长一支笔审批,赵永胜弄一个财经监督小组,实际上是把秦飞跃最重要的权利割弱了。” 他有些不甘心,说道:“粟镇,能否搞一个变通,我这个月先贷四千元,这样就不用财经领导小组审核。” 粟明否认这个提议:“修路是公事,这笔钱应是镇里来出,前一次让你用私人名义贷款就不合适,我找个时间把这事提出来,由镇里面把这两万元解决了,县里奖励了二十万,一分钱也不花在公路上,实在说不过去,你给刘工说,五月之前付钱给他。” 听到粟明这样表态,侯卫东就暗自叫苦,连声道谢后,带着笑脸了门,走到街道上,他自嘲道:“侯卫东啊侯卫东,谁叫你自作聪明,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碰了自己的脚。” 想到二姐侯小英还想在青林镇贷款,侯卫东只得苦笑,道:“当小人物事事都要求人,这滋味真他妈难受。” 他谩无目的在下青林场镇走来走去,把自己认得的人全部过了一遍,他初出社会,认识的人极其有限,无人能帮他解决这部分资金,突然,他想到了远在广州的蒋大力,连忙找了一个公用电活,照着他上次留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却无人接听。 侯卫东没有在下青林场久呆,有了救星蒋大力,他看到了希望,兴致勃勃地朝着上青林奔去,进了上青林场镇小院,他没有耽误,真奔院子角落的邮政代办点。 蒋大力的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侯卫东隔几分钟打一个,连打五个,仍然无人接听,此时已接近七点,按正常时间,沙州的小佳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找不到蒋大力,侯卫东就顺手给小佳打了过去,谁知,小佳仍在办公室。 “侯卫东,你到底在忙什么,昨天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每当小佳假装生气的时候,总会直呼其名。 侯卫东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昨天真是忘记给小佳打电话,连忙道:“昨天喝醉了,今天早上才起来。”这个谎话说得极为自然,一点破绽都没有,说完之后,侯卫东自已也吃了一惊,心道:“现在怎么了,说起谎话来滴水不漏。” 电话另一头,小佳就上当了,忘记责怪侯卫东。心疼地道:“老少喝点酒,注意身体,我们办公室有一个老同志,年轻时喝得太多,前几天被查出来得了肝硬化,老公,我们还年轻,幸福生话才刚刚开始,一定要保护身体。” 侯卫东就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我一定小心。” 小佳这才满意。就高兴地道:“昨天吃饭地时候,我们大老板表扬了我写的发言材料,准备给我正式办调动,今天,组织处金处长找我谈了话,随后就发调令。” 侯卫东当然也替小佳感到高兴,他有感而发地道:“到了建委,要珍惜工作岗位,好好干。“小佳撒娇道:“我当然努力,现在都在加班写材料。” 和小佳聊了几句,看着计时器到了二分五十秒,侯卫东连忙说了几句亲热的话,就桂断了电话,刚还二分五十六秒,算三分钟的钱,若过一秒,就要算四分钟了。 刚刚放下话筒,电话就响了起来,杨新春一看来电,就道:“侯卫东,是广州的号码。” “冬瓜,你终于想起我了,主动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喜出望外,道:“蒋光头,有事找你,你是我唯一的救星了。” 电话另一头,蒋大力心情不错,高兴地道:“冬瓜,有屁快放,不要绕弯子。” “二姐下了岗,就在上青林独石村办一个石场,她已经和交通局谈好了一个供应片石和碎石的合同,现在还差约二万块钱的运转费用,你有钱没有,先借给我,估计半年之后能够还你,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来算。” 蒋大力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学了点法律,就用在了兄弟身上,你别忘了,佬子也是学法律的,你的帐号是多少,我明天就给你打二万过来,有钱就还,无钱就算迷了。”他在广州作药生意,已打开了局面,这个月赚了近十万,听说候卫东要借二万,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放下了电话,侯卫东高兴之后,险入了沉思:蒋大力看来真是有钱了,我与其在上青林开石场,还不如到广州去闯荡一番,也好成就一番事业。 想到“争业”两个字,候卫东心道:“诊书时代的远大理想真是虚无缥缈,事业有成,什么叫事业,什么又叫有成?” 第八十八章 无心之柳(十) 今天小桥很高兴,在朋友们的大力支特下,《官路风流》的月票不断增长,目前已经有了51票,在所有VIP书中,月票排名第44位,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了,小桥笑得很开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小桥很好奇,不知《官路风流》的月票最终能走多远,能否创出更好的成绩,让我们一起等待吧! …………………………………………………………………… 远在广州的蒋大力果然是信人,很快,钱就到了侯卫东帐上,而且,不是二万,是三万。 蒋大力说得很直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都在酒吧等娱乐场所泡着,专门陪医院的头头脑脑们花天酒地,除了毒品不沾,吃、喝、嫖、赌四毒俱全,赚钱快,花得更快,这三万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是支持好兄弟创业。 而对于侯卫东来说,这三万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三万元在手,他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侯卫东并没有一下就把这三万元拿出来,英刚石场毕竟是合伙企业,他和曾宪刚的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按照侯卫东的想法,两人利润平分,曾宪刚也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能因为困难就减少责任。 这可能也是学法律带来的细致和冷冰冰吧。 侯卫东实事求是把镇里面的情况给曾宪刚说了一遍,道:“我没有贷到款,回家又借了一万,家里也没有钱了,你还是要想办法,基金会的宗旨就是服务当地村民,你直接去找粟镇长,请他出面帮你贷款。” 曾宪刚原本指望着侯卫东再找两万元来支撑局面。没有想到他空手而回,前期投入了这么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咬了咬牙,道:“为了开矿,戒已经把所有家产全部搭进去了,现在只有拼了,我和黄站长有些交情,我直接去找他。” 他是第一次办企业,一下子投入这么多,心里实在没有底,但是他相信侯卫东一定能想着办法把石场搞活,也就孤注一掷了。 曾宪刚找黄站长贷款,尽管是熟人,前前后后还是花了一个星期,侯卫东还特意借了五百块钱给困窘的曾宪刚,让他请客吃饭。最后,贷下来一万元,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九千,另外一千元就给黄站长作了回扣。 贷一万元。黄站长居然敢吃一千的回扣,这大大地让侯卫东开了眼,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二姐侯小英对于贷款信心十足,同时明白了为什么同是机关工作人员,大部分工作人员只能穿六七十元一双的皮鞋,而基金会的人就能穿三百元的皮鞋。 同一个镇政府,同一座小楼,里面的人却过着不同的日子。有句老话叫做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侯卫东读大学时还信了三分,如今活生生的现实让他清醒的认识到:正是因为分工不同,才产生了高低贵贱之分。 在侯卫东的坚持下,石场按时发放了二十三名村民的工资,准时得到工资,让村民喜出望外,杂交水稻推广以后,农村基本不缺粮食,就是缺现金,虽然每月只有四百五十元工资,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是一笔数目可观的收入,有一家夫妻俩同时在石场上班,一下就拿到了九百元钱。小两口很高兴,就去买了一个猪头。在自家的池搪里打了几条鱼,就在石场煮了,请侯卫东和曾宪刚喝酒。 石场的坝子,曾宪刚的妹夫搬了两张大方桌,二十多人围在一起,吃肉喝酒,气氛极为热烈,看着拿了钱的村民高兴的样子,侯卫东也到了丝丝满足。 能够解决村民的困难,给村民带来欢乐,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等到交通局工程队进场以后,英刚石场备料已达了七千多方,工程队的项目径理梁必发原本不情愿来修上青林公路,这种小工程既麻烦又没有多大搞头,只是当作政治任务这才带队上山,可是到了现场,现场条件出乎他的预料: 一是上青林公路毛坯拉得极好,只比正规施工队略逊一筹,农村基本上没有施工仪器,能做到这一步,实在难能可贵: 二是看到备料充分,片石、碎石雄成了小山,这就意味着施工进度就可以加快: 三是片石、碎石质量上乘,而且基本合乎规格,用起来很顺手。 现场条件不错,意味着工程能很快完工,梁必发这才露出笑容。 梁必发父亲是山东人,也是刘邓大军西南服务团的一员,解放后,就留在了益杨,当了益杨县副县长,梁必发身上也有山东大汉的特点,身材高大,体形魁梧.又喜欢穿一件牛仔服上衣,说话直来直去,很对侯卫东的脾气。 每天上了工地,侯卫东就专门给他泡一大杯益杨茶,然后,有事无事陪着他在工地上四处地走,侯卫东对于公路的每一段都熟悉,梁必发有问,他一般都能脱口而出。 施工很顺利,五月初工程就结束了。 当施工结束的时候,侯卫东和梁必发已搞得像兄弟一样,连工程队的人都戏称侯卫东是“侯副经理”。 五月十五日,据说这是一个黄道吉日,上青林通车典礼正式举行。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被免去了,但是上青林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并没有被免去,在镇长秦飞跃的坚持之下,办公室杨凤还是通知他参加了剪彩仪式。 十一点。在县长马有才,副县长李冰、交通局局长曾昭强的陪同下,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来到了上青林公路,下青林公路和上青林公路的交接处,彩旗飘扬,两个大气球下悬挂着两条大标语,一条写着“感谢县委县政府对青林人民的关心”,另一条写着“感谢社会各界人士对青林人民的关心”。一队小学生穿着统一校服,手举着小旗,迎侯着领导。 车队一到,立刻锣鼓喧天,学生们一边挥动着小旗,一边在老师的指挥下,整齐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赵永胜、奉飞跃并排站在一起,满脸是笑容,还不时交谈着,身后就是粟明、蒋有财等班子成员以及高乡长等几个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再后面就是唐树刚、欧阳林、侯卫东、秦大江、曾宪通、江上山等人。 高志远下了小车。看到这个场面,眼睛不觉得有些湿润,不管官做得再大,他总忘记不了生他养他、曾经流汗流泪甚至流血的上青林。 整个剪彩仪式很程式化,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随后,车队就沿着新修的道路上山,视察新修的上青林公路。 赵永胜的小车在前面带路,高志远、马有才、李冰等七辆小车紧随其后。最后是一辆公共汽车,侯卫东等人就坐在公共汽丰上,上青林老百姓从来没有在家门口见到这么多车,所到之处,老年人依门而望,年轻人就涌到了马路边,小孩子和狗跑来跑去。 整条公路,都成为了欢乐的海详。 马有才坐在高志远的车上,陪着领导说话。 高志远感慨万千,道:“马县长,我在上青林乡当过革委会圭任,后来是书记兼乡长,当年就想修公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修成,深为遗憾,如今在马县长的领导之下。终于完成了实现了我的梦想,我代表青林七千人民,感谢益杨县委县政府。” 马有才曾是高志远的下级,对这位严厉而富有人情味的领导很是尊敬,他汇报道:“94年是交通建设年,今年重点任务是修建沙益路和益吴路,两条路一通,将大大改善益杨的交通状况,95年的一项重点目标是将李山镇和青林镇连通,彻底盘活上青林的资源。” 高志远不断地点头。 上青林公路是泥结石路面,由于刚刚峻工,公路路面甚为平整,二十公里路,车队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场镇里满是烟花爆竹的碎屑,虽然不是赶场天,却是人山人海,青林场镇的人几乎全部涌上了场镇,不少老人都认识高志远,“高书记”、“高乡长”“高主任”各种称呼都有,甚至还有个老人喊“高三娃”。 高志远走到喊“高三娃”的老人面前,拉着老人的手,恭敬地道:“二娘,你的身体还是这么好,耳朵听得见不?” 老人是高志远隔房的二娘,以前也和高家住在一个院子,比高志远大十多岁,高志远五十四岁月了,她已满过七十。高志远当乡长的时候,二娘曾经当过村里面的妇女干部,是一位“讽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民兵连长。 高志远对其扎着腰带,背着步枪的印象极深。 岁月无情,当年的女民兵连长已变成了一位头发花白,牙齿掉了一半的老人,她拉着高志远的手,絮絮叼叼地说了几句家长里短,高志见县里领导都在旁边站着,不便久谈,就拍着二娘的手道:“二娘,你多保重身体,春节的时候,我回来看你。” 二娘见高志远要走,就道:“修路的人是疯子,高三娃,你要提拔他当官。”高志远没有听明白,抬头看了看二娘身后的中年人,道:“你是小黑吧。”小黑腼腆的笑道:“三哥,我是黑娃。“高志远问道:“二娘说得是什么意思。”小黑解释道:“修这条路,工作组的侯大学使了大力气,二娘的意思要提拔侯大学。” 高志远就想起了曾经见过一面的年轻人侯卫东,问道:“那为什么叫疯子?” 小黑道:“这是侯大学的綽号,他天天泡在公路上,大家都喊他侯疯子。” 二娘认真的道:“疯子为了修路,官都被整脱了,三娃是大官,要为他平反。”侯卫东以前当过工作组副组长,后来被解职,这事传遍上青林,大家都为他抱不平,二娘就趁着这个机会,希望高志远主持公道,让侯卫东官复原职。 高志远办事很慎重,他没有表态,只是点头道:“我去问问这事。” 车队就沿着上青林公路往下,到青林镇去用餐,当然,坐公共汽车的众人就没有跟着了,他们在基金会旁边的馆子包了两桌,热热闹闹的大吃大喝。 在村干部的围攻下,侯卫东理所当然喝醉了,然后被秦大江背回寝室。 天黑以后,所有的热闹就陷入在黑暗中,明天,生活又将继续。 第八十九章 诱惑(一) 特此报告:经过朋友们的大力支持,《官路风流》的月票节节攀升,目前已越过好几位大神,到达了32,奇迹正在被大家创造,小桥很感动!!! …………………………………………………………………… 根据事先签订的合同,交通局将按照进度进行拨款,只是此项工程进展极快,交通局一次款都没有拨下来,工程就结束了。www.65txt.com 整个工程交通局方应该付给他们片石和碎石款合计达四十六万,数字之大,远远超出了侯卫东和曾宪刚的预想。 侯卫东就建议:“无论谁来问,咬定说成本高,除去工资钱、土地费、青亩费,整个工程一共只赚了二万元,除了老婆,连父母都不能讲,免得走漏了风声。“曾宪刚本来就有财不露白的想法,痛快地答应了侯卫东的建议。 上青林山上石头是最大的资源,也是最不值钱的资源,许多人家的后山前山都是石头,把薄薄的一层泥土刨开,用炸药一炸,就可以直接开石场。所以,严守开石场可以赚大钱的秘密,将最大程度地减少竞争。 侯卫东请楚,上青林公路通车以后,外面的有眼光的老板肯定会盯上上青林的石头资源,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揭开,只是,能够隐瞒一天算一天。 数次和秦大江喝酒,秦大江都一个劲的问石场赚了好多钱,侯卫东望着一脸热切的秦大江,就夸大了成本,缩小了利润。 听说投入了四万多。三个多月,除掉本钱还赚了两万,秦大江仍然动了心,他心里也就盘算开来,筹划着开一个石场。他没有这么多现金,就开始劝说侯卫东与他合伙。 剪彩过后,侯卫东和曾宪刚就兴致勃勃地前往交通局去领款,四十六万,对于两人来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为了防备万一,两人还暗暗带了弹簧跳刀,准备防身。 到了交通局。没有见到刘维,侯卫东和曾宪刚就直接到了交通局财务室,财务室坐着三个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股票,见到有两个陌生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财务室多半是来拿钱的,态度一般都好得很,财务室三人就养了居高临下的习惯。 侯卫东问了好几声.才有一个女的回话。问请楚来意,女的翻了眼,同时把一本帐翻了翻,再扫视了曾宪刚一眼,道:“大额款项只能转帐,不能提现金,石场帐户是多少?” 两人对视了一眼,侯卫东急忙道:“石场没有开帐户。我有一个私人帐户。” 那女的很不耐烦地道:“私人帐户不行,必须是公司帐户才能转帐。” 离开交通局财务科的时候,侯卫东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小声道:“这个都不懂,还想出来找钱?” 在人屋糖下,怎能不低头,况且从财务科拿几十万,受点白眼,侯卫东和曾宪刚完全能够忍受,他们丝毫没有因为财务室工作人员态度恶劣而影响心情。坐车回青林镇的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爬上青林山,已是下午四点钟。 站在山顶上之上,五月的山风吹来,就如温柔女人的双手在抚摸,说不出的愉悦,往下视线极为开阔,无数的大树随风而动,形成一片树浪,远远的农家里,传来了若隐若无的狗吠声。 侯卫东看着曾宪刚红扑扑带着汗水的脸,问道:“拿到钱,第一事情想做什么?” “我妈妈病了好多年,一直想到大医院去检查,看到底是什么病,只是家里才盖了房子,没有余钱,加上老年人舍不得花钱,就随便抓些草草药将就吃,拿到钱,第一目标就是给老娘看病。” “疯子,你拿到钱,第一件事情做什么?” 侯卫东道:“听说沙州市新来的头头很重视交通建设。所以益杨才搞什么交通建设年,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几年开石场绝对找钱,拿到这一笔钱,还准备建一个大石场。” 曾宪通根本没有想到再投资,他道:“做生意有风险,我先拿几万存到银行里,以后生个病也就不怕了,然后在我家后山开一个小型的石场,平时也不请人,有生意就开工,没生意就耍,这样只赚不陪,也不会朝外面拿钱。” 回到了小院,侯卫东就习惯性地朝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走去,他如今是杨新春最大的顾客,享受着上青林邮政代办点的贵宾级待遇,所谓贵宾级待遇,就是杨新春专门准备了一个本子,凡是有人找侯卫东,由杨新春记下对方的电话号码,或者是对方的留言。 看见侯卫东进屋,杨新春拿出本子,道:“侯大学,张小佳让你她回电话,好象有事找你。” 侯卫东赶紧给小佳回了过去,小佳声音听起也挺高兴,她道:“老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编制问题解决了。” “真的,那应怯好好祝贺。” 小佳毕业之时,分到了沙州建委下面的园管处,园管处是一个事业单位,调到建委以后,其工作受到了好评,建委领导答应想办法将其由事编干部转为行编干部。今年一月,沙州一位副市长因车祸身亡,经过角逐,建委一把手步海云就升任为副市长,他就给有关部门打了抬呼。 五月,小佳的编制终于得到了解决,由事业编制干部转为了行政编制干部。 得到了准确消息以后,小佳就第一个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小佳满怀喜悦,“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 侯卫东很快就会有钱了,他也不管长途电话的费用,就开玩笑道:“你爸爸妈妈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电话另一头,小佳情绪就受到了影响,音调也低了,道:“他们还是不同意,今天转了行编。回去他们肯定还要跟我做工作。” 侯卫东狠狠地骂道:“侯卫东,你是笨猪,哪壶不开提那壶。”他就尽量高兴地道:“老婆,你还没有给我说,你第二件喜事是什么?” 小佳兴致仍然不高,道:“我提建妄办公室副主任了。” “哇,我家小佳也当官了,副科级干部,和青林镇副镇长一个级别。” 沙州市是地厅级。建委是正处级单位,建委办公室是正科级单位,小佳是办公室副主任,就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了,想到小佳都是副科级了,侯卫东顿觉无比失落,他在上青林苦干了大半年,不仅没有捞到一官半职,连没有级别的工作组副组长也被撒掉了。 小佳似乎体会到侯卫东的心境。安慰道:“老公.你也不要着急,是金子总要闪光,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说到这,小佳又道:“当了副主任,就可以由单位配传呼机了,明天我自己去买,单位报帐。我准备去配一个中文机,你以后可以给我留言了。” 侯卫东暗道:“拿到钱,我就去配一个大哥大,这样更方便。” 开石场的事情,侯卫东一直没有给小佳说,第一笔生意可谓完全成功,他就想把事情给小佳说一说。 他正谁备开口说这事,小佳道:“段英拾我打电话,说她和刘坤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刘坤正在帮段英跑调动,他爸爸是宣传部长。将段英调到益杨电视台去,应该问题不大。” 听说这件事情,侯卫东就明白了段英为何要与刘坤确定恋爱关系,段英是想趁破产前,找一个支点跳出丝厂,他心道:“真是便宜了刘坤。” 想着成熟性感、善解人意的段英,投入了刘坤的怀抱,男人特有的占有欲,让侯卫东心里隐隐不舒服。 电话另一头,小佳还在问刘坤地情况,侯卫东含糊的道:“他在府办,混得还可以。”随口主动转变话题,道:“吴海丝厂已经破产,二姐也下岗了。” 小佳关心的道:“二姐下岗了,以后怎么办?” “二姐和姐夫准备重操旧业,开一家私营的小丝厂,二姐有一帮姐妹,技术上不成问题,二姐夫原来是是搞销售的,以前建立的关系网都可以用。” 两人聊了近十分钟,这才挂断电话。 通话之后,小佳单手撑着办公桌,呆呆的,半天没有说话,她在办公室,跟着领导见了不少世面,也算对基层官场有初步了解。 她其实挺为侯卫东担心,在乡镇工作,就算工作能力突出,并得到了领寻赏识,几年下来,混得好可以提一个副镇长,副镇长也不过是副科级,才与自巳现在平级。 而要想在镇里担任正职,必须得有县里重要领导点头才行,从乡镇一步一步往上走,实在是一条艰苦之路。更要命的是,侯卫东还和镇书记搞得水火不相容,按这种情况发展,镇委书记只要不走,侯卫东就没有翻身之机。 “等找个恰当的机会,给步市长说说,干脆把卫东调到沙州。”如何开口,就需要等待机会,小佳不停地琢磨着。 这时,园管处的书记出现在门口,她急忙站起来,道:“老领导,你肯定把小佳忘了,至少二个月没有过来看我。” 园管处老书记笑道:“今天晚上,我们处里整了一桌,祝贺小佳当上建委办公室副圭任,你是园管处走出来的第一位女领导,以后可要多关照。” 小佳笑道:“老领导,你说些啥子,完全是把我当外人,晚上要罚酒,至少三杯。” 当夜,侯卫东梦见了一堆钞票,又梦见自己坐在县政府办公室里。 第九十章 诱惑(二) 在梦中,侯卫东走在县政府大门前,突然就掉迸了一个威力巨大、不断转动的巨大齿轮之中,他拼命挣扎,却被齿轮压得血肉模糊,虽在梦中,他似乎也感到了钻心的疼痛。www.65txt.com 醒来之后,侯卫东满嘴苦涩、口干舌燥、汗流满面,他这才发现,虽然已临近夏天,床上仍然是春天所用四斤重的棉被,这是母亲刘光芬送拾他的新棉被。从床上起来,侯卫东端起昨晚的一杯白开水,猛地灌了一大杯,冰冷的水从燥热的身体流过,这才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很久没有到伙食团去吃饭了,早上起床身体燥热得紧,就想起伙食团长池铭煮的绿豆稀饭,绿豆稀饭正是去火的美食,他提起水瓶,就朝后院的伙食团走去。 池铭和田秀彩两人站在灶前聊天,铁锅里有满满一锅水,渐渐地起了小泡泡,几缕热气就慢慢地升了起来。 田秀影对于侯卫东被免职。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她其实和侯卫东也没有矛盾,可是看见别人倒霉,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愉快。 “侯大学,公路修完了,你又找什么事情来折腾。” 这个女人成天无所事事,专门传播小话,侯卫东向来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他简单地道:“田大姐,打开水,喝稀饭。”将水瓶放在了灶头,在柜子里拿了碗筷,就笑着对池铭道:“好久没有喝绿豆稀饭了,今天来两碗。” 来到了上青林大半年时间,侯卫东就如一滴六边形的雪花,慢慢地融入到了长满杂草的土地里,池铭早就不把他当客人了,道:“自己没长手吗,还要我来端。” 侯卫东也不客气,从盘子里舀了了一叠咸莱。端起绿豆稀饭,吃得“稀里哗拉”直响。正吃着,田大刀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菜蓝子,他对侯卫东道:“疯子,今天怎么舍得来喝稀饭,昨天又喝翻了。” 池铭是青林镇政府的工勤人员,被派到上青林已经有些年头了,在田大刀的死打烂缠下,最终还是投降了,当然,在田秀影口中,又是一另个版本,她说池铭是被田大刀霸王硬上弓,所以才被迫同意,好在大家都知道田秀影说话水分太多,也就没有人相信。 田大刀和池铭在四月份办了结婚征,原本野性十足的田大刀,如今掉到了温柔乡中,也老实了许多,他是联防员,并不是正式工作,待遇也不高。听说侯卫东与曾宪刚办了一个石场,也就心动了。 “疯子,这次你发财了。到底找了好多钱?” 侯卫东早就料到公路一通,必定会有许多人要开石场,他就一味地叫苦,“先申明,这个石场不是我的,石场是我二姐侯小英和曾宪刚合伙的,英刚石场。就是侯小英的英,曾宪刚的刚。” 田大刀一门心思办石场。就追根溯源地问道,“到底赚了好多钱?” 侯卫东合糊地道:“石场请了几十个工人,要付土地费、电费、工具费、东拉西扯地,也赚不了几个钱。” 田秀影在一边插话道:“看不出来,侯大学还狡猾,明明是你开的石场,非要说是你二姐开的,你以为我们不晓得。” 侯卫东心里实在愤透了这个苍蝇一样的女人,道:“二姐是下岗工人,办石场找口饭吃,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池铭又给侯卫东端了些红豆腐,道:“侯大学,我家大刀也想办一个石场,到时请你来指点,你可不要保守。” 公路一通,就有秦大江和田大刀声明要开石场,侯卫东暗道:“青林的人都不傻,夸来我的缓兵之计没有什么作用,该来的始终要来,以后只能在客源上下功夫,交通局那条线不能断。”嘴里道:“好说,这没问题。” 吃过早饭,回到前院,就见到曾宪刚站在院内,他穿了一件灰色西服,就是那种摆在地摊上卖的那种西服,看上去就很粗劣,而且稍小了些,曾宪刚身材原本魁梧,穿上一件小一号的劣质西服,显得很是滑稽。 这是曾宪刚为了进城,特意换上的好衣服。 在上青林,侯卫东对这种装束见惯不怪,两人拿了相关的证照,急急地赶到了益杨县,在工商银行办了一个公司帐户,结果被告知,帐户还有七天才能启用。 这真是漫长的七天,在七天里,侯卫东天天数着日子,就如当年高考时盼着大学入学通知书一样焦灼,七天以后,终于等到了帐户启用,他就和曾宪刚一道,兴冲冲地奔向益杨县交通局。 这一次,侯卫东先找到了刘维,由刘维带到了财务室,刘维如今是工程科科长,工程科也是交通局里面一个重量科室,几任科长都提了职,财务室就给了刘维三分薄面。 前次见过面的女同志就客气了许多,“侯卫东,这种工程款必须高科长签字,他就在隔壁,我先去问问他。” 侯卫东诚恳地道:“朱会计,谢谢你了。” 过了一会,朱会计就回来了,她摇头道:“高科长说单位没钱,你等一段时间再来。” 刘维对其中诀窍心知肚明,悄悄拉了拉侯卫东的衣袖,侯卫东心有灵犀,就跟着刘维出了门。 在这种场合下,曾宪刚就只能站在一旁,插不上话,只能在一边傻站着。 刘维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轻声道:“侯老弟,我给你说实话,你是初次搞工程,多搞几次你就明白了,要钱也是一门艺术,你这样要,就算是有钱,高科长也不会给你。 侯卫东想起上一次到基金会贷款,只有一万元的款子,黄站长都要了一千回扣。就道:“是不是要表示?”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通。”刘维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事只能靠谈。你要去试他的口气,最好一个人去。”他对曾宪刚道:“谈这事,只能一人去,曾主任,你就在外面等着。”曾宪刚道:“那我出去了,就在马路对面等着。” 侯卫东又道:“刘兄,是否帮我引见一下,我没要和他打过交道,不知他肯不肯接招。” 刘维暗道:“高科长是有名的雁过拔毛。大小通吃,你要送钱,怎么会不要。”这话他不好明说,暗示道:“高科长是曾局长的心腹,说话比一般的副局长还管用,我是新提的科长。他不会买帐,而且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你单独去找他,以后事情办完了,你再请我们几个一起出来喝酒。多接触几次,就好办事了。” 得到了刘雄的指点,侯卫东仍然有些心慌,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干这种募后交易,他给自己打气:“人死卵朝天,怕个屌,他要收,我就敢送。” 他在马路对面就和曾宪刚商量,当他说出数目的时候,曾宪刚禁不住惊呼了一声:“二万。他就是转个帐.凭什么拿这么多钱?” 他道:“二万元。在农村可以办许多大事了,再说,这四十几万回去还要付工资,还贷款,给五千就差不多了。” 侯卫东确实不知道应该给多少回扣,商量道:“我们给一万,看他么说。” 曾宪刚还是很犹豫,不肯说痛快话。 侯卫东再道:“我打电话问问姐夫,他是搞销售的,应该懂行情。”很快就打完电话,侯卫东对一脸期望的曾宪刚道:“我姐夫说,如今各地都是三角债,甚至四角债、五角债,现金为王,这种情况可给二到五个点子。” 曾宪刚算了一下。“拿四十万来算。二个点就是八千元,五个点就是二万。”他狠了狠心,道:“一万就一万,豁出去了。 商量好以后,侯卫东就在银行取了一万元,当着曾宪刚的面点好,然后装进一个大信封。 到了财务科长办公室,侯卫东就向高科长说明了来意。 高科长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戴一幅金丝眼镜,眼睛隐藏在镜片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就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过了一会,才道:“侯卫东,局里经费紧张,确实没钱,你等几天再来吧。” 侯卫东在读法律专业的时候,对行为心理学也有小小的研究,他看见高科长手指的动作,知道他内心肯定并不平静,他就装作很江湖地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今天主要是向高科长汇报工作。 