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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金领》 第九十五章 小别胜新婚 虽然只有一万台的订单，杨恒他们还是有点消化不了，这次展销会，他们零售一共卖掉了一千三百台录像机，是这次展销会的第二名，仅次于熊猫电子，而订单却只得到了两万台，无锡代理商的一万台，沈文峰的一万台，其它基本上就没有了，订单不行，主要原因就是代理价格谈不拢，另一方面，代理商大多是有垄断性质，你和这个代理商签了约，那至少同一个城市内你就不能和别的代理商签约，选择面其实很窄，杨恒连德意电器二十万台的合同都放弃了，别的小代理商他就更不会答应，事实上最后一天，他还有三个一次性的代理机会可以谈成，大约有五千台的订单，价格也是1000元，但都是春节要货，他的产量达不到，只好放弃了。 不过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汉唐电机在金陵市场上的开拓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市场定位和文化品牌完全符合金陵的历史底蕴，得到了金陵市民的认同，金陵电视台广告打出后，六大商场几乎是以每天一百台的速度卖出，这还是展销会刚刚结束的淡季，到春节前的一月份会更加火爆，他们在金陵的二千台库存肯定是不够了。 而他们在徐楚的库存还有四千台，加上从飞马厂买来的八千台，也就是一万二千台，那至少还有一万三千台的缺口，两个月时间生产一万三千台录像机，这对汉唐公司来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了。 杨恒回到徐楚的当天，便立刻召集中层干部开会，讨论如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首先是暂时停止随身听的生产，随身听有存货，其次就是加班，这是他们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本来杨恒还想到让飞马厂代工，但郑光辉却告诉他，因为春节后将正式合资，飞马厂已经停产，由财政局、税务局、电子局组成的联合审计组即将进驻工厂进行清产核资，代工是不可能了。 这样，杨恒也只能考虑加班，在会议上郑光辉当场提出了一个方案，由于可以得到飞马厂的两百名熟练员工，那么生产车间就可以暂时实行三班制，保证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产量可以增加一倍，达到每月六千台，再加上休日不停，这样到年底时，便可以生产出一万四千台录像机。 这是唯一的可行性方案，为了激励员工的士气，杨恒当场决定，只要能完成一万四千台的任务，除了正常的补贴和加班费外，他将在年底多发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 消息传出，整个公司都欢腾起来，公司获得了发展，员工的工资福利也同样水涨船高，这让每一个员工都笑逐颜开，这一刻，他们对未来、对生活都充满了信心。 ........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杨恒和郑光辉还留在会议室里，杨恒有一些重大决定还想听一听郑光辉的意见。 “我想让梅胜军去一趟广东。”沉默片刻，杨恒笑了笑道。 郑光辉知道，这必然是因为自己和梅胜军闹矛盾的事情，就在昨天吃午饭时，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梅胜军动手了，把郑光辉打翻在地，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尖锐了，必须要立即解决，否则会严重影响到生产。 郑光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和他私人之间没有恩怨，主要是我制定的一些制度他无法接受。” 杨恒点点头道：“如果是私人恩怨就好办了，关键就是你们的经营理念不同，你负责生产，他负责制造，生产和制造如果不能衔接，我的汉唐公司就得关门，不过我让他去广东考察却不是为了避开你们的矛盾，我想让他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生产线转让” 郑光辉一怔，连忙问道：“难道你准备要扩大规模了吗？” “没错！”杨恒肃然说道：“这次金陵展销会让我感觉到录像机市场开始兴起了，这是一次机遇，但这次机会非常短暂，可能只有三五年之间，如果我们抓住了，我们汉唐公司将会飞跃发展，闯入另一个层次，可如果我们优柔寡断，迟疑不决，一旦三五年后国内市场饱和，打起价格战，或者欧美国家的新技术产品推出，那我们就再没有转型的机会了，最后只能惨淡收场，所以我准备赌这一把。”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资金可能不足，今年我们销量大概有三万台，加上随身听的利润，我们一共有两百万利润左右，而且就算两百万利润全部用来买生产线，我们也没有场地了。” 杨恒却摇摇头道：“你现在还只在一念之间，可是我已经整整考虑了半个月，资金不足我们可以向银行借，我有关系，可以不用担保，而且这一次我想做大，买大型生产线，要年产二十万台录像机，如果厂房不够，我们可租，我希望在明天春天时就能实现这个愿望，那时我们不仅要在本省市场上打开销路，而且要进军整个华东市场，二十万台录像机只占华东市场的十几分之一，如何可能，还可以走出口之路，老郑，这个方案我反复考虑过，我觉得应该可行。” “你是总经理，既然做出决定，那我是绝对服从。” 杨恒看了他一眼，便语重心长道：“老郑，你搞制度化、标准化我赞成，但我不赞成搞一言堂，如果我的决策是错误的，而大家都不反对，那可能就会毁了整个公司，同样，职工有意见、有建议，就算不能顶撞上司，那至少也应该有一个给他们提出来的渠道，而不能以绝对服从为理由，扼杀职工不满和好的建议，这样以后会出事的，小则会出废品不良品，大则会聚众示威。” 郑光辉脸一红，他明白杨恒所指，不由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把这件事情做好，再搞标准化、制度化，我相信梅胜军也会让一步，明天上午，我还会召集公司的高中层开会，一起再好好讨论一下融资扩厂的方案，现在下班了，先回去吧！明天就要开始有得忙了。” ........ 昨天杨恒已经打过电话回家，林静宜知道他今天要回来，正好她下午没课，她特地请了半天假，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当然，林静宜也悄悄打扮了一番，准备迎接她渴盼已久的夜晚。 “静宜、小倩，我回来了！”楼梯口传来了杨恒喜悦的声音，林静宜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她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杨叔叔回来了！” 小倩一阵风似地冲房间里冲出来，她打开门便激动地问道：“杨叔叔，给我买什么好东西了？” “有！”杨恒笑着把一个新书包递给她，“你期待已久的。” 他看着小倩欢喜地打量粉红色书包，又忍不住提醒道：“再看看里面。” 小倩欢喜无限，她打开了书包，眼睛顿时亮了，一样样数道：“哇！128色水彩笔、卡通写生板、水晶发卡。” 忽然，她一下子尖叫起来：“还有米妮，我的米妮！” 她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米妮玩具，紧紧把她抱在怀中，一种狂喜之情出现在脸上，大喊道：“妈妈！杨叔叔给我买到米妮了。” 她飞快向自己房中跑去，可跑到一半，她又跑回来抱住正在换鞋的杨恒的脖子，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叔叔！” 杨恒没站稳，险些摔倒，一抬头，却见姿容俏丽的林静宜站在厨房门口，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心中一热，站起身大步向她走去，林静宜见他目光炽热，心中不由一阵慌乱，羞涩地低下了头。 杨恒把她拥进厨房，轻轻把她的脸抬起来，低声道：“想我吗？” 林静宜点点头，她环搂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声道：“吻我！” 杨恒一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香唇，手放肆地伸进了她的内衣里，林静宜迷醉在他的爱抚之中，忽然，客厅那边传来小倩的声音，“妈妈，我现在可以用水彩笔吗？” 两人吓得连忙分开，林静宜转过头大声道：“先做作业，做完作业可以用。” “好的！”小倩房间里没有了声响。 林静宜又搂住自己男人的脖子，有点撒娇地问道：“你给她买了那么多礼物，那我的呢？” “忘不了你。”杨恒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他把钻戒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林静宜心中一阵甜蜜，她喜欢地看了看戒指，问道：“这个戒指多少钱？” “你猜猜？” “我猜一千元。” 杨恒摇了摇头，笑道：“再加个零。” 林静宜一声惊呼，她眉头一皱，低声埋怨他道：“你怎么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是我的心意，我只问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林静宜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给我买的任何东西我都喜欢。” “那好，我还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杨恒笑着从内口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袋子，笑道：“这可是世界品牌，在最顶级的商场买的，本来包装很漂亮，我怕小倩看见，所以把包装扔掉了。” “这是什么？”林静宜好奇地接过小袋子，她开袋子，向里面看了看，脸顿时羞得通红，袋子里竟是两条极小极窄极性感的内裤，一条黑色蕾丝边，一边粉色的半透明，还有两件同样款式的胸罩。 “我不要穿这种内裤，你快扔掉！”林静宜羞不可抑道。 “要的！要的！现在都流行穿这个，你快去穿给我看看。”杨恒涎着脸便把她向卧室里推。 林静宜无奈，只得把它们收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要穿也是晚上穿，现在我们先吃饭。” “那好，晚上你一定要穿给我看。” ........ 吃完晚饭，小倩去画画了，杨恒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香气扑鼻的咖啡，一边望着正忙碌收拾碗筷的林静宜，心里充满了悠闲和安逸，回家的感觉让心中无比宁静，他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经历金陵纷乱的商战后，回到这里，他就仿佛是一条远航后刚刚回到港湾的帆船。 这时，他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杨恒把咖啡放下，从旁边桌上取过电话，他愣了一下，竟然是从金陵打来的，号码很熟，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文敏的电话。 “文姐，是你吗？”他接通电话，慢慢走到窗前。 “小杨，你现在还在金陵吗？”电话里传来了文敏糯糯的声音。 “我今天已经回徐楚了，现在在家里。” 沉默了一下，文敏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沈文峰的事，我还以为你们谈成了，所以没问，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们没有谈成，你应该告诉我。” “文姐，是我拒绝了他，主要是价格上谈不拢，但最后他还是给了我一万台的订单，已经不错了。” “小杨，你不知道，我帮了他大忙，要不是我，他偷税至少要罚几百万，他答应过我要无条件帮你，他怎么能这样？” “真的谢谢文姐。”杨恒有些感动，他连忙道：“这件事文姐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还有别的路可走。” “不行！我不能这样便宜了他，我会去找他，你就等我消息。” “文姐，你听我说！”但电话已经挂了，杨恒有些无奈，就算沈文再给他两万台订单又怎么样，他根本就做不了，还有他那些苛刻的代理条件，和他的战略发展不符。 “阿杨，是谁打来的电话？”林静宜在他身后问道。 “文敏，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就是我在海南帮我的那个大姐，她已经调回金陵了。” “这次你们在金陵见面了吗？” “见面了！”杨恒轻轻搂住她的腰笑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见面，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她的初恋情人，居然等了她十一年。” “这是她的幸福。” 林静宜低低叹了口气，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杨恒道：“你知道吗？我也等了你十一年。” “我知道，你还会等我一辈子。” ........ 夜里，杨恒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已经关灯了，林静宜穿着睡衣刚刚从小倩的房里出来。 “她睡了吗？”杨恒小声问道。 “睡了，还抱着你给她买的玩具呢！” 两人相拥走进卧室，门轻轻锁上了，门隙透着灯光，隐隐传来里面的嗔言笑语声。 “胸罩我很喜欢，可这个内裤太小了。” “小一点才性感，来！走几步我看看。” ...... “性感吗？” “太美了，受不了，再扭一下臀，对！对！就是这样，我喜欢，静宜，让我摸摸。” ...... 灯光熄灭了，房间里传来重重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呻吟。 “静宜，我想你！” “老公，我也想你......啊，我的天啦！” ...... “舒服吗？” “舒服到骨子里了，老公，再用劲.....我还要！”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月光从窗帘顶部洒下，将房间里铺上了一层银色。 大床上，林静宜像猫一样的伏在杨恒身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在她光洁细腻的后背，她美眸轻闭，静静地回味着刚才那种销魂的滋味。 过了一会儿，林静宜美眸微睁，见杨恒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月光，她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说服你去金陵。” 林静宜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要去金陵吗？” 杨恒点了点头道：“我感觉自己在徐楚的时间不会太长了，随着公司扩大，总部肯定会要迁走，徐楚市的消息比较闭塞，人才也相对不足，不适合作为一个消费电子公司的总部，我初步的想法是把总部迁到金陵，因为是本省，很多骨干员工都可以带走，可我一定要带走的是你。” 杨恒低下头，凝视着她，“我们有过百年之约，无论我到哪里？你都应该在我身边。” 虽然林静宜坚决不肯和杨恒去领证，但事实上她认为自己已经是杨恒的妻子了，在落凤岗的那天晚上，他们已经有了百年之约，只是她不愿意成为杨恒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法律并不能维系婚姻的永恒，它仅仅只是保护夫妻财产公平的一种契约，真正能维系婚姻长久的是岁月，是无数个平平淡淡日子里积累起来的亲情。 林静宜默默点了点头，她抚摸着杨恒略略长出的胡刺，痴情地说道：“我会跟你去金陵，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你再给了一点时间好吗？小倩已经五年级了，再过一年半，她小学毕业，那时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阿杨，好吗？” 杨恒紧紧把她抱住，“好的，我也会努力奋斗，早一天攒足小倩的看病钱。” “阿杨.....”泪水从林静宜美丽的眼中涌了出来。 .......... --＆网--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网--！; 第九十六章 张九炎的妻子 更多精彩，杨恒便召开了公司的中高层会议，除了郑光辉和三个部长外，财务科长的李博文、劳资科长蒋丽、计划科长乔云等人也同时出席了会议 杨恒实际上是在宣布决定了，使他把原计划的商议改成决定的原因，是上班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沈文峰打来，他出乎意料地接受了杨恒1000元的底价，给了他一年期的一次性代理合同，也就是在93年，他负责替杨恒包销十万台录像机，没有阶段降价，也没有买断汉唐公司的销售权和商标权，事实上这就是熊猫、长城等大品牌的待遇，但沈文峰也提出了唯一的条件，那就是这一年内，汉唐公司不能涉足gd、fj、gx和hain市场，也不能给在这四个省做意的其他代理商“”最全文字手打 杨恒在汽车进公司的一刹那和沈文峰达成了口头协议，杨恒知道，这是文敏起作用了 十万台录像机的合同，这足以使杨恒做出了一言堂的决定，会议上，杨恒给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静默了五秒钟，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欢腾，随即，这欢腾就仿佛最迅猛的感冒病毒，瞬间传染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欢腾再传染到车间，整个汉唐公司都沸腾了，三挂十几米长的鞭炮从楼顶垂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厂区，整个汉唐公司笼罩在一片硝烟白雾之中百度搜索“” 最章节 会议上，杨恒做出了决定，贷款购买的大型产线，由梅胜军带领两名技术人员赴gd购买设备，下午，梅胜军三人便踏上了前往gd的旅程，而童则赶赴s市，和沈文峰签订正式合同 做出了购买设备的决定，下一步杨恒就要考虑贷款了，贷款他当然是要找张九炎，现在就是要用到张九炎这把牛刀的时候了，杨恒立刻给张九炎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秘书接的，秘书张九炎今天有事没有来上班，杨恒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张九炎的移动电话 不料，接电话的是一个人，是个中年人的声音，“请问找谁？” 杨恒第一个反应就是电话打错了，但他了屏幕，确实是储存在电话里的张九炎的名字，没错他便问道：“请问这是张主任的电话吗？” “是的，你是谁？” 杨恒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把电话给张九炎，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是张主任的朋友，我姓杨，请问张主任在吗？” “老张不在家，电话忘带了，等他回来我给你转达，你姓杨对老张知道你吗？” 忽然，对方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你就是汉唐公司的杨恒” “阿姨，我是”杨恒也知道她是谁了 “杨恒，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现在吗？” “对现在”对面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周淑华年纪约五十岁左右，她的父亲就是这个省的前任副省长，而张九炎的父亲是作协副主席，两人的婚姻也是由父母之命撮合而成，在一起活的二十几年里，他们的命运也屡遭坎坷，他们也曾经被各自的家庭所牵连，一个做了工人，一个被下放农村再改造，但随着家庭荣耀的恢复，他们的命运也一起走上了上升之路，张九炎72年返城后直接进了徐楚市革委会，而周淑华也进了市工行，随着周淑华父亲的一步步走高，张九炎也一步步被提拔，最终当上了计委副主任，今年又被提拔为计委主任，而周淑华也调到农行做了副行长 现在他们一对儿长大成人，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周淑华也渐渐进入了她人的收获期，可就在这时，中秋之夜的一次邂逅，拉出了她人的一场噩梦 自从儿子杨恒和丈夫长得极像后，她的心中便种下了一颗种子，而疑心就是使这颗种子发芽的土壤和水份，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杨恒为什么会在夜里带墨镜，他可是开车，就算是像儿的那种扮酷也不可能，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刻意隐藏什么？相貌，和丈夫长的极像的相貌他想隐瞒的只能是这个 还有那个孩子叫丈夫张伯伯，而丈夫又淡然杨恒只是找他办事的普通人，这里面也有矛盾，疑心越来越重的周淑华便通过工商局的熟人找到了杨恒的身份证复印件，尽管身份证上的照片很模糊，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丈夫年轻时的影子，出于1970年2月的旧丰县，一个叫落凤村的村庄，而那段时间，丈夫就在相邻的泥池县，她继而发现落凤村距离丈夫当时插队的那个乡竟仅仅只隔二十几里 这时，周淑华猛地想起了那一年发的一件事情，那年春天她听到一个传闻，一个b市知青很喜欢自己的丈夫，她刚开始很疑心，但丈夫每次回城的恩爱使她渐渐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传，很快她又怀上儿，她的全部心思都投在儿身上了，可就在儿出后不，丈夫却忽然少了一根指头，丈夫告诉她是意外事故，她也相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往事便渐渐尘封在岁月的角落之中 但杨恒出现使这段被尘封的往事又被翻了出来，周淑华开始不露声色地搜寻证据，她去了一趟落凤村，得到了杨恒是杨老汉养子的确切消息，但这还不够，直到丈夫出差不在家的一天晚上，周淑华从丈夫书房橱柜的夹板里找到了一件陈旧的棉被和一封信，一封他丈夫写于1971年4月5日的信：‘吾子张恒，一岁两个月，求君恩养，来世张九炎衔环结草相报’ 周淑华的天塌下来了，张九炎也供认不讳，原原地向她合盘托出当年发的一切，随即，家庭风暴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从她的撕咬、她的唾骂、她的痛哭到他的哀求，彼此间的冷战，周淑华度过了一段她命中最煎熬的日子，最后她原谅了丈夫，但她也决不能接受杨恒进入她的家庭，但让她略略松口气的是，似乎杨恒也不愿意进入这个家 今天，省委组织部的人把丈夫叫去了宾馆，周淑华也异常紧张，她知道，这是决定丈夫命运前途的时候了，她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等候丈夫的消息，但她却等来了杨恒的电话 门铃响了，周淑华平静地开了门，她已经从窗子上到了从车里走出的杨恒 “您就是周阿姨我是杨”门口出现了杨恒灿烂的笑容 周淑华神情复杂地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请进” 这是杨恒第一次走进张九炎的家，这是一栋单体别墅，分楼上楼下两层，着张九炎一家四口，客厅很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窗，飘逸的窗帘，大门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幅猛虎上山图，大气奔放，虎势咆哮，得出是名家手笔，而四周墙上则挂带镜框的山水写意图，又显得宁静而雅致，楼梯是在右下角，楼梯的墙上挂着长长的一排照片，一直延续到二楼，都是儿子和儿的成长历程，得出这家主人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 而客厅的家具也十分古典高雅，一套正宗的仿明红木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和窗外的绿树花木相映衬托，使人仿佛置身于古典园林的世界 周淑华非常客气地请杨恒到客厅坐下，又对正在打扫卫的阿姨道：“刘姐，你去买点菜” 她把阿姨打发走了，给杨恒倒了杯茶，又拿来一盒招待客人的烟，笑着递给杨恒道：“杨，抽烟” “谢谢阿姨，我不抽” 杨恒迅打量了一眼周淑华，发现她比上次似乎瘦了很多，不过那天是晚上，或许没有清楚，杨恒对周淑华一直就有一种淡淡的同情，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的受害者 “杨，你的公司怎么样？我们多同事都买了你们的录像机，应该不错” “谢谢阿姨关心，公司发展顺利，我昨天刚刚从金陵参加展销会回来，拿到了两万台春节订单，这样，公司第一年就能盈利了” 周淑华笑了，这个孩子很诚实，其实她对杨恒身是不反感，她反感的是杨恒的身份，她点点头道：“是的你的眼光很准，到了录像机这个刚刚兴起的市场，而且我听老张你很有闯劲，我那儿子没出息，就只能依靠他父亲” “阿姨快别这样，我是没有依靠，被逼出来的，假如我也有个能依靠的爸爸，不定我还不如张大哥” 杨恒有意无意地点到了核心的问题，周淑华忽然沉默了，她望着桌上的茶杯，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杨恒也没有话，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异常凝重 “你知道今天老张为什么没有上班吗？”周淑华终于开口了，语气一反刚才的热情，变得冷淡起来 “我不知道，我上午打了电话，秘书只张主任请假了，没什么原因” 杨恒把‘张主任’三个字刻意咬重了几分，似乎在告诉周淑华，张九炎对于他不过就是张主任而已 周淑华听懂了杨恒的言外之意，这个伙子还算知趣，有自知自明，不像某些死缠烂打的牛皮糖，缠父要这要那，她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后面的话就不了，有些话必须要放在台面上清楚 “杨，有些事情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我就不明了，我告诉你，今天老张是被省委组织部的人请去宾馆面谈了，来了一位副部长和一位处长，头衔都很大，省委组织部对老张已经考察了大半年，今天就要出结论了，或许你不在官场，不懂得名誉的重要，越是高官，名誉就越重要，可以决定着他们的政治命，这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的传统，所以老张的名誉也是至关重要，而他一清白，唯一的一个污点就在二十二年前犯下，你懂我的意思” 杨恒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自己被别人称为污点，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露，只是淡淡一笑道：“阿姨，你要我做什么，你就明” “那我就明了”周淑华很果断地道：“你们关系是铁的事实，我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但我希望淡化处理，除了现在的知情者，你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老张和你关系，而且你要尽可能少地和老张接触，避免别人出你们的相貌相似，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自私的人，你的一些合理要求，我也会让老张尽量满足你，但有一点，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一定先告诉我，我去和老张谈，你不能直接去找老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我理解，我也是这么做的，阿姨，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叫杨恒，这一辈子都会叫杨恒，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你放心我不会扰乱你们的家庭” 周淑华默默注视着杨恒，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她是过来人，她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自尊，也能理解他对养父的恩情，她点点头笑道：“今天我们谈得很愉快，实话，过了我的期望” 她把这件事放下了，又恢复了主人的客气，“杨，今天你找老张有事吗？” “是这样，我公司想贷款，但我们公司的抵押不够，就想请张主任帮帮忙” “贷款？”周淑华轻松的笑了笑，“你们想贷多少？” 杨恒从她轻松的表情里到了希望，他连忙道：“我也不知道需要贷多少，我们主要想买设备，还要租厂房，以及一些流动资金，大概一两千万左右” “如果不过五千万，就不用去麻烦老张了，我就可以帮你办妥，而且只要是你买设备厂房之类，那就可以直接用它来做抵押，不需要你另外找担保，这件事你就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杨恒大喜，连忙起身感谢，这时，电话忽然响了，周淑华接起电话，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继而出现一种异常激动的表情，“我知道了，老张，祝贺你” 她挂上电话，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对杨恒道：“老张被提拔为金陵市副市长兼金陵计委主任” . 第九十七章 人情薄如纸（二合一） 尽管周淑华不允许杨恒单独和张九炎，但就在杨恒拜访周淑华的第二天，张九炎却意外地上门了，刚上班没多久，一辆黑se的奥迪停在了离汉唐公司约100米外的一条弄堂里，张九炎下了车，他穿着一件极为平常的夹克，就像散步似的慢慢来到了汉唐公司的大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白se的厂房，他去年来过，那时电子五厂的破产事件正闹得沸沸扬扬，而此刻，去年冷清破败的厂房已经清扫一新，显示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象，使张九炎也无限感慨，从游行闹事的刺头到与公司同甘共苦的创业者，竟只有一线之隔。.. 事实上，前天他和几个市领导开会时也谈到了这家年轻的汉唐公司，起因当然是在省会举办的音像电器展销会上，来自徐楚市的汉唐公司一炮走火，金陵市经委特地来函祝贺，市里这才注意到这家刚刚成立不久的民营小公司，但张九炎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建议市里暂时不要过度关注它，让它按照自己的轨迹发展，将来可以把它作为徐楚市民营企业发展的样本。 “请问你找谁？”看大门的老徐很有礼貌地叫住了张九炎，老徐就是杨恒第一次来看厂房的那个退休老工人，他当年也是电子五厂的第一批工人，经历了电子五厂的发展、兴盛到最后衰落，又到今天的涅槃重生，虽然名字已经改为汉唐公司，但在他眼里，人还是原来的人，厂房还是原来的厂房，汉唐就是电子五厂。.. 老徐的问话打断了张九炎的感慨，他点头笑了笑道：“我是你们杨总的朋友，我姓张，在计委工作，找他有事，麻烦帮我通报一下。” 老徐忽然认出了张九炎，去年一群zhengfu官员来厂里视察，好像这个人就是当时的那个领导，“好！你稍等片刻。” 门房慌忙打电话到楼上，“杨总，有个计委的张先生找你。” 片刻，杨恒飞快地从楼上跑下来，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一件事，昨天他与周淑华会面的事，周淑华肯定没有告诉张九炎。 “很抱歉，没有事先打电话给你。”张九炎笑了笑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可以吧！” “没关系，我们到楼上去谈。” 对张九炎，杨恒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在外人面前，他可以称为伯父，但他们两人相处时，称呼就成了一件很尴尬地事情。 “杨恒，听说你们在这次金陵的展销会上干得不错，连金陵市经委都发函来祝贺了。” “这次金陵的收获主要得益于录像机市场的兴起，另外，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运气这个词我是不赞成，你们的录像机如果没有过硬的品质，给你再多的运气你也打不开金陵市场，不过我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品质和信誉，厚积薄发，慢慢积累品牌的美誉度，这对你们的长期发展很重要，怎么说呢？就像茅台一样，你喝了一杯感觉口感很差，你肯定不会骂茅台，而是会骂那个造假酒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张九炎说得很有道理，两人来到四楼的会议室，此时正是汉唐公司的大生产时期，所有的人都异常忙碌，大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财务人员，中层干部都全部下了车间，连蒋小丽也去联系盒饭公司了。 “给客人倒杯茶。”杨恒吩咐梅小娟一声，便带张九炎进了会议室。 张九炎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下个月我就要调到金陵去了，任金陵市副市长兼计委主任。” 张九炎见杨恒表情平静，不由一怔道：“你已经知道了？” 杨恒点了点头，“你打电话告诉周阿姨时，我就在旁边。” 张九炎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们谈得很愉快，而且我准备贷款之事，她也帮我解决了，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通情达理？’张九炎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地笑意，他心里很清楚，杨恒根本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他当然和周淑华会谈得愉快，周淑华也当然会对他通情达。 “我想问问你，你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你是否打算一直在徐楚发展？” 杨恒的心动了一下，他听出了张九炎的言外之意，他是在问自己是否也要去金陵？但对于张九炎，这里面就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自己去金陵，二是希望自己不要去金陵，杨恒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已经有了一些城府了，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诚恳地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也替你想过，徐楚虽然不能和金陵、s市比，但你在这里还是有好处，主要它的民营经济不发达，你的汉唐公司容易出头，现在市领导已经注意你们汉唐公司了，只要再做几年，声望再高一点，我估计你就能补选进市政协或者市人大，有了这块牌子，你就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上层人物，触角伸到省里甚至b市都有可能，这对你的企业发展壮大将会极为有利，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徐楚重工业发达，你所需要的人才会很匮乏，而且你也很难从大城市引进人才，另外信息也比较闭塞，这对需要大量信息的消费电子行业很不利，所以有利有弊，还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张九炎很老到，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杨恒，自己其实并不能帮助他什么，而是含蓄地告诉杨恒，在徐楚市，他能进入政协或人大镀层金，可在金陵办不到，说白了，还是得靠自己，这就是他今天来找杨恒的真正原因，就是告诉他：‘我要当金陵副市长了，你想去金陵也随你，但你不要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张九炎是个老工人，或许他会拼命补偿自己的过失，向天下人承认他犯下的罪恶，可是张九炎不是，他已经一跃成为了zhengfu高官，他才五十岁，凭他岳父在官场的人脉，他以后还会继续向上走，成为省长都有可能，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拆除杨恒这颗会影响到他政治生命的炸弹，在权力面前，尤其是在巨大的权力面前，亲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杨恒的心里有些伤感，他已经明白了张九炎此来的目的，其实自己应该想得到的，在厂房一事上就已经领教过张九炎的暧昧了，更深一步说，如果他是有情有意的男人，当年他就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了，一根断指换不来二十年的亲情之断，人情薄如纸，他当金陵副市长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杨恒忽然想到了落凤岗上那座孤零零地坟茔，他不由淡淡一笑道：“我在落凤岗上就已经说过了，我叫杨恒，这一辈子都叫杨恒，将来我的儿子也会姓杨。” ........ 第九十七章再见卢雪飞 张九炎的来访，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古井，荡起几圈涟漪后，很快便平静如旧，时间渐渐到了十一月末，经过一个月的满负荷生产，汉唐公司十一月竟生产出八千台录像，比预想整整多出一千台，尽管如此，他们的库存还是异常紧张，原因是在于金陵的销量上升，从十月份的每天一百台跃增到了十一月的平均每天二百五十台，而且越到年底销售量就越大。(全文字更新最快) 从现在看来，到chun节前，仅金陵市场就要卖出近两万台录像机，而他们只预计了四千台，在无可奈何之下，杨恒又给沈文峰打了两次电话，请求将他chun节前需要的一万台录像调到chun节后，沈文峰最后答应了他的要求，使杨恒几乎要绷断的弦蓦地松了。 就在这时，杨恒却意外地接到了金陵电视台记者卢雪飞的电话，金陵电视台要对汉唐公司进行追踪报道，当然，金陵电视台要进行追踪报道，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录像机在金陵卖得火，这和电视台没关系，起因是汉唐公司对金陵市儿童福利院的三十万元捐款引起了金陵市zhengfu的注意，在市zhengfu的指令下，金陵电视台便决定对这家位于徐楚市的民营公司进行追踪报道。 尽管徐楚市的机场已经在规划之中，但现在还没有，采访组是乘汽车而来，当杨恒接到卢雪飞的电话时，他们已经抵达了徐楚市，住在西楚宾馆。 一个小时后，杨恒赶到了西楚宾馆，西楚宾馆是徐楚市少有的几家三星级宾馆之一，但它的布置装潢已经十分考究，大厅宽敞明亮，大理石地面光亮如镜，能照出人影儿，在大厅一角放着一圈真皮沙发，这里是一个咖啡茶座，稀稀寥寥坐着几个人，当杨恒匆匆走过大厅时，他却一眼看见了坐一扇落地窗前的卢雪飞。 十一月的徐楚已经有几分寒意了，天se近晚，树木凋零，落叶满地纷飞，但卢雪飞依然穿着衬衣，略显得不合时宜，她的目光有些落寞，正在呆呆地望着窗外。 “想家了吗？”杨恒笑着出现在她身后。 卢雪飞一惊，她回头见是杨恒，眼睛不由闪过一丝惊喜，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一笑道：“我们这种天天在外跑的人，怎么会想家？” 杨恒坐了下来，招手给吧台打声招呼，“两杯咖啡！” 他又回头微微笑道：“我刚才看你似乎有些伤感，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卢雪飞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伤感，只是平时忙忙碌碌，从来没有静下心来的时候，难得此刻能休憩片刻，所以刚才看到了那些落叶凋零，平时积累的一些情绪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 她不想多谈此事，便看了看表笑道：“你的效率很高，才二十三分钟就赶来了。” “当然，才十一月份你就来了，我当然很好奇，所以就急急匆匆地赶来看一看稀奇。”说到这里，杨恒笑着抬头向空中望了望，表情有些夸张，“天气很好呀！她是从哪里来的？” 卢雪飞一怔，她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娇笑起来，“你这个家伙，有点讨厌了。” 杨恒和她接触几次，要么就是见她职业xing的微笑，要么就是见她冷冷冰冰，此刻忽然见她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心中也不由‘砰！’地一动。 这时卢雪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咳嗽两声，又恢复了职业xing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你跑得快的原因，你在想，‘这下又有免费广告的机会了，要赶快抓住它’，是这样吧？” 杨恒呵呵一笑道：“虽然事实如此，但我不想承认，免得某个人又逼着我要广告费，我们公司现在资金紧张，连汽油费都负担不起了，刚才我是坐公交车来的。” 卢雪飞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铁公鸡就放心吧！不会问你要广告费，但你是地主，请我吃一顿饭总是人之常情吧！” “应该！应该！我们特地在云淮大酒店订了包厢，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卢雪飞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只有我，我们这次来徐楚市要采访两个单位，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徐楚重机厂，而且时间很紧，明天上午就完成两家的采访，中午就要返回金陵，所以我们分兵两路，重机厂主要是画面居多，所以摄影和剧务兼司机去和徐楚重机厂商谈拍摄的角度问题，而你这边主是涉及我和你的一些对话，我计划今晚上先和你沟通一下，这次可是正式采访，不是上次你的钓鱼式采访，你明白吗？” 杨恒想了想，便从随身包里取出三个锦盒，放在桌上道：“这是徐楚的小纪念品，玉雕狮子，我知道你是看不上，就烦请转交给你的另外两位同事，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这种玉雕狮子体积虽然小，但是采用上等的东海白玉雕成，做工jing巧，价格很昂贵，一对就要三千元，里面有发票，本来是要今晚吃饭时给他们，既然不能吃饭，就只有现在给了，而且一定要赶在采访前给，这样摄影一高兴，就能在他们的螺蛳壳里做出道场来，说不定镜头一偏，就会把后面矿务局正在修建的十四层大楼纳入到他们的厂区范围来，发展壮大中的汉唐电机。 卢雪飞瞥了桌上的锦盒一眼，却把其中一个还给了杨恒，微微一笑道：“知道我不喜欢还给我。” 杨恒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勉强，便笑着站了起来，“那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卢雪飞看了一下手表便道：“现在是五点半了，我必须在八点半前和你结束会谈，然后赶回宾馆做预案，你先等我一下，我先回房稍微收拾一下。” 杨恒一愣，“那晚饭呢？” “买几个方便面吧！” ........ 会谈的地方在杨恒的公司里，天早已经黑了，汉唐电机公司依然在满负荷生产，杨恒和郑光辉、谭厉陪同戴着安全帽的卢雪飞在车间里走了一圈，由郑光辉大致给她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谭厉也给她讲了一下录像机的工作原理。 接下来就是杨恒和她的单独交谈了，鉴于展销会时两次临时采访杨恒的效果，电视台便决定还是以采访这个年轻的总经理为主，节目的时间只有十分钟，而和杨恒的谈话将是四分钟，当然，最后是要剪辑而成。 “这是你的办公桌？” 卢雪飞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张和中学课桌相仿的旧桌子，这居然是老板的办公桌，这一年多她不知采访了多少老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寒酸的老板桌，甚至比她的办公桌也远远不如。 杨恒脸一红，他刚刚接到采访的消息，这些细节还来不及考虑，便连忙道：“你觉得不妥的话，我明天去借一张桌子来，再稍微布置一下，赶在你们采访之前弄好，你看怎么样？” “不！不！不！”卢雪飞连忙摆手，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se，刚才她还在发愁该用什么吸引观众的主题，汉唐公司实在太小、太普通了，这样的节目播出来，只会让观众打瞌睡或换台，现在她发现了，用对比，用强烈的对比来吸引观众的注意，用公司老板中学课桌似的办公桌和徐楚市收入最高的工人工资来做对比，这样更能打动观众的心。 “就这样，原汁原味，一点都不要换。”卢雪飞兴奋地在记录本上写下了她的思路。 “杨恒，不！应该叫你杨总。”卢雪飞心里总觉得叫他杨总怪怪的，不是觉得年龄不配，比他更年轻的老总她都见过，而是那个鬼鬼祟祟冒充人家广告牌的家伙居然是老总，实在让她觉得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杨恒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叫我杨恒吧！这样我们交谈会更自然一点。” “好吧！杨恒，明天我和你的谈话大概有十分钟，最后会编辑成四分钟，我想先问一下，如果我问到你的身世，或者你的奋斗经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如果不妥，我就会回避。” 杨恒想了想便道：“还是不要提过去的事情比较好。” “ok！没问题。”卢雪飞划去了本子上奋斗历程一行，并在后面注释道：被采访人不愿详谈。 其实这种事情她遇到很多，绝大部分被采访人都是身后有背景，这时，卢雪飞忽然生出一丝好奇，难道杨恒也是什么高官的子弟吗？所以他能这么年轻就创业了，凭她的推断，创办这家公司至少也要四五百万的资本，他的钱从哪里来？ 杨恒仿佛明白了她的想法，便摇摇头道：“我的奋斗经历其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卢雪飞的好奇心更浓了，她把本子一合，笑着问道：“作为私人话题问问可以吗？” “这个.....”杨恒有些为难，他主要是不想提到他坐过牢那段往事，这种事情说给唐诗雨那种单纯的小姑娘无所谓，但卢雪飞这种知xing女人就不一样了，便含糊地道：“我是靠卖姜起家的，炒股又赚了点钱，然后去hain炒房产掘了第一桶金，所以有了创办汉唐公司的资本。” “卖姜能赚钱？”卢雪飞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要看怎么个卖法了，挑担子去菜场零卖当然不赚钱，要靠批发赚钱，我当时垄断了徐楚整整半年的姜市，基本上每家每户的姜都是我卖的。” “那遇到竞争怎么办？你赚钱了，其他人也都来批发，你又怎么垄断？”卢雪飞用新闻工作者特有的敏感和执着来挖掘杨恒含糊后面的真相。 “我们当时是暴力垄断，用拳头和铁棍来争夺市场。” 他见卢雪飞听得张口结舌，不由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就是这个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明白了！”卢雪飞心中有些失望，她没想到杨恒以前居然是这么样一个人，这不就是流氓黑社会吗？ 杨恒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失望，便连忙笑道：“你也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告诉金陵的观众。” “什么事？”卢雪飞又打开了记录本，十分认真地望着杨恒。 杨恒仔细地想了想道：“好像是在88年的三月吧！当时在金陵市举办了一场规模很大的全省散打争霸赛。” “对！对！我还记得。”卢雪飞兴奋地道：“我那年读大一，因为这场散打争霸赛就在我们学校举行，我当时就是比赛的志愿者，我记得很清楚。” 杨恒瞥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当时是做什么服务？” “我是颁奖礼仪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卢雪飞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为什么问这件事。” 此时杨恒心中的兴趣更浓了，他又问道：“那你还记得那个青年组的冠军是什么样子吗？” 卢雪飞见他问得紧，便摇了摇头道：“早就记不清了，不过应该很帅，那家伙下台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找他签名合影，我们班好几个女生也找他签了名，当时我也想找他签名却没能签上，还遗憾了好几天，当时大一女生都傻傻的，什么星都追，连稻草星也不放过。” 忽然，卢雪飞有些反应过来，她惊讶地望着杨恒，“你.....” 杨恒拿过她的本子，飞快地签了个名，递给她笑道：“当时没有给你签名，现在补给你。” 卢雪飞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杨恒，“你、你就是那个青年组冠军？” “没错，我就是那颗稻草星。” ............ 时间已经快到九点钟了，卢雪飞结束了商谈，杨恒开车把她送回宾馆，车在如水一般的夜se中疾驰，卢雪飞贴着玻璃，好奇地打量着徐楚市的夜景，她还是第一次来。 “怎么只呆一天就走了？再多留两天吧！我陪你去爬泰山。”杨恒笑了笑问道。 “没办法，你不知道我们的行程安排得多紧，明天中午离开，下午三点钟要赶到宿阳市，采访几所金陵大学对口支援的希望小学，然后晚上回去交稿，后天一早再赶去宜兴，我就和你们设备一样，一天十八个小时连轴转。” “那你一点假期都没有吗？” 卢雪飞叹了口气道：“假期是有的，可哪有时间请假，其实我们都很想采访远途，这样还能挤出一两天时间休息，像明年四月的广交会，我们这些记者都在争取采访名额。” 这时，杨恒忽然听见卢雪飞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不由笑了起来，“饿了吧！刚才让你在厂里吃盒饭还不肯。” 卢雪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宾馆里有方便面，回去泡吃。” “方便面没有营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关门很晚，味道不错，我请你。” “好！丢掉工作，享受吃面去。” .......... 徐楚市八点钟以后，大部分商店几乎都关门了，杨恒却在离西楚宾馆不远处的小街上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面馆，这时他也有些饿了，便要了两碗面一起吃了起来，面馆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了，只有他俩和另外一对年轻的情侣。 “稻草星，我想了好久，觉得你当年拿冠军这件事最好就不要采访了。”卢雪飞一边说，一边不时向身后的那对情侣偷偷望去，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se。 “不是说丢掉工作吗？”杨恒微微一笑道。 卢雪飞目光从身后收回，笑了笑道：“职业习惯，改不掉了，主要是节目里采访你的时间太短，只有四分钟，如果主题过多，会让观众注意力分散，反而会影响效果，再说了，将来等你名气再响一点，我还打算写一篇关于你的长篇报道，所以你把素材给我留着。” “哦！” 杨恒随口应了一声，却也有些有神了，他刚刚想起一件往事，他刚认识文敏时，文敏也是说要用他的故事写本，说出版社还约了稿，可后来这件事似乎就没有说法了，上次金陵见到文敏，她也丝毫不提此事，难道是.....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或许当时文敏根本就没有什么约稿，只不过找了个借口和自己接近罢了。 这时，杨恒忽然感觉到卢雪飞拉了自己一下，便抬头向她望去，只见她用筷子悄悄向后指了指，杨恒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是两个情侣，男的紧张地说着什么，而女的却低头一声不吭。 “怎么了？”杨恒奇怪地问道。 “笨蛋！你没发现那男的是在求婚吗？”卢雪飞凑近杨恒的耳朵压低声音道。 求婚不求婚他不太关心，他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还有卢雪飞吹弹可破的脸颊就在他眼前半尺处，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了，“怎么会在面馆求婚？”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估计这里是他们初相遇的地方，这样求婚才有纪念意义。”说到这，卢雪飞忽然激动起来，连连拉杨恒的衣服，“快看！快看！那个男的竟然要下跪了。” 男的已经跪下了，似乎在向女的诉说着什么，卢雪飞很紧张地望着女孩的表情变化，一边激动地给杨恒低声解说，“女的流眼泪了.....哇！他们的手握住了。” 她只顾偷偷地向后看，显然已经忘了她离杨恒太近了，越紧张就越压低声音，脸便越离杨恒更近，一片娇美的粉唇只杨恒只有十厘米了，这是一个女孩子不该有的致命疏忽。 突然，她只感到鼻头一股热气扑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杨恒的嘴唇已经在她圆润细嫩的红唇上轻薄了一下，‘啪嗒！’卢雪飞的筷子掉地了，她像座石雕一样地僵在那里，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身后的求婚已经成功，情侣牵着手亲亲密密地走了，男的却不知道，就因为刚才他的惊天一跪，这面馆就改成了豆腐作坊。 卢雪飞的眼睛忽然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在大学不知拒绝了多少男孩的追求，工作后，电视台的耀眼光环更把她捧成了骄傲的公主，她一直梦想着在蓝宝石般的湖边，身后有一望无垠的绿茵芬芳的草地，远方是白雪皑皑的冰峰，清风徐徐、嫩叶芬芳，一个高大英俊的王子和她深情一吻，那将是她的第一吻。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初吻竟丢在了一家破旧的小面馆里，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而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大胆，卢雪飞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的失落和愤怒使她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抽了杨恒一记耳光，“你、你浑蛋！”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站起身便冲出大门，掩面向不远处的宾馆跑去。 杨恒依然在低头吃面，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别人的脸上，其实他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懊悔，那一刻他竟然没有能把持住自己，这下怎么办？刚刚和卢雪飞建立起了来的和睦关系就被他的包天se胆破坏掉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了移动电话，“喂！请帮我呼1268775568，对！留言，就说对不起，不！别的不用说了，就三个字‘对不起’。” 他慢慢走出了面馆，外面秋风萧瑟，已经很有凉意了，杨恒不由抬起头向西楚大酒店望去，他知道卢雪飞住在八楼的最西面一间，隐隐约约，屋里的灯亮了，窗前似乎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应该是来关窗帘，可是，窗帘并没有拉上，人影依旧站在窗前，过了很久，窗帘才缓缓地关上了。 杨恒摇了摇头，上车发动了汽车，汽车缓缓从西楚宾馆的大门前驶过，这时，腰间传来‘滴滴！’两声，他的中文拷机也响了，杨恒取下拷机，只见上面有一句话：‘明天上午九点正式采访，别忘记打领带。’ 杨恒不由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还有一点麻辣辣的脸庞。 .......... 第二天一早，金陵电视台的采访组八点钟便来了，卢雪飞穿着一身白se的西装套裙，显得美貌而大方，她职业xing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时而轻松活泼，时而凝重严肃，她最后对面镜头，充满了深情和感慨地对观众们道：“这是除楚市平均工资最高的企业，每一个工人都对自己公司充满了自豪，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望，但这又是徐楚市最吝啬的公司，他们用最便宜的办公用品，他们的每一张纸都写满了正反面，他们总经理的老板桌，是花四十元钱从二手市场上掏来的旧货，可就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我们感受到了一种朝气蓬勃的向上jing神，看到了一个民营企业未来的希望，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在徐楚市为您报道。” 节目完成，采访组便告辞了，他们还要赶去徐楚重机厂采访，众人一一握手告辞，摄影师和杨恒紧紧握了一下手，对他眨眨眼笑道：“放心吧！哥们，你希望我拍的东西，我都给你拍下来了。” “谢谢了！”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感激，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卢雪飞的脸上，她脸上依然笑容迷人，丝毫没有采访后的疲惫，或许离开汉唐公司后，才是她采访的结束。 卢雪飞走到杨恒面前，很大方的伸出了手，微微笑道：“杨总，这次采访很成功，非常感谢汉唐公司的配合，我祝你们的企业在未来一路顺风。” “我也祝你一路顺风！”杨恒轻轻握了握她带有一丝凉意的手，歉疚地向她笑了笑，“也为我昨晚的招待不周向你道歉！”但卢雪飞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向其他员工挥了挥手，钻进了汽车。 车身上涂写着‘金陵电视台’的采访车发动了，驶入大街，很快便消失在远方，杨恒望着汽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一种失落之感。 采访车走了，众人纷纷走回公司，重新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之中，杨恒也快步向车间走去，走到台阶上时，他腰间的拷机突然响了，杨恒随手取下，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显示屏上写着：‘稻草星，这次采访我感觉很成功，谢谢你的配合，未来的岁月里，祝你和你的汉唐电机一路顺风。’ ............... 引子 苏醒 病房里很安静，一条绣花白纱窗帘把房间里的光线调节得若明若暗，病床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只淡绿色的磨砂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含苞欲放的栀子花，栀子花显然是刚刚才摘来，花瓣上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朝露，整个病房弥漫着一种静谧温馨的清香气息。 床上的病人依然在沉睡着，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身材很高大，额头宽阔而高轩，富有轮廓的脸上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严峻、冷静和阴郁，尽管他是微微闭着眼，可他那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深凹的眼睛总会让人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象他睁开眼后的情形，他的眼睛里一定会迸发出一种非凡的青春火花和炽热的活力。 但令人遗憾是，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睁开眼了，在护士和医生的只言片语中，我们偶然可以听到‘头部重创’、‘植物人’这样的话语，他是在一次严重车祸中成为了植物人，这是一个小县的医院，除了等待奇迹发生外，医生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治疗办法。 可事实上，病床上的年轻人在两个月前神智就已经清醒了，他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而且他的听力似乎也恢复了，他能听到所有人的说话，听到隔壁小孩的哭声，听到护士给他擦身时的低低咒骂声，听到各种各样的脚步声如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但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清醒，这令他非常愤怒和焦急，他想大喊、想骂人、想从床上跳起来，但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回到1988年？而且他明明记得在那次车祸里，他只是大腿骨折而已，怎么变成了头部重创，还成了植物人，难道他重新回到过去，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吗？ 焦急和愤怒几乎要在他心中胀爆，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这时，他忽然敏锐地听见了远远传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仿佛烈日下的一泓冰泉，潺潺地流进了他焦躁的心中，他的心顿时宁静下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轻轻开了。 “师母！”他心中呼唤了一声，一只温暖而光滑的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上，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好，比早晨要退热一点了。” 这是一个曾让他思念了一生的女人，她真的又出现在自己身边了，他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在他神智恢复的这两个月里，他知道师母天天都会来陪伴他，有时和他说说话，有时会哼一支歌，有时就静静坐在他身边织毛衣，她身上那种芬芳的气息会让他真正的睡去。 “小杨，师母今天要给你讲件事。”她的声音很轻柔，就仿佛幼儿园的老师在哄不肯午睡的孩子。 “师母已经决定离开这里，调回市里去工作，将来可能就无法来照看你了。”说到这里，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调回市里？” 一种令他恐惧的震惊在不经意间突然袭来，不对！现在不是1988年，是1989年，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脑海里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想起一件大事，1989年的秋天，师母在去市里办理调动手续时，把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女儿托付给孩子的外婆照顾，但因为外婆疏于照管，小姑娘不慎滑入河中淹死了，一个月后，悲伤过度的师母服安眠药自尽，虽然被抢救过来，但她却成为了植物人，五年后去世了。 “植物人！” 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形，“现在自己不就是植物人吗？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母今天要回一趟市里，可能这两天不能来看你了，寂寞了，你就闻一闻栀子花的清香吧！那是师母今天早上给你摘的。” 他的额头上忽然感到了略带一点湿热的柔软，啊！是师母的唇。 “好好休息，师母走了！” 这时他感到她已经转身了，“师母，你不能走！”他心急如火焚，拼命地想伸手抓住她，忽然，他感觉到她又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竟然被他抓住了，‘小杨！’，她低低惊呼一声，呆立了片刻，她突然转身向病房外大声叫喊起来：“李医生！快来人啊！他醒来了。” 第一章 师母归来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九月中旬，暑气便已经渐渐褪去了，秋老虎也到了尾声，朔风骤起，几片半绿的梧桐叶被秋风扯落，在空中打着卷儿，此时正是中午一点半，上班的高峰期，大街上人潮涌动，解放路和中山路交叉口的绿灯亮起，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队伍和漆面斑驳的公交车混在一起，飞快地驶过了路口。 现在是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改革开放已有十个年头了，但在这座北方的县城里似乎感受不到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灰色、黑色和蓝色仍然是这个小县城的基本色调，人们每天都在平平淡淡中渡过，脸上的表情和身上的衣着似乎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偶然也会有一股清新的风吹来，给大家眼前带来一抹亮丽，比如现在，在斑马线一侧，一个拉着滑轮旅行箱的年轻少妇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红灯亮起，她年纪约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短夹克，下面则是一条鲜红的长裙，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她皮肤白皙，脸上不着粉黛，一头黑瀑般的长发略略卷曲地披在肩上，气质轻盈而优雅，她的出现使所有的人都向她望去，以至于几个骑车人撞在一起，互相埋怨不止，她太惹眼了，在这种灰色的县城里显得那么不谐调。 少妇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谐调，她俏丽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低下头沿着墙根匆匆走了，直到她亮丽的身影消失，上班人流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绿灯亮起，又是一股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街头，城市的主色调再次被灰色、黑色和蓝色所替代。 少妇低头匆匆地走着，她走过县体工大队的大门时，不由自主地抬头向那座熟悉的训练馆望去，眼中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一年了，她始终难以走出那段使她心碎的往事。 ．．．．．．．．．． 此刻训练馆中热气腾腾，下午是少年体校武术队的训练时间，数十名少年正在教练的呵斥着练习马步蹲桩，他们已经蹲了快四十分钟了，不少队员腿开始发抖，有点支持不住了。 “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才四十分钟就不行了吗？”教练一边虎着脸大吼，一边用软鞭向几个松懈的队员背上抽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吃不了苦，现在就举手，给我滚回家去。” 在训练馆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同样队服的年轻人正在细心的擦拭着各种训练器械，他低头专注地工作着，脸色十分平静，仿佛队员们的训练和他毫无关系，事实上在一年前，他还是这个偏远小县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就是我们的主人翁，名字叫杨恒，两个月前刚刚出院，在十九年后的2008年，他是另一个北方省会体育局的一名副处长，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年富力强，前途无限，不幸的是，他在一次意外车祸中丧生，而又幸运的是，他的部分意识却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另一次车祸。 现在是二十岁的他，他在去年的全省散打争霸赛上一举夺得冠军，但不久就遭遇车祸退役了，出院后体工大队暂时让他担任少年武术队的教练助理。 ．．．．．．．．． “小杨，你过来一下。”教练在喊他了。 “来了。”他答应一声，站起身向教练跑去，他身高有一米七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运动服虽然很旧了，但掩饰不住他矫健而挺拔的身姿。 “教练，有事吗？” “这帮臭小子一代不如一代，连一个小时的马步都蹲不了，我记得当年你象他们这么大时，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哎！” 教练痛心地叹了口气，便对杨恒道：“这样吧！你带他们出去跑一圈，放一泡尿再回来继续练。” “好！”杨恒做了一个原地跑步姿势，向大家一挥手笑道：“小伙子们，跟我来吧！” 小队员们早蹲得腿酸臀麻，听他这一喊，一个个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着跟随他跑出了训练馆。 现在正是下午上班时间，人流和车辆都很多，不可能在县城里跑，只能跑到城外去，杨恒带着大伙儿刚刚跑出体育馆，迎面却看见一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少妇，她正呆呆地望着训练馆。 杨恒一愣，随即心中一阵激动，立刻跑上去打招呼，“师母，你回来了。” 这个少妇就是那个在大街上引起轻微骚动的红裙女人了，她叫林静宜，她丈夫就是杨恒的散打教练，一年多前在那次惨烈的车祸中遇难，她是县一中的初中语文老师，父母家在西楚市，丈夫死后，她在县里没有什么留念了，便决定带女儿回市里工作，正好市教委的一个科长是她的远房亲戚，愿意帮这个忙，跑了几个月，市里最后勉强同意把她调到母亲以前的小学教语文，对方的接受函都已经办妥了，她这次回来是最后在旧丰县办个调出审批，便告别这座给她留下了伤心回忆的小县城。 林静宜从前也教过半年杨恒的文化课，她丈夫又是杨恒的专职教练，一起呆了四年，隔三差五便带他回家吃饭，她和杨恒非常熟悉，她看见了杨恒，心中也不由一热，眼中的悲伤消失了，笑吟吟道：“我还说叫你晚上到家里吃饭呢！正好遇见了，你师父有几件衣服，我专门留给你的，你过来拿。” “好的，我一定来。” 杨恒非常喜欢师母，虽然叫师母，但实际上只大他六岁，她温柔亲切，几年里从没有见她生过气，说话也轻言细语，他尤其喜欢看师母的笑容，她的笑容仿佛是一泓碧波深潭，温柔得将让他每次都迷醉了，只可惜后来她早早去世了，成为杨恒一生的痛。 不过现在她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杨恒的苏醒使她安然渡过了人生中的一大劫难。 想到师母从此能平安地生活下去，杨恒心中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安慰，虽然现在的杨恒已有十九年后的许多意识，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岁，正是青春炽热的岁月，成熟和青春的融合，便使他眼中那种非凡的青春火花中又蕴含着一种同龄人难以看到的沧桑之感。 “师母，你调动的事情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这次回来就是最后办个手续，再带走小倩，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对了，我不在时，小倩听话吗？” 杨恒的心中一阵伤感，师母要走了，他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他把伤感留在心中，脸上却笑道：“小倩很乖，师母放心吧！” 尽管他的伤感藏在心中，但林静宜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温柔地笑道：“我又不是到什么遥远的地方，不就在市里吗？一百多里，坐半天车就到了，你想师母就来市里看我，好吗？”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找不到话说， 这时林静宜忽然又想起一事，便笑道：“师母上个月给你介绍的雯雯，你怎么不理人家，她很喜欢你啊！” “师母，我感觉她不适合我，太娇气了。” “你啊！”林静宜无奈地笑了笑道：“人家是家中老小，当然会娇气一点，你是男子汉，多宽容一点就行了，再说，雯雯长得这么漂亮，多少男孩子追她，她都看不上，人家一眼就看中了你，小杨，这是你的福气。” 杨恒却摇摇头道：“师母，不是长相问题，我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她这种类型，我没有那种感觉。” “那你给师母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师母再给你留意。” 杨恒沉默了片刻，便道：“我喜欢的她是温柔、亲切，有一种成熟的女性之美，她美丽、端庄，心地善良，能在我遭遇大难的时候，不弃不离，这就是我梦中她。” 林静宜的脸有点红了，她感觉到杨恒说的就是自己，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柔声对他道：“小杨，师母告诉你，你是因为接触的女孩太少了，其实绝大部分女孩都是心地善良，她们都会全心对待自己所爱的人，每个女孩子都是一道风景，关键是你要用心去体会，就像雯雯，她表面上虽然娇弱一点，但她也有可爱的地方，你要多和她接触，师母相信你会喜欢上她。” “师母，小队员们都在等我呢！那我先走了。” 林静宜见他不愿意听，只得暗暗叹息一声道：“你去吧！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 “我知道了！”杨恒的声音已经在十几步外了，林静宜望着他高大而矫健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由生起一种怜惜之心，她低低声道：“小杨，你真不懂吗？师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哎！”她低声叹了一口气。（新书上传，恳求推荐票支持老高） 第二章 黑色桑塔纳里的目光 “杨老师，那个女人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一个队员扮着鬼脸笑道。 “什么‘女人’，你们这些小屁孩子，乱说什么。”杨恒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另一个小队员笑道：“我知道的，她是林老师，教我哥哥的语文。” “哇！要是我妈妈也有这么漂亮就好了，不！我长大后要娶她。” 杨恒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便给几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头皮，笑骂道：“快跑吧！教练说了，一个小时就得回去，晚了，当心他抽你们的筋。” 队员们想起教练那根鞭子，都不由一吐舌头，加快速度向县城外跑去，杨恒一边跑，却忍不住偷偷回头向林静宜的身影望去，见她已经走远了，只得苦笑一下，跟着加快了速度。 ．．．．．．． 县城不大，约跑了二十分钟便到了城郊，这里已经分不清是农村还是县城了，到处是大片的农田和菜地，县城西南有一座延绵数十里的山岗，叫做斩龙岗，但在十年前，这座山岗又叫做知青岗。 每次杨恒跑到这里，总要停住脚步看一看远方的山岗，这座山岗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是个孤儿，在旧丰县福利院长大，他的出生和西楚市在全国的某种特殊地位有关，五十年代，西楚市农村大规模改造盐碱地成功，其中旧丰县参与改造盐碱地的二十名农民劳模作为西楚市的代表进京，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接见，中央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皆有报道。 66年以后，旧丰县便被指定为全国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基地，一批批的知青来至全国各地，尤其是北京知青偏多。 由于长期在异乡的寂寞生活，许多男女知青都渐渐产生了爱情之火，杨恒就是这种爱情之火的产物，1971年的坠机事件后，国内局势发生了变化，一批又一批的知青们开始返城，但刚满两岁的杨恒却不幸留了下来，他被亲生父母无情地抛弃了。 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这一直就是杨恒心中难解的谜团，甚至到十九年后，他都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现在他重生了，他的身世之谜能够被破解吗？ ．．．．．．． “杨教练！杨教练！”远处小队员们的叫喊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笑着摇了摇头，向队员们追去。 城外只有一条公路，一直通往西楚市，原本是条破旧的老路，晴天一路灰，雨天一地泥，今天春天刚刚翻新，但路况却改观不大，所以旧丰县群众一直议论纷纷，这里面肯定隐藏着腐败。 此时正值中午，狭窄的公路上拥挤不堪，自行车、马车和拖拉机混杂在一起，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耀武扬威开来，喇叭按得震天响，自行车和行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杨恒和小队员们也只得站在路旁等候。 黑色桑塔纳在八十年代末还被称为官车，一般都是政府机关的专用车，虽然那时皇冠、尼桑等进口车已经遍地都是了，但黑色桑塔纳却与众不同，它有一种特殊的身份，尤其在旧丰县，这种黑色桑塔纳只有两辆，人人都知道，李书记和王县长各乘坐一辆。 车里坐着的正是旧丰县的县委书记李国龄，李国龄是安县人，与新中国同龄，他属于实干派，二十岁就当了大队支书，接着是公社书记、农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一直做到安县县长，去年六月刚从安县调来做了旧丰县的一把手。 这两天他是去西楚开会，上午返回县里，或许是天气突然降温的缘故，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李国龄有点感冒了，他昏昏沉沉地躺在靠背上，微闭着眼睛休息，这时司机按喇叭太响，一下子把他惊醒了，他睁眼向两边看了看，“小马，到哪里了？” “李书记，马上就进县城了。” “哦，我马上有个会议，直接送我去办公室吧！” 李国龄要赶回去召开县委常务会议，传达他这次去西楚市关于严抓党风党纪的会议精神。 李国龄正要闭上眼睛，忽然,透过茶色的车玻璃，他看见了正领着一群小队员站在路边等候的杨恒，本来无精打采的他，竟如弹簧一样‘腾！’地坐了起来，急忙问司机道：“小马，你看那个穿运动服的高个儿小伙子，是不是去年夺得全省散打冠军的杨恒？” 司机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李书记，就是他。” 作为领导的司机，最要紧的一门本事不是开车的技术问题，而是要会揣摩领导的心思，领导的很多心思都不会明着说，但会在一些细节处表现出来，比如李书记生病了，萎靡不振一路，可他看见杨恒时却突然弹坐起来， 那种急促的口气就仿佛和老婆散步时无意中遇到了女秘书一样，惊喜中又透出一丝紧张。 当然，如果杨恒是西楚市委书记的儿子，那又另当别论，但他现在不过是一朵早就过季的黄花，谁还记得他这个省冠军，所以，司机小马便在书记一个动作和一句问话中便揣摩到了李书记的心思。 “李书记，要不要我靠边停一停？” 李国龄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靠边吧！” 黑色桑塔纳靠边停了下来，但李国龄并没有下车，而是摇下玻璃窗，对杨恒招了招手笑道：“小杨！” 杨恒见道路空出来了，正要离开，忽然听有人叫自己，他找了一圈，这才发现是桑塔纳里的人在叫自己，杨恒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县委李书记，去年还接见过自己。 他立刻上前道：“李书记！” 李国龄把车窗再放低一点，和蔼地笑道：“小杨，什么时候出院的？” “李书记，我两个月前就出院了。” “现在身体怎么样？” “谢谢李书记关心，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李国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群小队员，又笑问道：“你现在还在体工大队吗？” “是！我暂时还在体工大队当教练助理。” 杨恒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情况给李书记说一说，这时坐在车前排的李国龄的秘书小声提醒道：“李书记，离开会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李国龄点点头，又对杨恒笑道：“我还有个重要会议，就不和你多聊了，你给县里争得过荣誉，县里不会忘记，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车窗缓缓升起，车里李国龄笑着向杨恒摆了摆手，汽车启动了，李国龄靠回椅背上，他想了想，又对秘书韩方道：“小韩，这两天你有空的话，去一趟体工大队，仔细了解一下杨恒的现状和社会背景，要立刻向我汇报，记住，这件事不要做得太张扬了。” “李书记，我知道了。” 这时，司机小马又再一次揣摩到了领导的心思，这或许是一件私事。 李国龄突然关心杨恒，并非是他有一个想学散打的儿子，不是的，而这次他去西楚市开会遇到了一件让他感到很惊讶的事情。 这次李国龄去市里开会找到了主管计委工作的张副市长，他想要一批公车，毕竟他已经做了一年半的一把手，是该给下级们谋一点福利了，本来他只抱着二、三辆车的希望，但令人意外地是张市长竟一下子给他批了十辆桑塔纳，着实让他大感意外。 但很快，他便明白张市长这样大方的缘故了，在第二天中午吃会务餐时，张市长又特意和他坐在一起，和他谈到了一些还留在旧丰县的知青后代的情况，其中他就点了杨恒的名字，并暗示他，杨恒的亲生父母可能不是一般人。 李国龄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张市长说这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极可能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他下午便打电话给民政局局长鲁政，让他查一查杨恒的收养情况，当天晚上鲁政便回电话了，杨恒是在1971年十月被福利院登记收养，当时他两岁，他又紧接着告诉了李国龄一个极重要的信息，中顾委孟老的女儿就是71年十月回京的，有传闻说她在69年生过一个孩子，但县知青档案里没有这个孩子的记录。 杨恒两岁被收养，正好就是69年出生，李国龄的政治敏感告诉他，杨恒很可能就是这个没有记录的孩子，这两天李国龄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正巧在路上看见了杨恒，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能操之过急。 黑色桑塔纳很快便走远了，激起一片黄尘，这时站在路旁的杨恒看了看手表，离教练规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了，便对小队员们一挥手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第三章 到师母家吃饭 在体工大队门口和杨恒分手后，林静宜拖着滑轮旅行箱匆匆往家里赶，她的家在县一中内，旁边就是县教委，教委是一座三层的青砖楼，建于五十年代，很有些年头了，前面的香樟树已经枝叶茂密，从教委的窗子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大街，林静宜回西楚市办手续一直没有带女儿，就暂时托付给邻居家，现在女儿应该从幼儿园回来了，她不放心女儿，快步向家里走去，走过教委大门，她来到了一中校门前，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林老师！” 她回头，见是教委的王副主任，他从教委大门走出来，正向她招手，她连忙上前笑着打招呼道：“王主任，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王副主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名字叫王林，四十七八岁上下，头顶已经半秃了，长着一张又扁又圆的饼子脸，他原本是一中的教导主任，因猥亵女学生被免职，降为一名普通老师，着实萎靡了好几年，等风头过了，在他县长大哥的精心安排下，他又摇身一变当了教委的副主任，分管全县教育系统的人事工作，当了两年多的主任，他也多了几分官样，和蔼地笑了笑道：“我中午没回家，林老师，你市里的接收手续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这次回来还要请王主任多多帮忙了。” 林静宜在调动一事上还有最后一关：调出批准，关键就是要这个王主任的签字，本来她是想托人帮忙，正好在这里遇到，她想了想，连忙从随身的皮包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道：“王主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王主任收下。” “这怎么行！”王林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快收起来，这是大街上。” 林静宜吓得连忙收起信封，王林却眼热地瞥了一眼林静宜的红裙子，忽然暧mei地笑道：“要不晚上我去你家吧！具体谈一谈你调动的事情。” “不！不！”林静宜心里十分警惕，她连忙拒绝，“我晚上还有事，不在家。” 王林见她拒绝，脸顿时沉了下来，不冷不热道：“我现在要出去，你明天早点到我办公室来，你的事情先来填几份表格。” 林静宜见似乎有点得罪这个实权主任了，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多送一点礼，让他看在钱的份上，给自己的调离签字，她便点点头道：“那好，我明天一早来。” 说完，她拖着皮箱逃似的跑进了学校，王林盯着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他早就看中这个林静宜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不！机会来了。 ．．．．．．．．．．．．．．． 林静宜的家是学校里的一座院子，原是解放前校长的家，青砖黑瓦，修得十分结实，现在住了几户老师，大家共用一个厨房，平时关系都相处得很不错，林静宜家住在西厢房，里外就两间，这是她五年前结婚时学校特地分给她的，她丈夫和她是读书时的师兄，毕业后分配到县体工队当散打教练，却没有房子，一家人在这座院子里住了整整五年。 傍晚时分，林静宜正借用邻居家厨具忙碌地做晚饭，林静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在这个小县城里太显眼了，她特地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腰间还系一条围裙，“妈，杨大哥来了！”院子里忽然传来女儿的喊声。 听见女儿喊，她连忙把煤气炉关了，手在围裙上擦一擦，笑着走出来道：“小杨，这么早就来了？” “师母，我肚子饿，所以早来了。” 杨恒笑嘻嘻走进了院子，他把一本第十期的《儿童画报》递给林静宜的女儿道：“这个特地给你买的，路上无聊时看。” 林静宜的女儿叫秦小倩，今年五岁，她身体十分瘦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直就林静宜夫妻最大的心病，他们四处寻医问药，最后打听到北京有家医院能做这种心脏手术，但费用昂贵，一例要十万元，十万元对他们夫妻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但为了女儿，他们决心在女儿成年前攒下这笔钱，可祸不单行，一年前丈夫遇车祸死了，这个重担只能落到林静宜柔弱的肩膀上。 秦小倩接过画报，见是她早想要的，她欢呼一声，像只小鸟一般地跑到邻居家去了，“小燕，第十期我也有了，我们一起看。” 林静宜见他想得细心，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温馨，便笑道：“我倒忘了，你还要复习，那咱们早点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去学习。” 杨恒又取出一本席慕容的《无怨的青春》，递给林静宜道：“师母，这是你的。” 他忽然打量一下林静宜又笑道：“师母怎么换衣服了，还是早上那身好看。” “那是我姐姐的衣服，她硬要我穿上，否则我才不穿呢！” 林静宜脸一红，连忙拉着杨恒到屋里去，“你师父留下几件好衣服，我也用不着，我想你们的身高差不多，就留给你吧！” 房间里已经空空荡荡了，东西都被托运送走，只有几张桌椅和一只衣橱，以及一个席梦思床垫，这些是打算送给邻居的，林静宜从衣橱里取出几件外衣长裤，又拖出一只帆布大包，打开来道：“这里面还有一些衬衣棉毛衫之类，你试试看，合适都拿走。” 林静宜也听说过有的地方忌讳这个，但旧丰县不忌讳，亲人去世后，好衣服都要留给子侄，杨恒一年到头都穿着运动服，身上这身运动服已经穿了三年，她是师母，这些事情自己应该替他着想． 笑意从杨恒脸上消失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谢谢师母。” “谢什么，快试吧！我去做饭。” 林静宜关上门便去做饭了，来到厨房，她打了几个鸡蛋，又切了一点小葱，将它们搅匀了，她开了炉子，待油热了，刚把鸡蛋放下去，忽然她猛地想起一件事，丢下铲子便向屋里跑去，她想起来了，她的胸罩和内裤都在包里呢！要被杨恒看见，可不得了。 林静宜快步跑到内室，她刚要推门，却忽然停住了，杨恒在里面换衣服，这样进去妥当吗？门虚掩着，她很自然地从门缝向里面望去，如果杨恒方便，她直接就进去了 可一瞧之下，林静宜的脸蓦地胀得通红，杨恒正在试裤子，他赤着上身，下身只穿一件三角裤，这本身没什么，很多男人夏天都穿这样在大街上冲凉，可问题是杨恒的家伙属于特大号型，而裤头偏小，根本包不住下面，雄赳赳地冲出一大截，林静宜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向后退了一步，手放在胸口上，浑身无力，她曾听丈夫说过，这个徒弟的下面非同一般人，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使她惊呆了。 林静宜是一个传统而有自尊的女子，丈夫死后这一年，她失去了倚靠，她只有二十六岁，强烈的孤独感在女儿睡着后便向她悄然袭来，使她一夜又一夜地失眠，但在她的门前从来没有什么是非，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会产生闲言碎语的种种可能，她怕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心中的苦痛和孤独也只能默默地深藏在心中。 可此时，她却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女性的羞耻心和矜持使她一连退了好几步，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女儿的喊声，“妈！什么东西烧糊了。” 林静宜猛地想起锅上还有菜，她惊叫一声，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 (投几张推荐票吧！） 第四章 重生也烦恼 林静宜跑了，可她的一声惊叫也差点没有把杨恒吓死，他飞快穿上裤子，又慌乱地把师母的内裤和胸罩塞回包里，这才慢慢走到门口，发现门没有关严，锁好像坏了，如果不反锁，门关上又会自动开启，露出一条三指宽的缝隙，杨恒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刚才师母的声音就是从门口发出，难道自己换裤子时的情形被师母看到了吗？ 此时，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仿佛他和师母之间的一张薄薄的纸被捅破了，师母端庄秀美，温柔体贴，尤其是她亲切的笑容和永远的轻言细语，一直让他深深地迷醉，但二十岁的他从来就不敢对师母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师父去世，他也不敢去接近师母，他觉得向那个方面想就是一种犯罪，可当他听到师母服毒自尽的消息后，他哀痛之极，那时他才蓦然明白，原来他竟是如此深深地爱着师母，他当时完全可以承担起临时照顾小倩的任务，可就是因为他的胆怯和懦弱，他没有能挽救住师母的不幸，此后二十年，对青春岁月的遗憾和对师母的思念就一直伴随着他的人生。 而现在上苍又给了他一次重走人生路的机会，会不会就是要他补回从前的种种遗憾呢？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明悟，一定是这样的，不仅是师母，他过去犯了种种错误，上苍都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 “杨大哥，妈妈叫你吃饭。” 小倩推门跑进来，像小白兔拔萝卜似的扛着他的手就走，嘴里嘟囔道：“叫你半天了，不理人家！” 小倩连中学生也叫叔叔，可偏偏叫自己大哥，杨恒心里虽觉得怪异，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叫只比自己大六岁的林静宜为师母呢？ “杨大哥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没听见。”杨恒笑着给她解释了原因，刚随她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有些犹豫地问道：“你妈妈．．．．．她、她没有生气吧！” 他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想着要补二十年前的遗憾，却忘了师母还不一定愿意呢！还有刚才的情形师母会不会生气？ “生什么气，妈妈把菜烧糊了，正在埋怨自己呢，快来吧！妈妈叫你吃饭。”小倩不由分说，拖着他的手便向外走去。 外屋的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但院子里传来的浓浓糊味儿还没有散去，林静宜正向邻居道歉。 “这两天忙昏了头，心神不宁的，真是对不起。” “看林老师你说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一点点小事还要道歉吗？不过我们住了这么多年邻居，林老师好像是第一次把菜烧糊吧，哈！哈！” 林静宜见杨恒走出来，她心中一阵乱跳，又向邻居道歉了几句，这才走回屋子。 “真是抱歉，本来想炒一个你最喜欢吃了小葱炒鸡蛋，可偏偏烧糊了，唉！”林静宜歉然笑了笑，她又恢复了平时的亲切和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杨恒见师母没有生气，他心中又升起一种侥幸的念头，或许师母刚才没有看见，有这个想法，他的心一下子松了，连忙把凳子摆好道：“没关系了，以后我去市里时师母再炒给我吃，我们先吃饭吧！” 他动作麻利，抢过碗就要给师母和小倩添饭，林静宜却把他按坐下，“你坐下，师母来添。” 她揭开锅盖，给杨恒和女儿各添了一碗饭，杨恒望着她轻柔而白皙的手，他忽然脱口而出，“师母，你不能不走吗？” 林静宜没有说话，她温柔地笑了笑，把碗递给他，“快吃吧！吃完饭早点回去学习，师母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杨恒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他低头吃饭，再也不说一句话。 ．．．．．．．．．．．．．． 吃饭完，杨恒拿起师母给他收拾好的一袋衣服，低声道：“师母，那我走了。” “你去吧！”林静宜送他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喊他道：“小杨！” 杨恒蓦地转过身来，眨着眼笑道：“师母，什么事？” “瞧你笑得鬼鬼祟祟，不想走吗？”林静宜抿嘴一笑，便对他道：“明天上午我要去一趟教委，你陪我去吧！” ‘明天上午？’杨恒想了想，应该可以，偶然请请假，教练是允许的，“没问题，明天几点钟？” “明天上午八点，我等你来。” “好！”杨恒答应一声，把包甩到肩上，一溜烟地跑了，林静宜望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跑远，心中却不由生起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 杨恒就住在训练馆旁的一间器械室里，在角落里铺了一床厚厚的毯子，地上摞着厚厚一叠复习考试书，杨恒躺在毯子上，双手枕在头下，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角落一只蜘蛛来回织网。 虽然命运之神在他事业刚刚走向辉煌之时给他递来了嘲讽的目光，但他知道自己会在明年，也就是1990年，他又和普通学生一样考上了大学，升州大学以体育特招生的方式降了三十分录取他，他的人生又重新被改写了。 所以，他决定重走这条老路，况且他还记得1990年高考的部分题目，包括占分最多的作文题，他应该能重新如愿以偿，就这样他白天当教练助理，晚上复习功课。 但他今晚已经无心看书了，他开始在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之路，事实上他想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他苏醒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真要按原来的轨迹走下去吗？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去参加高考，他可以去赚钱，他知道明年上证所要成立了，那是中国诞生了无数亿万富翁的点金棒，他可以作为先知先觉者去走这条路，在股市掘了第一桶金后，他还可以杀进海南楼市，他甚至可以从此踏入房地产行业，他知道一直到2008年，房地产行业都长盛不衰。 房地产行业不需要什么技术，需要的是胆识和魄力。 当然，万丈高楼平地起，就算他去炒股，他也需要一点资本，现在他却是一无所有。 那自己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赚钱，没有比赚钱更重要了，现在一个月只拿五十元工资的杨恒，甚至比2008年的他还要更深地理解钱的重要。 有了钱，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小倩去治病，他非常清楚小倩的病把师母压得有多重，他赚钱，不就是要让自己的亲人过得更好一点吗？师母！杨恒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师母那温柔得把人迷醉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师母的笑容仿佛变了，变成了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是诗雨，他十年后的妻子，杨恒笑了，诗雨比他小四岁，现在她还是个中学生吧！以后有机会倒是要去看看她．．．．．． 哦！诗雨，他们能重新牵手，继续走完他们的人生之路吗？ 杨恒叹了口气，可如果有了师母，他还能再牵手诗雨吗？ 各种想法在他心中交织着、碰撞着，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 “老杨！老杨！” 就杨恒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时，一阵急促的敲窗声又把他惊醒了，杨恒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见窗户上隐隐约约有一个黑影，他知道是谁来了，他看了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不由苦笑一声上前把窗子打开，没好气道：“你小子半夜三更跑来做什么?” 窗外站在一个穿保安服的年轻人，身材比杨恒矮半头，长得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是个很漂亮的小伙子，他叫做童联，和杨恒一样，也是被知青遗弃的孤儿，两人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是最好的朋友，他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也像杨恒一样长一个大家伙，让天下漂亮女人都来找他。 童联今年高考落了榜，他养父认识县招待所的承包人，便把他安排进县招待所当了保安。 “我找你有要紧事。” 童联回头向一棵树下招了招手，“你快过来，这里只有杨恒在。” 只见一棵大树下磨磨蹭蹭地走出一个女孩，月光下，只见她长相一般，但身材极具诱惑力，她一点也不胖，但胸脯却高高耸起，乳房又挺又大，杨恒一下子便认出来了，是童联的女朋友王喜儿。 王喜儿家在斩龙乡，听说父亲还是个不小的乡官，她和小童是高中同学，大学没考上，却被小童甜言蜜语哄到了手。 王喜儿慢慢走过来，红着脸道：“杨恒，好久不见了。” “你们快进来吧！我来开门。” 杨恒刚要去开门，小童却从窗子跳了进来，把他拉到一边道：“喜儿和家里吵翻了，来找我，我没地方安置她，就让她暂时在你这里住一晚吧！” 杨恒眨眨眼笑道：“和我睡？” “去你的！”小童给了他肩窝一拳，又把他拉过来低声道：“你就这么不解风情吗？今晚上当然是和我睡。” “那我睡哪里？”杨恒愕然。 “你就在外面找个角落蹲一晚上吧！顺便替我把把风。” ．．．．．．．．．．．．(求推荐票！） 第五章 事情不好办 第二天天不亮，杨恒的生物钟便准时将他叫醒了，他从传达室里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回到器材室外用劲敲了敲窗子，把里面的一对鸳鸯惊醒，然后趁晨练的队员们没来，先把他俩送走了，他今天请假一天，和师母约好了陪她去办事，杨恒随便洗漱了一下，便骑上自行车向学校驰去。 到师母家门口才六点半钟，院子大门紧闭着，杨恒苦笑了一下，把自行车放下，又转身沿着县城大街跑步，大街上到处是晨练的人，旧丰县民风强悍，喜好运动，早锻炼的人很多，很多人和他都认识，大家一一打着招呼，跑了约一个多小时，他又在街头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啃，一边慢慢地向师母家走去。 走进院子，林静宜已经收拾好了，她见杨恒进来，连忙笑道：“我给你煮了两个荷包蛋，快趁热吃。” “师母，我已经吃过了。” “不行，在师母这里，你就必须吃。”林静宜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坐下。 杨恒只得再吃一碗，他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师母，师母今天穿得很老气，一条黑色的长裤子，脚上穿一双圆口布鞋，上身穿一件藏青色短风衣，里面是一件高领咖啡色开司米毛衣，头发也扎起来，和昨天比起来，她就像老了十岁。 “师母，你怎么不穿昨天的衣裙？” “今天师母要去办事，打扮朴素一点好。”林静宜摸了摸头发，又有点担忧地问道：“师母是不是很老了？” “不！师母在我心中永远年轻漂亮。” “瞧你这家伙，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林静宜心中欢喜，又装着不高兴道：“可被你师母长师母短的叫，不老也老了。” “那我叫你师姐。”杨恒说完，他自己也吓得吐了吐舌头。 “别胡说了，快吃吧！咱们要走了。” 杨恒将碗喝个底朝天，一抹嘴道：“师母，我骑车带你去。” 林静宜笑了笑道：“不能让你白吃鸡蛋了，得卖卖苦力，好吧！你带我去，就在旁边的教委。” 杨恒蹬过自行车，林静宜侧身坐在他后面，他脚一蹬，飞速地向学校大门驰去。 “师母，你的手续还没办好吗？”杨恒一边骑车一边问道。 “还有最后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林静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从上向下调容易，从下向上调却艰难无比，很多时候并不是难在上面，而是难在下面的小地方。 “我今天要找教委王主任，关键就是要他签字才行。” ‘嘎！’地一声，杨恒把车停住了，他严肃地对林静宜道：“师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个姓王的不是好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陪我。”林静宜低声道。 杨恒见师母眼中很是担忧，便安慰她道：“师母，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来到教委，直接进了小楼，教委是八点上班，此时是八点一刻了，各科室里都还在忙碌地打水拖地，也没人理他们，他们直接上了三楼，三楼是县教委头头脑脑们的办公室，走廊里安安静静，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忙碌着。 他俩互相看了看，却不知道王主任在哪个办公室，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科员，林静宜上前问道：“请问王主任在哪个办公室？” 科员指了指最尽头的一个办公室道：“对直到底的一间就是，他已经来上班了。” “谢谢！” 林静宜带着杨恒向办公室走去，门口有一张长椅，林静宜便对杨恒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事情，我会叫你。” 杨恒点点头坐下，林静宜上前敲了敲门，半晌里面有人答应：“谁啊！” “王主任，是我，林老师。” “进来！”里面的人口气很生硬，似乎不太高兴，林静宜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了，房间里很宽大，窗帘拉着，显得很阴暗，正对面是一张大办公桌，后面是橱柜，摆满了书，旁边还有一只长沙发，办公桌前坐着一个面色阴冷的饼脸男子，半秃头，满脸油光，正是昨天遇到的教委副主任王林。 林静宜见窗帘关着，她心中生出一丝警惕，便在关门时用手指挡了一下门缝。 “把门关上，我怕风。”王林见林静宜留着一条缝，便冷冷命令道，事实上他今天是特地早来，专门等林静宜，窗帘拉好了，搞卫生的人也打发走了，就等鱼儿上钩。 林静宜只得把门轻轻合上，‘啪’地一声，门竟自动锁上了，她心中一跳，连忙从口袋里取出信封，上前放在他的桌上，随即又退后两步道：“这是一千元钱，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王主任多多帮忙。” 王林却没有看钱，而是眯起眼打量了一下林静宜，见她打扮得土气，完全没有了昨天那种风*，他心中有一点失望，但他是老手，知道女人真相是在衣服下面。 “坐吧！”他指了指沙发。 “王主任，我的事．．．．．．” 话没有说完，王林便打断了他，“你不要着急，你调动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林静宜无奈，只得靠边坐下，“王主任，我的调动对方单位已经接收了，你这边只要签个字就结束，应该不是很麻烦。” 王林慢慢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干笑一声道：“林老师，你说得容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啊！我这个字也不是这么好签的，得承担责任，你懂吗？” “我知道，所以我特地给王主任送一点心意。”林静宜向旁边坐了坐，她瞥了一眼王林手中的信封。 “我不要钱，至少我不要你的钱。”他把信封塞回她的衣服口袋，趁机又向她靠近了一点。 林静宜又向旁移了移，她已经被逼到沙发边上了，“王主任，这里是办公室，请你自重。” 王林忽然‘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指着心口对她道：“林老师，你要知道，别人是会用调动来逼你就范，我不想，我不是那种卑鄙小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就真心爱慕你，你要走了，就留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林静宜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王主任，我不是那种女人，我还有事，告辞！” 王林冷冷地看着她，等她走到房门口时才不慌不忙道：“林老师，你真打算在旧丰县做一辈子吗？” 林静宜停住了，她咬了咬嘴唇道：“王主任，如果你想用这件事来逼我就范，那你就是痴心妄想，大不了我不做老师了，你不签字又如何？” 王林点了一支烟，吐出几个烟圈道：“林老师，我在县招待所有个长包房，225号房间，下午四点钟，我在那里等你。” “你做梦！” “若我不签字，你这一辈子也休想离开旧丰县！” 王林随手拿起林静宜的调出审批单，慢慢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暧mei地笑道：“林老师，其实你也是有孩子的女人了，而且丈夫也死了一年多，又何必在意这种事，大家玩玩罢了，我舒服了，你的事也解决了，而且以后大家也不会再见面，你我都不说，谁会知道？”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沙发，又盯着林静宜的胸脯色迷迷道：“这样吧！你也不用去县招待所了，就在这里，最多十分钟，然后我给你签字。” 林静宜的脸胀得通红，她一把拉开门大声喊道：“小杨！” ．．．．．．．．．．．． 杨恒坐在门外，他忽然见门自动锁上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他悄悄来到门前，贴耳向里面聆听，房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他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忽然他听见楼梯那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吓得连忙退回来，只见身后来了一个打扮得非常妖艳的年轻女人，穿着一条黑色健美裤，把下身勾勒得曲线毕露，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浓妆艳抹，还隔着几米远，一股浓烈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瞥一眼杨恒，便问道：“王林在吗？” 恰好在此时林静宜喊了一声，门忽然开了，杨恒一眼看见了满脸通红的林静宜，他一步走进办公室，站到林静宜前面，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王林。 “师母，你没事吧？” “小杨，我们走！”这个恶心的地方林静宜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她转身便飞快离开，杨恒也急忙跟了上去，后面那个妖艳女子慌忙闪身站在一旁，她疑惑地看着他们，忽然她明白了。 杨恒刚走出几步，只听见那女人恶狠狠地声音，“王林，你除了玩女人还会做什么，我的钱呢？” 听到这句话，杨恒心中一动，一闪身便躲进了旁边的水房里。 王林见走廊上没人，不由擦了一把汗道：“小姑奶奶，你怎么到我办公室来了，钱在我老婆手里，明天中午我一定会给你，你在老地方等我。” “不行，你休想再骗我了，我知道你手上就有钱。” “姑奶奶，求你进办公室说吧！别人会听到的。” “我就不进去，你给不给？”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给！给！中午我取了给你。”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了，杨恒瞥了一眼房顶上的一个黑洞，连忙向林静宜追去。 ．．．．．．．．．． 回到家里，林静宜坐在桌前沉默不语，她心里很乱，这件事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杨恒走上前坐在她面前沉声问道：“师母，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想用这件事逼你就范？” 林静宜叹了口气，就把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忧心忡忡道：“现在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若不签这个字，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可能永远就调不回去了。” ‘县招待所225号房’，杨恒喃喃地念了两遍，他心中冷笑一声，便对林静宜道：“师母，你别急，这件事我来帮你办妥，最迟后天，我保证那个王林就会乖乖签字。” “你．．．．．”林静宜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杨恒，她忽然有些明悟，连忙道：“小杨，师母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我不会做傻事。” 杨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慰道：“师母放心吧！我一定会让王林乖乖地签字。” ．．．．．．．．．． 第六章 第一次打人 从林静宜家出来，杨恒骑车来到了县招待所，县招待所原本是旧丰县政府一个重要的对外窗口，诸如上级领导视察，兄弟单位参观等等接待事宜都在县招待所进行，不过去年新修了旧丰宾馆和旧丰大酒店后，县招待所便失去了往日神圣的光环，成为一个普通的招待所，被私人承包了，只要愿意花钱，一般普通民众也能进来住上几天，不过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县招待所虽然已不再是政府窗口，但它的档次还是仅次于旧丰县宾馆，而且一丝官气尚存，‘闲杂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语依然醒目地张挂在招待所大门口。 杨恒要找的人就是禁止闲杂人员入内的责任人，注意，是责任人，不是负责人，其实也就是招待所的保安，县招待所的保安有四个，分两班执勤，杨恒自行车一到，立刻从门卫室窜出一名保安，拦腰将杨恒从自行车上抱下。 “你小子昨晚爽了，现在皮痒了不是！” 杨恒使出一招柔道的大布包，要将小童从肩头横摔出去，小童显然和他打惯了，不等杨恒抓住自己的手，吓得丢下他便向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别！别！这里可不是你的训练馆，会摔死人的。” 杨恒轻轻在他屁股上踢一脚笑道：“不摔也行，帮我个忙。” 小童见杨恒要找他帮忙，连忙一撸袖子道：“说吧！要去和谁打架？” “你过来！”杨恒瞥了一眼二楼，揽着他的肩膀到一个角落里，低声说了几句，小童脸上露出了难色，“这件事若经理知道了，我会被解雇的。” “那我告诉你们经理你偷看女客洗澡，你也一样会被解雇！”杨恒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吧！”提到偷看洗澡那件事，小童便屈服了，他犹豫一下道：“可是我没有相机。” “相机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能借到，你只管替我把钥匙搞到就行。” “那我试试看吧！” ．．．．．．．．．． 不久，杨恒背了一个包又返回了招待所，见到小童便问道：“钥匙呢？” 小童苦着脸道：“我问过打扫卫生的阿姨了，225号房是长包房，招待所没有备用钥匙。” “没用的家伙！”杨恒低声骂了他一句，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便抬头扫了一眼二楼问道：“225号房在哪里？” “最西面的一间就是。” 杨恒走了几步，忽然又道：“这样，你替我搞到王林长包房的合同，这件事你总可以办到吧！” “咳！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还在看呢！是他签的一份合约，就在经理的办公桌上，等一会儿我就去帮你偷出来。” “能搞到它，我就算你大功一件。” 说着，杨恒上了二楼，果然是最西面一间，他迅速从包里取出相机，这是从朋友那里借的傻瓜型海鸥相机，已经装好了胶卷和电池，他先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连房号也拍下来了，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门上方是一扇气窗，似乎没有关严，他便立刻像猿猴一样轻轻一纵，撑着门两边的墙壁爬了上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螺丝刀，试探地撬了一下，气窗果然被打开了，杨恒大喜，立刻低声对小童道：“你就在门口，若王林带个香气扑鼻的年轻女人来了，你给我个信号。” “好！到时候，我就说中午好。” “不错，很聪明。”杨恒赞许地笑了一声，从气窗钻了进去。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臭之味，杨恒打量了一下，房间算是一间标房，不大，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床，被褥已经收拾整齐了，他一眼便看见在卫生间对面有一个橱柜，这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杨恒轻轻推了一下，下面的滑轮已经锈住了，还好，表示他们不用这里，他立刻在房间里拍了四五张照片，窗帘拉着，房间里的光线显得很暗，拍照时闪光灯亮了几下，杨恒心中不由愣住了，有闪光灯，这怎么办？ 但不等他细想，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门外忽然传来了小童的声音，“两位中午好！” 杨恒一个激灵，一转身挤进了橱柜，橱柜里光线很黑，他刚蹲下来，门锁一响，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啪嗒！’门又关上了。 “想死我了，来！先亲一下。” “少废话，钱先拿来，我什么都给你，否则免谈。” “你这样说就让人寒心了，难道我们的关系就只有钱吗？” “你以为还有什么？我一个好好的家被你毁了，丈夫离婚了，父母也整天给我脸色看，做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妇，我的工作就是腿一分等你来干，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每月六百块钱的份上，我早就离开这个鬼县城了！” “小美，我知道对不住你，这不，钱带来了。” “四个月的，一分都不能少！” 橱柜里的杨恒忽然一阵后悔，他应该带个录音机来的，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大床前传来了粗重的鼻息声和低低的喘息声，杨恒从橱柜缝里望出去，眼前出现了两个白花花的肉体，他们直接倒在床上。 杨恒吓了一跳，他们什么时候脱衣服的，这也太快了吧！他暗暗骂了一声，照相机迅速对准了床上的两个狗男女， ‘咔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整个房间，床上两个人顿时吓呆了。 “是谁！”王林厉喝一声，起身便向橱柜这边扑来，其实杨恒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正面的大幅全裸，而背景是一个同样光身子女人，他迅速对准了王林，毫不犹豫地再次按下了快门。 随即，他狠狠地一脚踹在王林的胸膛上。 ．．．．．．．．．．． 一个小时后，杨恒来到了招待所一楼的休息区，远远看见那张丑恶的嘴脸，他迅速按下了藏在随身书包里的录音键。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王林立刻站了起来，盯着杨恒咬牙切齿道：“快把胶卷给我！否则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胶卷会给你，但我们谈谈条件。”杨恒坐了下来。 “条件？”王林哼了一声，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千块钱，扔到桌上道：“够了吗？” “我不要钱。”杨恒摇了摇头。 王林瞥了杨恒一眼，忽然想起了上午林静宜的事，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下子他也不急了，慢慢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我批林静宜的调出单吧！” 杨恒没有问答，他从王林这个姿势便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你以为拍我两张照片就能要挟到我吗？哼！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弱不禁风了，若不是小美要照片，我才不睬你呢！” 王林摇了摇头，有些不屑一顾地道：“你知道我让从教导主任跌下去的那件事情有多严重吗？我告诉你，公安局都立案了，但我照样又升为教委副主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上面有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任何事情都烧不到我，何况还是这种玩个把女人的毛毛雨，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你能要挟我什么？” “你不怕我把照片寄到西楚市纪委去吗？”杨恒沉声道。 王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当真是小屁孩，说你嫩还不承认，你一个平头小百姓凭区区几张照片就能搞倒我，如果你的后台是县委书记，OK！没问题，我立刻投降，可是你这种无枝无叶的小人物，我会害怕吗？我还要告你侵犯我隐私呢！” 说到这里，王林的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本来我只打算干林静宜一次就放她走，而现在，我要干她三十六次，一个月干三次，一年后再说！” 说完，他得意地仰头大笑，望着他那大饼般丑恶的嘴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在杨恒心底燃烧了，他突然猛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 第七章 不信你不低头（二合一求推荐票） 杨恒从来没有刻意去恨一个人，甚至本该属于他的退役安置名额被人顶替，他也没有恨过那个顶替他的年轻人，那是他的队友，也一样训练刻苦，但没有他的天赋，在省城争霸赛的选拔中被他淘汰了，但队友却有一个当副县长的叔叔，也同样在公务员的选拔赛中淘汰了他。 他默默地接受了现实，并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平，而是靠努力去重新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为此他又拾起了丢弃多年的课本，想用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今天杨恒却被激怒了，一个人渣，企图侮辱他所深爱的师母，这个人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刻骨的仇恨。 这种刻骨的仇恨在他后来的仕途生涯中也同样出现过，他都是用自己的风格解决了问题，他的风格是稳、准、狠，是十年的苦练和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比赛中磨练出的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他能在强手如云的全省散打争霸赛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最后的冠军，靠的也就是这三个字，等待机会，寻找最有效的部位，然后再毫不留情地下手。 时间已经到四点半钟了，杨恒斜靠在教委对面的大树后耐心地等待着机会，他知道王林既然有能力在外面包养情妇，而且还在招待所包了一间房，那么他必然有一笔私房钱，且这笔钱的数量不会少，杨恒几乎可以肯定，这笔钱一定是藏在办公室里。 既然王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他杨恒不客气了。 远远地，小童快步跑了过来，“老杨，我找到他了。” “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县医院缝针，我问过护士，王林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杨恒冷冷一笑，他还以为王林要去报警呢！中午一顿暴打，打掉他两颗牙齿，他居然忍了，看样子这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贱骨头。 “老杨，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过来！”杨恒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小童有点害怕，“老杨，要是他报警怎么办？” “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恒拍了拍小童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迈开大步向教委大门走去。 ．．．．．．．．．． 五点以后，夜幕便渐渐降临，下班时间到了，教委办公室的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关上，一盏盏灯也陆续熄灭了，八点钟时，主任室的灯也终于黑了，教委主任武德亮关上门，又摸了摸钥匙，拎着包下楼去了，过了片刻，楼下大院里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随着汽车开走，教委大楼里终于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厕所门开了，杨恒一闪身出来，他走到水房窗前向下看了看，窗外黑漆漆一片，‘嚓！’一根火柴点燃了，又随口吹灭了它，紧接着大街对面也点燃了一根火柴，这是小童在告诉他，办公大楼的灯全灭了。 杨恒的心放下了，他戴上手套和鞋套，快步走到水房，今天上午他就发现顶上有一个通风口，这种老式楼房的顶楼会在一些特定房间上端留一个活动入口，便于漏雨检修，一般都是用活动板简单地覆盖，王林的办公室在正东面，按理应该有一个入口，如果实在没有，他就准备从窗户进入。 他一纵身跳上锅炉，轻巧地窜上了楼顶，上面全是厚厚的灰尘，布满了蛛网，杨恒多年的习武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仿佛一只黑猫，毫无声息在楼板顶上疾驰，几步便来到了王林办公室上端，他目光敏锐，异常准确地找到了王林办公室顶上的那个通道口，轻轻将它撬开，‘刷！’地跳进房内，无声无息。 他并没有着急翻抽屉，而是先收拾好了痕迹，又来到窗前点燃了一根火柴，对面树下也亮了一下，表示平安无事。 杨恒放心了，他快速来到王林的办公桌前，片刻功夫，就把抽屉撬开了，头两层抽屉都是文件，而最下面的第三层抽屉内，平平整整地放满了各种名烟，红塔山、玉溪、万宝路、三五，足足有二十条，把它们全部拿出来，抽屉里便空无一物，杨恒沉吟了一下，直接把抽屉拖出来，果然，在抽屉下面的夹缝里，放着一只厚厚的文件袋。 果然是，文件袋厚厚实实全是一百元、五十元的现金，至少有几万元，还有一个十万元的存折，在文件袋封面上写着账目，三万六千元，减去三千五，旁边注明日期是今天，这就是中午取走的钱，推算起来，里面应该还有三万两千五百元，在八十年代末，这算是一笔巨款了，一本小学生的练字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谁什么时候送了多少，求办什么事，非常详细，杨恒不由冷笑一声，忽然，他发现袋子里还有一个笔记本，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翻了翻，这竟是一本性爱笔记，记录着王林和每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的详细过程，至少有二三十人，杨恒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愤怒，他迅速评估一下，十三万元加送礼清册和性爱笔记，王林不敢报警，他取出一个口袋，将钱、存折、烟和笔记本一股脑全部都装了进去，开了门便扬长而去。 ．．．．．．．．．． 第二天一早，王林和平时一样来上班了，他被杨恒一顿暴打，牙齿掉了两颗，脸上也划破一个口子，缝了五针，这是他有生一来第一次被打这么惨，他没有报警，一方面固然是担心事情闹大，但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有些害怕了，他知道报警的话杨恒最多被拘留几天，可以后呢？他报复自己家人、自己儿子怎么办？他不怕杨恒勒索他，可他害怕杨恒动手，杨恒可是全省的散打冠军，这口气他只好忍下了。 “王主任，脸上怎么回事？昨晚被嫂夫人打了吧！哈哈！”楼梯口，几个科长和他开玩笑。 “哪有的事，是骑车摔了一跤，昨天中午有个女人带小孩逆向骑车，她没看见我，我一闪，笼头失控了，脸正好撞在路阶上，那女要送我去医院，我说算了算了，哎！真是倒了大霉。” 王林连比带划，形象地表演一番，几个科长连连感叹道：“是这样，现在人你不撞他，他就撞你，脾气都大着呢！” 王林来到办公室，一开门他便觉得有点异样，他快步走到桌前，取出钥匙开锁，忽然，他的手停住了，慢慢拉开了抽屉，抽屉已经被撬开了，第三个抽屉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王林呆住了，他突然手忙脚乱地把抽屉拖出来，伸手向里面掏了掏，他顿时浑身冰凉，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眼前一阵发黑。 ．．．．．．．．．． 整整一个上午，王林都在焦急和担忧中度过，他几次想报警，可手碰到电话机又缩了回来，他不敢，三万元现金可以说是积蓄，但十万元存折怎么说，送礼清册又怎么办？还有那个笔记本，让他怎么解释？关键是老婆那边，他又怎么交代？ 十万块钱是大哥寄存在他这里的，丢了后果会很严重，王林立即跑到附近银行办了存折挂失，存折上有密码，钱还在，使他心里稍微放下，至少对大哥那边可以交代了。 王林一路琢磨，门窗都没有损坏的迹象，说明这个小偷是有他办公室的钥匙，这会是谁？王林忽然想起了情妇吴小美的弟弟吴小强，那就是一个不学好的惯偷，难道是他？很有可能，吴小美很容易弄到自己的钥匙，而且昨天她知道了自己办公室有钱，想到这里，王林一阵咬牙切齿，钱没了，这个臭女人他也不要了。 他还有点担心送礼清册和笔记，可转念又一想，这个吴小强目的是钱，那本子和名单对他没什么用，一般都会扔掉，断断不会有小偷拿着赃物去自首，而且自己有背景有后台，谅那吴小强也不敢来勒索他，几经权衡，王林决定这件事不能报警，也不能告诉大哥。 十一点半时，电话铃突然响了，王林拿起电话，紧张地问道：“是谁？” “老公，是我，你在办公室吗？” 是自己的老婆，王林一颗心落下了，“什么事？” “你赶紧回家一趟，有好事情。”老婆在电话里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别人听见似的。 “什么好事情？”王林眉头一皱。 “你别问了，快点回来就是了。”啪！电话挂掉了。 下班时间快到了，王林骑上自行车便往家里赶去，王林的家在教委宿舍，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刚到家门口，他老婆一把就将他拉进了屋，王林的老婆叫汪秀梅，在邮电局工作，身高马大，十分泼辣厉害，结婚近二十年，在家里把王林收拾得服服帖帖，她悄悄指了指书房，眉开眼笑道：“有人来送礼，这个数！”她伸出一个巴掌。 “五千块！”王林的心中也一喜，五千块钱多多少少也冲淡了一点他早上丢钱的痛苦。 “是谁？”王林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是一个年轻人，他说你认识他，好像是求你签个字。” “哦！我看看。”王林推门进了书房，他愣住了，只见杨恒笑眯眯地坐在小沙发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你来做什么？”王林的目光顿时阴沉下来，脸上抽搐一下，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 “哎！老王，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汪秀梅不高兴了，人家巴巴儿来送礼，他居然这么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杨恒没有半点在意，他连忙笑着解释道：“大嫂，这不怪王主任，是我有个小兄弟年轻不懂事，冲撞了王主任，我今天一来是道歉，二来是求王主任帮个小忙，这五千块钱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你太客气了，不打不相识嘛！小伙子，对了，我忘记问你贵姓？” “大嫂，我姓杨。” “小杨，我们家老王就是这么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放在心上。” 汪秀梅盯了一眼桌上的信封，她亲眼看见小杨把一叠钱塞进去的，这个信封她可是要定了，她狠狠掐了王林一把，“老王，我说得对不对，你可不是记仇的人。” 怕老婆固然是一方面，但五千块钱也让王林心中的怒火淡了不少，他点点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请坐吧！” 两人坐了下来，汪秀梅担心丈夫把事情搞砸，她也坐在一旁，杨恒从怀中取出林静宜的调出申请，放在桌上对汪秀梅笑道：“大嫂，我表姐调到西楚市工作，对方单位已经接收了，市教委也同意调入，现在只要王主任签个字，手续就完了，所以我来麻烦王主任。” 汪秀梅一颗心落下了，她还以为是多难的事，原来是这点小事情，对方居然送了五千块，她轻轻踢了一下王林，意思是让他赶紧签字。 王林心中有苦却说不出，老婆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但杨恒手上还捏着他的不雅照片呢！照片他得要回来才行。 他沉吟一下便道：“签字没问题，你下午来我办公室，我当场给你签好。” “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去市里，如果王主任现在不方便，那我以后再来麻烦王主任吧！” 说着，杨恒伸手摸向茶几上的信封，汪秀梅大急，眼看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让它飞走，她连忙拦住杨恒笑道：“小杨，老王在跟你开玩笑呢！签个字还用得着去办公室吗？老王，是不是！” 她脸上堆着笑容，但眼睛里却冰冷似刀，下面踩着王林的脚背，慢慢加大了力度，王林无可奈何，只得从口袋里取出钢笔道：“是啊！我只是开个小小玩笑，签个字用不着去办公室。” 他飞快地在申请书上签了‘同意’和自己的名字，杨恒一把收了申请书，又把信封向汪秀梅面前一推，笑眯眯道：“还是大嫂做事爽快，一点小意思，请大嫂收下。” “哟！小杨太客气了。” 汪秀梅紧紧地把信封抓在手中，捏了一下，那厚度果然是五千块钱，她眉开眼笑道：“小杨，欢迎以后常来坐。” “好的，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杨恒笑了笑，起身告辞。 “我来送送你。”王林连忙跟了上去。 走下楼梯，王林的脸色变了，他恶狠狠道：“字我已经给你签了，把照片还给我。” “王主任，你光签字还不行，还得敲下公章才是最后结束，所以等敲完章，我再把照片奉还。” 杨恒见他眼中犹豫，便又笑道：“王主任，我只是一个无枝无叶的小人物，这照片对我没什么用，敲完章，我一定奉还。” 王林想想也是这样，便点了点头，“好吧！咱们就一言为定。” ．．．．．．． （新书冲榜，望大家不吝手中推荐票，投票给老高啊！） 第八章 借刀再杀人 旧丰县几乎人人皆知书记与县长不和，但杨恒却知道得更多，应该就是明年，县委书记李国龄和县长王森的权力斗争到了白热化，把市委也惊动了，最后市委书记亲自来县里调停。 具体为了什么事两人关系恶化杨恒不知道，不过现在杨恒考虑的是眼前的事情，他昨天看了王林的女人笔记，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只要被王林看上的女人，他就会想法设法把她弄到手，这次他对师母没有得手，并不代表他会就此罢休，他现在是在县教委当官，那将来呢？他如果调到市教委怎么办？只要他在教育系统一天，他就不会放过师母。 杨恒风格的第三点是‘狠’，这个‘狠’的意思就是一杀到底，绝不留后患，凭他十几年官场斗争的经验，他相信李国龄一定会对自己提供的证据感兴趣，而且现在可是1989年，在他记忆中，1989年的下半年正是全国严抓党纪党风的非常时期，如果王林在这个时候案发，嘿嘿！ ．．．．．．． 旧丰县的党委和政府机关基本上都是在一个大院里，由五幢青色的老式楼房组成，楼层都不高，三四层左右，每一层楼的长长走道两边分布着旧丰县的各个机关办公室。 县委和县政府位于最后，外形也和前面楼房一摸一样，只是高了一层，一共五层，显示着它的一种最高权力机关的姿态，这里同时也是县人大和政协的办公大楼。 现在是下午三点，大部人都在办公室忙碌，县委大院里显得冷冷清清，杨恒给传达室说了一声，李国龄前两天答应过，自己有事情可以随时找他。 很快，李国龄通知传达室，请杨恒进去，杨恒一路打听，来到了三楼最里端，门上面挂了一个牌子：‘书记室’，他上前敲了敲门，出来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你好，我是刚才找李书记的小杨。” 韩秘书认识杨恒，他点点头，把门稍拉开一点，很客气地说道：“你进来吧！李书记在等你呢！” 杨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情平息下来，走进了李书记的办公室，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是秘书办公的地方，里间才是李书记的办公室。 “呆会儿见了李书记不要乱说话，要注意自己身份。”韩秘书叮嘱了杨恒几句，带他进了里间屋。 虽然外间办公室有些昏暗，但里间办公室里却明亮整洁，一大一小两个沙发，一只大书橱，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子后面县委书记李国龄正伏案写着什么。 “李书记，杨恒来了。” “李书记好！”杨恒鞠了一个躬。 “小杨来了。” 李国龄放下笔呵呵笑了一下，他指了指沙发道：“先请坐下吧！” “小韩，去给小杨倒杯茶。” “不用了，我不渴。”杨恒连忙摆手，县委书记的秘书给自己倒茶，这茶只会越喝越渴。 韩秘书迟疑一下，还是走出去了，这时李国龄走过来亲热地拍了拍杨恒的肩膀笑道：“小杨，前天在路上很仓促，也没有时间和你详谈，我也正想找你来聊一聊，怎么样，将来有什么打算？” 这两天李国龄一直在紧锣密鼓收集关于杨恒身世的线索，虽然民政局那边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但他却从公安局的知青档案中找到了一份已经发黄的举报信，举报时间是1971年10月15日，信中举报北京女知青孟敏未婚生子，举报信中有孟敏具体生孩子的时间：1969年3月6日，而杨恒在民政局的出生登记正是1969年3月6日，说明杨恒被人遗弃时身上有出生日期。 有了这份确凿的证据，李国龄就可以下结论了，杨恒一定就是当年孟敏生下的那个孩子。 杨恒见李国龄很客气，他的心也平静下来，笑道：“谢谢李书记关心，我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有志气！”李国龄竖了一下大拇指赞道。 杨恒心中笑了笑，这个李书记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自己本来不用去参加什么高考的，但他现在不想提此事，便直接道：“李书记，我有件事想找你反映一下。” “先坐下，坐下我们再慢慢谈。” 两人坐了下来，李国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就算杨恒不找他，他也要找杨恒来谈一谈，昨天韩秘书去了一趟体工大队，竟得知杨恒只是一个临时工，这让李国龄既惊讶又痛心，他觉得这是自己工作的失职，这种明目张胆的腐败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小杨，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不要灰心，会有机会的，过两天县人事局会向社会公开招收一批干部，你可以去试一试嘛！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李国龄很含蓄地暗示着杨恒。 “谢谢李书记关心，我一定会去参加考试，抓住这个机会。” 杨恒感到李国龄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很明显的暗示，哪有县委书记这样说话的，难道真是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吗？ 李国龄笑了笑，不再提此事，他话题又转到了杨恒今天来意上，“小杨，你有什么情况要向我反映？” 杨恒连忙道：“我想向李书记反映一下教委副主任王林道德败坏的情况。” 杨恒便将王林以调动来要挟师母林静宜的事情向李国龄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据我了解的情况，这两年旧丰县教师的调动评级，无人不受到王林的要挟勒索，被他利用职权玩弄过的女教师更是不计其数，旧丰县人提到王林，无人不知他是色中恶魔，我恳求李书记能主持正义，铲除这个教师队伍中的毒瘤。” 杨恒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李国龄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这套光面堂皇的话不会有什么作用，他是想看看李国龄的反应，如果根本不放在心上，那他拿出照片来也没有用。 李国龄沉默了片刻，便叹了口气对杨恒道：“你说的事情很多人都向我反映过，但是没有证据，空口白话我也拿他没办法，你也知道他有后台，所以要处理他就更需要充分的证据。” “李书记看看，这个算是证据吗？”杨恒取出了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 李国龄一怔，他随手接过信封问道：“这是什么？” “李书记看看就知道了。” 杨恒要给的自然就是王林在县招待所偷拍的照片了，当时王林发现他后，过来抢照相机，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床上，他又连怕了五六张，包括把他和那个女人赤身裸体的丑态都拍下来了，还有房间里的陈设和房号，他又通过小童搞到了王林签长包房的合同，以及他和王林谈判时的录音，这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证据，至于王林的笔记和受贿清册，他不准备拿出来，那会把他夜盗之事扯进去，他知道手中的证据已经足够了，这些东西到了李国龄手中，便会成为锐利的杀器。 李国龄见从信封里面抖出了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脸就沉了下来，他随即又展开了一张纸，这居然是王林长包房的合约，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盛起，这时杨恒摁下了小录音机的放音键，在录音带的转动中传来了王林沙哑而得意的声音。 ‘你知道我让从教导主任跌下去的那件事情有多严重吗？我告诉你，公安局都立案了，但我照样又升为教委副主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上面有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任何事情都烧不到我，何况还是这种玩个把女人的毛毛雨．．．．．．’ 李国龄终于忍不住了，他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身为党员、国家干部，身为教师队伍中一员，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公然长期包房胡为，置党纪国法何在！” 这时杨恒在一旁不露声色地说道：“可是王林却说这是他的私生活，他还威胁我，若曝光这些照片，他要告我侵犯他的隐私。” “胡说八道！” 李国龄又怒骂一声，他随即对杨恒道：“如果他是普通老百姓，或许这是他的自由，但他是领导干部，是堂堂的共产党员，他就必须遵守党的纪律，这件事决不能这样不了了之，现在中央提出要严抓党风党纪，前两天我还特地去市里开了会，王林的事情可以作为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说到这，李国龄注视着杨恒沉声道：“我知道你检举王林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你不要怕，有我李国龄在旧丰县一天，就没人敢报复你。” 杨恒淡淡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 杨恒告辞了，办公室很安静，李国龄注视着桌上的信封，他冷哼了一声，应该说这些东西来得很及时，中央明确要求各地党委严抓党风党纪，自己正发愁没法树典型呢，这不就来了吗？而且还是王森的弟弟，眼看明年的换届选举又要开始了，干掉王林，也算是敲山镇虎吧！ 他背着手来到窗前，凝视着渐渐走远的杨恒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杨恒离奇的身世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而现在王森尚不知道此事，如何利用杨恒身世成为自己晋升的砝码，如何利用杨恒在王林案中扮演的角色，这绝对是一门高超的艺术，他该如何来演绎这门艺术呢？ ．．．．．．．．．． 半个月后的县常委会议上，由纪委提议，常委会以表决的方式做出了决定，教委副主任王林因生活作风败坏，严重破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决定处以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撤销其教委副主任及党内一切职务，出乎意料地是，县长王森坚决支持县委的决定，甚至反对王林再留在教育系统，在他的坚持下，王林改任民政局下面的县火柴厂副厂长，这是一个仅二十余人的残疾人小厂。 －－－－ 求票！ 第九章 师母的脚扭了 昨天晚上林静宜不小心扭了一下脚，刚开始时她并没有在意，可今天早上脚踝处竟红肿起来，走一步就钻心的疼痛，林静宜无法照顾女儿，无奈之下又请邻居把女儿送去幼儿园。 脚扭伤了，林静宜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呆在家里，她正在翻看杨恒前两天给她买的《无怨的青春》，心里却在想着自己调动的事，昨天晚上她去了一趟校长家，校长和王林老婆的关系一向很好，如果校长肯帮她说说这个人情，她可以再加一千元的礼金，但校长的态度却很含糊，说自己和王林家已经两三年没有往来了，说话也不一定管用。 林静宜看出了校长不肯帮这个忙，她只得告辞，不料校长家楼梯太黑，下楼时把脚又扭伤了。 她是不可能再去找王林，唯一想到的一条路似乎也走不通了，她在旧丰县举目无亲，这下子林静宜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调出的艰难加上脚上的疼痛，让她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她坐在床头怔怔发呆，难道自己真的要在旧丰县呆一辈子吗？就林静宜心中暗自伤神之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 “师母，是我！” 是小杨的声音，他来得正好，可以帮自己去接小倩。 “你等一下！” 林静宜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间把门打开了，只见杨恒笑吟吟地站在外面。 “你今天不去上课吗？”杨恒的笑容使林静宜心中感到了一阵安慰，自己在旧丰县还有一个亲人呢！不知为什么，林静宜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可以倚靠杨恒的感觉。 “我请了两天假。” 杨恒进来关上了门，他神秘一笑道：“师母，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取出一个信封，“猜猜这是什么？” “是什么？”林静宜的心忽然‘怦!怦!’跳了起来，她认出那个信封是教委寄送公函的专用信封。 “自己打开看看。” 林静宜接过信封，果然是教委送公函的专用信封，上面还盖了个章，她紧张地从信封里取出了一纸公函，她忽然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自己的正式调出函，下面有旧丰县教委红艳艳的公章，泪水一下子涌进了林静宜的眼睛，她终于得到了这张无比珍贵的调出函了。 “师母，你没关系吧？”杨恒发现师母眼中有泪水，他心里有些慌了。 “没关系，我是太激动了。”林静宜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连忙拉过杨恒道：“小杨，你快过来坐下，师母有话问你。” 她却忘了自己脚上的扭伤，刚走一步，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哎哟！’一声，林静宜一下子要失去平衡了，杨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师母，你的脚怎么了？” 林静宜忍住疼痛，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你先扶我坐下。” 杨恒扶林静宜坐下，他见林静宜右脚没穿袜子，脚踝处隐隐有些红肿，他立刻蹲下来，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小杨，没关系的，只是昨晚不小心被扭了一下。” 林静宜有点不好意思，她要收回脚，杨恒却把她腿按住了，“不要动！让我看一看。” 他训练了十年，其间不知伤了多少次，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医生了，他按了按脚背上方问道：“这里疼吗？” 林静宜摇了摇头，“那里不疼，就是脚踝下面疼。” “那没伤着骨头，问题不大。” 杨恒熟练地给她揉搓起来，安慰她笑道：“师母，我先给你活络一下经脉，让血液先畅通起来，然后再上药消除淤血，明后天就应该好多了。” 林静宜却满脸通红，女人的脚怎么能顺便给男人碰呢？自己虽然是他师母，可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林静宜的心里十分慌乱，她想把脚抽回来，但她也知道杨恒是在给她疗伤，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样抽回来反而说明自己想歪了，而且杨恒的动作非常轻柔，温暖的手抚mo着她的脚，使她的脚上传来一阵阵无比舒适的感觉，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渴望，希望他就这样一直抚mo下去，林静宜轻轻咬着嘴唇，心中乱成一团，她只好装着翻看桌上小倩的儿童画报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师母，调出函拿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一句话提醒了林静宜，她连忙取过调出函仔细地看了看，调出函上的日期是今天，只隔了一天，他怎么就拿到了？林静宜的心中疑惑起来，连忙问道：“小杨，这个调离函你是怎么弄到的，那个混蛋怎么会给你签字，你给师母说实话。” “师母，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他办公室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吗？”杨恒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觉得他们有问题，便事先藏到县招待所225号房，我趁他们行苟且之事时拍了他们的照片，那个混蛋就被我抓住把柄了。” “小杨，我好多了，谢谢你！”林静宜再也无法让杨恒给她揉脚了，她把脚轻轻抽了回来，脚虽然更红了，但肿却有些消了。 “师母，我那里有特效伤药，是我自己配的，我去给你拿点过来。” 杨恒起身要走，林静宜却一把拉住了他，“小杨，你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杨恒坐下，微微笑道：“师母是不是怕那混蛋报复我？” “是啊！我真的很担心。”林静宜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之色，“他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记仇，你这样对付他，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他们这种人整人是很有一手的，不知不觉就让你中套了。” “我怕他什么，我无官无职，光棍一条，再说我也有后．．．”杨恒忽然发现自己说露口了，他立刻话锋一转，耸耸肩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去西楚市，给师母当长工去。” 林静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杨恒的口误，此时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疚，只得无可奈何地摇头道：“你啊！好在高考是在市里评分录取，否则我真要担心死了。” 说到这，林静宜注视着杨恒的眼睛，认真说道：“小杨，师母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志气的男子汉，虽然你基础差一点，但你不要气馁，只要刻苦复习，明年一定会有希望，就算考上大专，也能改变你的命运。” 杨恒心中感动，他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师母准备什么时候走？” 林静宜想了一想，最关键的调出函已经办下来了，虽然最后还有转户口和粮油关系，但这件事可以由西楚市的接收学校帮她办理，用不着她本人再跑了，应该说现在随时可以走了。 “如果脚上的伤没事，我打算明天下午就走，不过明天上午我还想再去给你师傅烧一点纸，你和我一起去吧！” ．．．．．．．．． 夜色深沉，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但今晚杨恒还是难以入睡，他躺在地铺上出神地望着那只忙碌的蜘蛛，心中有些伤感，明天师母就要走了，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 杨恒不由又想起自己给她按摩脚部的那一刻，师母那只晶莹精巧的玉足让他留恋不已，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师母在按摩脚部时的那种微妙心理，那种欲拒还迎的羞涩，她心里并不排斥自己，杨恒忽然意识到，其实师母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从来不肯表露出来。 此时杨恒的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自己的爱恋会不会有开花的那一刻呢？ ．．．．．．．． 第二天一早，杨恒就陪同林静宜来到旧丰县的新民公墓，林静宜没有把小倩带来，小倩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今年清明给父亲扫墓时，她就因悲伤过度而心脏病发作了。 杨恒师傅的墓地在公墓的一个角落里，一块黑色的大理石上刻着：爱子秦枫之墓，这是他父母立的碑。 杨恒默默地注视着墓碑，师傅长眠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时间已经抚平了往日的伤痕，但触景生情，杨恒又不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惨痛一刻：刺耳的刹车声，剧烈地撞击、司机绝望地叫喊，他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间的无助之感，一切被遗忘的回忆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杨恒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林静宜蹲在墓碑前将一张张钱纸放进火中，低声给丈夫告别。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小倩的病，并将她抚养长大。” 她将最后一张钱纸送入火中，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从此以后她就要离开旧丰县了，一种最后离别的伤感笼罩在她的内心，她想起了往日那些平平淡淡而又充满了幸福的日子，想着丈夫为了攒钱给女儿治病，夜里偷偷跑去车站给别人扛运货物，想着丈夫去世后，这一年多来自己艰难的日子，还有以后漫长的岁月，一种难以自抑的悲伤向林静宜沛然袭来，她竟跪在丈夫墓前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杨恒走上前轻轻扶起师母，安慰她道：“师母，别哭了，师父不在了，有我呢！” 杨恒的话更加激起了林静宜的伤心，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年多来的独孤和无助都在一刻爆发出来了，没有了丈夫，王林那种人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威胁她、欺负她，她以后孤儿寡母该怎么办？ 杨恒扶着她削瘦的双肩，默默地任她痛哭发泄，心中充满了对她怜惜，他轻轻抚mo着师母的头发，这一刻眼前的她不再是师母了，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孤苦无助的女子，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人，一种多年来熄灭的热血又在他心中沸腾了，一种男人特有的觉悟在他心中悄然苏醒，他觉着林静宜的将来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告诉她，告诉她自己爱她，告诉她，自己会照顾她的一生。 可就在这时，林静宜却轻轻地推开了他，她的脸上飞上一抹霞红。 ．．．．．．．．． 第十章 送别 从公墓回来，林静宜开始收拾东西了，杨恒在一旁帮助她收拾，林静宜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了两个大包，她把最后几件衣服叠好，放进包里，她又起身看了一圈，大件物品和家具她早就托运到母亲家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些不要的旧家具，应该都收拾好了。 这时她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杨恒，在公墓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杨恒对她流露出的一种情意，使她心中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才好，自己是他的师母，而且又大他六岁，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结果，回来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小杨，那个席梦思你拿去吧！”林静宜指了指竖在墙边的床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杨恒却没有理她，刚才林静宜那轻轻一推，使他的心有点冷了。 “我去接小倩。”杨大步向外面走去。 “小杨！”林静宜低低喊了一声。 杨恒站住了，林静宜慢慢走到他身后，心中十分矛盾，她确实也很喜欢他，可是她又觉得应该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 “小杨，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杨恒蓦然转身，紧咬一下嘴唇。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难道仅仅就因为我叫你一声师母，一切就不可能了吗？” 杨恒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师母，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为此，我已经悔恨了二十年。” 林静宜被他的直白惊呆了，她怔怔地望着杨恒，心中又是矛盾又是迷茫。 一种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勇气在杨恒心中升腾，他拉住她的手，慢慢将她搂进怀中，林静宜浑身一震，想推开他，可是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杨，我．．．．”林静宜低下头，声音小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杨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很艰难，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她听出了这句简单话语中所蕴含的深刻含义，她的心房颤抖了，她心灵深处仿佛触摸到了一股令她心荡神移的激流，这是她多年前就没有体会过的滋味了， 她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男人气息，感觉到了自己正倚靠着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一种难以自持的依赖感攫住了她，她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他，这副高大的身躯，这双坚强的臂膀，那成熟而自信的眼光，这不就是自己的丈夫吗？ 杨恒望着她红润丰满的嘴唇，没有任何犹豫，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他低头吻了上去，林静宜的大脑里‘轰’地一声，瞬间迷失在浓烈的男人气息之中，恍惚间，她竟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丈夫未曾死去，又回到她的身边了，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搂住了杨恒的脖子，全身心地回吻他。 杨恒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忘情地抚mo着她的脊背和她那极富弹性且曲线丰满柔美的玉臀，他的生理开始发生了变化，就在这时，林静宜的身体感受到了一根坚硬无比的铁棍，她蓦地惊醒了，不对！这不是她丈夫。 她猛地一把将杨恒推开，惊恐地盯着他，她捂住了自己嘴，天啊！她做了什么，这是他的徒弟啊！自己是他的师母，她都做了什么？ “小杨，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杨恒又一把搂住她，用一种霸道的口气道：“难道我还不能保护你！难道我还不能让你依靠吗？” 林静宜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激情和悲怨消失了，她心中泛起了一种脉脉的温情和感动，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抚mo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道：“小杨，生活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我知道你爱护师母，可你想保护师母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前途吧！答应师母，好好读书，只要你将来有出息，那时师母就可以依靠你了，好吗？” 杨恒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师母，为了你我一定会努力，我要先考上大学，师母，你能等我吗？” 林静宜的鼻子一阵酸楚，她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嫌师母老，师母会等你，但现在你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其实就算考不上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你一定要努力过，这样，你以后才不会后悔。” 杨恒也已经平静下来，他其实明白了师母委婉的意思，师母是怕伤害他的自尊才没有明说，想保护师母不是靠打架、拳头硬，而是要靠实力，最现实的他必须要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他总不能靠师母来养活吧！可他现在有什么，一份每月五十元钱的临时工吗？ 杨恒心中被刺激了，这份刺激不是师母给他，相反，他感激师母的细心和含蓄，这份刺激是来自他的自知之明，他放开了林静宜，转身呆呆地望着窗外，从窗户上方的一线缝隙里，他看到了外面的现实世界。 林静宜似乎知道他的心中的矛盾，她真的也很喜欢这个坚强而充满活力的大男孩，如果他不是丈夫的徒弟，她或许真会爱上他，但这个念头只存一瞬间，随即被她又否决了，就算他不是丈夫的徒弟，她也不能，她不能这样自私，他还年轻，他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这一刻，林静宜觉得自己对杨恒也有了一份责任，她将头轻轻依靠在他宽阔的肩头，低声道：“好好读书，师母也会帮助你。”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师母，我一定会考上大学。” ．．．．．．．．．． 下午，杨恒将林静宜母女送到了长途汽车站，车站上人潮涌动，喧闹杂乱，很快，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班车，现在离开车还有十分钟，车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杨大哥，还有没有位子了？”小倩背着小书包跟在杨恒后面，她最担心的就是没有位子了。 “不用担心，后面两排还空着呢！” 杨恒拎着两个大包走过狭窄的过道，终于在倒数第二排发现了两个单独的位子还没有被人占掉。 “小倩，这里有位子。” “我坐窗子边。”小倩欢快地叫了一声，高兴地靠窗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了杨恒给她买的童话图册。 杨恒帮她们把行李安顿好了，回头看了看，林静宜还没有上车，刚才她在车下正好遇到了一个同事。 “小倩，你给妈妈占好位子，我下去看看。” “好的！”小倩用小书包替妈妈占了一个位子。 杨恒下了车，这时林静宜快步走了过来，“妈妈，这边！这边！”小倩在窗子上大声召唤。 “妈妈马上就来。” 林静宜却慢慢走到杨恒面前，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她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上午那一吻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你会来看我吗？”沉默良久，她终于低声问道。 杨恒点点头，他的声音很低沉，“我会的，只要我稍有所成，我立刻就来看你。” 林静宜嘴唇动了动，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理解杨恒的自尊。 “妈妈，快点，车要开了！”小倩见驾驶员上车了，她更着急起来。 “师母，上车吧！别让小倩担心了。” “小杨，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林静宜转身了汽车，她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眼光复杂地望着杨恒，杨恒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他心中生出了一丝伤感，刺眼的阳光从车顶上斜射下来，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这时，汽车发动了，车窗里师母和小倩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向他挥手告别，“小杨，记着给我写信。” “我会的，师母也要给我写信。” 汽车缓缓地开动了，杨恒的心中忽然涌入了一种不可抗拒的绝望的感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要失去了，他竟跟着车跑了起来，车越开越开，他也越跑越快，全然不顾周围大街上诧异的目光，车内，林静宜见他锲而不舍地追赶，她的眼睛红了，她轻轻向他挥了挥手，喃喃道：“小杨，你一定要努力啊！” 杨恒一直追到城外，汽车司机也似乎发现他的追赶，赌气似的加快了速度，他终于追不上了，他站在高坡上望着汽车渐渐远去，忽然，他弯下腰声嘶力竭地大喊：“师母，你答应过的，你要等我！”．．．．．．． 第十一章 神秘来客（上） 送走了师母，杨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训练馆，走到大门口时，传达室里忽然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杨恒！” 传达室的门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跑到杨恒面前笑道：“我等你好久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出去有事了。”杨恒没精打采地道。 女孩子叫李雯雯，今年十八岁，几个月前刚从幼师毕业，在七彩幼儿园上班，她是林静宜女儿小倩的实习老师，由于林静宜要去市里跑调动，杨恒便担起了接送小倩的任务，自然和李雯雯有了接触，李雯雯一眼便看中了帅气的杨恒，渐渐地又喜欢上了他那种带有一种忧郁的独特的气质，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雯雯的热情始终点燃不了杨恒的心。 不过李雯雯的条件确实很好，妈妈是县工行副行长，爸爸是卷烟厂厂长，她是家中的独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家庭条件十分优越，而且人长得也很漂亮，这小妮子爱煞了杨恒，尽管杨恒对她不冷不热，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跟我来，我给你说件事，保证你感兴趣。” 李雯雯神秘一笑，拉着杨恒的袖子便向传达室后面走去，杨恒眉头一皱道：“别去那里，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李雯雯一跺脚，娇嗔道：“人家单独和你说说话都不行吗？” 杨恒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太冷漠了，便笑了笑道：“队员们憋急了都会那里钻，所以我叫你别去，会熏着你。”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雯雯脸一红，可又转念一想，这家伙是关心自己呢！她心里又高兴起来，连忙低声对他道：“我听大哥说，人事局要向社会公开招干了。” 杨恒忽然想起了昨天李国龄给他说起过此事，这两天他忙着送师母，把这件事忘了，李雯雯的大哥就是人事局的副科长，或许有什么内幕消息，他连忙问道：“怎么个招干法？” 李雯雯见杨恒感兴趣，她心中十分欢喜，手背在后面，轻轻晃动着身子，丰满的小嘴一撅道：“那我告诉你了，你今晚上要请人家看电影。” “你知道我晚上要复习功课，没有时间。” “我就知道会说这话搪塞人家，算了，既然你复习功课就改天吧！” 李雯雯神情黯然，她叹了口气小声道：“我听大哥说，这次招干共有二十个名额，要求高中以上学历，其中有十个名额已经内定了，另外十个名额向社会公开招聘，有特长优先，我觉得你非常符合条件。” 说完，她低下头转身便要走，杨恒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心中不由有些歉然，便笑道：“今天我实在没有心情，要不然过过几天我们去斩龙岗看红叶，就怕你半山腰就爬不动了。” 李雯雯眼中顿时放出异彩，她蓦地转过身娇笑道：“人家才没有那么娇气呢，那可说好了，到时不许又找借口！”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子失信。” “那我等你！” 李雯雯眉开眼笑，她唯恐杨恒反悔，连忙跑去传达室推出了自行车，又向侯大爷招手道：“侯大爷，谢谢你！” 她娇媚地向杨恒递了一个秋波，一甩长发，骑上车飞快地走了，杨恒望着她的背影远去，不由摇了摇头。 “小子，摇头做什么？” 传达室的窗户推开了，侯大爷狠狠瞪了他一眼，极为不满地道：“难道你觉得这个闺女还不够好吗？” 杨恒苦笑一下，从传达室取了一份报纸便回自己住处了，“小杨，这个闺女可是打灯笼也找不到，你千万别做傻事！”远处，侯大爷仍然不放心地大喊。 杨恒回到了住处，他坐靠在墙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师母的离去使他心中空空荡荡，就仿佛身子悬在半空中，踩不到一处踏实之地，以至于人事局召干这样的大事，他也没有心思去想了。 不知坐了多久，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映照得一片火红，杨恒默默地站了起来，师母已经走了，但是他还得生活下去。 他有些饿了，准备出去吃碗面先填饱肚子。 “老杨！” 小童总是在吃饭的时候便准时出现了，他从窗户跳了进来，厚着脸皮嘿嘿笑道：“先声明，我可不是来混饭，是有两个消息告诉你。” “得了吧！” 杨恒给了他一拳，搂着他的肩膀笑道：“走吧！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吗？” ．．．．．．．．． 小面馆里，小童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听喜儿说，人事局要向社会公开招干，高中毕业就可以报名。” “我也听说了，二十个名额，一半内定，一半向社会公开招聘。” 杨恒笑道：“要不要咱们一起报名？” “我是没有指望了，没钱没后台，连少先队员都不是，你倒可以试试，你是省冠军，又有党票，上面怎么也会照顾照顾，只要你当官后，在腐败之余顺便提携小弟一把，我就心满意足了。”小童把面汤喝个底朝天，打了个饱嗝道。 杨恒心中也有些困惑，他记得小童是今年考上了西楚商校，毕业后分到烟厂工作，怎么现在全部不符了，如果说师母命运被改变是他重生的缘故，那么小童呢？他根本就没有施加任何影响,难道这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吗？ 他从口袋里取出半包大风牌香烟，这是他们旧丰卷烟厂的产品，两块钱一包，抽出一根扔给了小童，“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抽我的！” 小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熟练地撕开锡纸，递一根给杨恒嘿嘿笑道：“这是喜儿偷他爸的烟，我给她下了指标，每个月偷一包给我。” “你小子真是没出息！人家是孝敬丈人烟，你倒好，从丈人那里偷烟。” 杨恒虽然从王林办公室偷了不少烟，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他藏起来了，在确定这件事过去之前，无论是钱还是烟他都暂时不会动用，这一点他给小童也说过了。 他坦然地接受他奉承上来的香烟，随手用桌上的火柴点燃了烟，眯起眼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道：“你不是说有两件事情找我吗？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小童拍了拍脑袋笑道：“下午赵阿姨来找我，说今天一群头头脑脑去福利院参观，还问到了咱们的情况。” 杨恒眉头一皱，“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问咱们什么情况？” 小童向四周看了看，他压低声音在杨恒耳边道：“听说是北京来了一个人，来调查知青遗弃子女的情况，你说这会不会是咱们时来运转的机会。” 杨恒心念一动，他忽然想起昨天李国龄对自己的暗示，难道也和这件事有关吗？ ．．．．．．．． 就在杨恒和小童去面馆吃饭的时候，一辆挂着江C00088的黑色皇冠车无声无息地驶进了体工大队，侯大爷连忙追了出来，“哎！已经下班了。” 车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人，侯大爷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县委办公室刘主任，后面两人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从刘主任点头哈腰开门的样子来看，应该来头不小。 “你们．．．．．有事吗？”侯大爷迟疑着问道。 “我们找杨恒，他是住在这里吧!”刘主任问道。 “他是住在这里，但他刚刚出去了。” 刘主任回头低声问道：“张市长，怎么办？” ‘张市长？’侯大爷心里打起了小鼓，来人竟是西楚市常务副市长张九炎，他们来找小杨做什么？ 这时，张市长旁边的男人开口了，“那我们去他宿舍等一会儿吧！” 他声音低沉，一口典型的京腔。 “好的！” 刘主任连忙对侯大爷道：“麻烦你带我们去他宿舍吧！我们找他有事。” ‘宿舍？’侯大爷苦笑了一声，“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取钥匙。” ．．．．．．．．．(求推荐票！！） 第十二章 神秘来客（下） 灯一盏盏打开了，侯大爷带他们来到了器材室门口，他不时偷眼打量这个一口京腔的男人，这是一个中年人，身材高胖，裹着一件灰色的风衣，戴了一顶鸭舌帽，有一种完全不同于旧丰县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来的，而他旁边的张市长则穿了一件淡黄色夹克，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打扮得很随意，脸上总带着一种和蔼可亲的笑容，倒是刘主任西装领带，皮鞋铮亮，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是他很紧张，不时偷偷擦额头上的汗。 侯大爷取出钥匙打开了门，“他就住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几个人面面相视，随他走进了器材室，器材室散乱地摆放着杠铃、跳高垫子、沙袋等器械，刀枪棍棒横七竖八地码放在墙角，还有一堆颜色发黑了的护膝护腿，只见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床垫，上面铺着毛毯，旁边堆放着塑料脸盆、牙缸牙刷等等杂物，侯大爷一指道：“这里就是杨恒的家了。” 男人的眼中流露出异常震惊之色，“他就住在这里！难道你们没有宿舍吗？” “当然有宿舍，只是轮不到他。” 侯大爷关了窗，忿忿不平道：“就因为小杨是临时工，所以没有资格住宿舍，这个地方还是教练给他说情才有，否则还不知道住哪里去呢？” “他不是省冠军吗？按政策安置，怎么会是临时工。”张市长眉头一皱，回头问刘主任道。 刘主任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张九炎不仅是常务副市长，还是市委副书记，市委的第三把手，在这个重量级人物的威压下，刘主任说话都有点不清楚了，结结巴巴道：“这件、件事我不知道，回头我去查、查一查。” “这件事我不问你，我找你们书记。” 张九炎重重哼了一声，他心中对李国龄极为不满，自己曾再三嘱咐过他，他居然没放在心上，现在可好，让他怎么交代？ “侯大爷，发生了什么事？”门口忽然传来了杨恒的声音。 众人一起回头，只见杨恒站在门口，正疑惑地望着他们，侯大爷连忙对他道：“小杨，这几个都是市县领导，来看望你。” “你就是杨恒？” 中年男子慢慢走上前，锐利的目光细致地打量着他面目，就仿佛古玩市场上淘宝的投资客，这种剥视的目光让杨恒感觉到很不舒服。 “我是杨恒，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他伸出手笑着介绍自己道：“我叫孟晓军，是《工人日报》社的记者，准备写一篇关于知青子女的报告文学，所以来旧丰县收集素材，顺便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 杨恒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不好意思，蜗居简陋，让你们见笑了。” 他已经猜到这个孟晓军就是小童说的北京来人了，尽管这个叫孟晓军的男子说得轻描淡写，但不知为什么，杨恒有一种直觉，事情恐怕不是他说得那么简单。 男子又关心地问道：“听说你昏迷了一年，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谢谢！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时刘主任见杨恒冷落了张市长，他连忙上前对杨恒介绍道：“小杨，这是咱们西楚市的张市长，他也很关心你们这些孤儿的近况，这次是特地来看望你们。” 杨恒一怔，他感激地上前鞠了一躬，“张市长好！” 他遇车祸住了近一年医院，听说就是得到了这个张市长的特别批示，西楚市体委承担了全部医疗费用，否则县里早就不管他了。 张九炎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笑道：“看样子恢复得不错，怎么样，还能参加比赛吗？” “张市长，我已经退役了。” “哦！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是想参加明年的高考，但我基础不好，估计考不上，听说县里准备公开招干，我想试一试，如果实在没有机会，就去南方打工。” 旁边的刘主任背心都湿透了，有这样和市长说话的吗？语气中分明带有一种要挟，他却不知道，杨恒这话可是说给他听的，侯大爷眉开眼笑，暗赞杨恒说得好，这种机会不抓住才傻了呢！孟晓军一言不发，目光复杂地望着杨恒。 张九炎却不回答，只微微一笑道：“好了，不打扰你休息，我们还要去报社看望另一个孤儿，就先告辞了。” 几个人离开了训练馆，走出大门，刘主任先跑去安排汽车，张九炎见他走远，低声问孟晓军：“怎么样？” 孟晓军点点头，“就是他，我看到了他右耳垂上的红痣。” 上了车，刘主任殷勤地问道：“张市长，我们这就去肥皂厂看吴明吧！” “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吧！”张九炎摆了摆手。 “那好，我们先回宾馆。”汽车启动，向旧丰宾馆疾驰而去。 ．．．．．．．．． 今天是周六，县委书记李国龄到旧丰县最偏远的东坎乡视察工作去了，他一时赶不回来，便指示县委办公室主任刘锋全程陪同张市长，直到晚上八点，李国龄才赶回了县城，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办公室，他知道刘锋一定在等着向自己汇报情况。 “李书记！”刘锋果然在等他，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便走出办公室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 李国龄取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刘锋跟了进来，“他陪了张市长一天，直到下班才离去，本来他还准备了晚宴，但张市长不肯。” 李国龄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县长王森，这种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不过李国龄现在关心的不是王森如何，而是张市长此行来的目的。 “你在电话里说张市长是陪同一个工人日报社的记者，是这样吗？” “张市长是这样介绍的，说这个叫孟晓军的记者是来写一篇关于知青遗弃孤儿的报告文学，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那个人不像是记者，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李国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明悟，便不露声色问道：“他有没有去找几个孤儿谈谈？” “有，下午我陪同他们去斩龙乡找了几个被老乡收养的孤儿，和他们聊了几句，回来后又去了体工大队，找到了杨恒，就是那个省散打冠军。” 说到这里，刘锋心有余悸地擦了一把汗道：“李书记，那个杨恒居然是住在器材室里，而且还是个临时工，看得出张市长对这件事很不满，这件事咱们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李国龄摆了摆手，打断他道：“这个情况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本来他们还要去肥皂厂，看望另一个孤儿，但张市长说他累了，便回宾馆去了。” 李国龄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当然知道张市长陪同这个所谓记者来旧丰县的真实目的，‘孟晓军，’这个人居然也姓孟，而杨恒的生母叫孟敏，他们会是什么关系？看来，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发展得快，杨恒的事情，他得去给张市长解释一下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刘锋道：“你再去一趟体工大队，让他们给杨恒安排一间宿舍，要快，今天晚上就安排好。”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办。” 刘锋刚要走，李国龄又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明天人事局要开始招干了．．．．．．．” ．．．．．．． 夜里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使深秋的夜晚变得格外地寒冷，李国龄匆匆忙忙上了车，黑色的桑塔纳迎着纱幔般的斜雨，向旧丰宾飞速驶去。 ．．．．．．． 第十三章 身世之谜 一个小时以后，杨恒便搬进了一间单身宿舍，全新的被褥、蚊帐、脸盆、暖瓶，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配置全了，甚至橱柜上还有一台半新的十八寸彩电。 “小杨，你说咱们办公室那帮家伙什么时候办事效率最高，有领导指示的时候，哈哈！”侯大爷笑得格外欢畅，他好多年没有这么痛快了。 “侯大爷，今天谢谢你了。” “哎！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从小看你长大，你过得好一点，侯大爷才高兴呢！好了，传达室没人不行，我得走了。” 侯大爷走了，杨恒躺在新床上，头枕在胳膊下望着蚊帐发怔，下午才把师母送走，可现在他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师母应该也到西楚市了，或许正在哄小倩睡觉吧！ 他的心很乱，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北京来的记者，按理，一个记者来地方收集素材，就算是从京里来的，最多也是宣传部门的人陪同，可今天却是张市长陪他来，这太不合常理了，当然，也有可能这个记者是张市长的私人朋友，听说张市长也是北京知青，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目光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砰！砰！’门忽然敲响了，“谁呀！”杨恒起身走到门口，又问道：“是谁？” 门外没有人回答，他心中诧异，开了门，只见走廊上站着一人，身材高胖，戴着一顶鸭舌帽，“是你！”杨恒认出来了，走廊上站着的正是那个北京来的记者孟晓军。 “能不能和你谈一谈？”孟晓军微笑道。 杨恒瞥了一眼房间，房间里很凌乱，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孟晓军连忙道：“要不咱们走一走，我喜欢在小雨中散步，那样思路更清晰。” “好吧！我穿件外套。” 杨恒穿了一件外套，便和他一起走出了宿舍大院。 “怎么样，换的宿舍还满意吧！” “很满意，今天要谢谢你了。” “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们张市长，他当年也是北京知青，一直就很关心你们。” 杨恒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你，今天若不是你来，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两人走出了训练馆，沿着旧丰县的主干道中山路慢慢走着。 “孟记者怎么会想到来旧丰县收集素材？” 孟晓军凝望着远方黑黝黝的斩龙岗，半晌才低声道：“我妹妹曾经在这里插队当过知青，是她让我来这里。” “是吗？不过你来这里也对，我们旧丰县有二十几个知青遗弃的孩子，你可以找到很多素材。” “为什么要用‘遗弃’这个词？”孟晓军眉头一皱道。 杨恒瞥了他一眼，讥讽地笑道：“那用什么词，托给老乡抚养吗？” 孟晓军叹了一口气，“那个年代他们也没有办法，如果条件允许，没有谁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当时或许是，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至少也可以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可是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们害怕自己过去造的孽破坏他们现在幸福的生活，才两岁，她把自己才两岁的孩子扔在汽车站走了，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两岁孩子被抛弃后的那种无助和悲惨吗？” 说到这里，杨恒仰头向夜雨长长呼了一口白气，眼中闪烁着泪花。 孟晓军沉默了，他们继续向前漫无目标地走着，走到一个工厂门口，几个上夜班的工人撑着伞从他们身旁匆匆走过，不时回头好奇地打量这两个不打伞的人。 “你为什么会姓杨？”沉默良久，孟晓军又问道。 杨恒也平静了下来，“我三岁时被人收养过一年，收养的人家姓杨。” “怎么只收养一年？” “收养的人家自己也生了儿子，又把我送回福利院了，说养不活那么多孩子。” 两人绕过一个花坛，便调头往回走了，孟晓军迟疑一下，又问道：“假如你母亲来找你，你会认她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你怎么可能没想过，说实话，你恨她吗？” 杨恒没有回答，他阴沉的目光凝视不远处的百货大楼，他怎么不恨，他恨了她十八年，看到杨恒阴沉的目光，孟晓军明白了，口袋里刚刚想拿出来的两万块钱又放了回去，他没有这个勇气承认。 走回到训练馆大门口，孟晓军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恒道：“我临时有事情，明天要回北京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困难你只管给我打电话，或者你直接找张市长，他会帮助你的。” 说完，他又把一只厚厚的信封塞进杨恒的手中，快步走远了，风雨中他紧了紧风衣，背影渐渐消失在蒙蒙的细雨之中，杨恒望着他走远，看了看手上的名片，只见顶上一行小字，中国进出口总公司，中间一行大字：北京鼎盛国际贸易公司，总经理孟晓军，他又打开了信封，里面竟是崭新的两捆百元大钞，杨恒猛地抬头，紧盯着孟晓军背影消失之处，他忽然明白了。 ．．．．．．．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夜深了，寒意袭人，秋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窗外的梧桐叶上，沙沙的声音使杨恒难以入睡，他有着一般年轻人没有的阅历，从最初李国龄对他态度的怪异，到张市长陪同孟晓军来探望知青弃孤，还有夜里雨中谈话，最后孟晓军的真实身份和塞给他两万块钱，把这些零碎的线索串在一起，真相也就大白了，孟晓军的妹妹是谁？不用说他也猜到了。 两万块钱就放在他枕边，崭新的钞票还散发着油墨的香味，他不知道这两万块钱是不是她托孟晓军送来，如果是，那么钱上就还有着她的气息，母亲，这一个让他渴望了十八年，不！让他渴望了近四十年的词语，他曾经以为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可是，当命运之神让他顺着时光隧道重回十九年后，这个词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此刻，母亲的感觉就在他的枕边，用最现实最世俗之物承载着它的到来，两万块钱，杨恒心中一阵伤感，这能赎回她十八年的责任吗？能消除他十八年的痛苦和孤独吗？ 杨恒从一口皮箱里取出一只已经发黄的小军用书包，这是他两岁时背的小书包，里面还有一身小衣服，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轻轻抚mo着上面用手工绣的一颗红星，他把脸深深埋进了书包里，细心地嗅着母亲的气息，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渴望见到她，渴望她能把自己拥入怀中．．．．． 杨恒忽然站了起来，他把钱放进了小书包里，连门也没关，便飞跑进了密密的夜雨之中。 ．．．．．． 孟晓军穿着睡衣走出电梯，刚才服务员把他叫醒了，说大厅有人找他，他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宾馆门口的杨恒，淋得像只落汤鸡一样，他迎上去关切地说：“小杨，你怎么不打伞？”。 “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杨恒表情异常平静，但锐利的目光却能将对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入眼中。 孟晓军一呆，目光黯淡了，半晌他低声道：“我们偶然看到了关于你苏醒的报道，她从电视画面上认出了你，还隐约看到了你耳垂上的红痣，你也知道，女人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还有你右脚的小指应该少了半截，我说得没错吧！” 杨恒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她．．．．过得好吗？” “怎么说呢？她现在确实过得很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有一儿一女。” 孟晓军抬起头望着杨恒，“可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其实很痛苦，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把小书包递给孟晓军，“替我把这个给她，还有两万块钱也给她，我不需要，我能养活自己。” “可是．．．．．．”孟晓军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小书包，“好吧！我转交给她。” “我走了，祝你一路顺风！” 杨恒转身跑出了大厅，雨雾中远远传来他的喊声：“告诉她，我不恨她，我心中只有思念。” 孟晓军鼻子猛地一呛，泪水涌进了他的眼中。 ．．．．．．．．． 第十四章 公开招干 天刚亮，杨恒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也难怪，他昨晚失眠了一夜，一直到六点钟才迷迷糊糊睡着。 “是谁？” “小杨，是我。”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杨恒起身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昨天见过，是县委办公室刘主任，“哦！原来是刘主任，快请进来。” 刘锋笑呵呵地走进屋，“小杨，眼怎么是红的，没睡好吗？” “刚搬来新宿舍，还不太适应。” 杨恒连忙把椅子上的衣服收拾起来，不露声色问道：“今天张市长他们还在吗？” “他们天不亮就走了，听说孟记者有紧急事情要赶回北京。” 刘锋打量了一下房间，又笑道：“怎么样？对这个宿舍还满意吧！” “谢谢刘主任，我非常满意。”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你曾给县里带来过荣誉，县里关心你太少了。” 刘锋坐下来，他沉吟一下又道：“按惯例，你是全省冠军，退役后县里应该安排你工作，但李书记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过问这件事，以至于耽误了两个多月，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委屈，我苏醒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好利用这段时间静养，体工大队的领导也很照顾我，特地只让我工作半天。” 刘锋不由暗赞杨恒会说话，这样一来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微微一笑道：“李书记也是估计你的身体也差不多恢复了，所以决定正式安排你的工作，正好人事局今天开始公开招干，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李书记的意思是让你正常去报名考试，到时候会给你一定的照顾，你明白了吧！” 刘锋的话虽然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但是他还有另一层意思，李国龄的意思是让杨恒从正规途径入仕，这样将来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县长王森，他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李国龄，刘锋说完，瞥了一眼杨恒，等待着他的表态。 杨恒当然心知肚明，他连忙道：“谢谢李书记的关心，也谢谢刘主任的安排，我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不给李书记丢脸。”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今天的报名已经正式开始了，在县展览馆，你去正常报名吧！” 刘锋走了，杨恒立刻收拾了一下，带上笔和相关证件，骑上自行车出门了。 ．．．．．．．．． 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秋雨并没有使旧丰县变得宁静，相反，旧丰县上上下下都涌动着一种不安的骚动，今天是星期天，不上班，但旧丰县展览馆的大门前却密密麻麻站满了撑伞的人，他们从各个渠道得到了消息，今天旧丰县要正式向社会公开招干了，这可是旧丰县自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次，现在还没有形成公务员考试制度，只是偶然一次对社会招干，这个消息给旧丰县的无数家庭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无穷的烦恼。 有后台关系的，早已经开始上下活动了，没有关系的也不甘示弱，找亲戚、托朋友，转弯抹角，有去市里托人，有去省城绕弯，甚至连几十年没有走动的亲戚也热乎起来，实在没钱没关系的，则眼巴巴地等待招干细则下发，看看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凭真本事考上。 八点半钟，雨渐渐停了，展览馆里跑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将三张红纸黑字的招干细则贴在大门口的布告栏里，大字报下立刻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神情专注地读着上面的内容，不少人还拿出纸笔抄写。 这时大门开了，大家一涌而入，报名将延续三天，晚上的《旧丰日报》会刊登出招干通知，明后天才是报名高潮。 杨恒赶到展览馆时，报名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这一次参加招干的政府机关都是好单位，税务局、财政局、计委、公安局、检查院、法院，最差也是企管局，因此格外地吸引人，并不仅仅是待业青年来报名，相反，来的大部分人都是有工作的，甚至一些本身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为了进公安、财税、计委这样的好单位，也赶来报名了，展览馆里人潮涌动，大多是家长，也有许多家长带着子女一同前来咨询、填表。 展览馆大厅前面摆了一排长长的桌子，各个单位都派人来接受报名，几乎所有的报名位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中财政、税务和计委的队伍前排的队伍最长，绕了几个圈，延伸到大门外面去了，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清报名细则，这次招干是由人事局统一负责，各个单位只负责接受咨询和提供空白表格，具体报名缴费还是要到人事局的摊位上去办理，并领一册考试参考资料。 所以当一名工作人员用高音喇叭反复强调了报名流程后，展览馆里顿时一阵大乱，人们纷纷向人事局的摊位上蜂拥而去，杨恒运气很好，他正好就站在人事局的摊位上，一下子被拥到了最前面。 “这是报名表格，填好后交十块钱！”一名工作人员冷冰冰地将一张空白表格塞给了他。 表格很简单，姓名、年龄、性别、民族、籍贯、政治面貌、身份证号码，杨恒一挥而就，连同十块钱一起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收了表格，把一份油印的复习资料扔给他，“周三上午来领准考证，过时作废。” “怎么只有这么点资料！够复习吗？”一名家长见只有薄薄的五六页复习资料，不满地问道。 “考试题目上面都有，复习好了就没问题。” “那岂不是人人都考一百分，到时候怎么录取？”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麻烦，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个态度，爱考就考，不考拉倒。” “好了！好了！别吵了。”另一人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家长拉了出去，低声道：“你真是糊涂，又不是只考笔试，还有面试政审呢!那才是关键。” 这个家长恍然大悟，愤愤道：“这样能公平吗？” “嘘！” 杨恒在一旁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 报完名，才上午十点钟，现在他已经不用再高考复习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杨恒想着今天左右无事，便决定去看一场电影，他在后世已经好多年没有看电影了。 旧丰县电影院有两家，一家是县电影院，在百货大楼旁边，一般都是以中老年人和家庭客源为主，这几天正在上映红楼梦，白天没有什么观众，晚上基本上都是满座，而年轻人一般都喜欢去汽车站附近的飞鹰电影院，这是一家私人开的电影院，放的电影能随行就市，尤其它旁边聚集了七八家录像馆，昼夜播发，也不清场，生意格外火爆，而且听小童说，有几家录像馆晚上十一点后还会悄悄放那种片子，附近还有十几家音像店，也是年轻人们爱去之处。 杨恒来到了飞鹰电影院所在的中南街，今天是周日，这里也格外热闹，几乎每家音像店里都挤满了来选磁带的年轻男女，满街都充斥着港台流行歌曲。 录像馆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他来到电影院，十点四十分有一场《寡妇村》，黑板上面写着‘少儿不宜’，杨恒笑了笑，当年就是这个噱头吸引了他，其实只能叫做‘少儿不懂’，他当时根本就没看懂，今天就当再复习一遍吧！ 他买了一张票，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没什么事，便索性逛起街来，路过一家音像店时，杨恒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了一首熟悉的歌： ‘冷暖哪可休，回首多少个秋，寻遍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 是陈百强的一生何求，他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歌，今日再重听，却是另一番滋味，他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把这首歌听完，刚要走开时，音像店里走出两人，杨恒一下子愣住了。 ．．．．．．．． 第十五章 电影风波 只见李雯雯从音像店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盒磁带，后面则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头上打着油，小分头梳得整整齐齐，殷勤地帮她拎着包，李雯雯没有看见自己，她和那男子有说有笑地向电影院走去。 杨恒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或许他不是很喜欢李雯雯，但李雯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态度让他心中实在是不舒服之极，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也是巧，李雯雯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一盒磁带忘在店里，她转身跑回来，一眼便看见了正怒冲冲离去的杨恒，她顿时呆住了。 “杨恒！”她喊了一声，慌慌张张追了上去，杨恒听见她的喊声，不由停住了脚步，他要和她说清楚，以后不要来找他了。 “杨恒，你怎么也在这里？”李雯雯追上来笑道。 “是的，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对不起，影响你看电影的心情了！”杨恒冷冷道。 李雯雯听他口气冰冷，心中顿时又慌又乱，“杨恒，你听我解释！”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吗？” 杨恒瞥了那男子一眼，见他在焦急地看着手表，便淡淡一笑道：“快去吧，你男朋友在等你看电影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杨恒！”李雯雯紧紧咬了一下嘴唇，“你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杨恒转过身，平静地对她道：“我的眼睛告诉我没有看错，我看见你和他亲亲密密从音像店出来，他呢！怕累着你这位公主，表现出很好的男士风度，替你拿包，然后你们要去看一场少儿不宜的影片，哦！对了，我忘了你们已经不是少儿了。” 说到这，杨恒霍地一惊，自己怎么了？是吃醋了吗？李雯雯有男朋友是好事才对，自己吃哪门子干醋。 泪水忽然从李雯雯美丽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慢慢走到杨恒面前，哽咽着声音道：“我知道我不该和别的男孩子来看电影，可这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杨恒摇了摇头，“算了，你去看电影吧！以后若有机会我再听你解释。” “不！”李雯雯从衣兜里掏出电影票，把它撕得粉碎，“我不会去看这种电影，我不想让你误会我。” 杨恒心中忽然一动，一般电影票都是男的一买两张，联在一起由男方保管，而李雯雯的电影票却是自己单独一张，这或许真是有什么缘故。 这时那男子跑了上来，“雯雯，电影快开始了。” 李雯雯从他手中拿过自己包道：“对不起，我不想看电影了，你自己去看吧！” “你怎么了？”那男子又看了一眼杨恒，见他穿着普通，便一仰下巴，傲慢地问道：“他是谁？” 李雯雯生怕杨恒不高兴，她连忙挽着杨恒的胳膊道：“他是我男朋友。” 杨恒听她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却还要和别的男人看这种电影，心中又有点动怒了，他想抽出胳膊，不料李雯雯却把他的胳膊抱得紧紧的，一下子抽不出来，他瞟了一眼她，只见她眼中哀求地望着自己，杨恒的心中不由一软，便对李雯雯道：“我要找个地方吃午饭，你跟我去吗？” 李雯雯明白他是要听自己的解释了，连连点头道：“我跟你去。” 杨恒也不理这个男子，转身便走，“小朱，抱歉了！”李雯雯打了声招呼，连忙跟着杨恒走了，那男子看着他们走远，嘴一撇，“呸！什么玩意儿。” ．．．．．．． 