高科长一直盯着侯卫东,他感觉得侯卫东说话有些不自然,不象老江湖,就想着此人是否懂事,道:“石场和交通局向来合作紧密,几个大石场的老总,我们都经常见面的。” 侯卫东敏感地意识到话中有话,心道:“这肯定是在递话给我?”他就试探着道:“高科长,今天中午就在益杨宾馆吃个便饭。”高科长推辞道:“下午还有事,中午不敢喝酒。”侯卫东立马道:“中午不喝酒,高科长就给我一个汇报的机会。” 高科长就松了口,笑道:“看你还实诚,我们先说请楚,中午不喝酒。” 到了益杨宾馆,侯卫东开了一瓶茅台,又点了纯野生团鱼、请椒青鳝等高档菜,喝了两杯酒以后,高科长谈兴就上来了,包间里就只剩下他的高谈阔论。 曾宪刚脸上神情很是古怪,每动一筷子,心里就流出一滴血,他默默地念道:“这是一只鸡,这是一条鱼。” 喝完酒,侯卫东就道:“高科长,楼上有卡厅,我们去唱两句。”高科长白净的脸已经有血色了,道:“算了吧。”侯卫东见他拒绝得不太坚决,就拉着他.道:“走,吼几嗓子。”又对曾宪刚道:“你去结帐,等会再上来。” 进了楼上的小间,侯卫东就关了门,将信封放到高科长的口袋里道:“请高科长多多关照。”高科长右手很快地按了按口袋,凭直觉知道在一万左右,他见侯卫东机灵,便点了点头,道:“明天来一趟。” 曾宪刚结了帐,一共一千三百元,他心痛得快疯了过去,上了三楼,进屋就见到了里面有三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脑中热血就往上涌,头昏目眩中,他走到门口,歇了好一会才清醒了过来,他不敢再进去,就走到楼下,坐在大厅等着侯卫东和高科长。 第九十一章 诱惑(三) 因为明天要到交通局领钱,这一夜,侯卫东和曾宪刚就没有返回青林镇,他们住在了益杨老干局的招持所,这个地方条件当然比不上益杨宾馆,可是相当干净,价格也不贵。www.65txt.com 如果是侯卫东一个人,他就会去沙州学院的招待所,那个地方幽静,绿化得很好,住在里面,能使自己心里平静,可是带着曾宪刚住进去,就失去了幽静独居的意境。 偶尔事受安静,这是小知识分子的小情调,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 今天这一天,美食、美酒、美女、全都在同一天出现在曾宪刚的面前,让其眼花缭乱,他似乎感到另一个世界向他展开了大门,里面的精彩是他做梦也难以想像的。 两人躺在招持所床上,侯卫东嘲笑他:“曾主任唱歌的时候怎么就跑了,害得高科长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累惨了。” 曾宪刚自我解嘲道:“***,我从来没有轻历过这种阵势,当时手脚硬是没有地方搁。”说这话时,他眼中还有三个女人亮晃晃的身影,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奇地问:“疯子,城里妹子和乡下妹子硬是不一样,城里妹子好水灵,腰杆都露在外面。” 侯卫东有意逗他,道:“我只和城里妹子睡过觉,没有和乡下妹子睡过,据我分折,关上灯肯定都差不多。”曾宪刚无限神往地道:“乱说,城里妹子嫩得出水,在床上肯定不一样。” “明天去找个妹子睡一觉,你就知道是什么味道,说不定你会失望的。 当夜,侯卫东呼呼大睡,曾宪刚躺在床上抽着烟,看着烟圈一个一个向上飘,就有些失神了,关灯以后,他一直睁着眼,很晚才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两人出去吃了一碗杂酱面,等到九点半,才慢悠悠地朝交通局走去。 事情办得报为顺利,拿到支票的时候,侯卫东竭力装得很沉稳,实际上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肌肉也极为僵硬,出门之时,他使劲搓了搓脸,这才感觉脸上有了感觉。 曾宪刚则满脸通红,如喝醉了酒一样。 在银行办完了手续,两人商量着,回去以后各自办一个石场,然后再将英刚石场上的钱转到各自帐户,这样免得取出大笔现金。 办完了所有事情,在侯卫东的建议之下,两人租了一辆出租车直抵上青林,出租车速度很快,开车司机对这两人很好奇,一直在套他们的话,侯卫东就称是政府干部,用的是公费,司机这才做出了一脸释然的表情。 在离场镇还有数百米的地方,他们找了一个无人的弯道下车,给了出租司机二百元,这一次,连曾宪刚也觉得二百元钱算不了什么。 下了车,两人沿着新辅好的公路往场镇走,新辅的路极为平整,灰尘也不大,走在上面舒服无比,几只黄狗也来凑热闹,在公路上追来跑去,要到场镇的时候,一队马帮正从镇口出来,往日神气的赶马人此刻闷着头,无精打采地朝独石村走。 “守口如瓶,免得惹来事非。”侯卫东再次叮嘱曾宪刚。 曾宪刚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失了,在上青林新鲜的空气中,他恢复了自信,举手投足间,少了在宾馆、歌厅里的局促与拘束。 “疯子,这事你放心,我一定瞒天瞒地瞒老婆,打死也不说赚了十多万,宝器才拿这事出去显摆。” 论实际年龄,曾宪刚比侯卫东要长不少,论身份,两人是合伙人,只是英刚石场大主意全是由侯卫东来拿,曾宪刚就习惯性的把侯卫东当成了上级。 数天来,想着帐上的属于自己的净利润居然有十二万,侯卫东就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反反复复地算帐,如果单靠一个月三百七十元的工资,不吃不喝接近三十年,才能挣到十多万,如今这钱来得并不困难,那以后的工作,还能有什去意义? 侯卫东也就没有耐心天天地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只有想看报纸的时候,才泡杯一杯上好的青林茶,在办公室坐一坐。 尝到了甜头,又有了第一桶金,侯卫东就不想与人合伙,而想以母亲刘光芬的名义,在独石村另开一座大型的石场。前一阶段天天泡在公路上,侯卫东对于公路沿线的地形相当熟悉,他早就瞄上了一处好场地,资源厚,盖山薄,也没有住家户,而要租用这一块地,就必须再次和独石村打交道。 侯卫东提了两瓶沪州老窖,就到了秦大江的家里。 两人都是好酒量,一人半瓶沪州老窖下肚,秦大江脱掉了衫衣,露出石匠特有的强健体魄,微红着脸,道:“你不耿直。”侯卫东知道秦大江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细密,这样说必然有深意,他并不争辩,笑道:“废话多,碰酒。” 果然,又碰了两杯,寨大江道:“疯子,我们关系如何,既然是兄弟,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合伙开石场,你老哥也是石匠出身,打石头是行家,不是吹牛,比曾宪刚还是要稳当一些。” 侯卫东仍然喝酒吃菜,等着秦大江借酒说真话。 “老哥问过价钱,这一次交通局修上青林公路,你肯定挣了这个数。”秦大江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十”字道:“十万块,只有多没有少,你耿直点,我说得对不对。” 侯卫东暗道:“看来开石场发财的事情,终究不能隐藏太久,秦大江是地头蛇,为人也还可以,应该让他成为开石场的同盟军。” 此时,侯卫东虽然还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可是突然手里拥有了十六万元可自由支配的巨款,自信心也就开始强大起来,而自信心爆强有许多种表现方式,有的人趾高气扬,而有的人愈发的稳重合蓄,侯卫东稳重如大人物,静静地听着对手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他随时有权做出总结性陈述。 秦大江酒精上头,看着侯卫东始终微笑的表情,恼怒地道:“疯子,你笑个狗屁,英刚石场交给村里的管理费,今年要提高到五千块,少一块钱,我就让村民跟你闹。” 侯卫东仍旧在微笑,不紧不慢地道:“我看中了狗背弯,准备租过来做石场,村里准备收多少管理费。” 秦大江瞪着大眼睛,道:“疯子,你眼睛歹毒,老实说,我准备在狗背弯开石场。” 侯卫东斩钉截铁地道:“狗背弯是我地,你另外选地方。” 秦大江拍了拍桌子,道:“疯子,你凭什么这么霸道,我是独石村的支书,这是我的地盘。” “我知道老兄也想开石场,如果开了一个小石场,做小生意,又累又没有搞头,要做就要做政府大项目,我和交通局熟,争取把上青林的石子打入到沙益路和益吴路,到时你就跟我一起做。”他也拍了拍桌子,“你开石场,需要好多钱?” 秦大江被侯卫东挠到了痒处,他“呵、呵”地笑了两声,“疯子是好兄弟,知道哥哥的难处,借个万把块钱,我就可以开张。”侯卫东爽快地道:“借钱可以,明天过来取,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必须打借条。” 秦大江脸红筋胀地道:“难道侯兄弟信不过我?” 侯卫东坚持道:“做生意,一定要亲兄弟明算帐,先说断后不乱这是我的一贯主张,借条肯定要写。” 秦大江气得够呛,道:“***疯子,硬是有钱就变狂了,好,你***恶,明天我过来拿钱,顺便把拘背弯的协议签了。” 一身酒气的回到了小院,就看见曾宪刚在小院子转来转去,看见侯卫东,就道:“你跑哪去了,等你半天了。” 两人坐到里屋,曾宪刚红光满面,两眼发光,道:“赚了这么多钱,只能给老婆说一万,其他的都要憋在心里,太鸡巴难受了。” 侯卫东拿到十几万,半夜也数次笑醒过来,他太明白曾宪刚的感受了,嘴上却道:“十多万元就把你烧成这样,以后钱赚多了,再让你憋着,你肯定要发疯。” “我们什么时候到沙州去耍一盘,我也要买两身好衣服。” 曾宪刚心中还有一个隐秘:他想穿着好衣服去见识一下沙州歌厅里的小姐,上一次的狼狈逃跑,让他很没有面子。 侯卫东当然无法知道曾宪刚内心的欲望,他想的是另外一码事:“英刚石场是我们合伙的,这次赚了钱也不能独吞,要感谢朱局长、刘科长和梁经理,请他们吃饭,唱歌,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这三个人都很关键,每人包点红包,表示感谢,同时争取下一个项目,你看行不?” 有了送一万块钱的经历,曾宪刚承受能力明显增强了,道:“疯子,你说送多少。” “没有争取到业务的时候,一人就送两千,如果争取到大业务,再商量如何送钱。” 曾宪刚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钱是我们两人的,如果每次都让侯卫东去送,别人就只会记着侯卫东,看来要想办法由我来送。” 星期五上午,侯卫东便给梁必发打了电话,约朱兵、刘维在益杨宾馆。 第九十二章 诱惑(四) 这是一场欢乐的晚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宪刚脱掉廉价西服,犊上了鳄鱼牌T恤衫,俗话说,人是桩桩,全靠衣妆,他是石匠出身,上身肌肉极为发达,鳄鱼牌T恤衫正好将其身材的优势衬托出来。朱兵、刘维、梁必发与侯卫东有说有笑,曾宪刚插上多少话,就一杯又一杯的与三人碰酒。 荷包硬硬的,曾宪刚与前一次相比,就从容了许多,吃酒、唱歌的时候,他就挤三个信封悄悄地递了出去。 自从跟随着秦飞跃来到了益杨宾馆,侯卫东数次来到这里,先吃饭,再唱歌.已经成了规定动作,今天他刚刚上来,领班就走了过来,他认出了这个常客,恭敬地道:“先生,今夜醉开了泰式按摩,技术很好的,要不要试试。” 侯卫东扭头看了一眼朱兵等人,见他们没要反对的意思,道:“走,泰式按摩。”泰式拱摩只是听人说过,可是到底怎去回事,侯卫东并不清楚,被领进了小间,小间里只有一张床,旁边一个床头柜子,放着一盘水果和一杯茶水。随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绸制短衣裤的年轻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短裤,轻声地道:“先生,请换上衣服。” 侯卫东并不想显得太老土,可是当着这个年轻女子赤身裸体,还是稍稍衣些犹豫,那个年轻女子倒是神色正常,安静的等着,侯卫东心想:“反正还有一条内裤,也没有脱光,怕什么。”也就当着年轻女子的面,换上了短裤。 泰式按摩,名头很响,侯卫东久慕大名,他躺在床上,以不变应万变。那女子上了床,道:“先生,请问轻点还是重点。“从来没有尝试过泰式按摩,侯卫东也就没有标淮、他在高中田径队时,每次训练结束以后,有时教练就要帮着放松,教练手法极精,力气又大,放松结束,大运动量带来的疲惫也就一扫而空,有了以前的经验,侯卫东又看着女子小巧的身体,道:“重一点吧。” 女子就开始了工作。 侯卫东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面袋,被这位女子动作用力柔和均匀,左右手交替进行,推、拉、板、按、压、揉、拿、从足部逐步的向心脏方向进行按摩,慢慢地,他浑身也觉得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些汗水,屋内灯光柔和,女子皮肤虽不甚白,却显得很细腻,她跪在床边,休息片刻,温柔的问道:“先生,这里有特别服务,打飞机免费,冰火和毒龙要加钱,你需不需要。” 侯卫东其实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所,对这些名词都一知半解,打飞机还是当年刘坤在寝室里谈起过,他只是嘴巴历害,实际上也没有做过,刘坤讲得眉飞色舞,他听得迷迷糊糊。 女子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如主妇在菜市场问价一般,这反而让侯卫东轻松了下来,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道:“就冰火吧。”女子神色极为自然的下了床,然后取了两个杯子,倒上水,又上了床。 侯卫东眼晴虽然看着天花扳,眼角余光却看着那女子。 女子俯下身,很自然地拉了下来,侯卫东就全身赤裸了,心里一惊,便猛地坐了起来。 女子轻轻笑了笑,道:“躺下来,这样我没法做。”女子的镇定和平淡,让侯卫东觉得反应过激,他心道:“这个冰火,到底划啥玩意。”女子用手摸了摸侯卫东趾高气扬的小兄弟,笑道:“先生,你的身材直棒。”然后喝了一口水,直接就将小兄弟含在了口中。 侯卫东只觉温暖异常、女子口中包着热水。 另一个杯子,当然就是冷水。 一口热水,又一口冷水,冷热交替,引导着侯卫东进入了高潮。 离开了小小的房间,侯卫东一直在回味着女子的行为举止,她举止言行,自然而淡定,仿佛是在做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这事又确实不简单。 他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过了一会,朱兵走了出来,一会,刘维和梁必发也出来了,再等了十多分钟,曾宪刚才出来。 酒足饭饱,全身舒畅,朱兵等人兴尽而回。 侯卫东就在宾馆开了一间房子,在曾宪刚极力主张下,两人开了两间房子。 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电视,曾宪刚就走了进来,他的鳄鱼牌T恤衫没异扎在皮带里,显得很随意,强壮的身体,加上高档的衣服,使曾宪刚看上去很有些成熟的魅力,虽然举止还有些土气,可是自信心明显增强,完全没有了第一次到益杨宾馆的拘束和紧张。 衣是人的脸,钱是人的胆,此话当真不错。 “以前三十六年真是白活了。”曾案刚坐在沙发上,眼神越过电视,穿透了墙壁,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眼神飞了半天,才转了回来,他又问道:“吃饭、按摩、红包、恐怕花了一万多元吧。”想到当年为了修房子,节衣缩食数年才存了二万多元,如今一万多元,就这样轻飘飘地花了出去,他牙根又开始酸痛起来。 “这是必须要花的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出血就没有生意。”侯卫东很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上肌肉隐隐着痛,透着一股舒服劲,“今年是益杨的交通建设年,朱局长已经答应,沙益路要大量用英刚石场的石子,这一次量很大。” 曾宪刚兴奋地道:“我们回去之后,加班加点地干,争取多备点料。” 侯卫东兴致不高,“听朱局长说,益杨财政紧张,所有供应商都是全垫资,公路修好之后,付三分之一,余款一年结清,这就意味着,们要垫不少的钱,不知能否承受。” 朱兵说这话的时候,曾宪刚也在场,只是他并没有太在意,听到侯卫东说得这么严重,这才引起了他的重视,十几万拿到手,要让他全部拿出去,就如割他心头肉一般.他道:“就算要垫资,我也只垫七万,本钱不能全部垫进去。” 侯卫东道:“如果到时断了交通局的材料,以后合作就难了,交通局毕竟是政府部门,就算欠款,也不会赖帐。” 曾宪刚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就算天塌了下来,他也只出七万元,另外的八万元,就是压箱底的钱,他就道:“我们签合同的时候,最好还是要让交通局按进度拨款,施得太久,我们这种小老板根本承受不了。” 两人聊了一会,曾宪刚便离开了侯卫东的房间,就在侯卫东半醉半醒的时候,突然,尖利的电话铃声将侯卫东惊醒,侯卫东火冒三丈地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侯卫东正在睡梦中,道:“不需要,谢谢。” 挂断电话,侯卫东就浮现出按摩女子平静的面庞,心道:“一年前,这些事都属于流氓范畴,如今却是正常不过的业务行为,这世界真是变化了。” 第二天起床,侯卫东就给小佳打了一个传呼,过了一会,小佳才回了过来。 “今天我到沙州来,你在不在?” 电话另一头,小佳的回应并不是太积极,她沉默了一会,才道:“这个周末,我们建委邢主任要请步市长吃饭,我是建娄办公室副任,也要参加宴请,实在是走不开。” 侯卫东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他就认真地道:“小佳,我发财了,我在上青林开了一个石场,一笔生意就赚了十几万。” 电话另一头,正好建委新主任走进了办公室,小佳并没有听到侯卫东在说什么,就把话筒放在桌上,急忙给邢主行打了一个招呼。 建委邢主任背着手,道:“小佳主任,晚上要请步市长吃饭,明天建委请步市长去视察建委几个新工地,你要主动点,多敬步市长两杯,他是很器重你的。” 邢主任是一个大秃顶,显得很有些智慧,他知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的道理,从小道消息得知,步市长毕业于复旦大学的宝贝儿子看上了小佳,一心想和她谈恋爱,所以,请步市长吃饭,一定要带上张小佳。 等到邢主任离开了办公室,小佳将话筒放在耳边,幸好,话筒没有断,小佳连忙道歉,侯卫东已经听到了另一边的对话,知道小佳确实有事情,他自嘲道:“我现在是青林镇在编的编外人员,随便到哪里也没有人管。” 小佳则问,“刚才你说赚了钱,是怎么回事?” “小佳,我给你说实话,我得罪了青林镇书记赵永胜,仕途恐怕艰难了,不过,墙内损失墙外补,我现在是青林乡镇企业家,开了一个石场,当起老扳了。” 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平时接触的都是腰缠万贯的开发商,对于开石场这种小生意,小佳还真没有看到眼里,她就道:“老公,你不要放弃,今晚建委请步市长吃饭,我去给他说,把你调到沙州来。” 第九十三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一) 放下电话,侯卫东心中很不是谦味,温柔且单纯的小佳都可以和堂堂沙州市副市长说上话,而自己还在偏僻的上青林苦苦地挣扎,这让侯卫东心里颇不平衡,他站在益杨的大街上,一时没有了去路,这才想起,开石场赚了十几万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小佳。www.65txt.com 再打电话过去,小佳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上了宾馆,曾宪刚的房门还关着,侯卫东敲了好几声,里面才有了声音。 开了门,曾宪刚伸出了头,头发乱成一片,睡眼朦胧的样子。侯卫东猛然间想起了晚上的电话,就笑道:“曾主任,昨晚肯定又欢喜了一盘,你可要注意身体。” 曾宪刚倒了一杯水,大大地喝了一口,人似乎才清醒了过来,他道:“昨天晚上,有一个妹子找了上来,嘿、嘿,墒里妹子硬是不一样,大方、热情,皮肤滑得像绸子。”他看了看表,建议道:“疯子,今天也没有事,干脆我们两人到沙州去,好好地耍一回。” 侯卫东看着落性致盎然的曾宪刚,调侃地道:“曾主任不傀为石匠出身,具有超强的作战能力,只是,能不能悠着点,享受生话要细嚼慢咽。”曾宪刚也跟着笑了起来,道:“真***过瘾,难怪大家都想当有钱人。” 侯卫东原本想回沙州,只是小佳有事,去了就没有多大意思,回吴海县,来回又要七个小时。跑来跑去累得慌,他就道:“我们还是回上青林,沙益路很快就要开工了,把英刚石场的工人召集起来,吃顿饭,从后天起就开工备料。不做准备,到时侯就会措手不及。” 曾宪刚这才开始想正事,他双脚盘在床上,暗道:“英刚石场的产量是固定的,沙益路大量要石头的时候,一家石场肯定不够,我自家的小石场也要开始动工了。” 侯卫东与曾宪刚的思路不谋而合,他道:“我在狗背弯又开了一个石场。你后山的石场也要抓紧开出来,沙益路石料用量极大,我们要开足马力,才能将货供足。” 曾宪刚放下心来,道:“我回去就开始准备。” 侯卫东就提醒道:“你的小石场还是要办相关手读,手续齐全,和大公司打交道就方便些” 曾宪刚也没有说话,两人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讨论起英刚石场要投入多少钱。备多少料。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在这几个月里,也发生了一些 事情: 段英顺利地调到了益杨报社,成了一名记者,她为了给青林镇发报道,深入到了上青林。却没有见到侯卫东,邮政代办点的杨新春给侯卫东的传呼机留了言。侯卫东没有回应。 在党校认识地任林渡,顺利的出任了李山镇团委书记。 刘坤这一段时间也忙,因为李县长是分管交通的县长,交通建设年,事情也就极多,刘坤跟着李县长,天天忙得头昏脑胀,只是县府办职位有限,刘坤职务上倒没有什么变化。 侯卫东被放逐到了上青林,将任途越看越淡,这期间,小佳在建委办公室副主任的岗位上很出色,在八月中旬,曾跟随着建委邢主任到过益杨县,县委祝书记、马县长亲自参加了接待,宾主欢笑一堂,由于时间匆忙,小佳只是在侯卫东的中文传呼机上留下言,两人并未见面。 最令小佳烦恼的是步市长的儿子步高向她发起了强烈的攻势,而愈来愈猛,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步高毕业于复旦大学,比侯卫东要大几岁,刚满三十岁,是一个傲气且有才华的年青人,他在岭西省一家甲级资质的建筑公司工作了数年,然后自立门户,当上了一家小建筑公司的老总,他的触角伸进了沙州建筑市场,扩张得极快,他在一个偶尔的机会,见到了当时才到建委办公室工作的张小佳,一见钟情之后,便展开了不懈的追求。 小佳很果断地拒绝了步高的追求,明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她只愿意和步高成为普通朋友。 青林镇委书记赵永胜的儿子赵小军,通过了高志远地关系,还是分到了建委,在工程科担任普通工作人员,他初来之时,被张小佳找机会修理了两次,这使得赵小军郁闷之后又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很偶尔的机会,他得知了张小佳的男朋友在青林镇政府,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并对其父亲一顿好埋怨。 赵小军是赵家唯一的大学生,是赵永胜夫人的心头肉,听说为了侯卫东,在沙州建委受了委屈,便将赵永胜一阵数落。 这半年来,赵永胜仍然和秦飞跃斗得不亦乐乎,两人各显神通,互有胜负,赵永胜慢慢的看了出来,侯卫东并不是秦飞跃的铁杆手下,他最大的兴趣应该是在办石场之上。 经过仔细思考,赵永胜就找了一个机会到了独石村,和侯卫东喝了几杯酒,在酒桌上,赵永股借着酒劲,道:“侯卫东,这一年在上青林干得不错,事实可以证明是一个好同志,从明天起,就恢复工作组副组长职务,如果想下山,也可以向组织提出来。 此时,沙益路建设刚刚进入高潮,由于上青林的石头质量最好,开采成本最低,因此,上青林的碎石每一方比益杨罗盘石场要便宜一块钱,且质量要优于罗盘碎石,因此,沙益路的碎石主要来自青林山。程施工正常以后,每天对片石和碎石的需求量极大,英刚石场、狗背弯石场、曾家石场、秦大江所开的秦家石场,田大刀所开的小石场,以及习昭勇和另外几家开的石场,均开足了马力进行生产,才勉强保证了石料供应。 最大的石场,便是侯卫东独立所办的狗背弯石场,狗背弯石场采用了梯田式的开采模式。这是侯卫东参观了沙州市一个大石场得出的经验,而其他小石场,均是采取直上直下式,作业面又高又陡。 此时,侯卫东的心思全部放在石场上,工作组副组长的职位,对他丝毫没有吸引力。不过赵永胜是青林镇党委书记,也就是青林镇最大地头蛇,地头蛇发出了和解信号,他当然就毫不犹豫地接了招,表态道:“赵书记,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想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可不可以暂时不下山了,在上青林好好工作,多为老百姓办实事。” 侯卫东此时已无职无权,似乎也没有追求进步的打算,俗括说,欲则至刚,赵永胜就算要整他,也没有更多的手段,所以,接到了儿子和夫人交办的任务,他还很有些犯愁。此时见侯卫东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心胸也开阔,这才大大地杜了一口气。 最令侯卫东焦心的是石场的事情,每天前来上青林拉石头的车穿梭不停,按理说上青林石场的大小老板们都应该高兴,但是,沙益路采取了由石场老板全额垫资的方式,经过了一轮建设高潮,侯卫东手里掌握的十六万全部投了进去,手里就没有钱了,而工程款还没有任何眉目。 十月十九日,几个石场老板就聚在了上青林老院子里,商量着如何解决此事,侯卫东是开石场的元老,狗背弯石场又是最大的石场,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老板们的核心。 “疯子,有什么办法,交通局再不付钱,石场就要停产了。”田大刀东拼西凑,弄了三万多元,办了一个小石场,搭上了沙益路建设的顺风船,满以为很快就发财了,谁知几个月下来,借的钱全部用光,还欠了电费、水费、青亩费、土地占用费和工资钱等各种费用约四万多,在石场上班的村民扬言,再不发工资就不干了。 曾宪刚在数月前,还有十几万家产,他自家后山的石场规模比英刚石场略小,排在了上青林所有石场的第三位,为了多赚钱,曾家石场开足了所有马力,运出的石料比英刚石场还要多,因此,他投资也就相对较大,如今除了帐面上的利润,家里已是一贫如洗.他已有一个月没有尝过了猪肉的味道,幸好家里池搪还养着几百斤鱼,否则硬是一月不知肉味,他有了前一次要款的经历,心里就踏实许多,坐在一边抽烟,其他几个人叫苦不迭。 为了办石场,秦大江借了侯卫东一万,又贷款两万,这三万元很快就如泥牛如海,不见了踪影,他又借遍了亲朋好友,才弄了两万元,随着工程进展,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他拍着桌子道:“交通局硬是霸道,哪里这样办事的,我们联合起来,停了他们的石料,让他们来求我。” 田大刀跟着道:“把老子惹毛了,拿点炸药把交通局办公室炸了。” 习昭勇气不打一出来,“胡说八道,把交通局炸了,我们找谁要钱。” 侯卫东年龄最小,反而是最为沉稳,道:“少说两句,这个时候就别说气话,和交通局关系搞僵了,以后生意还想不想做。大家还是说点实在的主意。” 秦大江满脸苦相,道:“这样拖下去,我们实在承受不起,疯子,我们几人找交通局曾局长,跟他讲明实际情况,多少要点钱。” 大家都同意秦大江的提议,侯卫东怕这几人到了交通局,心急乱说话,把好事办碰,特别的道:“找曾局长可以,但是一定要有礼有节,不能把曾局长得罪了,田大刀要么不去,要么不要说话,你那张臭嘴,说话太难听了。益杨县除了上青林,还有罗盘山产石头,虽然他们的质量不如我们,但也能用,如果真的得罪了曾局长,麻烦就大了。” 侯卫东给朱局长打电话联系了一下,朱局长便向曾局长汇报,然后约定明天下午见面。 电话里,朱局长不好明言:曾局长态度很明确,就按照当初的协定办事,不干,就没有以后了。 第九十四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二) 星期五来了,这个周末似乎没有杂事,嘿嘿,又可以小小爆发一次,请大家支持小桥! style="FONT-SIZE: 16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style="FONT-SIZE: 16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style="FONT-SIZE: 16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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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林公路修好以后,山上终于通了公共汽车,班次很少,每天下午三点从益杨车站发车,六点到达上青林场镇,晚上客车并不返回,在老乡政府的小院子里面,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发车,十点钟左右到达益杨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侯卫东、奉大江、曾宪刚、习昭勇和田大刀五个人,怀着复杂的滋味,坐上客车,从上青林场镇上车,前往交通局,请求支付部分工程款。 上青林公路虽然是泥结石路面,胜在了新近辅成,客车一路平稳快速,十点半,一行人准时来到了交通局六楼会议室,这是交通局班子开会的地方,特意腾出来接待几位石场老板。 交通局曾昭强和朱兵早已商量的应对之法。 朱兵最先出现在会议室,他满脸笑容,手里拿着一包红塔山,道:“各位,曾局长有点事,等一会再过来。” 他一边散着烟一边开着玩笑。“秦书记,好久没有见你,今天中午我在交通局找了一个高手,和你比一比酒量,上次到你们村里,把我喝惨了。”又道:“曾主任,你干脆买辆客车,跑运输也找钱,到我这里来办手续。” 曾宪刚已经跟朱兵很熟悉了,他愁眉不展地道:“朱局长,别说买车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朱局长就拨一点款给我们,救救急,确实没得屁眼法了。”田大刀也想说话,一旁的习昭勇就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少开腔,听别人讲。” 朱兵只是笑,他和习昭勇与田大刀都是初次见面,并不熟悉,也就没有和他们两位开玩笑,对侯卫东笑道:“疯子,我们单位分来了一大学生,漂亮得很,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侯卫笑道:“被我老婆发现了,肯定要把我的小兄弟砍掉,算了,太冒险了。” “怕什么怕,现在流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朱兵就营造了一种宽松、和平的气氛。 昨天侯卫东打了电话以后,曾昭强和他就将资料调来看了看,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光是碎石这一项,就需要付给上青林五个石场120多万。还不包括数量巨大的片石。此时交通局帐户里只有几万的日常生活费用,根本无法提前支付各种材料钱。 朱兵知道侯卫东、秦大江、曾宪刚等人都是新入行的,没有多少钱,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算不错了,只是确实无钱,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按既定方案,先采取安抚政策,再由曾昭强来杀下马威。 几个人随意地谈了一会,一个穿着套装的漂亮女子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怀,放在桌上以后,对朱兵道:“曾局长上了。” 过了一分多钟,曾昭强出现在会议室大门,他梳了一个大背头,穿着藏青色西装,暗红色领带。表情严肃,很有些派头,来到会议室以后,也不理人,坐到他的固定位置,端起紫砂茶杯细细的品了几口,这才抬起头,扫视了几眼坐中的诸人,再对朱兵道:“上青林几个石场老板都来了?” 朱兵点头道:“到齐了。”然后一一介绍道:“这是狗背弯石场的侯卫东,这是秦家石场的秦大江。” 介绍完,曾昭强看了看手表,道:“今天跟大家见面,讲讲我的想法。” 众人都安静的看着曾昭强,耳朵都竖了起来。 曾昭强挥了挥手,道:“沙益公路是县政府重点工程,随着沙益公路的开工,制约沙州发展瓶颈将被打破,所有参加沙益公路建设的单位和个人,都是益杨发展的功臣。” 侯卫东暗道:“先扬后褒,看来形势不妙。” 曾昭强话锋一转,“益杨是穷县,是典型的吃饭财政饭,修公路的资金非常紧张,现在县财政资金没有到位,各位的材料款,只要暂时拖欠,不是我不给,实在是没有钱。” 秦大江等人脸就变绿了。 习昭勇是公安人员,见过大场面,就道:“曾局长你大笔一挥,就付点钱给我们,否则我们将被迫停产。” 曾昭强瞟了习昭勇一眼,道:“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如果当初觉得全垫资有困难,就不要签协议,现在工程进展了一半,没有特珠事由,就必须严格按照合同办事。”他顿了一顿,加重语气道:“我喜欢和讲诚信的人打交道,讲诚信,是我们继续合作的基础,交通建设是长期的过程,今年完不了,明年也完不了,各位老扳如果想做得久,就一定要讲诚信。” 说到这里,曾昭强对朱兵道:“朱局长,哪一位老板想结帐,也可以,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今天结了帐,以后就不要和交通局打交道了。” 他站起来,道:“我还有个会要开,各位有什么想法就和朱局长谈,中午就不要走了,由朱局长陪大家吃饭。” 望着曾昭强的背影,上青林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大道理都被曾昭强说完了,权力也掌程在他手中,还谈什么谈。 这一瞬间,一道闪电般的念头袭上侯卫东的心头,如果所有碎石企业联合起来,不向交通局供货,看曾昭强又能怎么办? 他暗自思忖这种可能性,全县碎石联合,这事不太现实,但是上青林的石头质量最好,开采成本最低,如果联合起来,应该能够取得一定的话语权。 等到曾胳强离开了会场。曾宪刚小声抱怨道:“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就说不能全额垫资,现在合同签了,大家都被套起了。” 签合同的时候,交通局要求全额垫资,几次去谈合同,都没有谈下来,侯卫东同意全额垫资,他特意向曾宪刚申明:英刚石场是两人合伙,需要两人意见一致才能签,至于狗背弯石场和曾家后山石场,则不用征求意见,愿意签就签,不愿意签可以拒绝。 曾宪刚看到侯卫东的狗背弯石场签了全额垫资,也跟着签了,秦大江、习昭勇、田大刀随后也跟着签了全额垫资。 田大刀个性冲动,便道:“侯疯子,是你要签全额垫资合同,拿不到钱要负全部责任,供电站催款催得紧,你借点钱给我,先把电费付了。” 侯卫东听得鬼火冒,道:“田大刀,是你要签合同,关我屁事,我又没有拿刀子强迫你。” 习昭勇帮着侯卫东道:“田大刀,做生意就是上当受骗自觉自愿,况且是你求着侯疯子帮你,说话办事还是要讲良心。” 田大刀虽然对人蛮横不讲理,却独独怵习昭勇,见习昭勇发了话,也就闭了嘴。 朱兵见上青林众人内扛,心里好笑,就和稀泥,道:“大家也不要抱怨,我查了帐,沙益路修下来,各位都要发财,如今就是稍稍晚一点拿到钱,咬咬牙就撑过去了,你们一年赚的钱,我要干一辈子才挣得来,这样想什么困难都不怕了。” 秦大江有意和交通局朱兵稿好关系,便道:“算了,曾局长发了话,大家只有回去再想办法,有话到饭桌上再说,交通局难得请个客,今天我们要好好敬一下朱局长。” 吃完饭,五人无心在益杨潇洒,便谁备坐客车回益杨,五个人由于垫费太多,个个都是缺钱花,到了车站,大眼望小眼,都不主动买车票,最后还是侯卫东面子薄,掏钱为众人买了车票。 这一路上,五人都是心事重重,石场要维持运转,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是能借的钱都借遍了,而且每个人都在基金会贷了款,实在难有新的办法了。 侯卫东除了找家人以外,只有找蒋大力,可是上一次借了蒋大力三万,再次开口,实在有些为难。 回到狗背弯石场,他就把在狗背弯做工的三十多位村民召集起来,老老实实讲了现状以后,学着曾昭强的手法,道:“各位,你们在石场干了四个多月了,我从来没有拖欠过工资,如今交通局一分都没有付,我实在是没有钱了,这一个月的工资我只能打欠条,如果愿意干,明天就继续来上班,不愿意干的,就给我明说,我想办法也就将这个月工资付了,但是,以后你就不能在石场上班了。” “这事不必现在答复,回去和家里头的人商量一下,愿意干的,等交通局付了款以后,每人每个月增加五十元的延误费。” 侯卫东信誉一直良好,在石场向来说一不二,村民们也很相信他,他们也看到了实际困难,大部分表示愿意继续干,只有少嵌村民担心拿不到工钱,就没有当场表态。 基本解决了工钱问题,侯卫东又要开始为电费、炸药费等基本费用操心,这些都是必须拿现钱来支付的。 为了筹钱,侯卫东明白了困兽是什么形象,更明白了一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 第九十五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三) 回到上青林的第二天早上,侯卫东带着烦脑去了狗背弯,虽然没有钱,石场还得必须开工,因为沙益路工地等着要材料。www.65txt.com 挖开土层,就是厚实的石料,这些都是沉睡千年,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不可再生资源,也是一块块躺着的人民币。 侯卫东坐在石场的最高峰,俯视厚实的石头,看着村民们劳着,明天就要去买炸药,而他荷包空空,居然连一天的量也买不起了,就只有坐在高峰上发呆。 几位位于最高梯位的村民,正在橇一块被炸药震松的石块,一个小伙子猛地一用力,旁边一块小石头滚落在地上,从十米高的采石台上落了下去,碰在地面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地面不足五米处,就有几个人正在给货车上碎石的村民。 侯卫东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石块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是从十米台上落下来,若是碰中了脑袋,则必死无疑,他的注意力一下就从缺钱问题转移到安全问题上。 几步冲下了高台,侯卫东把何红富拉了过来,道:“让底下的人全部离开,我们俩回去商量一下安全规则。” 狗背弯石场建好以后,侯卫东就把何红富请来当了副场长,侯卫东不在的时候,就由他全权代理,何红富正在算今天的采石量,见侯卫东满脸焦急,就满不在乎地道:“疯子,今天不抓紧点,就完不成定量。” 侯卫东摇头道:“以前采石台子低,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采石台越来越高,我们这个有十米以上了,如果不注意安全,只怕以后要出事,高台作业的时候,底下一定不能站人,就算工期再紧,我们也不赚这个钱。” 何红富仍然没有太在意,道:“上面施工的时候,底下小心点就是了,没有必要弄这么多规矩。” 侯卫东由于鼓动着修了上青林马路,在村民眼里就增添了不少威信。何红富少有的读过高中的村民,出了名的利嘴,两人争论了一会,侯卫东见他毫不在意,脸色便严肃了下来。 侯卫东腰上的传呼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取过来看了看,心道:“谁在杨新春那里找我?”他心里有事,就没有理睬,继续交待何红富,“遵守规定,回避风险,必须要给工人们讲请楚。他们打工为求财,别把命丢在里面了,如果这样,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传呼机又响了起来,侯卫东的传呼机是中文传呼机,这一次出现的就是留言:“小佳已上山。”侯卫东楞了楞。随即明白过来,急急地道:“何红富,你给我盯着点,老婆大人来了。” 他又叮嘱了几句,便朝小院子飞奔而去。没有走多远,就在公路上看见一辆小车,正是赵永胜的那一辆,他此时心里全部装着小佳,见到书记的车也没有在意,眼睛膘了一眼,继续走。 小车开到身边的时候,响了两声喇叭,随后停了下来。侯卫东有些奇怪,“赵永胜找我哨什么事情?”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赵永胜,而是小佳和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小佳画着淡妆,小卷发变成了直发,一身职业装将身材映忖得玲珑有致,她脸上绽放着灿烂的花朵。 “小佳,你怎么来了。”有外人在在场,侯卫东表现得很是含蓄。小佳落落大方的介绍道:“我的同事赵小军,这是我的男朋友侯卫东,今天正好有车到青林镇,我请了假就过来了。” 赵小军相貌和赵永胜有八分相似,他热情地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上青林公路是几代人的梦想,如个终于通车了,我听他们摆过修路的经过,侯哥在里面起了关键作用,侯哥,你真是厉害。” 侯卫东暗道:“赵小军倒是一个自来熟,也很会说话。”他没有回应修路这个话题,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走之前也不来个电话。” 小佳眼角满是笑意,道:“赵小军说赵书记的车要回青林,临时说起过来,说走就走。” 三人上了车,赵小军坐在前面,侯卫东和张小佳坐在后排,当着外人在场,侯卫东和小佳也不好意思太过亲热,只是偷偷地握了握手。 司机小张回过头。道:“侯大学,上青林的公路修得还不错,特别是上了山以后,没有什么弯道,跑起来很舒服,比下青林公路还修得好。” 侯卫东虽然和赵永胜一笑抿恩仇,可是那一次司机小张留给他的印象过于恶劣,对于小张的主动搭讪,他就比较冷淡,只是出于礼貌,道:“公路是交通设计院设计的,当然有水平,施工队只是按图施工。” 小车回到了上青林场镇的小院子,三人下了车,赵小军对小佳道:“张主任,明天上午七点钟,我上来接你,你们两人难得见面,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小车离开以后,侯卫东和张小佳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星星之火,进了屋,侯卫东顺手把门关上了,小佳刚说了一句:“这小屋还是老样子。”嘴巴便被侯卫东堵住了。 两人如饥似渴地亲吻了一阵,小佳突然摸着了侯卫东的头发,叫了一声:“老公,你头发怎么这么多灰?” 侯卫东是从石场直接过来的,石场灰大,头发上自然就有一层石粉,他松开小佳。拍了拍头发,头发上立刻腾起了一层白灰。 小佳使劲掐了侯卫东几把,道:“快烧点水洗澡。其是脏死了。” 经过了刚才的拥抱,潜藏在侯卫东身上的“性趣”就如火药一样被点燃了,只是浑身石粉,别说小佳,自己也觉得难受,他就急急忙忙的将去烧水。 洗完澡。侯卫东回到寝室,迫不及待地将小佳抱了起来。 小佳胸前鲜艳的蓓蕾,细腻的肌肤,纤细的腰身,修长的腿,以及熟悉的味道和声音,都让侯卫东无比留恋。 激情之后,两人就相拥在床上,小佳将头靠在侯卫东的手弯处,静如小猫。她最喜欢侯卫东腹部成块的肌肉。就用手指在肌肉里划着方格,随口道:“赵小军说他爸爸答应调你到镇下去,你不愿意去。” 小佳的头发就在侯卫东鼻前,其头发上的淡淡女人味道是侯卫东的最爱,他双手也没有停着,就在小佳的身上不停地游走。 “小佳,我又开了一个石场。事情太多,到了下青林镇恐怕照顾不过来。” 小佳在沙州建委,平时接触很多房地产开发商,都是资金雄厚的大老板,所以,对于开石场这种小生意,她没有特别在意,又由于她并不是搞技术出身,对于建材这一块也不敏感。在小佳的心目中:走仕途才是侯卫东的正道。开石场,或许能找些钱,但是因为开石场而耽误了前途,就得不偿失了。 正是由于小佳对开石场一事有抵触情绪,开石场详谈,侯卫东就一 直没有多说,这一次小佳上山,倒是一个相互沟通的好机会。 小佳为了照顾侯卫东的面子和情绪,尽量放缓语气道:“老公,如果还想在仕途上发展,就还是要下山,距离领导近一些,领导才能发现你的才能,如果下定决心要从商,不下山也就无所谓。但是,真正要从商,在青林镇就没有意思了,你干脆就到沙州来,找一个合适的事情,从小做起。” “书记赵永胜和镇长秦飞跃矛盾很深,这种情况下,我最好是躲远远的,尽量少掺和到领导的矛盾中去,前一段时间为了修路的事情,我跟秦飞跃走得相对近一些,赵永股借口都不找,就将我的工作组副长职务免了。” 侯卫东到上青林已经一年了,他向陈庆蓉表示三年将调到沙州,从现实来看,调动的希望很渺茫。 几个月前建委请步市长吃饭,小佳就趁着步市长高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提出了将男朋友侯卫东调到沙州来,步市长笑哈哈地答应了,只是并无下文,而步高拒绝之后,也不再提此事,他并没有放弃,仍然不断地寻找机会接近自己,其司马昭之心,建委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侯卫东想起一事,道:“赵小军是通过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远的关系调到的建委,隔壁高乡长就是高志远的亲戚,我看能不能通过高志远,调到沙州去。”小佳高兴地道:“高志远在沙州很有威信,如果他出面,应该没有问题。” 有了丝丝希望,两人心情便好转起来,又激情燃烧了一回。 侯卫东早上起床以后,就到了狗背弯石场,家中无菜,就带着小佳到姚瘦子的豆花馆子吃饭,出门之时,侯卫东拿出钱包看了看,道“小佳,我现在穷得没有裤子穿,只剩最后六十元钱。” 小佳吃惊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开石场虽然说赚不了大钱,也绝不会亏本,你怎么穷成这样?” 侯卫东压低声音道:“这几年沙州都要修路,开石场还是很找钱,上一次交通局辅上青林公路,英刚石场的净利润接近三十万,我分到十几万。” 小佳吃惊地瞪着眼晴,道:“你赚了十几万,怎么不跟我说,现在钱到哪里去了。” 侯卫东嘿嘿笑道:“我想等沙益路拿下来以后,给你一个大惊喜,让你尝尝当富婆的滋味。”他自嘲道:“谁知现在就变成了穷光蛋,明天要进炸药,我只有六十块钱,急得要跳搂。” 小佳白了他一眼,道:“我是你的老婆,赚了十几万都不跟我说,说明你心中根本没有我,我生气了。” 侯卫东哄了半天,小佳这才展开笑容,两人吃了豆花饭,就去看石场。 第九十六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四) color=#000000 size=4> color=#000000 size=4>英刚石场距离场镇颇远,侯卫东就带着小佳去视察狗背弯石场。www.65txt.com color=#000000 size=4> 狗背弯石场是侯卫东最得意的作品,今天他要在小佳面前好好显摆显摆,小佳已是沙州市的副科级干部了,而且还能和市长一级的人物同桌吃饭,这让侯卫东很有些惭愧,这个狗背弯石场,多少能增加侯卫东的自信心,在小佳面前挽回一些面子。 color=#000000 size=4> 小佳挽着侯卫东的胳膊,极亲热,突然,她道:“我发现了一个重问题。” color=#000000 size=4>走在平整的公路上,侯卫东脚步轻松,道:“什么问题?怎么满脸严肃。” color=#000000 size=4>激情之后,小佳就换下了装模作样的职业套装,穿着侯卫东大衣服,裤子则是在上青林小学买的一件老式的运动裤,宽松的衣服套在身上,显不出好身材,却很爽很休闲。 color=#000000 size=4>“老公,你开石场投资也不小,第一次也赚了十几万,如今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这些事,居然都没有想到我。”说着说着,小佳脸上就眼泪汪汪,“这说明你心中没有我,我们本来就是相隔两地,信任是所有问题的前题,你这样做,让我很伤心。” color=#000000 size=4>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男人不一样,比如一场战争戏,男人记住了肉肉横飞的场面,女人关注的却是主人公的爱情故事,此时,侯卫东满子都是如何找钱,小佳却敏感地发现两人关系中存在的潜在问题。 color=#000000 size=4> 轻小焦提醒,侯卫东也意识到,自巳在上青林遇到困难之时,确实很少想到小佳。他想了想问题的原因,就老老实实地道:“恐怕是自尊心在作怪,大学毕业之时,自认为是天之骄子,谁知参加工作以后,才发现天之骄子一钱不值,刘坤混到了政府办公室,混得风声水起,公招生任林渡也当了镇团委书记,我陷到上青林却无所事事,有想法也无能为力。” color=#000000 size=4>“为了改变这个境遇,这才大力促进修上青林公路,也就有了后来开石场之举,毕业前,志向高远,从来没有想到会成为土老板,所以也不好意思向你提起这事,怕被你瞧不起,也怕丢你的脸。”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说得诚恳,小佳眼睛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她紧紧地挽着侯卫东的手,脸靠在强壮的肩头上、道:“我是你的女人,什么事情都不准瞒着我,有福同事,有难同当不是说着玩的,这一次我就原谅你,如果下一次还这样,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color=#000000 size=4>上青林处于大山上,向来偏僻闭塞,民风彪勇纯扑,很少有男女在公共场所手挽着手,因此,路过的村民都好奇地盯着这两人,熟识的村民则意味深长地打起招呼。 color=#000000 size=4>“老公,想不到你的群众基础还真不错,这么多人都认识你,他们为什么叫你疯子?” color=#000000 size=4>“修公路的时候,我就象个疯子一样,成天在公路上游来晃去,还做了许多可恶事情。”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将挖林场公路,算命人等几件事情讲了出来,小佳边笑边道:“我们建委有不少从乡镇提起来的干部,都说是乡镇干部要练就说大话、假话、狠话的功夫,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color=#000000 size=4>到了狗背弯石场,小佳没有想到石场规模这样大,三十多个工人全部下到了底部,全部被集中起来装车,车来车往,人声鼎沸,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骄傲地道:“这叫做狗背弯石场,是以我妈刘光芬的名义开的,另外一个石场叫做英刚石场,是以二姐侯小英的名义与一名村干部曾宪刚开的,前一次是英刚石场赚的钱,上青林公路上的碎石,大部分是英刚石场出的,赚了十来万,现在全部砸了进去。” color=#000000 size=4>小佳一直对侯卫东充满了信心,现在看他凭一己之力,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她暗道:“难怪老公对仕途进步不太上心,他看来以后想当企业家,条条大道通罗马。当企业家也不错。” color=#000000 size=4>想通了这一点,她也对这个狗背弯有了责任感,凭着这大半年跑建筑工地的经验,发现了一个安全问题,道:“我拾你提个建议,石场是危险作业,最好给工人配一顶安全帽,增加一点安全系数。”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夸得:“难怪我家小佳能当办公室主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给我打传呼的时候,我正在和何红富商量安全规范,沙州有好几个大石场,你能不能利用职务之便,弄一点标准的规章制度过来。” color=#000000 size=4>何红富正在犯愁,明天又需要放炮了,可是炸药还没有弄来,他就看见疯子和一个女子玉树临风般地站在高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也上了高台。 color=#000000 size=4>“疯子,明天一定要把炸药进回来,要不然就只有停工了。” color=#000000 size=4>“这是狗背弯石场的副场长何红富。”侯卫东又介帮道:“这是我老婆,张小佳。” color=#000000 size=4>何红富就道:“大嫂,你好,欢迎到上青林,这里树多空气好,在大城市住久了,在这里正好洗肺。” color=#000000 size=4>张小佳很有兴致地打量了何红富一番,这位副场长言谈颇为得体,也和她印象中的农村人不一样,她笑道:“什么大嫂,听起来象黑社会的称呼,你就叫我名字,张小佳。” color=#000000 size=4>何红富与张小佳说了几句,又直奔主题,道:“疯子,快点想办法,要不然明天真的要停产了。”侯卫东苦笑道:“我只有六十块了,别说买炸药。等几天连生话费都没有了。” color=#000000 size=4>小佳从大衣服里取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她道:“这里面有三千元,也不知够不够。” color=#000000 size=4>候卫东知道这三千元是小佳的私房钱,便道:“算了,你这点钱投进去就是泥牛入海,泡都不会出一个。” color=#000000 size=4>小佳气愤地道:“交通局这完全是霸王合同,按进度拨款是行规。”她指着挖了近十米的采石台,“这么大的量,都应给点预付款。”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摊了摊双手,道:“我们几个石场集体找过交通局,没有办法,交通局屁股大,我们几个小老板把他搬不动。” color=#000000 size=4>何红富又抱怨了几句,便下去继续指挥装车,他是副场长,侯卫就大方的给了一千元的月工资,这在上青林是绝对的高薪,所以,他在狗背弯石场尽心尽力,为狗背弯石场的建设和生产付出自己的青春、汗水甚至鲜血(注:被碎石划破了手指,流血不止),成为侯卫东最为倚重的得力干将。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脸上皮肤被太阳晒得撇微发黑,他看着石场的神态非常专注,就如一头东北虎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 color=#000000 size=4>这一年来,小佳内心深处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特别是到了建委由办公室以后,接触的人和事与以前大不一样,眼界也一下被打开了,看问题的视角也在悄悄地变化,她坚强地守卫着与侯卫东的恋情,拒绝着步高的追求。 color=#000000 size=4>在潜意识中,小佳也拿步高和侯卫东进行比较,从学历、家庭背景、事业等诸方面来看,侯卫东都比不上步高,这让她很是害帕和担心,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是绝大部分女孩子的梦想,她很幸运的在大学遇到了侯卫东,也认为自己找到了传说中的伟大爱情,所以,就算是遇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就算是遇到了其他优秀男子的垂青,她仍然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珍贵的爱情之花。 color=#000000 size=4>这一次到青林镇,当时是赵小军顺口邀请的,小佳心中一动,就请假过来了,借着赵小军的关系,彻底改变侯卫东与赵永胜的关系,为其将来的发展作个铺垫,可是,站在这个采石台上,她清醒地意识到,侯卫东似乎放弃了对仕途的追求,开始专心经营起两个采石场。 color=#000000 size=4>“自己的男人要当企业家,就让他当吧。” color=#000000 size=4>小佳脑筋不停地转动,突然灵光一闪,她问道:“老公,你还需要多少钱?” color=#000000 size=4>“你遇办法?” color=#000000 size=4> “多少?”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沉吟了一会,道:“前期投入了这么多,村民工钱,土地费可以暂时不出,可能还要三万元,就能撑得过去。” color=#000000 size=4>小佳紧紧挽着侯卫东的胳膊,道:“我们办公室柳大姐的老公是益杨工商银行的,我给她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想办法贷三万出来。” color=#000000 size=4>两人站在高台之上,山风顺着石场向上刮,石场的一个工人眼尖,低声道:“你看疯子在做什么。” color=#000000 size=4> 高台之上,侯卫东一把搂住了小佳,使劲在她的脸上、额头上一阵狂吻,被小佳推开以后,他笑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color=#000000 size=4>侯卫东心急,道:“我们赶快回去,你去给柳大姐联系,最好明天就把事情落实,免得夜长梦多。” color=#000000 size=4> size=4> color=#000000> 第九十七章 东风和西风(一) size=4> size=4> color=#0000ff> 小佳是柳大姐的领导,柳大姐是唐山的领导,而唐山是工商行的副行长,所以,侯卫东的贷款申请就以极快的速度办了下来,总算解了燃眉之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青林山的石头质量好,公路开通以后,很快就有了名气,除了沙益路的大宗生意以外,还有零星的客户主动到上山,对这些客户当然概不赊账,也正因为如此,上青林山上的几家石场也就断断续续地施工,勉强保证了沙益路的碎石供应。而侯卫东的狗背弯石场由于有了贷款支持,生产一直正常,成为保征沙益路顺利施工的功臣,朱兵、梁必发等人多次在不同场合夸奖了侯卫东,分管的李副县长和曾昭强局长都对狗背弯石场有了好印来。 除了石头企业,煤矿企业也杀上山来,周强和杨家福等人,原来都是镇属煤矿的厂长,他们早就盯着上青林的煤碳资源,公路一通,就开始大举贷款,在山上开起了小煤窑。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上青林很快也被各有关职能部门盯上了。 派出所管着爆炸物品,也就卡住了石场的命脉,派出所秦所长带队,走遍了大小石场,表示支持、关心和慰问,顺便提了些订书订杂志、报销汽油费、治安费等要求,几个石场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满是笑地答应了秦所表的要求,侯卫东是两个石场,更是受到了特别关照,除了常规费用以后,还答应赞助派出所一吨汽油,当然,这要等到交通局款子支付以后。 税务部门也登门服务,五家石场,只有英刚石场和狗背弯石场办了正规税务登记,其他石场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和税务部门斗智斗勇。 管理矿山资源的国土局也派员上山,摸请底数以后,将五个石场老板全部请到国土局,先宣讲政策。然后照章收费,这一下,几个石场老板已是头昏脑胀,叫苦连连。侯卫东是学法律出身,见国土局收费的法律政策依据充分,这费不交是不行地。唯一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是石头资源的数量,石头大部分埋在地下的,准确的资源数量,就是一个伸缩性很大的数目,他在叫苦的同时,盘算着从资源数量上做文章。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经过大半年的奋战,沙益路也就要结束了。侯卫东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交通的款子,可是望穿了秋火,还是没有等到款子,曾昭强表态最迟在95年春季能拿到货款。 这是一个让人满怀希望的决定,也是一个让人快要崩溃的决定。 由于临近元旦春节,大工程也快完了,侯卫东和曾宪刚商议决定,将英刚石场停了产,等到益吴路启动的时候,再开英刚石场子,零星小量的碎石,就由各自独立的石场供货。 侯卫东就趁着这个休息间隙,认其的总结了这大半年的生产,还根据沙州市下发的规章制度以及狗背山石场的实际情况,制定了《狗背山石场安全生产十二规定》。要求每位上工的村民记熟,违反一次规定,扣钱十元,违反二次,扣钱五十元,一月违反三次,卷铺盖走人。 何红富天天盯在现场,他脑子灵,经验也积累了不少,侯卫东虽然表面上多花了钱。但是请了一个得力助手,他也就轻松了不少。货运量少了时候,他隔个三、五天不去,也没有任何问题。侯卫东也就超脱起来,时不时跑跑交通局,与几个要害部门的实权派们喝喝酒唱唱歌,培养感情,打听情报。 初至上青林的时候,侯卫东感到边缘化,一年过去,他在上青林就变得颇有些超脱。 工作组所有人都有明确的办公室,比如田秀影就是属于办公室的人员,李勇是农技站的,白表城是基金会的,侯卫东不属于任何一个办公室,修完公路以后,除了驻村,就没也事情可做,除了几个镇领导,也就没也科室主人来布置指手划脚。 偶尔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喝点热茶,看看报纸,想一想石场的事情,按时到镇财政领工资,不时到曾宪刚和秦大江家里去喝些小酒,还跟着贺合全到比较偏僻的林子去打了几次野鸡。 如果少些理想和追求,这种生话其实也还不错。 年底的时候,侯卫东意外地接到了通知,参加镇里一年一度的企家座谈会,接到通知,侯卫东哭笑不得,自已怎么就摇身一变,就由干部变成了企业家了,想了半天,侯卫东一咬牙,心道:“反正就在上青林不死不话地呆着,企业家就企业家,怕个屌。” 换上了小佳新买来了茄克,侯卫东、秦大江、曾宪刚等人,就有说有笑的到镇政府参加企业家座谈会。 座谈会在镇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这是一个方桌会议,所谓方桌,就是将会议桌围成了一个长方形,中间放两盆花,桌上摆些瓜果,企业家们坐在左边,赵永胜、粟明、蒋有财等镇领导以及派出所、工商所、地税所、国税所、供电站、基金会等各个职能部门则坐在对面,大家畅所欲言,共渡元旦佳节。 赵永胜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极为整齐,坐在居中的位置,他前面摆了一个话筒,当所有客人来齐以后,赵永胜就致开场白。 “94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到,在过去一年里,在座的企业家们为青林镇作出了突出贡献,94年青林镇财政收入达到了197万,比上一年增长了14%,这在青林镇历史上是一次巨大的增长,是青林镇解放思想、开拓创新的成果,当然,这也有着各位企业余的突出贡献。