杨恒找了一家面馆坐下，对老板娘招手道：“老板娘，两碗大排面。” “杨恒，对不起！”李雯雯低着头怯生生道。 “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女人，我睬都不会睬她。”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雯雯慌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不该和别的男孩看电影，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我不对。” 杨恒叹了口气，“其实你和别的男孩子逛街看电影也没什么不对，这是你的选择自由，我并没有权力约束你，我也不想约束你，但是对我而言你只能有一个选择，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从来不会和别的男孩子逛街看电影，但今天真的是有特殊原因，你能听我解释吗？” “你说吧！我听着。” “刚才那个男孩子叫做朱浩．．．．．”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杨恒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对不起！”李雯雯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道：“那个人其实是在追求我表姐，天天写情书，我表姐很讨厌他，今天他请我表姐看电影，表姐就求我帮忙，把这些情书还给他，瞧！都在这里。” 说着，李雯雯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从里面抖出二十几封没有拆封的信，“就是这些信，本来我准备在电影开演前给他，然后我就跑掉，不料正好碰见了你，请你相信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看那种电影。” 结果出乎杨恒的意料，他看了看这些信，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她了，心中的怒气消褪，但面子一时又放不下来，便沉默不语，李雯雯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小声解释道：“那些磁带也是我自己买的，他想掏钱，我没要。” 这时老板娘端来了两碗面，笑道：“你们的大排面。” 杨恒把其中一碗面推给李雯雯，“吃面吧！” “那你．．．．还生我气吗？”李雯雯低声问道。 杨恒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大口吃起面来，李雯雯眼睛却忽然一红，委屈的泪珠儿从眼中滚落出来，她趴着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杨恒尴尬地夹着一筷子面，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说她娇气一点都不假，他连忙放下筷子笑着哄她道：“好了！好了！呆会儿我请你去看电影，把你想看又不敢看的电影补上，这样好了吧！” “你还在打趣人家！”李雯雯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地气道：“人家什么时候想看哪种电影？” “其实那部电影也没什么，我早就看过了，加个‘少儿不宜’哄哄中学生罢了。” 李雯雯忽然想起这里是公共场合，别人肯定都在笑她，她不好意思地取出手帕擦干了眼泪，又取出小镜子照了一下，眼圈红红的，心中不由对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又气又恨，便悄悄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咬牙盯了他半天，李雯雯的恨也渐渐消了，她拾起筷子把自己碗中的大排夹给他，气鼓鼓道：“你说的，吃完面陪我看电影，不准你反悔！” ．．．．．．．．． 吃完面，两人又来到中南街，李雯雯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路上亲密地抱着他胳膊，小声给他讲今年的各种流行歌曲，她知道杨恒曾昏迷了近一年，很多新事物都不知道。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听姜育恒的歌，我喜欢他那种忧郁的气质，和你很相像。” 杨恒也无可奈何，其实他发现自己也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娇气的女孩子，否则他不会那样吃醋，而且李雯雯抱着自己胳膊时，他感受到了她胸前饱满的小山峰，柔软而富有弹性，这种感觉很不错，令他心猿意马了。 ．．．．．．．．． 第十六章 招干入仕 首都机场内人潮涌动，语音系统不时在大厅上空提示着航班时间，一辆长长的行李车驶过后，迎机大厅内走进了一名女人，她大约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却很好，皮肤白皙、乌黑的齐耳短发，戴着一副墨镜，斜挎一只精致的Gucci皮包，穿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质地非常考究，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远远看去，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收拾得一丝不苟，更显出她雍容华贵的气质。 来接机的人很多，许多人都拿着牌子，航班延迟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急之色，不时有人低声咒骂，这个女人似乎也是来接人，她不时低头看腕表，略略显得有些焦急，就在这时航班出口走出了一大群人，拎着大包小包，从上海来的航班终于到了，周围接机的人一拥而上，女人迟疑了一下，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里却流露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紧张，她在等什么？ 出口处，孟晓军出来了，依然戴着那顶招牌似的鸭舌帽，旅途的疲劳使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他只拎着一个小旅行袋，步履匆忙。 “大哥！”女人看见他了，连忙挥手喊道。 “小敏，不是说你今天要开会吗？怎么还是来了。” 孟晓军快步走了上来，笑道：“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大哥，怎么样了？”她很紧张，声音都发抖了。 孟晓军看了看周围拥挤的人流，点点头道：“找个地方详谈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来到一家咖啡店坐下，要了两杯咖啡，女人的墨镜已经摘下了，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她依然美貌，完全没有四十岁女人那种松弛的皮肤和斑纹，皮肤依然光洁如玉，可如果细看，还是会发现她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细的皱纹，她戴墨镜或许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近乡情更怯，她反而不敢问了，孟晓军细细地品了一口咖啡，这才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见到他了，无论是官方资料还是生理特征，都确凿无疑，他就是你的那个孩子。” 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捂着嘴别过头去，孟晓军叹了一口气，从旅行包里取出一个小书包，递给了她，“这是他让我转给你的，你先看看吧！” 她慢慢接过书包，轻轻抚mo着那颗手绣红星，这就是她当年一针一线缝成，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京京那可爱的小脸和兴奋期待地目光，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当她从包里取出那身小衣服时，她再也忍不住，捧着小衣服失声痛哭起来，十八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了，泪水奔涌而出。 咖啡店所有的人都向她看来，孟晓军摆摆手，告诉上前来的侍者没有关系，他取出一支烟点上，眼睛也有些红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点平静了，哽咽着声音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包里还有张照片，你看看吧！”她从小书包里找出一张照片，这是杨恒获得全省冠军时的留影，灿烂自信的笑容，金灿灿的奖牌，正举着一束鲜花高高的挥手，她把照片翻过来，只见背后写着一行字：献给最思念的人——我的妈妈。 泪水再一次狂涌而出，模糊了她的眼睛。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人事局招干经过了笔试、面试和政审三关，终于到了发榜的日子，一大早，杨恒便来到人事局门口，这里等待着发榜的人已是人山人海，全县有近三千人参加了这次招干考试，几乎是一百五十人争夺一个名额。 但这次公开招干也饱受诟病，主要原因是笔试的题目太简单，没有指定参考书，而是印了五百个试题进行参考，最后竟出现了三百个考满分的结果，许多人都认为这这种笔试明显是在走形式，使招干有失严肃性，增加了不公平的因素，但也有人认为就算用高考的试题，预先知道答案的人一样会考高分，所以公不公平不在于形式，简单一点反而能使寒门子弟得到面试的机会，但不管反对也好，赞成也好，都没有能改变预定的计划，经过两轮面试和最后的关门政审，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来了！” 忽然有人低低喊了一声，人事局里走出几名工作人员，将一份最终的录取名单贴在了布告栏里，上千人一涌而上，无数道目光一齐盯在了那密密麻麻的二十个名字上，失望的情绪弥漫在整个人群之中，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了。 “黑！他妈的太黑了，还搞什么公开招聘，要立牌坊吗？”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骂了起来，现场吵嚷成一片，但更多的人却是默默地走开，接受这无情的现实，一批一批的人离开，又一批批人围拢上来，当杨恒好容易挤进来时，叫骂声已经渐渐停止了。 录取名单是一张红榜，除了姓名外，还有简单的个人介绍。 ‘第一名王善庭，录取单位：财政局，大专毕业，有两年工作经验，党员，笔试满分，面试第一名。’ “呸！”有人重重地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王县长的侄子，能不得第一吗？” ‘第二名夏阳，录取单位：检察院，本科毕业，党员，笔试满分，面试第二名。’ 这也是个权贵子弟，父亲是县法院院长，大舅是西楚市检察院检察长，不过他本人是西南政法学院本科毕业，倒没什么话说了，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没有必要考试，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第三名杨恒，录取单位：计委，省散打冠军，党员，笔试满分，面试第三名。’ 尽管是在杨恒的意料之中，但他的大名挂在高高的红榜之上，这种感觉还是令他异常激动，但也让他十分心虚，他此时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站在人群里一样。 “这个杨恒是谁？”已经开始有人在小声议论他了。 “不就是去年那个散打冠军吗？遇车祸变植物人那个，几个月前醒来，报上不是登了吗？” “原来是他啊！他是什么背景？” 杨恒咬紧了嘴唇，他知道在嫉妒或者羡慕者的口中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是他还是想听听他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听说是个孤儿，前十名中可能就他一个是被公平录取的。” 议论出乎他的意料，杨恒心头一松，低下头无声无息地挤出了人群，他来到不远处的人民广场，此时已是十二月的初冬，广场上十几棵大树的树叶都已经落光了，光秃秃地矗立在寒风之中，杨恒来到一块大石前坐下，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努力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被录取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却意味着正式踏进了官场的门槛，而且还是以公开招聘考试的方式入仕，这就增加了他入仕的含金量，同时这种招聘入仕又使他不会像大学毕业生生那样须按部就班地熬资历，相对而言，只要有政绩就比较容易地得到提升。 杨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他并不在意自己被录取的幕后，他只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 第十七章 第一天报道 加更一章求推荐票！！ －－－－－－－－－ 第二天一早，他来人事局报到,调档、转关系都是由人事局的工作人员办理，用不着他操心，和他一起来报道的还有另外九名被录取的人，他们是这次录取的前十名，而且除了杨恒以外，清一色都是官场子弟，另外的后十名则属于公开公平录取的人，他们在三天后报到，对于这一点，杨恒有点困惑，他们这前十名和后十名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们填了几份表格，办完了必要的手续后，便坐在会议室里等待分配，兴奋和激动洋溢在这十个年轻人的脸上，他们小声地闲聊着，基本上都互相认识，所以相处得很融洽。 “你就是杨恒吧！” 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年轻人一屁股坐到杨恒身旁，递上一支烟自我介绍道：“我叫夏阳，分配到检察院工作，以后有机会教我两招，怎么样？” ‘夏阳？’杨恒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考第二名的政法世家的公子了，今年从西南政法学院毕业，在县司法局工作，其实他完全可以调入检察院，但他却利用这次用社会招聘的机会进入检察院，这样一来，他就属于社会招聘干部了，摆脱了应届毕业生的束缚。 虽然是权贵子弟，但这个夏阳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纨绔之气，干练明快，而且打扮也很朴素，穿一条牛仔裤，很随意地套一件夹克，和其他几个人的西装革履完全不同，杨恒立刻对他有了一丝好感，他接过烟笑道：“我教人散打很贵的，教一招就要两百块钱，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一个小小的幽默立刻拉近了与这位政法公子的距离，他也笑道：“没问题，下个月我就把工资存起来，准备交学费。” 两人一起笑起来，这时角落里有一人重重咳嗽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听说要先下去实习三个月。” 这是一个打扮得颇像五四青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风领扣也扣上了，梳着小分头，头发油亮，无论打扮和长相都十分普通，但他的一张团团圆圆的饼子脸使杨恒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就是王善庭，这次录取的第一名。”旁边夏阳见杨恒似乎不认识，便低声介绍。 杨恒猛地想起来了，这张饼子脸不就和王林一样吗？王善庭是县长王森的侄子，难道这个王善庭就是王林的儿子？从王善庭身上，杨恒忽然想到了王林，听说在前天的县委常委会议上，王林因生活作风败坏而被免职了，不用说，这肯定就是自己提供的那些照片起了作用，王林被罢免当然大快人心，可这样一来，他杨恒也就浮出了水面，王家会放过他吗？杨恒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惕。 王善庭的一句话引起在座许多人的关注，众人纷纷围上来问道：“什么实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王善庭傲慢地撇了撇嘴，“连这个都想不到吗？无非是下乡下厂，你们去单位报道后就知道了。” 这时门忽然开了，人事局贾局长笑着走进来道：“王县长来看望你们了，大家欢迎！” 众人纷纷站起来，只见几名干部簇拥着一个身材高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皮肤黝黑，长着一张特大号的饼子脸，活脱脱就是王林的放大版，此人就是旧丰县县长王森，王家可以称得上是旧丰县第一豪强，王家四兄弟，王森、王林、王木、王小木，王森是县长，王木是斩龙乡乡长，王小木是县民政局局长，最没有出息的是老二王林，几次都是栽在女人身上，原本是教委副主任，因被群众举报长期包养情妇，正好撞在整顿党纪的风头上，前天已被免职。 王森的入仕履历几乎和县委书记李国龄一样，从生产队大队长到斩龙公社书记，又先后任县水利局局长、副县长直至县长，本来去年原县委书记卢禀章退居二线后应该是由他来接任县委书记一职，不料市里却调来一个年轻的县委书记，只有三十九岁的李国龄，着实将了王森一军，而且这个李国龄一来便将县委组织部部长换成了他从安县带来的亲信，原组织部长侯大遒改任政协副主任，等于也是退居二线了，要知道侯大遒可是王森从斩龙乡带出来的心腹，前任县委书记几次都没能换调他，可李国龄一来便以年纪为借口，把侯大遒赶走了，这件事触犯到了王森最切身的利益，成为书记县长不和的导火线。 王森走进会议室，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大家坐下吧！我就说两句，算是对你们的欢迎辞。” 王森嗓门虽然很大，但他却很少责骂下属，一天到晚总是挂着一副笑脸，比较关心下属的生活困难，再加上他是本县人，所以他在中基层干部中很有威信，正是这个缘故，他虽只是二把手，却能在与李国龄的较量中略略占据上风。 “有人向我反应群众对这次公开招干不满意，但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这次招干是公平公正的，主要是僧多粥少的缘故，群众有不满意肯定是难免的，这次招干是我们县委县政府面向社会选拔优秀人才的第一次尝试，所以要求比较高，不仅要政治上过硬，还要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或者在某一方面有一定的声望。” 说到这里，王森看了看杨恒，温和地笑道：“比如我们的小杨，曾是全省的散打冠军，就凭这一条，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心服口服。” ．．．．．．．．．． 开完会，贾局长要大家去办公室拿报到函，众人纷纷向办公室跑去，杨恒刚走出会议室，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小杨！” 一回头，只见县长王森笑呵呵走了过来，“王县长！”杨恒很有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 “小杨，身体完全康复了吧！我工作太忙，也没有时间去看看你。” “谢谢王县长关心，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杨恒心中有些疑惑，他相信王森肯定已经知道是他向李国龄检举了王林，可他却对自己这种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定。 “小杨，我知道你一定很担心我会不会因为王林之事而对你有什么成见，其实你一点也不要担心，以后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王林被免职是因为他严重违反了党的纪律，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这件事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包袱，尽管安心工作，知道吗？” 如果杨恒真的只有二十岁，他一定会被这番掏心窝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已经在官场摔打了十几年，什么样人没见过，王森这番话非但没有让他感动，反而使他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王森对自己说这番话，必然有他的用意。 但表面上他还是一脸感动，低下头道：“王县长，那件事我真的．．．．．．” 王森笑着打断了他，“我说过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提了。” 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用一种长者般慈祥的口气，语重心长道：“小杨啊！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的年轻人，我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岗位上放开胆子干，不要怕犯错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王森走了，杨恒望着他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 ．．．．．．．． （眼看就要上榜了，投出你的票！或许就差你这一张，拜托了！！） 第十八章 分配到计委工作 计委就在县委县政府大院内，是在五栋办公楼中的第四栋，占了整整一层楼，计委之所以在旧丰县是数一数二的肥缺部门，主要原因是旧丰县的第一利税大户旧丰卷烟厂就隶属于计委直辖。 计委主任由副县长郝德政兼任，但平时主持工作的是副主任周明，按照旧丰县的派系划分，周明应该属于县长王森的一系，不过他却不知道杨恒是李国龄安排进来，甚至县长王森也没有告诉他，王林被免职正是杨恒向李国龄提供了证据，他还以为杨恒是省冠军的缘故。 正好这两天市计委批下来十辆黑色桑塔纳，僧多粥少，各个单位都盯住了它们，周明穷于应付此事，杨恒到计委报到后，他便直接让计委办公室安排杨恒的工作。 计委办公室主任叫余伟，三十岁左右，保养得白白胖胖，是典型的双子星座干部，在领导面前像孙子，在下属面前像老子，连周明都不知道杨恒的背景，更不要说余伟这小小的股级干部了，不过他对杨恒还算客气，他也知道这次招干的猫腻，前十名很快就会提拔的。 “小杨啊！按照县里统一安排，你们这批新干部都是要下基层实习三个月，这件事你知道吧！” 初来乍到，杨恒和所有新人一样表现得十分乖巧，他顺从地答道：“我服从余主任安排。” 余方虽然是办公室主任，但大家都称他余科长，以免误会，杨恒当然也知道计委里的主任可不是随便叫的，但他却将错就错，一口一个主任，余伟心里十分受用，便点点头笑道：“以前的学校实习生都是到乡镇，条件艰苦，而且要从最小的办事人员做起，但你们前十名的条件很高，都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所以你们下去实习都是挂职一定的领导职务。” 杨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次招干真正目的竟是一次变相的提拔，王善庭、夏阳等前十名权贵子弟背景深厚，但因为资历不够，苦于无法提拔，便迂回走了这条社会招干的途径，使他们摆脱了条条框框的限制，这就像出口转内销一样，明明是国产货，绕一圈便贴上了进口洋商标，身价倍增，但又怕被人非议，所以另外再公开公平招聘了十名普通考生，以作为掩饰，若上面问起来，他们就会把自己推出来作挡箭牌，杨恒是省冠军，又是孤儿，没有任何背景，看来李国龄把他安排进前十名，是有几层用意的，不过倒白白便宜了自己。 “不知我在哪里实习？” 余伟表情怪异地笑了笑，“咱们计委实习不下乡镇，而是进厂矿，你的实习单位是旧丰电子厂，任副厂长，明天我直接带你到厂里去报到。” 杨恒刚要再问，办公室忽然进来一人，直着嗓子喊道：“老余，周主任呢？” 余伟见到他，连忙陪笑道：“是李厂长啊！周主任到李书记那里去了，李厂长放心吧！肥水不留外人田，周主任一定会给你留一辆。” “我就怕周主任大公无私，把车都配给别人了。” 他忽然看见了杨恒，一愣道：“小杨，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恒连忙上前笑道：“李伯伯，我是分配到计委工作。” 这个‘李伯伯’就是李雯雯的爸爸李宏飚，他原来是县工业局副局长，现在担任旧丰卷烟厂厂长兼党委书记，由于卷烟厂在旧丰县地位特殊，所以李宏飚享受副县级待遇，在资历上还比周明老一点，他也是听说县里得了十辆黑色桑塔纳，便想要一辆，天天来缠周明，今天正好遇到了杨恒。 李宏飚也听说女儿喜欢杨恒，他本人对杨恒倒没有什么成见，但他爱人，也就是李雯雯的妈妈却坚决不同意，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又是临时工，会有什么出息，不过昨天招干发榜，杨恒居然得了第三名，被计委录取，晚上李雯雯的妈妈口风就变了，同意女儿和杨恒交往。 李宏飚拍拍额头笑道：“看我这记性，我忘了你被计委录取了，今天是第一天报道吧！” “是！不过明天要去电子厂挂职实习三个月。” “电子厂？”李宏飚眉头一皱，对余伟道：“老余，不能给小杨换一个好点的厂吗？要不然就到我们厂去吧！” 余伟连忙摆手道：“这不是我决定的，这是县里的统一安排，小杨去电子厂挂职副厂长。” “呵呵！这倒是很锻炼人。” 李宏飚听说杨恒任副厂长，便不再坚持了，他拍拍杨恒的肩膀笑道：“怎么样？今天晚上到我家里吃饭吧！你郑伯母也很欢迎你。” 杨恒挠了挠后脑勺歉然笑道：“李伯伯，今晚上我要去福利院，已经说好了。” “那好吧！改天，改天我让雯雯带你来。” ．．．．．．．．． 下午五点，杨恒准时下班了，他今天要去福利院和阿姨们一起吃饭，以庆祝他被计委录取，杨恒骑车匆匆赶回宿舍，他忘记带钱了，去福利院要给孩子们买点糖果糕点。 虽然他已经被计委录取了，但他还是住在体工大队的宿舍里，昨天辞职时，体工大队的领导表示宿舍随便他住多久都行，杨恒一时也没有地方去，索性就受了这个人情。 离宿舍还有老远，杨恒便看见了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女孩在门口走来走去，他笑了笑，除了李雯雯不会有别人，自从上次电影风波以后，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拒绝李雯雯了，两人也经常一起看电影、爬山，牵牵手，拥抱一下什么的。 其实杨恒心中也很苦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李雯雯的关系，他喜欢李雯雯的娇美，但这种喜欢远远不能和他对林静宜的那种深沉的爱恋相比，尽管林静宜到现在还没有给他回信，但他对林静宜的思念却从来没有淡过，而且他也知道，他将来的妻子是谁？那也是他所深爱的一个女人，他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嫁给别人。 这一直是杨恒最苦恼的事情，他该怎么处理林静宜和将来妻子之间的关系？现在又多了个李雯雯，就因为他一时心软，平空添了一桩烦恼。 李雯雯见杨恒回来了，她笑着迎了上来，“侯大爷说你今天要去福利院，我想再等一等，你如果还不回来，我就去福利院找你。” “我回来拿点东西，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吧！”杨恒笑道：“让我们雯雯老师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唱唱歌什么的。” “你这个坏家伙，我知道你让我去肯定是有目的。”李雯雯笑嘻嘻走上前，亲热地挽住了杨恒的胳膊。 杨恒忽然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包裹，便好奇地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我差点忘了，这是刚才侯大爷送来的，是小倩妈妈给你寄来的包裹。” ．．．．．．．．．．求推荐票票！ 第十九章 热火柔情 小老鼠，搬鸡蛋， 鸡蛋太大怎么办？ 一只老鼠地上躺， 紧紧抱住大鸡蛋。 一只老鼠拉尾巴， 拉呀拉呀拉回家。 ．．．．．． 福利院的活动室里，李雯雯正在教几个三四岁的孤儿唱儿歌，她是今年刚刚从幼师毕业，在杨恒面前她花娇莺弱、楚楚可怜,可在孩子面前她却迅速转换角色，成为他们所依赖的老师，甜美的声音和明丽的笑容让几个孤儿对她异常眷念，不远处，杨恒正和张院长低声地交谈着，目光却不时投向李雯雯，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宽慰和温柔。 张院长今年约五十岁了，孩子们都叫她张妈妈，她在福利院工作了近三十年，养大了一代又一代的孤儿，杨恒是她养大的孤儿之一，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虽然杨恒十四岁进入散打队以后便不住在福利院，但有时间便来福利院帮忙做事，在他的言传身教下，有好几个孤儿也被选进了少年武术队，杨恒进计委工作让她感到十分欣慰，一方面她劝杨恒要正直廉洁，另一方面她也很关心杨恒的个人问题。 “小杨，雯雯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我看得出来，她不仅仅因为自己是幼师才教孩子，她是发自内心的爱孩子，其实一个女孩子相貌家庭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只要具备这一点，她就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而雯雯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这更是难能可贵，小杨，好好珍惜她，她将来会是你的良配。” “张妈妈，我知道雯雯是个好女孩，我带她来也是想让你看一看，但毕竟她只有十八岁，我也才二十岁，都还太年轻，暂时还不想往那方面考虑，噢！对了，听说玲姐生宝宝了，是这样吗？” 玲姐是张妈妈的女儿，前几年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张妈妈笑道：“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宝宝下个月就半岁了，她本来说带回来给我看看，可工作太忙，只能等春节回来，哎！我现在是外婆了，明年我打算提前退休，去给她带孩子，两口子都在机关上班，公婆身体又不好，只有我去了。” “张妈妈退休了，那福利院怎么办？” “我准备推荐你们周阿姨接任院长，我觉得她的严格对你们的成长很有好处，当年要不是她狠揍你那两次，你还不知成什么样的闯祸精呢！” 张妈妈慈祥地笑了笑，又道：“好了，带雯雯出去玩吧！可不敢耽误你们年轻人谈恋爱。” “那好，我就先走了，春节我再来看望您和孩子们。” “去吧！” 杨恒叫上了李雯雯，两人向院长和孩子们告别，离开了福利院。 两人并肩在一条弄堂里慢慢走着，杨恒看了她一眼笑问道：“觉得福利院的孩子怎么样？” “这里的孩子明显比幼儿园的孩子懂事，也比他们敏感，真的很可怜。”李雯雯低声叹了口气，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花。 杨恒搂过她的肩膀，柔声道：“他们也一样会长大，儿时的不幸往往会带给他们更坚强的性格，也未必是坏事。” “就像你一样，对吧！”李雯雯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杨恒。 “其实我的性格也挺软弱，优柔寡断。”杨恒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杨恒!”李雯雯轻轻地叫他。 “怎么了？”杨恒低头看她，李雯雯朦胧迷离的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娇羞，又有一种爱恋中少女特有的期盼。 杨恒的目光落在她丰满乖巧的小嘴上，那粉红色的唇似乎在呼唤、在等待，他明白了，一股暖流淌过他心中，他丢下自行车，把李雯雯轻轻拥入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李雯雯浑身一颤，她背僵直了，渐渐地，她的身子柔软了，她双臂抱住杨恒的脖子，紧紧地闭着眼睛，寒夜的小巷里，杨恒肆无忌惮地品尝那处子口中独有的芬芳，感受那小鹿般的颤栗，感受少女初恋时那火一般的热情。 ．．．．．．． 杨恒把李雯雯送回家已经是九点了，他回到宿舍里疲惫地躺在床上，口齿中仿佛还留有李雯雯的芳香，手中依然能感受到她脸上那种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感觉，杨恒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一个女人了。 “师母，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杨恒脑海里又出现了师母那温柔得要将他融化的笑容。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从床下拖出箱子，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包裹，这是今天林静宜刚刚寄给他的。 算起来，林静宜离开旧丰县已经一个多月了，杨恒在分别第三天便给她写了一封信，他足足写了八页信纸，但他的信却如泥牛入大海，林静宜没有任何回信，他后来又写了两封，可还是没有回信，就在他有点心灰意冷之时，林静宜却给他寄来了包裹。 此时杨恒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他颤抖着手将包裹打开了，包裹是用一块旧棉布缝成，针脚密密麻麻，可以想象林静宜在灯下一针一线给他缝制包裹的情形，杨恒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布收起，这块布他要珍藏起来。 包裹中是厚厚三本大书，都是历年的高考题型分析，正是他最差的三门课，数学、英语和语文，杨恒翻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信，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忽然，他看见语文书中似乎夹着一样东西，他迅速翻开，果然是一封信，白色的信封，娟秀的字迹，是林静宜写给他的，他的鼻子猛地一酸，师母没有忘记他。 他几乎是用一种朝圣者的虔诚打开了这封信，亲切而温情的话语顿时跳入了他的眼帘： ‘小杨，原谅师母现在才给你写信，初到新的学校，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要批改作业到很晚，师母原来教的是初中，可现在却改成了教小学三年级，看似简单了，实际上也是要从头开始，师母教的这个班是全校有名的留级班，有些学生的同学都已经上初中了，可他们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学生们都很顽皮，师母既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所以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心血，他们的基础非常差，但师母并不认为这是他们落后的原因，他们真正落后的原因是他们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所以自暴自弃了。 师母从他们身上想到了你，坦率地说，你的基础也很差，要想考上大学必须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其实师母并不在意你能不能考上大学，毕竟近二十比一的录取比例对你来说实在太艰难，但师母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努力过，有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是的，信心！只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就能克服一个又一个人生道路上的困难，师母从来都相信你能做出一番成就，你相信自己吗？ 给你写封信，师母心里很平静、很温馨，就好像在和一个最好的朋友谈话，小倩已经睡了，这些天她的心脏不好，总是告诉我，‘妈妈，我喘不过气来。’我心痛极了，我每天下班都要带她去医院吸氧，前天有个老中医给我开了一副中药，小倩服了后说她感觉好多了，你知道吗？当时我抱着她哭了，现在我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小倩睡得很香甜，我觉得为了她我吃任何苦都心甘情愿。 噢，有点走题了，再说说你吧！师母还记得那天你霸道地对我说：‘难道我还不能保护你！难道我还不能让你依靠！’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就感觉到我这一生都似乎有了依靠，我的坚强的小伙子，你要努力啊！师母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还有你拼命追赶师母的汽车时，我听见了你的喊声，只有我一个人听见，那一刻师母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你不早生几年呢？ ．．．．．．．．．．．．．． 杨恒的眼睛有点红了，他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房间让他感到了十分压抑，他一口气跑到了训练馆的穹顶，这里曾是旧丰县的最高处，他在穹顶边缘坐下，点燃了一支烟，这时夜已经深了，漫天的星星如宝石般地缀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天穹幕布上，眼前是旧丰县的万家灯火，杨恒默默地抽着烟，目光望着西南方向，那里就是师母所在的西楚市，不知师母现在在做什么，在灯下批改作业吗？或者是在给小倩讲故事，她知道远方有一个人在刻骨铭心地思念她吗？ 烟头一明一灭，就在烟头的明灭之后，却有一双流露出深邃感情的眼睛。 ．．．．．．．．．．．． 第二十章 电子厂的杨厂长 旧丰电子厂是一家典型的国营企业，1963年建厂，生产玉龙牌收音机，后来一段时间又生产过电唱机，在七十年代，旧丰县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台玉龙牌收音机，电子厂也由此扩大，一度有职工五百多人，是旧丰县的明星企业，但八十年代后，电子厂落伍了，产品单一，技术落后，设备老化，加上人员臃肿，人浮于事严重，所有国营企业的通病都在电子厂身上出现了。 到了前年，连同退休职工电子厂全员已经有一千多人，其中科级以上干部就有一百二十人，而电子厂一年的销售额已经萎缩到不足五十万元，帐面资产一千万元，可欠外债却超过了两千万元，严重的资不抵债，从今年开始，厂里职工每人每个月只能发三十元的基本生活费，可就是这三十元生活费，厂里已经四个月没有发了，杨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马挂职电子厂副厂长。 旧丰县电子厂位于城北，对面就是旧丰县第一利税大户卷烟厂，一辆银色的夏利轿车载着计委办公室主任余伟和杨恒向电子厂驶去，半路上，余伟把公章、财务章等重要权力工具交给了杨恒，并对他说出了真实情况。 “小杨，县里已经决定将电子厂破产关门，现在将电子厂的资产清查工作转给了我们计委，你去电子厂挂职实习，就是要在清算组入驻前核实国有资产，同时也要顺利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为清算小组入驻做前期准备，周主任也知道做这件事对你的压力很大，但这是县里的统一安排，计委也没有办法，小杨，就当是领导对你的信任吧！” 杨恒沉默了，从昨天李宏飚的口气中他就猜出这个电子的情况不会好，但他也没想到居然会糟糕到破产清算的程度，‘县里安排的，’这个县里是谁？就算不是王森一手操作，也必是他心腹所为，体现了王森的意志，口口声声说公私分明，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如果李国龄离开了旧丰县，那他王森会怎样对付自己？杨恒忽然意识到，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和李国龄站在了一条船上，这难道这是李国龄刻意安排的吗？ ．．．．．．．． 小车驶进了厂区，厂区里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职工，道路两旁的告示牌贴满了破败的大字报，半张被撕下的‘告全厂职工一封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行用白油漆写下‘职工的利益高于一切’的大字格外醒目，杨恒默默无语，在2002年时，他曾经主持过体育局下面一家器材厂的破产清算工作，他知道这种清算工作的真正难处不是在于清产核资，而是安置职工。 夏利轿车在厂部大楼下停住下，透过车窗杨恒打量了一下厂部，这是一幢三层的小楼，墙壁上贴满了白色马赛克，看起来楼房还不错，但一楼和二楼的玻璃全部被砸碎了，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肮脏的东西，旧丰县向来民风彪悍，解决职工就更是困难。 在厂部大门前蹲坐着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本来是无精打采，可一见到夏利汽车来了，他们顿时有了精神，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计委的车吗？”三十几人一下子围了上来，把余伟堵在车里，七嘴八舌质问：“是不是县里要拨钱下来了？” “我们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 “我要揭发厂领导的经济犯罪！” 余伟好不容易才推开车门下了车，他摆摆手喊道：“大家不要激动，要顾全大局嘛！县里一定会考虑你们的情况。” 但职工们被骗多次，哪里还肯听他的，又听他打官腔，顿时群情激昂，“揍他！揍他个逼养的！”有人开始煽风点火，混乱中余伟的脸上不知被谁狠揍了一记老拳，眼角顿时青了一块，杨恒见势不妙，上前推开众人，一把将余伟拉进车中，用身子堵住了车门。 众人的怒火顿时向杨恒发泄而来，杨恒忽然凭空一跃跳上车顶，大吼一声：“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众人被杨恒露的这一手震慑住了，渐渐安静下来。 “吵闹就能解决问题吗？”杨恒站在车顶上厉声喝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如果真是来替你们解决问题的人被你们打跑了，你们不后悔吗？” “可是我们几个月没有领工资了，实在没办法了，要养家糊口啊！”有人小声地嘟囔道。 “动手打人就能解决问题吗？不会！只会把问题越弄越糟糕，你们看看这些窗子和墙壁” 杨恒手一指一楼二楼被砸碎玻璃的窗户和满墙的污秽，“本来这栋楼可以卖五十万，可被砸了窗子后或许就只能卖四十万了，无形中你们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或许砸玻璃可以泄愤，但泄愤后问题就解决了吗？” “可卖了后钱也不会给我们，欠了银行那么多钱，银行肯吗？”有人反驳道。 “那是你们不学法不懂法，三年前我们国家就有破产法了，条文写得很清楚，要优先支付破产企业所欠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除了清算费用外，首先就是要保障职工权益，大家就是要闹，也要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决不能这样胡乱使用暴力！” 杨恒既坚持原则又不失灵活的态度使职工们渐渐平静下来，“你是谁啊？”开始有人关心杨恒的身份了。 这时余伟捂着眼角从车里出来，给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新任杨副厂长，代表我们计委来处理电子厂的一些遗留问题。” 他给杨恒使了个眼色，让他下来，哪有这样高高站在车顶上的厂长，又不是领导罢工，杨恒从车顶上跳下，对众人道：“请大家相信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大家生活费的问题，这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工厂再苦，也决不能苦了工人。” 杨恒简单而实在的就职演说激起了在场职工的一片掌声，在众人的簇拥下，杨恒走进了厂部大楼，反倒是余伟被众人冷落了，众人实在是反感他的官腔，余伟心中苦笑不已，他对杨恒还是很有好感，小伙子会说话，而且刚才还救了他。 走进大厅，躲在二楼值班的劳资科长周四男慌慌张张跑了下来，余伟一看见他，脸就沉了下来，“怎么搞的！你们马厂长呢，他怎么不来主持工作？” “余科，马厂长已经三天没来了，听说逼债的人赖在他家里不走，他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干枯瘦小的周四男苦着脸道。 余伟一呆，昨天还说要来厂里交待工作呢！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司机小向的怒吼声：“你们瞎了眼吗？这是政府的车，能给你们抵债吗？” “管你们什么政府豆腐，你们不肯还钱，这车我们就要拿走抵债。”这是一个外省口音的男子。 杨恒和余伟对望一眼，他们一起跑出了大厅，只见三个穿着西装球鞋的粗壮男子正和司机小向推推攘攘，一人要往驾驶室里钻，小向拼命拦住他们，他见余伟出来，连忙喊道：“余科长，他们要抢车！” 杨恒立刻上前将三个人推开，“我是新任厂长，要债找我，这是公安局的车，你们当心点！”听说是公安局的车，三个顿时愣住了，就趁这个空挡，小向钻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余伟也慌不迭地钻进了车，抛下一句话：“小杨，这里就交给你了。” 车门重重关上，汽车飞快地逃远了，三名逼债的人上前缠住了杨恒，“你既然是新厂长，我们的债什么时候还？”杨恒笑着看了看他们，他忽然回头对众工人道：“有人要抢你们的生活费，大家说怎么办？” “打！打这三头猪！”愤怒的工人一拥而上。 杨恒笑吟吟站在一旁，谁说民风彪悍一无是处的？ ．．．．．．． 第二十一章 取经有难找菩萨 余伟走了，劳资科长周四男才说了实话，马厂长早晨还来过，逛一圈就走了，临走时交代，以后厂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计委派来的杨厂长负责，不要再找他了，而其他两个副厂长一个借口生病，请了长期病假，另一个则请了事假回老家探亲，另外三个总师也各自找了借口，杨恒作为计委委派的副厂长，实际上就是厂里的唯一领导了。 杨恒又去了一趟车间，车间和仓库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存货抵债了，设备被搬走了，连钣金车间的一些边角余料也被工人们拿回了家，整个工厂只剩下地皮和几栋厂房。 “情况真的很严重啊！” 周四男叹了一口气，“工厂几乎一半的职工都是两代人在电子厂，还有的是夫妻一起在厂里上班，厂里几个月发不起工资，旧丰县工作又难找，唉！” 杨恒脸色阴沉，这种情况他是知道的，尤其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十分严重，当时他在读大学，他听说很多工人每月也只有二三十块钱的生活费，还有的还因为贫困一家三口投河自杀。 沉默良久，他问道：“财务科还有人在吗？”。 “财务科老秦已经回安县老家，其他两个会计也辞职了，现在只有出纳小施在，她在家带孩子，就住在对面烟厂宿舍里。” “老周，麻烦你跑一趟，替我把她找来，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好！我这就去。” 周四男答应得很爽快，他也看出杨恒是真的想为职工做点实事，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他刚要走，杨恒又叫住了他，“老周，我有办法先可以借三万块钱，我想给一部分特别困难的职工发一点生活费，你帮我草拟一份名单吧！我信得过你。” “杨厂长，这件事我下午就办。”周四男偷偷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快步走了。 杨恒的钱自然就是从王林那里搞来的三万多块赃款了，现在还剩二万七千元。 ．．．．．．． 厂长办公室在三楼，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玻璃窗被也砸了，橱柜桌椅全部被搬走，只剩一张三条腿的坏桌子，用砖头垫着瘸腿，桌上放着厚厚的几本帐簿，这是周四男从家里拿来的，原财务科长临走时，把一些帐簿寄放在他家里。 旁边还有一只破了一个大洞的人造革单人沙发，杨厂长便坐在破沙发上开始了他的第一天工作，他要先大致了解一下电子厂到底还有多少资产。 他来电子厂是做清算组入驻前的资产核实工作，可电子厂的老底都被掏空了，他还能核实什么资产？厂房地皮也搬不走，根本就无事可做，不过既然他当了副厂长，就好歹要为职工们争一点权益，2002年时，他就是因为成功解决了破产职工的安置问题而被正式提升为科长。 从九月份的报表上看，厂里还有九百万的资产，银行存款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就是存货、固定资产和应收帐款三块，但从他刚才的实地考察情况来看，这份报表水份很重，仓库里的各种存货早已一扫而光，可这报表上还有两百万，设备也被搬走了，徒剩下几栋空荡荡的厂房和食堂、浴室等一些后勤设施，对了，还有一块占地颇大的地皮，不过这是无偿划拨，帐上没有体现，唯一可以变现的资产就是五百多万的应收帐款，也就是别人欠他们的钱。 杨恒在几本帐薄里翻了翻，从中间找出了一本往来帐簿，他一页一页翻了起来，眉头却渐渐皱紧了，那些欠款大部分都不是今年才发生，旁边有标注，有84年、85年，最早还有78年的欠款，还用红字小小地标注了一个‘坏’字，也就是讨不回来了，他迅速估算一下，没有标注‘坏’字的欠款也就五十万不到。 杨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五百万的欠款，能追回来的只有十分之一，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在最后一页上居然是一笔三百二十万的欠款，86年2月，开封市中原贸易公司，旁边标注着一个刺眼的‘坏’字。 “杨厂长，小施来了。” 劳资科长周四男把出纳领了进来，出纳叫施美凤，大约二十四五岁，皮肤很白，眼睛细长，额头留着刘海，颇有几分姿色，她是浙江人，四年前经过亲戚介绍嫁到旧丰县来，丈夫大她十二岁，是烟厂采购科长，家境殷实，电子厂停产后她便在家里带孩子，现在财务科只剩下她一人了。 施美凤上身套一件红色短夹克，胸脯高高耸起，下面穿一条时下颇为流行的黑色健美裤，把屁股和股沟绷得曲线毕露，声音很嗲，仿佛在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杨厂长，你找我啊！” 她刚刚听说厂里来了一个新的副厂长，据说是计委的干部，派下来核查资产，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特地把自己打扮一番，但没想到新厂长却是如此年轻帅气。 施美凤身上那种刺鼻的香水味使杨恒眉头一皱，他打量了一下施美凤，凭着他的经验，国营厂的出纳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眼前这个性感妖娆的出纳不会没有背景。 “我是想了解一下工厂的资金情况。”杨恒笑了笑。 “杨厂长啊！现金已经没有了，还有八千块国库券在马厂长手上。” “那银行存款呢？”杨恒又追问道。 施美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还是否认，“也没、没有了。” 施美凤眼中的慌乱被杨恒捕捉到了，他不露声色，暂时把这件事放下，用手指敲了敲帐本问道：“这笔欠款是怎么回事？” 施美凤立刻摇头，“这不是我经手，我不知道。” 杨恒心中很疑惑，这家中原电子厂居然拖欠三百二十万货款近三年，一家的欠款就超过全部欠款的一半多，电子厂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施美凤又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从施美凤这么果断地摇头，就生怕把自己牵连进去一样，杨恒便隐隐感觉到，这笔货款肯定有问题，而且这个施美凤也一定知情。 他不想恶意度人，但他知道这是侵吞国有资产的手段之一，说不定这个中原公司就是马厂长自己开的，杨恒又瞥了施美凤一眼，笑道：“你再想一想，厂里真的没钱吗？ 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施美凤的脸忽然变得通红，低下头小声道：“其实还有一笔钱，马厂长去年在工行开了个秘密账户，里面还有二十万元的存款，可惜被工行冻结了，因为我们还欠他们一千万的本息。” 杨恒微微一笑，果然是有钱，二十万银行存款足以解燃眉之急，银行是没有权力冻结客户的存款，这必然是他们擅自所为，要解冻它也很简单，找找李国龄就是了。 ．．．．．．． 中午，在门口小饭店里吃了一碗面，杨恒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带着施美凤便向县委大院赶去。 三轮摩托车上用木板和铁皮做了一个简易车厢，里面放了两排软座，三块钱，县城哪里都可以去，价廉方便又保暖，是旧丰县里最受欢迎的交通工具，跑满了县城的大街小巷。 “杨厂长，我听周科长说你是在计委工作，怎么想到来电子厂？”车厢里，施美凤小声地问道，她一路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杨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电子厂已经被计委接管了，我的职责是来清点国有资产。” 虽然他并没有看施美凤，但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听说杨恒是来查帐，施美凤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杨恒心里有数，施美凤肯定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不过他现在并不想多问，他职责是核实现在的资产情况，核查过去的事情是清算组的工作。 核实和核查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内涵却相差万里。 ．．．．．．． 县城很小，不多时三轮摩托车便来到了县委大院，杨恒现在已经被计委正式录取，不须要再通过传达室通报了，此时正是中午下班时间，大院里空荡荡的，他让施美凤在大门外等着，自己直接来找李国龄。 李国龄正好吃完午饭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杨恒来找他，他立刻让秘书把杨恒请进来。 “小杨，听说你被计委录取了，恭喜你啊！”李国龄笑呵呵地请杨恒坐下。 秘书韩方倒来了两杯茶，李国龄端起茶杯笑了笑：“怎么样，第一天实习感觉如何？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杨恒微微欠身笑道：“我是遇到了一点点困难，特来向李书记求救。” 李国龄温和地笑了，他仿佛知道杨恒要来找他似的。 “小杨，是电子厂的事情吧！” ．．．．．．． 第二十二章 公事私办 “小杨，电子厂的情况我很了解，和其他国营企业的困境和破产一样，都是历史原因造成，一个企业已经到了严重资不抵债的地步，如果无力挽救，那该破产就得破产，这是我的一贯态度。” 停了一下，他见杨恒又话要说，便笑道：“你是想说破产职工的安置吧！” 杨恒点点头道：“是的，既然李书记也承认企业破产是历史原因造成，那对职工怎么交代呢？难道就这样一破了之吗？把职工推向社会，年轻一点的还好办，但中老年职工怎么办呢？很多人一家三代都在电子厂，电子厂破产对他们生活的冲击，这些李书记考虑过吗？” 李国龄背着手走了几步，叹了口气道：“我作为一县父母官，怎么可能没考虑呢？问题是县里的财政也不宽裕，现在面临破产困境的企业也不是电子厂一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破产一家安置一家，车到山前再说吧！” 杨恒沉思了一下道：“我倒有个解决问题的思路，不知李书记愿不愿意听。” “你说就是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听。” “李书记，我觉得政府关键是要有一笔破产安置基金在手中，所有下岗职工由政府统一安置，可以按月给破产职工们发放最基本的生活费，直到他们重新找到工作，这样企业虽然破产了，但破产职工却不会因此走向绝境，对稳定社会将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李书记认为呢？” 李国龄点了点头笑道：“思路虽好，但钱从哪里来？” “钱可以从三个渠道筹集，一是县财政拿出一部分，二是请市里支持一部分，这部分不妨可以调低上缴市里烟厂利润的比率，第三就是从资产拍卖中拿出大头，尤其是土地的拍卖，这完全可以实现。” 李国龄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杨恒的思路新颖而独特，提出了政府统筹安置的概念，这确实是解决国有企业破产职工安置的好办法，而且资金来源也完全可行，他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土地怎么能拍卖呢？那可是国有财产。” 杨恒微微一笑道：“现在商品房都可以卖了，为什么工厂土地就不能拍卖？我说的不是土地所有权，而是使用权，据说所知旧丰县有钱的私人老板也不少，如果他们有兴趣办厂，也可以让他们一起参与土地拍卖，而且他们办起工厂或者商场，可以增加就业机会，这也是解决下岗职工的一条路，一举两得，我觉得关键是李书记要解放思想，要敢于把死资产变成活资产，把社会闲钱集中到政府手中来，用于度过国企困难期。” 李国龄被杨恒的一席话打动了，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良久，他才对杨恒道：“你的统筹解决的方案我会好好考虑，不过把土地卖给私人，我觉得还不到时候，现在全国正在讨论姓资姓社问题，我这样做无疑会授人与把柄，但可以改成把土地卖给效益好的国企，这倒行得通，总之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杨恒也知道李国龄不可能马上做出决定，便站起身笑道：“那电子厂二十万元资金解冻一事，就拜托李书记了。” “这个小事一桩，我马上给工行龙行长打电话，你去取钱吧！” “李书记，那我就先走了。” “小杨，等一下！”李国龄又叫住了他。 他走到杨恒面前，缓缓道：“小杨，我之所以安排你去电子实习，是有原因的，有人向我反映，电子厂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主要贪污国有资产，你趁这段时间在电子厂清查资产的机会，好好查清这件事，有情况就立刻向我汇报。” ．．．．．．．．．． 杨恒匆匆离开了李国龄的办公室，向县政府大门走去，他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李国龄最后的几句话，‘好好查清这件事，有情况就立刻向我汇报。’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进电子厂，原来竟是李国龄的安排，不过既然有经济问题，直接让计委或者检察院去就是了，为何要派他像007似的去卧底。 电子厂到底会有什么问题，竟让李国龄如此神秘。 出了县府大门，施美凤还在正焦急地等待着，见杨恒出来，她连忙上来问道：“杨厂长，能解冻吗？” “没问题，跟我去提钱吧！” 施美凤心中一阵惊讶，这才进县委大院不到一个小时，存款解冻的事情就解决了，而马厂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嘴皮子也磨破了，可银行就是不肯，看来还是这个年轻厂长的后台硬啊！ “杨厂长，钱解冻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先划一笔钱去基本户，提几万现金来发生活费。”施美凤心里也高兴起来，取了钱，她也可以发一笔生活费了。 杨恒看了她一眼，本来他不想管那笔三百二十万的坏帐，可既然李国龄已经开口，他就不得不管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露了风声，他得先摸摸这个施美凤的底。 ．．．．．．． 县工商银行位于人民广场南面，是去年才新建的一幢五层大楼，办业务在一楼大厅，柜台足有一人高，大理石台面，安装有坚固的铝合金玻璃隔板，八十年代末的银行不像现在，是出了名的脸难看、事难办。 “对不起，你们的资金暂时还不能提现。”银行柜员冷冰冰地拒绝了他们提现的要求。 杨恒愣住了，连忙问道：“同志，不是说已经解冻了吗？” “解冻是解冻了，但我们工行的内部规矩，刚解冻的一个月内只能付税款已经西楚地区的货款，不能提现，或者你们找人担保。” 要等一个月后，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杨恒立刻取出工作证，敲了敲柜台道：“我是计委的，这笔钱是李书记特别批准，你们不要故意刁难。” “这个．．．．．”银行柜员见他是计委干部，她有些为难，想了一下便对杨恒道：“你请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科长。” 柜员匆匆进里屋去了，片刻一名三十余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对杨恒歉然道：“同志，对不起，这确实是我们银行的规定，如果要特事特办，必要要我们郑行长签字才行，我们也没办法。” ‘郑行长。’杨恒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狠狠一怕脑门，怎么这样笨呢！郑行长不就是雯雯的妈妈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他笑道：“你们郑行长我认识，她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们郑行长的办公室在三楼，不过今天郑行长没有来上班。” ．．．．．．． 杨恒和李雯雯的关系还远远到不了上门的程度，不过今天为了能让雯雯的妈妈签字，他决定硬着头皮上门一趟了，反正昨天雯雯的爸爸邀请过他。 把施美凤打发回家，杨恒骑车来到了幼儿园，李雯雯上班的七彩幼儿园离原来林静宜家很近，就在学校背后，幼儿园是三点半放学，杨恒赶到时，正好遇到幼儿园放学，幼儿园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 雯雯已经出来了，她领着一大群孩子，正一一交给他们的家长。 “李老师再见！” “圆圆再见！”雯雯笑着向一个小女孩招了招手，她正要回头，忽然愣住了，只见杨恒站在大门外面，背扶着自行车，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雯雯欢喜得心都要爆炸了，这可是杨恒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她飞快地跑出来，站在他面前激动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求你帮个忙。”杨恒低声给她说了几句。 “哦！你这个家伙，我说你怎么来找我，原来是想假公济私。” 雯雯脸上有点不高兴，小嘴一撅道：“那好吧！我去求求妈妈，但你也要表现得好一点。” “呵呵！没问题，我拎两瓶酒上门。” ．．．．．．． （求推荐票） 第二十三章 去雯雯家做客（上） 就在杨恒去找雯雯的同一时刻，电子厂厂长马千里被领进了主管工业的副县长郝德政的办公室，郝德政今年刚五十岁，头已经秃了，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珠里白多黑少，总给人一种为人不正的感觉。 郝德政也是本县人，当年王森任斩龙公社书记，他则任公社社长，现在王森当县长，他又是副县长，可谓是老同僚了，目前郝德政兼任计委主任，一般情况下他并不过问计委的的具体事情，但这次计委新人杨恒去电子厂当挂职副厂长他却十分关注。 “郝县长，你找我吗？”马千里站在郝德政面前谄笑道，郝德政已经好久没理睬他了，今天忽然召见他，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郝德政目光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言不发，他吐了口烟圈，袅袅的青烟消失在屋顶，“老马，听说你三天没有去工厂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马千里吓了一跳，郝县长怎么知道？他连忙解释道：“郝县长，工厂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两天逼债的人到处追我，我只好躲藏起来了。” “哼！堂堂的一厂之长居然东躲西藏，这像话吗？”郝德政的口气严厉起来了。 马千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敢吭声，郝德政瞥了他一眼，口气稍缓一缓，“老马，当初你可是我一手提拔当厂长的，我一直很信任你，但现在电子到了这个地步，我可是要担用人责任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马千里声音十分低微。 “你知道就好，现在电子厂已经快到最后关头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可是，计委不是安排新的副厂长了吗？” 马千里心里很困惑，他知道杨恒当挂职副厂长，不经这个郝县长点头是不可能的，既然他把杨恒安插进来，又要自己不撒手，这是什么意思？ 郝德政见他不明白，不由暗骂了一声，他脸上依然不露声色道：“小杨还很年轻，而且他是李书记重点培养的新人，我很担心他压不住局面，老马，电子厂的事，你还是多担待一点吧！” 马千里恍然大悟，原来杨恒竟是李国龄的人，难怪呢！他立刻诚惶诚恐道：“郝县长，原始资料我都已经销毁了，那件事他应该查不出来。” 郝德政冷冷看了他一眼，“马厂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事啊？” “没、没什么事，郝县长，那我就先走了。” 马千里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告辞了。 “我工作很忙，不送了。” 马千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郝德政的办公室，他感到一阵阵股栗，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卷进了上层的权力斗争中，虽然郝德政还是让他出战，但他心中却隐隐感到郝德政藏有卸磨杀驴之意，这就更让他胆寒，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听说杨恒今天找了他的侄媳妇施美凤，他决定先到施美凤家去摸一摸具体情况，看看杨恒到底和她谈了什么？ ．．．．．．．．．． 雯雯家并不在烟厂，而是在县城南面的玉龙公园旁，是工商银行的宿舍楼，是一栋独立的五层楼房，被一道长长的花墙包围，里面有假山、池鱼，种满了花木，和旁边的玉龙公园相得益彰，环境十分优美，雯雯的妈妈是副行长，她家的房子在二楼，四室一厅，大哥李天宇已经结婚了，人事局给他分了一套房子，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二哥李天诚在省城读大学，也不住在家中，家里就只有雯雯这一个宝贝女儿。 本来依雯雯的意思，最好能提前几天通知父母，然后家里好好准备一下，杨恒再上门，这样就作为正式上门，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定下来了。 但杨恒却是找妈妈有事情才上门，这让雯雯有些失望，不过让父母看一看杨恒也是不错的，雯雯的心里又高兴起来，四点半钟，杨恒和雯雯一起出现在了家门口。 “妈！快开门。” 雯雯的粉拳敲打着房门，门开了，雯雯的妈妈出现在门口，嗔道：“疯丫头，你急什么？” 雯雯的妈妈叫做郑欣，今年已五十出头，身材微胖，但皮肤保养得很好，就仿佛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她是旧丰县工行的副行长，精明能干，不仅是单位领导，也是家里的领导，雯雯的爸爸工作很忙，平时也不顾家，十几年来，整个家就是郑欣一人撑着，前年郑欣被提升为副行长后，他们家就请了一个保姆，平时的饭菜都是保姆来做，但今天郑欣身体不太舒服，便请了一天假，自然今天的饭菜也是她做了。 她爱怜地把女儿拉进来，却忽然看见楼梯口还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子，她愣了一下，但立刻便反应过来，脸上堆起来笑容，“你是．．．．” 女儿的个人问题自然是郑欣一直关心的大事，女儿七月从幼师毕业后，她便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给女儿张罗男朋友，少说也介绍了十几个，包括工商局老刘家的那个大学生，还有郝县长家的老三等等条件优越的男孩子，而且这些男孩子都一眼看中了雯雯，那是当然，她的女儿的活泼漂亮，谁会不喜欢，就在郑欣为女儿精挑细选男朋友时，一直不赞成女儿过早谈男朋友的丈夫却告诉她，有人看见雯雯经常去找杨恒。 郑欣一番打听之下，心凉了半截，原来杨恒就是那个刚刚苏醒的植物人，就算他现在康复了，可他是个孤儿，还是个临时工，这让郑欣十分不高兴，好好地县长公子不要，偏偏要去找什么临时工，她便准备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女儿，不料不等她动手，丈夫又告诉他，杨恒招干考试得第三名，被计委录取了。 一夜之间郑欣便改变了态度，同意了，其实母亲总是为女儿好，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女儿嫁个临时工呢？ “妈，她是杨恒。”雯雯羞涩地给母亲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伯母好！”杨恒上前行了一礼。 郑欣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不错！小伙子仪表堂堂，长得也高，她家雯雯个子娇小，杨恒高一点，正好可以弥补一下，免得影响下一代。 “小杨，快点进来。” 郑欣热情地把杨恒迎了进来，又埋怨女儿道：“看你，带男朋友来也不事先给妈妈先说一声。” “妈！”雯雯撒娇地抱住妈妈胳膊晃动着。 “好！好！好！妈不说你了，快带小杨到客厅去，你表姐也在。” 雯雯拉着杨恒到客厅去了，郑欣望着女儿小鸟般的背影，怜爱地摇了摇头，她的小麻雀终于长大了，她忽然想起今天杨恒可能要在家里吃饭，连忙跑进厨房对保姆道：“刘婶，今天有客人，咱们得多做几个菜。” 第一次见到郑行长，给杨恒的印象是她不像银行行长，没有行长那种严厉和一丝不苟，倒像个慈爱的家庭妇女，不过杨恒也知道，现在郑欣的角色是妈妈，而不是领导，走进客厅，杨恒愣住了。 ．．．．．．．．．．． （各位老少爷们，看书投票啊！杀入前十名，老高再加更一章。） 第二十四章 去雯雯家做客（下） 客厅里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正在看电视，她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偏瘦，但很有气质，这个女孩他认识，不就是林静宜县一中的同事郑老师吗？难道她就是雯雯的表姐。 心念一转，杨恒忽然明白过来，难怪林静宜会把雯雯介绍给自己，原来是她表姐在中间牵的线，杨恒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 雯雯的表姐叫做郑菲，家在西楚市，是雯雯大舅的女儿，前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县一中教数学，和林静宜的关系非常好，就是她托林静宜把表妹介绍给了杨恒。 她见杨恒表情有些错愕，便站起身笑道：“怎么，新人进了房，媒人就丢过墙了吗？” “郑老师，我真不知道你就是雯雯的表姐。”杨恒挠挠头笑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郑菲笑了笑，她又对雯雯道：“你是要看电视还是带小杨去你房间？” 雯雯当然想带杨恒去自己的房间，这时郑欣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雯雯，怎么不让小杨坐？” 杨恒迅速给雯雯使了个眼色，雯雯会意，笑道：“妈，今天杨恒来家里，是事情求你。” 郑欣愣了一下，她把茶杯放下看了看杨恒，“小杨，你有什么事吗？” “伯母，是关于银行贷款。” 郑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对女儿道：“雯雯，带表姐到你房里去。” 郑菲连忙关了电视，和雯雯一起到隔壁去了，走到门口，雯雯有点担忧地看了杨恒一眼，她知道自己母亲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郑欣见她们走了，上前关上门，坐了下来，“小杨，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我现在在电子厂挂职实习．．．．．．” 杨恒便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一遍，最后道：“这件事银行说可以特事特办，但需要您签字，事关电子厂一千职工养家糊口，请伯母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 郑欣沉吟一下道：“这件事既然李书记已经打个电话，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龙行长？” 杨恒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连李书记都已经打过电话，我还有必要再找一次吗？” 郑欣没有说话，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杨恒，这件事是她的职权范围，龙行长也没有什么交代，即使她签字了龙行长也不会说什么，但从这件事上她却突然发现了杨恒的另一面，他竟然知道不能再去找龙行长，而是转个弯来找自己。 郑欣目光锐利，看人很透，从这件小事她就渐渐地认识到了杨恒，这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年轻男人，之所以说他是男人，那是因为在他谦虚礼貌地稳重态度中有一种内在的性格强度，这是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强度，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冷静，有一种同龄男孩子远远不能比的深沉，郑欣忽然担忧起来，相比之下，女儿太单纯幼稚了，没有一点心机，会被这个年轻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一刻，郑欣理解了丈夫的话，女儿现在确实不适合谈恋爱，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子，被伤害一次，她一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签字没有问题，明天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签字，但以后来我家尽量不要谈公事。” 郑欣表面和蔼、亲切的态度中已经渐渐露出严厉来。 杨恒敏感地察觉到了郑欣口气中的一丝不满，他愕然地抬头向她望去，郑欣也正向他看来，家庭主妇般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她锐利的目光里充满了浓浓的警告。 ．．．．．．．． 李宏飚一般要天黑后才能到家，但今天他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女儿把杨恒带回家了，李宏飚便提前回家了。 “他们呢？” 李宏飚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女儿和杨恒，只有郑菲在房里看书，他不由奇怪地问道。 “他俩去买红酒了。”郑欣有些心神不宁地答道。 李宏飚发现了妻子的异常，便坐下来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李，我发现你是对的，雯雯现在确实不能谈恋爱．”郑欣低声叹了一口气。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李宏飚有些急躁起来。 “没出什么事，刚才杨恒和我谈了谈电子厂资金解冻的事情，我发现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不像年轻人，我担心雯雯受骗。” 说到这里，郑欣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紧张地问道：“你说，雯雯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做傻事？” 李宏飚松了一口气，他拍拍妻子的手笑道：“杨恒是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他是全省散打冠军，又是孤儿，肯定要比一般人成熟，今天下午李书记找我，正好谈到了杨恒，他猜他对杨恒的评价是什么？” “什么评价？” “他说了一句诗。”李宏飚有些感慨地道：“他说杨恒是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金鳞本非池中物！’郑欣喃喃地念了两遍，眉头一皱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李书记非常看重这个杨恒，今天下午叫我去，就是为了他电子厂的事。” “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雯雯欢快的叫声，“爸爸，是你回来了吗？” 女儿和杨恒回来了，李宏飚立刻止住了话头，他低声对妻子道：“总之，女儿和杨恒的关系咱们也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多观察观察，实际不合适再说。” 郑欣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她还要提醒女儿，不要轻易失去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 ．．．．．．．． 第二天一早，杨恒没有去工厂，而是去了工行，在工行门口他和施美凤碰了头，两人随即去了行长室，郑欣早已等候他多时了，没有多说什么，郑欣立刻给他签了字，二十万存款解冻了，施美凤当场开了支票，把钱转到基本户去，又等了一会儿，钱到帐了，杨恒立刻提取了五万元现金，叫了一部三轮摩托，两人坐上车向电子厂赶去。 “小施，你今天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出什么事了吗？” 杨恒早就发现施美凤今天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开支票连错三张，都是日期没大写或者大小写不符，这不是一个做了四年出纳应该犯的错误，而且她还很沉默，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昨天那种妖娆的打扮也没有了，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杨恒认为或许是自己给她施加的压力让她一夜难眠，他笑了笑，又安慰她道：“做会计的，总会多多少少犯点错误，只要不是太严重，我一般也不会计较。” “杨厂长．．．．．” 施美凤轻轻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她眼中闪过一抹痛苦，慢慢低下了头。 “你能给我说说吗？就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杨恒柔声问道。 “我、我．．．．” 施美凤嗫嚅着，她忽然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用报纸裹得紧紧地小纸包，塞给杨恒，她低下头羞愧道：“这是我不该拿的三万块钱，我一直没动过，除了这个，我就是清清白白了。” 昨天马千里来找过她，用这三万块钱的事提醒她，让她不要说出以前的事，但施美凤却亲眼目睹了杨恒将资金解冻的能耐，她一晚上没睡着，这笔钱让她不安了三年，现在钱交给了杨恒，她忽然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事情在杨恒的意料之中，但又在他的预计之外，他沉吟一下，问道：“那这笔钱是厂里帐上的钱，还是外面给你的？” “杨厂长，这不是帐上的钱，是别人给我的，你就别问了，以后厂里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施美凤把钱交了出去，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她是一个不愿承担任何责任的女人，只有事情和她没关系，她便什么都不管了。 “老板，到了。” 三轮摩托停了下来，已经到厂门口了，杨恒和施美凤一起下了车，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车主。 车主见是五十块钱，挠挠头皮道：“老板，有零钱没有，找不开。” 就在这时，周四男慌慌张张从传达室跑了出来，“杨厂长，出大事了！” ．．．．．．．．．． (老高拼命更新，你的票票呢？投了吗！！） 第二十五章 平地起风波 杨恒见他满脸惊惶，心中也有些吃惊，“出什么事了？” “厂里有人到西楚市示威游行去了！” “什么！”杨恒惊呆了，他一把揪住周四男厉声追问：“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去找钣金车间的老钱，让他通知钣金车间的工人今天来领生活费，本来大家都很高兴，可不知出了什么事，刚刚有人跑来说，钱主任一早带着二十几个工人去市里了，他们做了标语和传单，要去市委市政府抗议电子厂破产。” 汗水从杨恒的额头流了下来，他非常清楚这样的后果是什么，现在可是1989年，现在跑去游行示威．．．．．． 忽然，杨恒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向施美凤看去，施美凤脸色苍白，躲避着他的目光，但杨恒已经顾不上盘问她了，他立刻对三轮摩托车主道：“师傅，去不去市里？” 三轮摩托车主咧咧嘴道：“老板，去市里可有一百多里路呢！” “二百块，去不去?” “走！” 摩托车主一扭脖子，重重吼了一声。 ．．．．．．．． 一个意外的事件，使杨恒没有任何准备便来到了西楚市。 西楚市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交通发达，重工业和采矿业是它的支柱产业， 西楚市是个地级市，除了本身的几个区外，还管辖着铁峰县、旧丰县、安县、泥池县等六个县，总人口有六百多万，其中西楚市本身就有两百万人口，众多的人口，发达的重工业和采掘业，注定了西楚市是一个繁华的区域性大都市。 杨恒最后一次来西楚市是去年六月，他和师傅作为旧丰县的代表来到了西楚市，准备和西楚市的另外十几名选手一起去邻省参加全国武术散打大赛，但他们走的却是一段死亡之旅，他们的大巴和一辆没有开夜灯的卡车在高速行驶中猛烈地相撞了，汽车翻滚下二十米的深沟，二十四名乘员死亡二十二人，重伤两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年半，重新再来到这座城市，杨恒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有师母，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了，当杨恒乘坐的出租车经过师母所在的解放路二小时，杨恒久久地凝视着校门，仿佛师母就站在校门之内。 但杨恒没有时间考虑私事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尽管他让摩托车主不停加速，但他还是比上午那班长途车晚到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以扼杀自己的仕途前程。 而且他公文包里还拎着八万块钱，沉甸甸的八捆大钞，使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这时，一辆拉达出租车停在他和周四男的面前，“师傅去哪里？”车窗里是一张热情的笑脸。 “去市政府！”杨恒两人上了出租车。 ．．．．．．．． “杨厂长，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昨晚我到老钱家，他听说发生活费，他还是很高兴的，连声夸奖你是个好厂长，可怎么一夜之间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杨厂长，我觉得这里面有隐情。” 周四男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老钱是钣金车间主任，一直和他的私交很好，他了解老钱这个人，脾气虽然暴躁，但待人真诚，在职工中很有威望，而且说过的话一般不会反悔，把自己耍了一道不是他的风格，难道是有人从中挑拨吗？ “老周，施美凤和马厂长是什么关系？”一直沉默的杨恒忽然问道。 “马厂长的侄子是小施的丈夫，小施进电子厂工作就是马厂长一手安排的。” 杨恒暗暗忖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施美凤今天这样失态，一定是马千里昨天找过她了，摸到了自己的底，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幕，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施美凤是马千里的侄儿媳妇，那她会不会知道那笔坏帐的隐情呢？ 周四男见杨恒没有了下文，他愣了一下，隐隐有点明白了杨恒的意思，便小心翼翼问道：“杨厂长，你是说这件事是他干的？” “你认为呢？”杨恒反问了他一句。 周四男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巴不得甩开电子厂的事情呢！催债的人缠着他，快把他逼疯了，而且厂里职工也天天去他家闹，杨厂长解决了职工生活费问题，对他有好处，他应该支持才对，杨厂长，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是他干的。” 杨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如果昨天李国龄没有给他说查电子厂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或许他和周四男的想法也差不到哪里去，马厂长没有动机，他鼓动工人去闹事，对他自己的杀伤力更大。 但李国龄暗示后，杨恒便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马厂长一个人的问题了，很简单，如果仅仅是单纯的侵吞国有资产，李国龄根本没有必要派自己像007一样去卧底查案，而且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也没必要这样关注一个电子厂的小事情，他完全可以指示县纪委甚至公安局入驻电子厂查案，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忍了几个月，再绕了个大圈子，亲自安排自己去挂职实习，这是为什么？锻炼自己吗？不是！这里面肯定涉及到了他和县长王森的权力斗争。 官场的权力斗争不会是明刀来明枪去，而是在背后发力，表面上都是团结的，比如王森拥护组织的决定，处份了王林，他还诚恳地对自己说对事不对人，但背后呢？杨恒相信他们之间已经在交手了，明年就是县里的换届年，他们之间的斗争将会日趋白热化，王森和善对待自己，不过是为了迷惑李国龄罢了，而李国龄并没有受迷惑，直接把自己空降到电子厂了，这就说明，电子厂的事情不是和王森有关，就是和王森的主要心腹有关。 鼓动工人去市里示威游行必然是王森的人在幕后操纵，这是非常毒辣的一招计策，无论示威是否成功，王森的人都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结果都会对自己不利，难道他就没有办法破解王森的这一步死棋了吗？ ．．．．．．．． 车开得很慢，杨恒心里有些急了，他探头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开快一点吧！我有急事。” “没办法，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开不快啊！” 出租车司机抱歉地笑了笑，他又安慰杨恒道：“其实你们运气还好呢！前天轴承厂示威游行，我们被堵了两个多小时 “市里也有工厂游行吗？”杨恒忽然感兴趣起来。 “怎么没有，上个月是国庆节，安静了一阵子，结果这几天都涌出来了，国棉厂、二药厂、还有轴承厂，一次比一次严重，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弄得焦头烂额，听说赵书记发怒了，说哪个厂再有游行，厂长立刻免职。” 司机叹了一口气：“可是人家不就是为了吃口饭啊！”汽车转了一个弯，上了通往市政府的黄海中路。 杨恒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他想到了一个破解毒计的办法，他脑海里在迅速评估这个极其冒险的办法．．．．．．． 周四男则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他心中害怕了，如果被市里追究，不光杨恒倒霉，他这个劳资科长也难逃责任，他还指望着在电子厂的顺利关门中出把力，自己被县里安排到别的厂去呢！ 忽然，他看见一家面店里坐着几个人，顿时激动得叫了起来，“杨厂长，我看见他们了！” 出租车停住了，周四男推开车门就要下去，杨恒却一把拉住了他，“老周，等一下！” ．．．．．．．．(今天的第三更，求推荐票啊！） 第二十六章 操纵双刃剑 面店里，旧丰电子厂钣金车间主任钱金龙正在和几个技工班长商量示威游行的对策，钱金龙三十出头，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他七八年进厂，是有了名的打架狂，把钣金车间一百多号愣头青打得服服帖帖，马厂长就是看中他这一点，三年前他师傅退休后就让他当了钣金车间主任，钱金龙头脑比较简单，而且容易走极端，本来周四男昨晚告诉他发生活费的事情，他非常高兴，但随后马厂长却跑来告诉他，没那么便宜的事情，厂已经被计委接管了，县里准备以一个月三十元的标准，把几年来欠他们的工资一次性付清，然后电子关门清算，剩下的资产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钱金龙勃然大怒，在马千里的挑拨下，他决定带二十几个弟兄来市政府示威游行，给县里施压。 到市里后他们发现满街都是民警，如果他们示威游戏，马上就会被阻止，钱金龙便带着几个班长来这家面馆里商量对策。 “老钱，我建议不要游行了，就等在市政府门口，等当官的车出来，咱们就打横幅，这样效果更好。” 一名班长说出了自己想法，另外几人也表示赞成，“老钱，这是点穴术，肯定一点一个准！” “好！咱们就这样干。”钱金龙拳头狠狠一击手掌，立刻带着几个人离开了面店。 ．．．．．．．． 西楚市市委市政府位于市中心地带，五八年时在旧国民政府的基础上翻新，基本上都是平房，占地面积很大，整个大院被浓郁的林荫所覆盖。 5点钟以后，西楚市开始进入了下班高潮，大街上行满了浩浩荡荡的自行车，五点半，市委大院里也下班了，一拨一拨的机关干部骑车从大院里出来，中间偶然夹杂着领导的小车，每个人出大门时，都会好奇地向坐在路牙上的一群人望去，已经有人隐隐猜到他们是来反映情况的，这段时间不断的游行示威把市政府里的人个个弄得如雷达般的敏感。 几个保安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他们正要前去询问，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100和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先后驶了出来，这是市委书记赵斌和副市长张九龄的坐车，他们要赶去西楚宾馆出席一个重要的宴会。 市委书记赵斌70年从部队转业后分到西楚市工作，一步步向上走，三年前从市长升为市委书记，成了西楚市的一把手，赵斌身材很高大，他是内蒙人，家乡辽阔的天空和一望无尽的草原养成他直爽的性格和粗犷的外貌，说粗犷，那是一个好的修饰词语，事实上他冷板的面孔和不留情面的斥责让每一个在他面前汇报工作的下属都会感到战战兢兢，同时这又是一个心细得让人害怕的领导，他的秘书经常给西楚日报社打电话，告诉他们，他的领导又发现了报纸中的多少处错误。 这些天赵斌的心情不好，十天之内一连发生三次工人的示威游行让他心中十分恼火，他不是对游行的工人们恼火，而是对那些国营厂的老总们充满了愤怒，他召开了两次老总座谈会，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历史原因造成，都指望着市里拨钱，可要他们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却一个个都哑火了，赵斌知道他们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愿意成为得罪人的出头鸟。 ‘嘎！’地一声，汽车猛地刹住了，赵斌没有提防，身子重重地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小刘，你是怎么开车的！”赵斌有些生气地责怪司机。 “赵书记，你看前面。”司机小刘的口气有些惊慌。 赵斌透过车窗向大门外望去，他顿时愣住了，只见二十几个男子堵住了门口，两边挤满了下班出不去的机关干部，几个保安在拼命疏导，但没有效果，二十几人的手里几乎都拿着标语横幅，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他脸顿时沉了下来，又是来示威的工人。 不过他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这些工人没有闹起来的原因是有人在劝阻他们，一个年轻人在和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的大汉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隐隐可以听见他在大声斥责：“我就是新厂长，有什么不满情绪可以坐下来协商沟通，但你们不能这样随意示威，这是违法的行为。” 这是领导爱听的话，赵斌顿时有了兴趣，他摆了摆手，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他想看一看这个年轻的厂长到底要怎么解决问题。 ．．．．．．．． 杨恒几乎是和钱金龙一起发动，当钱金龙要率人冲击市政府大门时，他及时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杨恒已经感觉到身后两辆车里坐着重要级人物，这将是对他最大的挑战． 谙熟官场密码的杨恒知道，处理示威游行是把双刃剑，处理得不好，他的前途完蛋，可如果处理得好，这反而会成为他仕途生涯中的一个亮点。 杨恒决定赌这一把。 ．．．．．． 钱金龙万万没有想到新任杨厂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而且竟是如此年轻，他有些懵住了，茫然地望着不远处向他合掌央求的周四男，不仅是他，所有的工人都被杨恒那一嗓子震住了，“我就是新厂长，有什么不满情绪可以坐下来协商沟通．．．．．．” 就在众人的一愣神中，杨恒抓住了主动，他诚恳地对钱金龙和众人道：“我昨天上任电子厂厂长，跑了一天的路，就是为了使二十万存款解冻，给大家发一点钱，让孩子们能吃上肉，如果你们还有别的要求，可以向我提出来，我们可以协商、可以沟通，可是你们连我的面都没见就跑来了，大家扪心自问，这是我做得不仁义，还是你们做得不厚道？” 这时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市政府大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市委书记赵斌也从车里出来，站在人群里旁观这场劳资谈判，在他身后的张九龄认出了杨恒，他心中一阵惊讶，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心情复杂地望着杨恒。 钱金龙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了县里要牺牲他们工人的利益，无论杨恒怎么说，他也听不进去了，他重重哼一声，“你肯定想先把我们骗回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你说你要给大家发生活费，有什么证据吗？” “有证据！” 周四男挤了进来，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几捆大钞，高高举起，“这就是杨厂长从银行取来准备给大家发生活费的钱，可连厂门都没有进就听说你们跑来市里闹事了，我们一路追来，各位老爷们，杨厂长是计委派来给大家解决困难的，当厂长才一天时间啊！你们这样做不是欺负人吗？” 钞票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许多职工开始动摇了，把准备举起的标语悄悄卷了起来，钱金龙心中也有些困惑了，他迟疑一下道：“可我们听说县里准备用生活费抵工资，一个月三十块钱和大家结清，其他欠的工资就不认帐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恒这才明白过来，马千里这一招毒啊！他立刻昂声道：“你们不要听信谣言，真实情况不是这样，厂里一共欠大家一百二十万工资和退休金，这笔钱县委已经同意从厂房地皮的转让收入中支付，但资产清算和厂房地皮的转让需要时间，所以我想办法给大家先弄点生活费，让大家至少有口饭吃，这就是我让大家来厂里领生活费的原因，不是什么和大家结清费用。” 杨恒一席话有理有据，很多职工都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连钱金龙也惭愧地低下了头，赵斌在一旁暗暗点头，他很认可杨恒这种先缓和矛盾、再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做法，张九龄也欣慰地笑了，这个杨恒，很善于抓住机会嘛！ 但杨恒并没有完，他继续高声道：“而且我要告诉大家，破产法里写得清清楚楚，拖欠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要首先在剩余资产中支付，注意！是工资而不是生活费，这是国家的法律，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他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顿时激起周围一片鼓掌声。 ．．．．．．． (又被赶下新书榜了，老高求推荐票，求大家支持） 第二十七章 当时明月在 一场来势汹汹的拦路示威还没有开始便无声无息结束了，大街上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市政府里下班的人群纷纷骑车出了大门，汇入了浩浩荡荡的自行车流之中，杨恒带着工人们迅速离开了，赵斌让秘书告诉十几个刚刚赶到的警察，事情已经解决，让他们回去。 “老张，过来和我坐一辆车吧！”赵斌向张九龄招了招手。 张九龄笑着钻进了车里，“怎么，想找人说说话吗？” “是啊！刚才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 赵斌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其实群众的要求并不高，就只是想要回自己被拖欠的工资，可以说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了，可是我们很多国营老总就是办不到，我看不是什么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把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再看看刚才那个年轻的厂长，人家是怎么做的，先保障工人最低生活水平，再提出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这样矛盾就缓和了，大家有了希望，也没有人会想着上街游行，哎！我还召开了几次座谈会，其实解决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张九龄笑了笑，“刚才那群人是从旧丰县来的，那个年轻厂长我认识。” “你认识？”赵斌有些惊讶。 “其实赵书记应该也知道他，去年全省散打冠军，六．二五特大车祸中成植物人的那个杨恒。” “他就是那个突然苏醒的植物人？” 赵斌很有兴趣。 张九龄点了点头，“就是他，他是知青遗弃的孤儿，所以我一直很关注他，听说不久前在招干考试中考进了县计委，刚才听他们的口气，他好像是计委派去清算资产的。” “原来他是知青遗弃的孤儿。” 赵斌敏感地瞥了一眼张九龄，忽然笑道：“今天他给咱们讲了上半回书，怪吊人胃口的，什么时候咱们去听一听下半回。” ．．．．．．．．． 杨恒担心警察赶来抓人，没有敢多停留，便立刻带着工人们离开了市政府大门，刚才他看见了张九龄，还有另外一个市领导，看外表好像就是传闻中的黑面市委书记，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自己的表现还有欠缺，张九龄都会替自己圆过。 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回旧丰县最晚的一班车在四点钟时就开走了，今天晚上他们只能在市里住一晚，赶明天早上七点钟那班车，杨恒一点也不担心，他手中有八万块钱，足够支付二十几人的旅馆费了。 吃饭、住旅馆这些杂事周四男很在行，不用杨恒操心，他便把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订下了招待所，众人又去吃晚饭，杨恒却打了声招呼，自己单独行动了。 师母家就在解放路二小里，在信中给他说过，是一间教室改成，他很快便找到了师母的学校：解放路第二小学，这时早已经放学了，他向门房打听到了师母的家。 小学后面有一栋比较旧的教学楼，杨恒在三楼找到了师母的家，门紧闭着，此刻，他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虽然才一个多月不见，可他却觉得他们已经分别了很多年。 他用劲敲了一下门，没有反应，他举手又要敲，门却突然开了。 林静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都呆住了，“师母，没想到吧！”杨恒微微笑了笑。 “小杨！”林静宜低低地喊了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来了，他终于来看自己了吗？林静宜忽然眼睛一红，她低头连忙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正在批改作业呢，你正好敲门，快进来！快进来！” 林静宜赶紧将杨恒拉进来，让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一来一去，她已经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你坐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林静宜挑开帘子，跑到里间去了。 杨恒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房间，房子是用砖墙砌成的半间教室，又用三合板一隔为二，显得很狭长，不像普通人家的房子，但收拾得十分整洁，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家具都是从前的东西，杨恒很熟悉，一台十八寸的彩电也是以前留下的，但多了一台双门冰箱，靠墙边有一辆小巧的凤凰女车。 这时，林静宜走了出来，杨恒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她把头发扎起来了，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下身穿一条咖啡色长裤，非常贴身，显得她十分苗条，她依然和从前一样不施粉黛，身上那种温柔高雅的气质一点也没有失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盈，都是那么充满了味道。 林静宜见杨恒看着自己发呆，不由脸一红笑道：“你发什么呆！不认识师母了吗？还是师母变得又老又丑了。” 她略略带了一种撒娇的口气，杨恒心中一热，脱口道：“师母，你比从前更年轻漂亮了。” “怎么可能更年轻，再过一个月，我又要老一岁。” “不！不！真的，我有这种感觉。” 林静宜温柔一笑，又关心地问他道：“怎么样，上周我给你寄的包裹收到了吗？” “谢谢师母，我收到了。” 在师母面前，杨恒变得笨嘴笨舌，尽管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师母．．．．．”杨恒吞吞吐吐道：“我不想瞒你，我已经放弃高考了。” 林静宜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已经考上了计委，小杨，师母为你感到高兴。” 杨恒呆了一下，他转念便反应过来，这一定是郑菲告诉她的，他忽然想起一事，慌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的心虚。 林静宜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到，她依然笑得那么平静、那么温柔。 “小杨，你先坐一下，师母去给你下面条。” “师母，我吃过了！” “你又来了，你吃没吃过我还不知道吗？” 林静宜娇媚白了他一眼，起身做饭去了，林静宜的秋波让杨恒心荡神移，他呆愣愣地坐了半晌，心中忽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师母，小倩呢？” “她在小朋友家玩呢！我等会儿要去接她，你陪我一起去。” 林静宜的厨房就在门口，煤球炉摆在门外，她烧了半锅水，又放下了面条，一边切菜一边问道：“小杨，怎么忽然到市里来？” 没有回答，她一回头见杨恒就站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林静宜的心忽然也砰砰跳了起来，她勉强地笑了笑，“小杨，怎么了？” “师母，你、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杨恒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么男朋友，师母这么老的人，还能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吗？” 门外煤球炉上水沸了，顶得锅盖砰砰作响，林静宜连忙跑出去，揭开锅盖，将青菜和鸡蛋放了下去。 “倒有不少热心人介绍，但师母暂时还不想考虑。” 很快，林静宜端着一碗面条放在杨恒面前，笑道：“快吃了，吃完了和师母一起去接小倩。” 杨恒心事重重地吃了一口面条，他忽然鼓起勇气问道：“师母，那你考虑我吗？” 林静宜脸一红，她低下了头，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道：“小杨，别胡说了，快吃面条吧！” 杨恒心中一阵羞愧，他不敢再说什么，只管低头大口吃面，林静宜轻轻咬了下嘴唇，目光复杂地瞥了杨恒一眼，房间里变得十分安静。 ．．．．．．．．． 杨恒风卷残云般吃完面条，拍了拍肚子笑道：“师母煮的面条太美味了，我的胃好久没有这样享受了。” “就知道奉承我。”林静宜笑了笑，把碗筷收拾起来。 “走吧！我们去接小倩。” “师母，要我骑车带你吗？”杨看看自行车问道。 “不用，不是很远，我们走过去。” 林静宜关上房门，和杨恒一起下了楼，此时天已经黑了，夜空晴朗，深蓝的天空挂着几片灰色的薄云，一轮皎洁的明月在云间穿行。 初冬的夜里十分寒冷，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林静宜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和杨恒并肩慢慢地走着。 “．．．．．．学生们真的很调皮，经常闯祸，前几天有两个学生扒火车去了山东，留封信说是去闯荡江湖，他们父母天天来学校里闹。” 林静宜苦笑了一声，“好在今天两人被警察送回来了，真出了什么事，我的责任就大了。” “师母不能要求换一个班吗？”杨恒有些担忧地说道。 “那能说换就换，再说我也想把他们教好，他们其实本性都很好，只不过大家都说他们不行，他们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所以我经常鼓励他们要自信，有一点点进步就表扬他们。” “那师母也不鼓励鼓励我？”杨恒笑道。 “你又不是孩子了，有什么好鼓励的？”林静宜瞟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说说你的情况，我很想听一听。” “我有生母的消息了。” “是真的吗？”林静宜眼中闪过一阵惊喜，“她来找你了？” “没有，是她的哥哥来了，他认出了我。” “看来你还是有点恨她。”林静宜叹了一口气，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柔声对杨恒道：“小杨，天底下没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别离总是迫不得已，当年的很多情况其实你也忘记了，我相信绝对不会是她把你抛弃的，我也有女儿，我知道那种爱，她怎么可能把自己两岁的儿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在汽车站就走掉呢？” 杨恒没有说话，但他的心也有点动摇了，或许师母说的是对的。 杨恒感受着林静宜身上传来的淡淡体温，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月光下，他竟发现师母是如此美丽，她的肌肤细腻晶莹，就仿佛像薄胎瓷，‘薄如纸、洁如玉’，她高挺的鼻梁、深邃如深潭般的眼睛，丰满的唇边挂着一种淡淡的、温柔的笑意，但林静宜的美不仅仅在于她的外表，那在于她的那种宁静的气质，使她美入骨、媚在骨，升华为一种优雅，就仿佛是一首诗，一幅画。 杨恒呆呆地望着林静宜，他的心有点醉了，“小杨，你在看什么？”林静宜脸一红，手要从他臂弯里抽出来，但杨恒却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放，“就这样挽着我！” “小杨，我．．．．．” 不等她说完，杨恒一转身把她拥入怀中，“师母，你忘了吗？” 林静宜的头深深地埋下了，低低声道：“我没有忘，我一直在等你，可是．．．．．” 说到这，她抬起头，眼中涌出一丝悲伤，“可是你已经有了别的女孩，你让我怎么等你？” “师母，我其实并不爱她，我只是．．．．我只是太孤独了。” 杨恒紧紧咬着嘴唇，血都要咬出来了，“谁也不能在我心里取代你。” “阿杨．．．．”林静宜轻轻抚mo着杨恒的脸庞，温柔地道：“你知道吗？我心里一直都叫你阿杨，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叫你小杨。” 杨恒握住她的手，深情地道：“那师母以后就叫我阿杨！” 林静宜摇了摇头，笑道：“不！我还是叫你小杨，我希望雯雯叫你阿杨。” “师母，你．．．．．” 林静宜放开了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我曾经想去找你，可就在这时郑菲打电话来了，她说你和雯雯关系已经订下来了，雯雯都幸福得哭了，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我又很开心，我的阿杨终于有女朋友了，有人关心他了，有人想着把自己碗里菜夹给他了．．．．” 林静宜的声音颤抖起来，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师母!” 杨恒拉住林静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他的眼睛也含着泪花，“我是个傻瓜，我是个不讲信用的男人，我向你发誓，我这一辈子．．．．．．” “不！”林静宜捂住了他嘴，她异常严肃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准你发这种誓言，如果你再敢对我发这种誓言，我立刻就结婚嫁人。” ．．．．．．．．．． 第二十八章 意外发现 杨恒第二天中午回到了旧丰县，他带着一群工人直接返回了电子厂，经过一夜的冷静和周四男苦口婆心的劝说，钱金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误会杨厂长了，他也知道自己的鲁莽险些毁了杨厂长的前程，钱金龙羞愧万分，在车上特地和杨恒坐在一起，向他道歉，杨恒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事情没有闹起来是万幸，否则他钱金龙就得去公安局喝茶了。 杨恒没有心思说话，他靠在车窗旁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心中想着师母临别时的嘱咐，‘好好去爱雯雯，千万别告诉她你对师母的感情，阿杨，让我们顺其自然，如果有缘分将来我们会在一起的。’ ‘缘分？’杨恒苦笑了一声，有谁能告诉他，缘分究竟是什么？ 回到厂里，杨恒便让周四男在厂门口贴出通告，从现在开始，工厂开始每个月发生活补贴，包括退休职工在内，按每人每月五十元的标准，一直发到工厂清算结束。 下午，得到消息的电子厂职工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工厂里顿时沸腾起来，但惟独不见马厂长露面，他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吃过午饭，杨恒便来到了李国龄的办公室，工厂职工去市政府示威游行绝对是一件大事，尽管被及时制止，但还是有向李国龄汇报的必要。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李国龄严肃地道：“今天一早张副市长打电话来了，事情没有闹起来你的运气，但是小杨，这件事我还是要狠狠批评你，你太大意了，事实上我已经提醒过你，让你注意国有资产被侵吞的情况，难道别人就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你查账吗？” 杨恒没有料到李国龄会这样直截了当，他原以为李国龄还是会很含蓄地暗示他，不料却一下子揭开了， 杨恒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对李国龄可能很重要，而且时间相当紧迫，否则，他不会说得这么明白。 “李书记，这件事确实是我大意了，我会吸取这次教训。” 李国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为自己辩护，他便点了点头，和缓一下口气道：“说起来也怪我事先没有把情况给你说清楚，使你准备不足，从现在开始，你就把工作重心转到这件事上来，这也是清查国有资产，县里已经决定明年1月1号，电子开始破产清算，你必须要赶在清算组入驻前查清这件事，你明白吗？” 杨恒明白李国龄的意思，清算组是一般是由工业局、计委、财政局、税务局、银行等组成，这里面大部分是王森的势力，一但清算组入驻，事情就永远不会查清了，而且虽然定了是1月1日入驻，可情况随时会变，所以他的时间实际上已经很紧迫了。 “李书记，我明白，事实上破产清算或许会提前开始，我不能以1月1日为限，我说得对吗？” 李国龄赞许地笑了笑，他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封信，递给杨恒道：“这就是那封举报信，你自己好好去研究，需要我帮助的话，就直接来找我。” 杨恒走了，李国龄有些心事重重地坐在办公桌前，眼前是一份市里刚刚送来的文件，‘关于西楚市迎接亚运会的安排’。 “李书记，该吃药了！” 秘书韩方把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和几片胃舒平，小心翼翼地放在李国龄的面前，他见李国龄没有反应，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抽动一下，作为县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他绝对是李国龄的心腹，他很了解书记的许多想法，包括李国龄现在的心思。 韩方戴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皙，身材有些瘦弱，他是一个很骄傲的年轻人，不过他确实有骄傲的本钱，父亲是安县中学的校长，那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重点中学，在韩家的家谱中骄傲地写着状元、探花的字样，而他的母亲同样也是名门之后，母亲的曾祖父是西楚市的最后一任知府，而祖父是民国政府的安县县长。 他就出身在这么一个光环耀眼的大户人家，不仅如此，他本人也一样地引人注目，他是86年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他完全可以留在北京工作，但他是家中独子，为了父母他回到了家乡，被他的大伯，也就是现在旧丰县县委组织部长韩子林推荐给了当时的安县县长李国龄，成为了李国龄的专职秘书，去年又随他来到了旧丰县。 在旧丰县，人人都恭敬地喊他韩秘书，都恭维他是旧丰县官场年轻一代的领头羊，他本人也认为这并不是恭维，是事实。 但不知为什么，杨恒的出现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点不舒服，杨恒的身世？也不完全是，一个私生子他是瞧不起的，关键是李国龄的态度，他太看重这个杨恒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刚刚踏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去做，韩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嫉妒。 其实这几天李国龄也在考虑着同样一个问题，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杨恒这个刚入道的年轻人去做，是否妥当？李国龄最早的想法，是想通过这件事把杨恒和自己绑在一起，这样杨恒的背景也就成了自己的资源。 但杨恒毕竟年轻，没有经验，使李国龄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今天上午张九龄的一个电话改变了他的想法，今天早上张九龄打电话给他，大大赞赏杨恒昨天在市政府门前的精彩表现，将劣势扭转为优势，让赵书记非常欣赏他，就是这件事，使李国龄忽然认识到，抛去杨恒的背景不谈，他确实有完成这个重任的能力，这是一个胆大心细，擅于抓住机会的年轻人。 “小韩，有什么事？”李国龄忽然发现韩方站在自己面前。 “李书记，该吃药了。” “哦！谢谢了。”李国龄温和地笑了笑，拾起桌上的亚运文件，递给他道：“小韩，替我把这份文件送给王县长。” “好的，我这就去。” 韩方脸上带着轻松笑意接过了文件，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难道他韩方就只配送送文件吗？ ．．．．．．．．．． 匿名举报信的内容让杨恒吓了一跳，信中罗列了十三项马千里侵吞国有资产的事实，包括仓库管理混乱，以失窃为借口来掩盖虚假购入，其中第二项就是那笔三百二十万的应收款问题，那家中原贸易公司早在86年四月就已经破产关门了，但举报信中却指出这笔坏帐和原料供应商丰泰公司有关，看到最后，丰泰公司的总经理竟然是副县长郝德政的儿子，这一刹那，杨恒终于明白了李国龄把自己安排进计委的真正目的，李国龄真正要对付的人，竟是副县长郝德政。 杨恒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要想干掉郝德政不是凭某个人的检举揭发就能办得到，关键是证据，要铁证如山。 杨恒立刻来到计委，余伟热情地接待了他，“小杨，这两天在电子厂怎么样？” “一团乱麻！”杨恒叹了口气道：“让我核实国有资产，厂里什么资料都没有了，根本就无从着手，听说资料都在计委，我想来找一些东西。” 余伟歉然地笑了笑，“是我忘记告诉你了，电子厂的资料确实都转交给我们计委了，我这就带你去。” 余伟带杨恒来到一间空屋前，推开门，只见屋子里堆满了各种资料，“你自己找吧！我还有事。” 说完余伟走了，杨恒关上门，他很快就找到了会计凭证，会计凭证背后一般都附有原始资料，发票、合同之类，他要看一看那笔应收款的具体情况。 但找来找去，就是没有86年2月份的凭证，杨恒又翻找销售科的合同档案和发票存根，可也同样没有了86年2月份的东西，他呆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不会这么巧，凭证和合同一定都被马千里毁掉了，这样一来，这笔货款就查无可查。 杨恒沉吟了片刻，他又随手翻了翻86年的往来帐，上面倒是有记录：平价销售给开封市中原电子贸易公司收音机八万台，平均四十元一台，正好三百二十万元。 ‘等一下！这笔迹？’ 杨恒猛地发现了，这笔迹似乎和举报信一模一样，他连忙掏出举报信，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是一模一样，他连忙看了看记帐人，主管会计秦磊。 杨恒慢慢站直了身子，原来这封匿名举报信是财务科长秦磊写的，难怪，确实只有他才会这么清楚这中间的猫腻。 那么，秦磊还有没有更深的情报呢？ ．．．．．．．．． （今天更新了近一万字，求推荐票啊！） 第二十九章 县长王森 县长王森的办公室在二楼，巧的是，正好就在李国龄的正下方，这也暗喻着他们之间的一种身份，李国龄是书记，他是副书记。 此时王森正在听取副县长郝德政的汇报，昨天电子厂的工人去市里闹事了，郝德政显得有些兴奋，他认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杨恒赶出电子厂，甚至赶出官场，事实上这件事并不是王森的授意，而他郝德政的擅自做主，他只是听王森说，安排杨恒到计委和去电子厂是李国龄的意思，他心中就有些担心起来，这或许只是一种巧合，可如果被杨恒发现电子厂的秘密，那会对他不利，因此他决定指使马千里对杨恒釜底抽薪。 现在他成功了，但工人去市政府闹事毕竟是件大事，他不敢隐瞒，便赶来向王森汇报此事。 “你是不是认为你成功了？” 王森冷冷地望着郝德政，今天上午他接到了市里的电话，市委赵书记对旧丰电子厂的破产安置工作很感兴趣，下周三将亲自来旧丰县调研。 王森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蠢货掐死，这个蠢货和他弟弟王林一样愚蠢，他弟弟王林在风声这么紧的时候把证据落在了杨恒的手中，还掉以轻心，以为有县长大哥就可以一手遮天，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政敌吗？ 他当然恨不得将胆敢触犯王家虎威的杨恒千刀万剐，可是为了稳住和迷惑李国龄，他必须装着在王林的事情上认栽了，对杨恒示好，也就是对李国龄的服软，眼看自己的计划要成功了，可半路上却杀出个愚蠢无比的程咬金，眼前的这个郝德政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居然不和自己商量，他会坏了自己的大事，王森恨得一阵咬牙切齿。 “王县长，这件事弄不好的话会把我搞下去。”郝德政发现了王森脸色不善，他不由有些心慌。 “老郝，以后做这种事之前，要先向我汇报，知道吗？”王森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道。 “王县长，我知道了，那电子厂职工去市里闹事的事情……” 不等郝德政说完，王森摆了摆手，淡淡道：“电子厂闹事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赵书记很欣赏杨恒处理危机的手段，准备下周三亲自来电子厂调研，你准备一下吧！” 郝德政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郝啊！不是我说你，处理好你那件事的办法有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明着来，我要是你，我就会把那个马厂长送回老家去，你明白吗？” 王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冷森森的杀机。 ．．．．．．．． 郝德政走了，王森又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片刻电话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谁？” “俊友，是我，王森！” “啊！王县长，你有什么指示？” “呵呵！没什么，听说你今天生病在家，我来问候一下，怎么样，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谢谢王县长的关心，我就是一点小感冒，明天就能上班。”对方的声音很是激动，带着一种谄味。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把身体养好了，知道吗？对了，你旁边有人吗？” 这种暗示性的话对方立刻就明白了，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道：“王县长放心，证据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按照你的指示，那个包工头我把他藏了起来，不会让他们找到。” 王森笑了笑，“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咔！’电话挂掉了，他看了看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秘书方筠丽，眯着眼笑道：“小方，有什么事吗？” 方筠丽轻轻哼了一声，“韩方给你送文件，在外面等着呢！要我替你收下吗？” 王森一怔，他立刻道：“快请他进来！” 方筠丽细腰一扭，有点不高兴地出去了，王森盯着她细腰下扭动的肥臀，笑了，‘这女人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不满呢！’ 片刻，韩方走了进来，恭敬地把亚运文件放在桌上，“王县长，李书记让我给你送份文件。” 王森笑呵呵站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韩，上次你在省报上的那篇‘前进中的旧丰县’我看了，不错嘛！有理有据，让人感到振奋。” “哪里！那都是李书记的指导和王县长平时的教导。” “你太谦虚了，北师大的高材生，水平摆在那里呢，来！坐下喝口茶。” 王森笑眯眯地把韩方拉坐下来，又给方筠丽使了个眼色，方筠丽会意，立刻倒了杯茶来，娇滴滴地道：“小韩，这可是我们王县长最喜欢的极品西湖龙井，自己都舍不得喝。” “啊！谢谢王县长厚爱。” 韩方连声感谢，他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方筠丽豆蔻鲜红的长指甲和雪白细嫩的一弯臂膀，方筠丽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王森何等老辣，他立刻把韩方脸上那一丝微妙的表情收入了眼中，不露声色地笑道：“小韩，听说你在追求温如玉，怎么样，有进展吗？” 韩方脸一红，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这回事，我只是上次写文章找过她几次，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你还不承认，这件事县里都传开了。” 王森用一种长者开玩笑的语气道：“小韩，你是我们县第一才子，温如玉在报社工作，又是县里公认的第一美人，才子佳人，我觉得很般配嘛！” 这时方筠丽在一旁娇笑道：“小韩，我和如玉很熟，要不要我去给你牵牵线。” “不，不用了！”韩方有些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道：“王县长，我要回去了。” “好吧！小方，替我送送小韩。” 方筠丽把韩方送出了办公室，远远还听她小声道：“小韩，最近我在学写散文诗，有空教教我。” “好吧！我们一起学习。” 王森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年轻人嘛！总是会有缺点的。 ．．．．．．．． 第二天，杨恒来到旧丰县的邻县安县，西楚市有句俗话，叫做‘旧丰的拳头，安县的笔头’，就是对这两个县精辟的总结，旧丰县民风彪悍，打架厉害，体育也很厉害，像杨恒能一举夺得全省散打冠军，就和这种尚武的风气就有关系，而安县却恰恰相反，这里自古人文气息浓厚，西楚明清时的两任状元都是出在安县，现在的省委顾书记也是安县人。 最近七八年，安县的高考年年都是第一，尤其安县中学，可以和湖北的黄冈中学媲美，进入安县中学读高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95%的高考升学率，雄踞全省第一。 进入安县老城，一种静谧优雅的气氛便扑面而来，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书店，街头的报刊栏前挤满看报的老人，街头的小公园里到处是看书的年轻人，这种感觉让杨恒十分喜欢。 他找到了西贝巷，小巷里有全国著名诗人贾楠的故居，在小巷口前有一家小小的财经书店，专门卖各类财经书籍，书店里挤满了来看书选书的年轻人，店主人也不注意顾客，他正在专注地读昨天的人民日报。 “请问，秦磊在吗？”杨恒笑了笑问道。 店主人约四十岁，戴副眼镜，长得十分斯文，他看了一眼杨恒，“我就是，你是．．．．” 杨恒取出身上的公章和财务章，给他看了看笑道：“我叫杨恒，是旧丰电子厂新任厂长。” 秦磊顿时脸色大变，他紧张地站起身，把自己妻子叫来看店，又对杨恒道：“咱们里屋去谈吧！” 秦磊就是电子厂的财务科长，他是安县人，上个月辞职回家开了这家书店，他请杨恒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杨厂长，我已经不再是电子厂的财务了，电子厂的事和我无关了。” “我不是为电子厂的事情来找你。”杨恒取出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笑道：“这是厂里还欠你的三个月工资，一共六百块钱，你点一点吧！” 秦磊愣住了，他慢慢取过了信封，看了看，便在回执上签了个字，“杨厂长，你找我就这件事吗？” “不完全是。”杨恒从包里取出帐薄，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金额道：“我还想问一问，这三百二十万元的欠款，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磊没有说话，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帐簿，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了。 “秦磊，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在电子厂了，但是按照会计法规，这笔款收不回来你是有一定责任的，我希望你能把情况讲清楚，撇清自己的责任。” 秦磊想了想，便叹了口气道：“杨厂长，其实这笔款已经是坏帐了，这家中原电子厂在大前年就破产关闭了，人走楼空，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这封信又怎么解释呢？”杨恒取出了举报信，淡淡说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 第三十章 应收款的秘密 “你到底是谁？”秦磊惊得站了起来。 杨恒笑了笑，“我其实是计委的，专门来调查电子厂国有资产被侵吞的情况。” “纪委！”秦磊听错了，他顿时脸色惨白。 “说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李书记指示过我，只要你说出实情，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原来是李书记派你来的。” 秦磊放心下来了，李国龄在安县当县长时他就知道，李国龄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他才给李国龄写了举报信，他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卖给这个中原公司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杨恒愣住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有卖给它东西，怎么会欠钱。” 秦磊叹了口气道：“从头到尾都是假的，86年2月丰泰公司成立，他们说手中有一批收音机要卖，马厂长就用三百二十万元从这家丰泰公司买了八万台收音机来转卖，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收音机送来，白白地把钱送出去了，然后马厂长就和开封市一家要破产的中原公司做了一笔假交易，把这虚拟的八万台收音机转卖给他们，一分钱不赚，这样帐就平了，那笔三百二十万元就成了欠款一直挂在中原公司的帐上，两个月后，中原公司破产了，这笔帐就成了死帐，我是去中原公司要钱时才偶然发现了真相，我一直不敢吭声。” 杨恒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件事做得确实非常巧妙，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中原电子厂上，等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了中原公司的背景，就会发现它和旧丰县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谁又会想到，问题居然是出在货源上。 想到这，杨恒便沉声问道：“卖给电子厂收音机的丰泰公司是什么背景？” “几个衙内开的公司，就是旧丰县工行楼上那家，总经理就是副县长郝德政的大儿子郝龙，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经办。” “那你手上有没有什么证据？” 秦磊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了几份发票、合同复印件，递给杨恒苦笑一声道：“当时我把中原公司的发票、合同都复印下来了，可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其实你就算是拿到了丰泰贸易公司的发票也没用，关键是没有实物交割的证据。” 杨恒沉默了，他知道现在要想查清此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马千里那里打开突破口，以马千里的精明，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两个小时后，杨恒赶回了旧丰县，却得知马千里老家有急事，他刚刚回山东老家去了，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杨恒忽然忙碌起来，计委通知他，市委赵书记要来电子厂调研破产职工的安置情况，书记李国龄、县长王森、副县长郝德政也先后来电子厂视察，肯定了杨恒最低生活费的做法，这对于稳定职工情绪有着重要意义，李国龄和王森为此还特地开了一个现场会议，两人达成了共识，电子厂的厂房和地皮无偿划拨给卷烟厂，而电子厂职工的安置则由卷烟厂承担。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电子厂职工一片沸腾，卷烟厂是全县第一高工资好福利的单位，这就意味着他们时来运转，要苦尽甘来了，许多已经辞职的职工后悔了，纷纷跑回厂要求撤销先前的辞职，缠住了杨恒，送礼的、溜须拍马的，甚至几个有点姿色的女人也暗示他，愿意和他特殊交易，弄得杨恒像躲债似的，整天东躲西藏，连上厕所也要提防着有人冲进来。 杨恒虽然忙碌，但他一直在关心马千里的情况，几乎天天都让周四男去马千里家候着，一回来就要抓住他， 不过奇怪的是，马千里却一直没有回来，这让杨恒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就在这时，马千里的家人向警方报案了，马千里并没有回山东老家，他失踪了。 这天上午，玉龙河边早锻炼的几个老人发现了一具溺死的尸体，他们立刻报了警，检验的结果，这个溺死者正是失踪了三天的马千里，他是溺水而亡，没有其他被伤害的迹象，断定是自杀，警方还在他口袋里还发现了一封遗书，他无法承受电子厂破产的事实，决定以身殉厂。 这件事顿时成了旧丰县的一大新闻，旧丰日报还在头版头条刊出了社论：‘生命难以承受的破产之痛’。 但杨恒却心知肚明，马千里这一死，就意味着那笔应收帐款就彻底成为了死帐，死无对证了，他走进了死胡同。 夜里，忙碌了一天的杨恒返回了宿舍，老远，他便看见一个女人在他宿舍门口徘徊，是雯雯来找他了吗？ 杨恒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刻意躲着雯雯，西楚之行，使他明白了自己对师母深沉的爱，相比之下，他对雯雯的喜欢就显得单薄了许多，她才十八岁，在很大程度上她还是个孩子。 可走近宿舍门口，他忽然发现不是雯雯，雯雯没有这么丰满，他认出来了，是出纳施美凤，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小施，有事找我吗？”杨恒走上前笑道。 “杨厂长，你回来了。”施美凤跑上来紧张地说道：“杨厂长，我有重要事情找你。” “进屋去说吧！” 杨恒取钥匙开了门，让施美凤进来，施美凤一进来，便‘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一下子软软地坐在地上。 “小施，你怎么了？”杨恒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起来，他见施美凤浑身颤抖，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恐惧之色。 “杨厂长．．．．有人要杀我！” 她扑进杨恒怀中哭了起来，“杨厂长，你救救我。” 她今天听到了马千里的死讯，吓得浑身发抖，正好丈夫前几天出差了，她准备带孩子去公婆家，不料她忽然发现宿舍楼附近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顿时把她吓坏了，她认为这是来杀她的，把孩子交给邻居照看便跑来向杨恒求救了。 “小施，你冷静点。”杨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他隐隐有点悟到了什么。 施美凤慢慢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伏在杨恒怀中，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杨厂长，马厂长其实不是自杀，他是被人杀死的。” 说完，她见杨恒表情平静，顿时愣住了，“杨厂长，你知道？” “我猜到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他，不料他却死了。” 杨恒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谁干的，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对手步步抢先，使他十分被动，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施美凤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杀，难道马厂长事先找过你吗？” “是的！”施美凤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交给了杨恒，“这就是你上任那天晚上，马厂长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被人害了，就让我把这个纸袋交给你。” 杨恒大喜，事情忽然又峰回路转了，他接过纸袋，两下便拆开了，里面是那笔货款的全套交易资料，包括丰泰公司和中原公司的发票、合同，以及马千里对这件事的详细录音，但更重要的是马千里和丰泰公司郝龙签署的一份备忘录，上面就有关于这笔虚假交易的陈述，以及两人对三百二十万元的分赃协议，马千里拿二十万，郝龙拿三百万，还有郝龙的亲笔签名。 看来马千里对郝龙确实留了一手，有了这个证据，郝龙就跑不掉了，甚至包括他杀人灭口，郝德政也得因这个丑闻而下台。 这时施美凤也取出一张纸道：“杨厂长，当时提现交款都是我经手的，马厂长因此给了我三万块钱，让我什么都别说，三百二十万元当时全部是用现金支付，这是收据，有郝龙的签字。” “又是一个重量级的证据。” 杨恒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安慰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让你作证，有这些证据就足够了。” 有了马千里的前车之鉴，此时的杨恒非常警惕了，他知道自己的宿舍其实也并不安全，这些重要的证据决不能放在自己的宿舍里，他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他想出去，可是施美凤还在自己宿舍里呢！他瞥了一眼她，正好她也向自己看来，两人目光一触，施美凤立刻低下了头，她咬了一下嘴唇，小声道：“杨厂长，能不能送我回家，我真的很害怕。”．．．．．． 第三十一章 难熬的一夜 (求推荐票） －－－－－－ 半小时后，杨恒骑车把施美凤送回了家，他前后找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估计是施美凤听到马千里的死讯，吓得有点神经过敏了。 尽管如此，施美凤还是非常害怕，丈夫出差到云南去了，家里只有她和自己三岁的儿子。 “我来帮你检查一下门窗吧！”杨恒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很害怕，便笑着站起身替她检查门窗去了。 施美凤家住在二楼，只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虽然房间不大，但收拾得还是很温馨，而且看得出她家的家境不错，各种电器都有。 杨恒先把厨房窗子关上，反锁了，厨房旁边就是卫生间，卫生间不大，一个抽水马桶，一个电子淋浴器，还有一只双缸洗衣机，杨恒把卫生间的气窗关了，他正好离开，目光却无意中落在洗衣机上，洗衣机上有两件衣服，准确地说是施美凤的内衣，一个胸罩，一个小小的、带着蕾丝边的黑色半透明内裤。 杨恒的心中忽然荡起一丝暧mei地异动，这时厨房传来了施美凤的声音，“杨厂长，你还没吃晚饭吧！” 杨恒连忙走出卫生间门笑道：“我在厂门口吃过面了。” 施美凤已经脱去了外衣，她穿着一件米色的绒毛线衣，下面换了一条红色的紧身裤，勾勒出她那成熟而丰满的女性曲线。 “那再吃点糖果饼干吧！我给你倒杯茶。” 施美凤端来了饼干糖果，又倒了一杯热茶，施美凤三岁的儿子似乎很喜欢杨恒，拿着本书一个劲地让他讲故事，杨恒无奈，只是给他讲了两个故事，小孩便渐渐在杨恒怀中睡着了，施美凤连忙把儿子抱上小床，给他盖好被子。 “杨厂长，我们看会儿电视吧！” 她把电视打开，电视里在播放墨西哥连续剧《卞卡》，这种冗长而节奏缓慢的电视剧杨恒最没有兴趣，但施美凤却看得津津有味，他偷偷看了一下手表，竟然已经九点了，他吓了一跳，见她似乎已经平静了，便起身笑道：“小施，那我就回去了。” “杨厂长，你这就要走吗？”施美凤转过神来，她不想让杨恒走，毕竟家里只有她和儿子两人，她还是有点害怕，可是又找不到理由留人家，只得起身道：“那我送送你！” 杨恒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晚上把门窗关好，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你就安心地休息吧！” 打开门，杨恒却愣住了，外面居然下雨了，而且还不小，远方隐隐传来闷雷声，门一开，寒风裹夹着雨丝迎面扑来，他连忙关上门笑道：“小施，借我一件雨披吧！” “好的，我去拿！”施美凤连忙进卧室去找，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卧室忽然传来了施美凤恐惧的尖叫声，杨恒一步冲了进去，“怎么了？” “有人！”施美凤扑进杨恒怀中，指着窗外瑟瑟发抖，“我刚才看见窗外有人！” “怎么可能？”杨恒丢下施美凤走上前查看，施美凤连忙跟上去，不敢离开他一步，杨恒推开窗户，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和无边无际的雨雾，他又向上方和两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小施，你有点太敏感了，哪有什么人？”杨恒笑着关上了窗户，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房间里白光耀眼，窗花顿时变得异常狰狞，施美凤吓得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杨恒，头埋在他的衣服里。 “你是自己吓自己呢！”杨恒拍了怕她的肩膀笑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杨厂长，我害怕！” 施美凤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杨恒，“今天晚上总让我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305号谋杀案。” “我也看过，仲星火主演的，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杨恒感觉到了她浑身在颤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杨恒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把热茶递给她，施美凤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心中稍稍平静，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杨恒，“杨厂长，谢谢你！” “没什么，对了，小施，你是哪里人？” “杨厂长，我是浙江奉化人。” “哦！奉化可是好地方，你怎么会想到嫁到旧丰县来？” “奉化是好地方不错，但我家很穷，高中毕业后一时找不到工作，正好一个亲戚认识马厂长，马厂长便把我介绍给老马，还说让我进厂当会计，我妈妈动心了，便硬把我嫁过来，没想到他居然比我大十二岁。” 说完，施美凤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命！” 杨恒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微微笑道：“其实你现在条件不是很好吗？家境殷实，儿子活泼可爱，而且你马上也要进烟厂工作了，别人还羡慕你呢！” 施美凤摇了摇头，“好不好只有我心里清楚。” 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是做采购的，整天在外面鬼混，那些丑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我早就和他离婚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杨厂长，我们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对了，杨厂长你多大了？” “我明年二十一了。” “哟！你居然还小我三岁，我还以为你三十岁了呢！” 杨恒笑着摸了摸脸，“我有那么老么？” “我不是说你外貌，我是说你的性格，我感觉你很成熟，根本不像二十一二岁的人，看看电子厂就知道了，那么难的事情居然被你圆满解决了，你知道大伙儿有多感激你吗？” 说到这里，施美凤忽然暧mei地笑了，“杨厂长，我听说办公室的周丽娟想调回来，在悄悄打听你的住处呢！要不要我告诉她。” 杨恒的脸一热，“别胡说，我不是那种人。” 他又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他站起身笑道：“小施，太晚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施美凤一呆，她低头着没有说话，半晌，她才小声道：“杨厂长，今晚上你能不能不走？” 杨恒沉默了，片刻他柔声道：“小施，你丈夫不在家，我住在你家里会惹人非议的，这会影响你的名声。” 施美凤抬起了头，“杨厂长，这件事我会给老马讲清楚，他大伯被人杀了，我也被牵涉其中，你是为了保护我才留下，这没有什么！” 杨恒心里有些为难，话虽这样说，但她完全可以住到自己公婆家去，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人家根本没有往那边想，自己胡思乱想什么。 “今天情况特殊，那就今天一晚。” 施美凤见杨恒答应了，她顿时高兴起来，“杨厂长，那我给你铺床。” “我就睡沙发吧！” “这是沙发床，可以放下来的，来！杨厂长帮我一下忙。” 杨恒帮施美凤放下了沙发床，她又铺上了床单和厚厚的被褥，抱了一床被子来，很快就收拾好了。 “杨厂长，你要不要洗澡？” “不用了，我每天早上都会在体育馆洗澡。”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去洗个澡。” 施美凤的声音又变得有点娇嗲起来，她拿着睡衣和浴巾到卫生间去了。 杨恒躺在沙发床上，却难以入眠，雨还在下，不时划过一道闪电，但施美凤哗哗的洗澡声清晰地钻入他耳中，似乎门没有关，他坐起身向卫生间偷偷望去，卫生间的门果然没有关严，露出一条缝，正好施美凤伸手拿洗衣机上的洗发水，一弯雪白的臂膀落入杨恒的眼中，他叹了一口气，重重地躺下来。 一种男人的本能在他心中激烈地冲撞着，他有着四十岁的yu望和二十岁的身体，长久的寂寞使他这种yu望比一般人更加强烈，但他用理智克制着自己，可今天晚上，窗外的雨声、陌生的房间，房间里还有淡淡的施美凤身上的香味，让他有点难以把持了。 他喜欢丰满的女人，这种女人身上带有一种母性，这是他多年来所渴望的，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施美凤那红色紧身裤勾勒出曲线丰腴下身，又闪过了洗衣机上面那条带有蕾丝边的黑色透明内裤。 杨恒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强行把心中的yu望驱逐出去，施美凤是相信他才留他住下来，他怎么能做出禽兽之事。 ．．．．．．．．． 一阵困意向杨恒袭来，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施美凤洗完澡出来了，房间里弥漫着那种浴后的甜香。 “杨厂长，你睡了吗？” “唔！”他迷糊地答应一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和身体分离，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 雨还在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杨恒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感觉有人来到他身边，这个人犹豫了一下，轻轻揭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他感到了一个柔软而丰满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一弯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杨厂长，我害怕！” 杨恒心中深深地长叹一声，“女人啊！” 他慢慢转过身来，无声地将她紧紧搂进了自己的怀中，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 第三十二章 新官上任 凌晨五点不到，杨恒便在万籁寂静中悄然离开了施美凤的家，雨已经停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寒风中弥漫着一丝清新的暖意，初冬季节里偶然也会有春意出现，杨恒今天格外的精神抖擞，他把自行车停在电子厂里，索性沿着大路跑回宿舍。 女人是一道心灵鸡汤，它使男人的雄风格外嚣张、斗志格外昂扬，当天上午，杨恒便把郝德政儿子侵吞国有资产的证据交给了李国龄，剩下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了。 李国龄目光严肃地一一审视着眼前的证据，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谓证据确凿，这一次郝德政将逃无可逃了，拿下郝德政，就意味着自己在县委常委中将占据上风，一下步就是剑指王森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杨恒，心中十分感慨，仅仅八天，杨恒就圆满地完成了自己交给他的任务，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同一般，自己还差点小瞧了他，他立刻把证据锁进了电子保险箱中。 “小杨，这件事辛苦你了，不过你还是不能偷闲，后天市委赵书记将来电子厂调研，这可是你的一次机会，你明白吗？” 杨恒笑着点了点头，“李书记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你先给我汇报一下，我想听听你准备说什么，这就当是赵书记调研前的一次预演。” ．．．．．．．．． 两天后，西楚市委书记赵斌带着一群国企老总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共计一百多人的调研组，浩浩荡荡地来旧丰县了，他们考察了电子厂的实际情况，就在电子厂空旷的厂房里，计委挂职厂长杨恒向调研组介绍了自己的经验，他第一次提出了由政府统筹安置下岗职工、建立下岗职工保障基金的思路，要维护社会稳定，要安抚群众与政府的矛盾，首先就是要考虑群众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要依法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这样才能使国有企业改革安然度过阵痛期。 杨恒切实可行的想法和操作成功的实践经验，得到了市委书记赵斌的充分肯定，他表示西楚市是老工业基地，国企改革更加任重道远，西楚市要率先在全国试行最低工资保障制度，保护下岗职工和破产企业职工的最低生活要求，为此，西楚日报发表了社论：《旧丰电子厂的启示：一家破产企业在平静中走向涅槃》。 半月后，清算组进驻旧丰电子厂，杨恒完成实习回到了计委，他被正式任命为计委物价科科长，这是旧丰县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科长。 ．．．．．．．． 物价科全名叫物价及经济信息管理科，负责旧丰县部分重要商品的价格核定和检查，同时负责收集全县各种重要的经济信息，全科共有五个人，除杨恒之外，还有一个副科长和三个科员，官名中虽然带个‘科’字，但实际上它是行政级别中最低级别，股所级干部。 副科长叫廖国忠，四十五六岁，从政二十年，属于无背景无后台无能力的三无人员，靠资历熬到了一官半职，尽管他的年龄可以做杨恒的父亲了，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向杨恒汇报过程，憋屈得久了，也就成了一种习惯，但凡看见一个年级大一点的人他就忙不迭地弯腰鞠躬，‘领导好！’后来才看清楚，原来是传达室来送信的大爷。 另一个老资历的科员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叫冯安明，大家都叫她冯大姐，她在物价科工作算是领导用人得当，这个冯大姐最关心的就是物价，小葱一毛钱可以买几根，大蒜多少钱一头，她都清清楚楚，别人五毛钱只能买两斤青菜，她却能买三斤，总之，这是门本事，另外冯大姐还关心外面之事，当然不是国家大事，那不归她管，她关心的是县委、县政府里发生的趣事和花边事，谁和谁谈恋爱，谁的老公在搞婚外情，某某局长是某某主任的二舅爷的外侄子等等等等，她都了然于胸，也算是一种关心同志的表现吧！ 另外两个科员，小刘和小宋，一男一女，男的小宋是前年中专毕业，工作积极，颇有蚂蚁精神，听说新领导杨科长上任，他立刻跑到后勤处，不要任何人帮忙，硬把一张比他身体还重的办公桌背回办公室，杨恒上班后，他忽然才想起自己腰好像扭了，便在杨恒面前不停地、痛苦地揉搓着、轻捶着小蛮腰，弄得不知情的杨恒还以为他房事过多，对他深表同情。 女的小刘是去年大专毕业，某某局长的千金，人送外号赛金花，这并不是指她有当年赛金花的貌美，而是指她脸黄，她就像一个三十年的甲肝患者，尽管她脸上扑的粉总簌簌向下掉，但一咧嘴笑时的风情总会让人联想到李清照的千古名句，‘人比黄花瘦’，小刘最苦恼的当然是个人问题，本来她通过白粉工程已经使某个仰慕她父亲学问的小伙子动了情，可有一次和小伙子约会时突然天公不作美，她又忘记带伞了．．．．． 结果她现在依然待字闺中，听冯大姐说杨科长尚未婚配，她便喜滋滋地跑去化妆品柜台挑了几款新到的粉饼。 刚开始大家还略有点拘束，安安静静地工作，可时间久了大家便熟悉起来。 “杨科长，你有什么新的指示？” “杨科长，哎呀！可不得了，你猜办公室余科今天脸怎么是青的，听说昨晚被他老婆当场堵住了，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杨科长，这是我亲戚专门从省城带来的点心，您尝尝！” “杨科长，人家这个文件看不懂，请教请教你嘛！” ．．．．．．．． 这天上午，杨恒和往常一样地来上班了，他的办公桌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茶杯里也泡了热腾腾的茶，但没有倒满，杨恒进屋，正在拖地的小宋立刻拎个暖瓶上前，“科长，我怕水冷得快，所以没有给您倒满，来！再加一点。” 虽然小宋马屁拍得非常卖力，但这种低档次的马屁水平却让杨恒心里很不舒服，“小宋，以后要照顾老同志，老廖和冯大姐年纪大了，拖地腿脚不方便，以后就不要再排班了，你就辛苦辛苦，啊！” 小宋苦胆都要被拧破了，但脸上去不敢表露出来，“哦！科长有指示，我一定照办。” “小宋，去帮大姐的茶杯洗一洗。” 冯安明见了个杆就向上爬，小宋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寒着脸道：“冯大姐啊！我今天手发抖，骑车时龙头都差点扶不住，我怕把你的杯子摔了。” “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心。”冯安明拎个杯子懒洋洋地出去了，“还是当领导好啊！杯子有人洗，茶也有人泡，我只能指望我家老头子帮我做了。” “老冯，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一直不吭声的老廖忍不住开口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办公室的和谐，虽然冯安明早已经走远了，但他的话还得说，“我们小宋是工作积极，来得早给大家拖地打水，以后拖地还要一个人包干，这应该值得表扬嘛！杨科长，你说是不是？” “要把工作做好了才值得表扬。” 杨恒淡淡笑了笑，坐下来喝了口茶，翻看着桌上的一份申请，这是昨天玉龙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管理处送来的一份提租申请，正好下班他来不及处理，准备今天给他们批准。 玉龙批发市场是82年兴建，从87年春节后到现在，商铺租金一直就没有变化过，而商铺的生意却日益兴旺，所以管理处决定上涨租金10%，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要求，但必须要得到县计委的同意，也就是杨恒他们物价科负责审批。 看见‘农副产品’几个字，杨恒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计委开会，周明要求他们物价科拿出一份春节前后副食品价格变化的报告，写这种报告一般是抄抄现成的报表数据，但他不想这样做，他抬头看了看刘红的桌子，扭头问道：“老廖，小刘呢？她怎么还没来上班?” “杨科长，你找我吗？”刘红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兴冲冲走了进来。 “是找你有点事，小刘，还有小宋，你俩等会儿和我去了解一下市场上副食品的价格，要到年底了，咱们得关注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杨科长，这种事情其实不用去市场，问问冯大姐就知道了。” 廖国忠话音刚落，冯安明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洗了一半的茶杯。 “你知不知，县里出大事情了！” ．．．．．．．．．． 第三十三章 调查偶遇 “出什么大事了？”廖国忠问道。 冯安明连忙把门关上，神秘地道：“听说郝县长被调到党史办去了。” “还有这种事情？” 杨恒故作惊讶地问道：“老冯，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组织部的小侯说的，过两天正式调令就下来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从去年就觉得郝县身体不大好，可能干不长了。” 廖国忠自言自语，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杨恒解释一下，“杨科长，你可能还不知道，郝县长是咱们旧丰县的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主管全县工业，他这一次退居二线，县领导中可就少了一员大将。” “哦！我对县里的情况还太不熟，以后这种人际关系老廖要给我多讲讲！” “杨科长，这个我来讲给你听，这种事情我最有发言权。”冯安明当仁不让。 ．．．．．．．． 拿着冯安明开出的副食品价格清单，杨恒还是亲自来市场调研，冯安明的清单最多只能算作参考，要是都听冯安明的，他这个科长还当不当了。 当然，他的两个手下小宋和小刘也跟了出来，小刘询问、小宋记录，作为领导，杨恒只要把他们两个管好就行了。 调研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主要是肉、蛋、奶、糖这些主要的副食品，关键是要多跑几家，时间也不用太长，半天就足够了。 从县副食品大楼出来，他们三人又来到了旧丰县最大的玉龙农副产品批发市场，这里各种食品饮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各乡村的小商小铺都来这里批发进货，尤其现在要进入十二月了，来进货的小商贩更是络绎不绝，市场里人声嘈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小宋和小刘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杨恒背着手漫步而行，可脑海里却在考虑郝德政下台一事，王森不可能不知道是自己拿出的证据，先是王林、然后是郝德政，一个兄弟一个心腹，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容忍， 那他为什么对自己还是无动于衷？是忌惮什么吗？不会！一个堂堂的县长对自己这种小人物是不会有任何忌惮，杨恒冷笑一下，他知道王森在想什么，他必然是在积蓄着反击的力量，只是不想因小失大罢了。 “杨厂长！”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杨恒一回头，只见满脸惊喜的施美凤带着一个年轻男孩快步走了过来。 虽然那天晚上他们发生了特殊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就变得暧mei，依然和平常一样的有说有笑，就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他们俩心里都有数，他们这种关系不能再有第二次，不久后，清算组入厂，电子厂正式宣布进入破产程序，在杨恒的安排下，施美凤调入烟厂做了会计，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了。 “杨厂长，你怎么在这里？”分别了大半个月，施美凤乍见杨恒，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难言的期盼。 杨恒心中也有一种重逢的惊喜， 对施美凤，杨恒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感激，她就仿佛是一种润滑剂，使自己有点生锈的肌体又重新恢复了动力，也使他有点焦躁的内心变得沉静了，尽管施美凤那雪白丰满的身子让他有点怀念，但杨恒明白，他和施美凤之间不可能再有任何关系了，她有丈夫有孩子，有稳定的婚姻和温馨的家，这才是属于她的生活。 他笑着关切地问道：“我是来搞市场调查，小施，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今天请了一天假。”施美凤拉过身边的小伙子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施荣，今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就把他从家里叫来，打算让他做批发海产干货的生意，今天特地带他来看看铺子。” 她又拉了一下自己弟弟，介绍杨恒道：“这是我原来的厂长，现在计委工作，你叫杨大哥就行了。” “杨大哥！”小伙子有点腼腆。 杨恒见他长得清秀，有一种江南少年的灵气，心中很是喜欢，便笑道：“那找到合适的铺子了吗？” “早就看中了一个空铺子，我钱都带来了，可管理处就是不肯租给我们。” “为什么？” “听说是要涨租金，现在都停止出租了，要等春节后再说，可做生意就等着春节这个旺季呢！” 施美凤着实有点焦急，她发现批发市场里没有做海产干货的店铺，便决定让弟弟来做这个批发生意，要过年了，哪家不准备点虾仁鱿鱼之类的干货，这可是个难得的商机，可是现在却租不到铺子，等到春节后，茶都凉了。 杨恒心中一动，便笑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单位去问一问同事，看看谁有关系。” “先别急，我去帮你问问看！” 杨恒笑了笑，带着一脸疑惑施美凤向管理处走去，管理处位于一栋白色两层小楼的二楼，楼下是工商所和税务所，一个负责收工商管理费，一个负责收税。 市场管理处是经贸局下属的事业单位，一共有四个人，主任叫做颜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瘦男人，虽然这个管理处主任比居委会主任大不了多少，但颜主任可是批发市场的土皇帝，市场里五百多个商铺的老板无人不巴结他、讨好他，当然，颜风也是个极为活络，左右逢源的人，批发市场里的生意人一半都是通过各种关系才拿到商铺，这里面就是颜风的人际关系网。 杨恒带着施美凤走进办公室时，颜风正在拨电话，他想问一问计委的老廖，涨租金的申请能不能批下来，却一眼看见了杨恒，昨天下午，他去计委时认识了杨恒。 “哟！是哪阵香风把杨科长吹来了。” 颜风连忙放下电话，热情地迎了上去，“欢迎杨科长来指导工作。”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半开玩笑似地笑道：“有事相求，所以厚颜上门。” “杨科长这是说什么话，有事下命令就行了，兄弟哪敢不从！” 颜风忽然看见了施美凤，这不就是刚才被他撵出去的那个女人吗？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她是杨恒的关系，但颜风却装糊涂问道：“这位是．．．” 杨恒立刻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表妹，想来租间铺子，不知老颜手上还有没有空铺子。” 施美凤听杨恒称她为表妹，心中一甜，她此时对杨恒已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谁都知道没有关系的话是很难租到玉龙批发市场的铺子，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又是外乡人，哪有什么关系？刚才她拿出两千块钱的红包，这个颜主任连看都不看就她赶出来了，使她一筹莫展，可杨厂长一来，这个颜主任立刻笑脸相迎，又是巴结、又是吹捧，杨厂长年纪轻轻，却有这么大的本事，施美凤心中对杨恒的崇拜和感激又慢慢转为一分爱慕之情，她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杨厂长对自己的温存和爱抚，那种心中的迷醉却是她丈夫从来没有给过她的，一抹霞红悄悄飞过她的脸庞， 此时的杨恒对颜风来说可是比县长还重要，县官不如现管，自己涨租金的申请就在杨恒手上呢！他几乎是毫不迟疑答应：“小事！小事一桩。” 他又对施美凤道：“下午你直接到隔壁办手续，我会打好招呼，先按老价格租一年，新的价格明年再谈。” “谢谢颜主任了！” 施美凤连忙从皮包掏出红包，杨恒却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和老颜的交情可不兴这些，老颜，你说是吧！” 颜风心知肚明，打了个哈哈道：“那是！那是！” 他看了看手表，又诚恳说道：“马上到中午了，小弟想做东，杨科长能否赏光？” 颜风的市场主任虽然没品衔，但他却是旧丰县官场上一个极会来事的人，尤其消息灵通，他这种消息灵通和冯大姐的灵通是两码事，旧丰官场的权力斗争和格局变化他清清楚楚，今天郝德政被罢免了，这就意味着李国龄开始占据了权力斗争的上风。 而且现在旧丰官场有一种传言，说眼前这个杨恒其实是李国龄一手提拔的心腹，如果真是这样，那杨恒就是李国龄打进计委一根椿子，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个关系他都得抓住，他此时请客已经不是为了获批涨价申请那样简单了。 杨恒不客气地笑道：“我当然要好好勒索你一顿，到了你这里，难道我还要吃盒饭吗？”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施美凤，微微一笑道：“表妹也和我一起去吧！” 第三十四章 必须要做的决断 杨恒中午多喝了几杯，头有点痛，他打算回宿舍小憩片刻，不料他前脚刚到宿舍，施美凤后脚便跟了过来，“杨厂长，我见你有点喝多了，你不要紧吧！” “没事！好久没喝酒了。”杨恒躺坐在自己的藤椅上，摆摆手笑道：“你去办理店铺的事情吧！我下午就不陪你了。” 施美凤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杨恒去吃饭应酬其实完全是为了自己，替她打通关节，将来管理处也会看在他的面上而不为难自己。 她走到杨恒身后，轻轻给他揉捏着太阳穴，“杨厂长，今天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杨恒笑了笑道：“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能帮助你，我心里也感到高兴。” 施美凤轻轻咬了一下唇，她在杨恒的耳边低声道：“今晚我想来找你，好吗？” 杨恒心中一荡，他回头看了一眼施美凤，只见她热辣辣地目光大胆地注视着自己，杨恒心中一阵狂跳，此时院子里很安静，所有的人都上班去了，只要他把门一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他的理智却告诉自己，他今天只要走出这一步，从此就再也收不住了。 杨恒在情欲和理智中煎熬，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心魔，他摇了摇头，拍拍施美凤的手背柔声道：“美凤，我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你，你将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都会尽力帮助你，但我们不能再走那一步了，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要为对方着想，我不愿承担破坏你的婚姻和家庭的责任，你能理解我吗？” 施美凤垂下头没有说话，良久，她才低声叹了一口气：“我心里很明白，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运气。” “杨恒翻身坐起来笑道：“好了，我得去办公室，谢谢你的按摩，我感觉好多了。” 他又把桌上一杯茶一饮而尽，按住她的肩膀鼓励她道：“我对你有信心，你的生意会越做越大，等到那一天，你可要请我去西楚大酒店吃饭。” 施美凤笑着点点头，“若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请你。”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李雯雯冷冷地出现在门口，她目光里充满了愤怒，“我知道你不在办公室，一定会在这里，果然被我猜到了，杨恒，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这些天，雯雯明显感到杨恒对自己冷落了，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杨恒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顾自己，可很快她就发现不是这样，杨恒回计委工作了，应该不忙了，可他还是对自己冷冷淡淡，她心中十分痛苦，想来找杨恒，可心里又害怕，今天她终于忍不住来办公室找他，却得知杨恒上午出去后就没回来，她心中疑惑，便跑来他的宿舍，从没有关严的门缝里她忽然发现杨恒的房间里居然有一个年轻妖治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给他按摩头部，雯雯被惊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向她沛然袭来。 杨恒知道她误会了，平静地给她解释道：“雯雯，你别胡说，这是小施，是原来电子厂的出纳。” “我知道，我是不该来，对不起，我打搅你们了。” 雯雯浑身颤抖着，泪水从眼睛里狂涌而出，她终于明白杨恒为什么对她冷淡了，原来他竟有了别的女人。 “杨恒，我恨你！”她失声痛哭起来，捂着脸转身就向外面奔去，很快便跑远了。 杨恒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她，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杨厂长，对不起！我去给她解释。”施美凤内疚地说道。 杨恒摇了摇头，“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因为你。” 他回头笑道：“去吧！去把铺子租下来，好好做生意，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好。” “杨厂长，那我就先走了。” 施美凤心中十分内疚，她见杨恒不肯，只得叹了口气，先走了。 杨恒看了看表，已经快两点了，他不能不回去了，便关上门，心情沉重地返回办公室。 ．．．．．．．． 雯雯并没有跑远，她躲在体育馆的一个角落里哭泣，心中悲伤到了极点，她万万没有想到杨恒居然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像个妖精一样。 “你别哭了，你真的误会杨厂长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施美凤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心中的内疚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雯雯狠狠一跺脚，有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你走！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这个坏女人！” 喊完，她软软坐倒在地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要抢走他？” 施美凤紧紧咬了一下嘴唇，柔声劝她道：“你真的是误会了，我有丈夫，儿子都三岁了，今天我想租铺子遇到了麻烦，正好遇到杨厂长，是他帮我拿下了铺子，中午，市场管理处主任请他吃饭，我见他有点喝多了，便不放心地来看他，我和杨厂长真的没什么，杨厂长是个好男人，你可以误会我，但请你不要误会他。” 雯雯的哭泣渐渐地停住了，她的头脑也恢复了理智，其实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诉她，杨恒刚才并没有和眼前这个女人发生什么关系，只是这些天杨恒对她的冷淡使她触景伤情，心中积蓄的痛苦一下子发泄出来了。 她擦去了眼泪，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真的。” 施美凤心中也一阵黯然，她其实也喜欢杨恒，可是杨恒不给她机会。 “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雯雯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没什么，你回头和他好好谈一谈，你们的误会会消除的，我走了。”施美凤说完，便低头匆匆地走了。 雯雯望着她走远，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算不是这个女人的缘故，可杨恒对她的冷淡却是真真切切的，她没精打采地走到大门口，传达室的侯大爷拿着一封信走回来，见她两眼通红，便关心地问道：“雯雯姑娘，是不是杨恒那个混小子欺负你了吗？” “侯大爷，不是的。”雯雯摇了摇头。 “还说不是的，我刚才看那小子一脸阴沉地出去，追着喊他都不答应。” 侯大爷叹了口气，把信递给雯雯，“他寄了一封信到市里，结果超重退回来了，这小子，邮票也不知要多贴一张，我这里有邮票，你呆会儿帮他寄了吧！” 雯雯接过厚厚一封信，心中有些奇怪，从来没听杨恒说市里有亲戚朋友之类，她看了看信封上的收信人，‘解放二小林静宜’。 这不是小倩的妈妈吗？她又翻过信封，忽然有些愣住了，两张邮票贴在背面的正中间，对角线倾斜着顶在一起，不是无意贴成这样子，很明显是刻意贴成，这种贴邮票的含义就是——思念。 ．．．．．．．． 第二天一早，杨恒刚来到办公室，老廖便急忙告诉他，周主任找他有急事，他连忙来到了主任室，周明正在收拾桌子。 “周主任，你找我有事吗？” “噢，是小杨啊！来！快坐下。”周明让他坐下，又打量他一眼笑道：“听说你昨天去搞市场调查了，这很好嘛！理论结合实际，这才是做好工作的态度。” “也不是，主要是我工作经验不足，所以想去市场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杨恒谦虚地道。 周明呵呵地笑了，“我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我刚刚接到通知，省计委要布置年报会议，也包括对新干部进行培训，为期半个月，局里决定让你去参加，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谢谢领导关心，我没有问题。” 周明点点头又道：“时间有点紧，明天一早就出发，也不用乘火车，正好我也要去省里开个会，你就搭我的车一起去，回来时再自己坐火车回来，今天你早点回去收拾一下吧！”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省城实习半个月，时间确实有点紧迫了，他要去财务借差旅费，中午还要去买个行李箱，杨恒急忙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小宋正在他桌上接电话，见他进来，连忙挂上电话道：“杨科长，传达室打电话来，大门口有人找你，让你赶紧去一趟。” ．．．．．．．．． 第三十五章 情海生波澜 杨恒赶到县政府大门前，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大门前来回踱步，杨恒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雯雯的妈妈郑欣，从郑欣焦急地踱步中，杨恒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妙，难道雯雯出什么事了吗？昨天晚上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李宏飚，李宏飚告诉他，雯雯在家里睡觉，情况很好，他便放心了，可郑欣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情况不太妙。 “郑伯母！”杨恒着实有点担心了。 “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郑欣目光阴沉，向马路对面的一条巷子走去，杨恒担心雯雯的情况，连忙跟了上去。 巷子里有几家小饭店，一些中午不回家的政府干部一般都会在这里包饭，郑欣带杨恒进了一家小饭店的里间，坐下便寒着脸问道：“昨天你对雯雯到底做了什么？” “伯母，你先告诉我，雯雯出了什么事了？” “哼！你还好意思问，雯雯今天一早离家出走了。” 突来的消息让杨恒大吃一惊，他‘腾！’地站起来，“她到哪里去了？” 郑欣注视着杨恒，他的一举一动让她感觉到杨恒是真的关心雯雯，不是在伪装，她心中怒气稍敛，轻轻摆了摆手道：“你先坐下，不要太激动。” 郑欣的平静让杨恒心下稍安，他坐下来沉声道：“昨天雯雯来找我，我和她说了不到两句话，她就哭着跑掉了，我不放心，晚上打电话给李伯伯，他说雯雯没事，在家睡觉呢！我就放心了。” “他只管女儿吃好睡好，哪里会管女儿的心事。” 郑欣叹了口气，从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道：“雯雯昨晚哭了一夜，今天一早留张条，说是心情不好，去市里同学家散散心住几天，一早我打电话去她同学家，她说是接到雯雯电话了，今天雯雯要去她家里，可问题不在这里，我关心雯雯到底出了什么事？在我记忆中，我女儿从来没有哭过一夜，这件事我只能问你了。” “我已经决定和雯雯分手了！”杨恒低声答道。 郑欣一怔，她忽然狐疑地看了看杨恒，“你没有对我家雯雯做过什么吧？” 杨恒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答道：“没有！请郑伯母放心，如果我对雯雯做了什么，我一定会对她负责，绝不会轻言分手。” 郑欣点了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还太小，很容易一时糊涂做下傻事，只要杨恒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自己就可以从容安排了。 “小杨，其实上次你来我家，我就发现你和雯雯并不合适，这并不是说你的家世或者你是孤儿，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觉得你们的性格是两个极端，雯雯还是幼稚了一点，本来我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送雯雯去北京读自费大学，她在北京工作的舅舅正好有这方面的关系。” 杨恒半晌没有说话，他也不得不承认郑欣果然厉害，用冷却法来终止他和雯雯之间的恋情。 郑欣见他没有说话，又继续道：“雯雯和她爸爸一样都是认死理的人，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我也不敢逼她和你分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分开，让时间和距离来冲淡她对你的依恋，小杨，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良苦用心。”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伯母，我理解你的苦心，也赞同你的办法，用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雯雯慢慢淡忘，而且雯雯能去读大学，我也非常赞同，您放心，我不会再说过激的话伤害她，事实上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说出分手的话。” 郑欣见杨恒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安排，而且愿意配合自己不刺激雯雯，心中也不由有些歉疚和感动，便道：“小杨，其实你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年轻有为，我和雯雯爸爸都很欣赏你，但雯雯还是太年轻了，才十八岁，你也才二十岁，如果四年后你们仍然有缘分，那我一定会支持你们。” “伯母，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上班了。” ．．．．．．．．． 自从杨恒在二十几天前离开了西楚市后，林静宜又恢复了她平静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杨恒，她的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她既渴望杨恒能爱自己、关心自己，能让自己有一个依靠，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和杨恒之间不会有结果，她大了杨恒六岁，又是他的师母，而且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可杨恒却不同，他进入了政府机关，前途无限，她希望杨恒能娶一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子，最好是有家庭背景的那种，而自己只会拖累他，影响他的名声，即使杨恒凭一时感情冲动娶了她，将来有一天他也会后悔。 二十多天来，林静宜一直就在痛苦和矛盾中度过，这天中午放学后，教室办公室就只有林静宜一人，她和往常一样准备收拾课本回家，这时雷校长却走了进来，雷校长也快退休了，她是林静宜母亲的从前的同事，关系非常好，这次林静宜能调回解放二小，就是她在中间帮了大忙，林静宜一直就对她心怀感谢。 “林老师，要下班了吧！”雷校长轻轻扶了一下眼睛，慈祥地笑道。 “我要回去给小倩做饭。”虽然雷校长人很好，但林静宜这几天却害怕见到她。 “林老师真是好母亲，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一个人撑一个家，不容易啊！” 雷校长感慨一声，便走到她面前温和笑了笑道：“林老师，上次我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雷校长，对不起，我最近两年不想考虑。”林静宜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林静宜轻轻咬了一下唇，没有回答具体原因。 雷校长注视她片刻，她叹了一口气道：“林老师，付治平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他条件很好，是五中的教导主任，家境非常不错，更重要是他非常喜欢你，别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他都没答应，唯独看中了你，林老师，这是你的一个机会，趁着还年轻，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等再过几年，恐怕这种机会你也找不到了。” 林静宜刚要开口，雷校长又打断了她，“林老师，其实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倩想一想，她看病可是要花大钱的，就凭你一个人的工资收入，你什么才能给她看病，你有没有考虑过，小倩再长大一点，可能就不能手术了吗？林老师，咱们再苦也不能耽误孩子啊！” 林静宜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她被击中了要害，雷校长见自己的话已经见效，便笑了笑道：“好吧！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说完，雷校长笑着转身走了，林静宜呆立了半晌，她低低叹了口气，心情沉重收拾课本回家了。 林静宜刚上三楼，却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自己家门口，“雯雯！”她忽然认出来了，这不是小倩的幼儿园老师吗？也就是杨恒的女朋友，她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杨恒。 “林老师！”雯雯笑着迎了上来，“真抱歉，事先没有通知你就来了。” “不用这么客气，你还没做吃吧！正好和我一起做午饭。” 林静宜开了门，笑着把雯雯拉进了屋，她心中有些疑虑，不知雯雯突然跑来做什么？ “静宜姐，你怎么住在教室里？”雯雯进屋四处打量着。 “没办法，我母亲那边房子太小了，学校也只能安排我住教室，这还不错了，许多年轻教师几个人挤一间呢！” 林静宜一边说，一边开始做午饭，本来她中午只随便下点面条，但雯雯来了，她就得淘米做饭了，她系上围裙，舀了一碗米，在水龙头上小心地挑里面的沙子。 “雯雯，今天怎么想到来市里，小杨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雯雯没有回答，林静宜心中有些奇怪，她回头看了雯雯一眼，见她低头坐在沙发上，用手帕抹眼泪呢！ 林静宜心中惊讶，她连忙把饭煮了，用围裙擦擦手走上前笑道：“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吗？” “静宜姐，他、他要和我分手。”雯雯又一次哭出声来。 林静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自己还写信告诉他，不准伤害到雯雯，但他偏偏就是不听自己的话。 “是他亲口告诉你，决定和你分手吗？” “没有，他没有说，但他这段时间对我很冷淡，我感觉得到。” “真是傻丫头。”林静宜心中松了口气，笑道：“他或许是工作太忙，你也知道他刚进政府机关，总是要表现表现的。” “不是的，我知道他这回是真的不要我了。” 雯雯止住了哭，取出一封信，怯声声地道：“静宜姐，对不起，我拆了他写给你的信。” 笑容在林静宜的脸上凝固住了，过了片刻，她淡淡道：“他都写了什么？” “静宜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爱的是你，我真傻！”雯雯低低叹了一口气。 她鼓足了勇气，望着林静宜诚恳地说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我只想来问问你，如果你也爱他，那我就退出，静宜姐，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成为一个傻乎乎的第三者。” 林静宜低下了头，她的眼睛里迸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这要她如何回答？她忽然又想起了女儿的病，心中一阵凄然，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林静宜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抬起了头，缓缓道：“你放心，他会选择你，我早就给他说过，你才是他的良配。” 说到这里，她握着雯雯的手笑了，笑得是那么苦涩，“你也真是糊涂，不好好想一想，我是他的师母，又大了他六岁，还带着一个孩子，你认为我与他之间会有结果吗？” ．．．．．．．．． 第三十六章 又见林静宜（上） 天气一天天地寒冷了，转眼就到了十二月，西楚市今年格外寒冷，从十二月上旬便下雪，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星期，这天是周六，天终于放晴了，西楚市淹没在一片洁白晶莹的世界中，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孩子和年轻人的笑声。 下午，杨恒拎着个旅行箱匆匆走进了百货大楼，他刚刚从省城培训回来，没有带厚冬衣，西楚的寒冷让他一下火车便往商场里跑。 百货大楼是西楚市最大的商场，款式多，尺寸全，而且他还记得师母的姐姐就在这里卖男装，他想顺便问一问师母的近况，他在省城打电话给传达室的侯大爷，想问问有没有师母的回信，但侯大爷告诉他，一封也没有，这让杨恒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师母的姐姐叫林彩虹，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丈夫是个国营厂的会计，老实憨厚，有一套小房子出租了，一家三口就挤住在林彩虹的母亲家，杨恒以前和教练来西楚市训练时，去她们家吃过几次饭，故大家都认识。 很快他便找到了百货大楼，时逢周末，几天没有出门的人们终于等到了机会，纷纷带着老人孩子出门买冬衣，各大商场里更是人潮涌动，买冬装的柜台前挤满了人。 男装部在二楼，杨恒正在四周张望，寻找师母的姐姐，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把他吸引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退！我又没拆商标，也没改裤脚，还有发票，你们商场不是有规定吗？”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条西裤要退货。 “你这条裤子穿过了，怎么退！不能退。” “我丈夫不穿怎么知道它腰小，再说，你这里不是也可以试穿吗？” “在我们这里叫‘试’，可回家就叫‘穿’，穿过的衣服，一概不退，这是规定。” “试和穿有什么区别？” “那你谈恋爱和结婚难道没有区别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我要找你们经理。” “去找！去找！你找玉皇大帝都没用，裤子不退。” 杨恒笑了，这个售货员正是师母的姐姐林彩虹，他连忙走上去笑道：“林大姐。” 林彩虹比妹妹林静宜大两岁，但长得却高高胖胖，皮肤很白，姐妹俩相貌虽然有几分相像，但性格却恰恰相反，林彩虹是一个泼辣货，在家里也是一言九鼎，而且也喜欢占点小便宜，不过心还算善良，若心情好了，泼辣就改叫开朗活泼。 她听有人叫她，回头看见了杨恒，觉得很有些面熟，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指着他道：“你是小杨。” “大姐，是我，我想买身冬衣。” 别看杨恒称林静宜为师母，可得管林彩虹叫大姐，否则她会生气，林彩虹听说杨恒是来买衣服，眼都笑眯了，她连忙拿出一件别人刚刚退回的羽绒服和一条西裤道：“这件羽绒服是刚刚进的新款，很适合你的气质，大小也合适，现在羽绒服不打折，可如果搭买一件西裤就可以打九折，你要不先试一试？” 杨恒正好也想买一条裤子，他便去试衣间试了试，觉得款式和颜色都还可以，裤子的腰围也正合适，但他发现裤脚已经拷过边了，也就是被人买过了，他知道这是林彩虹想趁机搭卖给自己，不过他不想和林彩虹计较，便出来点点头道：“我买了！” “一共是两百零五，那我就开票了。”林彩虹欢天喜地地给杨恒开票，这条裤子是她朋友退的，她当时没注意已经拷过边了，正十分发愁，搞不好得自己掏钱买下，正好又来一个熟人，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反正是县里人，应该没这么讲究。 杨恒直接在试衣间换了裤子，把旧裤子塞进包里，杨恒从试衣间出来，看林彩虹正在接待另一个顾客，他便耐心地等了一下，林彩虹回来发现他还在，迟疑一下问道：“小杨，还有事吗？” “大姐，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林彩虹见他似乎不是为衣服之事，立刻变得爽快起来。 “我想打听一下，我师母现在怎么样了？”杨恒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一颗心却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师母？”林彩虹愣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你是说静宜啊！她下个月要结婚了。” “结婚！”杨恒的胸口宛如被重重一击，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把他惊呆了，他头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我们一直都想让她再婚，她总是不肯，半个月前雷校长介绍了一个中学老师，也是离了婚，两人见了几面，静宜对他感觉还不错，就松口了，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太艰难，她才二十六岁。” 杨恒的心中依然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百货大楼的，他来到黄河故道边坐下，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直到这时才向他心中沛然袭来，他痛苦得几乎要死去。 ‘师母要结婚了！师母要结婚了！’这六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闪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痛苦渐渐淡了一点，去路边的小烟酒店买了一盒云烟，坐在黄河故道边的长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眼睛默默地望着黄河故道。 当他抽完最后一根烟时，他将烟狠狠地掐灭了，毅然站了起来，不行！他一定要找师母问问清楚，什么叫感觉还不错，他不相信师母会爱上一个只认识半个月，才见了两面的男人，就算是，他也要把师母夺回来。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解放二小，师母家的门紧闭着，他的心紧张得几乎要痉挛了，但一想到师母要结婚，一种被人背叛的怒气又从他心中冲出，他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 林静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杨恒愣住了，才分手不到两个月，师母明显的憔悴了，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丝细细的鱼尾纹，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杨恒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真是白痴啊！师母在信中和见面时明明已经说了她一个人生活的艰难，自己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她不是捱不下去，她会仓促结婚吗？自己却一点不替她着想，还恨她背叛。 他猛然有一种把师母拥入怀中的念头，安慰她、轻吻她，但他最终克制住了，他咧开嘴笑了笑。 “小杨，你、你怎么来了？” 林静宜的眼睛一红，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他终于还是来了，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忙把杨恒拉进来，“快点进来，外面冷呢！” 杨恒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很冰冷，四周窗户已经糊上了报纸，显得光线十分昏暗，桌上亮着一盏台灯，林静宜正在灯下备课，旁边打开了一个老式取暖器，‘嗡嗡！’摇头作响。 杨恒看了一圈，忽然笑问道：“小倩呢？她应该早放学了吧！” “她去外婆家去了，全市要教案比赛，周一就截止交稿，我让她这个周末去外婆家住，这两天我打算好好整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时间，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了，便连忙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买点熟菜。” “师母不用了，我不饿。” “你饿不饿我知道，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林静宜拿个袋子，又穿件外套，出门去了，杨恒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他该怎么开口呢？忽然，他发现桌上有个烟灰缸，烟灰缸中似乎有个烟蒂，他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烟蒂，只抽了一半，是希尔顿烟。 有男人来过，杨恒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嫉妒，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男人了，以师母的爱整洁，她是不会让烟蒂过夜的，这个男人白天来过，那么师母今晚把小倩送到母亲家，会不会是．．．．．．．． “不会！”杨恒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道：“你混帐！师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门忽然敲响了，杨恒愣住了，他一动也不动，只听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林老师，我有个东西忘在这里了，我特地来取一下。” 杨恒慢慢走上前，但他并没有开门，他有一种预感，外面这个人就是那个抽烟男人。 “林老师，对不起，没有事先约你，我其实是想请你今晚去看电影。” 杨恒的心忽然松了，没有，师母没有骗自己，她今晚不是约了他，他立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约四十岁出头，皮肤焦黄，肚子已经明显发福，而且头发稀疏，有些谢顶了，他穿着一身西装，虽然天气寒冷，但里面却是挺括的白衬衣，扎着领带，白衬衣的口袋里半透明地映出半包希尔顿烟，就是这个男人。 男人见开了门，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束花，笑道：“给你个惊．．．．．．．” 他的笑容呆滞了，眼前是一个年轻男子。 第三十七章 又见林静宜（下） 这个男人叫付治平，是某中学的教导处主任，三年前和老婆离婚，儿子判给老婆，自己单身一人，上个月他经雷校长介绍认识了林静宜，顿时惊为天人，勉强见了一次后林静宜却拒绝了他，他立刻找到雷校长，表示自己一定要娶林老师，在雷校长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劝导下，林静宜最后终于答应和他结婚。 就这样付主任开始了他的第二春，不过林静宜却十分矜持，至今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白天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送点教案资料来，得知林静宜的女儿今晚不在，他心中就有了非分之想，想制造个浪漫的机会，和林静宜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不料给他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付治平慌忙把花收起，脸一沉道：“你是谁？” 这时，杨恒忽然想通了另一件事，这个男人肯定和师母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否则，他应该有钥匙。 “你怎么来了！”林静宜忽然出现在身后，她刚想起家里的酱油没了，回来拿瓶子，正好撞到这一幕。 “林老师，我．．．我。”付治平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静宜心中也有点慌乱，她偷偷地看了杨恒一眼，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对杨恒说，怕他激怒之下走极端，偏偏今天他来了，撞见了这一幕，林静宜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付主任淡淡笑道：“这是我从前丈夫的朋友，专门来看我，你也进来坐坐吧！” “不！不了！我还有事。”府主任把花放在门口的鞋架上，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林静宜望着他跑远，她笑了笑，随手把花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筒里，关上了房门，她现在突然很厌恶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女儿不在，晚上就跑来了，安的什么心她还不知道吗？ “我下午见过你姐姐了，知道了你的事。”杨恒平静地说道。 林静宜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已经决定和雯雯分手，她马上就要去北京上大学，这是我的决定，你不要再劝我。” 林静宜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一种果断和坚毅，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她默默点了点头，“我理解！” “可我不理解你！”杨恒的声音突然变高了。 “你说什么？” 杨恒一把拉开门，指着门口垃圾筒中的鲜花吼道：“我不理解你，一个你厌恶得把他送的花都要扔掉的男人，你居然要和他结婚，要和他过一辈子，你以为结婚是办家家吗？” “小杨，你冷静点，你还不懂！”林静宜慌忙拉着他的手坐下。 “我不懂？”杨恒猛地甩开她的手，“你口口声声对我说要依靠我，要我保护你，你知道吗？我努力工作，在官场打拼，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将来能让你依靠，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如果再晚来一个月，我就要吃你的喜糖了，这就是你爱我的结果吗？”杨恒终于暴怒起来，额头上的筋突突地跳着。 林静宜呆呆地望着杨恒，她的眼睛渐渐红了，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委屈，激动地喊道：“我怎么不爱你，就是因为爱你，我才不想拖累你！就是因为爱你，我才要去和一个恶心的男人结婚！就是因为爱你，我才希望你娶一个能帮助你的女孩子，而不要为了我耽误你的前程，可你知道吗？我又是多么盼望你的出现,盼望你能把我从苦海里救出来。”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痛苦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苦吗？小倩身体那么差，我每天要带她去吸氧，回来要做饭，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学生在外面闯了祸，我还要去道歉，可我的女儿还病躺在家里喊妈妈，无人照顾她，我心力憔悴已经到极点了，我夜夜乞求上天，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男人吧！让我可以依靠着他的肩膀，可是没有，没有！你说你要给我依靠，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杨恒心潮澎湃，他冲上来紧紧搂住了林静宜，“师母，我就在你身边。” 他低下头，猛地一下吻住了她的嘴唇，俨如暴风骤雨般的粗暴狂野，林静宜只挣扎了几下就迷失了，迷失在她苦苦期盼和等待的男人臂弯之中，迷失在一个她真心喜欢，曾经有过梦想的年轻男人的怀中。 林静宜伸出双臂，搂住他脖子，她忘情地吻着，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这一刻，她的心扉悄然开了。 杨恒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肆无忌惮地在她浑身抚mo，手伸进了她的毛衣，揉搓着那饱满而极富弹性的母爱之源，林静宜紧闭双目，满脸潮红，低低地喘息着，就在这时，林静宜忽然触摸到了杨恒脖子上的一道伤疤，那是他车祸留下的痕迹，这时林静宜心中闪过了一条淡淡的人影，她按住了杨恒的手。 “小杨，不行！” “师母，给我吧！”杨恒觉得胸膛都要爆炸了，他手一滑，探进了林静宜的裤子，几乎在她没有来及反应，手便触摸到了林静宜最隐秘的地方。 “不!” 林静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杨恒推开了，她弯腰微微喘着气，但口气却异常坚决，“不行！” 杨恒的心顿时冷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石雕一样，林静宜见杨恒神情阴冷，知道自己伤了他的心，她又慢慢上前依偎在他怀中，低声道：“阿杨，给师母一点时间好吗？我心里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师母很爱你，可是师母还无法走出那一步，真的！” “可假如你结了婚，不是一样要给他吗？”杨恒冷冷道，“你又怎么适应呢？” “阿杨，那不一样，那时是我没有办法了，我的心已经死了。”林静宜悲伤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双手环抱杨恒的腰，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我爱你，我不仅仅想把身子给你，而且我想把心也给你，可是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慢慢走，好吗？” 杨恒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明白，是我身上有太多师傅的影子，对吧！” 林静宜见他理解自己的感受，她把杨恒抱得更紧了，低声地哭泣着，杨恒温柔地抚mo着她的头发，心中对她充满了怜惜。 “对不起，师母，我不该强迫你，是因为今天我太伤心了，不是为刚才，而是为我听到的消息。” 林静宜忽然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杨恒，但目光却是那么坚定，“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他结婚了，今天见到你了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无法和他一起生活，而且我告诉你，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连手都没碰过，他总是找机会接近我，可是我从不给他任何机会，其实小倩也不愿意我和他结婚。” “既然连小倩都不愿意，你干嘛还答应他。” 