今天我将各个职能部门请来,我们企业家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这样就可以更好的为你们服务。” 开场白说完,各部门就纷纷发言,不外乎就是谈了谈各自职能部门的工作情况,请在座的企业家们提出批评意见。 发言主要亲中在几个煤矿老板,从贷款、炸药到用电等方面,提出些有针对性的意见,石场老板们都是新近冒出来的,他们对于办企业经验并不足,如今顶着个老板的光环,帐面上也有不少利润,但是由于交通局的钱一直没有拿下来,底气不足,就只是听会的份。 开完会,就在镇政府伙食团进行午餐,侯卫东到了青林政府一年多的时间,多次听到池铭说起伙食团,当然,池铭所说的都是攻击性语言,侯卫东亲自尝了尝菜品,味道还不错,至少比池铭的手艺要好一些。 企业家代表一共24人,赵永胜发起神威,敬酒的时候,说了狠话:“今天我和每一位老板喝一杯,不醉不休。” 唐树刚提着益杨特曲跟在其身后,当喝到侯卫东的时候,赵永胜明显有些醉意了,他使劲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道:“侯大学,是金子到哪里都要闪光,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也要当老板,你小子不错,来,我和侯大学碰两杯。” 侯卫东坐下以后,有些奇怪地问秦大江道:“秦镇怎么没有来?”秦大江吃了一块回锅肉,道:“他们两人尿不到一壶。” 吃过午餐,大家就陆续散开,侯卫东正在厕所撅着屁股奋斗,就听见外面小便间里,周强低声道:“黄站长,下午去喝茶打麻将,晚上继续喝酒。”“还有哪些人?”“走嘛,就是老一套。” 等到两人走了,侯卫东才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秦大江和曾宪刚两人就等着他,三人正准备回上青林乡,侯卫东身上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他对秦、曾两人道:“你等一等,我回个电话。” “喂,侯大学,我是周强,你不要走,就到票镇前面的商店等着,下午我请了黄站长、杨家福、地税周所长,国土办裘主任,一起喝茶麻将。” 侯卫东地狗背弯石场刚好收到了一万多块的货款,这是李山镇修公路的款子,大办交通年,李山镇也要修一段公路,自然需要碎,任林渡知道侯卫东在上青林,就自高奋勇的主动跑来联系,他没有想到狗背弯石场居然是侯卫东在操作,两人一拍即和,李山镇修公路也可以赊款,只不过要预付10%,其余款项就工程结束以后半年付请。 昨天收到了一万元,下山的时候,他带了三千在身上,打点小麻将,还是可以应付的,更主要是可以和这些有权部门建立关系。 侯卫东对等待着的秦大江和曾宪刚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一点事情,要等一会再回去。”秦大江笑骂道:“你龟儿子要到哪里去晃,下次张小佳回来,我要全部抖出来。” 三个人在说说笑笑中分了手,侯卫东就来到了粟明楼并的商店,要了一包烟,等了一会,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周强在车上喊:“侯疯子,上来。” 上了车,车上还坐着黄站长和裘主任。 越野车车速很快,二个小时不到,就开到了益杨城,直接开到了望城山庄。 白天的望城山庄,红花绿树,小桥流水,与晚上又不一样,几人走进了一个隐秘的大房间,秦飞跃镇长正坐在里面喝茶。 第九十八章 东风和西风(二) size=5> size=5> color=#0000ff> 坐了一个多小时,陆续又来了两辆车,多是上午座谈会的参加人,到了望城山庄,大家也就不再谈套括,打麻将打扑克、骂声、笑声、麻将声、声声入耳。www.65txt.com 周强所在的火佛媒矿是镇属企业,每年要上交给镇政府规定的利润,在秦飞跃的坚决支持下,他以改造设施为名贷款五十万元,贷款拿下来以后,周强就将贷款中的二十万元作为企业利润上交拾镇政府,在签合同的时候,规定镇属企业利润的10%作为企业负责人奖金,这一笔周强都得了2万元。 周强打着麻将,大声地道:“抓企业工作还是需要内行,外行来越抓越乱,秦镇是乡企局的副局长,是真正的内行,赵永胜懂个屁,什么事情都要来插上一手。” 从赵永胜在青林镇搞了一个财经监督小组以后,秦、赵两人的矛盾愈发突出,也更加表面化了,他们两人各自都有几个铁杆,跟着起哄,这让镇里面大部分干部无所适从,他们多数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最好不做事,尽量少做事,避免惹火烧身。 秦飞跃也不制止周强,脸上带着微笑,道:“碰九万,打一个好张子。”手里的五筒就打了出去。 秦飞跃初当镇长之时。黄站长和赵永胜走得比较近。对秦飞跃则阳奉阴违。 去年初,赵永胜到山东考察学习一个月,县犯委接到举报电话对青林基金会来了一个突查,查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这个问题往大说是违法乱纪,往小则是工作失误,秦飞跃将此事抹平以后,顺便将纪委的查获问题原则留在手中,从此,黄站长就成为了秦飞跃的好部下和好朋友。 两人合流,逼得赵永胜弄出了一个财轻监督领导小组。 如今,黄站长只能紧紧依靠秦飞跃,他话中有话道:“明年党委、政府要换届选举,最好秦镇来任党委书记,把镇里面的工作统起来,兄弟们都要懂起。” 侯卫东知道今天到望城山庄来的人,都是秦飞跃的亲信,他虽然和秦飞跃走得近,但是还没有达到可以这样说话的地步,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但是这种事情不能乱问。他就静观其变。 打牌到六点半,服务员就过来道:“各位老板,菜上好了,请过来用餐。” 秦飞跃站起身,对侯卫东道,“你过来一下,问你一个事。” 两人走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坐定以后,秦飞跃单刀直入:“侯卫东,镇里对你的工作问题是不公平的,你知道为什么去年把你分到上青林工作组?” 侯卫东摇头道:“不知道。” 泰飞跃发了一支红搭山给侯卫东,道:“当时你到镇里报到的时候,我的意见把你分到党政办,这几年镇里官司也不少,你是学法津的,放在党政办可以帮着给大合同把关,也算是人尽其材。” 秦飞跃这是说的实话,镇里面用几家镇属企业,关于债务、合同等 糾纷不断,93年镇政府接连当了好几次被告,因处,秦飞跃也想我一个 懂法律的干部,帮着看合同,就如县政府设立的法制科一样。 “那时赵永胜侄女的工作没堵搁平,让他很没有面子,你来报到的时候,他发现你没有后台,就把气发在你身上,坚持把你放到上青林工作组,他这种做法实在是没有道理,做为党委书记,这种心眼实在太小,后来我想调你到计生办、他也不同意。” 侯卫东有些迷惑。 “恐怕你教到的时候还不清楚里面的玄妙,十位公招生好几位都有后台,我知道李山镇的任林渡报到的时候,是由组织部肖部长亲自送下去的,杨柳是由人大李主任送下去的,就你一个人,拿着介绍信就冒冒失失地来了。” 泰飞跃所说基本符合事实,也和侯卫东了解的情况相一致,但是,许多事情侯卫东只是分析和联想,此时,秦飞跃这个当事人将事情经过道来,他这才恍然大悟。 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侯卫东如今将狗背弯石场搞了起来,也并不太在意镇政府的职位,只是秦飞跃如此说,他还是愤怒地道:“我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就将我发配到了上青林,原来是赵永胜使的坏。” 侯卫东的愤怒,半是认真半是装样子。 被发配到上青林乡,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确实是很不负责的做法,想来愤怒,人之常情。 如今秦飞跃旧事重提,肯定还有其他目的,装着愤怒,也好让秦飞跃觉得放心。 秦飞跃说话之时,一直在观察着侯卫东的表情,见他满脸怒意,便放下心来,道:“明年党委政府要换届,赵永胜在暗地里做工作,想让我落选,侯卫东在上青林山上群众基础好,你要坚持原则,发现谁在做反面工作,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侯卫东信誓旦旦的地道:“以后我一定留心,秦镇,你放心,上青林公路若不是你当面向马县长汇报,哪里能得到一百万的补助,这件事情上青林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人心向背,我就不用多说了,如果有村民不明白真相,我就去给他们说清楚。” 秦飞跃假意叹息一声,“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不可不防。” 出门之际,秦飞跃使劲握了握侯卫东的手,又道:“狗背弯石场搞得不错,我也去看过,你一定要搞阶梯开采,最好以后搞洞采,这样不容易出事故,其他几个石场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说不定哪天就要出事故。” 秦飞跃当过乡企局副局长,搞企业确实是内行,他也看出了几个石场潜在的危险。 吃罢饭,由于人太多,也没有去唱歌找小姐,大家就四散了。 侯卫东也没有回家,坐车到了益杨城里,给梁必发打了一个传呼,留下了他的传呼号,很快,梁必发就回电过来。 “疯子,你***又跑到城里来了,我在新天地歌城,被喝惨了,快点救我。”侯卫东正想问具体的情况,梁必发在电好里头道:“疯子,你敢不来,小心被修理。” 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人,侯卫东也没有办法,打了车就到了新天地歌城,刚下车,一个短发年轻人就走了过来,道:“你是疯子哥?老大让我来接你。” 侯卫东看着这人的神态和作派,有些象是香港的黑社会马仔,心存疑惑地跟着他上了楼。进了楼,只见一片烟雾和酒味,这是一张大桌子,足足能坐二十人,梁必发和几个工程部的人都在里面,另外还有几个神情陌生的年轻人。梁必发满脸红光,看来巳喝得不少了,他道:“疯子,过来坐。” 梁必发身边坐着一个神情有些阴郁的短发人,他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喝了一声:“老七,给疯子腾了一个位置。”梁必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腾地站了起来,道:“疯子哥,里边坐。” 看到这种场面,侯卫东心里也右些打鼓,暗道:“这是些什么人?” 梁必发端起两杯酒,对身边的人道:“黑娃,这是我的好兄弟,疯子。” 黑娃是益杨县大名鼎鼎的人物,读高中时打架不要命,被开除以后 就在混社会,也算是益杨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真是黑社会。”侯卫东心里一惊,脸上神情不变,镇静地道:“黑娃哥,久闻大名了。” 黑娃很有气慨地道:“既然是梁哥的朋友,那没有话说,换大杯。” 服务员就拿了两个大号的红酒杯子,黑娃开了一瓶剑南春,刚好倒了两杯,他举起一杯道:“第一次见面,喝大杯,加深印象。” 侯卫东虽然能喝,可是一口喝半斤白酒的事情还真没有干过,黑娃仰头喝了以后,几个光头年轻人就盯着他,侯卫东一咬牙,将这半杯酒爽快地倒进肚子。 赢得一片喝彩声。 在望城山庄,他就喝了一斤左右酒,这半斤下去,头就开始晕眩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必发柏了拍他的肩膀,道:“疯子,上去。” 侯卫东迷迷糊糊跟着梁必发转着圈子,似乎是到了五楼,梁必发将他朝床上一推,就走了。过了一会,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年龄,帮着侯卫东脱下衣服以后,自己就麻利地脱得精光,爬上了,就开始为大醉的侯卫东按摩起来。 昏头昏脑的侯卫东突然感到胸腹中一阵排山倒海,他跳起来,急问道:“厕所在哪里?”女子道:“在外面。”侯卫东低头看自己赤条条的,便准备穿衣服,可是刚拿起衣服,就控制不住自己,见衣一个垃圾桶,便跪在地上,好一阵狂吐。 吐完之后,侯卫东头脑反而清醒了,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香艳场面,所以也并不太吃惊,只是头脑中牢牢记住了黑娃两个字。 他学法律出身,家中父兄又都是公安,深知黑社会沾不得,便将这个女子视若无物,道:“我喝得太多,要回家了。” 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道:“黑娃哥打了招呼,如果没有陪好你,我要被打惨。” 听到这话,侯卫东走的意志更加坚定,他一边说话一边穿上衣服,道:“我坐十分钟再走,这样你好交差。” 那女子也不穿床服,坐在床上发呆。 等了十多分钟,侯卫东道:“你不用怕,我去给他们说,不会为难你。 出了房间,就见拐角处坐了两个黑衣年轻人,他们见侯卫东出来,便道:“疯子哥,这么快就出来了。”侯卫东假意道:“***,喝麻了,硬不起来,下次再来耍。” 黑衣年轻人笑了几声,陪着东倒西歪的侯卫东下了楼,道:“疯子哥,有车送你回去。” 坐上桑塔纳,侯卫东没有去处,他也不愿意这些人知道他的去处,灵机一动道:“把我送到沙州学院大门。” 第九十九章 东风和西风(三) size=4> size=4> color=#0000ff> 沙州学院沉浸在夜色中,绿树也只剩下剪影,隔了十几米,便有一盏路灯,在路面形成一个光亮的圆圈。www.65txt.com学生们一如往常,在校园内穿梭,一对对情侣在树影之下或是牵手或是相拥。 而用功的学生,还在图书馆、教学楼看书,或是抱着书本行走在迷漫着青春气息的校园里。 侯卫东是以一个醉汉的身份穿行在校园内,脚步踉跄.酒劲不断的往上涌,他在路边寻了一个黑暗处,扶着一株树就是一阵狂吐,惊起了树下的一对情侣,女的道:“这人太没素质,你不准这样喝酒,否则就不要你。”男的道:“我是学法律的,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吐完之后,侯卫东也没有心思和这对情侣计较,他穿到一个小卖部前,买了一版乐百氏,乐百氏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时他是不喝的,今天喝起来还觉得味道不错,他就坐在石凳子上接连喝了四瓶。 坐了一会,感觉才稍好一些,他便凭着感觉朝招待所走,路过小书店的时候,他头脑越来越迷糊,下意识就拐了进去,他随手抽了一本有关交通方面的书,打开去看却是花麻麻一片。 “侯卫东,你怎么在这里看书?”一个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侯卫东手中书没有拿稳,“啪“地掉了下去,他扶着书拒就弯下腰检书,起来之时,胸口又是一阵酒诵,差点吐了出来。他抬起醉眼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位很安静的短发佳人,他直起腰,竭力保持着镇静,道:“郭兰,你怎么跑这里来玩?” 郭兰巳径闻到了扑面地酒味,下意识退了一步,道:“我住在学里面。” “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说完,侯卫东明白过来。大声地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是学院的,我进沙州学院,你就考了出去,我毕业,你又回来了,看来我们两人总是擦身而过。” 酒精上脑,侯卫东就在组织部的美女面前开起了玩笑。 书店老板认识侯卫东,对郭兰道:“兰兰,侯卫东是沙州学院去年毕业的。优秀学生干部,你认识他?”又对侯卫东道:“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郭兰在最痛苦的时候。偶然中接受了侯卫东的无意的帮助,由于那一次经历,她就对侯卫东隐隐存着些好威,见他大醉,就关心地问道:“你喝醉了,跑到学院里来干什么,快回家。” 侯卫东越发的醉态可掬 :“我家在吴海县,益杨没家。就住学院招持所。” “原来如此。”郭兰明白了为什么能在后面的舞厅遇见侯卫东,她两条眉毛弯在了一起。又劝道:“你书都拿不稳了,快去休息了。” 侯卫东跟着郭兰朝外走,小书店门外有几步梯子,下梯的时候,他差点摔倒在地上,郭兰见他醉得实在不行,就上前扶着他,责怪道:“喝这多么酒干什嘛?走,我送你到招待所。” 侯卫东很有些兴奋,道:“酒是好东西,古人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郭兰道:“为赋新词强说愁。” 侯卫东就挥着手回应:“如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不容易将侯卫东拖到了括待所,给他订了房间,郭兰将他推到床上,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捂着鼻子将皮鞋给他脱下来,郭兰就匆匆离开了。回到家里,觉得自己也有一身酒味,洗了个澡,才将这难闻的味道去掉。 “这个侯卫东,也太脆弱了,轻不起打击,不是真正的男子汉。”这是郭兰给侯卫东的评语。 一直睡到第二天十点钟,侯卫东才从沉睡中醒来,醒来之时,楞是半天也不知自己在哪里,最后看到了桌子上的沙州招待所四个字,这才明白身处何方,他的记忆只能想起从桑塔纳车上出来的情景,进入学院这一段,他居然完全遗忘了。 “是谁送我进来的?” 服务员也是沙州学院教师的家属,她几乎算是看着郭兰长大,此时毫不客气地打量了侯卫东一会,道:“你醉得走不动,是郭兰帮你订的房间。”另一位服务员走了上来,她笑道:“侯卫东,怎么喝这么醉,年轻人少喝点酒。” “郭兰,怎么是她。”侯卫东苦苦地想着昨天地事情,这一段时间如真空一样,没有丝毫踪影,他用力地拍了拍头,道:“看来以后还是少喝醉,黑娃这种酒,更不能喝,这个梁必发,怎么跟黑社会搞在一起,这是在玩火。” 正在这时,传呼机响了起来,侯卫东接过来一看,顿时跳了起来,这是一句短短的留言:“田大刀石场砸死人,速回,何。” 虽然不是自己的石场出了事故,却是上青林石场的第一次事故,侯卫东不敢怠慢,招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回上青林。 到了小院,就见到满院子的人,这些人群情激昂,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好几个人认识侯卫东,抓住侯卫东就道:“侯疯子,你是政府的人,要给我们做主。”一些后来进院子的人,看见几个人围住了侯卫东,就冲上来道:“打死了人,你***还要跑。”一个年轻人已经飞起一脚给侯卫东踢了过来。 有人喊,“这是侯疯子,打错人了。” 侯卫东扯过一位熟识的村民,道:“到底怎么回事?”村民就道:“田大刀的石场砸死了人,一块石头从采石台上碰了下来,将刘家二娃脑袋碰开了花,当场就死了,田大刀说去找钱,就跑了。” 侯卫东脸色苍白,暗道:“被我不幸言中,还是出了安全事故,幸好不是狗背弯。“他又问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村民道:“田大刀的老婆住在这里,他们将刘二娃抬了过来,如果镇政府不尽快解决,他们就要将刘二娃抬到镇政府去。” 侯卫东低声道:“田大刀石场是私营企业,又不是镇政府的企业,和政府有什么关系。”那村民道:“他们不管这些,镇政府不管,就到县政府去。” 侯卫东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幅门板放在地上,上面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那汉子浑身是血,特别是头顶上有一个大洞,足有拳头大小,看上去颇为吓人。 一个半大孩子蹲在旁边哭,另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就坐在一旁玩着地下的小石头,三岁小孩子还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地上玩得津津有味。 里屋传来一阵吵闹声,过了一会,几个女子扭扯着从伙食团的大门走了出来,池铭头发散乱着,鼻子被打破了,鲜血直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要找就找田大刀,找我干什么,我x没开石场。”池铭在不停地挣扎。 习昭勇脸色铁青,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问题就解决,政府马上就派人上来了,喂,不许打人。” 人群中传来吼声:“她和田大刀是一家的,田大刀跑了,她要赔钱。” 高乡长也在人群中,他高举着双手,道:“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刘家的人全部出去,二娃家里的,找点水给刘二娃洗洗,再找件新衣服换上。” 在习胎勇和高乡长的招呼之下,众人慢慢地朝外院退去,忽然,一阵惊天的哭声响起,刘二娃的母亲从外院冲了进来,众人一直瞒着她,可是这么大一件事情又怎么瞒得了,她得知了情况,便发了疯往老乡政府赶了过来。 进院以后,她就扑在儿子身上,哭了一阵,她突然跳了起来,速度快得惊人,扑到了池铭身前,手一扬,用力地打了下去。 只听得池铭啊了叫一声,脸上就冒出了血花。 习昭勇冲上去,将她拉开,顺手将其手上的东西夺了过来,习昭勇当过侦察兵,参加过越战,动作很是凶悍,抢过来一看,刘家母亲手下却是一块不知何处拿来的尖石头,或许就是从刘二娃身上摸到的。 侯卫东刚开始时发了一会楞,这时终于请醒过来,他看见池铭头上鲜血直流,便大声道:“不要打人,打人是违法的,把池铭带出去。” 除了刘二娃的母亲和媳妇,其他人吼得凶,动得少,此时他们见池铭满头是血,软在一旁,也不知伤得多重,便闪开了一条道。 杨新春等人趁机就将池铭扶了出去。 池铭一走,两个女人就扑在刘二娃身上嚎哭,两个小孩也跟着大哭起来。 正在混乱之时,院子外面响起了几声喇叭声,秦镇长和企业办的人就走了进来。 size=4> 第一百章东风和西风(四) color=#0000ff> size=3> 下青林镇有好几个煤矿,死人之事难免,因此,企业办应对这些事情,有着相当的经验。www.65txt.com 企办室主任李国富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他跳上了一个石墩子,道:“我是青林镇政府企业办公室的李国富,受镇里赵书记和秦镇长委托,来处理这件事情,事情己经发生了,肯定是要解决的,你们不要堵着大门,刘家的亲属先把人抬回去,找几个代表到小会议室来。” 李国富在部队当过司号员,恐怕长期吹号的原因,声音极为哄亮,一下就将乱哄哄的众人镇住了,他们一齐伸长了脖子,看着精瘦的李国富。 这时,何红富、曾宪刚等人都闻迅赶到了老乡政府小院子,这几人与石场有关,见田大刀石场出了安全事故,都暗叫侥幸。 何红富站在侯卫东面静,道:“疯子,你倒有先见之明,回去我们把安全规则再看一遍,让工人们必须背熟安全十二条。”侯卫东也正有此意,道:“光靠背条例也不行,我们要在石场上设一个妥全员,就由记帐员来担任,只要石场开工,就要随时检查安全,安全要成为矿上的高压线,无论如何都不能碰。” 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的就开始说怪话了:“真是想钱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我就算是天天在屋里吃咸菜,也不到矿上去。”有的吼道:“让田大刀把赚的钱全部赔出来。”这些人见石场车来车往,虽然不知内情,也猜到石场老板肯定赚了钱,眼红起来,此时见石场出事,便幸灾乐祸地乱起哄。 侯卫东是工作组副组长,也就跟着晃镇长来到了会议室.他抱着学习的目的。看镇里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李国富巳在会议室唱起了主角,道:“关于矿山企业死亡赔偿。县里面是有规定的,我跟你们读一遍。”他取出一个发黄的小册子,声如洪钟一般,念道“矿山类企业工伤及死亡的赔偿标淮。参照沙州市1993年标淮制定。” 读完规定以后,家属就开始大吵大闹,刘家母亲就哭道“一条人命才值两万块钱,这是哪家的王法。”刘二娃媳妇则哭道:“办丧事就要花好几千,你们赔这点钱。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如何生话。” 晃镇长分管企业和计划生育,这本是镇里两个美差,可是有利必有弊,这是辨证法。近年来,随着企业地增多,规模的扩大,事故也是不断,去年下青林煤矿发生了一起重大透水事故,死了三人。他被县里记大过一次,今年煤矿企业倒还平安无事,却出现了石场死人事故,这让他想起就鬼火冒。 李国富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惊,在哭泣吵闹地刘家人,他并不退让,道:“遇到这种事情,你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也深表同情,但是,企业出事故,赔多少,政策都是有规定的,企业只能拱照这个来赔,政府的责任就是督促企业及时全额赔付。” 愤怒的刘家人已轻忍耐不住了,刘老头使劲柏打着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们不要钱,只要我娃,把田大刀交出来我和他算帐。” 晃镇长就道:“老刘,你要讲道理,我们是来帮你做工作的,如果你这个态度,我们就不管你,你自己去找田大刀。”他威胁道:“刚才是谁打了池铭,如果造成了后果,是要判刑的。” 刘老头跳起双脚骂道:“我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不把事情解决了,我就把娃抬到县里去。” 侯卫东是第一次轻历这种调解,他听得直摇头:“这事分明是企业的安全事故,和镇政府根本没有关系,镇政府来掺和什么事。而老刘死了儿子,本就悲伤,晃镇长这个时候去威胁老刘,可能会适得其反。” 晃镇长对刘老头道:“你这是无理取闹,不管你把人抬到哪里去,都是这个价钱。”他缓了缓口气,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心肠也狠,自古讲究入土为安,你把刘二娃抬来抬去,让他走得不安心.好好想吧。” 刘老头被说到痛处,就掩面呜咽。 就这样磨来磨去,很快就过了六点,刘老头一家人最后也接受了企业办的调解,赔偿价为二万六千元,刘老头嘴上还在发狠,可是从他神情中,侯卫东已经看出了妥协。 “一条人命就值二万六。” 作为石场老扳,侯卫东又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一个有同心的人,一条人命的价格却让侯卫东感到心酸。 刘老头一家人抬着刘二娃,悲悲戚戚就回去了。 晃镇长神情也松了下来,对李国富道:“通知发出去没有?” 李国富一拍脑袋,道:“哎,看我这记性,刚才忙着应付这一帮子人,完全搞忘了。”他看了周围一眼,道:“侯卫东在这里,田大刀跑了,习昭勇在楼上,那就只需通知秦大江和曾宪刚。” 又对高乡长道:“老乡长,喊李勇和郑发明去通知泰大江和曾宪刚,让他们两人赶快过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李勇和郑发明就去喊人,李国富就道:“晃镇长,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趁他们没有到.先把肚子填满了再说。”他又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是上青林石场的发起人,今天晃镇长上山,主要是解决石场的问题,你还是请个客,感谢晃镇长。” 企业办是需要经常打交道的,侯卫东就爽快地道:“好,就到基金会那边去吃,我先过去,看他还有没有菜。” 基金会旁边的小馆子。就是侯卫东、白春城这伙人的据点,他听了安排,飞快打开冰拒,提起大菜刀,十几刀下去,就将一只冰得硬硬的鸭子斩成均匀的小方块。然后又倒菜油,放上豆辫、老姜、黄酒等调料,作料炒香以后,将鸭块倒进去一阵爆炒,很快就香气扑鼻了。 不一会功夫。就变魔术似的弄了一桌菜。侯卫东在一旁看得流口水。他偷了一根卤猪腿。迅速地啃了。还没有啃完,晃镇长等人已经过来了。 坐定以后,大家一阵狠吃,总算把肚子填得半饱。晃镇长问道:“侯卫东,你是机关干部,怎么开起石场了,纪委有规定,干部不准经商办企业。” 侯卫东早就打好伏笔了,道:“晃镇长,这石场可不是我地,狗背弯石场的法人代表是刘光芬,我只是偶尔帮他看看,具体管事的是何红富。” 晃镇长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想到要追究他的责任,笑道:“你别解释,这事大家都请楚,你小子在打擦边球。” 等大家吃完饭,秦大江和曾宪刚也来到了老乡政府,会议室灯光通明,人声鼎沸,侯卫东到了上青林乡,这还是第一次开夜会,凭直觉,他感到晚上开这个会不是好事。 果然,会议一开始,晃镇长脸色就变得格外认真严肃,语气也就冷冰冰的,讲了开场白以后,他道:“每年县里下给我们的死亡指标只有五个,都是给煤厂下的,谁知石场也出了事情,现在已经超标了,今天安全工作又要被县里批评,田大刀石场的安全事故,我们必须要好好总结,现在,我宣布镇党委、政府的两个决定。” 所谓死亡指标,是县政府在年初下给各镇的一个充许企业死人指标,只要在这个指标以内,安全生产都算合格,青林镇有好几个煤厂,按往年死亡人数,死亡指标就是5人。 这个指标从理论上说起来很无聊很荒诞不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却是一个很实际的指标,也是一个得到大家认同的指标。 “第一,从明天开始,上青林地所有石场全部停产整顿,由企业办进行检查,什么时候符合安全要求,就什么时候恢复生产,哪一个企业符合要求,就哪一个企业怯复生产。 “第二,为了杜绝出了事故就跑人赖帐的现象发生,切实对工人负责,实行保证金制度,英刚石场、狗背弯石场分别上交保证金三万元,泰大江石场、曾宪刚和习昭勇老婆的石场上交保证金二万元,一个月内,自觉到企业办去交清。一月之内不交清,就停止供应炸药。” 这两个要求一说,侯卫东、秦大江等人就傻眼了。 侯卫东脑袋急速转动:因为上青林石场要供应县政府重点工程—— 沙益公路,停产整顿以后,最着急的就是交通局,他们自然会与镇政府沟通,或者说是施加压力,但是交三万保证金,则超出了几个石场老板的能力范围。 秦大江就不干了,他瞪着眼,道:“我没有钱,镇里让交通局把款结了。我就交保证金。” 晃镇长道:“交通局又不欠镇里地钱,我们凭什么去找交通局。” 曾宪刚也叫苦,“我们确实没钱,保证金就算了,或是晚几个月再交。” 习昭勇是以他爱人的名义开的石场,他是派出所民警,向来不把晃镇长放在眼里,道:“交保证金是依照的那一条那一款,没有依据收钱,就是乱收费。” 晃镇长一时有些语塞,想了一会,威胁道:“你们不交保证金也可以,从明天起,就停电停炸药。” size=2> 第一百零一章 东风和西风(五) color=#0000ff size=3> 对于青林镇政府的决定,上青林石场老板们统一的应对之策:按要求停产,不交保证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上青林石场全部停产以后,沙益路立刻就无米下锅,公路建设被迫就停了下来,曾昭强接到消息以后,一个电话过去,朱兵就带着梁必发直奔上青林乡。 听说了缘由,朱兵就道:“青林镇怎么能这样,矿山企业出事故是难免的,不能因为出了一次事故,就将所有的石场关闭了,这就好比小孩子做了错事,教育批评就行了,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杀掉,就太极端了。” 侯卫东委屈地道:“不停产,镇政府就要停水停炸药,我们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英刚石场和狗背弯石场还要各交三万元保证金,朱局长,从沙益公路开工以后,我们上青林石场天天都在边轴转,没有停过一天,也没有得到一分钱,各石场都是贷款轻营,实在没有钱来交保证金了,如果镇里面强迫交保怔金,石场就真的被挤干血,没有办法进行生产了。” 梁必发是最了解石场情况的,他就打抱不平,道:“上青林几个石场贷款来生产,也算是尽力了,局里是该付点钱。” 全额垫资是李县长和曾局长订下来的,朱兵作为副局长,自然不能如梁必发一样随口乱说,他道:“我马上到镇里去找秦镇长。无论如何也要恢复生产。狗背弯石场地安全措施最好。侯卫东要做好恢复生产地准备。” 侯卫东笑道:“朱局长一声令下,我应该恢复生产,只是保证金的事情,请朱局长给镇里说说,如果能付点钱给我们,当然更好。” 朱兵一行人掉头就下山。 由于马县长率领包括秦飞跃在内的十名镇长到山东寿光考察农业,镇里就只有一个老板——书记赵永胜,见面之后,寒喧几句,朱兵就真奔主题,提出了恢复生产的要求。 赵永胜考虑了一会,道:“沙益公路是县政府的重点工程,我们肯定耍支持,可是上青林石场才出了安全事故。如果不进行整治,再出问题,谁也负不了责任。” 此时沙益路巳是到了全线施工的紧张时期,工期施延一天,就多一天的成本,曾昭强给朱兵下了任务,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碎石供应。 朱兵就继续做工作,“赵书记,矿山企业出安全事故是难免的,我们的安全措施只是将事故降到最低,所以县里每年才会下死亡指标,沙益路是县里的重点工程,李县长是指挥长,他指示一定要保证碎石的供应。” 赵永胜背靠着大班椅,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办,我们派企业办到上青林去搞安全验收,安全达标的,就可以恢复生产,不符合的还是要限期整改,至于保证金,倒是可以缓一缓。”他有些脑怒地道:“这一次石场出了安全事故,田大刀跑得不见人影了,赔款只有政府垫着了,所以镇里强调要收保证金。” 达到协议以后,晃镇长和企业办主任李国富带了三人,跟着朱兵一道上山,通过检验,符合安全生产条件的就只有狗背弯石场一处。 英刚石场由于是合伙企业,虽然侯卫东极为重视安全事故,可是涉及到投入,就不得不考虑曾宪刚的意见,安全措施就不如狗背弯石场这么彻底。 晃镇长上山前,赵永胜曾经给他打过招呼,所以,他一直坚持只让狗背弯石场恢复生产,其他的石场先进行整改。 随后的几天,狗背弯石场就突然被货车所包围,以前五个石场的车全部集中在狗背弯,从狗背弯的料场一直到公路上,全是等待着拉货的大车。侯卫东将英刚石场的机器和工人借了过来,加班加点地干,还是满足不了需要。 上青林的石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质量在益杨县是数一数二,面土层浅,开采成本就低,价格就相对便宜,施工方最喜欢用上青林的碎石,上青林石场供应不足,沙益路进展也就极为缓慢。 眼看着施工更到了影响,曾昭强就亲自给赵永胜打了电话,将分管交通的李县长也抬了出来,赵永胜只得同意让上青林石场全部上马。 除了田大刀石场,另外三个石场就重新开工,狗背弯石场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 在热火朝天的生产中,94年如黄鳝一样匆匆滑走,95年也就如期而至,沙益公路进入了扫尾阶段,用石量大大减少。 元旦,侯卫东原本准备到沙州,又恰逢小佳妇女干部班结业,妇联 就组织她们游黄果树,侯卫东只得守在了工地上。 1月7日晚上,侯卫东和小佳在电话里闹了些别扭,心里颇不痛快。 如今,侯卫东将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的任务早就抛在了脑后,驻村工作有秦大江顶着,他也懒得去管,拿着镇政府的工资,一心一意的干着私活,日子虽然潇洒,仕途上却毫无作为。 而小佳毕业以后,一直都走得较顺,虽然她拒绝了步高的追求,是步市长以及建委也没有给她小鞋穿,在建委办公室副圭任的岗位上干得颇为顺手,被推荐参加了沙州市组织的妇女干部班,前途看好。 7日,小佳从黄果树回来,晚上通电话之时,感受到组织温暖的小佳劝说侯卫东要努力工作,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就争执起来,仕途不畅,是侯卫东的隐痛,被小佳劝了几句,他的自尊心就莫名的受了伤害,放下电话,难受了许久。 过了一个小时,小佳又给侯卫东的中文传呼机留了言:“对不起,老公。”小准其实也没有说错,因此,她的道歉让侯卫东更不是滋味。早上醒来,仍然觉得郁闷,便早早的来到了狗背弯,狗背弯虽然是一个到处是灰尘和硬石块的石场,却是他的领地,一切由他说了算,在这里,侯卫东除了有利益以外,还有自信和尊严。 热火朝天的石场,让他心情稍稍好转,何红富见他来了,赶紧过来商量事情,把事情商量完,已是十点半了。 正准备歇息,忽然从石场外跑进来一个人,他惊慌失错地道:“不好了,秦大江石场出事了。” 青林石场用炸药的穷式,是用风枪打炮眼,再将炸药装进跑眼里,用导火索点燃来进行爆破,导火索有慢索有快索,遇到特珠情况,还有哑炮,最危险的就是这种哑炮。 秦大江石场有两个放炮员,一个有放炮证,一个人的放炮证正在办理当中,今天当班的恰是正在办证的新手,他遇到了一个慢索,这个慢索也慢得稀奇,整整慢了二十多分钟,这个新手就耐不住性子,认定是一个哑炮,谁知刚刚走近哑炮,灾难便发生了。 这一次死亡事故更加惨不忍睹,放炮员被炸得血肉模糊,更准确的说,被炸得支离破碎,另外还有几人被飞起来的碎石炸伤,幸好全是轻伤。 等侯卫东跑到秦大江石场之时,石场已经围上了许多村民,侯卫东也顾不得礼貌,很不客气地将村民推开,冲进了秦大江石场。 素大江如泥塑一样,眼神焕散,站在石场前,他的石场已有二十多米的高,石壁一层层切上去,站在下面,感觉特别有威压,在他脚前,有一段血淋淋的身体,头也不在了,只有大部分的躯干。 前一次死人,只是脑袋上有一条大口子,侯卫东的心理还能够承受,此时,见到血淋淋的一暮,他忍不住就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一真吐到了满嘴苦涩。 吐完之后,侯卫东就冷静了下来,秦大江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侯卫东见到紧跟在身边的何红富,道:“何红富,你赶快跑到场镇邮政代办点,给企业办李国富打电话让他们赶快上来。” 村委会主任江上山也来到了现场,他跺着脚道:“到场镇抬一口棺木来,把蒋三收拾起来。” 可是看着蒋三的残体,竞无人敢上都收拾,最后,江上山和侯卫东两人就爬在堆积成小山的乱石前,一块一块地将身体的碎片收拢。 素大江仍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侯卫东认识这个蒋三,他的两个哥哥都是蛮横之人,如果他们来了,秦大江恐怕无法应对,就拉着秦大江,沿着公路就朝下走,让他暂时呆在何红富家里。 当侯卫东回来之时,蒋家兄弟正在石场发疯一样的寻找着秦大江。一个小时以后,企亚办李国富就带着人来到了石场。 又是在乡政府召开协调会,吵着闹着,仍然将赔偿金谈到了二万六千元。 三个月的时间,接连出两起安全事故,虽然不是群死群伤,仍然让县里极为重视,派了纪委、乡企局组成调查小组,到青林镇了解情况。 由于被炸死的蒋三拿不出放炮证,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不单钝是安全事故。 镇长秦飞跃面对着调查小组,义正辞严地道:“第一次发生事故的时候,我就提出必须停产整顿,如果真的停产整顿,我相信,这次安全事故是能够避免的,但是,上青林石场并没有停产整顿,我们必须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人不是韭菜,生命只有一次,决不能儿戏。” 其锋芒直指书记赵永胜,正是他同意上青林石场恢复生产。 第一百零二章 东风和西风(六) color=#0000ff size=3> 第二次出事故,上青林石场终于被强行关闭了。www.65txt.com 此时沙益公路已基本完工,交通局也就懒得管上青林的石场。又因为临近春节,村民们家家户户都杀了年猪,准备享受一年的劳动成果,因而,在上青林响了大半年的爆炸声和风机声终于停了下来。 对于强行关闭石场一事,学法律的侯卫东自有看法:石场是私人企业,工商、税务等手续一应俱全,与青林镇政府没有任何关系,政府出面来关闭私人企业,是越权行为。 只是,在青林镇的地盘上,几乎没有人认同侯卫东的观点,弄得侯卫东没有了脾气,法祥是人制定的,也需要由人来认同,有人认同才能执行,无人认同法律就是一纸空文。 忙了半年,如今彻底空闲了下来,侯卫东无所事事,只觉上青林的日子无聊透顶,他的全部家当都在石场里,交通局还挂着巨额钱款,一位名符其实的富翁,但是,他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元,手中无钱,也就没有心思四处乱跑,就耐心性子等待着镇里面发工资和年终奖,这两笔钱发了以后,他才能回家,才能到沙州去看小佳。 侯卫东又进入了初到上青林之时的看报纸时光,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十点过,肯定有村民请他吃饭,村民们为了表示好客,总是想方设法要让侯卫东吃好喝好,这一圈吃下来,侯卫东醉了好多次,达到了闻酒色变的地步。 侯卫东在上面如活神仙一样,也不理会书记赵永胜和镇长秦飞跃争斗,东风和西风,哪一个吏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临近春节,赵永胜的日子并不好过,第一次停产以后石场隐患并没有得到彻底根治,就匆忙上马。虽然是迫于县政府重点工程的压力,可是“把关不严”的大帽子,还是扣在了赵永胜头上。 而且,第二次事故中,被炸死的放炮员还没有拿到放炮证,这就是严重的违规操作了,秦飞跃就在县委分管组织人事的赵书记面前,极为巧妙地提了这事,县里赵书记和镇里赵书记,虽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是两人的关系并不因为同姓赵而亲密,他们是哪种中规中矩的上下级关系。县委的赵书记也就对赵永胜有了看法。 俗话说.猪朝前面拱,鸡朝后面刨,各有各的路道,赵永胜到县城里跑了两天,就平静地回到镇里,依然一本正经的工作,一本正经的和秦飞跃明争暗斗。 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县里的处罚决定终于出来了:分管企业的晃副镇长被记大过。 镇里面除了责令秦大江交清赔偿款以外,还罚款一万元。这两项处罚,合计三万六千元,让秦大江欲哭无泪,侯卫东为了他的事情,数次找朱兵副局长汇报,局长曾昭强顺利完成了沙益路的修建,心情大悦,见秦大江的情况确实特珠,就由交通局提前付了四万块货款,用来解决秦大江的赔款。 这一笔钱款对于秦大江来说,无并于雪中送炭,接过厚厚四沓人民币。秦大江眼中已有了泪花,离开了交通局财务室时,他甚至用手撑住了侯卫东的肩头,这才下了楼梯。 朱兵知道田大刀无钱赔偿,已经被迫离家出走,便建议将田大刀货款也支付一部分,曾昭强也点头同意了,朱兵回到办公室,就将这一个消息发拾了侯卫东。 侯卫东知道田大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便让秦大江租了一辆出租车,他则直接去了池铭的老家。 池铭被打伤以后,脸上就留了一块伤疤,她请了半年病假回家养伤,养伤其实是暂时的,最主要的是躲债。 一路问到了池铭家,敲了数遍,问了数遍,门才打开,池铭脸上有一块长长的伤疤,看上去颇为惊心,她见是侯卫东,就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脸。 “赶快把田大刀喊过来,好消息,交通局提前支付四万元的货款。” 听说了交通局支付货款的请息,池铭绷着脸明显松了下来,道:“快进来,刘家的人找到这里两次了,我真是怕了,赔了钱以后,再也不开石场了。” 池铭的妈妈胖得没有身材,相貌却很年轻,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岁,她怒气冲冲地道:“幸好钱到了,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前天刘家还来了人,被我提起菜刀赶跑了,这些人真是不讲道理,把池铭打得这么惨,我要去告他们。”池铭不满地道:“妈,算了,刘二娃死得也惨,家属闹一闹,也情有可原。” 侯卫东接口道:“池铭,你的脸伤得这么历害,算是破了相,你可以向法院起诉刘家,让刘家赔你的损夫费,我是学法律的,这种事情人证物证皆在,一定能股诉。” 池铭闭上眼,时常会想起刘二娃脑袋上血淋淋的大口子,摇摇头道:“刘二娃死得惨,这事就算了。”池铭母亲问道:“田大刀说交通局有十几万的货款,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我不知道田大刀给沙益路送了多少石头,知道得也不准确,不过十几万肯定是有的。” 池铭母亲脸上就露出笑容,道:“这样算起来,赔了二万六,还赚得到十来万。”池铭道:“还有工资钱没有付。”池铭母亲道:“工资能有多少,看来这石场生意还可以做,过了春节,让田大刀还是将石场开起。” 池铭不高兴地道:“听说秦大江的石场又炸死了一个,开石场太危险了,以后再不也开了。” 池铭母亲不屑地道:“你这个傻瓜,这么赚钱的生意,怎么就不做了,死了人怕什么,大不了赔钱就是了。” 池铭就问侯卫东:“春节过了,你的石场怎么办?”侯卫东道:“规范了安全制度以后,还是要开。”池铭母亲高兴地道:“你看,别人多有头脑,池铭真是笨,找个丈夫没有工作,明明赚钱又不想做。”池铭是真的生气了,道:“妈。你乱说些什么?” 传了信,也就完成了任务,池铭母亲急着到交通局领钱,侯卫东也是明白人,谢绝了池铭的挽留,便离开了池家。 刚走了不远,传呼机就响了起来。传来一条中文信息:“三点钟在上青林大会议室开会。” 真是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开会。 上青林工作组早已沉醉于节日来临前的欢乐中,没有谁在认真地工作。这个时候来开会,真是有些发疯。 尽管感到莫名其妙,侯卫东还是想办法回到了上青林,尽管是冬天,他额头上也渍着汗水,他一进院子,就看到秦大江站在院子里,他倚偻了多天的背也直了,站在那里和村主任江上山有说有笑,见到侯卫东,就使劲地打了一拳,道:“疯子,今天晚上到我家,我们三个人,一定要大醉一场。” 这一次拿到四万元,侯卫东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秦大江的感谢发内自内心。 侯卫东环顾左右,道:“钱给了吗?” 秦大江狠狠地点了头,“我直接坐车到了蒋家,蒋家两兄弟看到我还凶得很,一听说给钱,立刻就给老子端茶倒水。数了钱,就挽着我的手,把我当亲兄弟了,***,前几天还提刀要砍我,都是见钱眼开的人,蒋兄弟死得惨,便宜了这两个***。” 见到秦大江轻松下来,侯卫东也跟着高兴,因为开石场确实存在风险,今天是秦大江石场,明天说不定就是狗背弯,同舟共济的道理,侯卫东还是明白的。 “今天是什么会?” “是秦镇长通知的,说是春节前的安全生产会?” “这个会不是开过了,现在石场和煤厂都停了,还有必要开吗? 秦大江笑得很灿烂,“管他干什么,反正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一阵车响,秦飞跃的桑塔纳开了进来,停稳以后,秦飞跃就笑容满 面的下车,他见秦大江精神焕发,道:“老秦,钱的事情落实了。” “交通局付了点款,我已经与蒋家把事情结了。” 秦飞跃笑道:“我知道这事,今天下午我给曾昭强打电话,他就说 你领了四万,田大刀也有四万。” 秦大江领钱之事,还只是极小范围内知道,秦飞跃将钱的数量说得准确,这就说明秦飞跃确实给交通局长曾昭强打过电话,秦大江文化不高,可是很有悟性和阅历,他抱了抱拳,道:“秦镇长,你真是费心了。” 三个村的村支书和主任都陆续到了会议室,工作组成员就来了白春城,高乡长和侯卫东。 开会以后,秦飞跃再三强调安全问题,出了两次安全事故以后,关于安全问题,三个村的干部耳朵都听起了老茧,个个都颇不耐烦,所幸秦飞跃只讲了半个多小时,就让村干部发言,又混了半个小时,秦飞跃大手一挥,道:“眼见着过年了,我就不费话了,今天会议就到此结束,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喝点好酒,大家就安安心心的过春节。” 此议一出,众人轰然叫好。 果然是好酒,是益杨平时很少见的汾酒了,也不知秦飞跃从那里弄来的,十几个人,喝了十瓶,散场之时,秦飞跃趁着酒兴,与每个村干部都握了手,说了些亲热地话,临走之时,司机还给每位村干部提了一个板鸭。 侯卫东也得了一个,他提着板鸭看着村干部散去,心里雪亮:秦飞跃心机深,这肯定是为了95年的换届选举打下基础。 第一百零三章 东风和西风(七) color=#0000ff size=4> color=#0000ff size=4> 春节很快来临,侯卫东觉得很是郁闷,交通局帐上的货款,狗背弯以及英刚石场的一半,加在一起足足有97万元,但是这一大笔钱没有到手,就只是水中花、镜中月,放假的时候,他拿到了工资370元,加上500元的奖金,这区区870元,就要支撑一个春节,让他对这个春节也没有兴趣。(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color=#0000ff size=4> 回到吴海家里,他也就不愿意出门,天天陪着母亲说话聊天,每天守着电视机,痛痛快快的过瘾,上青林没有电视,让他对电视广告都产生了兴趣。 color=#0000ff size=4> 父亲侯永贵退居二线,也没有以前这么忙碌,闲下来后,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总在屋里转来转去,看着侯卫东的懒散样子,特别是见他盯着广告不眨眼的傻样,就忍不住想发火。 color=#0000ff size=4> 大哥侯卫国被沙州公共局借去办案子,一个春节也不在家,倒是他刚结交的女朋友江楚,时常跑到家里来,陪着刘光芬说话。 color=#0000ff size=4> 江楚是吴海县中学的老师,长得不错,脾气不错,家庭背景也不错,刘光芬很满意,江楚到了侯家,就和刘光芬在厨房里嘀咕,两人都是老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连二姐侯小英回来也插不上嘴。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暗自和二姐道:“江楚和大哥才认识几天,就和妈搞得这样亲密,看来小佳的压力就大了。” color=#0000ff size=4> 侯小英和侯卫东倒是同病相怜。侯小英与姐夫何勇开办的丝厂投入了七十多万,全是靠贷款,但是钱投进去了,就如细雨入河,没有一个水泡,她身上空空荡荡,现金还没有侯卫东多,近二个多月没有买新衣服了,也创造了新纪录。 color=#0000ff size=4> 姐夫何勇忙着厂里的事情,三天两头不在家。春节又跑到了浙江去收货款,害得侯小英就獭在了家里,幸好三弟侯卫东亦天天闷在屋里,两姐弟看着电视。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着生意径。 color=#0000ff size=4> 初七中午,何勇从浙江打电话回来,说货款没有收到,还要等两天回家,刘光芬就给江楚打了电话,江楚却有事来不了。 color=#0000ff size=4> 在做饭的时候。就没有人陪着说话。爱热闹的刘光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吃饭的时候,见侯卫东和侯小英都心不在焉。就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生气的道:“大过年的,你们两人怎么都象是霜打的茄子一样,侯老头,你也把精神打起来,退居二线了,你就不要想那些破事了。” color=#0000ff size=4> 侯永贵气鼓鼓地道:“要论身体,现在局里年轻人有三分之一长着大肚,莫说是跑步,多走些路也累,体力还不如我们这些老头子,论破案,这些警校毕业的小年轻,只有些书本知识,真要办大案,还差得远了。” color=#0000ff size=4> “明明还可以干几年.凭什么就让我退居二线?” color=#0000ff size=4> 刘光芬反驳道:“卫国也是警校毕业的,你说他能不能破案?你们这些老家伙不让位,年轻人怎么能顶得上。”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国在94年底破了一起大案子,被沙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看上了,如今借调到沙州办案子,算得上益杨警方的一把好手。 color=#0000ff size=4> 提起大儿子,侯永贵脸上有一丝骄傲,嘴上却不服软,道:“他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随即又笑道:“我老侯家的儿子,哪一个是熊包。” color=#0000ff size=4> 说到这,侯永贵用筷子指点着侯卫东,道:“侯老三,你这是怎么搞的,到了青林镇都一年多了,还在上青林乡呆着,肯定是工作不努力。” color=#0000ff size=4> 侯小英帮着弟弟,道:“爸,你这是跟不上时代了,如个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当老板是所有年轻人的第一选择,我就觉得老三很历害,一年时间就成了百万富翁,我给他说好了,拿到交通局的货款,就借我二十万元。” color=#0000ff size=4> 侯永贵“啪”地把筷子扣在桌上,道:“这是什么世道,嘴上无毛的小年轻,工作不到一年,居然就赚了一百万,我现在每月七百,加上奖金,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元,按这个水平,我要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才能赚上这么多钱。”他不断摇头,“现在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怎么会是这样?其是弄不明白。”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瓣着手指道:“爸,你要这样看问题,我开一个狗背弯石场,最高峰的时候,有三十七个村民在石场干话,每月六百元,也就是说,我的石场创造了三十七个工作岗位,让三十七个家庭生话变好了,这算不算贡献;其次,益杨的重点工程沙益路益州段,全靠上青林五个石场供货,这也是支持了政府重点工程建设;还哨,狗背弯上了税,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国家花在国防或是教宵上的钱,其中就有我的贡献。” color=#0000ff size=4> 侯小英长期在企业工作,对侯卫东所言深有同感,道:“爸,按照外国的观点,社会财富绝大部分是由企业创造的,所以,企业家才是我们国家的精英,官本位的观点,早就应该被淘汰了。” color=#0000ff size=4> 刘光芬笑道:“侯三,真有本事,嫌了一百万,给你老妈买什么礼物,你大哥以后调到沙州,只能住宿舍,你干脆给他在沙州买一套房子。”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思苦道:“我现在只有八百块钱,又没有存款,是家里最穷的人,交通局帐上的款项只有九十七万,其中还包括拖欠的工人工资、一年的青亩费和土地占用费,明年还要添置三台大型碎石机,加上改造石场的场地,这几十万,紧巴巴的。” color=#0000ff size=4> 侯小英赞道:“侯三还真有些经商的才能,干脆停薪留职算了,好好经营石场,慢慢向建材生产商发展。” color=#0000ff size=4> 侯永贵“哼”了一声:“企业说破产就破产,还是当干部稳当,你要考虑清楚,经商就不能当领导,难道你一辈子就去当乡镇老板?老板有钱,却没有政治地位,随便一个小流氓,就可以找你的麻烦。这些事情我见得多。” color=#0000ff size=4>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老板钱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追求政治上的权力,这是马克思告诉我们的。” color=#0000ff size=4> “屁话。” color=#0000ff size=4> 两个人正在争论着,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刹车声,刘光芬最熟悉大儿子的开车方式,她丢下碗,跑到窗口看了看,回过头充满惊奇地道:“卫国回来了,还有一个女的。”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国工作数年,一直都没有女朋友。自从侯小三交上女朋友以后,侯卫园的婚事就成了刘光芬的心病。前一段时间,总算和江楚好上了。她没有看清这个女子是谁,但是很明显不是江楚,就道:“这个臭小子,怎么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若不说清楚,不准进门。” color=#0000ff size=4> 话音未落,刘光芬已看清楚了来人,喊了一声,“三,是小佳。” color=#0000ff size=4> “别骗我,昨天通了话,她没说过来。” color=#0000ff size=4> “我哄你干什么,快去接。”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下去,正好看到哥哥侯卫国和小佳在进门洞。 color=#0000ff size=4> “你们两人怎么一起回来?”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衣领上有一层毛绒,往手心里哈着气,道:“警察坐的吉普车看上去威风,实际上四处透风,把人冻死了。”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国两张脸冻得通红,他摘掉手套,很满洒地拍了拍手,道:“小佳,我们大队长说了,春节一过就淘汰一半的吉普车,我至少可以开一辆桑塔纳,到时再带你威风威风。”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亲热的挽着侯卫东的手臂,道:“今天上午到金玲俐家里去,出来就遇到了大哥,听说是回吴海,我就跟着回来了。”侯卫东有些紧张地道:“你爸爸、妈妈不知道?”小佳一股豁出去的神情,道:“我想通了,婚姻是我的事情,他们的意见只能是参考,我准备过了春节到外面租房子。”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的到来,出乎侯卫东的意料,吃饭之时,他眼神一直停留在小佳脸上,一桌美食都失了往日的滋味,江楚没有来,刘光芬却等来了小佳,她们两人话也不少,笑声不时传了过来。 color=#0000ff size=4> 晚饭地时候,刘光芬又将江楚叫了过来,她们三人谈得更欢,弄得屋里的男人都哑口无言。 color=#0000ff size=4> 晚上睡觉之时,侯永贵被赶到了侯卫东房间,刘光芬就和江楚、小佳三人睡在一起,聊到了晚上一点。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就在隔壁,他却想得到摸不到,这让侯卫东心烦意乱,另外父亲侯永贵的鼾声也响彻云霄,他只得爬起床,披上大衣,来到客厅看电视,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醒来之时,他睁眼就看到小佳坐在一旁,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毛毯。 color=#0000ff size=4> “昨晚听见外面的电视声,出来才发现你睡在沙发上,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喊你。”小佳爱怜地摸了摸侯卫东的额头,又笑道:“你到上青林一年,脸都大了一圈,没有以前帅了。” color=#0000ff size=4> “真的。”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笑了笑,“但是比以前更有男人味道了。” color=#0000ff size=4> 刘光芬走了过来.道:“大懒虫,快起床了,吃完饭陪小佳去外面走走,回到家七、八天,连家门都没有出去过。”侯卫东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是想让自己与小佳单独相处,便翻身起床,道:“走,今天我们冒着严寒压马路。” color=#0000ff size=4> 在商场里逛啊逛,说着些听不厌烦的体己话,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欢乐的大学时光。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靠着侯卫东的肩头,道:“这个春节,你给领导拜年了吗?”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干脆的道:“没有。”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劝道:“就算是开石场能赚钱,但是还是在青林镇政府领导之下,与领导搞好关系,绝对不会吃亏。我在办公室,这事看得多了,吴海、益杨等四个县的建委领导,包括县里分管领导,逢年过节,都要到建委来拜访,拜访越勤,市建委给下面的钱就越多,奖励也越多,有人就说,关系也是生产力,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也明白这一点,他离开益杨时,找黄站长贷款五千。给朱兵包了二千元红包,梁必发、刘维以及财务科高科长各包了一千元红包。至于镇领导,就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color=#0000ff size=4> 听了侯卫东的解释,小佳道:“你是青林镇干部,应该去给两位主要领导拜年,听我的,这事一定不错,只是不知道两位领导在不在家里。如果不在家,跑这么一趟就麻烦了。” color=#0000ff size=4> “春节前我们吃了一顿酒。秦飞跃说过,他这一个春节就在家里呆着,任何地方都不去。赵永胜走不走,我就不清楚了。” color=#0000ff size=4> “傻瓜,这就是暗示要去拜年,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快回。”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身上钱不够。”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是办公室副主任,长期跟着领导,随时有可能需要花钱,因此形成了随身带钱的习惯,道:“我身上有二千元,应该够了。” color=#0000ff size=4> 定了主意,侯卫东和小佳都是急性子,她没有犹豫,立刻就回家,把拜年的事给刘光芬和侯永贵讲了。 color=#0000ff size=4> 侯永贵业务精熟,他带出来的小伙子,两位当了副局长,一位调到沙州市局当了大队长,但是他一辈子没有走过后门,没有给领导拜年,没有给领导开过车门,没有给领导端过茶杯,所以,就在基层所当了一辈子骨干,好评如潮,年年先进,就是提不了职务。 color=#0000ff size=4> 当个好警察,需要好智商,侯永贵是哥警察,也就意味着他的智商不低,对于走关系这种事,他心里清楚,不是不懂,只是不为。当然,他自已不干,并不表示他反对儿子们去走关系,所以,当侯卫东提出要给领导拜年之时,侯永贵就点头同意。 