林静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我想给小倩治病，可凭我一个人，我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杨恒心中一酸，紧紧将她抱住，“师母，我不准你再做傻事了，这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一定会挣钱给小倩看病。” 林静宜无声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里踏实。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杨恒的肚子咕噜一阵叫，林静宜连忙擦去泪水笑了，“看我，说去给你买熟菜，可到现在什么也没买来。” “师母，下面条吧！我喜欢吃你煮的面条。” “家里面条也没有了，不过学校对面小店里有卖，你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林静宜穿上外套要走，杨恒却拉住了她，“我去，我顺便要买包烟。” 杨恒快步走到校门口，校门口内停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车停得不好，倒在雪地里。 杨恒将车扶起，他忽然在车篓里看见了一个金黄色的烟盒，是希尔顿的牌子，杨恒心里忽然一动，他飞跑回来向林静宜家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上楼。 杨恒冷笑一声，这家伙当真是贼心不死，他大步又冲了回去，他回到林静宜家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缕灯光，这是林静宜怕他误会而特地留的。 杨恒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不高兴的说话声传来。 “你说得这么容易吗？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我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说过了，这下我怎么给他们解释。” “付老师，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跟我结婚！”男人的声音特别大，几乎吼出来了。 林静宜的声音依然很轻柔，“付老师，我给你说实话，我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国内能开刀治好，但要花十万元手术费，跟我结婚你就得负担起这笔费用，所以我不想连累你。” 男人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忽然愤怒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拒绝另一个女人了，你怎么赔我。” 林静宜平静地说道：“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就算了吗？我连你手都没碰过，好吧！你今晚只要和我好一次，我就答应和你分手。” “你做梦！”杨恒一把推开了门，他捏着拳头冷冷道：“你敢动我师母一根毫毛，我就把你打烂！” “你不是走了吗？”男人愕然。 “我是走了，可我看见你的车在，所以我又回来了，你这种卑鄙小人，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我数三声，不走我就把你扔出去，一！” “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嚣张了。” “二！”杨恒一动不动，冷冷地盯着他，眼睛露出一丝残酷之色。 男人或许是被他眼中的冷酷吓着了，他狠狠盯了一眼林静宜，一跺脚道：“姓林的，我付治平若再来找你一次，我就不是人养的，让你的心脏病女儿见鬼去吧！” 他一转身，一溜烟地跑了，杨恒‘砰！’地将关上，林静宜一言不发，她扑进杨恒的怀里，脸庞紧紧地贴在他胸前，杨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今晚我守护在你身旁，我要让你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林静宜轻轻点了点头，“阿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了。” ．．．．．．． 这一夜，林静宜睡得非常踏实非常香甜，仅仅一夜的时间，林静宜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脸色由苍白变成红润而有光泽，嘴唇也变得饱满而带有血色，更明显是她原来抑郁在眉眼间的一抹忧愁被一扫而光，关怀和爱滋润了她的心灵，仿佛干涸的土地沐浴在温暖的春雨之中，使她容光焕发，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典雅的东方女性之美。 午饭后，杨恒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林静宜，明天要上班，他要赶回旧丰县了，他把办公室电话留给了林静宜，让她有事随时和自己联系。 两人在亲吻了足足十分钟后，终于不得不告别了。 “阿杨，元旦节来找我好吗？要放两天假呢！”林静宜目光如水，温柔得要将杨恒融化了。 “我一定来！” 杨恒捧起她白玉一般的脸庞，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亲笑道：“快去接小倩吧！她可等急了。”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披了一件外套，拿上包，便推着自行车和杨恒一起走出了校门，林静宜的母亲家在城西，而杨恒则去城南汽车站，不在一条线上，离开校门，他们终于分手了。 ．．．．．．．．． 第三十八章 雯雯走了 四野白茫茫一片，班车在泥泞的丰楚公路上仿佛蜗牛一般慢慢吞吞地走着，一辆辆小车从它身边呼啸驶过，很快便飞驰得无影无踪，昨天杨恒想了一夜，其实旧丰县离市里并不远，也就一百多里路，开得快一点，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如果自己有车的话，完全可以在周末来找静宜． 杨恒此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要挣钱，钱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重要过，有了钱他就可以买车，可以给师母买套房子，不要让她住在那个冰冷的教室里，还有小倩的病，把师母的心都揪碎了。 而且他买了车也不用担心纪委来查，李国龄知道车会是谁送他的，关键是他要找一个代理人，找谁呢？杨恒忽然想起了小童，那个家伙带王喜儿跑去上海旅游，也该回来了吧！他不由会心地笑了。 ．．．．．．．．．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快黑了，杨恒取出钥匙开了门，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已经离开了半多月，他倒很怀念自己的房间，刚走进一步，他忽然发现脚边有一封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封上画着一只可爱的长颈鹿，这是雯雯的标志，他拾起信，信很重很厚实，仿佛里面承载着千言万语。 ‘杨恒收’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旁边是已经干透的斑斑泪痕。 杨恒关上门，拉亮了日光灯，他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拆了这封信，信封里装有十张白纸，但只有在最里面有一张淡绿色的书笺。 ‘杨恒，我不知道你去出差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去北京读书了，这一去就是四年，我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回到旧丰县，或者我回来后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县里？这段时间我反复考虑，反复思索，我才终于意识到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是我太年轻太幼稚了，在我心目中爱情就是纯净的天空，不能有工作、不能有事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开心的笑，牵牵手，或者你拥抱我、吻我，想想都让我难以忘怀，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其实爱情还有其他的东西，有婚姻、有家庭，有孩子，就像我父母一样，永远是操不尽的心，在吵闹和赌气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真的还不能接受这些，我觉得离我太遥远了，我甚至不敢去见你，我害怕听见你说，雯雯，我们分手吧！不！我害怕听见这句话，我宁愿把一颗思念的种子留在心中，让它在我心中冬眠，让我相信，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我们还有重新生根发芽的机会。 不是吗？我知道你是喜欢我，否则那天你就不会那样吃醋了，只能怪我太单薄、太肤浅，就像一个浅浅的海湾，不能停泊你这艘大船，所以我走了，我要去修建一座大的码头，像静宜姐那样，能够停泊你疲惫的心灵。 杨恒，怪只怪我遇见你太早，如果上苍能让我晚遇见你四年，或许我们的心就能融在一起，但上苍不可怜我的眼泪，我只能靠自己去创造这个机会，四年后，当我再出现你面前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爱上一个成熟、自信，一个崭新的雯雯。 别了杨恒，我把这份思念带走，它将陪伴我大学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沉淀，我相信，就是再平淡的爱也会变得浓香醇厚。 ．．．．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 杨恒心潮起伏，心情难以平静，他走到院子里，望着晴朗而寒冷的夜空，望着漫天璀璨的星星，忽然他仰天喊道：“苍天，我杨恒有何德何能，能承受得住如此多的厚爱。” ．．．．．．．．． 第二天一早，他回到办公室，虽然他去省城是参加年报会议，实际上老廖已经把他们物价科的年报编好，报上去了，桌上只有几份价格调整的申请，他在去省城前没有进行工作交接，这些是非要他签字不可。 他立刻坐下来阅读这几份申请，没多久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计委物价科。” “小杨，先不要吃惊，是我，李国龄。” 杨恒迅速向两边看了看，冯大姐不在，小刘和小宋在低声说着什么，老廖在写一份报告。 “找我有事吗？”他不露声色地道。 “你呆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知道了。” 杨恒刚放下电话，门口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这是周明的秘书马苏兰。 “杨科长，周主任找你有事。” “现在吗？” “是的，周主任让你马上过去。” “好！我这就去。”杨恒不知道周明急找自己做什么，不过他是第一天上班，总归是事情很多。 马苏兰对杨恒印象很好，她带着杨恒向主任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娇嗲地问道：“杨科长啊！这次去省城有没有给我带什么礼物？” “有！我怎么能把计委第一美女忘了，给你买了一条真丝手帕。” 杨恒说着把一个小礼盒递给了她笑道：“不过我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款式，所以就买一条淡黄色的。” “谢谢你！我就是最喜欢黄色。” 马苏兰惊喜地接过手帕看了看，其实她喜欢的是白色，但好歹杨恒有这个心，她又向杨恒抛了个媚眼，“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赏你。” 杨恒笑了笑，“对了，主任找我做什么？” “杨科长，好像是和党校学习有关。” “党校学习？”杨恒眉头一皱，刚安排自己去省城培训，才回来，又要去党校学习，这不是存心不让自己在计委呆吗？ “要学习多久?”他又问道。 “听说是两个月，去市里学习。” 去市里杨恒很愿意，可是去市委党校学习，这就让杨恒心里充满了疑惑。 ．．．．．．． 周明今年四十岁不到，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眼镜，一个书生模样，事实上他也是*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是旧丰县当年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五个人之一。 “周主任，你找我吗？”杨恒走了进来。 “小杨，这次去省城培训感觉怎么样？”周明非常热情地揽着杨恒的肩膀，让他坐下。 “谢谢周主任关心，这次培训学到了很多专业知识，对我将来的工作很有用。” “作为一个计委干部，光懂专业知识可不够，小杨，你现在是基层领导干部，又是党员，更要加强全面发展，尤其是思想理论方面的学习，否则将来对你的前途发展不利啊！” 周明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他一番，随即话锋一转笑道：“小杨，现在有一个机会，市委党校决定对各县市的部分青年干部进行一次系统的理论培训，我们县将有十名年轻的干部得到这个机会，恭喜你，你也是其中之一。” 杨恒一阵惊喜，“周主任，怎么会有我？” 周明呵呵笑了，“小杨，怎么会没有你呢？你在电子厂的事情上表现得非常出色，李书记和王县长都十分欣赏你，这次党校学习，我一共报了三个名，但只有你被批下来了，连已经有五年科长经验的孙科长也没有被批准，足见县里对你的重视。” “我明白了，不知什么时候去学习？” “过了元旦就去报到，还有十天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也要把工作交代一下。” “谢谢周主任的关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珍惜这次机会，周主任，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你刚培训回来，一定积了不少工作。” 杨恒离开了主任室，但并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去了后面一栋楼的李国龄的办公室，李国龄还在等着他呢！ 一进李国龄的办公室，便见李国龄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急。 “李书记，你找我有事吗？” 李国龄一回头，见杨恒来了，便立刻拿起衣架上的风衣，“走！你快跟我走。” “李书记，去哪里？” “去安县！” ．．．．．．．．． 第三十九章 要鱼也要渔 李国龄的黑色桑塔纳驶出了县府大院，风驰电掣般地向西北方向驶去，虽然路上还有厚厚的积雪，但司机小马凭借娴熟的驾驶技术，仍然能开到六十码的速度。 “小杨，上次从北京来的孟记者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是住在安县，他已经来了三天了，喜欢安县的文化氛围。” 李国龄的语气有点紧张，上次孟晓军走后，他托一个熟悉工人日报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孟晓军这个记者，工人日报社连同看门的门卫在内，一共只有两个姓孟的，而且都是女性，这使李国龄对孟晓军讳莫如深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压力，就算不考虑孟晓军本人的身份，他的家庭背景也让李国龄感到一阵阵不安。 杨恒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孟晓军的第二次到来，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小杨，你在想什么？”李国龄见杨恒没有表态，又问了他一句。 “李书记，你知道我马上要去市委党校学习三个月吗？”杨恒有点答非所问。 “什么！”李国龄吃了一惊，那份名单他看过啊！并没有杨恒，怎么又变了？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就是今天上午，我来你办公室前十分钟，周主任告诉我，元旦后，我将去市委党校学习，而且名单已经报给市里了。” 从李国龄的口气和表情上，杨恒便明白了，这不是李国龄的安排，恐怕是王森的安排，他把自己送去党校学习，这很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难道李国龄把自己安插在计委还有更深的用意吗？他疑惑地看了李国龄一眼。 李国龄却是心知肚明，王森一定是看破了自己把杨恒安插在计委的用意，即使不是看破，把杨恒在随后最关键的三个月中调走，也是一种预防措施，这也难怪，郝德龙的倒台使王森痛彻入骨，同时他也发现了杨恒这个小人物在这件事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周明是王森的心腹，他当然对王森惟命是从，这件事上也从一个侧面告诉他，王森要反击了。 汽车里十分沉默，李国龄陷入了沉思之中，杨恒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李国龄在与王森的权力斗争中其实并不占优势。 ．．．．．．．． 旧丰县距离安县并不远，四十分钟后，汽车便驶进了安县县城，很快便在安县招待所前停了下来，司机在楼下等候着，李国龄带杨恒上了二楼，大厅里李国龄迟疑一下，停住了脚步，“小杨，他在208号房，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你。” 杨恒默默点点头，向走廊走去，走过三个房间，便是208号房，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依旧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孟晓军出现在他面前，他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说道：“你来了，快！快进来！” 他向远远来回踱步的李国龄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把门关上了，杨恒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孟晓军热情地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我有一个在大学教书的朋友给我介绍过安县，说这里文化氛围很重，所以我来感受一下，确实不错，令人心情平静。” “那孟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这个我准备明天就回去。”孟晓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恒，虽然他们曾经揭破了谜底，可隔了几个月，这个谜底又被时间浅浅地盖上了，想再揭开它，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她怎么样了？”杨恒沉默片刻，率先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她很好，本来她也想来，但被我劝阻了，她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出现在这里，我准备过几个月安排一个旅行团，那时让她随团而来。” 杨恒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身份特殊’的含义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她的私生子，怎么可能想见就见，他能理解她的无奈。 孟晓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恒，见他表情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动，他知道杨恒理解了，心下大为安慰，便呵呵笑道：“小杨，你确实有大将风范，冷静、沉着，像你这样成熟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 说着，他从旅行箱里取出一本存折，递给杨恒道：“希望你理解，这不是什么补偿，她欠你的感情用多少钱也补偿不回来，这只是她的一份心意，对你的一份关心，请一定要收下。” 杨恒静静的看了孟晓军半晌，他点了点头，“我收下！” 经历了第一次突来的身世冲击，现在的杨恒已经能从容地面对自己的人生的转变，包括对自己的母亲，生硬的冷拒只会是在过去的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 他接过存折，并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笑了笑对孟晓军道：“孟老师，上次看你的名片，你好像是做国际贸易的，对吧！” “是！开一家小公司，做点小买卖。”孟晓军很低调，他不愿意在杨恒面前过度显摆。 “怎么，你有兴趣？” “孟老师，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公司，专门做旧丰县的农产品生意，但国内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而西楚市相对而言又比较闭塞，没有好的渠道，所以能不能拜托孟老师给他介绍一个渠道？” 孟晓军打量杨恒一下，眯着眼笑了，“真的只是你朋友开的公司吗？” 杨恒也暧mei地笑了，他什么也没有说，从杨恒的笑容中孟晓军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农产品我有一条日本渠道，可以走离西楚比较的东海市出海，不过出口农产品在品质方面的要求很高，我担心你达不到这个标准。” “我准备做生姜出口，我们旧丰县的生姜自古就是皮薄、肉厚、汁多，是上等好姜，这是我们旧丰县的一大特产。” 其实杨恒一直在考虑赚钱的事情，现在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机会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机会他都能把握得住，也不是每一个机会他都愿意去做，他要抓住他能做、想做的机会，国际贸易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后世，他的一个同事下海做起了对日韩的农产品贸易，五年后成为了千万富翁，这条路他就一直在考虑，旧丰县盛产生姜，但农民却年年为销路而发愁，最后被黑心的生姜贩子以五六角钱一斤的贱价收走， 而西楚市场的批发价却是两块八，他可以一块一斤的价格收购，当然，出口中还有进出口公司的利润他还不清楚，但以西楚市的批发价为参考，扣去必要的成本和损耗后出口到国外，一斤生姜他至少可以净赚一到两倍，而且做一票赚一票钱，不像国内批发，需要细水长流。 孟晓军没有直接回答，他从包里取出了一只砖头似的大哥大，拨通了公司的号码，“喂！我是孟晓军，找卞总接电话。” 他慢慢走到隔壁房间去了，隐隐听他在和对方确认，“对，是生姜！他们一级姜的价格是多少？最高呢？我要最高价．．．．．” 片刻，孟晓军走了出来，对杨恒笑道：“我们有外贸权，和日本一家叫近藤忠商事株式会社的贸易公司合作，它们在北京有家办事处，我可以先和你试做一票，也不赚你的钱，如果可行，我再正式和你签长期合同。” 说到这里，孟晓军又提醒他道：“不过我要提醒你，做农产品出口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很大，如果发生质量退货，这一去一回，你的损失可就惨重了，你要想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承担风险。” 这种风险杨恒心里也清楚，他的同事本来已挣下了千万家产，但在98年一票百万美元的大蒜出口时遭遇到了农药超标，货物在日本港口停留了两个月后大蒜运回来了，但已经全部烂掉，而且保险公司以不可抗力的为理由拒赔，就是那一票使他倾家荡产，一夜间又回到了做生意前的穷光蛋，这个教训杨恒记忆深刻，不过他心里有一把尺子，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杨恒沉吟了一下，便问道：“那这家近藤忠商事会社信誉如何？” ．．．．．．．．（求推荐票！) 第三十九章 成立公司 “信誉你就放心，和日本人做生意的特点是前面难、后面容易，在签合同之前你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过一旦签下了合同，他们一般都会遵守信用，再说他们要在中国长期发展，也要维护自己的信誉，不会轻易出现违约之事，其实你真正要当心的还是国内的外贸公司，很多时候是他们犯下错误导致退货，生意不好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赖账，而最终损失都会推给你们，小杨，这是行内的一些猫腻，我不想瞒你，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杨恒微微一笑道：“你不会用这些猫腻对付我吧！” 孟晓军笑着摇了摇头，“暂时不会！以后就不知道了，不过第一票我可以用两种方式和你交易，第一种方式我全额收购你的生姜，风险和中间税费都由我来承担，我给你五元一公斤的收购价，另一种方式是你自己和近藤忠商事谈价钱，我也不收你的佣金，但风险和中间费用由你自负，这两种方式随你选择。” “那他们的价格呢？”杨恒问道。 “他们的价格也不一定，一顿姜在八千到一万元之间，就看你生姜的成色和谈判技巧，我回去再替你再详细调查一下。” “好吧！我等你消息后再决定。” 杨恒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我该走了，那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孟晓军给杨恒写了自己大哥大的号码，“打这个电话可以随时找到我，等完年后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看样品谈生意，小杨，我帮你有限，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孟晓军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总之，我希望你能成功，你的母亲也希望你能有所成就。” 杨恒看了看手中的存折，存折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整整的二十万元，他暗暗叹息一声，对孟晓军道：“请你转告她，她给我十元钱我不会嫌少，她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嫌多，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是她给我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我最珍贵的礼物。”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孟晓军的房间。 在回去的路上，李国龄沉思了良久，对杨恒道：“小杨，我考虑过了，去党校学习是你难得的机会，我不会阻拦，等你回来后，我再另外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书记，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方向，让我有所准备。” 李国龄瞥了一眼司机，一般而言，在司机面前，领导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这件事却事关重大，李国龄笑了笑便道：“小杨，我暂时不想给你增加什么心理负担，你安心去党校学习，回来后，我再慢慢和你谈。” 杨恒没有说话了，他望着车窗外原野上白茫茫的积雪，他的心已经飞到了还没有成立的新公司之上． ．．．．．．．． 下班后杨恒来到了小童的家，小童在十二岁时被人收养了，收养他的养父姓崔，是一个老工人，据说他收养小童的原因是小童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儿子，可惜小童被收养时已经懂事，他死活不肯改自己的姓，‘童联’，这是亲生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崔大叔人还可以，但就是一点不好，嗜酒如命，而且一喝了酒就要用皮带抽打小童，一直打到小童十七岁，而且下手非常狠，小童甚至被他打断过肋骨和胳膊，每次打完，小童都会逃回福利院，过几天又被养父认错后领回家，但不久老毛病复发，直到有一次他喝酒后打人，却被小童一拳打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养子已经长得比他高壮了。 小童家住在一条巷子里，就两间平房，他养父还有个大女儿，已经出嫁了，杨恒刚走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兔崽子你给我说实话，你出去玩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偷老子的钱？” “你胡说什么，你自己去点了一下，我动过你一分钱吗？” “我有多少钱我记不清了，但小子哪来钱去旅游，给我老实交代。” “我的钱哪来的关你屁事，哼！” ‘砰！’地一声，小童摔门而出，险些和杨恒撞在一起。 “呀！老杨，你回来了。” “我昨天回来的，今天第一天上班。”杨恒指了指房内，低声问道：“怎么，他在怀疑那笔钱的来历吗？” “他喝完酒在发疯呢！” 小童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一拉杨恒，“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两人来到经常吃饭的一家小饭馆，饭馆老板姓杜，曾是个中学语文老师，退休后便开了个小饭馆，杨恒一直就是他的常客，彼此都已经非常熟悉了。 “杜老板，今天来个羊肉火锅，半斤酒。” “没问题，杨科长进里间里坐。” “老杨，还是当官好啊！”小童坐下来万分感慨道：“当了官人家看咱们得脸色都不一样了。” 杨恒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酒，“我想问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再去当保安吧！” 上次杨恒从王林办公室搞到的钱最后分了六千块给小童，小童便打算做生意，他去上海考察了一番，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条路子，他立刻摆摆手，压低声音兴奋地笑道：“当然不会再去当保安，我这次去上海旅游，发现有一种专放镭射影碟的录像馆，不说旧丰县，连市里也没有，我想干，但我的钱不够，想邀你一起来做，怎么样？” 杨恒当然知道这种镭射影碟就是LD，在90年代初开始陆续在全国流行镭射影碟，可以说这就是国内数字化音像的先河，小童能在上海发现这种商机，说明他还是有点超前眼光，不过杨恒知道小童的事业不会成功，至少在旧丰县不会成功。 “小童，你想过没有，你在旧丰县第一家放镭射影碟，但别的录像馆又无法跟上你的步伐，被你抢了生意，他们会怎么对付你？而且那些镭射影碟里面有很多无法删除的镜头，这种把柄他们会放过吗？我敢打包票，不出三天，你的镭射影碟就会被公安局查封，小童，你别忘了汽车站那几家录像馆的背景。” 小童满腔希望被杨恒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知道杨恒说得对，汽车站那几家夜里放黄片的录像馆不就是听说和派出所有关吗？他耷拉下头，没有了一点精神，“哎！难道我真是保安的命？” “那倒未必，难道你就没想过做别的生意？” “我还能做什么？要不你想办法把我安排进烟厂工作，李厂长不是你老丈人吗？” “我想开一家公司做农产品国际贸易，但我不能出面，你来替我当经理。” ‘国际贸易！’小童的牙龇了起来，“老杨，你不是消遣我吧，让我做国际贸易，亏你想得出啊！” 杨恒微微笑了，“你只是出面替我当老板，再帮我收收生姜，运到仓库，我另外再雇两个人帮你，至于对外的那一块不要你管，小童，我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我给你一成的份子，赢了你有份，亏了我独担，几票货做下来，我保证你的收入不会低于十万元。” “我干！” 听说几票货的收入不低于十万，小童的眼睛都红了，就算让他杀人放火他也愿意，他的心思立刻活跃起来，连珠炮似的问道：“那公司的名字叫什么？你有多少本钱？准备开在哪里？” “既然以出口生姜为主，那公司就开在旧丰县，至于本钱嘛！我手中有二万块，一个朋友答应借给我十万块，其余不够可以贷款。” 另外杨恒有点发愁的就是新公司的名字，他想了好几个，诸如西楚、楚风、楚丰、唐宋，他都不是太满意，这杜老板端了几盘蔬菜进来，杨恒笑着问他道：“杜老板，小童准备开一家公司，你觉得楚风和唐宋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杜老板曾经是中学的语文老师，肚子里有点墨水，他想想便笑道：“楚风这个名字有地域限制，感觉不是太大气，唐宋不错中唐不错，不过宋显得有些阴柔，我建议不如把唐宋改成汉唐，强汉盛唐的意思，又符合咱们西楚市的历史文化，你们觉得如何？” ‘强汉盛唐，汉唐公司’，杨恒喃喃念了两遍，他的眼睛慢慢地亮了，就是这个名字，他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 第四十章 王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眼看到了年底，许多好事者都开始排全县十大新闻，这种新闻是非官方的，颇有点民间代表性，基本上都集中了吸引全县人眼球的十件大事。 排名第一的是年初丰楚公路通车，这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旧丰县人的生活，至少加快了旧丰县紧跟流行趋势的步伐，杨恒的植物人苏醒排名第二，不仅轰动旧丰县，而且还上了全国的电视新闻，其实有关杨恒的事情还有两件上榜，一个是排名第六的第一次公开招干，另一个是排名第八的电子厂破产，有趣的排名第三和第四都和旧丰县豪门王家有关系，排第三就是王家老二在官场上栽了，被罢免了教委副主任一职，改任火柴厂副厂长，这件事让旧丰县人人额手相庆，同时也让人笑破肚子，要知道火柴厂是家只有二、三十人的残疾人小工厂，而他居然只当了个副厂长。 这件事余波未去，紧接着王家又发生了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十二月二十五日，王县长的母亲过七十大寿，之所以排名第四，是因为很多人都还记得前年王母过六十八岁大寿时的盛况，但当时王家摆下了两百五十桌酒席，创下了旧丰县之最，宴席就摆在斩龙乡的主街上，一眼望不见头，几乎全县的大小干部都去了。 而今年是七十大寿，盛况会不会更胜前年，让无数人引颈期盼，尤其王林被罢免，王家更应该大张旗鼓，重振家威才对，但实际情况令人沮丧，据知情者透露，王家今年似乎没有大办，只在县宾馆摆酒二十桌，而且所来的人都是王家人，全县干部没有一人接到请柬，大家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认为这或许是王家衰败的征兆，花无百日红，王家怎么可能会一直长盛不衰下去呢？ 就是这出人意料的结果，使王老太太过寿排名全县十大新闻第四，实在是因为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此事。 ．．．．．．．． 旧丰大酒店是目前旧丰县档次最高的综合性饭店，修建于去年，几乎和旧丰宾馆同时建成，堪称旧丰县的两大标志性建筑，在一般人眼里旧丰大酒店和旧丰宾馆的不同，一个是吃饭，一个是住宿，但旧丰县的干部们却知道，旧丰宾馆是书记李国龄拍板修建的，而县长王森便针锋相对地修建了旧丰大酒店。 渐渐的，旧丰宾馆和旧丰大酒店就成了书记和县长各自的地盘。 旧丰大酒店一般是县政府招待贵客的场所，但也对外营业，一般条件殷实的旧丰人家遇到婚丧嫁娶等大事，都会选择在这里摆酒，今天正好是王家老太太的七十大寿，王家便也在这里摆下了二十桌酒席。 实际上该怎么给母亲办寿，王家四兄弟也发生了矛盾，王林就不提了，他已经没有资格参与决策，主要是老大王森和老三王木以及老四王小木之间的争执，王木是斩龙乡乡长，由于二哥被罢免，这件事严重影响到了王家在旧丰县的影响力，所以他主张借母亲做寿的机会，轰轰烈烈地办一场最高规模的寿宴，以挽回王家的影响力，老四王小木也支持三哥，王家的其他族人也纷纷赞同王木的意见，但王森却一句话否决所有人的想法：已经被人抓过一次把柄了，不要再被抓第二次。 于是，王家便和普通人家一样，低调地办了一次从未有过的简单寿宴。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寿宴已经快到尾声了，老太太已被折腾得疲惫不堪，被送回家休息了，宾馆的大堂里，王家二百余名亲戚朋友似乎意犹未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各自聊天。 王林因为心情郁闷，有点喝多了，他正在向三弟王木诉说着内心的不满和痛苦：“我知道这是权力斗争的结果，我的把柄被人家抓住也是因为我太大意，所以我被免职也认了，可为什么大哥就不能给我谋一个好一点的出路，虽然李国龄要往死里整我，但我就不相信大哥连这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我又没有触犯国法，而且现在也不是二十年前，还搞什么下放劳动，我现在很怀疑让我进火柴厂就是大哥的建议，李国龄再坏也坏不到这个地步，一般只有自己人才会这样干。” 王木心中肚明，他知道这确实是大哥的意见，便婉言安慰他道：“大哥这也是一种策略，要退就退到角落里，这样才更安全，像你前几年从教导主任一下子当老师，可过了一两年，你不是又一步登天，当了教委副主任吗？所以我大哥的意思也是想保护你，等过了两年风头过去了，然后又调你当民政局局长，这叫以退为进。” 嘴上是这样安慰二哥，其实王木心中很清楚，这次是大哥真的生气了，就是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老二，说实话，王木也不大看得起二哥，二哥是他们三兄弟最窝囊、最没用的一个，做了不少愚蠢的事情，像几年前那次诱奸女学生，大哥都替他解决了，赔人家五千块钱了事，可他又冲到人家家里把五千块钱要回来，导致他险些被逮捕。 这次也是一样，这么重要的证据落在外面，他居然不当回事，结果使大哥在县委常委会上丢尽了面子，难怪大哥要生他的气，这是他活该。 王林的酒意涌上头，他一挥手恶声恶气道：“我也不稀罕当民政局局长，反正这个火柴厂我肯定不会去，大不了我去西楚市做生意去，他不愿帮忙就算了，总之我不求他。” 这时，旁边王善庭小心翼翼问道：“二叔，我听说拍你照片的人是个年轻人，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背景？二叔能不能告诉我们？” 王善庭就是招干第一名，他是王木的二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和父亲、二叔一样，他也长了一张饼子脸，似乎这种又扁又大的脸型是王家一种特别强大的遗传基因，在座的王家子弟多多少少都带了一点这种基因共性，所以王家在背后也被人叫做饼子家族。 王善庭混得也很不错，实习转正后便被提拔为县财政局计财科科长，元旦后也要去市里党校学习，可谓少年得志，前途无限光明。 王林被拍照片这件事王森十分忌讳，不准王林告诉任何人，但王善庭却很好奇，他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王林没有睬他，又端起酒杯，一杯杯喝起酒来，这是他的痛处，就算大哥不吩咐，他也不会说。 “善庭，别问了！” 王木阻止了儿子的好奇，这时他又站起身找了一圈，不由奇怪地问道：“善庭，你大伯到哪里去了，你看见没有？” 王善庭想了想便道：“大伯好像到二楼去了，听说有人找他。” ．．．．．．．．．．．．． 酒店的二楼的一间包房里，县长王森正在和他的心腹马俊友商量一件大事，王森也是具有饼的性质，不过他是柿饼，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沟壑，仅仅从相貌看他很像一个纯朴的乡农，但长年的官宦生涯却使他渐渐养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尤其是一双三角眼中时不时闪过的一种凶光，会给人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在他这种无形的威压下，坐在他对面的马俊友就略略显得有点坐立不安，他不停地把指节捏得‘啪啪！’作响，他脸上带着一丝谄笑，可眼睛里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期盼和兴奋。 马俊友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当年旧丰县组织青年粮食突击队，王森是队长，他就是副队长，是个王森一个战壕里出来的难兄难弟，而现在他是王森安插在县委的第一号干将，在王森的指令下，他从年初就开始策划一件大事，一件足以令他翻身做主人的大事。 “王县长，举报信我已经在昨天寄出去了，为了稳妥，我是让侄子抄的举报信，相关的证据也复印一份留底，另外，我还特地向张行长确认过，十二万还在他的户头上。” 王森面无表情地抽着烟，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良久，他才徐徐道：“做得还不够稳妥，市里会把举报信送回来给他时间准备，再追加两条。” “请县长指示！” 马俊友立刻掏出笔和本子，恭谦地等待指示。 “这种事情不要用笔记，用脑子记住就行了。”王森略微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又在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灰，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第一，你要想办法让张行长把十二万冻结住，防止他们转走，防止他们找银行内部人删除记录；第二，那个包工头不能留在旧丰县，要在异地把他保护起来，他是最重要的人证，千万不要出半点问题。” “是！还是县长想得周到，我真是万万不及。” 马俊友谄笑着拍了一记马屁，却没有走。 “怎么，你还有其他事情吗？”王森又看了看他。 马俊友从口袋里掏出个厚厚的红色信封，放在茶几上笑道：“今天是老太太七十大寿，这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孝心，请县长笑纳。” 王森见信封颇厚，脸上明显地变得和缓了，他笑了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你放心吧！韩子林下台后，你就是新组织部长第一人选，贺潜无论资历还是官场人脉都远远不能和你比，就算他想破格提拔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常委会和市里都不会同意。” 马俊友心花怒放，他见时间已晚，就站起身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县长了。” “去吧！记住我交代的两点，要办好了。” 马俊友答应了，便离开了房间，这时王森看了看手表，寿宴该结束了，他随手狠狠地将烟头掐灭了，冷笑一声道：“李国龄，你送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 他站起身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了红包，捏了一下，大约有两万元，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信封揣进了兜里便扬长而去。 ．．．．．．．．．．． 第四十一章 元旦节的午后 元旦节只是一个过渡性的节日，既不受西方重视，也不受东方重视（除了一心想脱亚入欧的日本外），在国内，很多人都只仅仅把它看做是多休息一天，关键是再过二十天后的春节，那才是中国人真正的节日。 元旦节的大街小巷和平常的星期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冷清一点，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学生们基本上都在家里温习功课，大人们也不高兴出来走动，亲朋好友相邀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将，只有各个单位门口用红纸剪出来的‘欢度元旦’四个字会让人心情复杂地想起从今天起进入九十年代了。 中午时分，杨恒拎着一个大旅行包来到了市里，后天他就要去市委党校报道，今天他坐了最早的一班车赶来，现在刚十二点，应该还赶得上吃午饭。 事实上杨恒几天前就来过一趟市里，在市工商局正式注册了汉唐贸易公司，尽管88年10月以来国家严厉治理皮包公司，几年之内治理整顿一直是全国经济工作的主流，但有孟晓军在，事情就好办得多，他给西楚市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杨恒的汉唐贸易公司便在一片严打中成立了，不过现在国家还是严禁党政机关工作人员经商，杨恒不敢触这个雷区，汉唐公司的经理还是由小童来担任。 杨恒很快来到了解放二小，学校里也已经放假了，冷冷清清的，杨恒给房门说了一声，刚要走进校门，却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杨大哥！” 他一回头，是个瘦弱的小女孩，正是师母的女儿秦小倩，她满脸笑容地跑了上来，“我等你好久了。” 杨恒蹲下来抱住小倩笑问道：“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妈妈说你今天中午要来，我是特地出来接你的。” “你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妈妈给你炒了鸡蛋，还炖了排骨，我都馋死了。” 杨恒哈哈一笑，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下，他从包里取出一支孙悟空棒棒糖，撕去糖纸递给小倩道：“给你！先解解馋。” “谢谢杨大哥。”小倩却舍不得吃，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他们走进了学校，秦小倩见旁边没人了，小声道：“杨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妈妈的秘密。” “什么秘密？”杨恒蹲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小倩附在杨恒的耳边悄悄说道：“杨大哥，妈妈本来要结婚，给我找个新爸爸，后来她又告诉我不找了，我高兴死了。” 杨恒心中一动，便笑着问她道：“小倩，除非是什么样的人，你才肯让妈妈再结婚呢？” 秦小倩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让，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若想再结婚，我永远也不会理她。” 杨恒苦笑了一下，又开导小倩道：“可你妈妈一个人也很辛苦啊！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既然有个人肯替你妈妈分担一半的辛苦，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不愿意！”小倩还是倔强地摇头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妈妈，我不要别人再来做我爸爸。” “傻孩子，你还不懂！”杨恒轻轻搂着她纤细的小肩膀笑道：“小倩，以后不要叫我杨大哥了，叫我叔叔好吗？” “为什么？” “因为比我小的人你都叫他叔叔，那就更应该叫我叔叔了，对不对？” “除非你天天给我买棒棒糖，我就叫你叔叔。” “好！我明天给你买一大堆。” 两人走到楼前，林静宜已经站在门口张望他们了，她看见杨恒和女儿走过来了，女儿象只小麻雀似的一蹦一跳跟在他旁边，和他有说有笑，林静宜的心中感到异常欣慰，这是她希望的，她深深地爱上了杨恒，更希望自己家里人能和他相处融洽，不要反对自己的和他在一起，尤其是女儿，她的态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自己和杨恒的未来，只要她也喜欢杨恒，那以后他们三人就能很和睦的相处。 “你们两个快点，饭都要凉了。” 杨恒远远地看见了师母，他心中一阵温馨，林静宜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等候自己的到来，他向林静宜挥了挥手，和小倩赶紧上了楼，来到门前，杨恒见林静宜依然穿着上次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脸庞肌肤红润而雪白，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贴身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半高跟皮鞋，显得她身材婀娜多姿。 两人目光一触，彼此的思念之情都已通过眼神的交流告诉了对方，林静宜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用一种亲切平和的语气对他们笑道：“快点洗手吃饭吧！菜都要冷了。” “妈，小排有没有炖好啊？” “有！你这个小馋鬼，就惦记着吃，先去洗手，妈妈给你倒好热水了。” 林静宜笑着让女儿去洗手，她却趁小倩不注意，迅速在杨恒的脸上亲了一下，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杨恒只觉得她的嘴唇温润轻柔，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缕清香，他感到一阵心醉，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的腰，这时小倩快洗好手了，林静宜连忙将杨恒的手拿掉，指了指饭桌笑道：“阿杨，快吃饭，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小葱炒鸡蛋。” “上次妈妈做糊了，这次特地补偿你。”秦小倩坐下，她先从锅里夹了一块排骨，忙不迭地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陶醉地道：“妈妈做的萝卜炖排骨是天下第一，谁也比不上。” 杨恒坐下，他刚拿起筷子，却忽然想起一事，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方包装精美的纱巾，递给林静宜笑道：“师母，这是我上次去省城培训时给你买的，忘记给你了，看看喜欢吗？” 林静宜将纱巾披在自己肩上，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纱巾质地上乘，是黑白两色的格子图案，十分雅致，更显出了她高雅古典的气质。心中虽然喜欢之极，但她有些埋怨道：“看你，参加工作没几天，哪里有钱，以后不准你给我乱买东西了。” “杨大哥，你不是一直在教小孩打拳吗？怎么才参加工作没几天？”小倩好奇地问道。 林静宜笑着给女儿解释道：“杨大哥现在已经不教小孩打拳了，改坐办公室了，在大楼里面上班。” “妈，我们班朵朵的爸爸也是坐办公室，工资很高，他们家我去过，可漂亮了，朵朵还有自己的房间呢！” 林静宜抚mo了女儿的头发，温和地对她道：“小倩，妈妈告诉你不要和别人去攀比，只有自己家才是最好的。” “可是．．．．”小倩撅着嘴道：“可是大家都住楼房，只有我们家住在教室里，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住楼房就好了。” “小倩！”林静宜加重了语气。 杨恒却笑道：“放心吧！杨大哥的工资也很高，等过几个月我就会买一套楼房给你和妈妈住，我可是说真的哦！” 林静宜心中感动，连忙给他们碗里夹了菜，笑道：“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可真的凉了。” ．．．．．．．．．．．． 吃了饭，小倩开始打开本子画画，这是她最大的爱好，杨恒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渴望》，昨天晚上已经播过了，现在是白天重播。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毛阿敏的歌声充满一种岁月的沧桑感。 林静宜在洗碗和收拾屋子，却不时偷偷地向杨恒瞥去，目光里充满了爱恋，他要在市里学习两个月，那他们几乎天天都能见面了，这时，杨恒回过头，向她递了个眼色，指了指里屋，林静宜脸一红，装着收拾了一会儿，便进里屋去了，杨恒则趁小倩画画专注，也偷偷溜了进去。 林静宜在里屋收拾床，杨恒拉上了帘子，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别！”林静宜指了指屋外，小声道：“她人小鬼大，很敏感的。” 杨恒拉住林静宜的双手，微笑地望着她，林静宜的脸更红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杨恒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的嘴唇一下，低声问道：“想我吗？”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伸出手臂环搂着他的脖子，深情地凝视着他眼睛道：“我天天都在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也是，分手十天，我就觉得象过了十年。” 杨恒低头吻住她的唇，手又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揉搓着她饱满而细嫩的双峰，林静宜迷醉地回吻着他，这一次她不再拒绝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静宜猛然反应过来，吓得她一下子和杨恒分开，但是有点晚了， 小倩已经出现在门口，疑惑地望着他们，“妈，你们在做什么？” “妈妈的眼睛里进了颗沙子，请你杨大哥吹一吹呢！” ．．．．．．．． 第四十二章 送急诊 时间到了晚上，看完电视已经快十点了，小倩不知不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林静宜轻轻把女儿抱进了里屋，放在床上躺好了，又给她盖上了被子，这才走到外间，杨恒早等不及了，他有点粗野地一把抱住林静宜，一边吻他，一边用力抚mo着她丰满圆润的臀部，“师母，今晚给我吧！” 林静宜亲了他的脸一下，却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杨恒一声哀鸣，“师母，你要折磨死我了。” “阿杨，别叫我师母了，叫我静宜姐，好吗？”林静宜柔声说道。 “哦！我的静宜姐。” 杨恒忽然掀起她的毛衣和胸罩，一口吸吮住了她胸前的红樱桃，“阿杨！别、别．．．．．”林静宜颤抖着声音，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软软地倒在沙发上。 杨恒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浑身上下抚mo，当他要解开她裤子时，林静宜却按住了他的手，颤声道：“阿杨，今天真的不行，我身子不方便。” “那你是愿意了！”杨恒大喜。 林静宜红着脸在他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个傻瓜，我都让你叫我静宜姐了，还不明白吗？” “那你什么时候结束？” “还早呢！人家今天早上刚来。” “静宜姐，今晚让我搂着你睡觉好吗？” “不行，小倩夜里会醒来的。” “妈妈！”林静宜话音刚落，里屋忽然传来了小倩痛苦的叫喊，就仿佛做了恶梦一般。 林静宜吓了一跳，慌忙跑进屋去，片刻，传来她焦急的声音，“倩儿，你怎么发烧了？” 杨恒也快步走了进来，“怎么了？” “阿杨，小倩在发烧，额头滚烫。” “让我看看！”杨恒上前摸了摸小倩的额头，果然滚烫。 “妈妈，我难受！”小倩痛苦地呻吟。 “阿杨，现在怎么办？”林静宜有点慌了手脚。 “马上送医院！” 杨恒知道小倩有心脏病，发烧是很严重的问题，“师母，你给小倩先穿衣服，我们打的去。” 杨恒回到客厅，从包里取出两万块现金揣进兜里，他随即又走进屋，这时，林静宜已经给小倩穿好了棉袄，又给她裹了床被子，杨恒上前抱起她，“咱们走吧！” 杨恒抱着小倩疾步向学校外走去，林静宜跟在后面，满脸焦急，“阿杨，今天是元旦节，又这么晚了，可能没有的士了，我们还是骑车去吧！” “骑车太慢了，会误事的，有什么车咱们就拦什么车。” 他们走出校门，来到大街上，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行人也没有车，他们等了片刻，这时远方闪过一道车灯，有车过来了，杨恒立刻把小倩交给林静宜，自己跑到街上挥舞着手臂，示意停车，来的是一辆丰田面包车，司机显然不想停车，他加快的速度，企图逼杨恒躲开。 杨恒却弯腰拾起了一块砖头，冷冷地盯着司机，‘嘎！‘地一声，车停住了，“混蛋,你找死啊！”司机跳下车破口大骂。 “孩子生病了，麻烦你送我们去第一人民医院，请你帮帮忙！” 司机看了看路边抱着孩子的林静宜，又看了看杨恒手上的砖头，咧了一下嘴道：“送你们可以，但你要给我点油钱。” “给你五十块，足够了吧！” “上车！” 杨恒和林静宜上了车，汽车调头，风驰电掣般向第一人民医院疾驰而去，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医院急诊室门口，杨恒扔下五十块钱，“谢谢了！师傅。” 司机却把钱塞了回来，笑道：“兄弟，一点路不用给钱，我是怕你砸我的车。” “祝孩子平安无事！”司机一踩油门，车开走了，杨恒感激看着车远走，他随即抱着小倩冲进了急诊室，林静宜跟在后面，她现在又慌又怕，完全没有了主意。 他们运气很好，正好是一名副院长在值班，他迎了出来，“孩子生病了吗？” “医生，这孩子发烧了，但她有心脏病！” 值班副院长吓了一跳，他知道心脏病患者发烧意味着什么，连忙回头对护士道：“先送进去挂水，不行再叫高主任来。” 两名护士把小倩放在车上，推进了急诊室，片刻，一名护士给心血管部主任家里打了电话，情况很严重，小倩已经发烧到了四十度，心脏病被引发了，副院长带着几名护士正在紧急救治。 一名护士走了过来，“你们是孩子的父母吗？” “我是她妈妈。”林静宜紧张地问道：“她情况怎么样了？” “可能要做手术，我们已经通知主任了，你要先签字同意手术。” 林静宜有过经验，她颤抖着手在声明书上签了字，护士又把一张单子递给林静宜，“先去交费办手续吧！” 林静宜接过单子，呆住了，竟然要交八千块钱押金，她家里一共只有五千块钱，根本就不够，这么晚了，就算是借钱也没地方去，这可怎么办？ 杨恒却伸手拿过了单子，“静宜姐，我来，我身上有钱。” “阿杨，这不行！” 杨恒把林静宜拉到拐弯无人处，有点生气地对她说道：“你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敢和我分那么清楚，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林静宜眼睛一红，她紧紧地抱住杨恒含泪道：“阿杨，如果今天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才是我的静宜姐。”杨恒亲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去看看小倩吧！我去办手续。” 说完，杨快步向收费窗口走去，林静宜呆呆地望着杨恒的背影，一种百感交集的滋味涌入了她的心中。 ．．．．．．．．． 一刻钟后，主任医生和几名手术护士也赶到了，小倩被送进了抢救室，红灯亮起，外面立刻安静下来。 抢救室外，林静宜脸色苍白，绞着手紧张地望着手术室，女儿的心脏病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中，使她快要感到绝望了。 “静宜姐，小倩这不是第一发病吧！” 林静宜摇摇头，痛苦地说道：“不是第一次，今年清明节发病过一次，不过远远没有这次严重，阿杨，我该怎么办啊！” “师母，你不是说北京能做手术吗？” “其实当时医生说得也不肯定，而且还要十万元，我哪里拿得出来，借也借不到。” 杨恒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道：“钱不要担心，我现在在做出口贸易，公司已经成立了，小童正在乡下收姜，进展很顺利，我有信心，半年之内我就能送小倩去北京。 林静宜不知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此时此刻，她感到自己对杨恒竟是如此的依赖，她叹了口气，疲惫地依偎在杨恒的怀中。 “阿杨！” “静宜姐，你睡一会儿吧！小倩出来后我叫你。” “我睡不着，就这样靠着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 ‘嘀！’抢救室的绿灯亮了，几名护士推着小倩的车出来了，林静宜一下子惊醒，她扑了上去，“小倩！你怎么样了？” 小倩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道：“妈妈，我还好，就是感觉很累。” 杨恒有些诧异，这样子是小倩没有做手术，否则打了麻药她是不会清醒的，这时主治医生走出来问道：“你们谁是这孩子的家长。” 林静宜连忙起身道：“我是她妈妈。” “你跟我进来一下。” 林静宜迟疑一下，她看了看杨恒，她心里有点害怕，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进去，杨恒点点头，跟林静宜一起进去了。 主治医生取出一张X光片，这就是小倩的心脏，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有很严重的冠状动脉性心脏病，而且存在着先天合并畸形，本来我打算做换心手术，但我发现她做换心手术会引发其他器官排斥，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我们这里只能做普通的换心手术，她这种心脏手术我们做不了，我现在是暂时把她抢救过来，让她住一段时间院慢慢恢复平稳。” “别的地方可以做吗？”杨恒急问道。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目前国内还不能做。” 林静宜紧张地问道：“那北京能治好吗？我以前问过，说能治好。” “北京？”主治医生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们不放心就去试试看吧！” 杨恒扶着泪眼模糊的林静宜走出抢救室，他毅然下定决心，只要做成第一笔生意，他就立刻去北京给小倩动手术。 ．．．．．．．．．． 第四十三章 政法委书记 由于小倩要住院一个星期而没人照顾，解放二小里又离医院太远不方便，杨恒索性就定了一间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让林静宜就住在医院里，下班后就直接来医院，这样就省去了她来回奔波之苦。 第二天是1月2日，也就是党校的正式报到之日，杨恒一早便来党校报到了。 西楚市委党校位于黄淮中路闹市区的背后，一条幽静的小巷走到底就是，看得出已经很有年头了，保持着五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几幢青灰色的老式楼房，掩映在浓密的树荫之中，不过现在是一月，树叶已经凋零，光秃秃的树丫中，更显出党校独有的一种凝重和肃穆。 这次杨恒参加的是西楚市委举办的第二期理论培训班，为期两个月，一共六十人，学员们全部来自各县的机关事业单位，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在工作岗位上有所建树的青年领导干部，培训结束后，很多人都会被提拔，因此在他们看来，党校学习是一次镀金，也是一次建立社会关系网的绝佳机会。 中午以后，培训班的学员们陆陆续续前来报到了，使原本冷清的宿舍楼变得热闹起来。 旧丰县来了十个人，七男三女，其中有六人就是上次招干的前十名，他们基本上都有各自的后台和关系，几乎都是来自旧丰县的上层社会，由于旧丰县太小，他们实际上早已经很熟悉了，来这里则是要建立一种更深更亲密的关系。 他们是三个人一间宿舍，杨恒的宿舍除了他以外，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曾建平，是斩龙乡派出所副所长，是上次招干的第六名，杨恒已经知道了他的背景，政法委书记曾铭权的儿子。 另一个人是冤家路窄，他就是上次招干第一名王善庭，这次进市党校镀金，他是当仁不让。 三个人都是基层领导干部，按理相处应该很融洽，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主要是王善庭，对他们二人摆出一副冷脸，和进宿舍后便一句话也没和他们说过。 王善庭身材瘦小，却长着一张特大号的饼子脸，可五官却又是小鼻子小眼，使他颇有点像漫画中的人物，很是滑稽，他长得虽然滑稽，但人却不好玩，阴沉地目光，傲慢的态度，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曾建平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约二十七八岁，他身材高大，目光锐利，握手非常有力，看得出来，他对王善庭非常厌恶，根本就不正眼看他，相反，他对杨恒却很热情，两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第一天是报到日，下午分配完宿舍后便可自由活动，党校正好在市中心，大家都纷纷相约出去逛街去了。 “小王，看电影去。”门口传来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 杨恒瞥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腰肢很细的年轻女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这次他们旧丰县来了三个女干部，早有好事者给她们起了外号，杨恒只听说其中有一个叫细柳蜂，估计就是这个女人了。 “好的！”刚才还冷冷淡淡的王善庭立刻变成了一辆发动起来的汽车，充满活力地从蚊帐里一跃而出。 曾建平似乎也认识这个女人，笑嘻嘻道：“小方，怎么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哟！原来是曾所长，我还真没看见。” 细柳蜂腰肢一摆，娇笑着给曾建平抛了个媚眼。 这时她又看了看杨恒，起初没有注意，可忽然眼睛一亮，她认出来了，“你不是计委的杨科长吗？你也来了！” 杨恒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细柳蜂立刻热情地伸出手笑道：“我叫方筠丽，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 杨恒立刻感觉旁边有一道如刀子般的目光向自己的手射来，就俨如著名的迎风一刀斩，仿佛只要自己握上去，手就得和手腕拜拜了，但杨恒还是轻轻和细柳小姐握了握手，客气地笑道：“很荣幸见到方小姐，希望以后的学习中，我们共同进步。” 王善庭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出门了，方筠丽瞟了一眼王善庭怒气冲冲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立刻对杨恒道：“改天再和你聊，我先看电视去了。” 说完，她细腰一扭，风情万种地跟去了。 曾建平望着她的背影，回头对杨恒道：“怎么样，这个女人厉害吧！” 杨恒也冷笑了一声，“不是她厉害，是另一个人太蠢了。” “你说得不错，这个人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愚蠢而好色，早晚会死在女人身上。” 曾建平说着，又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空，到我家吃饭去。” “没问题！” ．．．．．．．． 旧丰县的官场几乎人人都知道旧丰县其实是三驾马车，一驾是书记李国龄、一驾是县长王森，除了这两个大头外，其实还有另外一驾马车，政法委书记曾铭权，他同时也是旧丰县的公安局局长，不过相对于书记和县长，曾铭权的影响力要稍微小一点，仅限于政法系统。 曾铭权就是西楚市人，原来是市公安局四处处长，今年一月才调到旧丰县任政法委书记，他有两个家，一个在县里，另一个是市里的老房子，逢年过节常常会带全家人回来住一住，这一次他是来市里检查身体，正好儿子要来市委党校学习，曾铭权便带全家人一起回老宅过元旦了。 “小杨，你知不道这个方筠丽是何许人？” “我听说是王县长的秘书，是吧？” “何止秘书那么简单？”曾建平冷笑了一声道：“她其实是王森的情妇，传闻王森有五个情人，她就是其中之一，听说这次党校学习结束后，她就会高升，估计是王森有点玩腻了。” 杨恒瞥了曾建平一眼，有点惊诧于他这样评论王森，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曾建平是刻意在自己面前这样说，又联想到他在自己和王善庭之间的表现，这种刻意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杨恒不由又仔细看了他一眼，这副爱憎分明的外表下面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具。 曾铭权的老宅离党校很近，步行十分钟便到了，老宅是旧式青砖楼，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据说曾铭权的祖父就曾是西楚市的第一任警察局局长，这座独院就是他留给子孙的财产，五年前大修过，修旧如旧，整个小院被十几棵五十年以上的大树覆盖着。 曾建平带着杨恒来到了院门前按下了电铃，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似乎是曾建平的妈妈。 “建平，怎么才回来，你爸爸刚刚还在问你呢！” “我们刚刚分配完宿舍。”曾建平进了院子，又给母亲介绍道：“妈，这是咱们县计委的小杨，这次学习和我一个宿舍。“ “曾伯母好！”杨恒躬身行了一礼。 “你就是小杨啊！我知道你的。”曾建平母亲很关心地问道：“小杨，你现在身体完全恢复了吧！” “谢谢伯母关心，已经完全没事了。” “哥！”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运动服，她有点撒娇般的拉着曾建平的胳膊，“怎么样，住宿舍的感觉好吗？” 这个女孩是曾建平的妹妹曾芸，在本市的淮海工程学院读书，今年大三了，她皮肤也微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青春健美。 “别闹了，哥哥有客人呢！”曾建平从妹妹手把胳膊抽出来，对杨恒苦笑一声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曾芸，一个假小子。” 曾芸忽然认出了杨恒，“你不就是去年那个省散打冠军吗？叫杨、杨．．．．．” “我叫杨恒。” “对！杨恒，就是你。”曾芸异常激动，有点手舞足蹈。 “杨恒，我在学校是练女子柔道的，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杨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怎么指点？就在这时，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芸儿，不准胡闹！” 曾芸立刻安静下来，她低头吐了下舌头，连忙躲在妈妈的背后。 门口站着一人，五十岁出头，皮肤跟黑炭一般，宽脸膛，眼睛细长，又粗又黑的眉毛却像两把刷子一样横在细眼上方，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他就是旧丰县的第三号人物，政法委书记曾铭权。 曾铭权伸出手，温和地笑道：“小杨，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曾书记好！” 杨恒连忙上前和他握了一下手，他忽然有一种直觉，其实今天请自己来做客的，不是曾建平，而是眼前这位曾家的主人。 ．．．．．．．． 第四十四章 换位风波 “小杨，这里不是县里，也是不机关，既然来家里做客，就随意一点，随意一点我才喜欢。” 曾铭权笑呵呵地把杨恒请进客厅坐下，杨恒迅速打量了一下客厅，从外面看，老宅幽深古典，但客厅却布置得非常现代化，宽敞、明亮、奢华，墙上是色调明快的墙纸，伴以几幅抽象风格的西洋画，一挂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屋顶落下，散发着一种璀璨但不耀眼的光芒，最西面是螺旋上升的楼梯，简洁的钢木结构，楼梯上铺着地毯，一直伸向二楼，而在楼梯下面则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显示着主人高雅的气质。 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柔软得令人不敢用脚踩，而身下的沙发也是宽大的真皮沙发，把他整个人都陷下去了，杨恒忽然明白曾家为什么总喜欢回老宅了，这哪里是什么老宅，分明就是座现代化的王宫。 “小杨，喝饮料。”曾建平妈妈把一杯鲜榨的、还冒着泡的橙汁放在杨恒面前，又给曾铭权面前也放了一杯，却没有理会一旁的儿子。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杨恒便断定了，今天的主人确实是曾铭权而不是曾建平。 “小杨，以前我喜欢喝茶，但从今年开始我就主张喝新鲜的果汁了，可以及时补充身体需要的各种维生素，要知道，其实人的很多病都是维生素摄人不足引发的。” 曾铭权的养生解释轻描淡写地化去了冬天喝鲜橙汁的奢侈，杨恒轻轻吮了口气，不甜，还略略有一点涩味，这确实是鲜榨的橙汁，不是用香精色素调出来的。 “曾伯伯是上个月的全县长跑冠军，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喝果汁的缘故。” 杨恒一个淡淡地冷幽默让曾铭权开怀大笑，“真有意思，那小杨夺全省散打冠军是喝什么的缘故？” “我只告诉曾伯伯一个人，我每天早上要喝一碗豆浆，估计和它有关系。” “原来如此！喝豆浆，夺冠军，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让小芸也天天喝豆浆。” 旁边的曾建平也凑趣说道：“爸，科学证明豆浆还延年益寿，和尚为什么寿命长，就是天天喝豆浆的缘故。” 曾铭权笑着摆摆手，“这个观点我就不同意了，和尚长寿不是吃什么喝什么，而是它们跳出红尘外，不在名利场，无忧无虑，所以才命长，小杨，你说我说得对吧！” “曾伯伯说得对，忧愁和烦恼确实使人易老，笑一笑，十年少，也就是这个意思。” “说得好！”曾铭权赞许一声，转头对儿子道：“建平啊!别看小杨比你年轻，可我觉得小杨无论谈吐气质还是沉着冷静都要比你成熟，这一点你要好好向小杨学习。” 曾建平尴尬地笑了笑，他起身道：“我去看看菜有没有好了。” 他离开了客厅，客厅里就只剩下杨恒和曾铭权两人，曾铭权喝了一口橙汁，有点感慨地道：“其实官场的勾心斗角也没有什么，这是社会的本质，在哪里都有，关键是要为人民做实事，更不能为了满足一己私利而坑害人民的利益，这两天我在市里就听到一个关于旧丰县的举报，丰楚公路是国家花巨资修建的一条富民道路，可就是有少数人为了一己私利，与包工头狼狈为奸，偷工减料，使公路不合格，连我看出来了，丰楚公路修得确实有问题。” 杨恒没有吭声，他知道这就是曾铭权把自己找来的真实用意，他瞥了曾铭权一眼，恰好曾铭权也向他看来，目光如炬，两人立刻心照不宣地笑了，曾铭权暗暗竖起大拇指，都说李国龄这个年轻的心腹厉害，今天看来，果然是有点名堂，居然把自己看破了。 他见杨恒已经上路，也不再绕圈了，又叹息一声道：“党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尤其是组织部长这样的高级干部就更不容易了，可惜啊！晚节不保。” 杨恒错愕，“曾伯伯说的是韩子林？” 曾铭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爸，小杨，吃饭了！”饭堂那边传来了曾建平的喊声。 曾铭权笑着站了起来，“小杨，吃饭了，今天尝一尝你伯母的红烧鲤鱼，可是专门为你烧的。” ．．．．．．．．．． 吃完晚饭，曾建平还要和父母说一些话，杨恒便先告辞了，虽然是市中心，但入冬后的大街上行人稀稀寥寥，夜晚格外清冷，杨恒手揣在口袋里，漫无目标地走着，这些天他在考虑自己生意的事情，还有小倩的病，使他有点忽略了官场中的权力斗争，今天曾铭权的刻意提醒，使他忽然意识到了原来李国龄和王森斗争已经到了真刀真枪的程度，组织部长韩子林，这是李国龄从安县带来的第一大将，这就是王森的反击了，而且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从王林被贬的隐忍到郝德政倒台的无声，王森一直都在忍着，他等的就是这一天，组织部长，他要的就是这个权力。 但让杨恒感慨的不是王森的绝地反击，而是另一个重要人物的出场，不错，就是曾铭权，这个一直在李国龄和王森之间保持着中立的政法委书记，再也不仅仅满足他那三分自留地了，他出手了，是帮李国龄，还是帮王森，都有可能，而自己就是一座关键的桥梁。 杨恒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他当然要帮李国龄，但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李国龄，李国龄必将会接受曾铭权的漫天要价，这就和做生意一样，要想打压下曾铭权的漫天要价，就必须抽掉曾铭权要价的资本。 要抽掉曾铭权要价的资本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杨恒什么都不知道。 ．．．．．．．．． 第二天在国歌声中党校正式开课了，六十名学员来自六个县，坐在一个标准的大教室里，基本上就是每个县各坐一排，旧丰县坐在靠窗的最边上一排，杨恒稍微来晚了一点，他们这排的位子基本上都坐满了，只有风水最差的第一排空着，没有选择了，杨恒只得坐下，他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也就是说还有人没来，杨恒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是检察院的夏阳，他笑了笑，夏阳旁边是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不算很漂亮，但笑容甜美，尤其是身材火爆，胸脯格外高耸，她叫孙洁，是法院的书记员，外号蜜饯二娘，一方面是指她笑容甜蜜，另一方面也暗指人肉包子孙二娘，看样子夏阳在追求她。 忽然，杨恒发现最后一排也只坐着王善庭一人，他用书包占了旁边的位子，似乎是给某人占的位，而方筠丽还没有来，自然就是她了。 不过三个女学员只来了两人，还有一人始终没有露面，杨恒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来的话，应该就是坐在自己旁边。 这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方筠丽走了进来，方筠丽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再加上精心化妆和时髦艳丽的服饰，顿时吸引了全班的人目光，这时许多人都向王善庭瞟去，以为他旁边的位子非方筠丽莫属了，不料方筠丽却走杨恒身旁，轻轻启齿笑道：“杨科长，你旁边没人坐吧！” 杨恒有些愕然，刚才他也看见王善庭一人占了两个位子，还以为是给方筠丽占的，却不料她要和自己坐，愣神只在一瞬间，杨恒立刻笑道：“没有！没有！” 方筠丽细腰一扭，大大方方坐下，立刻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她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他们这一排的一阵轻微的骚动，方筠丽应该坐在王善庭旁边才对，昨晚有人看见他们牵着手回来，现在怎么坐到杨恒的旁边了，杨恒也有些尴尬，他迅速向后看了一眼，只见王善庭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得意的笑容，就仿佛他是给另外一人占位。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咳嗽，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笑容满脸地走上讲台，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忠，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以后你们思想上有问题，我们可以交流，生活上有难处，也尽管来找我，希望我们这两个月相处愉快，成为学习和生活中的朋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有点热切地瞟到了方筠丽身上，他是个三十三岁的老光棍了，格外留意年轻漂亮的女性几乎是他的一种本能。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已经有人在开始考虑自己生活上的难处了。 忽然，掌声停了，教室里刹那间鸦雀无声，人人眼睛都刷地向门口望去，只见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外披一件米色风衣，她美貌秀丽，肌肤雪白，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显出她一种出尘脱俗的清丽，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甚至陈班主任也微微张开肥厚的嘴唇，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见自己迟到了，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真对不起，我是旧丰县的温如玉，来晚了。” 方筠丽似乎认识她，惊喜地向她摆摆手，陈忠反应过来了，他立刻干笑一声道：“没关系！没关系！学习还没开始呢，快请进来坐下。” 温如玉拎着一个包走了进来，她也轻轻向方筠丽笑着摆摆手，这种情况一般是杨恒站起身来，让两个女孩子坐，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和王善庭坐，就在他要站未站之时，方筠丽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笑着把温如玉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你坐这里，我到后面去。” 她自己却来到了目瞪口呆的王善庭面前，冲他嫣然一笑，直接坐了下来。 ．．．．．．．．． 第四十五章 温如玉的警告 一次小小的换位风波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最后一排郁闷得要死去王善庭外，其他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时第一课已经开始了，由马列老师给他们讲国际形势，这倒是有点吸引人，学习班里大都是胸怀万里的年轻男人，是应该了解一下国际形势，所以渐渐地，大家都被吸引住了。 忽然，杨恒感觉自己的胳臂被碰了一下，眼一瞥，只见一张小小的纸条越过了座位中间的三八线，他看了一眼温如玉，只见她正若无其事地整理书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杨恒有些疑惑地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还记得我吗？’ 杨恒又看了一眼温如玉，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可是自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用铅笔写了回复：‘对不起，我真记不得了，提醒一下。’ 小纸条又过来了：‘你忘了吗？去年你在升州夺得全省冠军的时候，我在体育馆采访过你。’ 杨恒忽然想起来了，当时比赛的地方是在升州大学体育馆，比赛刚结束，就有一个旧丰县在升州大学新闻系读书的女生想采访他，原来就是这个温如玉。 他立刻回了张纸条道：‘我想起来了，很高兴能再次遇到你。’ 温如玉是旧丰日报社记者，她走笔如飞，思维也异常活跃，往往是杨恒半天写一句话过去，她刷地又写回来了，而且表现出了她新闻工作者的一种挖根究底的风格。 “王林和郝德政下台都是你干的吧！” 杨恒了微微一怔，他不明白这个温如玉为什么会问这么个敏感而唐突的问题，虽然她最早采访过自己，多少有点交情，但作为一个职业记者，她不应该这样鲁莽，杨恒的笔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但很快又有一个纸条过来了，‘别误会，我并没有恶意，我一直在关注你，只是提醒你要当心县里某个领导人，他不会放过你，我听说他已经对你动手了。’ ‘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杨恒又写回了一张条。 ‘你就别问了，我也是听人说，他报复人会不择手段，你自己要当心。’ 杨恒沉默了，他心里忽然感到很烦很烦。 ．．．．．．．． 自从上午温如玉给杨恒写了警告条后，她便再也没有和杨恒说过一句话，就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杨恒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但他也不好再问，便把这份疑惑压在心中。 下午放学后，杨恒打辆的士赶到了医院，他快步走到小倩的病房前，听见里面传来小倩和林静宜的笑声，他心头一热，推门走了进去。 “妈妈，杨大哥来了！”小倩一眼看见了他，连忙大声喊道。 “不是杨大哥，是杨叔叔。”杨恒笑着纠正她。 “你也没有每天给我买棒棒糖呀！” 小倩调皮地向他眨眨眼。 杨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棒棒糖，放在小倩面前，笑道：“这下我可说话算话了吧！” 小倩欢呼一声，拿着棒棒糖亮晶晶的糖纸左看右看。 “怎么样，是杨大哥还是杨叔叔？” 小倩忸怩地小声叫道：“杨叔叔！” 杨恒哈哈大笑，这时林静宜拎着食盒走了过来，她见杨恒想得细心周到，心中欢喜，连忙道：“好了，吃饭吧！” 她从两只搪瓷食盒里取出几盘菜和稀饭馒头，笑道：“阿杨，今天不好意思了，小倩只能吃稀饭，你也只好将就一下了。” “没关系，我这个人对吃不在意，能吃饱就行！” 说着，杨恒拿起一个馒头，往里面夹一点菜，津津有味地大口吃了起来。 林静宜爱怜地看着杨恒吃饭，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阿杨，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说！什么事？”杨恒嘴里塞着馒头，有点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下大雪，把我妈妈家的屋顶压坏了，这几天雪融化了，发现屋顶漏水，我妈妈想换一换瓦，可是又找不到人，我想起你以前帮我家也换过，你能不能去帮帮忙。” “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本来是周日，但周日姐姐和姐夫都要上班，只能在周六，不知你有没有时间，不行就算了。” “周六下午没课，我中午下课后就赶去。” “那就辛苦你了。” 杨恒笑了笑，把手中的馒头一口塞进嘴里，又伸手拿了一个。 吃完饭，小倩要看动画片，林静宜打开了电视，她见杨恒在外面大厅里抽烟，便慢慢走了上来，“阿杨，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事，出什么事了吗？” “静宜姐，没什么，我只是很烦官场里的权力斗争。” 杨恒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以前总想着进官场打拼，干出一番事业来，可真的进去了，才发现很累很烦，我有时候也在想，还不如去做生意，打拼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可我又担心真到了那一天，依然不是我想的那样。” 林静宜轻轻抚mo着杨恒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小杨，其实做什么都会有烦恼，像我这个小学教师，已经是最简单了，可同样也是充满了各种烦恼，学生不听话，校长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评职称没我的份等等，可烦恼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每天都要生活，只有想开一点，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阿杨，我知道你有雄心抱负，我也相信你能做成一番大事，只要你把各种烦恼当做是成功道路上的挑战，那你就会生出斗志，去迎接这个挑战。” 杨恒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温馨和宁静，只有和师母在一起时，他才是真的无忧无虑，忘记一切烦恼和官场斗争。 ．．．．．．．．． 杨恒在病房里一直呆到九点钟，这才打的回去了。 党校在一条小巷里，出租车开不进去，便停在马路边，杨恒付了钱从出租车里出来，这时已是九点半，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只是在小巷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杨恒没有在意，快步向小巷走去，可他刚走没两步，吉普车的灯光猛地亮了，大灯刷地向他射来，刺亮得睁不开眼，吉普车轰鸣启动，加足马力疯狂地向他撞来．．．．． 刺眼的白光、疯狂的车轮、强劲的冲力，吉普车瞬间便冲到了杨恒的面前，杨恒十年苦练的敏锐反应在生死一线间爆发了，他在汽车撞体的刹那向右滚翻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旁边店面的卷帘门上，卷帘门被撞得哗哗作响，但不等身子稳住，他左脚点地，身子再次向右侧翻，这时他已经在巷口了，但他并没有拔腿狂奔，而是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嘎然停下的汽车，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就来吧！ 车门猛地被推开，跳下来两条大汉，皆穿着短袖黑色T恤，身高体壮、面目凶恶，手里拎着明晃晃的砍刀，这时从巷子里也走出两条黑影，同样地拎着刀，同样的打扮，同样的充满了杀气，四名大汉从四面围拢，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我这里有一万块钱，求你们放过我。” 杨恒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叠钞票，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扔去，只在对方一愣之际，他发动了，没有半点犹豫，闪电般一脚向对方踢去，这一脚又狠又准，正踢在对方的肚子上，对方一声闷叫，长刀落地，弓腰抱住肚子，随即铁拳也到了，‘咔嚓！’一声鼻梁骨碎裂，大汉惨叫着倒在地上。 旁边三个人没想到杨恒突然发动，先是一怔，随即挥舞着家伙，狂叫着向他扑来，杨恒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雪亮锋利的长刀。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人向当先一人砸去，在那个人一闪身之际，杨恒身子一旋，右脚闪电般飞出，精准地踢在对的手腕上，‘啪！’地一声，对方手中的刀被踢飞了，他的身子并没有停顿，左脚连环踢出，这一脚踢中了对方的下巴，对方‘嗷！’地大叫一声，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上。 这时另一人也冲上来了，挥刀向他砍来，他一闪身让过了刀，抓住对方的手腕，一个柔道的大布包将他从肩头横摔出去。 最后一人冲到面前却犹豫了一下，被杨恒一个撩阴腿，准确地后踢在裆部上，他惨叫了一声，扔下刀，两手捂着下身并脚乱跳。 杨恒这一连串的搏击只在兔起鹘落间，局势便已经明了，四个人全部被他打倒，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杨恒拾起地上的钱，冷冷地瞥了一眼汽车，转身便迅速离去。 ．．．．．．． 第四十五章 王森的报复 回到宿舍，杨恒重重地躺在床上，刚才发生的一幕使他仿佛还在梦中一样，过了片刻，他慢慢平静下来了，这时旁边王善庭的铺位上传来一声轻声的冷哼，杨恒没有理会他，他知道这声冷哼是上午换座位事件的延续,他懒得和这种只会争风吃醋的蠢人计较。 他的脑海沉静下来，开始考虑今晚的伏击，这就是王森的报复吗？如果真的是话，也未免有点轻描淡写了，四个拿刀的人被他两下就干翻了，难道王森会想不到这个结局？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曾是全省散打冠军吗？答案是否定的，以王森的老谋深算，他不会忘记这一点，他杨恒不是马厂长，王森应该知道用消灭肉体的办法很难奏效，至少凶手也该把钢珠枪，但他们没有，那他王森为什么明知难以成功还要这样做？这是为什么？ 杨恒隐隐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个预演，或者是王森麻痹自己的一种策略，他很可能还有安排，相通这一点，杨恒心里反而踏实下来，至少他知道王森不敢真的从肉体上消灭他。 不过他现在也发现了王森的弱点，那就是过分自信了，还没有夺到组织部长的职位呢！他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对自己下手了，他太自信了，以为组织部长自己必到手无疑，杨恒不由冷笑一声，太自信的人往往笑不到最后。 杨恒从床上又翻身坐起，快步向外面走去。 “小杨，要熄灯了，你去哪里？”蚊帐里曾建平在问他。 “去大号！” ．．．．．．．． 在校门还有十分钟关闭时，杨恒在学校外的小店里拨通了李国龄家的电话，电话直接就是李国龄接的，“是谁？”听得出他的声音很疲惫。 “李书记，是我，杨恒。” “哦！是小杨，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事情吗？” “李书记，昨晚曾铭权请我到他家里，说了一席话。” “他说了什么？” “关于组织部长韩子林的事情，我想明天回来向你具体汇报。” 沉默了片刻，李国龄道：“不！明天我来市里。” ．．．．．．．． 第二天下午刚上课，传达室徐大爷跑来找到杨恒，说门口有人找，杨恒留给一个心眼，他没有着急出去，而是躲在一个隐蔽处向大门外看了一会儿，大门口有一人在来回踱步，不时焦急地向校园内张望，杨恒认出来了，是李国龄的司机马健。 “杨科长！”马健忽然看见了杨恒，向他招了招手。 “李书记在哪里？” “他在东淮宾馆等你，快跟我走。” 汽车发动了，带着杨恒疾速向西驶去．．．．．． 李国龄是在昨天中午得知韩子林东窗事发，有人向市纪委检举韩子林在修建丰西公路中为人谋利，收受贿赂十二万，同时被检举的还有交通局副局长刘耕，证据确凿，包括行贿人的口述和录音以及两人在银行里的存款记录。 不用说李国龄也能猜到是王森下手了，除了王森之外，没有人能做得这么周详，这一步棋可谓手段毒辣，直杀李国龄的要害，人事大权旁落，也就意味着他与王森的权力斗争彻底失败了。 不！他不能失败。可他又怎么挽回？ 李国龄问过韩子林是否真的受贿，从韩子林闪烁的目光，含糊的回答，他便知道情况是真的，问题严重了，李国龄既愤怒又无奈，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次危机？就在他彷徨不安时，杨恒却忽然打来电话，曾铭权谈起了此事，这个意外使李国龄忽然意识到，这件事里面还隐藏着一线转机，这线转机就是曾铭权。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进来！”李国龄知道这是杨恒到了。 “李书记!”杨恒走了进来。 “噢！你来了，把门关上吧！” 李国龄笑着摆摆手请杨恒坐下，“我今天正好来市里汇报工作，顺便看看你，怎么样，有困难吗？” 李国龄尽量表现出语气的平静，他不想在这个下属面前失态， “李书记，昨晚有人对我下手了。” 杨恒沉默了片刻，还是向李国龄说出了昨晚的情况，李国龄一怔，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急忙问道：“你快说说，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从李国龄错愕的表情，杨恒忽然意识到，那个美女温记者对自己的提醒并不是李国龄的安排，她是从另一条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杨恒心中有一丝疑惑，这个温如玉到底是什么后台，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王森的安排？尽管心中疑惑，但李国龄的问题却不能不回答，杨恒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一下，最后道：“打翻四人后，本来我想报警，可我发现车中还有两人，我担心他们手中有枪，所以赶紧离开了。” 李国龄没有立刻答复，他眉头紧锁地望着天花板，其实他应该想到的，电子厂马厂长之死就已经提醒他，王森会用黑社会手段来除掉眼中钉，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杨恒的特殊背景让他李国龄担不起这个风险， 他沉思良久，方徐徐道：“小杨，发生这件事是我没有安排好，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不！”杨恒连忙解释道：“李书记，我说这件事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那个人对自己太自信了，意气用事，必有所失，李书记，这其实是一次反击的机会。” 李国龄笑了，他想不到自己最得力的心腹，竟会是一个小小的计委科长，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李国龄上前把门反锁了，这才回来压低声音问道：“曾铭权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得很含蓄，说韩子林牵涉到丰西的公路的受贿，而且他是通过儿子曾建平请我去他老宅吃饭，从这件事上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想借我口向你传话。” “别的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了，不过．．．．．．” 杨恒说到这里，戏剧性地收住了口，等待李国龄跟上他的思路，“不过什么？”李国龄眉头一皱，“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尽管说。” “不过我建议李书记暂时不要去找曾铭权。” “为什么？” “因为李书记现在去找曾铭权是他拿到了主动，必然会漫天要价，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我相信曾铭权会主动来找李书记，而那时就是李书记掌握了主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曾铭权手中必然有化解这次危机的办法。” “可如果他不肯来找我呢？” “不！他一定会来。”杨恒淡淡一笑。 “那个人如此自信，他会给曾书记什么好处吗？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而且我相信曾书记也明白灭蜀必伐吴的道理。” 李国龄背着手走了几步，他忽然点点头笑道：“小杨，你年轻，头脑反应很快，但做事风格沉稳、老辣，又不像个年轻人，等这件事平息以后，你也该从党校学习结束了，那时我再好好地重用你。” 第四十六章 韩方的后路 李国龄一早便去市里了，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带上秘书韩方，这让韩方既感到轻松，可又有点愤恨，轻松是李国龄不在，自己可以终于轻闲一天，但话又说回来，他宁愿忙碌一点，比如也去市委党校读读书之类，想到这件事韩方心中就生出一丝不满，选十个县里的青年骨干去进修，难道自己不是骨干吗？他早就向李国龄提出这个要求，可李国龄却说，要把机会让给别的同志，好像是大公无私，可韩方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真大公无私的话就轮不到杨恒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才当干部没几天，要资历没资历，要学历没学历，这就成为青年骨干去市里进修，这不是李国龄私心作祟又是什么？ 想到温如玉也去了市委党校，韩方的心里就像猫爪一样难受，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偏偏被李国龄否决了，他难道一点都不体谅下属的难处吗？ 如果党校学习之事还只是让韩方不满地话，那李国龄不带他去市里，那就让韩方愤恨了，韩方非常清楚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大伯韩子林东窗事发了，昨天深夜大伯还来宿舍找自己，求自己帮他探一探李书记的口风，本来他一早想说这件事，可是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李国龄便到市里去了，而且不带自己，韩方立刻便猜到李国龄的心思，就因为自己是韩子林侄儿的缘故。 “哼！‘患难见人心’，这句话当真说得不错。” 韩方坐在办公室里发癔症，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出去，电话不接，别人来敲门也不睬，最后韩方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上前开了门，一下子愣住了，“王、王县长，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笑眯眯地县长王森。 “小韩了，怎么不开门，是睡着了吗？” “没、没有！我是看书入迷了。” “哦！看书，年轻人求上进，很好嘛！” 王森背着手走进了李国龄的办公室，站在里间门口向里面瞥了一眼，目光热切地扫过书记的位子，“怎么，李书记不在吗？” “李书记、李书记．．．．．” 韩方忽然想起李书记临出门时没有交代自己，这让自己怎么回答，最后只得嗫嚅地答道：“李书记一早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森看了看他，忽然意味深长道：“小韩，你是安县人吧！” 韩方不明白王县长为什么这样问，只得含含糊糊道：“是的。” “那是不是打算以后回安县工作？” 王森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但笑容的背后却透出一丝威逼之意，汗水从韩方的额头流下，“王县长，我、我听组织安排。” “小韩，你很会说话嘛！” 王森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秘书小方去党校学习去了，等她回来后，就不再担任我的秘书了，我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秘书，像你这样高学历的笔杆子咱们县可不多，说不定我还会问李书记把你要去呢，哈！哈！” 王森点到即止，转身便走了，他不急，他要放长线钓大鱼，韩方一阵眩晕，一股热血冲上他的脑门，他竟不假思索地道：“王县长，那个杨恒有不一般的背景。” “你说什么？”王森霍地转身，紧紧盯着韩方的眼睛。 韩方一阵心虚，可话已出口，他不敢不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声道：“王县长去调查一下杨恒的亲生父母。” 王森看了他半天，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他转身走了，韩方关上门，腿一阵发软，竟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 王森的脚步越走越快，一进办公室，他就急不可耐地拿起电话，拨通了马俊友，“俊友，是我王森。” “王县长，您请指示！” “你立刻停止对杨恒的行动，知道吗？要快，立刻停止！” ‘咔！’电话挂了，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可等了半天，对方是忙音，没有人接。 王森一下子把电话挂掉了，心中十分烦闷，他取出一根烟，走到窗前猛抽了一口，目光焦虑地望着远方，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李国龄为什么会对杨恒那么感兴趣，他一直以为是王林的那件事，可韩方的一句话却惊醒了梦中人，原来还有更深的原因，杨恒的亲生父母，他不是知青孤儿吗？他的亲生父母是谁，难道是．．．．．． 王森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汗水顿时湿透了他的背心。 ．．．．．．．．． 杨恒从宾馆赶回来时，党校已经中午放学了，下午的马列课因为老师生病，改成了自习，很多学员都趁机出去逛街看电影了，党校本来管得比较严格，但因为临近春节的缘故，党校对学员们也睁一眼闭一眼，毕竟大部分人都有家室，要学习也要生活。 