color=#0000ff size=4> 在侯卫东出院门之时,刘光芬拿了二千块钱给侯卫东,道:“这钱要算利息,明年这个时候还,就是四千。” color=#0000ff size=4> 坐上前往益杨的客车,小佳幸福地靠在侯卫东的肩头,道:“你妈妈人好,又聪明,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尴尬。”侯卫东无所谓的道:“给儿子钱,要什么不好意思。”小佳掐了侯卫东一把,道:“你真是苯,你妈知道你没钱,这是在给你争面子。” color=#0000ff size=4> 到了益杨县,已是下午三点,两人站在街道上商量送礼之事,侯卫东问道:“是买烟酒还是直接送钱?”小佳建议道:“买点水果,再包个信封,表达了心意,又不怕被人看见。” color=#0000ff size=4> 依小佳之言,侯卫东买了一袋新鲜的烟台大红苹果,给多少钱,他还是迟疑了一下,最后咬咬牙,装了一千元。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见他装了一千,道:“装这么多,也不知秦镇长敢不敢收?”侯卫东笑道:“前一段时间,我送了一万多出去,从来没有被拒绝,这事我有经验,你放心,没事。” color=#0000ff size=4> 刚刚走进秦飞跃所住的院子,除了桑搭纳以外,还有一辆组装的越野车。青林镇一共三辆车,书记、镇长各一辆,其他副职就坐这辆组装越野车。 color=#0000ff size=4> “秦镇家里还有人,应该是一位副职。” color=#0000ff size=4> 敲开门,一个烫着大卷发的半老徐娘拉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猜到是镇长夫人,便将脸部肌肉放松,露出一个很美好的笑容,道:“嫂子,我是青林镇小侯,给秦镇长拜年。” color=#0000ff size=4> 镇长夫人就“喔”了一声,道:“进来吧。”顺手就接过了苹果口袋,朝客厅的椅子前一放。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眼尖,瞧见椅子前堆满了各式礼品盒和各式水果,不过都不是很值钱,他暗道:“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幌子,恐怕红包里的东西才是货真价实的。”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正在打麻将,见侯卫东进门,他一边打就一边介绍,“王芬,这是侯卫东,去年分来的大学生,泡杯茶。” color=#0000ff size=4> 王芬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又见他只是提了一袋水果,也就不太热情,她站在粟明背后看了看,这才过去倒水。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将小佳带到麻将桌前,介绍道:“这是秦镇长、粟镇长、周场长、黄站长。”又介绍小佳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张小佳。” color=#0000ff size=4> 粟明回头看了一眼小佳,心道:“沙州女孩子硬是不一样,看上去很舒服,益杨女孩就算脸蛋漂亮,可总是脱不了俗。”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道:“侯卫东来打,我要去陪一下客人。”侯卫东正要推辞,秦飞跃却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把侯卫东拉到了麻将桌前,自己就坐到了客厅沙发。那里还坐着几个女人,正在看着电视聊天。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就站在麻将桌前,看着侯卫东打麻将。几把之后,暗道:“老公打得还真不错,肯定是长期操练过的。”她心里生气,就是背后使劲地掐了侯卫东一把,痛得侯卫东哆嗦数次,却又不敢叫出声音。 color=#0000ff size=4> 打了几圈。秦飞跃又走了过来,道:“张小佳,过来坐嘛,你们几个女同志在一起好聊天。” color=#0000ff size=4> 张小佳性格本就开郎大方,在建委办公室锻炼了大半年。见惯了此世面,她大大方方在走了过去。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介绍了一番,又问道:“你是侯卫东的大学同学吧,在哪里工作?”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很淑女的坐在沙发上,答道:“我也是沙州学院的,同级不同系,现在建委办公室。” color=#0000ff size=4> 沙发边一个年轻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建委办公室,怎么没有见到过你?”话未说完,她突然道:“张主任,你是不是沙州建委的张小佳主任?” color=#0000ff size=4> “我是张小佳。” color=#0000ff size=4> 那个年轻女子很热情的道:“我是钟丽,上一次和李主任一起去拜访步主任。我们见过面的。”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也想起来了,当时钟丽确实在场,自己只记得她很拘谨,笑着道:“哎,步市任很少喝酒,那一天是彻底放开了,至少喝了半斤。” color=#0000ff size=4> 钟丽是王芬的兄弟媳妇,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由于单位好,平素眼光颇高,王芬很少见到她这么热情,心道:“我以为天生就是冷脸,遇到上级领导,脸上也要笑出一朵花来。” color=#0000ff size=4> 王芬刚才对小佳和侯卫东比较玲淡,此时也变了一张脸,亲热的挨着小佳,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就如多年老友一般。 color=#0000ff size=4> 过了一会,晃胖子来了。 color=#0000ff size=4> 准备外出吃饭地时候,欧阳林提着两包精美的礼品盒,也敲响了大门。 color=#0000ff size=4> 饭桌上,小佳的到来,让侯卫东无形之中增添了份量,欧阳林不知小佳的来头,看着众人都向小佳敬酒,感到莫名其妙,接连看了侯卫东好多眼,在后来,才听出来张小佳是沙州建委的一个中层干部。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能有这样一位漂亮能干的女朋友,这让欧阳林羡慕不已,他有些恶意的想:“小佳这么漂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建委中层领导,说不定跟那位高官有一腿。”他似乎看到了侯卫东头上的绿帽子,心态似乎也平衡了许多。 color=#0000ff size=4> 酒至半巡,气氛更为热烈,秦飞跃完全放下了镇长的架子,“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 color=#0000ff size=4> 大家都知道,荤段子时间开始了,众女士都是久轻沙场的老将,一个个都低头吃吃地笑。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口才不错,他一本正经的讲道:“一位处长与漂亮的处女跳舞,舞曲高潮时处长有点激动,下面挺了起来,处女察觉后好奇的问:你下面是什么?处长答道:我下面是科长。处女不屑的道:官不大还挺硬的。” color=#0000ff size=4> 众人哈哈笑了一回,秦飞跃就点将:“粟镇长讲一个。” color=#0000ff size=4> 粟明提议道:“秦镇讲得好,欢迎再来一个。”大家都拍手欢迎。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又讲了一个:“单位领导总结发言:我们工作搞不好的原因有三种,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换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觉,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color=#0000ff size=4> 大家又笑了一阵,秦飞跃再点:“粟镇长来一个。” color=#0000ff size=4> 粟明的口才在青林班子是最好的,他想了一想,道:“一个市的市委书记是男的,市长是女的,两人长期在饭桌上开玩笑,市委书记却屡战屡败,有一天,女市长和男书记共同赴宴,席间高兴之余,书记灵机一动,说——书记一般都干过市长!女市长机灵的应答——是的,书记一般是市长生(升)的!” color=#0000ff size=4> 这两个笑话都是雅俗共赏,将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color=#0000ff size=4> 晃镇长接着讲,“一老头乘公交去高潮村办事,途中问女服务员,高潮到了没?女服务员说,还没呢。一会儿他又问,高潮到了没?服务员说,糟老头急什么,高潮到了我会叫的。” color=#0000ff size=4> 轮到周强来讲,他长期跟煤炭工人撕混,听到这种笑话极多,只是这种场合,太恶心的笑话也就显不出水平,他就想了一个还算不露骨的:“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聊天,老大说,老爸不错,经常伸头来看我们,就是不爱卫生,吐口痰就走;老二说,还是隔壁的叔叔好,他吐完痰还用袋子把痰装走。” color=#0000ff size=4> 轮到侯卫东之时,众人早已把嘴巴笑酸了,秦飞跃鼓励道:“侯卫东是大学生,一定要讲一个精彩的。”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也不怯场,道:“两个历史系老师结婚,且都是二婚,入洞房后,女出上联求下联,夜袭珍珠港,美人受惊(精),男巧对,两颗原子弹,日德(得)投降,横批:二次大战。”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经常陪吃饭,对这种饭局早就见惯不惊,最初她还担心这些乡干部说得太俗,可听他们讲来还有那么些意思,最后被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color=#0000ff size=4> 吃完饭,大家就要散,侯卫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将信封送出去,他脸带笑容,观察着秦飞跃的动静,但是秦飞跃身边一直有人,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color=#0000ff size=4> 粟明、晃镇长、欧阳林先后离开去,小佳还在和王芬、钟丽等人说笑,秦飞跃则在一边打手机,趁着这个机会,侯卫东就迅速靠近秦飞跃,当他挂断电话之时,他低声道:“秦镇,给你拜年了。”说着,不由分说把信封放进了秦飞跃的口袋。 color=#0000ff size=4> 秦飞跃也没有推辞,只道:“小侯,你太客气了。” color=#0000ff size=4> 离开之时,王芬热情的道:“小佳妹妹,改天到了沙州,你带我去买衣服。”小佳道:“我的传呼号写在台历上,到了沙州,一定跟我打电话。” color=#0000ff size=4> 两人走到街上,小佳问道:“钱收没有?” color=#0000ff size=4> “岂有不收之理。” color=#0000ff size=4> “今天这一趟收获很大,我以后就与王芬单线联系,搞搞夫人路线。” color=#0000ff size=4> 寒风刺骨,侯卫东就将小佳的毛领子拉紧,道:“赵永胜住在青林镇,现在过去天就晚了,寒冬腊月爬山会要人命,我们就在益杨住一晚上,明天上午一早就去青林,拜完年以后赶回益杨。”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道:“我先给赵小军打个传呼,看赵永胜在不在,免得跑空路。” color=#0000ff size=4> 传呼很快就回了,赵小军一听是张小佳,连忙道:“张主任,有么事情吗?” color=#0000ff size=4> “我在益杨,赵书记在不在青林,我们明天准备过来拜年。” color=#0000ff size=4> “唉, 张主任,这怎么好。”客气了几句,赵小军道:“我爸爸到沙州去了,明天恐怕回来不了。”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声调很平静,道:“我明天要回沙州,恐怕就没有机会到青林镇,代我和侯卫东向赵书记问好。”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静静的看着小佳,感叹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的小佳已经具有了女干部的风范,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出你还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 color=#0000ff size=4> 小佳上前挽着侯卫东,温柔地道:“不管如何,我都是原来那个小佳,是你的小妻子。” 第一百零四章 东风和西风(八) color=#000000 size=4> color=#000000 size=4> 小佳第三天才回到了沙州,她从到吴海县以来.就已经在心里做迎接雷建风暴的准备,果然,初十中午回到家中,张远征和陈庆蓉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小佳装作无事人一般,叫了声“爸爸、妈妈”,就自顾自地放下提包,倒了一杯白开水,淮备回到里屋。www.65txt.com color=#000000 size=4> “啪”地一声,张远征将遥控板摔在桌子上,狂吼道:“打一个电话就出去三天,硬是翅膀长硬了,要飞上天,你才老实说,是不是见侯卫东去了。” color=#000000 size=4> 小佳回过身,镇定地道:“是,我见侯卫东去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放假期间见一面,这是正当要求。” color=#000000 size=4> 陈庆蓉抱着手臂,冷若冰霜地道:“侯卫东答应三年之内调到州,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color=#000000 size=4> 小佳忍了一年多,这一次终于爆发了,道:“就算他没有这个本,我也有这个本事,调沙州又不是登月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侯卫东的大哥就调到沙州市公安局,也没有见他费多少力。” color=#000000 size=4> “你们反对的原因就是他在益杨工作,现在明明有机会调到沙州,你们为什么还要反对,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就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爸爸、妈妈,你们也要讲点道理。” color=#000000 size=4> 说完,就甩手回了寝室.将门紧紧地关住。 color=#000000 size=4> 这是小佳最强硬的表态,张远征和陈庆蓉面面相觑,等小佳关了门,两口子仍然坐在沙发上者电视,至于电视里演的什么内容,两人却是丝毫不知。过了半响,张远征这才试着对陈庆蓉道:“看来佳佳是铁了心。回头想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是不是太过了。”说话之时,他不停地观察着陈庆蓉的表情。 color=#000000 size=4> 陈庆蓉还在生气,道:“靠小佳来跑调动,算什去本事。” color=#000000 size=4> 张远征劝道:“谁跑不是一样,只要能调到沙州来说行。” color=#000000 size=4> 陈庆蓉口气稍稍缓和下来,“如果真能调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侯卫东大哥能调到沙州公安局,说明侯家还真有些关系。哎,真是女大不中留。” color=#000000 size=4> 听说没有发生大冲突,侯卫东也就放下心来,表节过后,他又回到原来的生话。 color=#000000 size=4> 3月底。拿到了沙益公路的第一笔款,一共三十万,狗背弯石场二十万,英刚石场十万,侯卫东就拿了二十五万元,付清工资以及其他杂费,这一笔就赚了十万,也就是说,剩下的六十七万元,基本上就是纯利润。 color=#000000 size=4> 看着帐户上一长串数字,侯卫东有些也觉得不真实:难道传说中的第一桶金,就被我挖到了? color=#000000 size=4> 四月三日、侯卫东得到朱兵副局长的内线消息:益吴公路益杨段也要在近期启动,因此,他准备提前打一万方左右的碎石,免上到时公路上要得急,又不得不昼夜赶工期。而连续工作,最容易引起安全事故。 color=#000000 size=4> 从四月四日开始。狗背弯石场加紧改造堆料场和入场口,而其他石场都处于半停工状态。 color=#000000 size=4> 六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侯卫东仍然泡在石场里,传呼响起,交通局朱兵留言:在山上等着,很快就过来。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拿到钱以后,原本想买一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据说是新型的数字机,和老式模拟机相比,性能好得多。只是这种款型的手机太贵,和一台小型碎石机差不多了,他就有些舍不得,而且上青林山上信号不太好,买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纯粹是一个摆设,所以,仍然就用中文传呼机。 color=#000000 size=4> 在狗背弯石场等一会,就见到两部车开了过来,第一部是一台进口车,侯卫东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觉得外观比桑塔纳沫畅.车面亮晃晃,可以当镜子。第二部就是朱兵副局长的桑塔纳,看到这个架式,侯卫东就猜到有大人物来了,赶紧就迎了上去。 color=#000000 size=4> 等到侯卫东走近,朱兵就快走几步,对侯卫东道:“曾局长来视察石场,考察益吴路的材料准备情况,你详细介绍一下狗背弯石场的情况,尽量实事求是,曾局长要听真话。” color=#000000 size=4> 与靠一次开会时相比,曾昭强态度很和蔼,穿了一件灰色茄克衫,很有风度,又有亲和力,背着手,仔细察看了狗背弯石场的设施,还与正在加班干活的村民聊了一会天。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暗道:“当领导也不容易,一张脸就如扑克牌一样,随时都要变表情,太累了。” color=#000000 size=4> 看完了狗背弯,又到了曾经出过事的秦大江石场。 color=#000000 size=4> 由于沙益路结束以后,山上就没有大用户,小用户则是哪里便宜就到哪里进货,而山上的小石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价钱杀得太低,秦大江石场处于半停产状态,四处都是乱蓬蓬的片石和灰尘,一架损坏了的碎石机被丢在石场下边,给人感觉很不好。 color=#000000 size=4> 曾昭强眯着眼晴,抬头看着十来米高的开采区,半天都没有说话,四处转了转,道:“看田大刀石场,这个石场也出过事,我们实地查看一下。” color=#000000 size=4> 田大刀石场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整个石场依据山形展开,就象是一本对折的书,开采面接近二十米,坡度也特别陡,凭肉眼看,也能看出至少在七十度以上。 color=#000000 size=4> 朱兵介绍道:“这个石场也出现了安全事故,顶台上掉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当场就将下面的工人砸死了。”曾昭强“哼”了一声:“你看他的管理水平,出安全是事故是必然的,不出才是怪事。” color=#000000 size=4> 除了狗背弯等几家大型的采石场,公路沿途还有好几家人也在挖山体的盖山,曾昭强指着这些人道:“石场门槛太低,这样下去,不知还要出多少大事,我要给县里建议,设定石场标淮。达不到这个标谁,一律不谁办,朱局长,以后我们挑选供应商,还是实地看一看现场,现场管理不规范的,一律砍掉,目前上青林的石场,一律以狗背弯为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的,一律不准进货。” color=#000000 size=4> 他加重语气道:“交通部门一定要为老百性的生命安全着想。”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有些受宠若惊。高兴之余,又想道:“这世上的爱没有无缘无故,按经济学上原理,天下不会掉馅饼,曾昭强这样做,到底是何意?” color=#000000 size=4> 视察完石场,曾昭强道:“看了狗背弯和英刚石场,我心中有数了,侯卫东很不错,不愧为学法律的本科生,今天就由我请客,到益杨去吃狗肉,我知道有一家贵州特色狗肉,专门在夏天吃。而且只卖黄狗。”他兴致勃勃地道:“吃狗肉也有讲究,最好吃的狗是黄狗,其次是杂色拘,最难吃的就是白狗,这个道理我也说不清楚,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已猜到曾昭强肯定有事,可是却猜不透,就跟着曾昭强上了车。曾昭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之后,随便问了几句侯卫东的情况,便不在说活,只留拾侯卫东一个沉默的背影,车内,只听到发动机轻微的响声。 color=#000000 size=4> 两个小时末到,小车就从上青林回到了益杨县城,而坐客车,一路停靠,还要拖站,至少要三个多小时,下了车,侯卫东心道:“还是坐小车舒服,干净、快速、安静,真他妈事受。” color=#000000 size=4> 车停在一家装修平常的狗肉馆,门口有好几个女服务员,见是曾昭强,就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里间,司机就知趣的在外面抽烟。 color=#000000 size=4> 闲聊了几句,曾胳强就道:“现在国家政策变化快,淘汰国属国营企业是必然之路,我昨天听马县长说,要在明年将所有镇属企业转制,给乡镇松下包袱。 color=#000000 size=4> 青林镇镇属企业不少,侯卫东就道:“青林煤矿不少,这些企业都要转制,不知谁有这么钱,可以买几百万上千万的煤矿。 color=#000000 size=4> 曾昭强笑而是不语。 color=#000000 size=4> 朱兵道:“益杨丝厂破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嫂子早点从厂里出来,也是一件好事,丝厂工作太累了。”他对侯卫东道:“曾局长的爱人是丝厂财务室的,丝厂破产后,她在家里闲不住,准备到上青林搞个石场,你是上青林工作组副组长,开石场又有经验,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color=#000000 size=4> 上青林公路开通不久,侯卫东最初想封锁办石场能找大钱的消息,可是明眼人实在太多,山上很快就办起了五家大石场,另外还有许多小石场,这些小石场根本不计较成本,将价钱杀得极低,侯卫东无可奈地接受了现实,只得在经营和销路上下功夫。 color=#000000 size=4> 如今,交通局长也将触角伸了进来,侯卫东敏感的意识到其中的机遇,便拍着胸膛道:“曾局长,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color=#000000 size=4> 曾昭强心道:“朱兵说得果然不错,侯卫东很会做人。”他就笑道:“我那口子做惯了事,根本闲不住,只能由着她了,侯卫东,你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帮着跑跑。” color=#000000 size=4> 朱兵拍着侯卫东的肩膀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场地,与村里谈合同、找工人、办手续,这一套套事情,全部要办好,石场办起后,严格按照狗背弯石场的管理模式来操作,绝对不能出事。” color=#000000 size=4> “曾局长、朱局长,既然你们这样信任我,我就在这立下军令状,尽快把事情办好。” color=#000000 size=4> 曾局长补充道:“这个石场是你嫂子领头,朱局长的父亲来具体管理,益吴路在七月份就要动工,争取新石场在六月份就能生产,把料备足,朱局长将对原材料把关,达不到生产标准的小石场,一律不得进交通局的笼子。”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这才彻底明白:这个新石场是曾昭强和朱兵合伙的,他让我跑前期工作,又不谈付钱的事,有点意思。 color=#000000 size=4>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要求,道:“如果时间抓紧一点,六月开工没有问题,为了加快进度,能否将货款再拨一点给我。” color=#000000 size=4> 曾昭强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了,我已经给财务室打了招呼,先将狗背弯石场的所有货款付了,交通局钱很紧张,狗背弯石场是最好的石场,可以特珠,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密。” color=#000000 size=4> 事情谈妥当,第二天.侯卫东跑了一趟益杨交通局财务科,高科长早己得到指示,很快就将狗背弯剩余的五十四万货款全部转到帐上,至于英刚石场的部分货款,则要等到下一步再说。 color=#000000 size=4> 朱兵的父亲朱富贵也与侯卫东见了面。朱富贵曾经担任过国营企业的车间主任,现在退休在家,身体看上去比朱兵还要结实,见面之后,朱富贵和侯卫东约定,先由侯卫东找好土地,谈价钱的时候,他才出面。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回到上青林,再三回想朱兵在狗肉馆所说,翻来覆去分析当前形势,决定出钱给曾昭强和朱兵修一个石场,其实是送一台能生钱的机器给两位局长,侯卫东的想法很实际:既然无法控制石场的竞争,就强强联合,形成垄断性的位置。 color=#000000 size=4> 接下来的十几天,侯卫东就四处乱转,在独石村又找到一处好置,只是这个位置距离公路有三百多米,要修一条便道进去。 color=#000000 size=4> 场地找好,侯卫东又与秦大江大体上谈好价钱,再把朱富贵请到山上,请他与秦大江谈占地以及修路协议,谈好协议,侯卫东就将准备的现金交给朱富贵,由他交给秦大江以及被占地的村民。 color=#000000 size=4> 法律问题解决以后,朱富贵就下山。 color=#000000 size=4> 侯卫东出面请了二十几个村民,连夜突击修路。六月初,曾昭强和朱兵的大弯石场就开始投产了,曾夫人面都没有露过,只是工商执照上落着王英与朱富贵的名字。为了大弯石场,侯卫东总计投入七万五千六百元,大弯石场开始生产以后,朱富贵这才正式接管大弯石场,侯卫东总算了结一桩事情。 color=#000000 size=4> 虽然花了钱,侯卫东心里却非常踏实,有了交通局两位局长撑腰,不愁货源,不愁收钱,只等着数钱。 color=#000000> 第一百零五章东风和西风(九) color=#0000ff size=3> 五月,还有半年就要进行乡镇大换届,这一次是县乡同时换届,动的人非常多,县里稍有级别的干部,都在考虑下一届的去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青林镇赵永胜书记和秦飞跃镇长向来不和,他们两人的去向就格外引人注目,各种传言如春雨一般,漫天飞舞。有人说,赵永胜要调到纪委去当副书记,秦飞跃当青林书记;有人说,秦飞跃要回乡镇企业局当局长,赵永胜继续当书记;还有人说,赵、秦两人搭班子的时候不团结,县里准备各打五十大板,两人各降半职,另行安排。 传言就如兵法一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模不请头脑,进入五月以后,又传出了“赵永胜调到科委任主任,秦飞跃出任青林镇党委书记”的消息,这个消息传言度最高,连侯卫东也信了三分。 侯卫东躲在石场成一统,哪管春夏和秋冬,由于狗背弯石场正在全力备料,他每天都忙碌不停,对于青林镇领导的走向没有太大兴趣,毕竟,流言最佳的传播者和受者都是那些无所事事之人,各级机关事情不多,所以流言最易在机关传播。 传言流来流去,给许多人增添了生话的乐趣,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六月,而另一条重点工程沙益路终于动工了,这条路原本谁备在94年动,县里确实无钱,就推迟到了了95年。 上青林公路的汽车骤然增多,风枪声、爆炸声又开始不绝于耳,公路沿线大小石场十来个,在石场上班的村民二、三百人,每天干了力气活,就得多吃肉,因则,场镇买肉摊点的生意也立刻好了起来。 益杨路施工方认真贯彻了交通局领子的意图:优先使用拘背弯石场和小弯石场地石料,只有这两个石场供应不足的情况之下,才考虑秦大江石场、英刚场子、习昭勇石场、曾宪刚石场和田大刀石场,至于其他小石场,一律不予考虑。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则。 只是益吴路使用碎石量大。任何一家石场都不能单独供应,秦大江等人的石场也必须全力运转,才能应付高峰期的用石量,因此,这个原则除了限制小石场外,没有显出特珠的意义。 上膏林沿钱就出现了“大石场撑死,小三场娥死”的局面,大石场的老板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镇干部,都有些来头,这些小老板们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象对付外地人一样使用歪招和土招。曾有一个楞头青老板,眼红几个大石场,趁夜将田大刀石场的电线切断,第二天,田大刀就带着手铐,满山查人,虽然没有结果,也吓得小老板再也不敢乱来。 但是,小石场的碎石便宜,这是一条优势。能满足各地零星客户的 需求,生意倒也勉强能维持。当然总利润和大石场相比,差之甚远。 狗背弯石场是由何红富全权管理,侯卫东领到沙益路的钱款之后,又发给了何红富五千元奖金,也就是说,何红富每个月工资加上奖金就有了一千五百多元。