杨恒想去找温如玉谈一谈，他想了解温如玉到底是怎么知道王森对自己动手，正好自己上午缺了两节课，找她去借借笔记，杨恒先回教室拿书包，几个在教室自习的同学告诉他，他的书包已经被曾建平带回宿舍了，他又转身向宿舍赶去。 宿舍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去逛街了，只有泥池县的几个学员在打牌，房间里隐隐传出他们的喧闹声，杨恒回到宿舍，敲了敲门，房间里似乎没有人，他取出钥匙开门进去，房间里很安静，王善庭也不在，曾建平在他桌上留了个条，他下午回家了。 杨恒不由瞥了王善庭的床一眼，床上收拾得很整齐，好像也出去了。 他拿了书包刚要走，他忽然自己床上的蚊帐被拉得严严实实，自己早上可是把它挽好的，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床里似乎有人，杨恒的心中生出一丝警惕，他向后退了一步，厉声喝道：“是谁?” 蚊帐里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杨科长，帮帮我好吗？我被王善庭刺伤了，流了好多血。” 是方筠丽的声音，不是凶徒，她怎么在自己的床上？还受伤了，杨恒迟疑一下，刚要上前，就在这时，他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喊，“小杨，别去！” 温如玉出现在杨恒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小杨，千万别上去。” 心念一转，杨恒忽然明白了，他大惊之下转身退出房门，‘砰！’地将门关上了，他可以想象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请，或许浑身赤裸的方筠丽会一把抱住自己，然后大喊救命！ 一切都在自己床上发生，他能解释什么，阴谋吗？谁会相信，方筠丽来找王善庭很寻常，可她怎么会倒在他杨恒的床上，这还用问吗？强奸县长秘书未遂，就算不坐牢，他杨恒也会从此身败名裂，王林怎么下去的，王森又悉数奉还给他，这才是王森真正对付自己的毒辣手段，一时间，杨恒额头上冷汗淋漓。 还好，方筠丽没有叫喊，或许是她也听到了温如玉的声音，杨恒感激地看了一眼温如玉，发现她正蹲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刚才自己后退时太急，踩了她一脚。。 他连忙伸手去扶她，“你不要紧吧！” 温如玉摆摆手，扶着墙站了起来，小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杨恒扶着温如玉，一瘸一拐地离开，走到楼梯口时，他宿舍的门忽然开了，方筠丽从房间里走出来，衣服已经穿好了，头发还披散着，她狠狠地瞪了杨恒和温如玉一眼，扭腰从走廊另一边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离开了，杨恒倒不想走了，他对温如玉道：“先回我的宿舍吧！歇一歇再走。” 温如玉的脚在此时已经好了一点，她点点头，又跟杨恒返回宿舍。 杨恒的床上一片狼藉，帐子也被扯下来了，被子散乱，被窝里还有余温，枕头旁边还丢了一个被扯断了胸罩，温如玉脸一红，趁杨恒收拾帐子转身的空挡，将胸罩捏成一小团，塞进自己口袋里。 “小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温记者，你稍等一下！” 杨恒连忙站起身笑道：“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一问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你，对吧！” 杨恒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想知道温如玉到底是怎么知道王森会对付自己？如果不是李国龄，那又会是谁？ 温如玉低头浅浅一笑，“这件事你就别问了，反正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 第四十七章 去师母的娘家干活 （上） 方筠丽事件就像一枚没有引爆的巨型炸弹，它无声无息地发生，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除了杨恒、方筠丽和温如玉三人外，再没有第四人知道，第二天见到方筠丽，她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笑嘻嘻地和杨恒打招呼，开开他和温如玉的玩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不过有一点却变了，方筠丽第二天便换了位子，和泥池县一个女干部坐在一起，再没有理会王衙内。 这个微妙的变化让许多人都迷惑不解，悄悄议论，很多人都猜测这可能和王森有关，方筠丽是王县长的秘书，她和王县长的侄子关系太近，王森焉能高兴？只有杨恒心知肚明，这是因为王善庭的利用价值结束了。 随后两天，温如玉因报社临时有事回县里去了，王善庭和他们关系处不好，也换了一个宿舍，检察院的夏阳和他们住在一起，党校的学习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大家都慢慢平静了下来，很快，第一个周末来临了。 中午放学后，杨恒便来到了解放二小，今天是小倩出院的日子，下午他还要去林静宜母亲家修房子。 杨恒赶到学校时，林静宜在学校门口已经等他好一会儿了，见他来了，林静宜连忙迎上来笑道：“阿杨，今天又要让你当苦力了。” “没事！” 杨恒跨上自行车，一脚蹬了起来，“静宜姐，上车吧！” 林静宜侧身坐在车后，轻轻扶住他的腰，“阿杨，这两天学习很忙吗？” “还行，这两天在学会计原理，觉得挺实用的，晚上没事在图书馆看书,静宜姐，我很喜欢这种生活。” “是啊！你一直就没有好好读过书，以前我教过你几天语文，我就发现你挺好学的，就是没有机会。” “静宜姐，你以前读哪个大学？我还不知道呢！” “我不是读大学，是大专，西楚高等师专，我可是学校的校花，一进学校，那些高年级的师兄都跑来献殷勤，哼！我才不睬他们。” “师傅也是他们之一吗？” “是，他是追得最狠的一个，变着花样追了我两年，其实当时我挺喜欢另一个男孩子，你师傅是体育班的，把那个男孩子狠揍一顿，我觉得你师傅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就答应和他谈了，没多久毕业了，我妈妈不让我跟他去县里，可我很犟，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跟你师傅到旧丰县去了。” “静宜姐，你现在后悔吗？” “有什么后悔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阿杨，你说不对吗？” “是缘分，如果没有师母，我现在还是植物人呢！” “是静宜姐，不准你再叫我师母。” 杨恒吐了一下舌头，加快了速度，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医院，林静宜去病房收拾小倩的东西，杨恒则跑去办出院手续，他交了八千元定金，最后用掉了三千二百元，退给他四千八百元，这这主要是没有做心脏手术的缘故。 办完手续，林静宜带着小倩已经在大厅里等他了，由于东西太多，又带着小倩，一辆自行车远远不够，杨恒索性租了一辆面包车，把东西先送回家里，三人又乘车前往林静宜的母亲家。 ．．．．．．．．．． 林静宜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就是她现在工作的解放路二小的退休老师，父亲是一个退休的中学老师，已经在十年前去世了，林静宜的母亲没有房子，一家人就住在父亲学校分的三间平房里，已经住了二十几年，现在林静宜的姐姐林彩虹也和母亲住在一起，一方面是照顾母亲，但另一方面她可以把自己家的小工房租出去，收一点租金补贴家用． 入冬后西楚市下了几场二十年未遇的暴雪，许多老房子都不同程度被雪压坏，林静宜的母亲家也不例外，正好前几天下了雨，客厅漏雨了，用脸盆接了一晚上的雨水，一大早林母就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星期天找几个人帮自己修一下，林静宜哪里认识什么人，当然只能找杨恒来干活了． 杨恒以前随师父来过好几次，和他们一家人都认识，大家还算比较熟悉，因此丝毫没有怀疑到林静宜和杨恒的关系，再加上林家是书香门第，社会面很窄，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帮忙，杨恒长得高大魁梧，手脚麻利能干，全家人对他的到来都十分欢迎。 林彩虹大家都见过了，她生的也是个女儿，叫李若月，比小倩大两岁，小学二年级，两个表姐妹关系十分要好，她巴不得小倩过来和她玩。 林彩虹性格泼辣而外向，但她的丈夫却十分老实胆小，被妻子管得服服帖帖，林彩虹的丈夫姓李，叫李博文，中专毕业，是一家国营厂的会计，做了十几年会计，也不懂钻营拍马，他从前带的徒弟都做了他的科长，他现在还是个大头兵，厂里效益不好，不死不活，一个月就八十块钱死工资，也没有什么奖金福利，只有过年时发二十斤米和五斤鸡蛋，整天就被老婆骂没出息。 李博文话不多，但心地很善良，他见秦小倩生病住院，便向老婆提出给林静宜送五百块钱去，却被林彩虹大骂一通：“人家自己都没开口，你急什么急，嫌钱多烧得慌吗？” 虽然李博文没用，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住的屋子漏雨，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他实在无能，只能给杨恒打打下手，递递瓦什么的，杨恒身手矫健，在体校时就常常被老师们抓壮丁去干活，翻瓦修房是常有的事，他也很有点经验了，林家的房子前几年房管局维修过一次，但修得不彻底，留下客厅的一角没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修得完满才是不正常，杨恒检查了一下，瓦片碎了很多，只要把旧瓦片换掉就可以了，很简单。 尽管在杨恒看来很简单，但对没有能力修房的林家来说却是件大事，全家一起动员，把屋里东西都搬出来，院子里到处都是旧家具，不仅是林家，附近很多老师家都是一样的情况，别的老师找不到人，只好去花钱雇人，这一点让软弱了一辈子的林母十分自豪，她去问周围邻居家借梯子就说：“别去花钱了，等会儿让我家小杨帮你们顺便修一修。” 她似乎忘了，这个小杨可不是他们家的，只是已经死去了快两年的女婿的徒弟，其实和他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修了一个多小时，准备的瓦片却不够了，李博文连忙出去买瓦片，院子里静悄悄的，林彩虹是售货员，别人休息她最忙，她去上班了，林母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个表姐妹和一大群女孩子在外面跳皮筋，林静宜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笑道：“阿杨，下来喝点水。” “好的。”杨恒也不用梯子，从房顶上轻轻一跃而下，将林静宜吓了一跳，“当心摔伤！” “放心吧！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好久没练了，我正好拉拉筋骨。” “你这家伙，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晚上还让人家睡觉吗？” 杨恒嘿嘿一笑，他接过杯子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大姐上班去了，刚才胡老师找我妈妈练功，她也出去了，家里没人。” “既然家里没人，那我们．．．．．”话到手到，杨恒搂住了她的腰，向她的嘴唇上吻去。 “不行！这里是院子，外面人来人往，被看见了怎么办？”林静宜急忙推开他。 “那我们到房间里去。” “房间更不行，你会那个的，等会儿姐夫就回来了，或者被小倩她们看到，可不得了。” “那我们在屋后面去，我只亲一下，保证只亲一下。” 他硬拉着林静宜向房子背后走去，林静宜没有办法，只得半推半就地跟他去了，屋后是一排杨树，树荫浓密，有院墙包围，林静宜象初恋的少女一样，靠在墙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们忘情地亲吻着，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 第四十八章 去师母娘家干活（下） 是李博文的咳嗽声，两人吓得赶紧分开，林静宜低声埋怨他道：“都怪你，这下我们怎么出去？” “没关系！” 杨恒看了看房顶，他忽然像只猿猴一样爬上大树，轻轻一纵便跳上了房顶，林静宜见他有办法，这才赶紧出去了。 但杨恒跳上房顶才呆住了，李博文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房子，正在那里整理瓦片呢，他脸一红，讪讪道：“大姐夫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博文温和地笑道：“我来了一会儿，小杨，你的武艺很高啊！” “让大姐夫笑话了，来！让我来吧！” 杨恒上前接过瓦片，动作麻利地铺了起来，李博文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他忽然道：“小杨，这件事可千万别让静宜她妈妈知道了。” 杨恒见他已经知道了，也不再否认，便问道：“为什么？” “她对当年静宜去县里工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好不容易女儿才回到身边，而你还在县里，她老人家是无论如何不会再答应了，再说你们年纪相差六岁，又是她女婿的徒弟，她就更不会答应了，上次彩虹想把他们经理介绍给静宜，就因为小静宜四岁，结果被妈妈大骂一顿。” 杨恒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因为他比静宜姐小六岁，她还是自己师母，就注定了周围许多人都不会接受他们的恋情，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姐呢，你会告诉她吗？” 李博文苦笑一声道：“她若知道了，那等于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小杨，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 房子很快就修好了，杨恒没有什么事，又去四周邻居家帮他们修理屋顶，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结束，林静宜已经做好了晚饭，林母和林彩虹也回来了，两个表姐妹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 林静宜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将盆中的一块毛巾拧干了，递给杨恒笑道：“今天辛苦了，洗一把脸，准备坐下吃饭吧！” “谢谢静宜姐。” 杨恒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只觉得精神抖擞，他向两边看了看，笑着问道：“大姐夫呢？” “他啊！已经累瘫下了，现在还没睡醒呢！”林彩虹端着饭锅走过来，满脸鄙夷地说道：“他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可才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就累得话都说不出来，真是没用。” “大姐！”林静宜加重语气地提醒她一声，要她给姐夫留点面子。 林彩虹是骂惯老公的人，她才不在乎呢，她哼了一声又道：“他若能干一点就去兼职，那个破厂子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他还要为它卖命，动不动就加班，你说有加班费也值啊！可一分钱也没有，连他们科长都看不惯他了，背后告诉厂长说他是假积极，唉！真没看见这么蠢的人。” “大姐，我倒觉得这是敬业。”杨恒忍不住插口道。 “敬业？敬业也要看看得到了什么回报，光有付出没有得到，我就是认为他蠢。”林彩虹想着丈夫的无能，不由气鼓鼓对女儿道：“去把你那没用的爸爸叫起来吃饭。” “好了！好了！彩虹你就安静点吧，小杨今天帮了咱们家大忙，总得让人家好好吃顿饭吧！”在一旁打坐的林母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是有点嫌女儿太吵了，这两年气功流行，林母也不例外地被迷住了，她练的是辟谷术，今天有大师来讲课发功，她跑去听了，现在正在吸收消化大师的功力呢！ 这时李文博从房间里走出来坐下，林彩虹不吭声了，把一碗饭扔给了他，林静宜给杨恒拿张椅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两个小女孩也围拢上来，一家人开始吃饭。 “小杨，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林彩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眯眯地问他道。 “我知道！”不等杨恒回答，秦小倩便举起手抢答道：“杨叔叔在县大楼里坐办公室，还是大官。” 杨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大姐，我在县计委工作，这段时间在党校学习。” “小倩，你怎么叫杨叔叔，应该叫杨大哥吧！”旁边的林母觉得有些奇怪。 “妈，是我叫她改口的，她应该叫小杨叔叔。”林静宜插口道。 “为什么？” “妈，没有为什么。”林静宜平静地答道，她已经想通了，她不想委屈杨恒。 林彩虹忽然踢了母亲一下，在她耳边小声道：“妈，静宜是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事情了。” “哦！”林母恍然大悟，连忙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应该叫叔叔，小杨好歹也是县里的干部了，小杨，是不是啊！” “伯母，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杨恒笑了笑，却感激地看了林彩虹一眼，想不到她居然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次。 其实林彩虹这样帮杨恒也是有缘故的，她下午时顺便去一趟医院，她想知道小倩这趟住院到底花了多少钱？如果少的话她就可以不用出份子钱了，但问到的结果却吓了她一大跳，没有做手术，仅仅住院六天就花了三千二，平均一天五百，而且是住最昂贵的病房，特别护理，还交了八千块的押金。 林彩虹当然知道妹妹的底细，只有五千块钱存款，一个月工资一百多，还要养孩子，平时省吃俭用，怎么可能舍得花五百块钱住一天院，再说她也没有八千块钱，不用说，这一定是小杨替她付的， ‘八千块！’林彩虹的眼睛都快放出光来，看不出啊！这个杨恒居然还是个大款，而且肯为妹妹出八千块钱，林彩虹不由有些疑惑他与妹妹静宜的关系，她才不相信什么师母徒弟，她死去的妹夫不过是杨恒的教练罢了，哪里够八千块钱的交情，难道他们．．．．．． 林彩虹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长年的售货员生涯使她有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妹妹刚才给杨恒递毛巾时的那种柔情关怀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得到，她便隐隐猜到了一二，恐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她心里也很感激杨恒，要不然妹妹就得问自己借钱了，当然，林彩虹还有另一个打算。 “小杨，你在党校学习，平时和县里怎么联系呢？”林彩虹不露声色地问道。 “我的工作都交代了，也没有什么联系，如果县里有急事，一般会打电话来学校留言，我再打电话回去。” “那可不方便，小杨，有没有想过买一部BP机？” 林彩虹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BP机’，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他还在发愁无法和小童联系呢，有了BP机，他就随时可以知道小童的近况，而且静宜姐找他也方便了。 林彩虹何等精明，她立刻看出来杨恒有意，“小杨，如果你要买的话，我有个小姐妹在卖，可以给你优惠。” 其实就是林彩虹自己在卖，百货大楼卖不出去，便鼓励员工去卖，卖一台可以提成五十元，林彩虹非常积极，她现在逮到熟人就问，可惜BP机太贵，一台一千多，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她至今一台也没有卖出去，杨恒既然能出八千块钱看病，他应该也买得起，她满含期盼地望着杨恒。 “彩虹——” 李博文拉长声音打断了林彩虹的话，他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杨恒去百货大楼买可以打八折，可在自己妻子手上买，却要花原价，所谓的打折优惠不过是她涨价后再打折，他不愿意妻子对自己亲戚朋友也做这种事，而且还是她妹妹的朋友。 “你闭嘴！” 林彩虹瞪了丈夫一眼，下面又狠狠踢了他一脚，李博文立刻不敢吭声了，林静宜心里明白了，她眉头一蹙对林彩虹道：“大姐，小杨参加工作没多久，他哪有那个能力，要不，等以后吧！” “不！静宜姐，我确实需要BP机，在商场买也是买，在大姐这里买也是买，为什么不照顾大姐呢？” 杨恒又笑着问林彩虹道：“大姐，如果我买两台，要多少钱？” 林彩虹大喜，她生怕杨恒反悔，连忙道：“一千两百块一台，如果买两台以上，可以打九折，或者预充值一百元。” “那好，我就买两台，给我充值。” 杨恒立刻点出两千四百元，递给了她，“那就辛苦大姐了，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林彩虹见他随手从口袋里一掏就是厚厚一叠大票，不由眼睛都看直了，半晌，她忽然醒悟道：“明天，明天你找我，我当场给你办好！” ．．．．．．．．． 第四十九章 如愿以偿 吃完晚饭，杨恒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便起身对林母笑道：“伯母，学校八点要点名，我就回去了。” 一直在思索功法的林母忽然惊觉，她十分内疚地道：“小杨，让你忙了一天，也没好好招待你，唉！真是对不起啊！” “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在西楚市没有亲人，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 “那好，我以后就不客气了，”林母高兴得嘴抖合不拢，连忙对林静宜道：“小静，你替我去送送小杨吧！” 林静宜答应一声，披上一件外套，把杨恒送了出来。 “阿杨，真的很抱歉，大姐的事让你为难了。” “静宜姐，你也知道我在做生意，BP机是很有必要的，我确实需要，再说，有了BP机，以后你找我也方便。” “可是大姐在占你的便宜，我心里不舒服。” “没什么。”杨恒握住了林静宜的手，微微笑道：“她是你大姐啊！怎么说也是自己人，我心里有数呢！” “你呀！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林静宜无奈摇了摇头，却找不到话说他，两人慢慢走到巷口，林静宜低声问道：“阿杨，你真的要回学校吗？” “哪有的事，今天是周末，学校才不管我们。” 杨恒笑着搂过林静宜的腰，“我问你呢！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嗯！”林静宜轻声答应了，“我去安排一下，小倩也正好不想回家，要和表姐睡，不过咱们不能同时离去，他们会怀疑的，这样吧！八点钟，咱们在新华电影院门口见面。” “好！不见不散。” “阿杨，不见不散！”林静宜嫣然一笑，给杨恒递了个秋波，转身回去了。 ．．．．．．．．． 新华电影院位于市中心的黄淮中路上，这一带是西楚市的商业中心，十分繁华，今天是周末，晚上新华电影院也格外地热闹，门口人潮如海，到处是一对对来看电影的情侣，也有全家人出来逛街，今天电影院八点二十分将放映一部美国老片子《爱情故事》，虽然片子比较老了，但放得很是时候，连续两场都满座了，杨恒花高价从一个票贩子手中搞到了两张二楼的包厢票。 杨恒站在一个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已经八点十分了，这时一辆公共汽车靠站了，杨恒忽然看见林静宜从车上下来，“静宜姐，我在这里？” 杨恒挥了挥手，林静宜看见了他，笑着快步走来，“等了半天车，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一会儿，已经买到两张票了，还有十分钟开始。” 林静宜亲热地挽住杨恒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问道：“是什么电影？” “爱情故事，你看过没有？” “看过，但我很喜欢那种纯净透彻，尤其喜欢那首歌。” “我也是，现代灰姑娘。” 他们走进电影院，买了两瓶饮料和一盒爆米花，杨恒带她上了二楼，笑着解释道：“一楼的票买不到，只好买二楼了。” 上了二楼，林静宜却一下子愣住了，二楼不是传统的那种一排排木椅子，而是一只只半圆形的沙发，两个人一座，光线很暗，看不清沙发上的人，林静宜忽然明白过来了，她手一翻，指甲悄悄掐进了杨恒的肉里，这个没安好心的家伙。 “先生，你坐哪一排，我帮你找位子。”一名女引导员上前小声问道。 “你帮我看看，我是4C座。” “先生请跟我来！” 引导员带他们来到一个靠边的座位前，“先生，这是你们的位子，你们请坐！”说完，她快步走开了。 林静宜的脸滚烫，羞涩地说道：“阿杨，我们换个位子吧！”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电影。 杨恒搂着她的腰，连哄带抱地把她拉坐下来，“静宜姐，这样看电影才舒服。” “胡说！这样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我先警告你，不准乱摸人家。” “没有，我很老实的。” “你才不老实呢！一肚子坏心眼。” 嘴上虽然不肯，但杨恒搂住她的腰时，她却慢慢依偎在了他的怀中，电影开始了，荧幕上出现了主角奥利弗和珍妮的初相遇：“嗨！我是珍妮，图书管理员。” 在优美的音乐声中，林静宜被情节吸引住了，专注地盯着荧幕，荧幕上开始奥利弗去珍妮家面包房的情形， 杨恒却有点心猿意马，他轻轻嗅着林静宜的发香，手却悄悄向前移动，完全将林静宜拥抱在自己怀中，林静宜忽然抬头望着他，黑暗中，她眼波朦胧，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恒低头吻住她的红唇，林宜静忘情地回吻着，她的眼睛闭上了，杨恒的手开始悄悄上移，摸到了她的胸脯，林静宜却一把按住了它，低声道：“阿杨，别！这里是电影院，我不习惯。” “咱们回去吧！好吗？” “嗯！” 杨恒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电影院，他拦了部的士，一路回到了学校，林静宜一声不语，只是紧紧地依靠在杨恒的身上。 他们回到家，关上了房门，连灯也没有开，杨恒便一把抱住了她，尽情地亲吻着她，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四处游动，爱抚她，揉搓她，林静宜满脸潮红，低低地呻吟着，杨恒捉住她的手，引向他那至为荣耀的男人的擎天之柱，林静宜浑身触电般抖了一下，手慌忙躲开，杨恒却固执地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地按在上面。 “不要！”她小声地乞求着。 “要！我是你的男人，你握住它。”杨恒霸道地命令。 手颤抖了几下，林静宜终于握住了它，杨恒的胸膛要爆炸了，他一把抄起她的腿弯，走进卧室里，口中依然在贪婪地吮吸着她胸前的红樱桃，仿佛是一个饥饿的婴儿，林静宜已经完全迷失了，蓄积了近两年的情欲终于冲溃了理智的堤坝，她渴望，她无比强烈的渴望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杨恒褪去了她的全部衣服，他的眼前忽然一阵炫目，林静宜那雪白无暇的玉体，那仿佛处女一般充满弹性的皮肤，丰满而不失苗条，却又充满了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他轻轻抚mo她的玉臀，抚mo她修长细嫩的腿，他陶醉了。 “阿杨，盖上被子，把灯关了。”林静宜颤声道。 杨恒关了灯，又盖上棉被，被子里他紧紧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 “静宜，我要进去了。”他分开她的腿，轻轻捧起她的玉臀。 林静宜又是渴望，又是害怕，“阿杨，慢一点，轻一点。” 杨恒腰猛地一挺，大喊道：“静宜，你是我的女人了！” 林静宜忽然‘啊！’地叫了起来，一股爆胀的痛楚几乎撕裂了她的身体，倏地痛楚消失了，爆胀感钻入她的身体深处，她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快感，这种快感刺激得她魂都要飞了。 林静宜用牙齿死命地咬住枕巾，压低自己无法克制的尖叫，杨恒开始动了，他每动一下，林静宜就觉得自己从地狱飞上了天堂，又从天堂掉下地狱，极度的快感使她的每一个神经元都爆炸了，最后她浑身颤抖一下，竟晕了过去。 杨恒吓坏了，他连忙停住动作，不安地望着师母，林静宜慢慢地苏醒了，她忽然紧紧抱住杨恒，哭了起来：“阿杨，你不要离开我。” 杨恒也抱住林静宜，郑重地点点头，“静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他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待她的眼睛里渐渐露出满足的笑意时，杨恒慢慢地准备拔了出来，他害怕她受不了，林静宜却一下子搂住他脖子，不依地撒娇道：“不要，人家不准你出来，你再继续。” 杨恒精神大振，“好！那我再来。” 杨恒又继续开始了，这一次林静宜找到了默契，开始配合他了，他们就仿佛携手走在一望无垠地田野，清风、鸟鸣，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尽情地享受着两情相悦带来的最美妙滋味。 杨恒越动越快，他忽然大喊一声，“静宜，我要出来了！” “你给我吧！全部给我。”林静宜死死地抓着杨恒的肩膀，她浑身都要痉挛了。 突然‘啊’地一声，他们几乎是同时停止了动作，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对方，这一刻，他们不仅血肉相连，他们的心灵也彼此融合了；这一刻，林静宜感觉到自己生命中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 不知过了多久，杨恒终于慢慢从林静宜身体上下来，拧亮了床头灯，林静宜却爬到他身上，将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上，瀑布一般的秀发披散下来，露出一片雪白如玉，如象牙般细腻的脊背，杨恒轻轻抚mo着她光洁的脊背，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幸福，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静宜姐。”他刚一开口，林静宜就用细嫩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口，娇媚地白了他一眼道：“老实交代，你弄过多少女人，这么熟练。” “没有，我是无师自通。”杨恒心中一阵惭愧，他想起了施美凤。 “这下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吧！”林静宜娇笑着刮了他的鼻子一下，“以后记住了，在外面只能叫静宜姐，不准叫静宜。” “那被窝里呢？”杨恒暧mei地笑道。 “随便叫什么都行。”林静宜脸一红，低声道。 “那你叫我老公。” “不！不叫。” “叫不叫？”杨恒轻轻向上一顶。 “你这个坏家伙。”林静宜羞涩地掐了他一下，伏在他耳边，像蚊子般的嘤叫道：“老公！”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杨恒忽然感觉到欲火又燃烧了，他刚要翻身，林静宜吓得连忙将他按住，“不能再来了，我会死的。” 杨恒只得无奈躺下，林静宜见他听话，心中欢喜，便亲了亲他的下巴道：“这才是乖孩子。” “静宜姐！”杨恒喃喃地低喊了两声，他忽然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娇美的女人，欲火开始在眼中汹涌燃烧，林静宜轻轻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阿杨，来吧！今天晚上我要彻彻底底成为你的女人。” 这天晚上，杨恒一次又一次地将林静宜推向了极乐世界，就是这天晚上，林静宜彻底被他征服了。 ．．．．．．．．．． 第五十章 小童收姜 第二天他们一直缠mian到中午才起床，林静宜穿上衣服，简单地收拾一下房间，杨恒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根烟，望着她忙碌地身影，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静宜姐，今天我可能要回趟县里。” “为什么？你明天要上课啊！” 杨恒翻身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我已经请过假了，不是大姐那边买了台BP机吗？我想给小童送去，顺便问问收姜情况，我有点不放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请了三天假，应该是周三晚上到，到时你可别把我当做是小偷了。” 林静宜‘扑哧！’一声笑道：“我拿把菜刀，要是小偷进来，我就砍他！” “嘿嘿！你就当我是个小偷好了，一个不偷财、只偷色的小偷。” “如果小偷是你，让你偷一偷也可以。” 林静宜上前慵懒地搂住他脖子，撅嘴道：“先约法三章，白天只准亲一亲，不准你动坏心思。” “哦！那我就亲亲摸摸。” 杨恒笑着抱住她，两人温存了片刻，林静宜柔声道：“肚子饿了吧！昨天上午我正好包了一点水饺，在冰箱里，我给你下饺子。” “好的！先给我倒杯茶。” 杨恒走到外间，一屁股倒在沙发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早上最好别喝茶，要喝牛奶。” 林静宜冲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又忙着去把炉子捅开，火已经熄了，她找来一张报纸准备点煤球。 “静宜姐，我来！” 杨恒用火柴点燃了报纸，又放了几根细柴，点燃了，这才放进一只蜂窝煤，过了一会儿，炉子下面慢慢地亮红了。 “静宜姐，这里可以装煤气吗？用煤炉子太不方便了。” 林静宜叹了口气道：“这里是教室，不给装的。” “那去买煤气罐，总归不能再点煤炉子了，等我从县里回来后，我把这些事情办好。” “当然，你是我的小男人，这些事你不做谁做？” 林静宜嫣然一笑，取出一把门钥匙给他，“这是给你的，以后我不在就自己开门。” “遵命！” 水饺好了，林静宜给他舀了一碗放在桌上，给他倒了一碟醋，又忙着烧一壶水给他洗脸。 杨恒飞快地吃完水饺，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得走了，前天孟晓军辗转打电话找到他，情况有变，客户提前要生姜了，他必须立刻赶回县里。 “静宜姐，我要走了。” 林静宜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又抬起头，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美丽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低声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静宜姐，办完事我马上就回来。” 杨恒告别了林静宜，他先去百货大楼取了ＢＰ机，BP机已经开通了，西楚大市范围内都能使用，他给孟晓军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的ＢＰ机号码告诉了他，便直接找了一辆摩托车，向旧丰县风驰电掣而去。 ．．．．．．．．． 旧丰县玉龙乡，一条玉龙河横穿全乡，这里远离丰西公路，交通十分不便，和其他乡村一样，玉龙乡也主要以种生姜为副业，自古西楚地区的生姜便以皮薄肉厚汁水足而出名，每年生姜收获季节，从各地来的姜贩子便开始挨家挨户上门收姜，竞争激烈，87年时老姜收购价一度达到九角一斤，但从前年开始，县里下了红头文件，指定由县里的丰泰公司来统一收购，不准卖给外乡人，收姜人锐减，收购价也跌到了七角一斤，而且态度傲慢，只在各乡里开设收购点，不再进村下地收购，让农民自己运到乡里来，刚开始时农民不肯卖，但僵持几个月，再不见收姜人来，大家也无可奈何，只得陆陆续续卖了。 88年卖了个底价，原以为89年价格能上去，不料八月嫩姜一出土，丰泰公司竟只开出了四角一斤的收购价，到了十一月老姜上市时，收购价也只有六角，比去年还低一角，这下大家不干了，死活不肯再卖，丰泰公司却也不急，不卖就不收，双方僵持着，看谁能熬到最后，丰泰公司对付这些散户有招呢！过年前肯定会有人家投降，只要几家投降，其他人家都会撑不住。 果然不出所料，元旦节过后，终于有人家撑不住了，赶着马车，骂骂咧咧地来乡里卖姜，当卖姜人逐渐增多时，丰泰公司突然改了规矩，每周收姜日只有周二和周四，其他时间关门一概不收，去找乡政府，乡政府说只管收粮，不管收姜，卖姜是市场经济，他们也管不了，气得姜农顿足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星期天的傍晚，玉龙乡的落凤村来了一辆解放牌汽车，车上搭着车棚，遮蔽得严严实实，落凤村又是玉龙乡最偏远的村子，只有一条狭窄的乡村小路相通，因为路上结冰的缘故，解放汽车离村子还有两里还进不去了。 副驾车门开了，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的小老板，他穿一身地摊上买来的西装，脚上蹬一双运动鞋，头发梳的油亮，腋下夹一个鼓囊囊的公文包，目光里透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位就是成立还不到十天的汉唐公司的经理小童了。 如果说做国际贸易，和外商谈判，小童没那个本事，可论心思机巧，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他却是行家里手，杨恒去市里学习去了，把收姜的重担交给了他，小童经过一番打听，得知旧丰县的收姜生意都被丰泰公司垄断了，而丰泰公司的背景很大，据说和县里好几个头头脑脑有关，势力强大，前年把几个来收姜的浙江人被打得半死，从此独霸旧丰县的姜生意。 但小童并不气馁，他很快就发现了丰泰公司的漏洞，那就是一些偏僻的乡村他们鞭长莫及，而且他们太迷信红头文件，以为文件所致，各级乡镇干部无不臣服，殊不知乡村干部也是人，自己家和亲戚家也种姜，利之所诱、乡情难为，焉能不睁一眼闭一眼，小童抓住了这个漏洞，便在玉龙乡的两个偏僻村子悄悄展开了利益攻势，他以一元一斤的高价收购老姜，并嘱咐大家不要传出去，否则他再也不会来，在高利的驱动下，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仅仅五天时间，他便在两个村收购了十三万斤上等老姜，又租了一辆解放牌货车替他拉姜。 小童知道丰西公路上会有人检查，他不走丰西公路，而是利用夜色掩护，把姜运到安县去储存，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他已跑了十几趟，今天是最后一趟了。 他抽出一根玉溪扔给驾驶员，“赵师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他们把东西推出来。” “童老板，得快一点，我听说过几天要检查春运秩序，别被抓着了。” “放心吧！今天是星期天，他们都在家里搓麻将呢，我心里有数，抓不着。” 小童笑着又来到车厢后，用劲拉了绳子喊道：“几个懒鬼，起来干活了。” 很快，从帆布车棚里钻出来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纷纷跳下车来，他们都是小童雇来的伙计，算是汉唐公司的第一批员工，都长得十分粗壮，个个面目凶恶，一看就是那种能打架的人，不过他们长得虽凶，但对老板却十分恭敬，小童按天给他们发工资，表现好就多给，表现不好就扣钱，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老板，这还没到村里呢！” “你这个蠢货，这个路车能进得去吗？小陈、小顾，把车厢里清理一下，把秤拿出来，黑三，你跟我去。” 小童带了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黑大个进村了，没办法，他的皮包里可有两万块钱，这种现金交割的生意没有保镖不行，落凤村是个小村子，只有不到百户人家，他已经来过几次了，几乎把村里的姜都收干净，今天还有最后五户人家的约一万斤姜。 听说收姜人来了，早已望眼欲穿的五户人家纷纷跑出来，“老板，可以收了吧！” 小童眼热地瞥了一眼一个年轻妇女的大胸波，笑嘻嘻道：“不急呢！春水嫂，我去你家喝口茶再说。” 这半个月，他已经利用杨恒赋予他的临时决策权力，以小恩小惠的方式睡了几个面目姣好的村妇，眼前这个大波女人就是他的战利品之一，代价是以一块一的价格收她家两千斤姜。 女人知道他的意思，不由脸一红，道：“天快黑了，先收姜吧！” “好！好！收完姜再喝水。” 小童一挥手对后面的人喊道：“汽车进不来，你们找轱辘车把姜运出去。” 大家纷纷跑回家，把已经装进麻袋的姜用单轮轱辘车推出来，沿着结冰的小路向村外走去，黑大个在前面带路，见女人的丈夫也推姜去了，小童偷偷从包里取出个胸罩，塞给她道：“送你的。” 女人拿了胸罩，脸更红了，小童又拉了拉她的手，意思是让她进屋去，女人羞羞答答刚要带他进屋，就在这时，一名伙计飞奔跑进了村子，老远喊道：“老板，外面有人找你。” 小童眉头一皱，待他跑近便训斥他道：“是谁找我，没看我在忙吗？” “不认识，是搭摩托车来的，他说他姓杨。” ‘姓杨！’小童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他的老板来了吧！他也顾不得眼前的女人了，一路飞跑出来，只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人正在仔细察看农民的生姜，不是杨恒是谁？ “老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恒站起身笑道：“我找到了喜儿，她说你在玉龙乡落凤村，让我来看着你，你小子是不是在这里沾花惹草了？” 小童发现那个女人的丈夫正眼睛瞪着他，他憋得脸通红，“女人的醋话你能信吗？我告诉她我在落凤村，就表示我童联行得端、走得正。” “好了！好了！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用这么害怕。”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道：“任务完成多少了？” 小童见那个女人的丈夫又去摆弄生姜了，这才微松口气，连忙把杨恒拉到一旁，低声道：“不敢多收，只收了十三万斤，仓库在安县，呆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杨恒点点头，去年年底孟晓军打电话给他，因为是第一次，对方只肯买五六十吨的生姜，去掉损耗，十三万斤也差不多符合要求。 “给你这个！”杨恒把一个黑匣子给他，“别在腰上，我找你方便。” “这是什么？”小童一连疑惑。 “这叫BP机，刚刚时新的玩意儿，找人用的。” “哪个，什么屁鸡，老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黄？” ．．．．．．．． 第五十一章 东洋来客 借着黑夜掩护，杨恒跟汽车来到了位于安县的仓库，仓库并不是杨恒想的那种冷库，他后来才明白，其实生姜是喜温怕寒的，仓库在安县城外，是一座五金厂的仓库，分内外两间，共五百平方米，现在以一百元一天的价格租给了小童，这里交通便宜，保卫严密，为了防止生姜生病，小童还特地请了两个姜农来做质量把关，他们的任务是进行入库前生姜检验，确实没有问题才把生姜移到内库。 小童一路上都在摆弄他的BP机，他现在已经会用了，路过一家小店时，还特地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哔！哔!’地响了起来，把司机吓了一大跳，无比羡慕地看着这个黑匣子。 生姜进了仓库，两个质检部的姜农和三名押车保安一起动手，把生姜卸下了车，两个姜农用剪刀挑开麻袋，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杨恒也好奇地蹲在一旁。 “这个生姜也会生病吗？” “会！就害怕金龟子、蝼蛄、地老虎等病虫害，那可是生姜的大敌。” “那会不会打农药！”杨恒有些担忧，如果农药残留物超标，对方的质检部门可是通不过的。 “多少少少都会有一点，不过今年没听说有虫害，应该打药不多，要前年的虫害才猛。” 两个姜农质检员看起来虽然憨厚老实，但摆弄起生姜却是行家里手，他们动作十分熟练，看一眼便知道有没有问题。 “其实病虫害倒不可怕，打一打药就没有问题了，真正怕的是姜瘟疫，只要一块姜染病，一天一夜，整个仓库的姜全部完蛋。” 一名姜农叹了一声，“我听说山东那边今年就有姜瘟疫，可得当心啊！” 他这句话让杨恒心中一动，难道孟晓军说客户突然催要生姜就是这个原因吗？ “大哥，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山东那边的姜瘟疫到底有多严重。” 两个姜农不知道杨恒的身份，见他穿着普通的军大衣，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童老板穿着洋装，头发抹得油亮，而且还和他们一起干活，两个老农便也把他当成小童的伙计了，不觉对他亲近几分。 “谁说不是呢！”一名姜农叹了口气道：“我老表弟就是山东解县那边种姜的，专门出口日本，今年他家的三亩生姜全部染病，一夜之间全坏了，他家今年可亏惨了，前两天还写信来问我借钱呢！” 杨恒笑了笑又问道：“他是要问你借钱才把事情往严重里说，我就不信一点补救都没有？” “补救是有的，但姜染了瘟疫后，外形和颜色变化很大，出去后听说全部被鬼子退货了，一半都烂在路上，早知道卖给收姜的小贩还能赚一点。” 杨恒点了点头，做这种出口农产品生意利润虽大，但风险确实也大，主要就是指农产品容易腐坏以及对方国家的商检部门，一般做农产品出口的公司都有非常完善硬件设施和管理制度，要求物流速度非常快，更有甚者，今天下摘，明天就能出现在另一个国家的餐桌上，像自己这种野豁豁的出口贸易，早晚会出大问题，现在连客户都没见面，农产品就备好了，这分明是把绳子往自己脖子里套。 杨恒沉思了片刻，便走到院子里找到了驾驶员赵师傅，他递上一支烟笑道：“赵师傅，你们能不能搞到那种大运量的卡车，我要先把这些货运到市里去，然后过几天还要运去东海，我怕时间上来不及。” 赵师傅想了想，道：“县里没有，但市里我兄弟他们运输公司有一种加长大卡车，一次可运二十吨，我可以联系到，不过费用很高，像运这种生姜到东海市，一趟就要四百块，加急是五百，若想随叫随到，就要七百块．．．．． 他话没说话，杨恒便一摆手打断了他，“我要随叫随到的那种，需要三辆，明天一早先替我把运货运到市里去，如果你帮我联系到，我另付你五百块介绍费，另外你告诉卡车驾驶员，我会每人给他们两百块的红包。” “好，我这就联系。” 赵师傅兴冲冲打电话去了，杨又回头对小童道：“我们是做国际贸易，和国内批发不一样，东西不能装在麻袋里，上次我订的那批泡沫箱子已经好了，你再想办法雇二十个姜农来帮忙理货。” “没问题，我去把落凤村的人叫来就是了。” 小童刚要走，他想起一事，迟疑一下道：“老杨，市里有仓库吗？我还没有联系呢！”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叶也凉了。 。” “这个我会再联系，你先和赵师傅把姜农接来。” 这时赵师傅跑回来道：“杨老板，我已经联系好了，三辆二十吨的卡车，明天上午八点准时过来运货。” 杨恒喜出望外，他连忙道：“赵师傅，你的车我也要用，用来运人。” 赵师傅带着小童去找人了，杨恒来到五金厂的值班室，这里有一部可以打长途的电话，他扔给值班大爷一包红塔山，笑了笑，便拿起电话拨通了孟小军的大哥大。 “喂！我是孟晓军，是哪位？”电话里孟晓军的声音很疲惫，身旁隐隐有激烈的音乐声和几个年轻女人的嗲笑声，估计是在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孟总，我是杨恒。” “噢！你稍等一下，我换个地方接电话。” 片刻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消失了，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小杨，你说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生姜出口的事情有变故吗？” “没有变故啊！过完年就会有人来找你。” “孟总，能不能提前，我的货都准备好了，我有点担心夜长梦多。” “提前．．．．．也行，这样吧！一个小时后你打电话给我，我给你个准信。” 孟晓军对杨恒的事确实十分尽心，一个小时后他告诉杨恒，后天和他谈生意的人就出发，最迟大后天在西楚市和他见面。 还有两天，杨恒算了算，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 第二天一早，西楚运输公司的三辆加长大卡车准时来到了五金厂仓库，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二十几名姜农一起动手，把货搬上了卡车，用帆布捆紧，二十几名姜农也上解放汽车，四辆大车浩浩荡荡向市里开去。 一路很顺利，没有遇到检查，车队一直开到西郊的粮库，杨恒在这里租了一间临时仓库，原本是储存花生的仓库，温度和湿度都非常适合储存生姜，其实只储存两天，什么样的仓库都无所谓，但要做给客户看，就不同了。 杨恒随即打电话让包装箱厂把他订的两千五百只泡沫箱和一百二十只塑料托盘送来，塑料托盘主要便于叉车装卸，而白色泡沫箱每箱可以装五十斤生姜，光这两种包装物，杨恒就花了一万六千块钱，这是出口必须的，其实还有一种便宜的木箱，每只箱子只要两块钱，但杨恒知道，木箱的话会遭遇商检的风险，细节决定成败，这一直是杨恒处事的座右铭。 众人一起动手，挑选、过秤、装箱，一直忙到第二天晚上八点钟，才终于结束了，挑选出来的三千斤不合格生姜由小童去处理。 打扫完仓库，杨恒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解放二小，林静宜见他提前回来，不禁又惊又喜，连忙在沙发上给他铺了床，又抱来一床厚厚的被子和枕头，又忙着给他做饭，一连忙碌了两天，杨恒已是筋疲力尽，连衣服都没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便黑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房间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林静宜应该去上课了，小倩也去幼儿园了，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人。 杨恒翻身坐起，旁边的茶几上用杯子压着一张纸条，他伸手拿过，纸条上是林静宜娟秀的字迹：‘阿杨，锅里有水饺和牛奶，如果不够再到小倩的饼干盒里拿点饼干吃，绿色暖瓶里是今天早上烧的开水，要用热水洗脸，你的脸帕和牙刷我都准备好了，就在脸架上．．．．．．．静宜姐。’ 杨恒心中感到一阵温馨，在静宜姐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孩子一样，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他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五十分了，便飞快地穿上衣服，走到锅前揭开了盖子，锅里有半锅热水，里面温着一杯牛奶，旁边碗里有煮好的水饺，上面还摊了三个鸡蛋。 杨恒肚子饿极，坐下来便大吃起来，刚吃到一半，他的ＢＰ机‘哔！哔！’地响了，是孟晓军的电话，杨恒也顾不得再吃早饭了，他一口将牛奶喝掉，披上一件外套，来到了学校对面的小店，这里有一部公用电话，他拨通了号码，电话里传来孟晓军急促地声音：“小杨，你在西楚市吗？” “我在！” “你立刻去西楚宾馆303号房，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好！我这就去。” 杨恒挂上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 半个小时后，杨恒赶到了西楚宾馆，找到303号房，他敲了敲门，门开了，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年轻人， “我就是杨恒！”杨恒在他一愣时先自我介绍。 “啊！你就是杨恒，我刚刚给孟总打电话呢！”年轻人热情地伸出手，“我叫吴渺，是鼎盛国际贸易公司的业务代表，孟总派我来的。”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又问道：“他们来了吗？” “来了，就在房间里，你请进吧！” 杨恒走进了房内，这是一个商务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间是会客室，茶几旁坐着两人，见杨恒进来，他们两人都站了起来。 “来！小杨，我给介绍介绍。” 吴渺热情地指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近藤忠商事株式会社北京代表处的小林课长。” 这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人，穿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衬衣，扎着领带，浑身收拾得一丝不苟，他的笑容十分谦虚，取出一张名片，腰躬成九十度，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他说的是日语，但杨恒却听得懂这种普通的寒暄：‘初次见面，我是小林，请多多关照。’ “他说他叫小林，希望以后大家合作愉快！” 这是日本人身后的人在翻译，这也是一个年轻男子，名叫夏凌风，约二十四五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也是西装革履，但表情却颇为傲慢，“这可是我们贸易二课的课长，一般低于五百万的生意他是不会出面的，这次是给孟总的面子。” “那就多谢了！” 杨恒微微一笑，取出自己昨天刚刚印好的名片递给小林，“请多多关照！” 小林接过他的名片，见上面的汉字是‘汉唐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杨恒’，他愣住了，回头对翻译夏凌风说了几句，夏凌风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怎么是有限责任公司，小林课长说，中国好像还没有这种法律规定。” 杨恒淡淡一笑道：“你们不也一样吗？代表处能有贸易二课吗？” 夏凌风怔住了，他看了杨恒半天，才翻译了过去，小林弘治立刻暧mei地笑了，他笑着指了指椅子，“请坐！”这两个字却不须翻译。 这时吴渺、夏凌风也和杨恒交换了名片，杨恒把三张名片整齐地摆在面前，他前世和日本人打了很多次交道，知道这是一种商务礼节，小林弘治见他居然懂得这种细节，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赏，点点头对夏凌风道：“你告诉杨先生，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我希望我们能顺利开始，愉快结束，如何可以的话，我想先看看货,如果货物合格，我们再谈价格。” 夏凌风瞥了杨恒一眼，翻译道：“我们小林先生说，山东那边也有一家出口生姜要去谈，所以能不能和你谈成，还不知道，希望你有心理准备，现在他想先去看货。” ．．．．．．．．．． (要出差几天，周日才能回来，尽量更新，如果不行也没办法，各位见谅！） 第五十二章 第一笔生意 四个人分坐两辆出租车向西郊粮库驶去，杨恒和吴渺同乘一辆，日本人小林弘治和他的翻译夏凌风坐另一辆。 “吴先生，如果生意谈成，后续的事情该怎么办？”杨恒最关心的就是出口环节。 吴渺笑了笑道：“杨经理不用担心，只要你和近藤忠商社谈成，后续的事情就由我们鼎盛公司来操作，你可以开发票给我们，如果你不想交这笔税，也可以不用开发票，我们有办法处理好，你只要把货运到东海码头我们指定的仓库，剩下的事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报关、报检、理货、安排船只都由我们负责，也是由我们名义出口，我不知道孟总是怎么和你谈的，他告诉我，这次我们不收你的佣金和手续费，但报关、理货等中间费用还是由你们出。” “孟总也是这样给我说的，我想知道报关费理货费要多少钱？” 吴渺算了算道：“你这一票货大概要三千块左右，另外货运到他们横滨的仓库后才算结束，这中间还有一万多块钱的运费和保险费，最后结算时我们会直接从你的货款里扣掉。” “那钱怎么结算？有信用证吗？” 吴渺见他居然懂信用证，便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有官方背景，近藤忠商社也有求于我们，我们合作多次，从来都不用信用证，一般是T/T30天，你这点货只是毛毛雨了，绝对不会有问题，也就是说一个月后近藤忠商社付美元给我们，我们再折算成人民币给你，不会拖延你的货款。” 杨恒点了点头，“那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价格？” “价格你们自己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以前买山东姜时，同样的物流条件，最高曾开到过一万两千元一吨，而最低曾压到过八千块一吨，关键是看品质。” 杨恒沉吟一下，忽然问道：“这一次我只有六十吨的货，他们也是看在孟总的面子才肯做吗？” 吴渺瞥了他一眼，他想起了孟总对这个杨恒的特殊照顾，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想到这他便压低声音道：“孟总的面子多少有一点，不过我估计是他们是想多开拓几条货源，我听说今年山东那边出现了姜瘟疫，对出口影响很大，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不过你要当心那个翻译夏凌风，我没有想到这次会是他来，这个人很贪、也很坏，如果你不能绕过他，这笔生意就危险了，除非你肯给他一笔巨额回扣。” “他一般要多少回扣？” “这个数。”吴渺伸出一个指头，“至少10%” “谢谢你！”杨恒笑了笑，他心里有数了。 ．．．．．．．．．．． 出租车一路疾驶，很快便抵达了西郊粮库，这里也是国家战略粮食储备基地，占地几平方公里，白色的巨大粮库一座接着一座，一眼望不见头，整个仓库区域内干净整洁，被高高的铁丝网包围着，四周还有军事岗哨，戒备异常森严。 杨恒租用的粮库并不在核心区域内，而是在西楚市的粮库，这里离国家储备粮库还有两里路，规模要小得多，而且外国人也可以进入，小林弘治显然知道这里的规矩，他不敢拍照，只是用眼睛仔细察看周围的环境，整洁有序，这是他对供应商最基本的要求，看得出他对储藏的环境非常满意。 “干得不错！”吴渺低声赞扬了一句，他也是很担心杨恒不注意这些细节，去年有一家公司居然把大蒜放在蔬菜批发市场的仓库，他带客户去看，结果看到的是遍地污水，到处是腐烂的菜叶，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腥臭，结果客户看都不看，转身就走了。 小童已经等在仓库门口了，他见杨恒带了四个人来，连忙打开仓库的小门，杨恒对他笑了笑，回头道：“请进吧！” 几个人走进了仓库，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眼前的情形把他们惊呆了，只见几千只白色的泡沫箱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巨大的仓库里，平均二十箱放在一只塑料托盘上，用编制带牢牢固定住，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物，每只箱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有品名、重量、原产地，以及一个蓝色的验讫印，非常规范。 小林弘治按耐不住眼中的震惊，他取出相机，‘咔嚓！咔嚓！’从各个角度照了十几张照片，甚至标签也拍了几张。 拍完照，小林弘治又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一只微型温湿测试仪，他测量了一下仓库里的温度和湿度，测试仪打印出一份简单的报告，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储藏条件完全合格。 “小林先生，你可以打开一只箱子看看。” 杨恒忽然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这下子，不仅他们三个人都呆住了，连小童也是目瞪口呆，“牛啊！老杨居然会说洋话。” “噢！杨先生，真没想到你的英语很好啊！” 小林弘治一竖大拇指，也用一口英语赞扬道，旁边的夏凌风脸色刷地变得铁青，他的日语很好，但英语却很蹩脚，也就是说，这次生意他极可能会被绕开了。 杨恒微微一笑，又用英语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小林先生可以随意挑几箱检查。” “OK!” 小林弘治找了一圈，他没有找最外面的箱子，而是用炭笔在仓库中间的几只托盘上勾出了二十箱，其中十箱是在最下面一层，他回头笑道：“杨先生，请原谅我的谨慎。” “没问题！” 杨恒给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立刻带两人把打勾的箱子搬出来，一一打开盖子，小林弘治挽起袖子，从最底下抽出两块生姜，生姜色泽金黄，肉质肥厚，从形态上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货，他又用指甲刮开了一层皮，汁水也充足，最后仔细地闻了闻，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每一只箱子他都进行检查，检查得非常仔细，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旁边小童的心都悬起来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做事这么认真的人，简直有点变态。 杨恒却知道，其实这个日本人看完第一眼就知道生姜合格了，随后的检查不过是在挑毛病，为随后的价格谈判做准备。 小林弘治表情很复杂，这批生姜是他见过品质最好的，虽然量少一点，但可以紧急弥补京滨地区的缺货，现在关键是价格，这批生姜不仅是品质高，而且储存、包装都让他无懈可击，他瞥了一眼吴渺，鼎盛公司是知道他们的收购价的，他们应该会把自己的底价告诉这个杨恒吧！他要创造这个机会。 “杨先生，我想拿一点样品回宾馆自己仔细研究一下，明天我们再谈价格，这样可以吗？” “小林先生请便！” “那好，明天上午九点，在我们宾馆里。” ．．．．．．．． 出租车上，小林弘治阴沉着脸对夏凌风道：“你去打听一下，这批姜的产地是哪里？还有，有没有和他们类似的出口公司。” “是！” 夏凌风顺从地答应，其实就是小林不说他也想这样干，今天他吃了大瘪，一个落后闭塞的内地城市，居然有人能说这么流利的英语，他心里有数，本来这一趟他至少能捞十万块钱回扣，但现在他可能只有三百块钱的出差补贴了，他心中恨透了杨恒，要不然他可以和另外一个日本人去山东了。 “夏君在想什么？”小林弘治瞥了他一眼问道。 “课长，我担心时间可能来不及，课长明天上午就要和他谈价钱了。” “不！让你去调查是为以后做准备，和明天无关。” “为什么？”夏凌风愣住了。 “你不要多问了，这票生意是社长指定的。” 小林弘治见他一脸茫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就放心吧！和中国人做生意，我们绝对不会吃亏。” ．．．．．．．． 第五十四章 达成协议 杨恒把吴渺送回宾馆，笑道：“吴先生，晚上我想请你吃顿便饭，是否方便？” “好啊！反正我也没事,就客随主便了。” “那晚上五点半，我在大厅等你。” 吴渺犹豫一下，又问道：“要不要也请他们两个？” “不用了，他们有出差补贴，自己能解决。” 杨恒向吴渺挥挥手，随即拦下一部的士，他坐进车内道：“去图书馆！” 汽车疾驶而去。 西楚市图书馆是整个江淮地区最大的图书馆，有藏书百万册，还有各种杂志报纸，甚至一些国外的著名报纸也有，杨恒下了一番功夫，报刊室的管理员便把最近三个月的《日经新闻》全部给了他，虽然都是日文，但上面的汉字他却勉强能看懂，杨恒一份一份地翻着，耐心地寻找，忽然，他被12月26日头版的一条消息吸引住了，‘中国山东生姜瘟疫，价格急涨’，这就是他要寻找的信息，虽然上面没有买价和售价，但能登上日经新闻的头版，足见这件事影响之大，杨恒冷冷地笑了，那个小林弘治今天犯了一个错误，如果当场他开出五块五一斤的价格，或许自己就答应了，可现在．．．．．哼！ 杨恒把这张报纸揣进兜里，便扬长而去。 报纸只是一个侧面证据，他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在图书馆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杨恒拨通了孟晓军的电话，“喂！孟总，是我杨恒，我很想知道这次山东爆发姜瘟疫对近藤忠商社的影响有多大，对！他们对生姜的急需程度，好的，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等你电话。” 两个小时后，孟晓军终于回电话了，情况比杨恒想象得还要严重，近藤忠商社和日本国内一批分销商签署了生姜销售合同，由于今年山东几个出口基地县普遍发生了姜瘟疫，致使生姜出口比去年同期减少了近一半，当近藤忠商社发现问题不对，又想向别处买姜时，时机已经晚了，可不只是日本人吃姜，中国人的餐桌上也要，农民手中的生姜早被小贩们用高价一抢而空，想买也买不到了，由于中国生姜欠产导致日本生姜价格暴涨，近藤忠商社一方面面临商誉受损，另一方面又不愿坐失良机，杨恒手中的这六十吨姜虽然量不大，但对近藤忠商社来说，就仿佛一颗速效救心丸，至少可以稳住他们在京滨地区的声誉，可谓意义重大，孟晓军透露的这个消息对杨恒也是一颗定心丸。 ．．．．．．．． 宾馆里，小林弘治正在给北京代表处打电话，汇报今天的情况，其实像杨恒这种几十万的小买卖，确实是不需要小林弘治这样的课长来谈，只需要一个普通的担当便可以了，但小林弘治跑来谈生意也不是夏凌风说的原因，给孟晓军面子，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是去年山东生姜发生瘟疫，使日本近藤忠商事损失惨重，信誉受到很大的影响，为了避免一棵树上吊死，近藤忠商事便决定在中国多开拓几条货源，正好孟晓军和他们谈到西楚市的生姜出口，这便给了他们一个启发，决定派小林弘治前来考察西楚的货源情况。 “是的，这批生姜品质上乘，而且他们仓库和管理都非常不错，我认为比山东那边做得还要更好。” “是！我明白问题很严重，是！是！明天我就签约，立即安排这批姜起运。” 小林弘治挂上了电话，他也有点着急了，上面给他的指示是立即把这批姜运到日本去，如果分销商能接受，他们就将大批进货，以弥补去年山东姜瘟疫造成的损失。 他快步走到床头拨通了吴渺房间的电话，他要立刻和杨恒谈价格，但半天没有人接电话，吴渺不在。 ．．．．．．．． 吴渺此时正和杨恒在宾馆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喝酒，小童也在座作陪。 “我没有想到这次做得这么漂亮，我下午给孟总汇报了，他也非常惊讶，想不到杨经理的英语这么好。” 吴渺十分感慨，他端起酒杯又道：“我做了五年的农产品国际贸易，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得这么规范，那个小林在近藤忠商社就是以挑剔而出名，看得出今天他也是心服口服。” 杨恒笑了笑道：“哪有挑不出毛病的？其实我们准备得也很仓促，比如生姜的放置，应该是一层生姜垫一层纸，但是我们来不及准备了，再比如检验章下面应该有人签字，我们没有，而且你看到的验讫章不过是我用萝卜临时刻的章，装装样子罢了，我看这个小林的检查其实也是装样子，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 “高！看得透彻。”吴渺一竖大拇指，“杨经理果然有眼光，他们很急，上个月我陪他们去山东，收到的姜只有前年的一半，这个小林弘治急得当场跳起来了。” 杨恒从口袋里摸出报纸，递给他道：“这个消息当真吗？” 吴渺接过报纸看了看，《日经新闻》，‘中国山东生姜瘟疫，价格急涨。’ 他愣住了，半响才结结巴巴道：“杨经理，你这、这是从哪里搞到的？” “我今天下午去图书馆找到的，没有它，我怎么知道我该报多少价？”杨恒淡淡地笑道。 吴渺像看怪物似的看了杨恒半天，他慨然叹服，“杨经理，我真是佩服你了，想不到西楚竟有你这样的高人，难怪孟总对你赞不绝口，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沉吟一下又问道：“那你准备开价多少？” 杨恒却笑而不答，吴渺见他不肯说，只得摇摇头苦笑道：“杨经理如果想和近藤忠长期合作的话，我建议你要价不要太高，留一点仁义，以便下次合作。” “NO！”杨恒伸出两根指头摆了摆，微微一笑道：“没有下次了，我和他们就只做这一次。” 这句话一出，不仅吴渺愣住了，连一直不敢吭声的小童也急了，“老杨，怎么能只做一次？” “是呀！杨经理，他们这次只是试验，如果成功，肯定还会大量进货，机会在后面呢！” 杨恒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如果成功了，他们下次也不会和我做了。” “为什么？”小童被弄糊涂了。 “你忘记丰泰公司了吗？如果丰泰公司只开价四块一斤，甚至三块钱一斤，你说日本人会因为我的仁义而不要他们的货吗？我了解日本人，他们不会和中国人讲什么仁义，他们要的是利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才是那个日本人来西楚的真正目的。” “这家丰泰公司是什么背景？”吴渺问道。 “几个县衙内开的公司，依仗权势垄断旧丰县的生姜。” ‘砰！’地一声，小童狠狠砸了一拳，咬牙切齿道：“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我也没说把生意让给他们呀！”杨恒笑道。 这下子小童和吴渺都愣住了，茫然地看着杨恒，不明白他的意思。 “很简单，我计划让旧丰县政府和北京鼎盛公司合资成立一家农产品出口公司，我下午已经和你们孟总通过电话了，他赞成我的方案，以后生姜和其他农产品出口就由政府来做，可以最大程度保护农民的利益。” “那我们汉唐公司呢？”小童还是有点不甘心。 “汉唐会在，但未必是做农产品。” 杨恒见小童一脸沮丧，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将来新公司会有你一席之地。” “可是你们县政府肯听你的话吗？”吴渺追问道。 “你放心，一定会听的。” ．．．．．．．． 第二天一早，杨恒带着小童准时敲开了303号房门，小林弘治异常热情，连忙把他们二人请进屋内，屋内只有吴渺一人，那个翻译夏凌风却不在。 “很抱歉！夏君今天感冒了，不能来做翻译，不过杨先生既然英语很好，那我们可以用英文交谈。” 杨恒笑了笑，给他介绍小童，“这位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法人代表，今天由他来谈生意，我做翻译。” 小童吹了头发，又穿了一身簇新的西装，系着领带，皮鞋铮亮，这身行头是昨天晚上去百货大楼找林彩虹买的，再加上小童长得很帅气，一打扮起来果然如玉树临风，顿时把只穿一身普通夹克的杨恒比了下去。 “啊！昨天失礼了！” 小林弘治有点一脚踏空的感觉，昨天晚上研究杨恒半天，没想到今天竟变了一个人，他连忙取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和小童交换了名片。 小童点点头，严肃地道：“小林先生，我们开始吧！” “请！”小林弘治连忙请他们进屋，趁他转身之时，小童偷偷给了杨恒一拳，这个混蛋！ 四人坐下，小林弘治笑道：“昨天去看了仓库，管理得非常好，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这是我们愉快的开始。” 杨恒翻译过来，小童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关键是价格。” “我们童总说，希望价格也能合适。” “那当然，我们会给最大的优惠。” 小林弘治从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清单，诚恳地笑道：“这是我们从山东采购生姜的价格，最高是人民币一万两千元一吨，这是我们能给的最高价格，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准备给你们这个最高价，怎么样，很满意吧！” 杨恒翻译了一遍，看了看小童，意思是让他拿主意，小童瞪了他一眼恨道：“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和他谈吧！” 杨恒也不客气了，回头笑眯眯道：“小林先生，如果是去年的话，我们完全同意，可是今年山东那边生姜发生瘟疫，致使我们收购价涨了30%，真的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贵公司的价格，我们底价是人民币两万元一吨，少一分钱也不行。” 吴渺身子一晃，险些摔出去了，‘我的妈呀！太黑了。’ 小林弘治脸上霎时变得苍白，他连连摇头，“对不起，这个价格太高了，我们不能接受。” “小林先生，日本的生姜价格涨了一倍不止，如果你们还是用以前的价格来收购，是不是缺乏一点诚意呢？” 小林弘治干笑一声道：“杨先生，你是从哪里听说日本生姜涨价，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 杨恒取出《日经新闻》，放在他面前，微微笑道：“小林先生一定很久没有回国了，所以消息有点闭塞。” 小林弘治眼睛死死地盯着《日经新闻》的那条头版头条新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半天，他叹了口气道：“杨先生，我确实很久没有看国内的报纸了，多谢你提供重要的情报，我会回去汇报，不过杨先生的价格我没有权限决定，我须回去请示社长，两周后我们再来谈，你看怎么样？” “为什么要两周，小林先生，现在可是信息时代啊！” 杨恒回头对吴渺笑道：“吴先生，能接你的移动电话用一下吗？” 吴渺此时对杨恒佩服得五体投地，和日本人谈判，有几个人像杨恒这样牛气的？吴渺连忙取出移动电话，递给杨恒，杨恒向小林弘治面前一推，“小林先生，请吧！” 小林弘治目光有些呆滞，他茫然看了杨恒一眼，立刻摇头道：“对不起杨先生，我们需要书面授权，光打电话是不行的。” “悉听尊便。”杨恒站起身，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很平静地道：“我这批姜不能久放，我准备和美国人联系，希望我们下次合作愉快。” 他转身便走，小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跟着杨恒向外走，杨恒开门直接走了出去，毫不留恋，吴渺脸色都变了，他连连喊道：“杨经理，等一下！请等一下！” 杨恒没有理睬他，直接走到电梯前，按了向下的键，电梯灯亮了，门打开，杨恒走了进去，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门键，就在门要关闭的一刹那，小林弘治忽然喊道：“杨先生，请稍等！” ．．．．．．．．． 第五十五章 有钱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宾馆里，吴渺躲在自己房间给孟晓军打电话汇报，孟晓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他谈下了两万块一吨？” “是的，孟总，我也不敢相信，太黑了，而且小林居然签字了，还当场付了二十万元定金，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银行汇票。” 吴渺叹了口气，便把谈判的详细过程给孟晓军说了一遍，最后道：“小林向他们社长汇报了，结果他们社长很爽快地同意了，孟总，我发现日本人这次真的很急。” “他们当然很急，如果再不供货，他们的商誉可就毁了。” 孟晓军笑骂道：“只是杨恒这个混蛋，居然把我利用了一把。” 他的声音很愉快，“他妈的，下次我也要二十块钱。” “孟总，我也签字了，我担心日本人会不会找什么理由退货？” “不会的，才一百多万的货物，你以为他们是傻子，为这点小钱和我们翻脸吗？对他们只是少赚一点，但却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说到底，他们还是大赚的，对了，小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我打算和旧丰县合资成立我们的分公司，叫做楚鼎国际贸易，这件事你和杨恒商量着办，以后你可能会长驻一段时间西楚市，好好干！” “好的！”吴渺异常激动，“把这票货做完，我立刻就办！” ．．．．．．．．． 正如孟晓军所言，和日本人做生意是事前麻烦、事后容易，签完合同，小林弘治当场支付了一张二十万的银行汇票作为定金，按照合同条款，杨恒立刻让小童发货，将六十吨生姜运往二百多公里外的东海市海港，小林弘治和吴渺也跟车前往，鼎盛公司已经在海港订下了仓库，黄昏时分，货物缓缓驶入了仓库，后续操作就转由鼎盛公司来负责，当叉车卸下了最后一个托盘，汉唐公司和鼎盛公司正式在货物转交书上签了字，杨恒和吴渺握了握手，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杨经理放心吧！船我们已经订好，海关和商检那边孟总也打过了招呼，不会节外生枝。” “那就拜托你了。” 杨恒又走到小林弘治面前，热情地向他伸出了手，“小林先生，我就回去了，希望我们下次合作愉快！” 小林弘治和他握了握手，微微笑道：“我们下次一定会合作愉快！” 杨恒上了车，向众人挥手告别，夕阳下，小林弘治摸着仁丹胡笑了，刚才他接到了夏凌风的电话，夏凌风在出产生姜的县里已经找到了一家叫做丰泰贸易公司的商家，可以大量供应同样品质的生姜。 “你现在笑吧！下次我就会让你哭。” 小林弘治低声自言自语道。 ．．．．．．．．． 又经过近五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夜里十二点时，货车终于返回了西楚市，小童和几个伙计去住宾馆，杨恒则回到了解放二小，第一票生意终于圆满地结束了，杨恒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其实这票货他心里有数，关键是孟晓军把日本人底线告诉他了，是送给他的人情，在某种程度上是孟家给他的补偿。 但不管怎么说，一百多万到手了，而且现在他的手中就有二十几万现金，足可以让他做一些事情了，上次他说过要把静宜姐的煤球炉换成煤气罐，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不由想起林静宜的家，斑驳的墙壁，发霉的屋顶，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只是一间五十年代的破旧教室，几张简陋的三夹板把房间一隔为二，没有门，只有一幅用床单改成的布帘，还有开裂的窗户，用报纸糊上，根本挡不住寒风的灌入，作为一个重生的男人，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这是他的耻辱。 到了林静宜家门口，他取出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进了屋，他轻轻关上门，摸到沙发旁拉亮了电灯，他忽然愣住了，只见林静宜伏在小桌子上睡着了，一床毯子滑落在地上，开灯的瞬间，林静宜一下子被惊醒了，刺眼灯光让她睁不开眼睛，“阿杨，你回来了。” 她秀眸惺忪地站起身，发现毯子在地上，连忙拾起来，“我怎么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静宜姐，已经十二点了，太晚了，你去睡吧！” “你还没吃饭吧！家里饭菜都有，我给你热一热，很快的。” “好的，我连午饭都没吃，又累又饿，不行了！”杨恒躺在沙发上，他随手把铺好的被子拉在自己身上，一动也不想动。 火没有灭，林静宜加了两块煤球，把锅放在炉子上，她又倒了一盆热水，端过来笑道：“你就躺着别动，我来帮你烫烫脚。” “老婆，辛苦你了。” 杨恒懒洋洋地把脚伸过去，任她帮自己解鞋带脱袜子，林静宜脸有点红，一边给他洗脚，一边笑道：“我只是你女人，不是你老婆，可别乱叫。” “那咱们明天就去领证。”杨恒坐了起来，“我是说真的。” 林静宜见他一脸严肃，便柔声道：“阿杨，这件事过几年再说，好吗？你现在才二十一岁，如果你二十五岁时还想娶我，那我一定答应你。”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我明白你对我的感情，我们之间不仅仅有恋情，还有亲情，就像姐弟一样，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抛弃我，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我真的不知道！” 杨恒轻轻把她拉过来，搂在自己怀中，亲了亲她的红唇，斩钉截铁道：“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你永远是我的女人。” “阿杨．．．．” 林静宜低声呼唤一声，她有点动情了，眼波流盼，媚眼如丝，更显得她千娇百媚。 杨恒抱着她柔软而丰满的身子，不由一阵心神荡漾，把她抱进了被子，一边亲吻她，一边慢慢脱去她的毛衣。 林静宜抓住了他的手，爱怜地抚mo他已长出了胡子的脸庞，“阿杨，明天再来好吗？你很累了。” 杨恒摇摇头，固执地挣脱了她的手，解开了她的胸罩扣，随手拉灭了电灯，渐渐的，房间里传来了林静宜低低的喘息和娇啭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人拥抱在一起，一动也不动，林静宜秀目紧闭，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她仿佛还在体会着那一刻令她消魂蚀骨的滋味。 “呀！”林静宜惊呼一声，她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她热的饭还在火上呢！她一下子坐起来，慌乱地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扎头发，连忙打开门，用布包着边把锅从火上端下来。 “静宜姐，饭菜糊了吗？”杨恒笑问道。 “还好，只是水烧干了。”林静宜回头白了他一眼，“都怪你，没饭吃可不关我的事。” “我已经吃饱了！”杨恒从口袋里取出烟笑道。 “别胡说了，快趁热吃吧！” 林静宜把饭菜端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又随手夺去他手的烟，“以后我们家禁烟了，不准你抽。” 杨恒翻身坐起来，直接裹上一件军大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林静宜见他吃得香甜，心中欢喜，便托着腮坐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你怎么不问问我生意做得怎么样？” “我不问，我只关心你明天上不上课。” “怎么了？” “我们今天期末考试结束了，你忘了吗？” 杨恒这才想起，他拍了拍脑袋笑道：“看我这记性，你给我说过的，那你明天就不上班了吗？” “放假三天，下周一去学校开散学典礼，再布置寒假作业，然后正式放寒假。” “那好，明天我再逃一天课，好好陪陪你。” “可以吗？你已经请了三天假了。”林静宜有点担忧地说道：“我看你还是去上课吧！” “放心，这种党校学习其实只是走走过场，再说我后天确实有事要回一趟县里，索性周一再去上课。” 说到这里，杨恒停了一下，笑道：“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把小倩也带上。” 林静宜轻轻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座让她伤心的小县了。 杨恒理解她的心情，把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她道：“过去只是一段短暂的人生旅程，你已经下车了，以后的路我会陪着你一起走，我会让你将来过得幸福，明天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静宜幸福叹了口气，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她希望杨恒就这样永远地抱着她，给她一份永远的依赖，过了片刻，她扭了扭身子，有点撒娇地问道：“你还没说完呢，明天我们去哪里？” “买房。”．．．．．．．． 第五十六章 去买房 “买房？”林静宜吃了一惊，她坐起来道：“阿杨，我可不要你再为我花钱了。” “你又来了，不为你花钱，我挣钱干什么？” 杨恒着实有点不高兴，虽然他不是那种专制作风很强的人，但他也不愿意林静宜总是和他这么生分，其实他也知道很多时候林静宜是好意，但结果总归是扫了他的兴。 林静宜意识到了杨恒的不快，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阿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后做生意还要本钱，先把钱存起来，不要乱花。” “买套房子能花多少钱？”杨恒哼了一声，有点不屑地道：“我已经计划好了，再过两个月，我准备带小倩去北京做手术。” 林静宜听他说得轻松，不觉有些懵了，半天，她才小声问道：“阿杨，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杨恒拍拍她的脸笑道：“可别吓着了，今天我这一票生意就赚了一百万。” “一百万！”林静宜一声惊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万啊！她这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这么多钱，她省吃俭用这么多年才攒了五千块，林静宜忽然害怕起来，抓住杨恒的手紧张说道：“阿杨，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可别做违法的事情啊！” “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做生姜出口贸易，我从姜农手上一块钱一斤收购，转手卖给日本人十块钱一斤，就这么轻松。” “可是．．．．．能赚这么多吗？”林静宜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说你是小女人没见识吧！”杨恒笑着比划道：“你知道日本的寿司姜片吗？就这么一小碟姜片，大概一两左右，在日本要卖多少钱，你知道吗？” 林静宜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要卖多少钱？” “告诉你，折合人民币二十块钱，就只有一两，你别以为日本人和我做生意亏了，今年日本生姜价格暴涨，我赚一百多万，他们可要赚五百多万，这就是两个国家的物价差。” “天哪！”林静宜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两姜就要卖二十块钱，她这里二十块钱可以买六斤。 “怎么样？我的林二小姐，小生能买得起房子吗？”杨恒调侃地笑道。 “你这个坏家伙！” 林静宜娇笑着把他扑倒，“我不管，你明天就去给我买房子，还要安装淋浴和煤气，谁叫你是我男人。” ．．．．．．．． 九十年代初一些大城市已经出现了商品房，但在西楚市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不过房屋买卖已经有了，一种是私房，就是祖上留下来的那种，主要是老式平房，另一种是房卡房，也就是只有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的公房，有点像现在的政府廉租房，每个月交十几块钱的租金。 86年以前，西楚市的房屋买卖只是限于私房，房卡房是不允许进行买卖，只能是等量置换，即使有私下交易，房产局也不承认，但86年以后，全国开始了第一轮房产改革，在这个背景下，西楚市对房卡房的控制也逐渐宽松了，88年一月，市政府正式出台了房改文件，允许一部分房卡房过户交易，但是交易的只是一个使用权，所有权依旧在房管局手中。 被允许交易的房卡房主要是旧城改造过程中拆迁分得的房子，也就是用自己私房换来的公房，这种房卡没有什么利益包袱，允许转让，而福利分得的公房依然不准出售转让，只允许置换，不过就是这样，西楚市的房产市场还是逐渐开始火热起来。 此时没有什么房屋中介，所有的交易和置换都集中在房管所的进行。 云淮区房管所大厅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想来置换房子的居民，比如城东想换到城西，两小套想换一大套等等，也有出售房卡的，家里有几套拆迁房卡房，出租赚不到什么钱，索性就卖掉，价格也不贵，两室户的房卡一两万块钱，三室户的房卡也就三万块钱左右。 除了个人出售房卡外，房管所也有部分房源出售，而且基本上都是新房，价格也相应贵一点。 杨恒和林静宜站在一块黑板旁仔细地寻找，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房卡交易信息，他们想买一套三室户，在解放路附近，而且最好是只修好两三年的新房，可看了半天，要么是房子太老，要么就是离解放二小太远。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准备抄几条转让信息，杨恒眼尖，一眼便看见了纸上有‘解放’二字，他连忙递上一支红塔山，笑问道：“有没有解放路附近的房卡房？三室户的，比较新一点。” 工作人员接过烟嗅了嗅，便道：“靠近解放路的房子我这里只有一套两室户的，不过房管局还有三套去年十月份刚修好的新房，在解放新苑四村，其中有一套九十个平方的三室户，价格三万二，免三年房租，如果你想要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目光里却充满了暗示，杨恒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把他拉一个拐弯处，掏出三百块钱塞给他，低声道：“帮帮忙，把这套房子介绍给我。” ．．．．．．． 解放新苑四村位于解放路中段，离解放二小很近，步行只要五分钟，新村是五年前建成，占地很大，有近两百栋楼房，里面菜场、银行、邮局、幼儿园一应俱全，杨恒、林静宜和房管员一起来到了168栋，这是一栋两单元的红色六层楼房，和其他两栋楼房一起都是去年十月份修建，三栋楼房有单独的围墙和门岗，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其中一大半都是建行的员工，基本上算得上是建行的宿舍，杨恒要看的这套房子是二单元206室，这个单元只有三楼的两套房子不是建行员工，对面205室也是刚刚卖掉的房卡房，一对中年夫妻带一个17岁的女儿，杨恒他们上楼时正好遇到了母女二人，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白白净净，看得出年轻时很漂亮，她旁边的女儿和妈妈长很像，肌肤晶莹雪白，清秀俏丽，看样子是个高中生，母女二人看见杨恒和林静宜似乎要进对面的房子，先是一愣，随即和善地向他们笑了笑，一前一后下楼去了。 “这个女人是个上海知青，一天到晚都在嘟囔上海话，谁知道她在说什么？” 房管员鄙夷瞥了女人背影一眼，取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杨恒二人随房管员进了房子，先是一个走道，旁边是个小房间，大约十几个平方左右，走过通道是一间南北向的大客厅，光线充足，客厅东面是两间并列的房间，朝南的一间是主卧，朝北一间是书房，一共三室一厅，92个平方，卫生间、厨房、储藏室、双阳台，开间都很大，十分宽敞，还有预留的煤气管道。 “这套房子很合算的，使用面积有85个平方，一般是处级干部才能住，昨天还有人来看过。” 房管员得了杨恒的三百块好处费，对他们十分殷勤，他拉过杨恒小声道：“本来这套房子是我们所长留给自己亲戚的，但他亲戚选了别的房子，这套房子就对外出售了，杨老板，我给你说实话，这种新房对外出售是很少的，一般都是那种破旧的房卡房,机会难得啊！” 杨恒点点头，又问林静宜道：“你觉得怎么样？” 林静宜特别喜欢卫生间，足足有八个平方，分内外两部分，这样洗脸上厕所可以分开，而且她刚刚看了一下，里间可以隔出一个淋浴区，这一点让她非常满意，她向杨恒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 “如果我买下它，手续怎么办？”杨恒又问房管员。 “手续很简单，交完钱开了收据就可以拿钥匙，办房卡需要一个月，那个不急，可以慢慢办。” “那好，这套房子我买了，我现在就和你去交钱。” 中午时分，杨恒以林静宜的名义买下了这套新房，三万二，一次性付现。 ．．．．．．．． 第五十七章 李国龄的客人 拿到房子，接下来就是要装修，90年的西楚市还没有什么专业家庭装修公司，一般是请个木匠上门，然后木匠再介绍泥瓦匠、电工等等，现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杨恒计划是春节前让林静宜搬家，这就需要一番思量了，不过90年的装修不像后世那般复杂讲究，活儿很简单，基本上就是铺地、刷墙，讲究一点的，卫生间和厨房再贴贴瓷砖，做几个橱柜结束，等以后慢慢攒钱再增添，家家户户都这样，也没有什么攀比。 还有就是打家具，如果是刚结婚，没有家底的，这就是大头了，一般人家为了省钱，都是请木匠上门，自己去买木料，一天请吃两顿，买烟打酒招待，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包给木匠，打床做衣柜，而且全部是实木，需要木匠慢慢锯慢慢刨，费工又费时，这些杨恒全省了，而且他在黄淮中路一家广东家具店里看见有卖橱柜的，可以直接买现成。 相比之下，杨恒很重视电，当时一般人家都不会换电线，都是凑和着原装的用，但那种电线负载小，一个空调就会跳闸，所以杨恒把电线全部换成高负载的，其次他也想换水管，只可惜当时没有什么PVC管，都是铁管，有钱可以换铜管，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只得罢了。 为了赶在春节前完工，杨恒策划了几个方案，最终敲定简单硬装修，主要家具电器都用买的方式，90年西楚市还没有实木地板，许多人家是铺塑料地板革、或者铺瓷砖、或者自己做水磨石，条件好一点的可以仿造高档宾馆直接铺大理石，条件再好一点则加铺地毯，杨恒决定所有房间全部铺上黑色大理石，墙面用墙纸，这样一来，只需要十天就可以完工，同时申请煤气、买家具电器等等，以运筹学的方式同步进行，这样基本上可以保证春节前完工了。 运气还好，房管员给他介绍了一个多面手亲戚，木工、泥工、电工样样拿得下来，杨恒便将整套房子的装修包给他，不管他是分包还是自做，限定十天后完工，提前有奖，延期扣钱。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杨恒才疲惫地回家了。 第二天，林静宜去申请开通煤气，杨恒则坐上了开往旧丰县的班车，他要去找李国龄汇报成立合资公司的事情。 ．．．．．． 从市里回来后，李国龄安心的几天，韩子林的事情也无声无息过去了一周，仿佛平静了，但周一一上班，事情立刻起了变化，市委赵书记专门打电话给他，让他在三天之内对此事作出书面解释，态度非常严厉，但严厉之余，又让人把检举信抄送了一份给他，这里面就值得玩味了。 李国龄大概揣摩到了赵书记的意思，事情不要扩大化，他立刻针对检举信的内容写报告，不过他对韩子林的事情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细节他不知道，为此，李国龄当天晚上又找到韩子林一一核实了检举信中的内容，检举信中的十五项罪名至少有十三项是没有根据的，可以驳倒，但在提拔玉龙乡副乡长一事上，韩子林承认他接受了对方五千元的好处，五千元问题不大，退还出来再写封深刻的检查就可以了，关键是第十五项罪名，他因介绍修丰西公路的包工头而收了五万元的好处费，这个问题就有点严重了，估计对方列举的其他罪名也是烟雾弹，对方真正的杀手锏也是第十五项罪名。 还有举报材料中一本十二万元的存折也是杀手锏，这是他工资以外的一笔存款，这十二万元中只有五万是能说清楚问题的，而其他七万元韩子林自己都说不清楚来历，应该是他十几年来零零星星收的好处，这让李国龄十分难办，他知道赵书记抄送一份检举信给他，本身就是想把这件事化小，而且还给他说明问题的机会，但赵书记也只能替他拖延一时，不可能真的把这件事盖住，如果他们不能在短期内说明问题，纪委就要派人来了，如果对方把这件事捅到省纪委去，问题就更严重了，韩子林铁定要被撤职查办，李国龄甚至开始在考虑韩子林完蛋后组织部长的后续人选。 李国龄是从来不抽烟的，但现在他也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前沉思不语，他来旧丰县任县委书记已经一年半了，临来之前，市委赵书记还特地找他谈过一次话，指出旧丰县除了一个烟厂外，其他各项指标都长期徘徊在西楚各县中的最后，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旧丰县领导班子不强，希望在他的领导下能迅速打开局面，可是一年半过去了，他始终打不开局面。 一年多来，他看到了旧丰县政府机关人浮于事，官场上裙带关系盛行，由此导致了各级领导的思想严重僵化保守，人人只想着如何向上钻营，谁也不肯去做实事，他也想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可是他这把刀就是举不起来，关键是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这个人就是县长王森，确切的说是一帮以县长王森为代表的地头蛇，旧丰县的一大半实权部门都被他们占据了，而且他们的子弟还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所以不干倒王森，他李国龄就休想在旧丰县打开局面，可现在的问题是，他非但干不倒王森，倒是王森要干掉他的心腹大将了，这次斗争将直接关系到旧丰县人事大权的归属。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李国龄拿起电话，“喂！我是李国龄。” “李书记，我是杨恒。” “哦！小杨啊！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刚下班车，李书记，我想找你来回报一件工作。” “现在啊！” 李国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三点了，他便笑道：“小杨，这样吧！你晚上到我家里来，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好的，我晚上过来。” 李国龄放下了电话，他现在确实想和杨恒好好地谈一谈。 ．．．．．．．．．．． 李国龄的家位于县委家属大院，名字虽然普通，但它却是一座三层楼的联体别墅，一栋联体别墅由三家居住，李国龄家在左边，中间住的是前县政协主席温简之，也就是温如玉爷爷家，右面就是县委副书记县长王森的家了，这应该说不是一种巧合，温简之是西楚市极有名的老中医，是解放后的西楚市第一任人民医院院长，第五届、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后来回家乡旧丰县筹建了旧丰县人民医院，并担任名誉院长，曾连续两届担任旧丰县的政协主席，是旧丰县最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他住别墅中间是众望所归，关键是书记和县长的住宅，按先右后左的顺序，应该是书记住右首，县长住左面，但在这里却反了过来，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王森长期在县里为官，先住进了右首的房子，搬家不易，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暗示，暗示着谁才是旧丰县的最高实权者。 李国龄刚下班没多久，家里却忽然来了一名重要的客人，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曾铭权，其实曾铭权家离李国龄家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中间就隔一条林荫小路和两个花园，在早晨的锻炼中，曾铭权几乎天天从李国龄家门前跑过，林荫小路离李国龄的家门只有三米，可就是这短短的三米过道，却包含着太多太深的含义，今天曾铭权踏上了这三米过道，旧丰县的政坛格局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曾铭权心中有点不爽，他早就暗示过了杨恒，但李国龄却迟迟不来找他，让他白等了十天，现在他只能亲自上门了，可他这一上门，就意味着主动权不在他手上了，曾铭权心里有数，估计是李国龄故意不来找他，在两个人的耐心较量中，曾铭权先棋输一着。 曾铭权慢悠悠地走到李国龄家门前，瞥了一眼二十米开外的王森家，摁下了电铃，来开门的是李国龄的妻子段淑芳，她是县档案局的副局长，一开门，她便愣住了，“老曾！” “是我，不欢迎我来做客吗？” 曾铭权爽朗一笑。 “怎么会，快请！快请！”段淑芳慌不迭地把曾铭权让进屋来，回头喊道：“国龄，老曾来了。” 李国龄刚刚到家，刚换了衣服在书房里喝茶，忽然听见妻子的喊声，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当他走到书房门口一眼看见曾铭权，他心中一亮，果然来了，李国龄异常热情地迎了上来，“稀客啊！” 曾铭权和他紧紧握了一下手，打量一下，关切地笑道： “李书记，你比我小十岁，可肚子却比我还大了，你可要加强锻炼啊！” “就是说嘛！”旁边的段淑芬也跟着抱怨道：“才四十岁的人就开始失眠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弟妹有所不知，李书记要掌控全县的工作，尤其是这几天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曾铭权一边开玩笑似地笑道，一对小三角眼却注视着李国龄脸上的表情。 李国龄也打个哈哈道：“今年入冬以来我的身体是感觉差了很多，过两天我准备去隔壁找温老看一看。” 曾铭权到来让李国龄心里亮堂了许多，他立刻亲热地拉着曾铭权道：“早就听说老曾是机关大院象棋第一高手，走！到我书房杀一局去。” “我哪能和李书记比，李书记可是安县象棋冠军，我这点水平，哪能上得了台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下了再说。” “先吃完饭再下棋吧！马上就要好了。” 段淑芳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们知道的，我家五点钟准时开饭，雷打不动的规矩，你们吃吧！我就在书房里喝喝茶。” 曾铭权呵呵一笑，他一眼瞥见饭厅里摆了五把椅子，饭桌上还有一瓶葡萄酒，他知道李国龄家只有四口人，而且李国龄滴酒不沾，不由敏感地问道：“怎么，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哦！是杨恒要来吃晚饭，不妨事。” 李国龄随即吩咐妻子道：“等会儿小杨来了，你们就直接请他吃饭，不用等我了。” ‘杨恒？’曾铭权微微一怔，他不是在市委党校学习吗？怎么在这里，是巧合吗？ 虽然曾铭权心中很有些诧异，但他不露声色声色地笑了笑，仿佛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跟着李国龄到书房去了。 ．．．．．．．．． 第五十八章 奇兵杀出 书房里，一盘象棋正杀得难解难分，曾铭权攻势凌厉，李国龄则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渐渐地曾铭权感到后继乏力了，他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皱眉思索着，风格也从刚开始的落子如飞变成了一步一步很谨慎地行棋，这时李国龄终于露出了狰容，一招连环马吃掉了对方防守线上最关键的一个车，使曾铭权后防出现了漏洞，曾铭权开始被逼撤兵防守了，这时，李国龄似乎走出一步昏招，他不仅卒子在对方的马位没发现，连最犀利的马也走到了对方的象位，他连忙要悔棋，却被曾铭权一把抓住手腕笑道：“我不吃你卒子就是要等你这个机会，你怎么能耍赖，他毫不犹豫地吃掉了对方的马，脸上略略松了口气，不料李国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将小卒向前一顶，吃掉了对方的士。 “将！” 曾铭权愣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飞象吃掉对方的马，却把对方的炮口显露出来，他的主将已经无路可走了,竟被一个小小的卒子将死。 “李书记，我这盘棋输得不冤，没想到你居然在马和卒子之间选择了卒子。” 曾铭权一声感叹，推盘认输。 李国龄仰在沙发上呵呵地笑了，“你难道没想过有时候小卒子比大将还管用吗？” 曾铭权也眯着眼笑了，“既然李书记也懂得舍将求胜的道理，那为何在韩子林这盘棋中不采用呢？” 李国龄心中一紧，他随即叹了口气道：“老韩也是一时糊涂，走错了一步路，我也想保他也难了。” 曾铭权却摇了摇头，“李书记，你也糊涂，难道你看不出人家是蓄谋已久吗？挖好了陷阱让韩子林跳。” 李国龄见曾铭权已经说开了，他便不露声色地问道：“老曾有什么好的建议，能否给我提一两个？” 曾铭权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笑了笑便坦率地说道：“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你刚才赢我那一招，既然韩子林已经保不住了，那就应如同刚才的‘马’一样放弃他，但要放弃得有价值，要用它来掩护你最后制胜的那个‘卒子’，李书记想到卒子是谁吗？” 李国龄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道：“莫非你说的是贺潜？” “不错！”曾铭权仰头呵呵笑道：“我说就小卒子就是他。” 