按照何红富的贡献和石场的收入,多奖励他一些也应该,只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寸米恩,斗米仇”,奖五千元,何红富很高兴,如果奖五万元,他或许就会有另外的想法。 所以,侯卫东将何红富的报酬限定在一千五百元左右,用一千五百元的收入,买来一位尽职尽责的管理人员,还是很划算。 为了避免何红富独掌大权发生变异,侯卫东又选了黄军和林中川两位读过初中的年轻人,由黄军担任记帐员,林中川任库管员兼安全员,这样,何红富、黄军和林中川,就成为狗背弯石场的管理阶层。 六月十七日,侯卫东刚刚从狗背弯石场返回老乡政府,一进院子,杨新春就向侯卫东招手,道:“疯子,快过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侯卫东在山上一年多,早就和方方面面混得极熟,他来到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道:“今天有谁来找我?” 侯卫东的寝室已经安了程控电话,只是他平时多半不在家,因此,留给客户的号码就是杨新春的号,杨新春还专门拿了一个小本子记录电话内容。 杨新春没有拿本本,一脸神秘地道:“镇里出大事了,这一下青林镇在全县人面前出名了,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侯卫东道:“不要吊胃口,快说。” 杨新春口里喷喷有声,道:“今天我到政府拿报纸,听到杨凤在说,秦镇长、晃镇长还是黄站长几个人,到望城山庄找小姐,被公安局逮到了。” 秦镇长喜欢到望城山庄去耍,这事侯卫东知道,他也曾跟着去过好多次;而且望城山庄里面有小姐,侯卫东知道,他也曾经见识过,杨新春一说这事,侯卫东就相信了。 望城山庄偏僻隐蔽。据说有背景,老板多次保证,公安局绝对不会清查此地。“真是夜路走多了要撞鬼。”侯卫东感叹了一句,慢慢却又觉得不对,“怎么会如此巧,刚好把秦飞跃逮个正着。” 杨新春正在兴奋中,没有发觉侯卫东有些沉默,嘴巴撇了撇,又道:“秦飞跃平时端着架子,人模狗样的,谁知是一个大流氓。” 这句帮说得刺耳,侯卫东正色道:“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杨大姐,作为兄弟,我劝你一句,有些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杨新春也觉得失言了,就道:“我相信你,才说给你听。” 侯卫东这才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杨新春气呼呼道:“我只听了半边耳朵,哼,就算听全了,我也不给你说,假正经。” 上了楼,高乡长就从门口伸了一个脑袋,道:“侯大学,到屋里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 “镇里出了事,刚才赵书记打电话到家里,说是秦镇、晃镇和黄站长嫖妓被公安局抓了。”高乡长神情激动地道:“这一、两年,城里到处都是歌厅,小姐多得很,不知将好多干部拉下水,这一次青林镇出了大丑,连镇长都被抓了,县委县政府肯定会对青林镇的班子另眼相看,影响之恶劣,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消除。” 侯卫东暗道:“秦飞跃做事太张扬,到望城山庄也去得太勤,这一次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请楚,赵书记只是说嫖娼被抓了,让工作组注意掌握情况,不准工作人员议论此事,工作组要督促各村正常开展工作,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青林镇的发展。” 侯卫东心道:“赵永胜这个电话一打,秦飞跃的名声也就算毁了,恐怕难以在青林立足,更别说与赵永胜争名夺利。” 虽然大家都说要保密,但是这个消息就如破提的洪水一样,很快就在上青林传开了,秦大江、曾宪刚等人都打电帮来询问,侯卫东一概回答:“不清楚。”虽然他也对此事很好奇,但是他不想掺合在赵、秦两人的斗争中,压着好奇心,尽量不去打听不去议论此事。另一方面,他每天事情多,忙忙碌碌的,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事情。 三天以后,事情真相也就出来了 六月十六日,秦飞跃在镇里召开了部分企业工作会,然后秦飞跃,晃胖子、黄站长、周强、杨家福等人就坐车回到益杨城,就到了望城山庄吃喝玩乐一条龙,平时秦飞跃喝了酒,总要找山庄最漂亮的小妹来按摩,顺便亲热一番,那天却由于向老婆才交过公粮,没有多少性趣,几个人就在棋牌室打麻将。 只有晃胖子性趣浓,找一个新来的小妹灭火,正在做着话塞运动,被派出所民警抓了一个现行。 秦飞跃侥幸的躲过一劫,但是,上班时带着手下打麻将,副手则在不远处嫖娼,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好解释,被县纪委找去谈了话,回来就向县府办交了病假条,离开了青林镇。 秦飞跃灰溜溜的出局,赵永胜掌握了青林镇的绝对权力。 侯卫东初到上青林时,为了寻求出路,就想着要修路,秦飞跃对修路一事是大力支持的,念着这点好处,侯卫东特意到了益杨一趟,买了四条好烟,去看望了困守家中的秦飞跃。 秦飞跃出事以后,青林镇政府只有两人到过家里,一是副镇长粟明,另一个就是侯卫东,这让秦飞跃意外又感动,晚上强留着侯卫东在余里吃饭,秦飞跃开了一瓶85年的茅台,喝到后来,秦飞跃无意中透露,县里淮备成立开发区,他担任筹备组副组长,组长则由县政府一位副县长担任。 听到这个消息,侯卫东心道:“看来好心有好报,这次算来对了。”离开之时,秦飞跃将侯卫东送到家门口,他握着侯卫东的手,道:“真是日久见人心,侯卫东不错,你安心在青林镇工作,开发区挂牌以后。要进一批人。你如果愿意到开发区,到时跟我说一声。” 第一百零六章变局(一) color=#0000ff> “三年调回沙州”,这是侯卫东对陈庆蓉的承诺,也是他追求的目标。www.65txt.com 93年8月到青林镇上班,如今巳是95年6月,时间如流水一流走了,无声无息,永远不回,就如那绝情而去的女子一样。侯卫东仍呆在上青林工作组,仕途上无所进展,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却顺理成章的在上青林拥有了两个石场,轻松的成了上青林第一个百万富翁。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对侯卫东这两年的生活最好的注解。 离开了秦飞跃的家,侯卫东先到邮电局门市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给小佳邮寄了过去,有了这一款手机,侯卫东就能随时找到小佳。 寄完了手机,他又来到新开的益杨百货商场买了一台冷暖空调,四千六百多,虽然上青林的夏天比益杨县城要凉快得多,但是最热之时,气温还是在三十七、八度,最冷的时候,就在零下三、四度,辛辛苦苦赚了钱,也应该搞劳自己。 由于上青林距离益杨县城太远,安装空调的工人不愿意跑,侯卫东当了这么久的老扳,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他道:“跑一趟,我给两百安装费,一百块车费,愿不愿意,随便你。”安装工脸上露出笑容,道:“老扳是痛快人,我也不假打,好,我马上去喊车。” 正要上车,传呼机又响了起来,是朱兵办公室的电话。 “喂。朱局长,我是侯卫东,有何指示。” 朱兵在电话另一头笑道:“有屁的指示,你今天在山上等着。等会办公室小梁要带报社记者上山,益杨报社准备对交通建设重点工程进行一次系列采访,要上益杨报的头版头条,曾局长非常重视,我给小梁说了,直接来找你,到上青林山主要采访狗背弯石场和大弯石场。今年县乡换届,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你要好好淮备。” “朱局,我在益杨城里,正准备回上青林,小梁有没有传呼机。我好跟他联系。” “那正好可以一路上山。我让小梁给你打传呼,喂,疯子,你也该买个手机了,这样方便。” “我倒是想买,只是山上信号不好,买了没有用,等建好机站,我再买。” “就算信号不好,也要买一个。大小你也是老板,以后出去办事,没有一个手机,别人也不信任你。” “好,我马上就去买一个。” 益杨百货商场正好在邮电局门市对面,侯卫东直接去了手机柜台,二话不说,就买了一个一万四千元的手机,从进门到拿着手机离开,前后花了八分钟。 出来的时候。空调机还没有搬出来,侯卫东就在新建的益杨百货商场门口等了一会。安装工才坐着一辆长安车过来,不一会,又将新空调提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辆皮卡车就开了过来,停在了侯卫东面前。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是小梁,他是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认识侯卫东,却并不知道侯卫东和曾昭强、朱兵的特殊关系,停下车以后,就坐在车上招了招手,道:“侯卫东,上车吧。” 皮卡丰司机老吴是梁必发的好朋友,和侯卫东也熟,他按了下喇叭,大声道:“疯子,上来。” 侯卫东把脸凑在车窗前,道:“我这里有一辆长安车,要运空调上山,你们跟长安车后面。” 梁主任不耐烦地道:“别浪费时间,快上车,让长安车跟在后面,你在车上先和记者先谈一谈,到了石场就节约时间。”梁主任今天晚上有比较重要的应酬,可是曾局长安排了他带人采访,他无法推脱,就想速战速决,早些完成采访任务。 段英坐在后排,她早就看到了侯卫东,却只是隔着玻璃窗看着他,没有主动招呼,她已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侯卫东了,只见他穿着一件质地不错的短釉T恤,脸呈黑红色,头发剪得短短的,和前一次相见,似乎更加成熟自信,很有男子汉的味道,刘坤和他相比,显得太过文弱阴弱了。 侯卫东给长安车司机说了几句,也就上了车,抬头就见到坐在左侧的段英,他楞了楞,立刻反应过来,段英巳经调到益杨报社。 段英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身则是一件长袖村衣,腰上扎了一条宽皮带,背了一个大包,头发简单的扎了起来,她和侯卫东对视一眼,主动招呼道:“侯卫东,好久不见了。” “是啊,一年多未见了,你到报社多久了?” “到报社七个月了,你还在上青林?” 侯卫东“嘿嘿”地笑了笑,“我还能到哪里去,就在上青林坚持,毛主席有论持久战,我是深悟其精华,准备认真实践。”两人凑然见面,侯卫东就特意说些玩笑话,免得太尴尬。 小梁主任扭过头,道:“你们认识?” 段英道:“我们是大学同学。” 小梁主任晚上要请县府办桂主任吃饭,他约了好几次,桂主任都没有答应.今天终于答应出来吃饭,没有想到曾昭强又点名派他上山,正是满肚子意见,他知道段记者和侯卫东是大学同学,便高兴地道:“这太好了,段记者,我晚上有很重要的事,不好耽误,我们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和侯卫东一起上山,我就不去了。” 段英爽快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采访任务,有侯卫东带路,没有任何问题,梁主任,你就去忙吧。” 小梁主任交持了吴师傅一句,“段记者是局领导请来的。你跟着她,把采访任务完成。” 皮卡车性能很佳,只是为了让长安车跟上,速度才慢下来。侯卫东和段英坐在后排。两人曾轻有过短暂的亲密,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一时就不知聊些什么,就不咸不淡地聊些学校的事情。 到了盘山路,段英看着车窗外面的路,感叹道:“侯卫东,你还真是厉害,上青林公路修得不错。” 侯卫东谦虚地道:“上青林七千人,全部都来修了路,后来县里又出了一百万,我就是一个跑脚的,有什么功劳。” 吴师傅接着话头道:“这条路上跑的都是重车,现在有好几处都起凼凼了。镇里面最好是请养路段来养路,要不然这路面撑不了多久。” 上了山,侯卫江就给段英介绍上青林的风土人情,话题展开了,两人才渐渐自然起来,但是,话题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张小佳和刘绅。 “这是小弯石场,是运行得比较好的石场,你先采访朱富贵,我随后就来。”侯卫东先把段英扔到了小弯石场,自己就坐着长安车去场镇安空调。 安好空调。再跟着长安车回到了小弯石场。 等侯卫东一露头,朱富贵就笑着对段英道:“采访我没有意思,侯疯子是上青林石场的开山鼻租,口才又好,你采访他。” 段英吃惊地道:“侯卫东在开石场?” 朱富贵竖着大指姆,夸道:“他的狗背弯石场,管理最规范,产量最大,是上青林最好的石场,等会你可以去多拍几张。” 等到侯卫东走近。段英笑道:“侯卫东,明明知道我来采访石场,你这个石场大老板在车上硬是稳得起,一句石场也不谈。” 侯卫东笑着摇头道:“哪里是我开的石场,我妈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就开了狗背弯石场,现场管理人员是何红富,我最多是穿针引线。” 到了狗背山,吴师傅獭得下车,坐在车上听音乐,侯卫东就带着段英进入了他的地盘。 狗背山石场外面有一个大料场,碎石堆得象小山一样,外面有七辆东风车等着远货,人多车多石头多,比大弯看上去更加热。 “侯疯子。”段英学着叫了一声侯卫东的绰号,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取这么难听一个绰号?” 侯卫东道:“这算什么,还有更难听的,疯子的绰号总比哪些叫屁眼虫、嫖客的好听。” “我真是服了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搞了一个大石场,我有很多下岗的姐妹,干脆介绍几个到你这里来。” 侯卫东赶紧摆摆手,道:“算了,这里都是重体力话,你的姐妹干不了,再说,你的姐妹都那么漂亮,到这里要制造安全事故。” 段英幽幽地道:“等我失了业,就到你这个石场来打工。”牛仔裤加衫衣.仍然很性感。侯卫东眼光的余光从其胸前迅速地滑过,他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笑道:“你是大记者,怎么会失业。” 进了货场,安全员林中川就拿过来两顶安全帽,戴上后,侯卫东吩咐道:“把何红富叫过来,报社段记者要来采访他。”林中川就急急忙进去喊何红富。 段英没哨想到狗背弯石场规模这样大,她夸道:“侯卫东,一年多时间,居然成了企业家,金子到那里都会发光。”段英是从企业出来的,看这事的眼光就和纯粹的官员不一样,她是真心的佩服侯卫东。 侯卫东解释道:“我可不是老板,这是我妈的石场。” 段英笑道:“你别蒙我了,这事我明白,伯母只是挂名老板,放心,我不会在报上戳穿你。” 不一会,何红富就走了出来,出了石场,他就取下头上的安全帽,汗水早已将头发打湿,他道:“疯子,明天的货还没有备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你自己讲了就是。” “这是段记者,你主要介绍一下狗背弯石场的日常管理?”侯卫东很冷静,他现在还是青林镇的干部,而干部是不许经商办企业的,他不愿意在报纸上抛头露面。 让何红富姐受采访。侯卫东就进了石场,转了几圈,看生产正常,便走了出来。平时牙尖嘴利的何红富,在段英的提问面前,反而有些语挫,看到侯卫东出来.就吼道:“疯子,你来说,我要去干话了。” 侯卫东不理他。笑道:“这是政治任务,***不要跑,你不要怕记者,就当平时说话一样,对了,照相的时候不要把你的黄板牙露来。 采访结束,已经是五点半钟。 上车的时候。吴师傅道:“疯子,刚才梁经理打了传呼过来,哪里有电话,我去回一个。”正说着,侯卫东的传呼也使劲地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正是梁必发的留言:“疯子,晚上吃饭。” 侯卫东问道:“梁经理今天有什么事?”吴师傅想了想,道:“可能是他过生日。” 来到了上青林乡大院子,吴师傅去邮政代办点回电话,侯卫东邀请段英道:“既然来了,还是到我的狗窝去看一看。” 段英就跟着上去,在楼梯上,轻声问道:“厕所在哪里?”她在采访石场就想方便了,只是见到石场简陋的女厕所飞舞着无数的绿头苍蝇,便望而止步。 两间屋的寝室实在没有什么好看,段英喝了些水,就出来站在走廊上,此时,段英已把上青林的环境看清楚了,她感慨地道:“卫东。93年没有通公路,我真的不能想象,哪一段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看着侯卫东的眼神就愈发的温柔起来。 吴师傅在楼上喊道:“今天晚上梁经理过生日,请了曾局长、朱局长、刘维几个人,他下了死命今,无论如何要把你拖下来。” 侯卫东和梁必发很是投缘,他也没有矫情地推脱,随着车就朝益杨县奔去。 到了县城,已是七点多了。 侯卫东对段英道:“段英,这么晚了,一起吃饭。” 段英摇头道:“算了,梁经理过生日,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跑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我要先去洗澡。” 侯卫东劝道:“今天也没杨外人,全部都是交通局的人,一把手曾局长也要来,你去认识认识。” 吴师傅也在一旁帮腔道:“段记者,你帮交通局跑了一天,无论如何也要吃顿饭。” 最后一句侯卫东是特意说给段英听的,段英的三弟今年要从岭西省交通学校毕业,这是一所普通的中专院校,毕业后大多分到交通系统,但是分配的地方有好有坏,如果能够认识交通局的领导,也就多了一条路子。 段英是聪明人,她听懂了侯卫东的话,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益杨宾馆里,梁必发将益杨最大的一张桌子包了下来,可以坐二十个人,他为人处事颇为江湖,朋友也是来自五湖四海,但是今天曾招强局长要到场,他就没有请外人,全部是交通局内部人员,包括朱兵、刘维、财务室高科长以及几位工程师,只有侯卫东是一个例外,但是在他修益吴路时,他就看出了侯卫东与曾、朱两人关系不一般,因此特地叫上了侯卫东。 等到侯卫东三人进了屋,梁必发就招手道:“疯子,快过来坐,这是兄弟媳妇吧,好漂亮。”侯卫东连忙介绍道:“这是益杨报社的段英,才从上青林下来,她是我的大学同学。” 曾昭强局长也是益杨的名人,时常出现在电视镜头上,段英进屋以后后,不用侯卫东介绍,她就认出了曾昭强,就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坐稳以后,就简要地汇报了今天的采访情况。 段英口齿利落,长得又妖媚性感,曾昭强对她大有好感,频频点头,他道:“段记者采访工作细致,至于具体工作,你就跟办公室小梁联系。”他又问道:“段记者是什么时候到的报社,报社的美女记者我都熟悉,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段英用手捂着嘴,边笑边说道:“我去年从丝厂调到益杨报社,社里只有陈记者那种才算得上美女记者,我这个丑丫头哪里敢称美女,被别人听到要笑掉大牙的。” 曾昭强兴致很高,笑道:“段记者和陈记者都是大美女,段记者,我以后多发交通局的稿件。每发一篇,奖励三十元,年终一起结算,你看行不行。”他暗道:“能从丝厂调到报社,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看来这个段英也是有关系的。” 段英很女孩气的伸出小手指,“曾局长说话要算数哟。我年底就要来领奖金,来,我们拉个勾。” 在益杨,两个人伸出小手拈拉一下,就是说秸算数不反悔地意曾昭强给给笑着伸出小手拈。两人轻轻拉了一下 曾昭强笑道:“这事就定了。但是,我要一个要求,从今天算半年时间,你至少要为交通局发二十篇稿件。” 侯卫东心道:“难怪许多单位都要在办公室配一个漂亮的女同志,只要有美女在场,气氛就和谐了许多。” 吃完饭,众人就到楼上最大的包间唱歌,这个包间设有一个小型的舞池,梁必发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叫小姐。就特意从工程队叫来几年轻女孩子,曾昭强他们进包间之时,几个女孩子正兴致盎然地唱歌。 唱歌,跳舞、喝啤酒,一派热闹。 曾昭强是舞厅里的明星,段英陪着曾昭强跳了两曲舞,刚停下来之时,工程队一个女孩子就来请曾昭强跳舞,侯卫东就请段英跳舞。段英喝了些酒,脸蛋红扑扑地,她附在侯卫东耳边道:“卫东,我们有一年多没有跳舞了吧?” 侯卫东心道:“你和刘坤谈恋爱,我来找你干什么?”嘴里道:“事情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我又是乡下人,进一城可不容易。”段英叫“卫东”,侯卫东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小佳就叫他卫东,两人有过一次性经历以后,小佳就改口叫‘老公’,这段英叫得如此亲热,他心里加紧跳了数下。 随着音乐,两人慢慢地跳着,段英在心里禁不住拿刘坤和侯卫东进比较:刘坤在府办也混得不错,还被提为综合科副科长,但是,他的一切,和家庭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侯卫东是单枪匹马到益杨打天下,两年多时间,就拥有一个石场,从石场产量来说,效益也不错,一条路修完,随便也能赚个几十万。 闻着侯卫东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段英又想起两人曾经的亲密按触,脸愈发热,心神一荡,就朝前靠了靠,与侯卫东保持着若有若无接触,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两声:“为什么侯卫东的爸爸不是益杨宣部长?”“谁叫我的心太软,真应该和小佳争一争!” 曲散,朱兵请段英跳舞,工程队几个女子都主动邀请刘雄、高科等人,侯卫东就坐在一边喝茶,段英的目光始终膘着侯卫东,“如果那天我们好了,现在情况又是如何,说不定就在山上开石场,当押寨夫了,哎,可惜人生没有假设。” 十一点,一群人还未尽兴,商量着去喝夜啤酒,段英就向曾昭强告辞:“曾局,明天我还要到益吴路段上去采访两个劳动模范,就先走了。”曾昭强哨些醉意了,道:“我们说定了,段记者就是我们的特约记者,年底过来领奖金,现在十一点了,让你的同学送你回家。”朱兵在一旁,就安排道:“吴师傅,你送一趟。”吴师傅就急忙下去开车。 侯卫东和段英刚走出益杨宾馆,在门口迎面遇到刘坤,他提着包征征地看着段英和侯卫东。 侯卫东坤见刘坤脸色不佳,他獭得开腔,继续向前。 段英先发制人,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晃荡。”刘坤脸色难看,膘了侯卫东一眼,道:“我是陪领导陪客人,这是我的工作,你又是陪谁?”段英微怒道:“我给交通局写系列报道,刚刚和交通局曾局长和朱局长吃完饭,难道我就不是工作吗?” 正在这时,吴师傅把车子也开了过来,按了两声喇叭,刘坤跟着李县长,也经常到交通局去,知道这是交通局跑野外的工作车,他脸色缓和下来,主动招呼侯卫东,道:“侯卫东,你们镇长出事了,这下你的机会变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变局(二) color=#0000ff> 七月初,益杨县委对青林镇嫖妓事件做出最终决定:青林镇政府秦飞跃同志由青林镇调至开发区工作;青林镇晃杰同志党内记大过。www.65txt.com随后,青林镇人大主席团召开代表会议,免去秦飞跃镇长职务,免去晃杰副镇长职务。 至于农经站黄站长,则被免去农经站站长和基金会主任一职。 这个事件中,最惨的就是算是晃杰晃胖子,因为石场安全生产事故,他被记了大过,时间不长,又因为嫖妓事件,被免去了副镇长职务,要想东山再起,只怕难上加难。 关于嫖妓一事,晃胖子被捉了现行,只得自认倒霉,秦飞跃最喜欢到望城山庄,和女人睡觉也是常事,但恰恰就是在出事当天,他突然对女人没有了兴趣,非要跑去打麻将,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被公安民警当场捉获。 他至今仍然记得很清楚,一位嘴唇还长着细细绒毛的年轻公安民警,最多不过二十出头,毫不客气用警棍抽打了他的光屁股,虽然只打了二棍,也并不重,但是痛楚却永远留在了晃杰心中,很多天以后,耳边都时常回响着警棍打在屁股上的“啪、啪”声音,他作为副镇长的尊严,被这二棍击得粉碎。 在这一次嫖妓事件中,公安民警在中午时间突查望城山庄,厉害得就如神兵天降一般。晃胖子就怀疑有人从中使坏,目标可能是秦飞跃,而他本人不过远气太差,成了替罪羔羊,至于谁串通公安,用屁股猜都清楚,赵永胜是秦飞跃最大的敌人,也只是书记才有能力调劝公安。 当然,晃杰的所有猜测都拿不上台面。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尽量不与镇上人见面。他抽空到益杨县城去了一趟,找到秦飞跃,请他出面做做工作,最好能换一个工作环境。 秦飞跃和晃胖子是难兄难弟,就拍着胸膛道:“我们两人都被赵永胜害了,这个忙我一定帮,等到开发区成立。争取把你弄到开发区来。” 得到了这个承诺,晃杰就到县医院开了病假条,他原本就有比较严重的脂肪肝,就称治疗肝病,在单位请了长假。 这一次事件也有三个受益者。赵永胜自不必说,成了上青林的绝对权威,粟明原本是镇党委委员,副镇长,如今就暂时主持政府工作,而上青林代办点白春城,被任命为农经站站长,正式下山任职。 七月十日,又一个爱益者浮出水面。 十日一大早。肖部长拾赵永胜打了一个电话,说是经过县委研究,准备给青林镇任命一个镇长助理,此人是县政府综合科副科长,李县长的秘书刘坤。 肖部长在电话里说得很郑重:“文件和人,由我一起送来。”赵永胜和肯部长是老熟人,在电话里打着哈哈,道:“刘坤是什么来头啊,竞然劳你大驾。”肯部长就笑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样安排的意思就不言而嘛,刘坤准备换届时出任副镇长,他是宣传部刘部长的公子,也是组织部柳部长儿媳妇刘莉的弟弟。” 这种干部子弟到乡镇工作,对于一部手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就看如何操作了,赵永胜意味深长地道:“感谢县委领寻对青林镇地重视,将这样的人才放在我这里。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肯兵部长刚刚放下电话。赵永胜办公室电话又响起。 “喂、我是刘杨。”赵永胜连忙道:“刘部长,你好。”刘杨亲切地道:“赵书记,最近要给你添麻烦,县委定了,犬子刘坤要到青林镇来,你是益杨的老书记了,刘坤来了,你一定要严格要求。” 刘坤毕业时23岁,今年也刚满25岁,他现在是青林镇镇长助理,等到换届以后,他就是最年轻的副镇长,他父亲刘杨再三跟他交持,这半年一定要低调,必须要过换届选举这一关,交持了儿子,刘杨又亲自给赵永胜打了电话,让他关照刘坤。 刘坤到青林镇之前在县政府综合科担任副科长一职,按照国务院、省、县、乡的四级体制,县为正处级,县下面的机构为正科级,也就是说,县政府办公室是一个正科级单位,府办下面一般还设有秘书科,综合科等部门,这些部门的头头只是名义上的科长,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科级干部。出任青林镇副镇长,刘坤也就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踏入了领导序列。 乡镇的政治格局,分为本土派和空降兵两种。 所谓本土派,多是招聘干部出身,从最基层一步一步干起,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坐到书记的位置之上,本土派多数都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洞察人情世故,算是本乡本土涌现出来的杰出政治人物,缺点就是长期在一个地方工作,思维容易局限,开创精神不强。 所谓空降兵,多数是在上级机关工作,担任科室职务,然后调到乡镇任职,空降兵多数都有较好的人缘或背景,文化程度较高,缺点就是资历不足,工作经验不够。 秦飞跃和刘坤,就是空降兵的两个典型。 就在青林镇人事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益吴路全面施工,需要大量碎石和片石,因此,上青林山上又开始热闹起来,车如流水,喇叭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侯卫东所有的心思都在狗背弯、英刚和大弯石场之下,每天忙得昏头转向,对于青林政坛的变动很是漠然,刘坤到青林镇报到四天以后,他才知道青林镇多了一个镇长助理刘坤。 刘坤虽然是镇长助理,却接任了晃胖子的全部工作,分管企业、计生,和副镇长没有任何区别。 刘坤任职的消息就如从酒厂打回的原度酒一样,听进耳朵,辣在心头,百般滋味,无从消解。 十四日晚上,当夕阳挂在树梢的时候,侯卫东一个人来到狗背弯石场,此时石场仍然运转,他站在最高的采石台上,享受着山风,俯视着忙碌的人群。 月亮斜拄在半空时,何红富在山下大吼“疯子,下来,今天累了一天,请我喝酒。”侯卫东在山上大吼道“别惹我,我烦。”何红富摇着头,约上林中川找秦大江喝酒去了。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侯卫东头上蒙着些石粉,对着月亮伤感着,最后,被蚊子咬得实在受不了,他才在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回到了上青林小院子。 这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刘坤当官,走阳关道、我赚大钱,过独木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侯卫东和刘坤同寝室四年,作为当年学院的风云人物,他确实没有将平凡的刘坤瞧在眼里,但是毕业以后,一脚踏入社会,他顿时发现社会和学校的情况迥然不同,刘坤在任林渡等人眼中,是益杨政坛新星,是一位值得刻意结交的人物,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侯卫东的直接领导者。 官场以成败论英雄,当不了官,就算是天才,也一样是狗熊,从官场的角度来说,侯卫东是暂时的失败者。 幸好,侯卫东还拥有狗背弯石场和长长的存款,这两样硬硬的东西,给了他深刻的安慰,否则,他的骄傲就要如废纸屑一样被踩在地上,不值一分钱。 由于自尊心作怪,侯卫东就不愿下山,连七月中旬领工资的时候,就让杨新春代领,又由于自尊心作怪,刘坤到青林镇任职的事情,他没有给小佳说,毕竞他想起这事心中就酸溜溜的。 七月十五日晚,小佳打来电话。 “听说刘坤到青林镇任副镇长了?”小佳和段英在十四日通了电话,知道了刘坤任职的事情,凭着对侯卫东的了解,准确地意识到侯卫东一定受到打击,就特意打电话来安慰自己心爱的男人。 侯卫东认其地解释道,“刘坤不是副镇长,是镇长助理。”副镇长是副科级,而镇长助理从本质上来说,还算不了一级班子。 为了照顾侯卫东的自尊心,小佳小心翼翼地劝导道:“刘坤能当上青林镇副镇长,完全是靠父亲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他凭什么进党政机关,更别说当副镇长了。” 这几句话说得侯卫东心坎里去了,他对着话筒狠狠地点了点头,道:“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至理明言。” 小佳又劝道:“刘坤在青林镇当了领导也有好处。有些事情好通融,你可以趁他初来,多多沟通,以后也多了一个为你说话的人。” 侯卫东硬绑绑地道:“他屁股下面吊几砣屎,未必我不清楚。我现在又不求他,何必舔他的屁股肥。“说到这里,他听见电话另一头没有声音,也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就补充道:“小佳,谢谢你关心,如今狗背弯石场太好了,我旱路不通就走水路,当不了官就当从商。