县委组织部有两个副部长，一个是马俊友，是王森的心腹，另一个副部长就是贺潜，被李国龄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才三十三岁，年富力强，这时李国龄已经明白曾铭权的意思了，就是舍弃韩子林，并用他来掩贺潜升为正部长，可是怎么个掩护法，李国龄还是有点想不通。 曾铭权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很简单，趁韩子林没有正式立案，送他到外地去考察，然后让贺潜暂时主持组织部的工作。” 李国龄暗叫一声‘高！，但是他知道这里面还有问题，马俊友无论资历和在组织部中的威望都要远远高于贺潜，就算贺潜暂时主持工作，可一旦正式任命，他就未必敌得过马俊友，尤其旧丰县的组织部长一贯都是县委常委，贺潜的资历还是太浅了一点，当然，他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可不管他调谁，都没有马俊友接任来得顺利成章，人家资历摆在这里呢！ 想到这，李国龄用一种期待地目光凝视着曾铭权，他知道曾铭权今晚上门，不会只是给自己提两个建议那么简单。 曾铭权慢慢靠躺在沙发上，有点遗憾地道：“我们公安局在几年前就接到群众的举报了，马俊友也有经济问题。” ．．．．．．．．．．． 杨恒是在六点钟准时被司机马师傅从宿舍接来，他今天特地换了一身衣服，显得精神抖擞，马司机向段淑芬介绍了他，“段局长，这就是李书记说的小杨。” 段淑芬立刻热情地把杨恒迎进屋来，笑道：“等你好久了，菜都快冷了，快进来坐。” 杨恒换了一双拖鞋，他看了一眼屋里，便问道：“李书记不在家吗？” “你们李书记有重要客人，他叫你先吃饭。” 段淑芬连忙把他领去餐厅，这时马司机打了声招呼便回家了，这里离宿舍其实很近，等会儿杨恒自己会走回去。 餐厅里，李国龄的两个女儿李芙和李蓉已经坐在位子上了，她们俩一个十七岁，读高二，另一个十五岁，读初二，她们见杨恒过来，一起站起来道：“杨叔叔好！” 杨恒脸一红，他今年才二十一岁，而李国龄的大女儿看样子已经十七八岁了，却叫他叔叔，让他着实感到有点难为情， 便连忙笑道：“叫我杨大哥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她们爸爸吩咐的，辈分和年龄没关系。”段淑芬端来一盆汤笑道：“我老家就有老人管小孩叫叔叔呢！” 杨恒笑了笑，也不再争辩了，段淑芬给他倒了杯葡萄酒歉然道：“你们李书记是滴酒不沾，家里也没有白酒，就喝点葡萄酒吧！” “没关系，我也不怎么喝酒。”杨恒连连摆手，他犹豫一下又道：“要不我们再等一下李书记吧！” “不等了，孩子们也饿了，大家开始动筷子。” 两个女孩子吃了起来，段淑芬给杨恒夹了一根红烧鸡腿笑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这可是乡下的土鸡，营养最好。” “谢谢！我自己来。” ．．．．．．．．．．．．．． 书房里，曾铭权也笑着起身告辞了，“那好！我就告辞了，耽误李书记吃晚饭，真不好意思。” 他今晚的来访达到了目的，作为他替李国龄扳倒马俊友的条件，明年主管财税工作的副县长兼县税务局局长老汪要退休了，新任副县长就由他来提名，同时马俊友下去后，空出来两个组织部副部长名额他也要一个，作为回报，郝德政的继任者他将支持李国龄的任命，这样一来，旧丰县九个县委常委中李国龄一派占了四个，王森派只剩下两个，而他曾铭权派后来居上，一举拿下三个名额，旧丰县就渐渐出现了三强鼎立的局面。 李国龄对这个结果也很是满意，财税系统一直就是王森的传统地盘，被曾铭权抢了税务局长后，两人的关系不会好到那里去，尤其曾铭权和西楚市政法委书记刘大隆是儿女亲家，而刘大隆又和王森的后台，也就是西楚市的市长冯信哲关系不好，这样一来，在某种程度上曾铭权肯定会偏向自己，这就等于是一种准战略同盟了，更关键是王森的本土势力将由此衰落，旧丰县的权力格局被改变了，这就离他县长下台不远了。 “老曾，以后有空常来下棋，这么近，鸡犬之声相闻，却弄得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一定！一定！” 李国龄把他送出书房，正好看见杨恒在饭厅里吃饭，李国龄便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过来见一见曾铭权，杨恒领悟，他立刻走上前问候：“曾书记好！” “小杨，好久不见了。” 曾铭权笑呵呵上前和杨恒握了握手，关心地问道：“现在党校学习怎么样？” “谢谢曾书记关心，学习得很好。” “那就好，我听说有流氓夜里袭击你，有这么回事吗？” 杨恒心中一动，难道温如玉是从曾铭权这里知道吗？但想想也不可能，曾建平就和自己一个宿舍，叫曾建平暗示自己不是更好？ “曾书记，那只是小事情，后来没事了。” 曾铭权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笑道：“听李书记的话，旗帜鲜明地跟着书记走，以后就不会有人来骚扰你了。” 杨恒诚恳地说道：“我会的！” 曾铭权在李国龄家里出现，杨恒知道旧丰县的官场格局要发生大地震了。 ．．．．．．．．．．．． 第五十九章 路遇佳人 李国龄夫妇将曾铭权送出了大门，一家人又重新开饭，吃完饭，李国龄和杨恒来到书房，刚才的残局尚未收去，屋子还烟味弥漫，段淑芬端了两杯热茶进来，又把房间简单收拾一下，两人这才坐下。 “小杨，先喝口茶解解腻。” 李国龄语气很愉快，和曾铭权达成的政治联盟，这里面杨恒居功甚伟，他坐下来便笑道：“说说你的情况，还有人来找你麻烦吗？” “谢谢李书记关心，自从那天晚上后，再也没有了。” 杨恒没有对李国龄说方筠丽准备色诱自己的事情，这里面涉及到温如玉，杨恒也不想让李国龄知道得太多。 “李书记，我今天来是想向你汇报一件事。” 杨恒开门见山，便将孟晓军准备和县里合资成立公司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先做了一票生意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这件事他知道瞒不住，早晚会露馅，先告诉李国龄是要他帮自己顶着，真的一面是他承认自己全程参与了和近藤忠商社的谈判，假的部分是他否认自己参股，只拿了一点翻译劳务费，最后还把装有一万元钱的信封取出来摆在茶几上。 “李书记，我是机关干部，国家三令五声不允许机关干部经商做生意，这是我这次帮朋友忙得的一万元劳务费，我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 李国龄何等聪明，他一听便明白了，既然是孟晓军牵的线，肥水怎么可能流到外人田去，杨恒这一票至少赚了几十万，不过李国龄也不太在意，88年以前实行价格双轨制，暴发户还少吗？况且这明显是舅舅给外甥的补偿，人家是什么背景，他李国龄惹得起吗？ 他拿起信封递还给了杨恒，温和地笑道：“小杨，想不到你还是个外语人才，这很好，我们县最缺的就是懂外语的人材，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发挥才能的机会，既然这钱是你劳动所得，你就收下吧！但你要劝劝你那位朋友把税交了，交了税我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李国龄这话说得很白，这就像洗黑钱一样，交了税就成了合法收入，将来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杨恒明白，官倒盛行时，哪个人身上干净？没人会刻意去揪他经商做生意的把柄，查到了最多是违纪，但偷税漏税就是犯法了，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也不打算逃这笔税。 做生意的事情说到这里就没有必要深谈了，李国龄的兴趣又回到了和孟晓军的合资公司上来，这倒是是件好事，旧丰县无论工业农业都比较落后，仅靠一个烟厂来支撑，虽然有生姜这个特产，但一直就是小打小闹，农民各自为阵，形成不了产业拳头，如果旧丰县能成为生姜出口基地，不仅农民增收，而且他李国龄可就有了一大政绩。 想到这里，他笑道：“原来孟记者是外贸公司老总，成立外贸合资公司是好事啊！我百分之百赞成，不过我想和他再面谈一次，不仅是生姜，别的农产品的也可以合作，大蒜、花生，这些都是我们旧丰县的优势嘛！” “好！我马上就和他联系。” 说到这里，杨恒笑了笑，又抛出了他的后续计划：“李书记，其实农产品出口我认为也是权益之计，毕竟是初级产品，利润都给了别人，将来咱们可以再做农产品深加工，把生姜变成姜汁，黄瓜竹笋变成罐头，包装考究一点，拿到国内各大超市去卖，只要打出品牌来，农产品工业化，既保护了环境，又形成绿色产业，说不一定有一天，咱们旧丰县的姜汁还会上人民大会堂的国宴呢！” 李国龄听得目瞪口呆，什么超市，什么绿色产业，他更是闻所未闻，‘农产品工业化’，李国龄喃喃念了几遍，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杨恒的一番话给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激动，击节道：“你说很好，工农结合，一条腿就变成了两条腿，只要计划实施顺利，我看只要五年时间，咱们旧丰县就能跑到全市的前面去。” 李国龄背着手走来走去，烟厂虽然是西楚市财政大户，但三十年前就有了，政绩也不会算在他的头上，他来旧丰县已经快两年了，可什么政绩都没有，整天就陷在官场斗争之中，算起来任期还有三年多时间，再不拿出点成绩，可就要让一直欣赏他的赵书记失望了，政绩啊！这让他一直伤透了脑筋，农产品工业化，这是条好路子，这件事他可以和孟晓军好好合计合计，利用他们在北京的人脉，迅速打开局面。 李国龄瞥了一眼杨恒，这真是个人才啊！自己还担心他的资历不足，现在看来，完全有另一种办法重用他，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笑道：“成立合资公司，你就是当仁不让的总经理，享受正科级待遇，等你以后任期满，出任局领导可就顺理成章了，小杨，这可是条升官的捷径啊！” “李书记，我担任总经理，恐怕资历不够，有人会不服。” 李国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资格够不够我心里有数。” ．．．．．．．． 杨恒离开李国龄的家，一边走，一边低头想着今晚和李国龄的谈话，虽然他如愿以偿拿到了合资公司总经理的职位，但这个总经理并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丰泰公司这头拦路虎就绕不过去。 上次郝德政倒台后，丰泰公司却丝毫不损，后来杨恒才知道，丰泰公司是一个背景极深的公司，86年1月成立，刚成立时便贪污了电子厂的三百万资金作为起家资本，在86年到88年的官倒大潮中，钢材、卷烟、家电等紧俏物资的倒卖都有丰泰公司的身影，88年10月国家开始严查官商勾结后，西楚市也掀起了治理整顿之风，丰泰公司不得不避这个风头，它们的目光便盯到了旧丰县的生姜上，这两年已经完全垄断了旧丰县生姜的收购。 杨恒从夏阳的口中已经知道，丰泰公司不仅仅是郝德政儿子的公司，王森的女婿纪晓平、汪副县长的儿子汪肃、主管文教卫生的陈瑶花副县长的儿子陆小佳都在公司里面任职，听说还和西楚市的冯市长有关，这让杨恒有些头大了。 杨恒想得很入神，‘叮铃！叮铃！’他身后一直有自行车的铃声在反复提醒，但杨恒却沉浸在思索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最后，按车铃的人终于忍不住了，绕上前来拦住了他，“喂！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 杨恒一怔，这才发现拦住他的竟是温如玉，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问你呢！”温如玉向他眨眨眼笑道：“你怎么也逃学了，是不是来找李书记？” 这时杨恒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来时老马师傅说过，李书记的隔壁是原政协主席温简之的家，温简之就是温如玉的爷爷，她出现在这里当然很正常，他笑道：“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人逃学，没想到你也逃回来了，这下子第一排的两个位子都空了，别人还以为咱们一起去旅游了呢！” 温如玉脸一红，“呸！谁跟你去旅游，我回来是有正事，向学校请过假的。” 温如玉龙头一摆道：“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我这么重，还是我带你吧！” “上不上？不上我就走了。” 杨恒无奈，只得坐在她的车后，或许真是太重的缘故，温如玉的自行车晃了两晃，还歪倒了，杨恒跳下来笑道：“我说吧！还是我来带你。” “不行！我就不相信带不了你，我爸爸那么重，我都照带不误。” 温如玉执著地要带杨恒，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灯光射来，雷鸣般的喇叭声猛按了几下，将他们俩吓了一跳，炫目的大灯忽然熄灭了，车门开了，从车里下来一人，杨恒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他还是一眼便知道他是谁了，一张王氏家族特有的大号饼子脸。 “王伯伯好！”温如玉连忙笑着打招呼道。 来人正是旧丰县家族势力最强大的代表人物，县长王森， 这些天他的心中颇为得意，他精心准备了半年的一步棋终于落子了，组织部长韩子林受贿一案，人证、物证齐全，时间上他也切得极为精准，正好在换届选举的前夕，只要韩子林落马，他的心腹马俊友便当仁不让地上位，不仅使他掌握了人事大权，而且也让李国龄利用明年人代会换血的计划落空了，可谓一箭双雕，尽管现在还有点小波折，但王森知道这是正常的，人死都还要回光返照一下呢！无论如何，李国龄都翻不了案。 现在他刚刚结束一个应酬回家，正好遇到了温如玉，王森炽热的目光迅速在温如玉的胸臀间掠过，随即又恢复了长者的和蔼，“呵呵！我说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嫌党校的饭不好吃，偷偷溜回爷爷家打牙祭吗？” “不是，是爷爷叫我回来的。” 说到这，温如玉轻轻捋了一下秀发，这个潇洒地动作再次让王森炽热的眼神出现了，随即又迅速黯淡，这时他看见了温如玉身后的杨恒，不由微微一怔，忽然暧mei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把男朋友带回来先给爷爷面试，对不对？”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人，身材瘦小，也同样长着一张大得出奇的饼子脸，他正以一种无比恶毒的目光盯着杨恒，正是王善庭。 ．．．．．．．．．．．． 第六十章 送美回家 温如玉的感觉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尽管王森那种非长辈的目光只在一瞬闪过，但还是被温如玉捕捉到了，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警惕，现在王森又要问她和杨恒的关系，她刚要否认，却一眼看见了满脸嫉恨的王善庭，她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对王森笑道：“或许是吧！王伯伯，那我们先走了。” 她把自行车给了杨恒，杨恒笑着向王森点点头，“王县长好！” “呵呵！小杨．．．．．” 王森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他犹豫一下，又改口笑道：“改天我想好好和你谈一谈，今天就不破坏你们的气氛了。” “那好，王县长，我先走了。” 杨恒熟练地一蹬，自行车起步了，温如玉立刻扶着他的腰跳坐到后座上，很快他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王善庭见温如玉扶着杨恒的腰，气得险些要晕过去，他刚要破口大骂，王森却瞪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 今天西楚市税务局和财政局的几位局领导来县里调研，一般而言是主管财税工作的汪副县长作陪，再加上税务局的几个副局长参加也就够了，不过现在正好是年底，为了哭哭穷，王森也破例出席了，正好在财政局工作的侄子王善庭回县里，王森便把他带上，让他认识一下市里的财政局领导。 两人回到家，直接进了书房，王森坐下便问道：“温如玉在和杨恒谈恋爱吗？” 他心里很不高兴，方筠丽他已经玩腻了，准备换一个秘书，他早就看中了旧丰县的第一美人温如玉，只是碍着温如玉爷爷的面子，他不敢乱来，这次他特地点名把在报社当记者的温如玉送去市委党校学习，学习结束后就正式将温如玉调入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只要温如玉在他身边，他就有手段将她搞上chuang，但今天他看见杨恒和她在一起，让他心中十分不舒服，要不是杨恒身世问题，他早就一个电话叫人把杨恒修理了，敢动他看中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们上课坐在一起，现在又一起请假，我早就看出他们有问题了。” 王善庭咬牙切齿道，他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温如玉居然把杨恒带到她爷爷家了，这是什么意思，是给家长见面吗？他们才认识几天，关系便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他们在一起到底做了什么？ 王森心中嫉恨，但脸上却不露声色，他瞥了侄子一眼道：“你好像对他恨之入骨，这是为什么？” 王善庭犹豫了一下，口里嗫嚅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森淡淡一笑道：“是不是你也喜欢温如玉，拼不过人家，心里嫉妒？” 王善庭无法掩饰了，只得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王森冷冷瞅了他半天，忽然站起身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大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都抢不过，你还配做王家的子弟吗？” 王善庭一个趔趄倒在沙发上，他被打蒙了，捂着脸呆呆地望着大伯，王森背着手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踱步，他仍在不停地教训侄子，“连一个女人你都征服不了，你还能做什么？你在读书的时候，把小姑娘肚子都玩大了，我责备过你吗？官场争斗更胜情场，你连情场都举步维艰，你在官场还怎么混？” “可是她不给我机会。”王善庭捂着脸小声道。 “说你没用就是没用！”王森怒气更旺了，他就恨不得把这个没用的侄子一脚踢出去，他几乎是直着脖子吼道：“什么叫机会，没有机会你不会创造机会吗？对付女人，你只要把她弄上了床，她什么不听你的，连这点最起码的常识也要我教你吗？” “侄儿知错了。” 吼了一通，王森心中的火气略略消了一点，他坐下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道：“我只是发发火，你倒不能真去动温如玉，她爷爷连我也惹不起，你知道吗？” 王善庭有点糊涂了，刚才还让自己把温如玉搞上chuang，现在又不准自己动，大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敢再问，连忙道：“是！是！侄儿明白了。” 王森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伯打你一下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大伯期望很高的后辈，你堂兄做了好几年的西楚办事处主任，在西楚市也算织了不少关系，明年我就打算把他弄进市委，让你来接任他的办事处主任一职，然后你也进入市里，这样我们王家子弟都慢慢地向上走，这才是王家能长期兴盛的保证，今天让你认识市财政局的几个领导，我就是这个用意。” 王善庭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心中却在想如何创造机会接近温如玉。 ．．．．．．．．．．．． “喂！喂！喂！你是去哪里？”坐在后排的温如玉终于忍不住用拳头砸杨恒的后背了，杨恒这次发现自己早已经骑过了体育馆大门，他连忙停下车，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抱歉，我在想事情，走神了。” “我知道你在想事情。”温如玉白了他一眼，“一路上自言自语，又是咬牙切齿，又是不屑冷笑，我知道你是有心事，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院逃出来俩个疯子呢！” “怎么会呢！疯子也就是我一个人，你这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谁会以为你是疯子。” 杨恒的恭维让温如玉心里舒服了一点，但她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其他男人和她单独在一起谈话时，谁不是搜肠刮肚地找出话题来和她套近乎，可这位倒好，根本就把她无视了，难道自己的魅力竟衰退得如此快？温如玉有一种受挫的感觉，又想到刚才为了应付王森，自己竟承认了和杨恒的关系，白让他占了一回便宜，温如玉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命令道：“我一个人骑车害怕，你送我回家。” “遵命！”杨恒笑了笑， 温如玉的爸爸是县人民医院的院长，她家便在医院后面的职工宿舍里，平时进出一般都是走后门，不过那样一来就得绕个大圈，而且最近下了几场雪，道路泥泞不堪，杨恒自行车龙头一拐，便直接进了医院正门，穿过去就是了。 值班的门卫拉开窗子刚要大吼，忽然看见了坐在车后的温如玉，喉咙里的叫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同时眼睛瞪圆了，乖乖！院长千金居然有男朋友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医院已经下班了，急诊室通道在另一面，医院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大门锁了，他们只得沿着一条林荫小路向后面走去，小路上没有灯，阴森暗黑，夜色中无数树瘤仿佛恶鬼隐约探出的面孔，不远处就是医院的停尸房，昏暗的红灯显得十分诡异，温如玉心中有点害怕，她不自觉地向杨恒身边靠了一下，杨恒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忽然笑着仰头唱起歌来：‘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亮、哪个更圆．．．．’ 唱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走调了，温如玉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别唱了，鬼都被你吓跑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怎么样？心中不怕了吧！” 温如玉的心中漾起一丝温馨，她点点头笑道：“看来真有效果，鬼确实被吓跑了。” 两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就走出了医院区，前面就是宿舍区了，穿过一道小门，眼前顿时灯火辉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他们都是同一种感觉，又回到人间了。 “杨恒，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 “哟！巧了，我也是。” 杨恒笑了笑道：“那咱们就一起回去？” “好啊！”温如玉脱口而出，她的脸却微微一红，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才对，自己怎么能答应得这样爽快。 杨恒却没有考虑那么细致，笑道：“那明天上午八点，咱们汽车站大门口碰头。” 温如玉想了想，把自行车递给他道：“等会儿你把我的自行车骑回去，明天上午再骑回来还我，汽车站离我家不远，走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还是温小姐想得周到，那我就不客气了。” “谁要你客气了。” 两人走到温如玉家的楼下，温如玉笑道：“好了，我到家了，别忘记明天上午7点40来找我。” “忘不了！” 杨恒刚要走，温如玉忽然想起王森的误会，连忙叫住他，“杨恒！” “什么事？” 温如玉瞥了他一眼，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王县长说的那件事你可不能当真。” “哪件事？” 杨恒一脸茫然，其实他真的是不知道，王森误会他们的时候，他刚刚发现了王森背后的王善庭，注意力一下集中过去，竟没有留意王森在说什么。 “你这个笨蛋，自己想去！”温如玉一跺脚，转身便跑上了楼。 杨恒心中怦怦一阵跳，这个小妮子一跺脚的神态倒是挺可爱，到底王森对她说了什么？ ．．．．．．．．．．．．．． 第六十二章 艰难的旅程（上） 一早，杨恒骑车来到了人民医院，老远便看见温如玉站在医院大门口处，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服，斜背一只帆布包，倩影飘逸、风姿绰约，瀑布般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雪肤晶莹，如薄瓷胎般闪烁着青春的光泽，杨恒心中一热，骑车上前，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铮亮的皇冠车无声无息驶来，停在了温如玉的面前。 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是王善庭，他正殷勤地向温如玉说着什么，拉开了车门，温如玉却没睬他，左右张望着，杨恒停下车，胳膊抱在胸前笑了。 “杨恒！”温如玉忽然看见了他，兴奋招了招手，把一地冰丢给了王善庭。 “怎么不去坐车？反要和我挤班车。”杨恒歪着头笑道。 “去你的！如果你有车我就坐。” 温如玉推过自行车，“你稍等我一下，我把车给门卫。” 杨恒看了一眼王善庭，笑了笑道：“王科，今天回去吗？” 王善庭却凶狠地盯了他一眼，上了车，把门重重地关上，小车飞驰而去。 温如玉走了过来，鄙夷地望着汽车背影道：“这种男人最多也只能当个小干部，在县里抖抖威风。” “你是说他的车吗？” “不光是车，连人也是，一个小科长，工资不过百把块钱，却开辆进口私家车在县里抖威风，钱从哪里来的，他以为老百姓都不知道吗？这种人在官场上能混得上去才怪。” “你怎么知道是私家车，以前也没见他开过，说不定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 温如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知道不等于别人就不知道，那辆车是他前几天在市里刚刚买的，用的就是他本人的名字。” “哦！我忘了你是记者，当然是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倒未必，这件事我是从．．．．．．” 温如玉忽然停住了话头，她看了一眼杨恒，笑道：“你这个家伙，原来是在套我话呢！哼，我才不上当。” 杨恒嘿嘿笑了，“你那么神通广大，我怎么能不好奇，你说实话，上次王森安排人对付我，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这是秘密！”温如玉神秘一笑，向他眨了眨眼。 ．．．．．． 旧丰县不通火车,只有一个汽车站，一般人去市里基本上都是要挤班车,此时离春节已不到半个月了,渐渐进入了春运高峰,尽管汽车站加开了两班车,但远远还是跟不上乘客的增长。 虽然许多城市都开通了私人中巴车，但旧丰县还没有，只有每天六班长途车，几乎每一班车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男人女人，大包小包，鸡鸭活鱼，全部都塞在一辆车上。 票很容易买到，但上车却成了问题，当8点半的班车驶过来时，车里面已经坐了一半通过各种关系先上车的乘客，这种时候认识县长也未必比认识班车司机管用。 车一进站，正在检票的乘客顿时急了，拎着大包小包蜂拥而出，拼命向车上冲去，翻窗子的，用包先抢位子的，大编织袋卡住车门狂呼乱吼，一个妇女抱着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杨恒和温如玉站在前面，几乎是被裹夹着推向车门，男人的膝盖，女人肘，连同箱子包裹左右上下袭来，这个时候杨恒的优势显露出来，他左遮右档，用强劲的手臂和身高的优势硬生生开辟出一个空间，几乎是半拥半抱地把温如玉护卫上了车。 “这边，这边还有一个位子。” 杨恒眼疾手快，用包在后面一排占了一个位子，不等温如玉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她揽腰抱过来，按坐在位子上，温如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打仗般的阵势，她脸色有点惨白，头发也有些散乱了，坐在位子上轻轻地喘着气，又感激地看了杨恒一眼，尽管杨恒的动作粗野，连搂带抱，对她施尽轻薄，但她知道那不是他有心，实在是形势所迫，温如玉从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取一把梳子，把头发梳理顺了，又对杨恒笑道：“把你的包给我吧！” 杨恒没有带行李，就只有一个肩包，挎在腋下，他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这时一个拎包的男人挤了过来，杨恒措不及防，身子向前一冲，压在温如玉身上，“啊！对不起。” 他连忙用手撑住椅背，慢慢直起身，抱歉地对温如意笑了笑，温如玉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她抬起头，只见杨恒的脸离她不到一尺，两人目光相触，温如玉脸一红，连忙别过头去。 车里已经挤得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车下面还有几个人没有上车，司机急了，连声叫嚷道：““大件行李都要放到车顶上去，大姐，你这几只鸡笼也要放上去，太占地方了。” 好容易才挤上车，谁也不肯下去了，司机气呼呼地骂道：“不肯吗？不肯老子也不开了。” 他把车门一摔，下车抽烟去了，车里面顿时抱怨起来，目标都对准了一个中年妇女，她带了三个鸡笼，里面都是活鸡，她一个人足足占了四五个人位子，而且鸡笼臭气熏天，站在鸡笼旁边的人忍无可忍，纷纷劝道：“大姐，你的鸡笼就拿下去吧！要不谁也走不成。” 中年妇女眉毛一竖，“别人都不拿，凭什么要我拿！” “大姐，你这鸡笼太臭了。” “嫌臭？嫌臭有本事你自己买车去，不要挤班车。”女人又凶又恶，声音比谁都高。 这时，一名车站工作人员挤上来，用一根木棍敲打鸡笼道：“喂！喂！喂！你这鸡笼拿到车顶上去，要不然补三张票。” 听说要补票，中年妇女这才骂骂咧咧地把鸡笼拎下车，工作人员又指了几个大包，“你们这几个包也是的，要么补票，要么拿到车顶上去。” 又是一番忙碌，随着大件行李移走，车厢里顿时松懈下来，尽管如此，还是人挨着人，杨恒也仅仅是站直了身体，抱着孩子的少妇终于上车了，她没有位子，随身还带着两个包。 “你们谁给抱小孩的让个座？” 司机喊了两声，没有人吭声，这种长途车的座位是如此珍贵，谁也不肯让座。 温如玉忽然站了起来，“你来坐我这里吧！” 少妇千恩万谢地坐下来，“谢谢了！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 温如玉笑着摆摆手，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杨恒，见他沉着脸，一声不吭，便用肘轻轻拐了他一下，小声笑道：“不要这么小气嘛！” “不是我小气，到市里要五个小时，你能站得住吗？” “没问题，以前我读大学回家的时候，还站过八个小时呢！” “那随你了，等会儿站不住的时候别叫苦。” 温如玉嫣然一笑，紧靠在他身边。 汽车出发了，路况十分不好，一路颠簸，开得十分缓慢，车厢里的人也随着车左右晃动着，令人昏昏欲睡。 “喂！”温如玉用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小声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可以开一家客运公司，买几辆中巴跑客运，肯定赚钱。” 温如玉笑道：“你这个点子不错，假如你真开公司了，我来给你打工。” “呵呵！堂堂的大记者，我可请不起你。” 温如玉目光一阵黯然，叹了口气道：“什么记者，马上就不是了。” “开玩笑吧！” “不！我是说真的。” 杨恒愣住了，他见温如玉表情认真，不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温如玉犹豫一下，轻声道：“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出去说。” “你说吧！” “这次报社让我回来就是正式通知我，参加完党校学习，我就会被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我不想去。” “是做王森的秘书吗？” “他们没有说。”温如玉叹了口气，“你就别问了，这件事我很烦。” 杨恒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的外语怎么样？”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李书记说县里可能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准备从县里挑选一批懂外语的青年干部，如果你不想去县政府，这是一个机会。” 温如玉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给李书记私下说说，让你做总经理秘书。” ．．．．．．． 第六十三章 艰难的旅程（下） 汽车在泥池县又挤上来二十几人，车厢显得愈发拥挤了，抱怨声、低声咒骂声一片，驾驶员关上车门大声喊道：“人多啊！把自己的东西看好，丢了车站概不负责。” 杨恒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惕，他向车门那边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留着最时髦的齐秦头，披着中山装，肩膀上还特地用硬物垫宽，就仿佛香港录像里黑社会，驾驶员的话显然就是针对他们三个。 拥挤效应很快传到了客车中部，那个运鸡笼的中年妇女拼命挤到杨恒身后，她身子肥胖，仿佛两只排球一样的大胸脯紧紧顶着杨恒的后背，令他十分难受，此时温如玉也不好站了，只得往杨恒这里再靠了靠。 这时，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挤到了他们这里，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站在温如玉身边，紧紧挨着她，温如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他不怀好意地瞟着自己，她心中不由有些害怕，轻轻拉了杨恒一下，向旁边男人使了一个眼色。 杨恒立刻明白过来，他冷冷看了瘦高男人一眼，把温如玉拉到自己身边，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撑在椅背上，把那个瘦高个子隔开。 温如玉的后腰顶着椅背，左边是那个抱孩子少妇的包裹，已经没有地方再给她移动了，她脸上飞过一丝霞红，但她知道杨恒这是在保护自己，尽管如此，她心中还是一阵乱跳，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靠得这样近，几乎就是依偎在他怀中，杨恒身上的男人气息令她心慌意乱，但杨恒那强有力的臂膀同时也给了她一种安全感，此刻，在这闹哄哄、充满了威胁和不安的环境里，她对杨恒竟产生了一种巨大的依赖感。 “没有办法，坚持一下吧！”杨恒在她耳畔低声道。 温如玉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你。” 她又掐了他胳膊一下，小声道：“但不准你趁机占我便宜。” 杨恒苦笑一声，“大小姐，我哪有这个心思，你看看我后面。” 温如玉向杨恒身后瞥了一眼，捂嘴扑哧一笑，小声调侃道：“怎么样，舒服吗？” “要看是什么人了，她只让我想到三个鸡笼子。” “可怜的家伙，回去后本小姐做一个好菜犒劳你。” “做一个怎么行，至少要十个菜。” 温如玉白了他一眼道：“抱歉了，本小姐只会炒鸡蛋，别的一概不会。” “巧了，我最喜欢就是小葱炒蛋。” “看你美的，我只是开玩笑，别当真。” ．．．．．． 汽车仿佛蜗牛一般在公路上爬行，三个小时才走了一百里，车厢里十分安静，沉闷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时间久了，温如玉也有点站不住了，不知不觉，她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杨恒怀中，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疲惫地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 如花似玉的县第一美人就在自己怀中，如果说不动心那也是骗人的，但杨恒却不敢有龌龊的心思，这是一个女孩子在恶劣环境中对他依赖，是一种对他的信任，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种男人的责任感，要保护她、怜惜她，而且旁边还有三个不怀好意的人，令他时时警惕，不过这三个人已经不在他们旁边了，和他们隔了几个人，他们显然发现了自己的警惕，无从下手。 他见一络秀发搭在温如玉白皙的脸上，便细心地将秀发替她捋开，温如玉那洁白细腻的脸庞显露在他面前，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渴望着能顺势抚mo她脸庞一下，可是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温如玉如花蕊般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眼睛忽然睁开了，她俏皮地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他刚才的举动，杨恒的脸有点红了，他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温如玉站直身子，拢了一下头发笑道：“嗯！今天表现还不错，确实可以犒劳你一下。” “就炒一个菜那么简单吗？” “那你想要什么？” “至少让我享受一下你男朋友的待遇吧！” 温如玉嘴一撇，“别做梦了，你离做我男朋友的资格还远着呢！” 杨恒有些暧mei地调笑道：“那你怎么还肯让我揽你的腰？” 温如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把将他的手拉开，冷冷道：“你以为我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我告诉你，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碰过我的腰，你不要让我后悔应该去坐王善庭的车。” 杨恒沉默了，“对不起！” 温如玉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她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也怪我自己，本来我爸爸说用医院的小车送我回市里，可我不肯，说影响不好，想想又何必呢？” 杨恒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温如玉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杨恒，听说你在和李雯雯谈恋爱，对吗？” “你认识她？” “咱们县就这么小，转弯抹角都会有关系，李雯雯妈妈和我妈妈以前是同学，前段时间来我家里，说起过你们。” 她又看了一眼杨恒，笑道：“郑伯母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是这样吗？” “或许是吧！雯雯去北京读大学了，她应该会遇到合适的男孩子。” “你希望她遇到吗？” 杨恒点了点头，“我希望她遇到！” 就在这时，杨恒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一回头，正是刚才紧挨温如玉的那个瘦高个流氓，他嘴里叼根烟，恶狠狠地道：“小子，刚才你对老子有什么不满？” 这时，另外两个流氓也挤了过来，其中一个矮个子流氓对温如玉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道：“老大，这妞长得真不错啊！” “不错吧！不光脸蛋漂亮，屁股也圆。” 温如玉怒道：“你嘴上放干净点！” 瘦高个流氓淫笑着添了添嘴唇，色迷迷对温如玉道：“呆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嘴干不干净了。” 杨恒一把将温如玉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高声对众人道：“大家快看看自己的钱物，有没有丢。” 三个流氓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弹簧刀，‘咔！’三把雪亮的尖刃跳出，寒光闪闪。 车厢里顿时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吭声，周围人吓纷纷向两边躲开，本来拥挤不堪的车厢居然空出一块地方来，汽车也停了下来，驾驶员挤上来，可见他们手上有刀，吓得又退回去了。 瘦高个流氓狞笑一声道：“快滚开！否则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杨恒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这里十分偏僻，不远处是一片树林，他心中一阵愤怒，他知道这三个流氓想干什么了。 “滚下车去！”他低声吼道。 瘦高个勃然大怒，“老子杀了你这个逼养的！” 他和刚才吹口哨的矮个子流氓一左一右，两把刀凶猛地向杨恒身上捅来，背后的温如玉见他们下毒手，吓得尖叫起来。 杨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瘦高个的手腕，同时左脚横扫出，准确地踢在矮个子的脑袋上，矮个子‘嗷！’一声大叫，丢下刀倒在地板上痛苦打滚，就在矮个子被踢中的瞬间，杨恒的右肘拐出，狠狠地撞在瘦高个的肋骨上，只听一声闷哼，瘦高个的肋骨断掉两根，但奇怪的是，杨恒忽然松开他手腕，‘嚓！’地一声，他的手臂被刀尖划破，顿时鲜血直流，杨恒反手又抓住他手腕，一个小擒拿，将瘦高个流氓摔倒，‘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手腕，瘦高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另一个流氓惊呆了，他转身便逃，手上的刀乱挥，“滚开！快滚开！” 车厢里一片尖叫声，乘客们吓得拼命躲闪，杨恒见他会伤着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他的头发猛向后一拽，顺势夺下他的刀，一掌劈在他的耳背上，他顿时晕了过去。 杨恒从他们身上摸出四五个钱包，站起身冷冷对众人道：“丢钱的，都到公安局去认领吧！ 温如玉惊魂稍定，她见杨恒手臂上鲜血直流，连忙掏出手绢替他包扎，异常关心地问道：“你要不要紧？” ．．．．．．．． 一直到下午两点，杨恒才从公安局出来，三个流氓涉嫌盗窃和故意伤害已经被刑事拘留了，虽然杨恒下手很重，打断了瘦高个流氓的两条肋骨，并废了他的一条手臂，但因为他受伤在先，公安局认定他属于正当防卫，不但不追究他的责任，还准备替他申报见义勇为先进个人。 温如玉录完证词后没有离开，一直在公安局外面等候着，她见杨恒出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没事呢！还准备替我申请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又捞到一点政治资本。” 温如玉点点头，忽然她脸一红，小声道：“这次谢谢你一路照顾我，还累你为我受伤了。” 杨恒淡淡道：“谢什么，咱们是同学，还是同桌，这不是应该的吗？” 温如玉咬了一下嘴唇，忸怩地道：“可是．．．可是我明明知道你是开玩笑，还说那些伤人的话，我向你道歉。” 杨恒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想道完歉后就赖掉给我做菜” “你这个家伙，好吧！我答应给你做两个菜，但不是现在，等党校学习完后，回县里我再给你做。” 温如玉心情愉快起来，她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有时间的话去学车吧！我可以帮你的忙。” “怎么帮忙？” “我二舅就是市车管所副所长，你学驾照的话，我可以求他照顾照顾你。” 杨恒大喜，这简直太好了，他一直就发愁这件事，九十年代初还没有什么驾校，西楚市六县一市的人学车都必须要到市车管所去，不仅师傅脸难看，而且要全脱产一个月，吃住都在车管所里，他哪里有时间？现在既然温如玉的舅舅是车管所副所长，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可以自己请个师傅，利用晚上教自己开车，他前世就开了近十年的车，对汽车的性能和理论了如指掌，只要眼手脚配合练上几天便可，到时候直接去考试。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一件小事就不要客气了，现在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伤。” “不用了，一点小伤没必要去。” “不行。”温如玉一跺脚，“你必须去！” ．．．．．． 第六十四章 搬家 临近春节，党校的学习更是松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家的心都飞回了各自的家中，党校也睁只眼闭只眼，腊月二十后，课程便暂停了，大家以自学为主，这样一来，大部人都偷偷溜回了家，准备年货去了，温如玉的父亲也派车把她接回了家。 这几天，杨恒都在刻苦学车，他找了当初给他运生姜的赵师傅的弟弟教他学车，杨恒手脚利落、天资聪敏，又有前世雄厚的基础，只练了两个晚上，他便能熟练地开解放汽车上路了，练了四天后，杨恒找到了温如玉的舅舅，在他的安排下直接参加考试，杨恒一举通过了各项考试，拿下了B照。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西楚市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腊月二十二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这一天，林静宜将正式搬家了。 天刚亮，杨恒便开着解放牌汽车来到了解放二小门口，学校里早放了假，住在集体宿舍的年轻老师们都各自回父母家过年去了，整个学校里空空荡荡，只住着看门的大爷和林静宜两户人家，学校里也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 东西林静宜都已经收拾好了，锅碗瓢盆和衣服被子等杂物好办，主要是沙发柜子和冰箱等几个大件需要人帮忙，早晨七点钟，林彩虹夫妻便骑车赶来帮忙，本来林静宜不想找姐姐来，但杨恒劝她，林彩虹早晚会知道，如果隐瞒不说反而会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林静宜听从了杨恒的话，便把自己要搬家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姐姐。 杨恒和李博文把沙发抬下楼，林彩虹拎着两包衣服跟在妹妹后面，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虑，压低声音问道：“静宜，你给姐姐说老实话，小杨手上到底有多少钱？” 杨恒给妹妹买了房子，这让林彩虹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当然，毕竟是亲姐妹，羡慕的成分居多一点，林彩虹是个非常要强的女人，从小她处处都想比妹妹强一点，她在市里上班，而妹妹在县里，她心里有优势；她有丈夫、有套小房子，而妹妹是寡妇，没房子，收入低微，她心里也有优势；妹妹虽然是教师，但这年头造原子弹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呢！她是售货员又怎么样，她家有一万块钱存款，而妹妹却只有五千，她心里还是有优势。 但今天，她的优势被彻底击溃了，杨恒居然给妹妹买了房子，她一直洋洋自得的一万块钱存款忽然变得苍白渺小了，此时她的好奇心急切得就仿佛要破茧而出的蚕蛾一样，已经无法阻挡了。 林静宜没有吭声，抱着两床被子在前面走着，她实在是反感姐姐的市侩。 “我知道你不肯说，但你总得给姐姐一个暗示吧！让姐姐知道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要不然妈妈又逼你嫁人，我怎么替你说话。” 林静宜无可奈何，只得小声告诉她道：“大姐，你就别问了，反正小杨准备带小倩去北京做手术。” 林彩虹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几乎要晕过去，我的妈呀！小倩做手术可是要十万块钱，妹妹真是找到阔佬了。 “静宜，他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就给姐姐说说吧！让你姐夫也跟着去学一学，总不枉咱们姐妹一场。” “大姐！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姐姐不问就是了，反正姐姐是为了你好，你就放心吧！妈妈那边我去给她说。” 这种事情林彩虹的头脑比谁都转得快，妹妹不肯说，她就直接问杨恒去，总之，这个光她一定要沾一沾，想到这，林彩虹心花怒放，仿佛看见了自己美好的未来，她的美好未来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从前去菜场只敢买半只鸡，以后可以买整只鸡了。 东西都搬上车了，新房子很近，林静宜准备骑车去，但小倩却不肯，撅着嘴道：“妈妈，我要坐杨叔叔的车。” 杨恒打开车门笑道：“上来吧！” 小倩一声欢呼，爬上了汽车，汽车发动了，“静宜姐，我们先去了。” “去吧！路上当心点。” 汽车缓缓启动，向新房子方向驶去，林静宜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老房子，无限感慨地叹息一声，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学校。 ．．．．．．． “静宜，你这里简直就像宾馆一样啊！” 林彩虹慢慢放下手中的包，目瞪口呆地望着装修一新的房子，地上是可映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墙壁贴着素色花格的墙纸，卫生间铺上瓷砖，换了崭新的抽水马桶，另外用玻璃移门隔了一个淋浴区，淋浴器是家境殷实人家买得起的进口热水器，热水充足、安全便利，居然还有电话，林彩虹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样样都让她感慨一番 但让林彩虹眼珠凸出的是厨房，竟然是橡木橱柜，她们百货大楼对面新开一家广东人的家具店，她不止一次和同事去逛过，在她们眼里，这个家具店就是奢侈和富贵的象征，她们看一看都觉得是开了眼界了，家具店里就有橱柜，据说是香港进口货，四千元一套，林彩虹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在妹妹的新家看到了这种橱柜，强烈的刺激让她反而沉默了，她久久地抚mo着光洁细腻的白色大理石台面，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姐，以后你也会有的。”杨恒出现在她身后。 “我也会有么？” 林彩虹蓦地转身，眼睛迸射出一种深深地渴望。 “会的，大姐夫是很能干的人，只是他缺少机会。”杨恒微笑着说道。 “他．．．．” 林彩虹情绪有些低落，一反刚才的惊诧，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她又抬起头，带着一丝恳求的口吻道：“小杨，你能帮帮你大姐夫吗？” 杨恒想了想道：“这样吧！过几天我打算去一趟上海，两三天就回来，如果大姐相信我的话，可以让大姐夫带钱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发大财的路子，不过不能马上兑现，半年后，大姐的一千元可以变成五千元。” “真的吗？”林彩虹的眼睛瞪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千变五千。 “大姐，别相信他的鬼话。天下哪有这种好事？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岂不是变成神仙了？” 林静宜端着一盆碗碟出现在他们身后，给杨恒使了一个眼色笑道：“快去吧！大姐夫一个人在搬沙发呢，你倒好，自己在这里聊天了。” 杨恒笑了笑，转身走了，他想起昨晚林静宜给他说过，大姐心态不好，赚钱了是恩人，亏了钱就是仇人，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中国股市暴涨暴跌，瞬息万变，他虽然重生，但也未必把握得住，如果让林彩虹陷进股市，说不定真是害了她，真要帮她，还不如给李博文找份好工作实在。 下了楼，林彩虹不甘心地追上来问道：“小杨，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一千变五千。” “大姐，当然是真的，但是风险非常大，搞不好一千也会变成一百。” ‘风险！’林彩虹呆住了，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风险。 ．．．．．． 搬完家，林彩虹赶去上班去了，李博文也回家去做饭，东西都搬进了房间摆设好了，小倩有了自己的房间和新床，她高兴得在床上又蹦又跳，又在大理石的地上打滚，林静宜的房间是朝南，大落地窗，流苏般的窗帘，又罩一层带着蕾丝边的轻纱，床边铺着厚厚的地毯，林静宜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她就仿佛在梦中一样，她少女时就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见自己有宽敞明亮的家，有地毯，有蕾丝的花边窗帘，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梦变成了现实，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杨恒慢慢走上来，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我记得你给我说过，很喜欢蕾丝边的窗帘，我就照那种式样做了一幅，好像有点不伦不类。” “我很喜欢！”林静宜哽咽着声音道，她忽然转身伏在杨恒的肩头哭了起来，这是她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她心中充满了对杨恒的感激。 “你这个爱哭的小妇人。”杨宁心疼地把她搂进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应高兴才对！” “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哭。”林静宜在他怀中哽咽着说道。 “妈妈，我可以给周老师打个电话吗？让她今晚到我们新房来教我画画。” 林静宜连忙擦去眼角泪水，笑道：“可以，你去给她打电话吧！” 客厅里传来小倩拨电话的声音，忽然，她又大喊起来，“杨叔叔，我们这里是哪里？” “我们这里是解放新苑四村，168幢206室。”杨恒笑着走出来道。 林静宜去做午饭了，杨恒舒坦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是省电视台的早间新闻，也无非是领导深入群众，形势一片大好之类，最多加点亚运精神，杨恒刚要换台，忽然跳出的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今天上午九时，一名中年男子从升陵大酒店十二楼坠下身亡，据警方介绍，该男子是我省某县的县委组织部长，出事前在省城开会，目前，警方正在调查其死因．．．．．．．’ 杨恒怔住了，半晌，他忽然拨通了李国龄办公室的电话。 “喂！李书记吗？我是小杨。” “小杨，出什么事了？” “我想问一问，韩子林现在在哪里？是在省城开会吗？” “是在省城开会，你怎么知道？” “李书记，我刚刚看了新闻，韩子林在两个小时前跳楼自杀了。” ．．．．．．． 杨恒慢慢放下了电话，林静宜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他脸色有异，连忙关心地问道：“阿杨，怎么了？” “我要马上赶回旧丰县，有很重要的事情。” ．．．．．．．． 第六十五章 节外生枝 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在丰西公路上急速行驶，杨恒表情严峻地开着汽车，不时瞥向后视镜，虽然他拿驾照没几天，但看起来却像个老手一样了。 汽车是从赵师傅单位租来的，三十块钱一天，杨恒以时速六十公里行驶，只要两个小时便可以到旧丰县了，公路上很空旷，基本上没有汽车，只偶然出现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农，后面的货架上驮着大包小包，杨恒慢慢加大了油门，时速指针已经到了八十公里，桑塔纳刷地超过一辆车，风驰电掣般地向旧丰县驰去。 杨恒心里很清楚韩子林跳楼的后果，韩子林在省城跳楼自杀，他所造成的恶劣影响远比他的经济问题严重，这样一来，省里肯定会过问此事，搞不好将韩子林一手提拔起来的李国龄要承担领导责任，旧丰县的官场斗争，变得复杂了。 ．．．．．． 李国龄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两分钟以前市委赵书记打来电话，他刚刚接到了省里的通知，省纪委将直接下来查韩子林的案子，让李国龄做好准备。 韩子林的案子证据确凿，和他李国龄也没有什么关系，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举报信在去年十二月二十日就寄到市纪委，已经快一个月了，为什么韩子林还能去省里开会？这个责任该由谁来负？ 责任当然不会是由市里承担，市里把举报信打回来让他们讲清问题，他却安排韩子林去省里开会，以便让贺潜主持工作，按照他的计划，韩子林会在省里开会时被市纪委的人带走，尽管有追查不力的嫌疑，但他相信赵书记会替他把这点小瑕疵盖住，可万万没想到韩子林居然在省城自杀了，把省纪委的人招来了。 此刻，李国龄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电话响了，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李国龄拿起电话，“我是李国龄。” “李书记，我是杨恒，我已经到县城了。”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 “李书记，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在暗处更有利。”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旧丰宾馆204号房” “好，我马上过来。” 李国龄放下了电话，披上了外套，杨恒虽然年轻，但他老辣的作风和滴水不漏的手段给李国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李国龄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军师来看待了，在这局势紧要的关头，李国龄更加对他倚重了。 他拉开房门，外间的秘书韩方伏案正低头写着什么，见李国龄出来，他立刻站起身，“李书记要出去吗？” “噢！我出去一趟。” “那我去联系马师傅。” “不用了，我直接下去。” 李国龄走了，韩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李国龄桌上有两部电话，一部是直线，另一部需要通过他来结转，一般而言直线很少有电话打入，但今天上午二个小时之内便连响了三四次，然后李国龄便急匆匆走了，这使韩方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难道会是他大伯韩子林的事情吗？ 想到大伯韩子林，一股怨恨便从韩方心底涌出，大伯好歹跟了他李国龄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为区区的十二万元，他便不保大伯了，名义让大伯去省城开会，实际上却是借机把贺潜提了上来，这明显是要放弃了。 ‘啪！’韩方手中的铅笔断成了两截。 ．．．．．．． 汽车停在了旧丰宾馆前面，李国龄从车上出来，交代司机一声，便走进了宾馆，旧丰宾馆是李国龄拍板修建的，修建的动机很简单，原来的县招待所早已被王森把控，李国龄许多必要的官场交际都在王森的注视之下，让他感到极为不方便，不料他刚拍板修建旧丰宾馆，王森便立刻决定修建旧丰大酒店，名义上是两人的意气之争，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楼堂馆所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办公室的外延，就这样，两人各管一块地盘，井水不犯河水。 宾馆经理自然就是李国龄的心腹，见书记进来，他立刻上前低声道：“在204房。” 李国龄点点头，直接上了二楼。 房间里杨恒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沉思，在他的前世，他就非常喜欢住酒店，他喜欢这种便利的感觉，但现在他却没有心思体会宾馆的便利，韩子林之死使他意识到旧丰县的官场风暴即将来临，它是一根导火线，即将点爆李国龄和王森之间压抑了一年半的斗争，再过一个月，旧丰县第九届人大和政协会议将正式召开，四月，县党代会也将召开，这是李国龄前年六月接任县委书记以来的第一次正式会议，这两个月不仅对李国龄至关重要，对王森，也是生死攸关。 韩子林偏偏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死了，而且是在省城跳楼而亡，这也太蹊跷了，随着省委的介入，这场鏖战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敲门声惊醒了杨恒的沉思，上前开了门，只见穿着一件铁灰色风衣的李国龄正站在门外，他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李书记请进。” 李国龄走了进来，直接在沙发前坐下，“你在楼下登记了吗？” “没有，而且我是直接开车来的，没有人看见。” 李国龄点点头，他没有在意杨恒开车这件事，坐下便开门见山道：“省里的调查组要来了。” 说完，他见杨恒反应平淡，便奇怪地问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但省里调查组来才是正常，在省城市中心跳楼，而且离省委省政府不足五百米，影响太恶劣了。” 李国龄苦笑了一声，“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这次我估计领导责任我是逃不掉了，赵书记已经在第一时间向省委顾书记汇报了韩子林的案子，顾书记当场决定由省纪委、省委组织部连同相关市委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来旧丰县调查韩子林经济问题，由省里出面来调查一个小县干部的案子，恐怕是我们省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次。” “但也可能是李书记的机会。”杨恒微微笑道。 李国龄一怔，连忙道：“你说下去。” “首先在赵书记汇报后，省里并没有让谁停职反省，而是派调查组上门，这就说明李书记要不要负领导责任还未为可知，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我认为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杨恒轻轻叹了口气，“问题的关键是韩子林是怎么死的？” 房间里沉寂了，半晌，李国龄才缓缓道：“你是谁韩子林不是自杀？” “自杀？新闻里没有说他是自杀，而且李书记认为他自杀的动机在哪里？十二万元的受贿吗？” 李国龄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杨恒说的话很有道理，十二万元的受贿不过几年刑，远远不足以让韩子林心萌死意，而且他非常了解韩子林，这其实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男人，87年还是安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时，就因为别人送了两千块前而几天寝食不安，正是容易控制，自己才把他带到旧丰县来，并让他当了组织部长，这样胆小的人会奔向死神？而且他还有恐高症，怎么可能自杀？ 不用说，韩子林一定是被人杀了，杀他的人会是谁？王森吗？不可能，王森还指望用他扳倒自己呢！不是王森又会是谁？李国龄的脚步停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人。 他回头看向杨恒，杨恒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肯定是这个人，只有他才有这个条件，为了引狼入室，谋取更高的利益，或许，这是他早就策划好的连环计，所以他才劝自己把韩子林送出去。 那么，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让我去和他谈吧！”杨恒微微笑道。 ．．．．．．．． 第六十六章 魔焰高炽 “王县长，我来给你送份文件。” 王森的办公室门外响起了韩方的声音，王森正好放下了电话，来得怎么这样巧呢？冯市长刚刚告诉他，省里要来调查韩子林的案子，这个韩方便来了，就是这个机会，他要给李国龄致命一击。 “王县长正在接电话，你稍等一下吧！” 这是外间方筠丽的声音，这两天党校没什么事，她又回来上班了，不过王森知道，她不是来上班，她是来要卸任后的待遇，计委副主任，她那个细腰，不怕这个位子把它撑爆了？给她当个科长就不错了，王森冷笑了一声，一个臭女人，还想来逼迫自己？ “小方啊！我的电话已经接完了，请小韩进来吧！” 很快，韩方走了进来，哈腰笑道：“我来给王县长送一份文件。” “哦！”王森接过文件，他愣了一下，文件是全民健身计划，上周他才给自己送来一份，王森眼一挑，冷厉的目光盯了韩方一眼，见他眼中有些不自然，王森的目光立刻变得温和起来，“我知道了，你放在这里吧！” 韩方把文件放下，转身刚要走，王森却笑呵呵叫住了他，“小韩，我正好有件事找你。” 韩方紧张的心放松了，他连忙谄笑道：“王县长请吩咐。” 韩方的献媚让王森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有必要对他下这个本钱，但念头只是转了一下，他还是决定照原计划行动，把握更大一点。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篇稿子，递给韩方笑道：“小韩啊！这里有一篇文章是小方写的，我总觉得写得不够透彻，你是咱们县委第一笔杆，有空指点指点小方，我记得你上次答应过的，对吧！” “指点谈不上，共同学习。”韩方谦虚地接过稿子。 “好了，你去忙吧！我让小方来找你。” 韩方回去了，外间响起了关门声，方筠丽一扭腰进来了，不高兴地道：“你不会是让我陪他睡觉吧！我不干。” 王森把她搂过来，伸手在她肥厚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嘿嘿淫笑道：“小荡妇，又没穿内裤！”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方筠丽白了他一眼，直接坐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娇嗔道：“上次勾引那个杨恒就失败了，弄得人家好没面子，我不管，反正人家不想再去了。” “上次是意外，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保证不让你做了。” 王森手伸进她的衣服，一边揉搓她的胸脯，脑海里却在想着温如玉那魔鬼般的身材和如花似月的容貌，心中顿时欲火高炽，手上不由加大了劲。 “哎呦！你要弄死我啊！”方筠丽一把将他的手拉出来，生气地站了起来。 王森被扫了兴，脸顿时沉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就是计委副主任么？可以，你今晚把这件事办了，过完年后我来安排。” “你写一份保证书给我。” “放肆！” 王森一声怒喝，这个臭女人，居然给脸不要脸，但想着还要利用她，王森又忍住气，放缓口气道：“小丽，我是堂堂的一县之长，难道还会出尔反尔吗？” 方筠丽看了他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 韩方住在县政府的宿舍里，他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因为是李国龄秘书的缘故，分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未免有些孤独，他父母也常常说他，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该结婚了，可韩方至今却连个对象也没有。 按说韩方的条件非常优越，书香门第世家，名牌大学毕业，又是县委书记的专职秘书，还有个当组织部长的大伯，前途一片光明，而且还有房子，小伙子长得也不错，确实追求他的女孩子不少，其中不乏条件优秀者，但韩方却一个也看不上，他梦寐以求的对象是温如玉，全县第一美人，自傲的他甚至认为全县只有自己才配得上温小姐，为此，他曾鼓足勇气给温如玉写过一封情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温如玉把他的情书又寄回来了。 六点钟，天便渐渐黑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日，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韩方自然也要回安县父母家过年，他本来准备今天下班后上街给父母买点东西，但王森却交给他一个任务，修改方筠丽的稿子，方筠丽也是升州大学中文系毕业，也当了两年的秘书，水平是足够，只是在舆论大方向上把握差一点，不过也难怪，女人嘛！ 韩方正在看方筠丽的稿子，这时门被敲响了，他出来开了门，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门口正是方筠丽，她背着小皮包，化妆很浓，显得十分妖艳。 “小韩，我来上课了。”方筠丽嗲声嗲气道。 “不敢！不敢！我说过一起学习。” 韩方连忙把方筠丽请进来，请她坐下，又忙着给她倒水，方筠丽的香气使他心有点乱，如果找对象的话，他是看不上这个方筠丽，虽然长得不错，但和温如玉一比就显得俗了，但这种浓妆、这种撩拨人的香气、这种娇声嗲气，使他男人的另一种yu望悄然而生。 方筠丽坐在椅子上打量韩方，这个韩方她不喜欢，没有男人味道，文绉绉的一个书生，不过那方面好像还是个雏儿。 方筠丽是个极有心计的女人，而且野心勃勃，她出生普通工人家庭，两年前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政府当了秘书，这是她的幸运，但她也明白幸运女神不可能每次都眷顾她，她想向上爬，那就必须得有后台，她知道自己有姿色的本钱，便看中了旧丰县的最大家族势力王家，只要能成为王家的媳妇，那她就会前途无量，最好当然是县长王森的儿子，为此她使尽解数成为王森的秘书，目的是为了嫁入王家，不料最后却沦为了王森的情妇，使她的王家媳妇梦破灭了，儿子怎么可能娶老子的情妇，现在她也很清楚王森对自己已经腻了，准备把自己一脚踢开，说到底不就是自己家里无权无势吗？ 但她方筠丽绝不甘心，她喝了口水笑道：“小韩，我们开始吧！” “好！”韩方在书桌前加了一把椅子，他拿起稿子笑道：“稿子文笔不错，但行文略偏阴柔了一点。” 忽然，他的身子僵住了，方筠丽没有坐她的椅子，而是和自己挤坐在一起，手揽住自己的腰，口中吹气如兰，“人家是女人嘛！当然会阴柔一点。” 他慢慢回过头盯着眼前这个充满了诱惑的女人，他脸胀得通红，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手颤抖着摸到她的大腿上，方筠丽媚然一笑，直接坐进了他的怀中。 房间里的灯灭了，韩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yu望之中，忽然，门口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灯亮了，方筠丽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向外跑，“救命啊！” 在韩方目瞪口呆中，王森带着几个人冲进了房间，他冷冷地盯着韩方，韩方心中一寒，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 就在韩方彻底向王森投降之时，杨恒的汽车缓缓停在县委大院的小路上，他拉上手刹，拔下钥匙，推开了车门，几十米外就是曾铭权在旧丰县的家，再远处便是李国龄和王森的府宅，夜色中，三座宅子都灯光昏黄，暗黑威严，喻示着旧丰县的三权鼎立。 杨恒走过一条石板路，来到了曾铭权的家门口，伸手按下了电铃，他知道，今晚曾铭权肯定会在家。 门开了，隐约传来摇滚乐的强烈节奏声，似乎是在举行舞会。 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保姆，戴着围裙，她笑道：“你也是芸姐的同学吗？” “是谁来了！”一个女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用帕子擦着额上的汗津，女孩皮肤微黑，穿着一身紧身衣，腰间系一条短裙，身材十分健美，正是曾铭权的女儿曾芸，她见是杨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射出一道惊喜，“杨恒！” 杨恒微微一笑，“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谁说的，快请进来。” 曾芸爽快地把杨恒拉进来，笑道：“今天是我生日，请了旧丰县的一些同学来聚会，大家都是年轻人。” “噢！我不知道，可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以后再补就是了，先来喝点东西，跳跳舞。” 曾芸拉着杨恒的手便向屋里走。 杨恒迟疑一下道：“我找你爸爸，他在吗？” “我知道，爸爸正好有客人，你先和我们玩一会儿。” 进了客厅，杨恒立刻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色彩扑眼、声浪扑耳，热气扑面。 ．．．．．． （恳求大家投推荐票给老高的新书《天下》，现在第十一名，离新书榜只差一名了，请求大家支持。书号：1－6－4－7－1－0－8）在历史分页新书榜上能找到，打开高月的名字也能找到，拜托大家了，这对老高非常重要。 第六十七章 曾家谈判 房间的五彩灯光在疾速晃动，五颜六色的光斑迅速地在墙上和地上交替变幻，一曲强烈节奏的迪斯科舞曲令人兴奋，中间一个年轻的男孩正在跳前几年十分流行的霹雳舞，他动作迅捷，眼花缭乱地变动肢体，周围十几个男男女女随着节奏扭动着、鼓着掌。 “你随便坐！” 曾芸把杨恒按坐在沙发上，又拿来两瓶可乐，一瓶递给杨恒，另一瓶自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兴奋地上场继续跳舞去了，她显然不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子，竟忘记给杨恒介绍身旁坐着的另一个女孩。 杨恒苦笑一声，他是带着特殊的使命来找曾铭权的，却不料被迫加入了曾家小姐的生日聚会，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曾家，客厅很大，沙发和椅子摆成一圈，其他的家具都被移走了，只有两张茶几，上面摆满了各种饮料和小吃，杨恒打开茶几上的一筒中华烟，抽出一支点上，他深深吸了一口，目光不由投向楼上，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楼上的几个房间，房门都关着，不知曾铭权在接待什么客人。 “你也是芸姐的同学吗？”旁边传来好奇的声音，是他身旁的女孩在问他。 昏暗的灯光中，杨恒看不清她的模样，不过感觉很年轻，最多十八九岁，她给杨恒的感觉就是眼睛很亮，明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腼腆的笑意。 “我不是她同学，我是她哥哥的朋友。” 杨恒友好地笑了笑，“你呢？看样子也不大像啊！” “我姐姐是和芸姐一个宿舍的，她带我来参加这个生日聚会。” “哦！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县的。” “我叫柴明珠，我家在市里，第一次来旧丰县。” “柴明珠，这个名字好听，你还是高中生吧！” “不是。” 女孩子摇了摇头，“我在商校读中专，明年就毕业了。” 杨恒迅速推算了一下，初中毕业后读中专，明年毕业，那她现在应该是十九岁左右。 “那你读什么专业，工作联系了吗？” “我读商务文秘，还没有找工作呢！” 杨恒见这个女孩很老实，自己问一句，她答一句，却没有问自己，心中不由对她有一丝好感，这时，舞曲结束了，客厅灯亮了，杨恒才看清这个柴明珠的模样，心中顿时暗赞一声，只见她肌肤雪白，身子柔弱，额上覆着刘海，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修长俏丽的鼻子，乖巧的樱唇，文静地坐在那里，骨子里透着一种古典静谧的气质。 跳舞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回到座位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头上冒着腾腾汗气，今天来的几乎都是曾芸的同学，有旧丰县的，也有从别县和市里赶来的，大学生们在一起都无拘无束，开心地大笑，肆无忌惮地开玩笑，谈论着大城市的流行时尚，谈论着理想和抱负，抨击社会的不公。 看着他们的青春飞扬，杨恒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有一丝嫉妒，说起来自己还比他们小两岁，可心态却已老气横秋了，但另一方面他隐隐又有点得意，瞧不起他们，自己今晚过来，可是决定着旧丰官场的命运。 杨恒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柴明珠很感兴趣，她的这种古典气质在十几年后的中国已经荡然无存了，今天能见到，也是一种收获，他取出一张自己的私人名片刚要递给柴明珠，却被走过来的曾芸一把夺了去。 “杨恒，你要给我名片吗？” 曾芸高声读了起来：“旧丰县计委物价科科长，哟！你还有BP机，我可要记下来。” 客厅里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向杨恒看来，就仿佛他是外星来客，不属于他们这个群落，不少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惊讶，这个人如此年轻，居然是科长了，还是计委的。 杨恒尴尬地笑了笑，脸上有点发烧，他的BP机号码是手写在名片上，一般不对外，只有核心几个人知道，今天他见这个柴明珠貌美文静，有点动心，便想给她一张私人名片，不料却被曾芸抢走了。 “计委物价科科长？是小杨来了吗？”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只见主人曾铭权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楼梯口，看得出，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中年男人，是县法院院长夏知文，也就是夏阳的父亲，大学生们见曾芸爸爸来了，纷纷站起身，“夏伯伯好！” “你们玩吧！我不打扰你们。” 曾铭权摆摆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杨恒的身上，曾铭权今天是特地留在家中，他知道这两天李国龄一定会上门，即使李国龄不上门，那也会是他的心腹前来，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刘锋，还是宣传部长陈建安？ 但无论如何，曾铭权没想到会是杨恒来，在他眼里，杨恒或许很能干，但这种能干也只是当当通信兵，传递消息之类，还远到不了制定规则的程度。 曾铭权表面上虽然笑意盎然，心中却惊疑不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小看杨恒了，此事事关李国龄的仕途生死，他却把杨恒派来和自己谈判，这显然不是李国龄的大意，而是这个杨恒非同一般。 “老曾，那我先走了。” 夏知文对杨恒笑了笑，告辞了。 “慢走，我就不送了。” 曾铭权口中客气，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离开杨恒，杨恒淡淡一笑，伸手给他，“曾书记，我知道你今晚在家？” “是吗？”曾铭权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曾书记半个月前不就安排好了吗？今晚会在家等侯。” 曾铭权眯着眼笑了，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和杨恒握了握手，“楼上谈吧！” 杨恒对柴明珠笑着欠了一下身子，和曾铭权上楼去了，大学生们议论纷纷，都听得一头雾水。 “曾芸，你爸爸和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曾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时，楼上传来曾铭权威严的声音，“你们跳舞吧！大人的事情不要多问。” 柴明珠掩口浅浅一笑，“他的样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居然成长辈了。” ．．．．．． 舞会在楼下继续，楼上的门关上了，把喧嚣拦住屋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小杨，请坐吧！” 曾铭权亲手给杨恒倒了一杯茶，叹道：“省里的调查组要来了，想不到小小的韩子林案居然闹得这么大。” “曾书记，恕我直言，你真以为由省纪委和组织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会为一桩受贿五万元，来历不明七万元的案子而兴师动众来旧丰县吗？” 曾铭权愣住了，他忽然吸了口冷气，是有点杀鸡用宰牛刀的意思，“你听到什么消息了？”曾铭权目光紧紧地注视杨恒。 “我哪里能听到什么消息，只是从常理推断。” 杨恒缓缓的解释道：“其实这里面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首先省里怎么知道韩子林受贿？如果要查也是公安部门来破案，和纪委组织部何干？其次就算知道韩子林受贿，那也应该责成市纪委来查，这样才符合制度，省里为什么要越俎代庖呢？这么多不合常理的疑问，也只有一种解释，曾书记想到是什么了吗？” 曾铭权慢慢地靠在椅背上，他想到了，确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市委书记赵斌请求省里派调查组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原来省里说来调查韩子林受贿案竟是一个烟雾弹，掩盖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想到这里，曾铭权看了一眼杨恒，难道李国龄要派他来，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年轻人啊！看问题这么透彻。 曾铭权知道没必要再进行什么谈判了，杨恒已经把谈判的大门关死了，他曾铭权只能乖乖地配合。 杨恒笑了笑，诚恳地说道：“曾书记，旧丰县的人代会和党代会都要陆续召开了，这段时间李书记一直在考虑旧丰县的经济发展纲要，李书记说，希望能和曾书记紧密配合，早日把旧丰县的经济搞上去。” 曾铭权的眼睛亮了，他明白了李国龄的意思。 ．．．．．．（恳求大家继续投票给《天下》，让老高来能在新书榜多呆几天） 第六十八章 联合调查组 联合调查组的工作作风可谓雷厉风行，第三天，由省纪委、组织部组成的五人联合调查组便抵达了西楚市，西楚市也派出纪委和市委组织部的两名主要负责人参与调查，农历腊月二十四日下午，联合调查组一行七人抵达了旧丰县。 联合调查组的组长是省纪检监察室处长吴莫高，副组长是组织部干部处处长肖毅清，两人都四十岁左右，不苟言笑，且精明能干，他们入驻旧丰宾馆，半小时后，调查组立刻在旧丰宾馆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会议，除了郝德政已经退居二线，韩子林自杀外，旧丰县的其他七名县委常委都出席了会议，李国龄既是县委书记，同时他也暂时兼任纪委书记，他是今天会议主角。 会议开始，先由组长吴莫高通报了韩子林的自杀情况，“这次坠楼事件发生在上班高峰时段，在人流量最密集的市中心，距离省委省政府不足五百米，韩子林的自杀在升州市乃至全省都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说到这里，吴莫高严肃地看了旧丰县的几位常委一眼，道：“有人反映韩子林是因贪污受贿而畏罪自杀，顾书记对此十分震怒，责成我们纪委和组织部组成联合调查组来旧丰县查清问题，请你们向全县的干部群众传达，我们有坚定地决心，无论此案涉及到谁，我们都会一查到底，既不会偏袒姑息，也不会随便冤枉，不查清问题绝不离开，调查从明天正式开始，我们将设立举报电话和信箱，欢迎全县干部群众来监督，当然，还是那句老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到这里，吴莫高对李国龄道：“李书记，我们希望今晚的电视新闻播放我们的通告，你们能配合吗？” “没问题！” 李国龄连忙介绍宣传部长陈建安，“这是我们县委宣传部的陈建安部长，宣传工作将由他来配合调查组。” 陈建安站起身点了点头，李国龄又介绍曾铭权道：“这是旧丰县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曾铭权同志，他也会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王森在一旁一言不发，虽然调查组说得很清楚，是因为韩子林贪污受贿才来查问题，但他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有点扩大化的迹象，令他心中惊疑不已，不过市长冯信哲已经告诉了他，调查组的主攻方向可能是丰西公路的修建，从韩子林受贿案作为突破口，从而查清修建丰西公路中的所有问题，这次调查组来的背景就是下半年省里即将修建贯穿全省的两条高速公路，以丰西公路案来作为儆示。 王森略略放心下来，修建丰西公路中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郝德政，他主管工业和交通，幸亏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收郝德政的上供。 当天晚上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后，旧丰电视台便停止了一切电视转播，以全文播放的形式向全县发布了联合调查组的通告，俨如一颗巨型炸弹在旧丰县爆炸了，人人都在谈论此事，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心中惶惶，晚上八点钟开始，已经有人来到旧丰宾馆，将早已写好的举报信投进了刚刚设立的举报信箱。 调查组入驻旧丰宾馆，杨恒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和一帮体工大队的年轻人一同收看了调查组的通告，大家群情激昂，纷纷预测这次落马官员的名单。 这时，杨恒的BP震动了，他看了看，是本县的电话，他一路小跑来到了传达室，拨通了电话。 “杨恒，是我，温如玉，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电话里温如玉的声音很低，语气很焦急。 “你说吧！什么事情。” “你旁边方便吗？” “我就在体工大队的传达室里，旁边是侯大爷，没问题。” “那好，我告诉你，韩方写了一封检举信，要检举李书记。” “什么？”杨恒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知道？” “你就别问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赶紧想办法吧！我估计韩方已经把信给调查组了。” 杨恒的电话慢慢滑下，心中乱成一团。 “喂！喂！杨恒，你怎么了？” 杨恒连忙拿起电话道：“我没事，谢谢你的报信。”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有人告诉了我。” “是上次的同一个人吗？” “是的，杨恒，你就别问了，情况紧急，举报信里好像还涉及到你的招干问题，你赶紧想办法吧！” “我知道了。” 杨恒挂上了电话，他呆立片刻，立刻拨通了李国龄家的电话。 “李书记，情况紧急。” ．．．．．． 第二天一早，杨恒便被调查组的人请到旧丰宾馆协助调查，调查组在宾馆包下了三楼的一半，共十六个房间，同时县公安局抽调了三十几名干警担任警戒保卫工作，杨恒被请到了302室等候通传。 昨天晚上，杨恒和李国龄研究了紧急对策，虽然不知道举报信的内容，但李国龄凭着自己的从政经验和对韩方的了解，他们在一夜之间，解决了五个隐患，就不知道能不能对应上，不过，刚才杨恒在大厅见到韩子林的妻子姚正红，他便知道，至少有两个隐患都解决了。 307房间内烟雾腾腾，几名调查成员正在开会讨论李国龄的问题，李国龄居然被自己的秘书实名举报了，这着实让调查组组长吴莫高预想不到，举报人韩方已经被保护起来，不过这个韩方举报的问题不多，只有三个，看得出李国龄平时非常小心，他的专职秘书居然也只能找出他三个问题，这确实也是难能可贵了。 吴莫高抽了一口烟，对众人道：“我刚才已经向纪委蓝书记汇报了，蓝书记的态度很明确，这次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决不姑息，所以对李国龄的举报我准备作为一号案来处理，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吴处长，如果李国龄没有任何问题呢？”副组长肖毅清问道。 “没有问题是最好，顾书记不是指示过吗？我们不仅要挖出蛀虫，也要发现廉洁奉公的好同志。” 吴莫高将烟头掐灭，道：“开始吧！先查第一个问题，小张，你去把韩子林的妻子请来。” 片刻，姚正红被带了进来，她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刻，情绪虽然还很低落，但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坐下来一声不吭，吴莫高看了她一眼道：“我们的政策刚才已经给你讲过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争取得到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 “那好，我问你，有人检举县委李书记曾在韩子林、也就是你丈夫案发后，到你们家里去了两次，有这回事吗？” “有！” “那他们谈了什么？姚女士，这事关你丈夫最后的定性问题，希望你能真实而慎重地回答。” “哎！人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呢？李书记是来过我们家两次，第一次我不在场，但老韩告诉我，李书记是来审问他在丰西公路上的问题，态度很严厉，老韩怕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我在场，李书记是劝老韩赶在没有立案前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当时我肯求李书记看在老韩跟他多年的份上帮他一把，李书记却说，让他去自首就是在帮他。” “就这么多吗？”吴莫高问道。 “是的，他来的时间都很短，我记得很清楚。” 吴莫高和肖毅清对望一眼，便点点头道：“那好吧！你签个字，等一会儿我们核实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姚正红点点头走了，肖毅清笑道：“其实和我想的一样，这个案子已经捅到市里去了，他怎么能保得住？而且受贿数额不大，坦白并能退清赃款的话，最多也就是三年，李国龄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我认为这一条举报信不属实。” 吴莫高道：“再等一等证据吧！李国龄为什么要让已经带病的韩子林去省城开会，必须要把这个原因弄清楚。”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调查人员的声音，“报告，证据我已经提到。” “进来！” 调查人员拎着一个包进来了，他先取出一份李国龄的指示道：“这是李国龄给县公安局的批示，我从公安局的卷宗里取到。” 批示的内容很简单，要求公安机关趁韩子林去省城开会，人不在县里的机会，彻底查清他的问题，这和李国龄本人的描述一样，让韩子林去省城开会，目的是为了调开他查问题，吴莫高仔细看了看这张便条，上面还有曾铭权的批示。 “人证物证俱全，第一条检举基本不属实，可以放过。” 这时，调查人员从包里取出一本帐簿和一只塑料袋道：“这是从县纪委的上缴库房拿到的。” 韩方检举李国龄的第二条是去年装修旧丰宾馆时，一个广东的装修承包商给李国龄的妻子送了两公斤的黄金首饰，李国龄没有上缴，但是调查到的情况却和李国龄自述一致，已经在去年七月上缴给纪委了，并登了帐，吴莫高翻开帐簿，帐簿中记载的上缴记录稀稀疏疏，大多是烟酒之类，而且记帐比较随意，好几条中间都有空白栏，吴莫高眉头一皱，这些空白栏显然是留给临时补救用，不过这不是旧丰县的特例，几乎他查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 他果然在帐本上找到了记录，而是塑料袋里正是李国龄上缴的两公斤黄金首饰，李国龄夜也承认他上缴的时间晚了半个月，这是因为他需要做通妻子的思想工作。 吴莫高没有说什么，提笔把第二条检举也划了。 肖毅清看了他一眼，他忽然感觉到吴莫高也有人性的一面。 “下面是第三条，小张，把当事人杨恒请来。” 吴莫高毫无表情说道。 ．．．．．． （恳求大家继续给《天下》投票！） 第六十九章 反戈一击（上） 杨恒被带进了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在靠窗的小茶几上堆放着二十几封厚厚的检举信，一个工作人员正坐在一旁细心地拆阅。 另外有一排桌子，桌子后坐着四名调查组的官员，为首是一名瘦高的中年人，穿着夹克，目光严峻，但他的口气却很温和，“你就是计委的小杨吧！请坐。” 杨恒在他们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有点审讯的味道。 “我叫吴莫高，是省纪委的。” ‘吴莫高！’杨恒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知道的，十年后，这个吴莫高是他所在S省的纪委书记，在一场反贪风暴中，他铁面无私地查出了震惊全国的省交通厅窝案，由此被调升到中纪委，杨恒仔细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个人。 吴莫高感觉到了杨恒的惊疑，他瞥了杨恒一眼，道：“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件案子，希望你能如实汇报，不要有任何隐瞒。” “我知道。” 吴莫高打开杨恒的档案，看了看问道：“你是党员？” “是的，前年六月入党。” “才十八岁就能入党，这是为什么？” “我获得了全省散打争霸赛的冠军，再加上我表现积极，所以组织上吸收我入党。” 吴莫高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十八岁入党这不算什么，他知道很多刚进大学的年轻人都入党，甚至高中生也有，他只需要知道一个充分的理由，获得省冠军，这对一个小县来说确实少见，入党提干，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吴莫高的脸色温和起来，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杨恒被提拔的原因，不过他还要继续问下去，“你是在去年的公开招干中进入计委的，对吧！” “是的。” “有人检举你是因为县委李书记的特别安排才被招干录取，是这样吗？” 吴莫高目光锐利地盯着杨恒，杨恒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杨恒没有说话，半晌，他点了点头，“应该属实。”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旁边的肖毅清目光复杂地看着杨恒，眼中充满了担忧，而吴莫高慢慢坐直着腰，眼睛眯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杨恒淡淡地笑了笑，“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80年被少年武术队的一名老教练看中，进了县少年武术队，后来又练散打，由于我的刻苦训练使我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但我在88年八月的一次车祸中不幸成为植物人，89年七月奇迹般苏醒．．．．．．．” “这件事我知道的，我在电视上看过。”旁边肖毅清插口道。 吴莫高摆了摆手，对杨恒道：“你继续说下去。” “我获得了省冠军，按政策退役后应该得到安置，当教练或者进体育局，但我的名额被人顶替了，我只得了一份临时工，直到去年九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李书记，他听说我的情况后非常生气，安慰我不要气馁，要相信党，相信组织，很快，县里公开对社会招干，李书记特地面试了我，认为我是个人才，又担心不正之风再次把我挤下去，便给人事局特地打了招呼，希望我能被择优录取，这就是我被招干的内幕。” 吴莫高从档案里找到了杨恒招干时的考试成绩，双满分，党员、全省散打冠军，他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你说李书记面试了你，认为你是个人材，我想知道，你除了散打外，还有什么特长？” 杨恒笑了笑，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道：“我还能说英语，李书记认为我在外贸方面能发挥才能，这算不算特长呢？”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他们面面相视，肖毅清心中一松，对吴莫高笑道：“好像是挺厉害。” 吴莫高眼中充满了兴趣，他也用英语笑着说道：“你的英语是怎么学的？发音很正啊！” 事实上杨恒在2000年时还是大学的体育教师，就在那一年，他作为大学间交流的一部分，去加拿大一所大学任教两年，在那里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当然，杨恒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他用英语道：“我早就发现自己有学语言的天赋，便在训练之余自学英语，中间去市里训练了一年，我便利用这个机会去淮海工学院找外教练口语。” 吴莫高只是会说两句而已，杨恒的解释他一大半都听不懂，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小县城居然能有英语说得这么流利的人，如果他是李国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启用杨恒。 吴莫高心情愉快地将第三条举报内容划掉，最后在举报信上签署了意见：‘经查，举报内容不符事实，不予采信！’ 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封举报信和吴莫高的意见，给李国龄的仕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了，你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 杨恒签字离开了房间，吴莫高点了一支烟，对肖毅清笑道：“恭喜你，又发现了一个廉洁奉公的县委书记。” 肖毅清笑道：“其实这个李国龄我们已经观察他很久了，在安县时他的名声就很好，也很有才干，尤其他在保护安县的文化上很有建树，钱部长非常欣赏他这一点，如果他在经济建设上也能有所成就，省里就准备破格提拔他。” 吴莫高呵呵笑了，“那你们要感谢我，今天我可签字了。” 这时，拆阅检举信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把两封检举信交给吴莫高，“吴处长，你看看这个，一封是检举副县长郝德政，另一封是检举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马俊友，好像问题很严重。” ．．．．．．．．． 旧丰大酒店距离旧丰宾馆约两里，两栋大楼遥遥相对，在大酒店顶楼的一间包厢里，王森正拿着一副军用望远镜观察旧丰宾馆的情况，但他什么也看不到，几个房间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盖，不过在王森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幕幕精彩的画面，李国龄包庇韩子林，千方百计替他脱罪，在招干中弄虚作假，还写条子给人事局，证据确凿，最关键就是李国龄的老婆居然收受了两公斤黄金，折市价二十四万，就凭这一点，李国龄这个县委书记就难当了。 王森腮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抖了抖，慢慢地放下了望眼镜，眼睛阴冷地眯着，“李国龄，你不是号称清白无瑕吗？这下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转过身，对坐在沙发上的一名男子道：“公司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这个男子约三十岁，是王森的女婿纪晓平，他最早是王森的秘书，86年停薪留职和其他几个衙内建立了丰泰公司，从86年到88年两年间，他们倒买倒卖各种紧俏物资发了大财，尤其是倒卖旧丰烟厂的卷烟，一个车皮就赚百万，最后连从来不闻不问、愚蠢无能的王善庭也分到了五十万。 纪晓平戴一副眼镜，瘦条脸，目光阴戾，和镇定自若的王森相比，纪晓平显得有些紧张，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两年犯下了问题，这一关他们能逃得过吗？ “爸爸，他们会不会查丰泰公司？” “他们能查出什么问题？你们的帐上留下马脚了吗？”王森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帐上没问题，真正的帐我们已经藏好了，而且郝龙也已出国了，电子厂的问题我们都会推到他身上。” “既然没有问题，你怕什么？” 王森有些不满地道：“你不要担心那些捕风捉影的举报，没有确切证据，调查组也不会采用，关键是自己人要统一口风，只要不被内部攻破，他们调查组就无从查起，你去给他们几个讲一讲，让他们沉住气。” 纪晓平犹豫一下又道：“这几天那家日本公司又和我们联系了，希望能从我们这里大量进生姜，爸爸，你说这个生意我们可以做吗？” “你说呢？”王森反问他道。 “我们已经收购了两千吨生姜，而且他们开出的价格是每吨一万元，也就是五块一斤，而我们最高收购价不过才七毛钱，这个机会我觉得不能丢掉。” “愚蠢！”王森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调查组就在县里坐着，你还要做生意，就生怕他们不知道你们存在吗？告诉所有人，公司无限期放假，等调查组走了再说。” “好！我现在就去。” 纪晓平走了，王森又举起望眼镜，注视着两里外的宾馆，他喃喃自语道：“查吧！查一场暴风骤雨来。” ．．．．．．．（各位书友，看在老高坚持更新的份上，给老高的新书《天下》投一张票吧！） 第七十章 反戈一击（下） 杨恒浑身轻松地返回了宿舍，一个上午的调查，使他从紧张变成了愉快，虽然不知道李国龄还要被查什么问题，但从调查组的反应来看，暴风雨已经走了，杨恒知道，这对李国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经得起调查，对他将来的前途将极为有利。 下面就轮到他们唱戏了，郝德政在修丰西公路上的问题已经被举报了，然后是马俊友，他在担任粮食局局长的时候用涂改帐簿的手段，将数百万斤粮食运到外地高价卖掉，贪污了几十万，杨恒也不得不佩服曾铭权，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却一直隐忍不发。 走近宿舍时，只见一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在自己门口走来走去，是温如玉，杨恒心中一阵温暖，被朋友关心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你没事了吧！”温如玉跑过来问道。 “没事，多亏你昨晚的提醒，要不然我就得要饭去了。” “有这么严重吗？”温如玉抿嘴一笑，“饿了吧！咱们去吃饭，我置酒给你压惊。” 杨恒摸摸肚子笑道：“倒真的饿了。” “那就走吧！” 温如玉推过自行车，“你来带我。” “好！”杨恒也不开车，蹬上温如玉的自行车笑道：“大小姐，上车吧！” 温如玉嫣然一笑，坐上车，扶住了杨恒的腰，杨恒骑车向大门而去。 “去哪里吃饭？” “去旧街，我请你吃火锅。” 