“ 小佳就道:“你也不用急,工作两年就当领导的只是极个别,说不定那一天就时来运转,还有一件事,前几天我和双树街道办事处的柳书记在一起吃饭,给他说了你的事,他口头上表示同意接收,我再去做做工作。” 任何事情都随着形势的发展而发生着变化。侯卫东初到青林镇的时候,是一心想在仕途上发展,而仕途遥不可期,婚姻又受挫的时候,他就向陈庆蓉作出了“三年调回沙州“的承诺。 而二年时间过去,狗背弯石场渐入佳境,由于帮着曾昭强、朱兵经营石场,侯卫东和交通局就形成了实质性的战略合作关系,益吴路益杨段的货款,交通局总是按时拨付拾侯卫东,当然这是瞒着上青林众石场的暗中操作。如今侯卫东帐户上已经有了五十多万的现金,这还不包括狗背弯石场和英刚石场已经形成的固定资产。 上青林的石场就是一只会生金蛋的鸡,如果侯卫东调到沙州工作,势必会大大减缓石场的发展,狗背弯石场凝聚着侯卫东的心血,也给他带来了荣耀和实际的利益,对侯卫东来说,离开石场就失去了根基,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他也是这两个月,随着赚钱越来越多,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而远在沙州的小佳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一直在琢磨着调动的事情,侯卫东就陷入两难之境,如果拒绝了小佳的好意,一定会深深刺伤深爱着自己的小佳,可是如果轻易离开了上青林,辛苦创立的事业就会面临着中断或是退步的危险。 他就打算先施一施再说,道:“小佳,沙州户口控制得严,调动更是不容易,我们也急不得,你不要太操心了,操心多了,小心变老。” 小佳有些着急地道:“当初答应三年调回沙州。母亲一直记着这话,如果调不回来,他们肯定要催着我嫁人,虽然他们左右不了我的意志,但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也是一心为了我的幸辐,太伤他们也不好。” 侯卫东就道:“今天益吴路到款情况很好,我手头现金也有五十来万,沙州房价也就八百到一千,我想买一套房子,先把小家建起。” 听说买房子建小家,她心中亦高兴,不过仍然劝道:“石场刚刚起步,需要不断投入,到时候用钱的时候还多。” 侯卫东很有底气地道:“没有关系,一套房子不过十来万,我还付得起。” 小佳就在电话里道:“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我先把话说清楚,不准在外面乱来。” “是,我一定听话。” 小佳又幽幽地道:“我们两地分距,你来乱来我也管不了,只有一个要求,在外面有了女人,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石场进入正规,场合上的应酬也就免不了,侯卫东有时也难免湿脚,面对着小佳的温柔与善良,他就有些气短,连忙转变话题,道:“蒋大力在广东也混得不错,当上了地区经理。”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这才结束通话,放下电话,侯卫东心道:“有钱真好,再也不用看着时间通话了。” 这时,门口传来高乡长地声音,道:“侯大学,明天上午十点,赵永胜和新来的刘助理要到独石村开会,这是刘助理第一次跟独石村班子见面,你和李勇要早点去,把生活安排好。” 第一百零九章 变局(三) color=#0000ff> 赵长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镇长助理刘坤和办公室主任唐树刚坐后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坐小车的规矩,根据领导级别不同,有着微妙的区别:县级领导都是专车,一般都坐在司机背后的那一个座位,俗称的首长座位,秘书则坐在副驾驶。镇乡的领导喜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之上,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乡镇小车少,难免有其他领导和书记、镇长坐同一个车,这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之上,不用和部属挤在一起,就突显了领导的地位。 赵永胜就习惯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之上,小车上山的时候,他微着眼,看着眼前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走。拉着沉重碎石的大车不断擦身而过,带着呼呼的风声。 泥结石路面已经起了不少小凼,按照上青林工作组的建议,上青林公路专门成立了养路段,负责维护公路路面。这笔钱,原本应该由镇政府来开支,秦飞跃走后,虽然粟明暂时主持政府工作,实际上却是由赵永胜将书记、镇长一肩挑,财政压力也就再次直接压在了他的肩上,每个月看着养路段的工资钱和所用的片石和碎石,他就要头痛好久。 痛定思痛,他理清了思路:上青林公路主要是被重车压坏的,而重车是到石场的,所以各个石场应该承担主要修路费用,以及免费提供片石和碎石。 为此,他专门在上青林召开了修路现场会,公路是石场的命脉,必须要维护,否则石场无法生存,因此,侯卫东、秦大江等人对于赵永胜的提议原则上同意,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按受了赵永胜的方案。 上青林公路就有了一支五人养护队,承担了养路任务。由于山上盛产片石和碎石,养路队不缺材料,困此,公路保养得比下青林还要好。虽然重车不断,却基本保持了公路畅通无阻。 这次上山。虽然有几个小凼却无妨大局,赵永股对路面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他回过头对后排的刘坤道:“上青林山上资源丰富,公路通车以后,出现了五个中大型的石场,还有两家媒矿正在开工,你分管企业,要多上山,将企业抓起来,这是全镇工作的牛鼻子。抓好了这方面工作,可以增加镇里收入,又可为老百姓谋利益。” 刘坤踌躇满志地望着不时出现的小石场,他道:“益杨县的交通建设,上青林石场是做了大贡献的,李县长分管交通,曾经多次提到上青林石场,赵书记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抓好企业,促进上青林企业更上一个新台阶。” 秦飞跃、晃杰出事以后。党政办主任唐树刚对提职充满着希望,他是资深党政办主任,是本镇干部中最有希望接任晃杰职务的,谁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刘坤带着降落伞从天而下,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唐树刚自然是很失望,但这是组织决定,他又无可奈何。听到刘坤的表态,他就在心里道:“如果没有一个好爸爸,怎么轮着你来表态。” 在独石村。驻村干部侯卫东、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以及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都来到了会议室,李勇是原来的驻村干部。现在已经改驻尖山村,就由侯卫东一人担任独石村的驻村干部。 在等人时候,杨柄刚就坐在侯卫东身边,他递了一枝烟过去,道:“疯子,狗背山石场还要不要人,我想过来兼个职务。”侯卫东想到要迎按刘坤,心里就不太舒服,他就对杨柄刚道:“以前我让你过来管安全,你坚决不同意,怎么现在就想通了,位置也没有,林中川干得不错,我不可能在狗背弯设两个安全员。” 杨柄刚抚了挠后脑,态度诚恳地道:“当时秦书记石场出了事故,蒋娃被炸成了块块,我被吓倒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同意过来?” “何红富一个月赚那么多钱,家里都买了彩电,他都不怕我怕什么,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日子难过,疯子,你说句实话,到底缺不缺人。” 侯卫东沉吟了一会,道:“狗背山的管理人员有三个了,林中川工作得不错,实在不需要多的人手了.英刚石场的安全员不行,我给曾宪刚说说,让你过去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进了石场,必须按规矩办事。” 狗背山石场是管理最规范的石场,建场以来,还没有出过安全事故,英刚石场则稍稍差一些,却也比秦大江、曾宪刚的石场要好得多,至少开采面是梯形开采,没有那种直上直下的垂直采台。 杨柄刚高兴地道:“这个你放心,我懂得起规矩,我什么时候去,拿多少钱一个月?” “这个都按制度来,你是安全员的职位,就拿安全员的工资。” 侯卫东正在给杨柄刚交持注意事项,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众人就鱼贯出门,迎接领导。 赵永胜从汽车下来,见独石村的村干部和侯卫东都在门口迎接,很满意,他笑着开玩笑,道:“秦大江,怎么晒得跟包公一样?”秦大江嘿嘿一笑,道:“这是没得屁眼法,要找钱维持生话,只得天天去到石场晒太阳。” 他和村干部说笑了几句,表情就郑重起来,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领导,这是镇长助理刘坤,是从县政府办公室综合科调到我们青林镇的,以后分管企业和计划生育工作。” 然后介绍村干部一一给刘坤认识,当介绍到侯卫东时,赵永胜简短地说了一句,“这是驻村干部侯卫东。”刘坤主动伸出手,笑道:“侯卫东,你好,以后要多多支持工作。”侯卫东公事公办地道:“那里,希望刘镇多关心。” 刘绅对赵永股介绍道:“我和侯卫东是大学同学。”赵永股“喔”了一声,道:“侯卫东,你的同学都当上副镇长了。你还要努力哟。 ” 侯卫东心里颇不是味道,更有许多不服气,却无处发泄,就淡淡地笑了笑。 大家坐进了独石村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类似于教室。讲桌位置安了两张桌子,赵永胜居中而坐。刘坤就位于其左,唐树刚位于其右,侯卫东和村里的干部就坐在下首。 “今年的提留统筹农业税。独石村排在第一位,这说明村干部是有战斗力的。”赵永胜充满了自信,说话时还用了几个手势,刘坤低着头,在纸上飞快地记着什么,神情很来严肃,他的头发梳得成三七的偏分,还用了摩丝。很亮很整齐。 侯卫东抽起一根红塔山,无意中吐出一个烟圈,在众多烟雾中袅袅地上升,又在接近屋顶时爆裂,在他的目光中,赵永胜的嘴不断地开开合合,说出地话就如上青林的山蚊子一样,在屋里飞来转去,侯卫东忍不住用手拂了拂脸,似乎这样就能将蚊子赶走。 赵永胜终于讲完了。以后就轮到了刘绅,侯卫东立刻将耳朵立了来,心道:“二年时间,刘坤到底有多大的进步?” “我叫刘坤,以前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经组织安排到青林镇工作,能和大家在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 说到这,刘坤特意停了一下,看了对面的几位村干部。在侯卫东脸上也停了一秒,又道:“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在机关工作,没有在基层工作的经验,在基层工作上,你们都是我的老师,我一定要向在座的各位多学习,希望你们也不吝赐教。” 听了开场白,侯卫东不得不承认,刘坤的开场白很是得体,“这个家伙,确实有了进步。”得出了这个结论,侯卫东心里就有一些失望。讲到最后,刘坤道:“赵书记让我分管计生和企业办,我一定尽心尽力,将分管的事情做好,上青林具有资源优势,通了公路就如虎添翼,我在这里承诺,三年之内,将使上青林企业更上一层楼,使青林镇成为益杨县地工业强镇。“ 最后几句话,将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骄傲与自信表达了出来,却并不张扬。 见面结束,接下来的节目自然就是喝酒吃饭,秦大江搓着手对赵永胜道:“今天家没有泡豆子,吃不成豆花,刘镇是第一次来,我们就到镇里去吃饭。” 赵永胜摆摆手,道:“工作餐不吃馆子,你家堂客的菜弄得好吃,老规矩,吃土鸡,喝梅子酒。 众人就来到了秦大江家里,秦大江原来安排在场镇吃饭,家里没有什么准备,秦大江的老婆就到后山捉了一只鸡,宰了,在炉灶加了几把大柴,用大火一阵猛冲,很快香味就透了出来。 在等待吃饭地间隙,几人就在外面打起了很是流行的双扣,赵永胜和刘坤结成对子,对阵秦大江和江上山。 侯卫东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屋檐下喝着益杨新茶,这种明前茶,虽然名气不大,味道却很实在,喝着茶,侯卫东就品味着刘坤的神情,虽然笑容可掬,却隐隐带着居高临下地神情,这种神情只能意会,侯卫东感受得格外清晰。 一点钟,鸡汤的香气扑鼻而来,上桌前,秦大江堂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赵书记要来,秦大江又不早点说,早点给我说,我就用瓦罐来熬,味道好得多。” 众人就围坐在一起.秦大江的酒量在青林镇属于魁首之类,他今天拿出了大盆的梅子酒,他准备要按照上青林的规矩,将初次上来的刘坤喝倒。 赵永胜是土生土长的地方干部,清楚秦大江的心思,却并不阻止,他也想看看刘坤的酒量以及喝酒时的表现。俗话说:牌品看人品,酒风看作风,话虽糙,却是径过检验地道理,赵永胜深信之。 在他的暗示和纵容之下,独石村诸干部向着刘坤发起了进攻,侯卫东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又不愿让村干部觉得他心胸挟小,也跟着敬了刘坤一杯。 梅子酒是上青林的农家酒,度数不高,估计不到三十度,入口甚淡, 刘坤被村干部围攻一圈以后,感觉有些醉意了,他用手捂着大酒杯,无论秦大江等人巧舌如簧,他也不肯就范。 秦大江举着酒杯,劝道:“上青林的规矩是上山三杯酒,只要是新到上青林,都要这样喝,你才喝了一圈,这是大家敬你的酒,你作为领导,还是要接见我们村干部。” 赵永胜在旁边道:“我来当栽判,刘坤只有一个人,上山三杯酒就免了,他再喝六杯,就算完成了任务。” 秦大江等人就起哄道:“就按照赵书记说的办,我先和刘镇碰一杯。”他端起两杯酒,站起来递给刘坤,刘坤满脸通红,不断地摇头,就是不接。 推辞了许久,秦大江就有些恼怒,道:“我先喝了,随便你喝不喝。”说完一仰脖子就喝了。 刘坤只得喝了。 侯卫东坐在一边,没有发起战争,也没有劝解,他初到上青林之时,曾经数次被抬回寝室,这个记忆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江上山接着又开始敬酒,这一次刘坤坚决不喝了,江上山还是老策略,劝说不下,经直就先喝了。 刘坤端酒杯,左右为难,他就对侯卫东道:“我们同学一场,你帮我喝一杯。” 侯卫东岂肯接招,他道:“这是江主任敬你的酒,我怎么能喝。” 刘坤见侯卫东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心里就道:“侯卫东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干部,叫你喝杯酒,是给你面子。”嘴上道:“侯卫东,耿直点。” 江上山在一旁起哄,道:“刘镇长,我都喝了,你还是要喝。” 刘坤把酒杯放到侯卫东桌前,道:“这杯酒你就帮我喝了,以后还给我。”口气中就带着些不满的意思。 侯卫东并非普通的机关干部.而是具有几十万现金和两个石场的干部老板,和曾昭强、秦飞跃等领导保持着密切关系,底气很足,他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刘坤,端起酒杯对赵永胜道:“赵书记,敬你一杯酒,感谢对独石村的关心。” 赵永胜也不推辞,和侯卫东碰了一杯。 侯卫东喝了酒,道:“我出去方便一下。”放下酒杯,转身就离开了酒席。 第一百一十八章风云突变(二) color=#0000ff size=4> color=#0000ff size=4> 为了不让小佳担心,侯卫东对事实经过做了小小的处理,诸如“检察院的疲劳战术、唐小伟背后的黑拳”这些情节都省略了,尽管听到的是简化版的经过,小佳还是担心得紧,在电话另一头千叮泞万嘱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color=#0000ff size=4> 挂断电话,侯卫东坐在沙发上,闷头想着这一段时间的事情,石场建起之后,他一门心思赚钱,根本或者很少考虑仕途上的事情,可是,最近发生的“曾宪刚被抡劫、自己收检察院找麻烦”这两件事情,让他渐渐认识到: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如果没有当官,或者说没有当大官的背景,就算是有些小钱,也很容易受到各种势力的骚扰,这种势力, 可能是黑社会,也有可能是政府各个部门。 color=#0000ff size=4> 想来想去,侯卫东下定决心,今后要两条腿走路,一条要借用母亲的名义开石场赚钱,另一条就是要渐渐向官场靠拢,寻求政治上的庇护,增加自己的社会地位。 color=#0000ff size=4> 如何能在官场上取得进步,成为摆在侯卫东面前的新课题。 color=#0000ff size=4> 第二天,侯卫东就坐上了出租车,回到了上青林,中午,就在基金会旁边的无包馆子摆了一桌,将秦大江、高乡长以及习昭勇等相关人员请来。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举着酒杯,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一次我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如果没有各位帮忙,我现在可能还在检察院,为了表示感谢,我先饮为敬。” color=#0000ff size=4> 万人签字,是朱兵给秦大江出的点子,由秦大江亲自送到了沙州高志远家里,因此,秦大江也就自认有些功劳,高兴地道:“高志远书记听到疯子被检察院抓了。问请楚情况以后,当场就给县委祝书记打了电话,高书记这位老领导真不错,以后每年过年过节,我们作为家乡人,还是要多去走动走动。” color=#0000ff size=4> 高乡长立刻道:“秦大江这个提议好,有领导为家乡说话,当然是一件好事,今年底,我们好好筹划。” color=#0000ff size=4> 习昭勇与侯卫东情况相似。既是公务人员,也开有石场,他就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问道:“这一次检察院到底找你干什么?” color=#0000ff size=4> “纯粹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交通局财务科科长高建犯了事,检察院查帐,看到上青林石场进出的钱不少,就想来诈我。高建看来问题不少。已经被刑事拘留了,听说贪污受赌的数额巨大,恐怕要掉脑壳。” color=#0000ff size=4> 习昭勇为了石场的材料钱。也曾找高建勾兑过,他托的是公安局二科的熟人,吃了一顿饭,送了二千元钱,唱了歌,耍了小姐,花了接近五千块,而随后到帐的材料款,仍是时断时续,因此,习昭勇特别恨高建,听到高建这个下场,不禁拍手称快,道:“高建心子太黑,我以前就说过他迟早要翻船,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color=#0000ff size=4> 众人就一阵唏嘘。 color=#0000ff size=4> 酒过三巡,桌子上就剩下了酒量最大的侯卫东、秦大江,最后,秦大江也喝高了,舌头在嘴里不听使唤,他神神秘秘地道:“疯子,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你想不想当官,只要你愿意,我们哥们几个就有办法把你弄上去。” color=#0000ff size=4> 秦大江这个想法与侯卫东不谋而合。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光顾了一次检察院,领教了人民专政的力量,就不想再惹麻烦,办事特别小心,四处环顾,看到确实无人,才道:“这事违背选举法,不能乱说,另外找时间说这事。” color=#0000ff size=4> 泰大江喝多了,气势很足,唾液四射地道:“鸡巴个选举法,你不必出面,就让我去给你招呼,老哥在清林镇还是有面子的。” color=#0000ff size=4> “但是我怎样才能当上候选人,我还不太明白。”侯卫东确实不知此事,他到了青林镇以后,从来没有参加过乡镇的换届选举,也没有看过相关资料。 color=#0000ff size=4> 秦大江满不在乎地道:“乡镇人大换届选举开大会的时候,只要代表一人提议十人附议,就可以提入正式侯选人,到时由我来提议,保证让你成为正式候选人。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知道这正是并军突起的好机会,点头道:“明天我们细谈,大江,此事一定要保密。” color=#0000ff size=4> 晚上,侯卫东思来想去,最后下定了决心,要趁着这次选举之机,争取当上副镇长,有了这个台阶,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第二天一早,侯卫东来到秦大江家,道:“选举方面的书,有没有,我看一看,心中还不踏实在。” color=#0000ff size=4> 秦大江东找西翻,找了一本普法手册,正好有换届选举的细则在里面,他仔细看了看,道:“大江还记得昨天所提的事情没有?” color=#0000ff size=4> 素大江将胸口拍得“咚、咚”响,道:“这事你不用出面,交给我,上青林三个村不用做工作,只要我提议,他们一定会投支持票,下青林几个村,我也有好哥们,打声招呼,就搁平了。”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已经想得很成熟了,道:“大江,这样不行,如果上面查起来,很快就要露陷,即使查无实据,对我以后发展也不利,方法一定要巧妙,你可以趁着镇里开会的时候,专门讲讲上青林发展轻过,特意提起修路、办石场的事情,不动声色替我作宣传。但是。千万不能将意图说出来,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更不能有赌选行为。这样才经得起组织调查。” color=#0000ff size=4> 秦大江笑道:“疯子,怎么变得这样小心,你放心,老哥有办法保征不让你受牵连。” color=#0000ff size=4> 秦大江是话动能力很强的支部书记,又以耿直出名,他说的话,很多村干部都要买帐,交持完任务,侯卫东便静观事态发展。 color=#0000ff size=4> 十二月初,曾宪刚也出了院,出院之时,侯卫东特意下山,从沙州学院取过存折和剩下的现金,一齐带到了医院,曾宪刚爆了一只眼睛,就做了一个假眼,为了掩饰假眼,戴了一幅平光眼镜,粗大的汉子初次戴上眼镜,看上去很不协调。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扛量了好几眼,最后忍住没有笑,将存折和现金交给了他。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接过存折,打开看了一眼,就将存折和现金放到贴身处,道:“疯子,这次我遭了难,你帮了大忙。”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打断道:“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这一个月石场运行正常,又有不错地收入,回到山上我把帐目拿给你。” color=#0000ff size=4>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回到家,三个村的干部以及亲朋好友都闻讯而来,支书唐桂元特意杀了一条猪,买了几挂大鞭炮,轰轰烈烈地在曾宪刚院子里放一场。 color=#0000ff size=4> 喝完酒,村里妇女主任又带人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大家这才离开。重回自己的家,却恍如隔世,妻子张兰的身影似乎还在屋里晃来荡去,厨房里似乎还飘来了火锅鱼的香味。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在院子里蹲了许久。 color=#0000ff size=4> 晚上,侯卫东又来到了曾家,曾宪刚正在指挥众人加高围墙。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身体还没有彻底复原,就没有参加劳动,在一旁指点着,见到了侯卫东,便道:“原来地围墙只有一米多高,轻轻一撑能过来,我准备把围墙修到三米五,上面再插了一些玻璃,棒儿客想要翻进来,就没有这么容易。” color=#0000ff size=4> 院子里还挂着一只狗,已经被剥了皮。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恨恨地道:“这条拘没有用,如果那天它叫了两声,我也就有了防备,***,白养了它,晚上我们吃狗肉。” color=#0000ff size=4> 除了修围墙的,还有几个人在收拾偏房。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又道:“石场每天都要有人值班,我收拾一间房子,值班人员就可以睡在里面。”侯卫东理解他的做法,曾家院子是单家独院,多住几个人,相对就安全许多。 color=#0000ff size=4> 晚上,来帮忙的人都围在一起吃狗肉,按照上青林规矩,第一杯酒要大家一起喝,随后才互相敬酒。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把酒杯捂着,道:“我戒酒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他满脸懊悔地道:“那一天晚上如果不喝酒,也不至于睡这样沉死,只要我当时醒着,这几个小子根本进不了屋,只要我沾半滴酒,就是乌龟王八蛋。” color=#0000ff size=4> 他这种情况,大家不好硬劝,而曾宪刚是主人,他不喝酒,席间话也少,这顿酒也就没有多少兴致,狗肉被吃光以后,大家也就散去。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有事,便留了下来,见曾宪刚情绪还算正常,侯卫东就讲了讲这一段时间英刚石场和曾家石场的帐目,帐目简单,半个小时就谈完了,曾宪刚兴致也不大,只是不断点头。 color=#0000ff size=4> 讲完之后,曾宪刚突然问道:“疯子,帐目问题先不说,问你一个事,听说检察院找了你的麻烦。你被关了两天?” color=#0000ff size=4> “有这事,前一段时间你一直在住院,就没有给你说。”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从来没有笑过,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听了事情经过,他想了想,又问道:“马上要换届选举了,你有没有想法?”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正想说这事,见他主动提起。反而试探了一下。“我不是候选人,有什么办法?” color=#0000ff size=4> “那不一定,上一次选举。晃胖子只比黄主任多七票,当时如果黄主任做做工作,就完全可能当选,我去暗中联络一下其他村。选举的时候突然将你提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就说实话道:“这一次被检察院弄进去。我才明过来,在青林镇,或者说是在益杨县。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政治地位,否则棒儿客可以来枪,公安、检察等部门也随时可以来找麻烦。” color=#0000ff size=4>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道:“就这样说定了,我给你作工作,到时由代表小组提议,将你选上去。” color=#0000ff size=4> 侯卫东强调到,“做工作可以,但不能花钱,否则性质就变了。” color=#0000ff size=4> 分手之时,侯卫东握了握曾宪刚的手,道:“节哀顺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有你儿子的事情,要多找点时间陪他,如果实在不行,到沙州或是岭西省的大医院去看。” color=#0000ff size=4> 曾宪刚也不说话,只是点头,使劲握着侯卫东的手。 color=#0000ff size=4> 转眼间,就到了换届选举的日子,秦大江肩负着侯卫东的使命,不声不响地做着工作,他当了多年的支部书记,很有些工作方法,并不直接拉票,只是逮着机会就讲侯卫东在上青林公路中所作的贡献,以及如何带动上青林企业发展。 color=#0000ff size=4> 而曾宪刚则是守抹待兔,这一段时间,陆续有关系好的村干部来看他,他就实事求是讲侯卫东的好处,从修公路开始,一直讲到受伤住院期间,种种小事,讲得细致入微。 color=#0000ff size=4> 由于所说全部是事实,也不需要秦大江和曾宪刚编造,讲者不费力,听者也不觉得唐突。 color=#0000ff size=4> 书记赵永胜和镇长秦飞跃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双方都在暗中拉拢各村干部,秦飞跃走了以后,赵永胜一人独大,在青林政府成了绝对权威,这就让赵永胜的警惕开始下降,他认为选举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当宣传部刘部长打电话询问此事刘坤选举之事时,他也就在电话上打了包票。 color=#0000ff size=4> 十二月中旬,公布了侯选人名单: color=#0000ff size=4> 镇长实行等额选,候选人是粟明。 color=#0000ff size=4> 副镇长实行差额选,候选人四选三。 color=#0000ff size=4> 分别是钟端华、刘绅、唐树刚和李辉,钟端华是原来的党委委员、武装部长,这次被调整为副镇长,他群众基础好,又是青林老领导,该没有多大问题; color=#0000ff size=4> 刘坤是镇长助理,是县府办下来的,也是这次选举的重点确保对象,到了青林镇以后,他一直低调为人,工作中规中矩,赵永胜下村都要带着他,就是为了提高其知名度; color=#0000ff size=4> 唐树刚原是党政办主任,这次能进入内定名单,纯属运气好,青林镇政府的领导职能一直是一正二副,这次选举前,由于工作需要,县委下文增加了部分乡镇的领导职数,青林镇政府的领导职能就变成了一正三副,唐树则幸运的被列入了副镇长候选人。 color=#0000ff size=4> 而计生办的李辉,只是一般工作人员,资历一般,放在这里,主要是用来做差额选举的。 color=#0000ff size=4> 十二月十九日,青林镇人代会正式召开,因为有选举任务,镇里就特别重视这一次人代会,专门租用了两个客车,一辆客车到上青林接镇人大代表,一辆客车到下青林各村接镇人大代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