旧街是县里有名的一条老街，至今仍然保留着民国早期的建筑风格，以青石板铺路，两边都是各种旧式砖木建筑，显得很有些陈旧了，88年以前，这里是旧丰县的餐饮中心，大大小小聚集了三十几家餐馆饭店，89年位于中山路的旧丰宾馆和旧丰大酒店落成后，就仿佛是两块巨大的磁铁，旧丰县的餐饮中心迅速转移到了中山路上，随着人气转移，旧街的餐饮店只剩下了十家老店，而且主要以小吃老店为主，旧街便由餐饮一条街改成了小吃一条街。 ‘叮铃铃！’杨恒按着铃铛在旧街上飞驰，刷地掠过几个行人，惹来无数人好奇地回头。 “就是前面那家，‘老赵家’火锅店。”温如玉指着前面一家店笑道。 ‘嘎！’地停下了，杨恒将车停在门口，两人进了门，中午吃饭的人不多，店里空空荡荡的。 “我们报社离这里很近，老编经常请我们来这里打打牙祭。” 温如玉笑着带杨恒上了二楼，在靠窗处找了个座位坐下,一名女服务员上前收拾了一下。 “两位是要点菜还是吃火锅？” “吃火锅，喂！你能吃辣吗？” 杨恒点点头道：“都可以，我随你。” “那好，来一个羊肉火锅，配菜按三十块钱的标准，调料要一份辣的和一份不辣的。” “酒水要点什么？” 温如玉想了想道：“来一罐雪碧和一瓶啤酒。” “我要三孔啤酒，冰镇的。” “好的，请二位稍等，我去给你们配菜。” 服务员走了，温如玉用开水把碗筷洗了洗，对杨恒笑道：“怎么样？今天调查组问话的时候紧张吗？” “开始时是挺紧张，后来想想，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就不紧张了。” “是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次省调查组下来，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杨恒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你又有什么消息吗？”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当然有，不过先吃饭，等会儿我再告诉你。” 两个服务员拎来了火锅，点燃了酒精炉，又给他们端来两大盘羊肉和其他配菜，杨恒正要倒啤酒，却被温如玉一把抢了去，“我来！” 她小心地沿着杯壁缓缓倒酒，一会儿，倒了满满一杯酒，泡沫却一点也没有溢出来，她高兴得拍掌道：“如何，倒酒的水平还可以吧！” 杨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眯着眼笑道：“不错，杯壁下流，水平确实不错。” 温如玉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家伙是在趁机骂我吗？” “不敢！不敢！吃人家嘴短，我哪敢骂你。” “谅你也不敢！” 温如玉笑着夹了几片薄如纸般的羊肉，在火锅里涮了一下，放进他碗里，“吃吧！填饱肚子我再告诉你正事。”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杨恒心情畅快，一瓶啤酒很快下肚，他还想要，温如玉却止住了他，“别喝了，等会儿还有正事呢！” “现在就说吧！我已经吃饱了。” “再等了一下。” 温如玉看了看表笑道：“有一个人要找你，应该马上就到了。” 杨恒笑道：“原来你带我来吃饭，是有预谋的。” “别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关心你是真的，但另一个朋友请我帮忙也是真的，我只是引见一下，愿不愿意由你自己决定，怎么谈我也不参与。” 杨恒沉吟一下，问道：“就是告诉你王森要对付我的那个人吗？” “对！就是她，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师姐，比我高两届，旧丰县在升州大学读书的女生就只有我们两人，瞧！她来了。” 杨恒回头向楼梯望去，他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方筠丽背着一个小包向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的人倒在金钱上，有的人倒在权力上，而王森却是倒在女人身上，如果时间倒流两年，让王森再一次选择秘书，那他绝不会再选择方筠丽了，一个没有后台，却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一个被他玩腻，又把她当作工具的女人；一个他从来瞧不起，从来不屑一顾的女人；一个他根本不了解，却偏偏对他了如指掌的女人。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当王森准备将她弃之如蔽后，遭到了她惨烈的报复，方筠丽当然不是为了报复而报复，当她得到了李国龄的承诺后，王森的老底彻底曝光了。 ．．．．．．．．．． 省调查组的到来使旧丰县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最明显的，就是入夜后大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尤其是县中心百货大楼一带更是冷清，看电影的人不多了，百货大楼也早早关门，九点钟后，这一带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了。 百货大楼的东面是电影院，而西面是工商银行，工商银行是一座白色的四层大楼，但这座大楼并不是工商银行一家，工商银行只占了其中的三层，而第四层就是旧丰县最神秘的丰泰公司了。 没有招牌，没有广告，没有朱红大门，只有一个小小的铁门，甚至比普通人家的门还要窄一点，但就是这扇小小铁门的背后，却藏着旧丰县解放以来最严重的经济犯罪。 九点半，百货大楼一带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旁边工行宿舍的许多人家都准备拉窗帘休息了，忽然，有几户人家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景，无数黑影出现在工商银行楼下，密密麻麻的，有近百人之多，有警察，有武警战士，每个人的左臂上都戴着红袖套，他们飞速从侧面的楼梯冲上了四楼，看到这一情景的居民纷纷打电话给亲戚，丰泰公司要出事了，但是他们却发现，电话打不通了，不仅是他们，旧丰县所有的通讯都中断了。 楼梯上，头戴钢盔，穿着一身警服的曾铭权手拿步话机协调着行动，在他旁边，调查组组长吴莫高目光严肃，他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砰！’地一声响，门被砸开了，数十名警察鱼贯而入，他们迅速在丰泰公司内开始搜查。 “找到了！” 在女厕所一个角落里，两名警察推开一排架子，在墙上找了一扇暗门，伪装得很好，剥下一排瓷砖，后面是一扇厚达数寸的铁门，普通的工具无法撬开它。 “破墙！”曾铭权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几名警察使用专门的撞墙锤，只几下便在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很快便被拆成一米宽的大洞，墙后是一间没有窗的房间，房间很小，也就十个平方，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靠墙摆放着三只保险柜，一名专业警察很快便打开了其中一只，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帐，这和外面财务科橱柜里的帐本完全不同，记录着丰泰公司86年至88年两年间的真实交易。 “连着保险柜全部带回宾馆。” 吴莫高铁青着脸命令道。 就在这时，他携带的移动电话响了，“喂！我是吴莫高。” “吴处长，我是肖毅清，我这边的收获很大，你要过来看一下吗？” “好的，我马上就来。” 吴莫高挂上电话，对曾铭权道：“我要去莲花小区，你马上给我准备一辆车子。” “吴处长，我陪你去。”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向莲花小区，这是县供电局的职工宿舍，王森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只有两室一厅，位于顶楼，非常隐蔽，此时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十几名警察正将一捆捆百元大钞整齐地叠放，还有金饰、名画、美元等贵重品，甚至还搜出了两把枪和几十发子弹。 楼梯声响，数十名警察簇拥着吴莫高和曾铭权走了上来，肖毅清连忙迎上来道：“我们查到了人民币五百四十万元，美元二十万元，还有金条、首饰、名画，价值无法估量。” 吴莫高走进房间，望着桌上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崭新钞票，他眼中射出了怒火，牙齿一咬道：“立刻拘捕王森，彻底搜查他的家。” ．．．．．．． 11点半钟，王森被一阵警笛声惊醒了，警笛声很远，但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地刺耳，王森忧心忡忡地从床又爬起来，拿起电话，准备拨打公安局副局长鲁宏兴的电话，但电话依然是嘟嘟的占线音，他又拨了几个电话，不管是谁，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咔嚓！’王森恼怒地摔下了电话。 “老王，出什么事了吗？”王森的老婆也爬了起来。 “没事！睡你觉去。” 王森心烦意乱，一下子坐到沙发声，点燃了一支烟，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今晚上要出事了，这种感觉来源于下班时的一个消息，李国龄没有出任何事情，依然正常下班，调查组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措施，王森有一种一脚踏空的失落，随即这失落又让他感到了害怕，他想到了自己。 ‘砰！砰！砰！’楼下传来了敲门声，王森立刻披上了睡衣，这可能是有人来向自己报信了。 “王县长！”楼下保姆在叫他，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谁啊！” 王森开门出来了，走到楼梯上时，他一下子站住了，呆呆地如同石雕一样，仿佛连灵魂都没有了。 十几名公安干警站在客厅里，一名穿西装的男子上前道：“我是省纪委纪检监察室的文军，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 农历腊月二十六日，省联合调查小组入驻旧丰县仅仅两天，便在群众的举报下挖出了以县长王森为首的特大经济犯罪窝案，涉及四名县级领导干部和二十几名中层干部，其中王森一人便涉嫌受贿、侵占国有资产近千万元，这是江南省建国以来的第一大案，省委书记顾纪明做出批示：一查到底，从重从严。 两个月后，西楚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王森被判处死缓，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弟王木、王林及女婿纪晓平分别被判处二十年、十五年和十年的有期徒刑，郝德政在丰西公路承包中受贿百万元，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余涉案人员皆遭到了法律的严惩，值得一提的是，西楚市市委副书记市长冯信哲也遭到留党察看的处分，不就便被调往他处，副市长张九龄提升为市长。 至此，旧丰县的第一豪门王家烟消云散了，王森经营了十几年的关系网彻底破灭，李国龄依然担任县委书记兼县长，而曾铭权在破获王森窝案中立下大功，被提升为西楚市公安局局长，市政法委副书记，这却出乎了李国龄和他本人的意料。 旧丰县的天晴朗了，春节后，杨恒被破格提拔为县外贸局副局长。 ．．．．．．． （老高将继续更新，没有别的要求，只恳求大家把票投给《天下》，老高感激不尽） 第七十一章 90年的新年 林彩虹可不笨，尽管丈夫没有告诉她，但她也隐隐看出了妹妹和杨恒的关系不一般，到后来，林静宜搬家，她就更清楚了，妹妹肯定和杨恒好上了，不过事情并没有像林静宜担心那样，她跑到满世界去宣扬，也没有对杨恒大吵大闹，说他骗自己妹妹，如果半年前她或许会这样做，但现在她不会了，原因很简单，杨恒有钱。 林彩虹是个极为现实的女人，她丈夫没有用，公婆也都是退休老工人，没有一点社会关系，将来女儿读中学、读大学，可是要花不少钱，而凭她和丈夫每个月干巴巴的二百多块钱工资，她怎么供得起，而有杨恒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替自己出这笔钱，甚至还可以替丈夫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 这件事她自有主意，她会瞒着母亲，不能让她的老旧思想断掉自己的希望，况且，她迷恋辟谷术已经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她心中整天只有她的功法，那还管儿女的事情。 大年三十，林彩虹一早打电话给妹妹，让她带杨恒来家里吃团圆饭。 白色桑塔纳在市里的大街上缓缓地开着，大街上人很多，尤其是一群群的小孩子拿到了压岁钱，在街上买小吃，放鞭炮，时不时地跑到大街上，让杨恒不敢开快。 林静宜坐在前排和杨恒说话，小倩一个人坐在后排，她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趴在窗户上，尽情地享受着汽车带来的便利和乐趣。 “静宜姐，昨天孟晓军给我打来电话了，我那批货非常顺利，对方在十天后便会把货款汇出，最迟半个月后，我的钱就会到帐了。 “阿杨，你拿这么多钱准备做什么？” “第一当然是要小倩看病，其次就是准备买辆属于自己的车。” “叔叔，就买辆桑塔纳吧！我觉得桑塔纳好舒服。”后排的小倩插口道。 杨恒笑道：“桑塔纳确实不错，但叔叔更喜欢雪铁龙，速度飞快，开起来才带劲呢！” 林静宜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说道：“雪铁龙是进口车吧！阿杨，我觉得你还是低调点好。” “静宜姐，你放心吧！我也只是说说罢了。”杨恒见几个小孩欢快地跑过，他又笑道：“小倩，叔叔可给你准备了压岁钱哦！” “有多少啊？”小倩高兴地问道。 “你不管有多少，你的压岁钱妈妈会帮你存起来，反正小孩子不能碰钱。” 小倩嘟着嘴道：“妈妈小气，我们班小朋友都有，为什么就我没有。” “你怎么知道大家都有？你们放假都十天了，面都没见呢！” “我们打电话的，王燕就得了五十块，自己去买东西了。” “你们这些小孩子啊！” 林静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杨恒道：“你看看他们，还没有上小学就乱花钱了，将来怎么得了。” “妈妈，求求你就给我二十块好不好？要不十块也可以啊！”小倩央求道。 “十块钱可以，但要表现好才行。” 杨恒在一旁微笑不语，他加快了速度，很快汽车便到了林母家，停在巷子口，可他们刚下车，却忽然发现李博文光着一只脚，狼狈不堪地跑了出来，林彩虹拎着他的鞋在后面大骂：“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胆小如鼠，你还是男人吗？” “姐夫，出了什么事了？”林静宜惊讶地问道。 李博文扶了扶眼镜，气愤地道：“你姐姐单位里有个同事的老公去上海卖国库券赚了点小钱，她就眼红了，硬逼我也去，我不肯，她就成这样了。” “她怎么能这样！”这可是靠近大街，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丈夫，林静宜有点生气，先跑去找姐姐了。 杨恒却忽然有点动心了，过完春节，自己恐怕就没有时间了，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春节假去上海看看呢！ “杨叔叔。” 小倩拉了拉他的衣服，悄悄说道：“妈妈不在了，你快把压岁钱给我吧！” “你这个小狡猾。”杨恒笑着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掏出两个红包，弯腰递给了她，“叔叔给你们都准备好了，你和小月一人三百，不过只准你们自己用五十，其他钱要交给妈妈，记住了吗？” “谢谢叔叔，我记住了。” 小倩接过红包，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祝叔叔新年快乐！” 她飞跑进去了，“小月，快来！我有好事情告诉你。” 杨恒望着她可爱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 由于妹妹和杨恒的到来，林彩虹便忍住了一肚子的气，满脸堆笑地把杨恒往屋里请，又给他泡了杯好茶，杨恒连忙称谢，他看了看屋里便笑问道：“伯母呢？怎么不见她？” “别！别！别！”林彩虹吓得连忙摆手，小声道：“她在屋里练功呢，别让她知道你们来了，否则就麻烦了。” “为什么？”林静宜一怔。 她话音刚落，林母便笑眯眯从屋里出来了，“是静宜和小杨来了，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伯母，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杨恒忽然感觉到林母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妈，我来替你说吧！”林彩虹不耐烦地拦住了母亲的话头，她对妹妹和杨恒道：“妈妈的狗屁师傅要求每一个弟子替他收徒，收了一个徒弟就给引领人一份什么超级传功水，妈妈动心了，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天天逼我和你姐夫做她的进门弟子，我就给你们说白了吧！进门弟子每人要交三百块钱手续费。” “什么叫手续费，那叫谢师费，师傅费心劳神把自己苦修的功法无偿送给大家，难道做徒弟的不该表示表示吗？” 林母有点不高兴了，她不理大女儿，便直接对林静宜和杨恒道：“我已经练到二级第六层了，第七层就是突破不了，我估摸着可能是缺一点超级传功水，你姐姐小气不肯，静宜，你就帮妈妈一次吧！” 林彩虹是个火爆脾气，她见母亲非要缠住妹妹加入什么气功，她终于忍不住又发作道：“妈妈，你练那个狗屁辟谷术有什么用，你说以后可以不用吃饭，延年益寿，可我看你每天照吃不误，除了花钱，你什么都没得到，你知道你买那个所谓的传功水，已经花了多少钱吗？三千块了！一年时间就花了三千块，你攒的那点小积蓄迟早要被人骗光。” 林静宜见母亲气得直打哆嗦，知道母亲有高血压，激动不得，她连忙站起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吵了，妈，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帮你，你就放心好了。” 杨恒也笑着劝道：“伯母，你放心吧！我也会帮你。” 或许是得到女儿和杨恒的承诺，林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忽然想起一事，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四点了，吓得她‘呀！’地一声就往屋里跑，嘴里念道：“坏了！坏了！师傅传功的时间到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呢！怎么办？” 待母亲跑回屋，林彩虹便对妹妹和杨恒道：“你们看见了吧！什么练气功，就是一骗子，骗一群老头老太太的钱。” “那有没有人报警呢？”林静宜问道。 旁边的李博文接口道：“听说有人报了，但是没用，人家既没强迫你参加，也没强迫你买他的传功水，一切都是自愿的，在公园教人打太极拳的老头还每人收十五块钱呢！这种事情只有闹大了，政府才会管。” 见到丈夫插嘴，林彩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她又气势汹汹逼问道：“你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大姐，这件事我倒很感兴趣，你给我讲讲，你同事的丈夫是怎么卖国库券的？” 林彩虹见杨恒居然有兴趣，她拉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道：“你听我给你说，我这个姐妹和我关系最好，她家的情况我最了解，她老公原来就是在中国银行门口倒卖外汇券的那种人，这次他收了一万块钱的国库券，九十块现金买一百块钱的国库券，他跑到上海去卖，结果一百块的国库券他赚了二十块，一个星期后回来就赚了二千，你说这种既赚钱又没有风险的好事，你姐夫居然不干，要不是我走不开，我就去了。” 林静宜听姐姐在对杨恒称谓中似乎有点暧mei，她的脸不由一红，便对杨恒道：“阿杨，你哪有时间去？” 杨恒连忙笑道：“静宜姐，你忘了我还在党校学习吗？请个两三天假没问题的，可机会不抓住，以后就会后悔，所以我还是想去一趟上海，不过我不想买国库券，我打算买股票。”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 林彩虹的声音陡然变成高八度，她再也不放过老公，站在他背后，掐着他脖子恶狠狠道：“连人家小杨都认为是机会，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没胆，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明月考虑考虑，将来她读书，可是要钱啊！” 脖子不是李博文的罩门，女儿才是，听老婆提到女儿，他只得无奈地答应道：“好吧！我就请一个星期的假，去一次上海，不过我有言在先，咱们先少弄一点，赚钱了再考虑做大。” “好！好！好！就依你。”林彩虹听老公答应了，她立刻又变了一个人，也不避讳有外人在，伸嘴就在丈夫的腮帮子上重重亲了一下，眉开眼笑道：“我去做年夜饭，今天给你炒两个你最喜欢的小菜，你等着。” ．．．．．．．．．．．．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以后老高可能不能每天更新了，毕竟写两本书的压力实在太大，我会慢慢写完这本书，希望大家能够支持老高的《天下》，给老高投一张票，给一个点击，以后给一个订阅，让老高能够继续写下去，让高月这个名字永远留住） 第七十二章 去上海 计划不如变化，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的下午，林彩虹忽然打来电话，她改变主意了，不让丈夫去上海买卖国库券，原因是她同事的老公四处吹嘘自己买卖国库券赚钱，结果被公安机关抓了，罪名是投机倒把，把林彩虹吓坏了，但杨恒却决定不改变计划，还是要去上海。 “阿杨，我有一种感觉，大姐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大床上，林静宜将脸贴在杨恒胸膛，小声地说道。 “知道也没关系，你姐姐虽然脾气火暴一点，但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我觉得只要是善良的人，都不会鄙视我们的关系。” 林静宜叹了口气，彩虹没有大吵大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又将身子向杨恒身上靠了靠，低声问道：“阿杨，你真的要去上海吗？” 现在是夜深人静，他们的恩爱刚刚结束，在新家布置中，杨恒住在书房，在主卧隔壁，小倩的房间则在客厅对面，本来从书房去主卧必须要经过客厅，但杨恒在装修时做了个手脚，把书房和主卧之间打通了，用一个沉重的书柜挡住，莫说瘦弱的小倩，就是李博文那样的成年人也推不开，但对杨恒却是轻而易举，而主卧一端则是林静宜的嵌壁式大衣橱，打开衣橱背板便可以直接过来。 这样一来，他们晚上在一起而早晨分开，小倩就不会知道了。 杨恒轻轻抚mo着林静宜柔软而纤细的腰，林静宜美丽的身体一直令他心醉不已，她虽然已经生过孩子了，但她保养得非常好，就俨如少女一般，花容月貌，肌肤雪白、细腻而极富弹性，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尤其她的成熟感，更是一般少女忘尘莫及。 这样难怪，林静宜曾经是西楚高等师范学校的校花，当年多少人追求她，最后快毕业时才被学体育的师兄追到手，也就是后来的秦教练，结婚后，她一直很注意饮食和营养，坚持用井水，而且节制yu望，半个月才和丈夫zuo爱一次，这样就保住了她的青春，虽然跟了杨恒后生活习惯没有改变，但却被杨恒找到了开启她内心yu望之门的钥匙，她完全被杨恒征服了。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林静宜见杨恒走神，她撒娇地扭动着身子，其实在昨天和今天，她这句话已经问了三次了，她非常担心杨恒去买股票出事。 “静宜姐，那个人被抓是因为他愚蠢，四处吹嘘，这种事政府只是默许，他这样宣扬，不被抓才怪，真正发大财的人都是闷声不响的，再说李博文不去也好，我正好带你和小倩去上海玩两天，就当咱们出去旅游。” 林静宜一阵惊喜，“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反正我也放假没事。” 她忽然又一撅嘴道：“可是咱们住怎么办，咱们没有结婚证，能住在一起吗？” “真是没有见识的小妇人。” 杨恒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咱们住五星级宾馆，还要结婚证吗？” 林静宜狠狠捶了他一拳，“你这个坏蛋！瞧不起我了吗？” 杨恒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笑道：“我心疼都还心疼不过来，哪会瞧不起你。” 林静宜搂着杨恒的脖子撒了一会儿娇，想想又道：“还是不行，带着小倩呢！我看还是分两个房间好，反正最多只住两个晚上。” “那我想要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吗？我现在就把你透支光。” 林静宜拨弄着它,腻声道：“喂！老公的如意金箍棒，给我大起来！” ．．．．．．． 正月初四，杨恒带着林静宜和小倩抵达了上海，1990年的上海已经开始大发展了，两个月后的四月十八日，上海正式拉开了浦东开发的序幕，而一年后，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视察上海，感慨道：“浦东如果像深圳经济特区那样，早几年开发就好了！” 林立次比的摩天大楼，汹涌繁忙的车流、人海，俏丽的摩登女郎，时尚新颖的青少年，奇装异服的酒吧男女，令人眼花缭乱世界，张爱玲苏青笔下的海派文化中心，这一切都让杨恒无限感慨，机遇，无限的机遇，即将就在这片新兴的土地上涌现。 穿过人潮汹涌的南京路，杨恒带着林静宜母女来到了外滩，这里也是游人如织，春节期间，来上海游玩的人挤满了黄埔江畔，到处是照相的人，远处的江面了不时有一艘货轮驶过，东方明珠还没有矗立，江对岸还是一片荒凉的土地，杨恒久久地凝视着灰暗色的对岸，陷入了对未来的思索之中。 “杨叔叔，我们来照相吧！”小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杨恒的沉思。 他回过头，见林静宜笑着在向他招手，他笑道：“好的，我给你们照相。” 他接过相机，给她们母女照了几张合影，又给她们每人单独照了几张相片。 “小倩，给妈妈和杨叔叔照一张。” “好！” 小倩举起相机对准他们，杨恒站在林静宜身后，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林静宜将肩上的包向下挪了挪，遮住了杨恒的手，身子轻轻地依偎在杨恒的怀中。 “我要照了，一、二，茄子！” ‘咔嚓！’照片定下了他们相依相偎的瞬间。 ．．．．．．．． 逛完外滩，他们又去了第一百货，杨恒给林静宜买了一件大衣和两身春秋衣服，又给小倩买了一套上小学的文具，白雪公主的书包，花仙子的文具盒，香橡皮，花铅笔，还有一个从日本进口的组合式削笔器。 从一百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杨恒的本意是奢侈两晚，去住新锦江大酒店，但林静宜却怎么也不肯，这也难怪，住一晚就相当于她大半年的工资了，这对于一直精打细算持家的林静宜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不在于杨恒有没有钱，而是她不愿意过这种一掷千金的生活，这是她的原则，也是她为了女儿考虑，她不希望着自己女儿染上奢侈的浮华之病。 由于林静宜的坚持，杨恒只好带她们来到位于河南路的一家招待所，四十元一晚。 “阿杨，这里不是很好吗？宽敞整洁，有彩电和取暖，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浴室。” 林静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很满意这里的条件，杨恒却暗暗好笑，四十元一晚的经济间会是这样吗？他已经悄悄换成了两百元一晚的豪华间了，他没有说破，笑了笑道：“你们洗个澡，看看电视什么的，我先去摸一摸股票的底。” “阿杨，不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陪陪小倩吧！她好像很累了。” 小倩心脏不好，逛一圈后已经累坏了，正躺在床上全神贯注地摆弄杨恒给她买的组合式削笔器。 “那好吧！我就不陪你去了。” 林静宜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嘱咐道：“自己当心点，早点回来。” 杨恒点点头，转身走了。 上证所成立以前，买卖证劵一般都在证劵公司进行，但实际上，上海证券的黑市交易却相当火爆，临行前，杨恒已经打听到了上海黑市买卖股票债券的地方，上海总工会是一个较大的点，解放前这里便是买卖金条银元的所在，虽然解放已经四十年了，但传统和习惯却没有丢掉，无论股票债券还是古玩金币的交易都还在这里。 今天是正月初四，休假期间的交易量却比平常更加火爆，但杨恒赶到这里时，已经快七点了，市场已经散去，总工会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原始经纪人，也就是黄牛在门前逛来逛去，寻找着猎物。 “喂！朋友想不想发财。” 一名穿着黄皮夹克，留着油亮小中分的年轻男子用上海话问道，他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见杨恒的脚步迟疑一下，立刻走上来搭讪。 “朋友要不要买国库券，比证劵公司的收购价便宜两块。” 见杨恒有点困惑，他立刻改用普通话道：“猴年邮票、国库券、熊猫金币我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电真空有吗？” ．．．．．．． （老高今天吐血码出一章就是为了求票，明天新的一周开始，对老高的新书尤其重要，可以说关系到新书的命运，恳求大家投票新书《天下》,让老高的《天下》的新书能够留在新书榜上，不要重蹈官路金领的覆辙，看在老高艰苦奋战的份上，投《天下》一票吧！） 第七十三章 倾囊而出 “电真空？”黄皮夹克愣了一下，摇摇头道：“现在都买国库券，一般人不买电真空。” “我只问你有没有？” 杨恒知道，再过一两个月，上海市委书记将在香港宣布年内成立证劵交易所，那时电真空将迎来第一次爆炒，而此时这只股票还和普通债券一样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委屈地折价应召。 黄皮夹克显然不太愿意替杨恒推荐这支‘麻烦的债券’，在他们看来电真空和债券没什么区别，而且还要到证劵公司去更名过户，十分麻烦，远不如国库券来得爽利。 “朋友还是买国库券吧！很多像你这样的外地人都跑来买卖，电真空死水一潭，真的没什么花头。” “我只要买电真空，你没有我就去找别人了。” “有！有！有！” 黄皮夹克挠了挠后脑勺，“我手上没有，但我知道谁有，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杨恒笑了笑，问他道：“现在多少钱一股？” “好像是95块吧！前两天是这个价位，今天不知道，不过大概也差不多。” “这样，我大概要买一千五百股左右，如果你介绍成功了，我一股给你1块钱。” 黄皮夹克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一转手就是一千五啊！其实他也没有告诉杨恒实话，现在电真空的黑市价是93块，他多报了2块，这样一来，他又可以从对方手上得一点好处。 黄皮夹克就是靠信息吃饭的人，他知道有好几个大户都在急于抛售，一千五百股并不多，杨恒这个财神爷他怎么可能放过，他连忙陪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保证有。” 杨恒却拍拍身上笑道：“你看我身上带钱了吗？我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 “你不是耍我吗？” 黄皮夹克急了，拉住杨恒不放。 杨恒从皮夹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刷地撕成两半，递给他一半道：“你拿着这一半，明天上午8点，我准时来这里。” 黄皮夹克迷迷糊糊地接过五张半截大钞，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朋友，好魄力啊！” 黄皮夹克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赞道。 ．．．．．． 回到招待所，来到了林静宜的房间前，里面隐隐有电视的声音传来，他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股湿润的暖气扑面而来，林静宜刚刚洗过澡，正在用电吹风吹头发呢。 “阿杨，这个招待所考虑得很周到，居然还有电吹风。” 杨恒进了屋，见小倩已经睡着了，便笑道：“这是应该的，花这么多钱，当然要物有所值才行。” 林静宜停下电吹风，疑惑地问道：“这间房到底多少钱一晚？” “四十呀！你不是知道的吗？” 林静宜摇了摇头，“你骗我，我了解你，你这样说肯定不止四十元。” 杨恒笑了，他坐下来，一把将林静宜搂在自己怀中，隔着衣服轻轻咬她的胸脯，“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喜欢就行。” “别想打马虎眼！”林静宜用梳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老实交代，到底多少钱？” 杨恒被打得一咧嘴，苦笑道：“林老师，你把我当做你的学生了吗？” 林静宜抿嘴一笑，给他揉了揉额头哄道：“小杨同学，打疼了吗？以后记着要说实话，下次再扯谎，林老师可是要打屁股的哦！” 杨恒色心大动，手伸进她的裤子里用劲揉搓着她的玉臀，暧mei地笑道：“要不，现在就打吧！” “别！阿杨．．．．别这样。”林静宜声音颤抖道：“我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那个，我们回去再来，好吗？” 杨恒知道林静宜的习惯，便不再勉强她，抽出手笑道：“其实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静宜知道他是体谅自己，心中欢喜，便索性坐在他怀中，双手搂住杨恒的脖子，亲了他一下笑道：“今天去侦察得怎样？有眉目吗？” “还行，找了一个黄牛，他明天带我去。” “阿杨，你带了那么多现金，他们会不会起坏心眼？”林静宜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会怕他们吗？”杨恒不屑地道。 “对了，我忘记你是散打冠军了，几个小毛贼当然不在你的话下。” 杨恒笑了笑，他想起一件事，抱歉地说道：“静宜姐，过些天我的另一部分钱到帐后，我还想再来一趟，全部买成股票，手上暂时就没有钱了，小倩去北京看病的事情可能得晚几个月，对不起！” 林静宜轻轻按住了他的口，“别说这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可是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 “那是以前，以前压力大。” 林静宜目光温柔，充满了对他的爱恋，她低低声道：“你知道吗？自从有了你，我觉得自己一生都有了依靠，这不是因为你挣了多少钱，没有，就算你是那个临时工的杨恒，我也一样爱你，你自信、乐观、坚忍不拔，让我感觉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且你现在又有能力给小倩治病，真的，我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杨恒默默地注视着她，这是他思念了二十年的师母，为她付出一切，他也心甘情愿。 ．．．．．． 第二天一早，杨恒拎一只皮包，来到了总工会门口，老远便看见黄皮夹克在向他惊喜地招手，他看了看表，正好八点整。 “我等你好久了。” 黄皮夹克兴奋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谄笑，“我们现在就去吧！” “远吗？” “不远，就在静安路，约好了卖家在信托公司门口等我们呢！” “那走吧！” 黄皮夹克推了一辆自行车，一边走一边问道：“师傅贵姓？” “我姓杨。” “哦！杨师傅，等会儿过户是要用身份证的，你带了吧！” “我带了，对了，假如过些天我还想大量买，电真空，豫园商场也行，你能帮我联系到吧！” “没问题，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等会儿我给你个BP机号码。” 黄皮夹克疑惑地看了一眼杨恒，又问道：“杨师傅，你为啥要买股票？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凭感觉，肯定要大涨，我劝你有钱也买，到时候你就不用当黄牛了。” 黄皮夹克挠挠头笑道：“你这样说，我倒真想买一点。” “就是！把房子卖了也要买。” “我家房子倒是很大，但在浦东，我们上海人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栋房，所以也卖不了什么钱。” “在浦东哪里？” “陆家嘴。” “呵呵！那你就别卖，明年你可就发大财了。” “真的假的啊？” 杨恒笑而不语，两人抄了近路，一路走去，都是破旧的小街小巷，这让杨恒心里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一方面是大上海的繁华与发达，可另一方面却是旧上海的陈旧和破落，挎着世界品牌皮包的摩登女郎和穿着睡衣在老虎灶前打开水的居家少妇，两个截然不同的上海都同时呈现在他面前，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上海？ 走了近半个小时，他们两人来到了静安路，找到了一家小小的门面，牌子上写着：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业务部，88年以前这里曾是上海唯一的股票交易市场。 今天是正月初五，休息五天后，交易市场已经正式营业了，春节期间个人交易的股票都在今天赶来办理股权变更，交易所十分热闹，小小的门面里挤满了人。 在门口也有自发交易，一块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各种信息，比如：我有飞乐音响五十股，谁想要？之类。 “陆先生！”黄皮夹克向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挥舞手臂，卖主也来了，看来他这笔生意要成了。 “杨师傅，不好意思，电真空的价钱是93元，不是95,昨天我记错了。” 杨恒微微一笑，这个黄皮夹克倒也聪明，知道瞒不过，他在黑板已经看到了电真空的价钱黑市价钱。 这时中年男人走了上来，他瞥了一眼杨恒问道：“就是他要买吗？” “是的！”黄皮夹克笑道：“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师傅，是那个、那个．．．．” “我是江南西楚市人。”杨恒笑道。 “哦！对，西楚人，杨师傅，这位陆先生是做服装生意的．．．．” 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就不要啰嗦了，交钱过户、各走各路。” 他看了看杨恒手上包，不客气地问道：“你真要买一千五百股电真空？” “没错，全部现金交易。” “你出多少钱？” 杨恒指了一下黑板，“那边卖二十股93元，我买一千五百股，85块行不行？” “85块我太亏了，最少90块。” “这样吧！咱们就取个吉利数字，88块，你生意大发，我也赚点小钱，怎么样？”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这批股票他被套了半年了，确实急于出手，便点点头道：“那好，就88元，但过户手续费都是你掏。” “咱们一言为定。” 三人走进了营业厅，挤到一个空窗子前办理过户手续，中年男人从塑料提包取出几大捆电真空股票，都是面值一百，这可算得上是一笔大交易了，立刻有两个人过来替他们服务。 他们填了交易单，里面人很快算出了金额和过户手续费，把一张水单递给杨恒道：“一共这么多钱，包括过户手续费。” 杨恒刷地拉开了手提包，掏出十四捆崭新的百元大钞，把十三捆整整齐齐推了进去，“这里先是十三万，麻烦帮我点一点！” ．．．．．．．．．（老高可怜啊！吐血写出一章求票，请大家放心，老高没有太监之心，这毕竟是我的心血和梦想，只希望大家支持天下，老高一个好的成绩。） 第七十四章 曾铭权的拉拢 从上海回来后，杨恒又回到了党校学习，不久孟晓军便将他的货款全部汇来了，按2万元一吨的价格，扣去先前定金和中间费用，杨恒又留下税金和分给小童的部分，他本人进帐了八十万，八十万，这是足以令人疯狂的一笔钱，但杨恒却平静地面对了，他知道，他的未来将不止一个八十万。 1月底，杨恒再次南下上海，以平均87元的价格买进了8500股上海电真空，这样，他便已经拥有了整整一万股电真空，尽管他是从申银、万国、以及黑市等三个渠道分几批买入，十分低调隐秘，但在敏锐如雷达般的黑市里还是留下了一个‘西楚快刀’的绰号，此时的杨恒绝大部分财产都投进了股市，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那令人疯狂的一刻。 进入二月后，旧丰县发生的官场震动对党校的学习造成了严重的冲击，王善庭、董胜、汪小平等四名学员被旧丰县纪委召回接受调查，为了减少负面影响，旧丰县委在和市委党校沟通后，便决定暂停旧丰县学员在党校的学习，将来再单独开班。 周六上午，杨恒收拾了行李来到了林静宜家里，准备星期一返回县里。 小倩在看电视，林静宜则在厨房里忙碌地做晚饭，杨恒拿了一张《西楚晚报》，坐在厨房里一边看报一边和林静宜聊天 忽然，杨恒的BP机响了，他看了看，不觉有些奇怪，是个陌生的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 杨恒走到客厅拨通了电话，“喂！请问是谁打我拷机？” “小杨，是我，曾铭权。” “曾书记！” 杨恒愣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曾铭权会打电话给自己，曾铭权现在已经不在旧丰县了，一周前正式调到西楚市任公安局局长、西楚市政法委副书记，在王森一案中，他是最大的得益者，李国龄虽然自身清白，但他毕竟是县委书记，同时兼管纪委，旧丰县出了这么大的窝案，他难辞其咎，好在王森的犯案主要集中在85年至87年这三年，而李国龄是88年才调来，所以最后他没有被连累。 曾铭权的声音很温和，他在电话里笑道：“小杨，我听建平说，你们党校学习暂时停止了，是这样吧！” “是的，我准备明天下午回县里。” “哦！小杨，中午来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好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 “那就等会儿见了。” 曾铭权挂上了电话，杨恒有些发怔，从曾铭权的口气里，他听出了曾铭权是在拉拢自己，拉拢是没有问题，反正曾铭权和李国龄也算是盟友，但是他有点担心曾铭权把自己调到市里来，打乱自己的计划。 “阿杨，是谁的电话？”林静宜在厨房里问道。 杨恒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道：“静宜姐，我可能要出去吃饭。” “为什么？是有应酬吗？” “是一个领导打电话来，让我去他家吃饭。” 林静宜点点头，她知道男人是不能恋家的，“那你去吧！你要开车，记住酒不要喝得太多。” “我知道了。”杨恒笑着亲了她脸一下，穿上外套去了。 ．．．．．．．．． 从林静宜的家到曾铭权的老宅并不近，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北，杨恒足足开了二十几分钟才赶到了曾铭权的家门口。 家门前，曾芸正开门东张西望，她一眼看见了杨恒，便大喊起来，“爸！他来了。” 杨恒看见曾芸，他忽然反应过来了，难怪曾铭权知道他的BP机号码，曾芸手中不是有一张他的私人名片吗？每次踏入曾铭权家，杨恒就不由产生一丝羡慕，高高的院墙，浓郁的树木，掩映在花木中的老式青砖楼房，可里面却是现代化的设施，如果说曾铭权身上干净，他也不会相信，但这个人很聪明，绝不像王善庭之流开辆皇冠车在大街上招摇，他的奢侈是能说得出原由，这是人家祖上留下的老宅，树木也是几十年才长成的老树，低调而不张扬，女儿读普通的大学，交普通的朋友，儿子曾建平也和普通干部一样骑自行车上下班，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但杨恒知道，他客厅里的那套红木家具至少价值上百万，当然，他可能是在动乱的年代只用几百块钱便收购回来了。 “杨恒，开学后到我们学校去一趟吧！拜托你了，给我个面子，我都给队员们说过几次了。” 曾芸她亲热地拉着杨恒的胳膊，毫不避嫌，杨恒也知道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就是个假小子，他做出个柔道的动作，笑道：“是这件事吗？” “是的，怎么样！能答应吗？” 曾芸热切地望着他。 “没问题，下个月我抽空去你们学校一趟。” “不见得哦！下个月小杨可能没有时间。” 曾铭权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对女儿道：“小杨现在可是县外贸局的第一副局长，下个月开始就要实施旧丰县走出去的战略，小芸，我先给他请个假吧！” “爸爸，你好坏，人家杨恒自己都答应了。”曾芸气得一跺脚。 这时，曾铭权的妻子走到门口笑道：“大家快来吃饭吧！都已经好了。” 杨恒连忙把手中的袋子递上去，“阿姨，这是我春节去上海旅游时买的城隍庙小核桃，孝敬老太太的。” 曾铭权的老娘七十多岁了，可就喜欢吃点瓜子花生之类的干货，杨恒知道这送礼的诀窍，送贵重了曾铭权不敢收，送烟酒之类人家瞧不上，也未必领情，反而自降人品，到了曾铭权这个级别，他要的是一种情，一种千里送鹅毛的情意。 所以杨恒特地从上海给曾老太太买来小核桃，也就十几块钱的东西，但曾铭权心里却十分受用，他拍拍杨恒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快来吃饭吧！” 几人走进饭厅，曾老太太已经笑眯眯坐在那里了，曾夫人连忙把核桃塞给她笑道：“这是小杨专门从上海给你买的。” “谢谢了！”曾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地笑逐颜开。 “来，小杨吃饭吧！小芸，去给小杨拿个杯子来。” “不！不！谢谢伯母，我不能喝酒，等会儿我要开车。”杨恒连忙摆手。 “就喝一小杯，你曾伯伯每天都要喝一小杯红葡萄酒，对心血管很有好处。” 曾夫人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法国红酒，曾铭权看了看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小杨，你那车是哪里来的？” “问朋友借的，以前一起练散打，他现在出国了，便把车借给我开。” 事实上，杨恒现在开的这辆白色桑塔纳已经被他用六万块钱买下了，车的性能非常不错，九成新，只开了不到二万公里，冷气充足，马力强劲，没有出过任何事故，他也知道，以曾铭权公安局长的身份，一查便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有个堂皇的借口就行了。 曾铭权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杨恒忽然想起曾建平，家里却不见他的人影，便问道：“建平呢？” “建平一早去同学家帮忙搬家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曾铭权端起酒杯细细地品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道：“小杨，下个月建平可能也要调到市里来工作了，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啊？” 曾铭权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就像饭桌上的拉家常，但杨恒知道，这就是曾铭权请自己来吃饭的真正目的，他看中自己了，他瞥了曾铭权一眼，正好他也在看自己，眼中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期待。 “老曾，你这不是埋没人吗？小杨刚刚被提升为外贸局副局长，人家还没去报到呢。”曾夫人有些埋怨道。 “呵呵！县外贸副局长也不过是副科级，小杨若肯到我这里来工作，我让他做涉外处的副处长，同样级别同样待遇，有什么不好？” 曾铭权借妻子的话一下子把话挑明了，这就是他的风格，策划老谋深算，但出手却如雷霆霹雳，杨恒半天没有说话，其实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他决定跟随李国龄，这不仅仅是忠心的问题，这关系到他的前途，诚然，若论权谋狠辣，李国龄比不上曾铭权，但论做大事，曾铭权却没有李国龄的大手笔，只看这些天旧丰县的人事变动就知道了，他觉得在李国龄手下更能施展自己的才华。 但曾铭权他也不能得罪，不但不能得罪，而且要把他变成自己的人脉。 杨恒笑了笑，对曾铭权诚恳地说道：“曾伯伯一直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不仅把曾伯伯当作领导，而且还当作自己的长辈，我当然很想来市里工作，但曾伯伯刚刚就任新职，就提拔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影响恐怕不太好，再说旧丰县的工作刚刚铺开，李书记把建立生姜出口基地的任务交给了我，如果我这时候离开，不仅是对工作不负责，对自己也不负责，而且李书记也说过，将来旧丰县的工作离不开曾伯伯的大力支持，李书记遇到困难时说不定还要让我来找曾伯伯求援呢！” 杨恒一口一个的曾伯伯，语气非常低调，但话也说得很清楚了，他愿意做李、曾同盟间的一条纽带。 曾铭权眯着眼笑了，不错，这个年轻人果然有点意思。 ．．．．．．．(吐血码字，为天下求票） 第七十五章 外贸局副局长（上） （昨晚写到一点半钟，老高＜天下＞现在是新书榜第三名，离第二名一步之遥，恳请大家投票给新书，把老高顶上去吧！）．．．．．．．． 王氏家族被端对旧丰县而言，确实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就像暴雨后的黎明，到处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伴随着九十年代的到来，旧丰县被压抑的激情仿佛一夜间都迸发出来了，大街小巷到处是跟随潮流的年轻人，腰上别着沃克曼，戴着耳塞的学生，拿着大哥大，捏着嗓子说广东腔的商人，中山路上开了一家装修时尚的温州发廊，玉龙街头出现了旧丰县的第一家西餐厅， 杨恒离开旧丰县才一个多月，他仿佛已经不认识了。 不过旧丰县的官场却是另一种气氛，人心惶惶，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明天而担忧，省市纪检监察组已经走了，但旧丰县纪委的风暴才刚刚刮起，这是针对中层干部的一次清理整顿，是李国龄对市委对省委的交代，也是李国龄改革冲锋号的吹响，经济发展首先是要整顿吏治，在市委书记赵斌的坚决支持下，李国龄一反书生形象，用铁腕手段在旧丰县官场上掀起了一片凄风惨雨。 削减冗员，合并科室，提拔年轻有为的干部，乡镇一级的统战、侨务、涉台、外事等不必要的部门统统裁掉，短短半个月之内，旧丰县四大班子、党群战线、政府口及政法部门的各级领导和副职用合并兼职的方式从284人减少到了162人，这是旧丰县建国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吏治大整顿。 杨恒被提拔为外经贸局的第一副局长，同时兼旧丰进出口公司筹备组组长，可以说这是旧丰县第一记录，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居然成为了局级干部，但李国龄现在的权势如日中天，没人敢说什么，谁不知道杨恒是李国龄的心腹。 外贸局的局长由主管财税经贸的副县长周明兼任，他从计委主任被提升后，同时还兼任着税务局局长、计委主任、物价统计局局长和财贸主任等四个一把手的职务，他当然不可能一一过问，所以这些部门的实际业务都由第一副局长来主持，杨恒自然也就成了外经贸局的实际掌权者。 白色的桑塔纳在丰西公路上疾驰，杨恒心情愉快，一边开车，一边和吴渺聊天。 吴渺是今天上午才赶到西楚市，他带来了孟晓军的最新计划。 “孟总原计划过完年后就赶来，但公司有事耽误了，可能要再过几天才能成行，他让我先过来着手筹备的事情，具体情况他已经和你们李书记沟通过了。” “你们鼎盛公司究竟有多大？”杨恒又问道。 吴渺笑了笑道：“我们鼎盛公司84年就建立了，孟总原来是国家经贸委的一名处长，辞职后和几个朋友创办了鼎盛公司，刚开始每年的进出口额不过百万美元，88年时已经突破一亿美元，不过去年下半年遇到低潮，跌到七千万美元，所以我们孟总开始寻找新的渠道，加大农产品的出口就是其中之一，孟总非常看重和旧丰县的合作。” “那成立合资公司，鼎盛公司准备出资多少？” 吴渺知道杨恒将是未来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有些事情倒没有必要瞒他，“这具体要看和你们县谈的情况才能定，但我个人估计，不会低于五百万元。” “区区五百万元就想控制我们旧丰县的农产品资源，你们孟总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啊！” 吴渺笑了，“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你们也要从长远考虑才行啊！” 杨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五百万元恐怕也是孟晓军看在自己的面上才投下，他就算一分钱不投，旧丰县一样欢迎他来，他带来的是商机，是一条农民致富的大道。 ．．．．．． 汽车来到了旧丰县，杨恒安排吴渺在旧丰宾馆住下，他则直接去见李国龄，按理，杨恒作为外贸局副局长，他的上司应该是副县长周明，但即将成立的外贸公司由李国龄直管，所以杨恒实际上是受双重领导。 李国龄和一个月前相比黑瘦了很多，但他精神矍铄，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这也难怪，他来旧丰县任县委书记一年半了，却一直被王森这个地头蛇压制，令他抑郁了一年半，现在绊脚石没有了，一条阳光大道铺在他面前，他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干了。 经过近半个月的思考，李国龄决定采用杨恒的思路，走生姜出口和农产品深加工相结合的道路，放弃最初完全出口的想法，开发生姜系列产品，逐渐把旧丰县建成全国的农业发展示范县。 “李书记，小杨来了。” 李国龄的新任秘书赵晋小声地提醒他，经历一场调查风暴后，人们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书记和县长的秘书和他们的领导命运迥异，书记秘书韩方调到农机局做了一名副科长，而县长秘书方筠丽却成了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赵晋是前年从淮海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分到县委宣传部工作，旧丰县本地人，父母在乡下务农，他或许没有韩方那样才华横溢，写不出能在中央大报发表的文章，但他最大的特点是谦虚低调、做事稳重，走到哪里都没有书记秘书的架子，前几天陪李国龄去玉龙乡视察，正好遇到一辆老乡的骡车陷进泥潭里，他二话不同，跳进泥潭里帮忙顶车，和前任秘书韩方截然不同，就是这一点让李国龄十分满意。 听说杨恒来了，李国龄呵呵笑道：“快请他进来。” 赵晋连忙把杨恒请了进来，杨恒进来便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道：“李书记。” “我算着你也该回来了，来！快请坐下。” 李国龄热情地把杨恒按坐下，笑道：“党校没有学习完，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旧丰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都盼着回来呢！” 李国龄点点头又道：“我和市委党校的钱校长也沟通过了，今年下半年，市委党校再单独给我们旧丰县开一个中层干部学习班，到时候我再送你去。” “谢谢李书记，我想先谈一谈外贸工作。” “这件事我也正要找你，昨天我和孟总通了电话，已经初步达成了成立合资公司的意向，我们旧丰县占51%的股份，北京鼎盛公司占49%的股份，生姜的推广种植由我们负责，场地也由我们负责，他们负责销售渠道和出口，在资金方面，双方各出五百万元，你作为我们旧丰县的代表出任总经理，副总经理由他们指派，同时你依然兼任外贸局副局长。” “谢谢李书记的信任,但中央三令五声政府不得经商办企业，这是不是和中央精神不符？” “这个问题我已经请示过赵书记了，赵书记也请示了省里，省里的意思是只要谋利为民就没有问题，尤其省委顾书记很支持我们想法，希望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旧丰县建成全国的农业发展示范县。” 说到这里，李国龄拍了拍杨恒的肩膀，鼓励他道：“小杨，我知道你虽然年轻，但你很有才能，也能独挡一面，你尽管放手去干，我会在后面支持你。” 杨恒想了一下便道：“李书记，我觉得关键是人，这次我是和鼎盛公司的人一起来的，他告诉我，鼎盛公司会派七名业务骨干参与将来的合资公司，如果我们不选派相应的得力干部对应，恐怕最后公司就要被他们控制住了，而且我觉得还可以通过与他们的合作，培养一批我们旧丰县自己的经营管理人才出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其实我也考虑过，本来我打算从旧丰县的机关干部中公开招聘，但反应并不是很积极，我看主要还是观念问题。” “李书记，不如这样，我们扩大招聘面，不要局限于机关干部，让社会上的有志青年也有机会参与竞争，这样能选拔出更多的人材。” 李国龄沉思了片刻，终于答应了，“好吧！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我对你的要求只有六个字：公平、公正、公开，你回去写一份报告给我，可行就开始实施。”．．．．．．．．．． （一般而言，现在的政府官员不会同时在企业兼职了，但在90时代初政企关系不明晰时却有这种可能，老高有个高中同学的父亲，在90年代初时既是县啤酒厂厂长，又是县轻工业局副局长。） 第七十六章 外贸局副局长（下） 旧丰县的外贸局成立于1985年，共设三个科室和四个乡镇办事处，有各级干部二十五人，事实上，旧丰县的外经贸局是一个非常清闲的部门，对外联络由外事办管，它基本就没有什么事情，从85年到现在，旧丰县的累计进出口额还不足一百万美元，清闲了五年，把人都养懒了，所以外贸局又有一个绰号：‘棋牌室。’ 但外贸局却是这次吏治风暴中唯一不减员的单位，外贸局的原局长已经提前退休了，现在由副县长周明兼任，杨恒是第一副局长，另外还有一个副局长，叫做宋小莲，她是人大主任卢禀章的大儿媳妇，卢禀章是前任县委书记，因年纪大、身体不好退居二线了，为了照顾他，他的大儿子卢鹤鸣出任玉龙乡乡长，儿媳妇宋小莲便当了外贸局副局长。 除了这个后台较硬的女人外，外贸局的其他科室人员基本上都是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的，三个科长也有自己的后台，将来成立的新公司将隶属于外贸局，按照杨恒最初的思路，外贸局和新公司最好是一班人马，两块牌子，但曾建平和夏阳却劝他，千万不要用外贸局的人做事，否则他什么事情都做不起来。 当杨恒走上二楼，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他相信了。 只见办公室里烟雾腾腾，一桌牌局斗得正酣，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四个男人坐在桌上，额头上脸上贴满了纸画的猪头，洋溢着兴奋和油光，“一对小王，哈哈，双抠！”旁边还站着三个年轻的女人观战，口中磕着瓜子。 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都惊呆了，只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他们不大熟，但旁边两人，一个是县委组织部长贺潜，而另一个却是副县长周明。 贺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周明却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哗！’地一下掀翻了牌局，怒吼道：“你们像话吗？公然在上班时间打牌，你们七个统统给我写检查，不深刻不准过关！” 七个人吓得战战兢兢站成一排，都低下了头，这时副局长宋小莲闻讯跑来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洗干净的面膜，心中忐忑不安，也跟着训道：“我三令五声叫你们上班时间不要打牌，你们都当耳旁风吗？听到周县长的话没有，立刻去写检查！”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贺潜却道：“检查等一会儿写，去把办公室的人都叫来，来见一见你们的新领导。” 宋小莲一愣，她忽然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了极为明媚的笑容，对杨恒道：“你就是杨局吧！我们早就望穿秋水了，周县长也是的，杨局今天来，你怎么不先说一声呢！” 周明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曾经是前任县委书记卢禀章的秘书，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老书记儿媳的面前，他的官威实在拿不出来。 片刻，除了四个乡镇的八人和今天请假的三人外，其他十四人都到齐了，在会议室里济济一堂，贺潜介绍道：“杨副局长原来是在计委工作，你们也知道，市里对我们县电子厂破产安置工作非常满意，相关的经验已经在全市范围内推广，而杨副局长就是这件事的主导者，另外，杨副局长的英语非常好，更适合从事外事工作，所以县委研究决定，任命杨恒为外贸局第一副局长兼党委书记，我代表组织部正式宣布对他的任命。” 会议室里一片掌声，周明也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要大家积极支持杨副局长的工作，末了，他还向宋小莲看了一眼，宋小莲却哼了一声，头扭过去了。 “下面请杨局给大家说几句话。” 这是表态了，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杨恒走上前缓缓说道：“很不幸，我上任第一天就要某些同志写检查，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写检查，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太闲了，整整五年，外贸进出口总额只有98万5千美元，还是87年香港人自己上门来推销一批设备，至于走出国内的产品，为0，这就是二十五人外贸局五年的全部工作，如果我这样干五年，不说全国打牌第一，至少也是全省冠军了，所以你们必须要写检查，因为你们没有拿到全省打牌冠军，甚至连全县第一都没有拿到。” 说到这里，杨恒冷冷扫了在座的人一眼，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宋小莲也是脸一阵红一阵白，沉寂了足足两分钟，这两份钟空白产生的压力让每一个人对杨恒都害怕了，连贺潜和周明都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刚要开口，杨恒却继续道：“可是我又不打算让你们写检查，因为之前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管以后，从明天开始，局里所有的人都下乡一周，去调查去年生姜的收购情况，每两个人承包一个乡，一周后我只看报告，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外贸局，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好了，我就说这么几句。” 会议室里依然鸦雀无声，连贺潜和周明都有点呆住了，这样的就职演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杨恒回头对一脸迷糊地宋小莲道：“宋局长，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带我去吧！” ．．．．．．． 两个小时后，杨恒正在埋头写准备给李国龄的筹建报告，这时副局长宋小莲走了进来，把一份刚刚草拟好的名单递给他，宋小莲是前副县长宋瑜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长着一双桃花眼，颇有几分姿色，尤其一对胸脯又高又挺，他的丈夫卢鹤鸣费了老命才追上她，但他们至今还没有孩子，这是他们夫妻的心病，到处寻医问药，最后查出的原因是男的问题，这就让卢家对她十分内疚，去年便以提升她为副局长的方法补偿她。 “杨局，这是安排去各乡调查的名单。” 刚才宋小莲向他汇报了全局的情况，让杨恒更是窝了一肚子火，三个科室三正三副，四个办事处四个主任，再加上两个局长，一个二十五人的局，竟有十三个领导，而且全局一半以上都是女人，难怪外贸局除了‘棋牌室’外还有一个绰号叫‘针织厂’，外面说起来好听，‘我爱人在外贸局工作。’实际上干什么呢？打牌打毛衣。 杨恒接过名单看了看，见宋小莲把她自己安排在玉龙乡，他眉头一皱道：“宋局长，玉龙乡太偏僻了，要不你就在斩龙乡吧！晚上也可以回家照顾一下。” 宋小莲脸一红，“谢谢杨局关心，我家那死鬼就在玉龙乡，我在那里可以顺便照顾他，我家里没孩子，不碍事。”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辛苦你了，咦！那我在哪里？” 杨恒发现名单上没有自己名字，宋小莲连忙笑道：“杨局不是要忙着筹建公司吗？所以我就没有把你安排上去。” “这怎么行！事情是我定的，我怎么能置身事外。”杨恒沉吟一下，便将自己的名字列在旁边，作为总视察，随手在名单后面签了字，又道：“把名单贴出去吧！你再告诉大家，明天有点仓促了，也来不及通知下面乡镇，明天就放大家一天假，各自安排一下家里，后天一早到各个指定的乡镇去报到。” “我知道了！”宋小莲媚笑一声，转身走了，望着宋小莲夸张扭动地背影，杨恒摇了摇头，难怪李国龄不让让外贸局这帮棋牌室、针织厂的工人来完成他农业兴县的大计。 他看了看表，已经下班了。 ．．．．．．． 自从王森被带走后，温如玉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的调令也作废了，她还是留在旧丰县报社工作，春节后，随着旧丰县人大即将召开，报社的工作开始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温如玉原本是负责市井民生板块，春节后她被调到经济组，负责旧丰县经济发展的报道，这对她是个新的尝试，压力虽然大，但她却视同为对自己的挑战，半个月里，她一连写出了《居安思危，访卷烟厂的忧患意识》、《为民让利，公安局离开了市中心》等七八篇有质量的文章，深得总编的赞赏，尽管如此，温如玉还是不满意，她写的都是小品文，而没有一篇真正有质量的长篇大论。 她放下笔，稍微整理了一下桌上杂乱的草稿，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烦恼，这两天她妈妈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念叨，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女人的青春眨眼就过等等，其实她明白母亲的用意，母亲看中了一个去年分到医院工作的硕士生，这是旧丰县的第一个硕士生，母亲对他非常满意，一心想撮合他们。 温如玉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的个人问题一直让她很烦恼，至今为止她已经拒绝了不下一个排的男孩子的追求，包括单位的好几个同事，其实她并不是一个高傲的女孩，她的条件也不是高不可及，她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只要打动她的心，不管白马王子还是灰马王子，她都愿意献出自己纯洁的爱恋，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不！有一个人做到了，温如玉的脑海里不由想起了那次艰难的旅程，杨恒对她的一路呵护，尤其三个流氓对她心生邪念时，杨恒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的瞬间，那一刻对他的感激和依赖几乎让她完全迷失了自己。 但是杨恒一个小小的举动又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反感，这种反感是过了很久以后才慢慢体会到的，她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杨恒是为了把那个流氓的手扭断，才故意让他先伤自己一刀，虽然那个流氓是罪有应得，但杨恒的这种狠辣让她心中不太喜欢，至少在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小小的芥蒂，以至于她昨天竟糊里糊涂和这个硕士生吃了一顿饭。 ‘叮铃铃！’电话铃忽然响了，吓了温如玉一跳，她连忙接起电话，心中不由一阵慌乱，电话正是杨恒打来的。 “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杨恒的声音很柔和，充满了一种古典男人的脉脉温情，令她无法抗拒。 “好吧！几点钟？” “现在，我就在报社外面。” “啊！那我马上就来。” 温如玉挂上了电话，连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拎着包就向外面走去，就在这时，她桌上的电话铃又一次响起了。 ．．．．．．． （刚刚码出一章！抱歉了！） 第七十七章 温如玉的烦恼 “喂！你好，请问找谁？” “是我，小瞿。” 就是那个硕士生，这一刻温如玉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爸爸请我今晚到你家吃饭，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让我去，就算了。” 温如玉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道：“我爸爸是你们院长，院长请你吃饭，不管我愿不愿意，你都应该去。” “可是我更愿意服从你的安排。” 温如玉暗暗摇了摇头，耐着性子道：“小瞿，今晚有朋友请我吃饭，你就直接到我家里去吧！我父母会欢迎你的。” “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温如玉一下子把电话挂掉了，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个硕士生充满了反感，昨天她还很欣赏他的知识渊博。 温如玉飞快地走出了出去，现在是五点一刻，太阳还没有下山，火焰般的夕阳洒满了大地，报社对面，杨恒靠在一辆白色的桑塔纳上，他穿一件黑色的短皮夹克，下身是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他身高近一米八，身材高大有型，加上他戴着墨镜，靠在车上显得格外酷帅。 温如玉眼睛一亮，她喜欢这种充满了男性张扬的气质，快步走上前笑道：“你这身打扮可不像新局长上任哦！” “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这身打扮去上任的。” 杨恒笑了笑，拉开车门道：“上车吧！我带你去兜一圈。” 温如玉坐上了车，打量了一下便问道：“这车是谁的？” “是一个朋友的，他出国了，便把车送给我开，只要他回来时汽车尸体还在就行。” “杨恒，咱们县就这么巴掌大，你开汽车有意义吗？”温如玉含蓄地提醒他。 杨恒发动了汽车，笑道：“怎么没有意义，下次我和你去市里，就不用再挤班车了。” 提起挤班车，温如玉心中升起了一丝温馨，“是呀！那次挤班车的经历，我真的永生难忘。” “可是某个人答应给我做菜的，她却忘了。” 温如玉‘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就这点出息。” “谁说我就这点出息，想听听我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是什么吗？” “说说看。”温如玉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从后天开始，外贸局的所有人都下乡一周，调查生姜的收购情况。” “果然有魄力！”温如玉一竖大拇指赞道。 “不过让他们下乡一周，是不是时间太长了。” “不长，国家已经白养他们五年了，他们该付出一点代价了。” ．．．．．．．．． 汽车驶出了旧丰县城，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公路上急速行驶，这是通向安县的公路。 月亮升起来了，地平线上浴着它的清光，那些耸立的高大的杨树显出了银光般的反射，那层在平原上展着的雾气仿佛是浮动的雪，温如玉静静地凝视着天边的一轮孤月，她的脸庞在一层月光下显得格外地美丽，眼睛如宝石般的闪亮，一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任由杨恒把她带到月亮的故乡。 汽车缓缓使进了安县，停在了一间闪烁着霓虹灯的西餐厅前。 “抱歉，现在才让你吃饭。”杨恒微微笑道。 温如玉仿佛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看周围，问道：“为什么来安县吃饭？” “我喜欢这里的安静和文化氛围，在这里我可以和你畅所欲言。” 温如玉轻轻挽过杨恒的胳膊，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走吧！我也喜欢。” 两人走进餐厅，餐厅里人不多，光线柔和，一盏盏烛光在脉脉含情的情侣面前跳动，空气中流动着古典气息的蓝调乐曲，使者将两人引到一处靠窗的座位前坐下，给他们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杨恒点了餐，侍者退下去了。 “在这里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享受这种难得安宁。”温如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柠檬水，她的目光有些朦胧了。 杨恒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来我不该领你到这里来，我还想找你说说话呢！” 温如玉柔声道：“我愿意和你说话，你说，我听着。” “我想问问你，还愿意到即将成立的外贸公司来吗？” 温如玉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是想做记者，不过最近也很苦恼。” “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 温如玉低低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我太好强了，我总想写一篇有水平的大文章，让温如玉这个名字在新闻界打响，我最近写了几篇关于旧丰县经济发展的文章，寄到我老师那里，想托他的关系在省报上发表，可省报编辑说格局太小了，达不到省报的要求。” 杨恒沉思了片刻，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写旧丰县的经济发展思路呢！我是说我们旧丰县即将要走的转型之路，发展绿色产业，以生姜深加工为龙头，其他农产品加工齐头并进，最后逐渐向旅游等第三产业发展，我觉得这是一篇很不错的题目，在全国都有典型意义。” ‘发展绿色产业’，这是温如玉从没有听说过的概念，她的眼睛渐渐亮了，目光变得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杨恒的手道：“你能帮帮我吗？” 杨恒笑了，“这其实就是我今天请你吃饭的真正目的，县里决定和北京鼎盛公司成立合资公司，由我来出任总经理，新公司就将担负起旧丰县实施绿色产业战略的重担，我希望你以记者的身份加入公司，了解到更多的一手资料，我相信你会写出真正有质量的大文章，不仅要上省报，而且还要上全国性的报纸。” 温如玉深深地望着杨恒，道：“我愿意加入你们公司。” “那好，你的职务就是总经理秘书。” “你．．．．”温如玉摇摇头笑了，“你这个家伙，一心想让我当你的秘书，没安好心吧！” “你不是一样吗？要不然你老握着我的手做什么？” 温如玉‘呀！’地一声惊叫，慌忙放开杨恒的手，烛光黯淡，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握着杨恒的手，温如玉的惊叫引来很多人的回头，侍者连忙走来问道：“先生，需要帮忙吗？” “没什么事，我们的点餐怎么还没来？” “这就来了。” 侍者走了，杨恒靠着座背上望着满脸羞红的温如玉笑而不语，他喜欢这种暧昧的感觉，温如玉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笑容暧昧，便轻轻咬了一下唇，在下面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个坏蛋，不准笑！” 这时，侍者推着餐车过来了，把他们点的牛排、红酒等西餐放在桌上，“先生，你们的菜齐了，请慢用。” 杨恒笑了笑，“吃吧！真的饿坏了，不够我再点。” 温如玉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你知道吗？今晚我回家肯定要挨父母的骂了。” “为什么？” “我父母看中了一个医院的硕士生，一心将把他介绍给我，今晚还特地请他来家里吃饭，我却跑出来了，他们能不生气吗？” “罪过！”杨恒举起了手，仰天忏悔道：“我今天犯下了大错误，居然毁了温小姐的金玉良缘，佛主啊，饶恕我无心之过吧！” “你少来！”温如玉端起红酒笑吟吟道：“你说老实话，你现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杨恒向她眨眨眼，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要拖到十二点钟，才让你回去。” ．．．．．．．． 十点钟，杨恒的汽车熄灭了大灯，在黑暗中缓缓驶进了医院的后门，在离温如玉家几十米外停了下来，杨恒歉然道：“真的对不起，现在才回来。” 温如玉摇摇头，低声道：“今晚是我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的烛光晚餐。” “那你明天给你们老编谈一谈，我就安排你进公司。” “嗯！我会的，杨恒，那我先走了。” “晚安！” “晚安！” 温如玉却没有走，低着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杨恒心中一荡，他慢慢侧身过去，在她白玉无暇的脸上轻轻一吻，温如玉浑身一震，脸上顿时绯红，她不敢看杨恒，推开车门慌慌张张就走。 “喂！你的包。” 温如玉连忙回头拿起包，她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回眸对杨恒又娇又媚一笑，飞快地跑上楼了，杨恒被她那回眸百媚一笑电得神魂颠倒，半晌也没回过神来，他慢慢靠在椅背上，喃喃道：“佛主啊，饶恕弟子吧！” ．．．．．．．． （天下成绩再好，也抹不去我官路金领的悲哀．．．．．．） 第七十八章 贫贱夫妻 杨恒一路回味着温如玉的百媚一笑，很快回到了体育馆，他现在还是住在体工大队的集体宿舍里，不过杨恒已经在考虑另寻一个住处了，堂堂的外贸局局长总不能老住在单身宿舍里吧！ 另外杨恒也是有点于心不忍，今年体工大队分来一个女大学生，上个月已经结婚了，但房子就是解决不了，到现在两口子还是各自住在集体宿舍，做那种传宗接代之事的时候，只好恳求同宿舍人照顾一下，一点隐私都没有，自己搞一套房子却是轻而易举，何必占着别人的雀巢。 汽车驶进了宿舍的大院，只见自己房间门口隐隐蹲着一团黑影，杨恒拧开大灯，一道白光射去，黑影忽然分开了，竟然是搂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一眼认出来了，不就是那对结婚没房子的小夫妻吗？ 他连忙关了灯，走下车歉然问道：“小梁，外面这么冷，你们怎么不进房里去？” 这对小夫妻女的叫梁英，本县白水乡人，男的叫贾翰杰，泥池县人，两人都是去年淮海工学院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得不好，女的分到体工大队器材室工作，根本和专业不对口，男的听说分到纸箱厂当技术员，专业倒是勉强对口，但纸箱厂也是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企业，连工资都不能保证，别说给他解决住房了，女的还好一点，三个人一间宿舍，而男的却是八个人挤一间宿舍，他们想到外面租房子，经济条件也不许可。 “明秀的妈妈和妹妹来了，宿舍里太挤，我们只好呆在外面了，杨科长，真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梁英不知道杨恒已经被提拔为局长了，还以为他是计委的科长． “哦！没关系。”杨恒笑了笑，取出钥匙开了门。 这时，一对小夫妻不得不分手了，“小英，过两天我再来看你。”男的语气中有些伤感，这也难怪，堂堂七尺男儿，连个家都没有能力建立。 “翰杰，要不我们今晚去住旅馆吧！” “旅馆太贵了，这个月我们只剩二十块钱了，下个月的工资还不知能不能发出来呢，我们还是省一省吧！”男的叹了口气，显得情绪十分低落。 杨恒心一动，又把门打开了，笑道：“小梁，你们进来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 小两口迟疑一下，走进了杨恒的房间，两人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房间宽阔，比别的宿舍要大一倍不止，就这么空荡荡地放着一张床，两人眼中皆露出羡慕之色，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有这么一间屋呢？ “你们两位请坐吧！” 杨恒请他们坐下，取出一根烟递给男的，“你是小贾吧！来，抽烟。” “谢谢杨科长，我不会！”贾翰杰连忙摆手，他显得有些拘束。 杨恒也不勉强他，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笑道：“其实以前我比你们还惨，至少你们还有宿舍，我是住在器材室里。” “现在器材室也不准住人了，钥匙都在侯大爷手上。”梁英低声叹了口气，要是她有钥匙就好了。 杨恒取下自己宿舍的门钥匙递给了他们，笑道：“我要下乡七天，这间屋也没有人住，就给你们吧！”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一阵惊喜，梁英万分感激地对杨恒道：“杨科长，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你们可能还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这房间以后就归你们住了，我回来后也不会再住这里，我会让县里在别处给我安排房子，你们尽管放心住，张主任那边我会去打个招呼，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两个人呆住了，半天，贾翰杰才结结巴巴道：“杨科长，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我不跟你们开玩笑，如果你们不想要就算了。” “要！当然想要。” 梁英从桌上一把抓起钥匙，紧紧握在手中，激动得话都说出不来了，自己终于有家了，“杨科长，谢谢你，谢谢你！” 旁边贾翰杰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他是个内向性格的人，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杨恒摆了摆手笑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另外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是学什么专业？” 梁英连忙道：“我是学食品加工的，翰杰是机械制造与设计。” “简直是乱来，学食品加工居然分到体工大队，我看他们的脑袋是被门夹了。” 杨恒重重地哼一声，随即对他们二人道：“是这样，县里准备成立一家农产品贸易公司，以后还会向农产品深加工方向发展，你们有没有兴趣？” “是卖生姜吗？”梁英插口问道。 “小梁，你很有眼光嘛！” “不是有眼光，咱们县是产姜大县，可最后钱都被那些二道贩子赚走了，我爸爸种了一亩姜，一年忙到头收入只有千把块钱，我就给他说了，把这姜拿到市里去卖，至少也能卖三四千块钱，他怕冒风险不肯去，可冒风险也总比被别人贱价收走强，若我是男人，我肯定会把姜运到市里去卖。” 说到这里，梁英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这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杨恒笑了，这个梁英泼辣的性格他倒挺欣赏，“小梁，我也不瞒你们，这个公司很可能就由我来筹建，确实和生姜有关，我看你们两人也不得志，就问问你们，想不想过来干，若肯过来，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梁英眼睛一亮，立刻向丈夫望去，“翰杰，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担心户口和人事关系怎么办？”贾翰杰吞吞吐吐道。 “户口和人事关系有屁用！”梁英见丈夫在机会面前还这么窝囊，她终于发作了，“户口和关系能当饭吃吗？你工作半年多了，没日没夜的干，才领了多少工资，连两百块都不到，还把我的工资拿去孝敬你妈妈，赡养老人我没意见，我也可以不吃不喝，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总不能让孩子也不吃不喝吧！你的户口和人事关系能换来奶粉吗？” 说到这里，梁英捂着脸哭了，“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已经有两个月了，可我们连个家都没有。” 贾翰杰脸胀得通红，拳头捏得嘎巴响，忽然，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我干！我干就是了。” “小贾，这就对了，这才是男人！”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咱们男人为什么要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老婆孩子过得更好一点吗？你说是不是？” 贾翰杰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杨恒的说法。 梁英见丈夫答应了，她这才抹去眼泪破涕为笑道：“杨科长，我也想过来做，可以吗？” “好呀！食品加工正好专业对口，我求之不得。” 杨恒转身从皮箱里取出两千块钱，递给他们道：“我知道你们条件很艰苦，这两千块钱就作为你们的安家费。” “不！不！杨科长，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小夫妻俩连忙推辞。 杨恒笑了笑道：“将来公司组建后，我会给大学生每人一千元的安家费，这两千元钱就当是我预支给你们的安家费，等公司成立后，你们再补办个手续就行了，另外，如果体工大队不给你们住这里了，你们就在外面租房子，我会给你们租房补贴。” 小两口这才感激不尽地把钱收了，写了个收条，梁英又问道：“杨科长，那公司什么时候成立？” 杨恒笑了笑道：“先纠正一下，我现在不在计委工作了，调到外贸局去了，是主管副局长。” 梁英一咋舌，老天，这么年轻就当副局长了，杨恒又继续道：“我今天和县委李书记谈了这件事，准备明后天就开始正式筹备，我给你们一个BP机号码，明天你们打电话来找我，我会通知你们正式上班时间。” 说到这，他写了一个号码给梁英，又对贾翰杰道：“你就放心吧！这家公司依然是国有企业，你们的档案和人事关系不会受影响，会作为调动的形式进入公司。” “好！杨局长，我们明天一定打电话。” 小两口起身告辞了，身上有了钱，今晚就可以去住招待所了。 杨恒把门关上，忽然，他的BP机震动了，他看了一眼，竟然是林静宜打来的。 他一口气冲到传达室，拨通了林静宜家的电话，“静宜姐，什么事？” “今天学校通知我，上次教案比赛，我得了二等奖。”电话中林静宜的语气十分激动。 “静宜姐，祝贺你。” “可是．．．．．”林静宜有一点犹豫，“阿杨，获得三等奖以上者，要去省城进修半年，你说我要不要去？” “我问你，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这个机会难得。” “那不就行了吗？去！” “可是小倩怎么办？我不放心。” 杨恒想了想道：“静宜姐，你就放心去吧!小倩可以托给大姐暂时照顾，我有时间就会去看她。” 林静宜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问道：“阿杨，你能来送我吗？” 杨恒吓了一大跳，“静宜姐，你不会明天就走吧！” “不是明天，是安排在下个星期天。” 杨恒这段时间他要筹办新公司，千头万绪的事情，他基本都没有时间，好在离林静宜走的时间还早，他脑海里迅速安排了一下，便道：“静宜姐，我肯定会回来，但不一定是周日。” “只要你来就行，这段时间我准备一下，我等你来。” “好，我有空就过来。” ．．．．．．． 第七十九章 下乡考察 旧丰县是个大县，有一百多万人口，但旧丰县又是个小县，一百多万人口中80%都分布在十二个乡镇，县城人口只有二十几万，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传遍全城。 这两天，旧丰县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个消息，县里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准备公开招聘二十名管理人员，这个消息震动了全县，外贸一向是吸引人的工作，人们开始打听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很快，《旧丰日报》便刊登出了人事局的整版的招聘启事，外贸局将和北京鼎盛国际贸易公司成立合资公司，特向社会公开招聘十名管理人员和四十名普通工作人员，年纪要求三十岁以下，中专以上学历，农业和财务、外贸专业优先，男女不限，一经录取，待遇从优，另外在招聘启事的最下面还特地写着：本次招聘将保证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欢迎社会各界监督。 一石激起千层浪，90年代初，还是大学毕业包分配的计划经济时代，除了全国性的大学有更多选择外，一般的地方大学都是实行那里来到那里去的原则，比如西楚地区的淮海师范、淮海工学院、淮海农院等十几所大中院校，本科段还好一点，生源来自全国各地，选择性较大，但中专和大专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毕业后也都是回本地，最多是在西楚大市范围内选择，像林静宜是西楚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她当时就选择了来旧丰县。 如果外贸公司的条件钉死在本科，或许符合条件的人不多，但中专以上，符合条件的人就多了，旧丰县除了烟厂外，其他国营企业大都是半死不活，一个月不足百元的工资，看不到希望的前途，穷则思变，况且还是和北京合资的外贸公司，一道道光环强烈地吸引着旧丰县人的眼球，甚至连邻县安县和泥池县也被惊动了，人们开始打听，开始动用各种社会关系，谁也不会相信什么公开、公平之类的官话，但得到的结果却令人沮丧，人事局只是代理招聘，真正的决定者还是公司筹备组，连县长打招呼都没有用。 这是旧丰县从未有过的事情，消息传开了，它激起了旧丰县草根民众的希望，一封封应聘求职信如雪片般地飞向人事局，旧丰县、安县、泥池县甚至西楚市都有求职信寄到。 新公司的筹备组已经成立了，位于工商银行的楼上，也就是原来的丰泰公司，丰泰公司被查封后，李国龄把这个场所划给了他们，还包括三楼工商银行让出的半层楼，这样他们足足有二十几个房间，而且会议室、娱乐活动室，空调、办公家具等一应俱全，筹备组现在有七人，北京方面除了吴渺外，又来了两个助理，而旧丰县这边四个人，杨恒、梁英、贾翰杰夫妇，还有一个便是温如玉，值得一提的是，小童没有参加，他得到杨恒分给他的十万元利润后，便带着王喜儿到深圳闯荡去了，用他的话说，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当老板。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便熟悉起来了，北京来的两个助理，一个叫魏书平（胃舒平，咋起这个名字），一个叫裴妍妍，两人都是鼎盛公司农产品部的，其中魏书平是天津人，高中毕业，从仓库管理员一步步做上来，就因为学历低，到现在还是个助理的职务，但他却是仓储科的骨干，做事认真负责，现场经验十分丰富，而裴妍妍则是北京本地人，去年大学毕业，日语极好，短发圆脸，长得活泼漂亮， 或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裴妍妍和温如玉一见如故，两人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几天七个人分为三组，贾翰杰带着魏书平去考察仓储，仓库便是原来丰泰公司的仓库，最早是粮食局的库房，去年被丰泰公司无偿占有，用于储存生姜，现在划给了新公司，而且里面还有两千吨丰泰公司年初收购的生姜，这将是旧丰县的投资之一。 另外一组则由三个女人则留守在筹备处，负责查阅应聘信件，进行初步筛选，由温如玉把关，杨恒带着吴渺去旧丰县的各乡镇实地考察，确定建立商品姜基地的方案。 春寒料峭，汽车在蒙蒙细雨中疾驶，吴渺虽来旧丰县好几天了，但却是第一次深入旧丰农村，他曾经在山东呆过一年，对生姜的习性和生长环境十分熟悉，旧丰县土地丰腴、气候温暖湿润，森林覆盖率很高，远远望去，玉龙山就仿佛一条青龙，横亘在广袤的黄淮平原上，随处可见大片的树林。 “杨局，其实旧丰县不仅适宜种生姜，木耳香菇也可以广泛推广，而且我发现这里风景秀丽，你们还可以发展旅游业，旧丰县真的前途无量啊！” 杨恒笑了笑道：“你说得没错，旧丰县的经济发展思路就是农业挂帅，逐渐淘汰污染重的工业，实行绿色产业、无烟产业，省里很赞同我们的发展思路，再过三年，旧丰县肯定会大变样。”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近藤忠商社的情况怎么样？怎么到现在没有消息。” 吴渺笑道：“正常的，日本人做事情不是像我们这样雷厉风行，他们要研究汇报，不停地开会讨论，像这种另外开辟新的进货渠道，须要他们的大老板批准才行，不过我估计快了吧！毕竟他们也想尽快进货。” “我倒觉得他们已经动手了，他们货源紧，怎么可能不急，估计他们找的是丰泰公司，但丰泰公司被查封了，所以他们一时有些茫然失措。” “或许吧！不过我们不怕，他们不行，我们就卖给美国，美国佬比他们还爽快一点。” 汽车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中疾驶，杨恒望着这片肥沃的土地，心中生起了无限的感慨，他要尽一切力量回报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 汽车驶进了玉龙乡政府所在地，上次杨恒便是从玉龙乡收到了六十吨生姜，掘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玉龙乡毗邻安县，玉龙河穿越全乡，玉龙山的余脉也在这里终止，这一带风景秀丽，土地肥沃，自然条件优越，但它却是旧丰县经济比较落后的乡镇。 玉龙乡政府所在地就紧靠安丰公路，由两条石板街组成，大约有几百户人家，乡政府、派出所、中学、卫生所、供销社、招待所、邮政所等等行政事业单位都集中在一起，玉龙乡政府是由一排平房和一栋三层的青砖楼房组成，党委、政协、人大、政府口等四大班子都在这里办公。 杨恒的汽车在供销社旁边停了下来，他指着供销社旁边一扇紧锁的小门对吴渺道：“看到这扇门没有，这里原来就是丰泰公司的收购点，现在已经关了，以后我们会接手。” “那这样的话，农民手中的生姜怎么办？会不会被外乡姜贩收走？”吴渺无不担忧地问道。 这一点杨恒已经考虑到了，当初丰泰公司控制得那么严，自己还挖走了六十吨姜，何况是现在，靠行政命令来堵是堵不住的，关键是要用利益来引导。 市场上一斤生姜的批发价最高不过2块8,收购生姜的人最多也只能给1块到1块2，可如果自己给到1块5，来再多的人也收不走。 “你放心，县里已经给姜农做出承诺，将以1块5的保护价来收姜，现在大部分生姜都在农户家里保护得很好呢！” 就在这时，一个老汉驾着一辆骡车迎面而来，停在供销社门口，杨恒和吴渺的眼睛几乎同时瞪圆了，骡车上全部都是黄灿灿的生姜。 ‘这是怎么回事？’杨恒和吴渺对望一眼，一起推门下车。 “大爷，请问一下。”杨恒上前很客气地问道：“你是来卖姜吗？” “是啊！供销社在收姜。” “他们多少钱收你的姜？” “一块一斤，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只有六毛。” 杨恒和吴渺面面相视，杨恒忍不住又问道：“大爷，你不知道政府已经下文件了吗？生姜将以1块5一斤收购？” 老汉诧异，“不是说今年秋天才开始吗？去年的不算。” 杨恒立刻意识到有人在浑水摸鱼了，他一言不发，跟着老汉进了供销社，供销社里没有顾客，两个女售货员，一个伏在玻璃柜台上打瞌睡，另一个则在描眉画眼。 “收姜！” 老汉喊了一声，打瞌睡的女人被吵醒，不耐烦地道：“叫什么叫，没看见收姜人不在吗？” “那我卖给谁？” “你等着！我们主任上完厕所会回来的。” 等了片刻，一名高瘦的男人一边系裤子一边哼着小曲进来了，他就是供销社主任马大林。 “哟，卖姜啊！你等一下。” 马大林进柜台拿出一把算盘，走到台秤前道：“你把姜抬进来吧！我现在给你收。” 这时吴渺再也忍不住，上前拦住了老汉，“大爷，你的姜卖给我们吧！我一块五一斤收购。”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这里捣乱！” 马大林听吴渺口音不是本县人，不由勃然大怒，他挽起袖子冲上前就是一拳，“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竟敢来旧丰县收姜。” 吴渺措不及防，被一拳打在肩上，他一个趔趄，连连后退了几步，两个女营业员也跑出来帮凶，抡起竹扫帚冲了过来，马大林刚要再动手，却被杨恒一脚踢在肚子上，‘嗷！’地惨叫一声，竟滚出去一丈多远，两个女营业员顿时吓住了，站在那里发懵。 马大林忍痛爬起来，大喊道：“你们发什么呆，快去叫人来。” ．．．．．．．．． （小声的恳求，有没有月票的，给老高的《天下》投一章，写书不易啊！） 第八十章 乡镇酒会 供销社出了事，立刻惊动了旁边的派出所，派出所所长刘耕田带领四五个警员冲了出来，“马主任，捣乱份子在哪里？” 马大林指着坐在车里的杨恒和吴渺大吼：“就是这两个外乡人行凶伤人，刘所长，把他们抓起来。” 供销社主任或许可以无知，但派出所所长却不能愚蠢，刘耕田见汽车牌照是市里的，而人家根本就没有跑的意思，放下车窗在那里抽烟呢！他立刻回头对几名警员道：“你们不要乱来！” 他走上前试探道：“我是玉龙乡派出所所长，你们二位是？” 杨恒看了一眼，冷冷道：“把你们乡长叫来。” 刘耕田心中更加狐疑，立刻对一名警员附耳说了几句，警员撒腿便向不远处的乡政府跑去。 这时街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十几人匆匆从乡镇府里走了出来，为首是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正是玉龙乡乡长卢鹤鸣，他后面跟着一个妖治的女人，正是外贸局的副局长宋小莲，卢鹤鸣是她的丈夫，她和另一名外贸局的副科长来玉龙乡蹲点，卢鹤鸣今年三十一岁，正年富力强，他是前年十月出任玉龙乡乡长，他的父亲是前任县委书记，现在又是县人大主任，来乡里只是在履历上增加一个亮点，最多两年，他就会调回县里出任局长，他的父亲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下个月的县人大会后，他就会调回县里。 刘耕田传来的话并不是有人在供销社闹事，而是有两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卢鹤鸣心中疑惑连忙出来查看情况。 “卢乡长，有人行凶伤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马大林见刘耕田不肯给他做主，便立刻跑到卢鹤鸣面前哭诉，卢鹤鸣就是他的靠山，他原本是一个村里的会计，因为他在乡政府当秘书的妹妹和卢鹤鸣好上了，他便摇身一晃成了供销社主任，仗着准舅子的权势，看谁都不顺眼。 卢鹤鸣见他跑来哭求，后背一下子湿了，自己老婆就在身后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在乡里的那些风流事，那还了得，他脸上不露声色，温和地问道：“我知道了，是谁在行凶伤人？” “就是他！” 马大林一指杨恒，宋小莲便跟着叫了起来，“杨局！” 卢鹤鸣呆了一下，他明白了，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老婆的新上司，旧丰县官场炙手可热的新贵杨恒，他忽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骡车的生姜，脑袋里‘嗡！’的一声，难道、难道被杨恒发现了吗？ 杨恒看见了宋小莲，以她副局长的身份，却跟在一个男人身后，不用说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了，他从汽车里出来，走上前笑道：“宋局，这就是你爱人卢乡长吧！” “是的，杨局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了。”卢鹤鸣热情地握住杨恒的手，“欢迎杨局长来我乡里视察，我招待不周，怠慢杨局长了。” 马大林顿时呆住了，结结巴巴道：“卢乡长，他是．．．．” “蠢货！这是外贸局的杨局长，什么行凶打人，你瞎眼了。” 卢鹤鸣此刻实在是反感这个给他惹事生非的准舅子，马大林摸了一下肚子，感觉肚子里还有些隐隐作痛，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估计自己这一脚是白挨了。 杨恒立刻笑道：“刚才只是一场误会，马主任以为我们北京客人是外地来收姜的，所以激愤之下，便起了小小的冲突，其实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本县利益，我觉得这种误会很好嘛！” 说到这，他拍了拍马大林的肩膀，抱歉道：“刚才我出手重了点，你去卫生院看看吧！医药费我来负担。” 马大林腿一软，一股热气直冲肺腑，肚子立刻不痛了，他想起自己也动了手，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卢鹤鸣却对杨恒顿时生了好感，这个年轻人很会处事啊！知道冤家易解不宜结，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便把矛盾化解于无形了，难怪李国龄这么看重他，确实有点水平，不过想起自己偷偷收姜的事，卢鹤鸣还是有点警惕，这个杨恒可别是笑面虎啊！ “杨局长大人大量，不和小地方的人计较，让人佩服。” 他眼一瞥，见乡党委书记蓝守义在一旁冷笑不语，心中警惕之心更浓了，他连忙介绍道：“杨局，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我们乡的一把手，蓝书记。” 杨恒虽然外贸局副局长，但他是党委书记，从职位上讲，他和蓝守义是一样的，但蓝守义毕竟在玉龙乡呆了八年，所以在资格上，他可就远远不能和蓝守义相提并论了，他便主动地伸出手去，“蓝书记，请多多指教。” 蓝守义和他握握手，冷淡地道：“我哪里敢指教杨局长啊！杨局长少年得志，岂是我这种老头子敢比的。” 蓝守义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这也难怪，他当了四年乡长，四年书记，就是升不上去，眼看自己已经五十岁了，而卢鹤鸣三十岁出头便当了乡长，据说还要升局长，而这个杨恒更是过份，才二十几岁就当了副局长，蓝守义心中不由有些嫉恨，他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心中的嫉恨便表现在了脸上。 卢鹤鸣很会做人，他见杨恒有些尴尬，便立刻热情地道：“杨局长既然来了，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今晚就别走了，尝尝我们玉龙乡的山菜野味，如果要走，我可就翻脸了。” 杨恒打了个哈哈，对宋小莲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外贸局是专门来打玉龙乡的秋风呢！” 几个人一齐哈哈笑了起来。 ．．．．．． 当天晚上，卢鹤鸣便在乡招待所摆了一桌酒席，蛇羹、烤野兔、山鸡、野山菇等等山珍野味，款待杨恒和北京贵客，蓝守义借口身体不好，没有出陪，而是由卢鹤鸣夫妇、派出所所长刘耕田、副乡长兼办公室主任王奢、以及乡政府办公室的几个年轻漂亮女干部作陪，其中一人长得有几分狐媚气的女秘书正是卢鹤鸣的情妇马小娇，倒不是卢鹤鸣要她来，而是她自己坚持要来，她就坐在杨恒和卢鹤鸣中间，刘耕田和王奢都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和宋小莲平起平坐，可怜宋小莲并不知情，还以为是丈夫特地安排来陪杨恒的。 卢鹤鸣端起一杯酒，先敬吴渺,笑道：“这是赔罪酒，我们乡下人鲁莽，不懂规矩，得罪了吴先生，我代表玉龙乡先向吴先生赔罪。” 吴渺是北京的高级白领，一向都是和洋人打交道，举起高脚酒杯，浅浅喝一口葡萄酒，说两句洋文，是一种上流社会的交际，这种乡政府的酒会他却是第一次参加，他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和卢鹤鸣碰了一下，浅浅抿了一口，便坐下了。 旁边一个女干部‘咕’地笑出声来，卢鹤鸣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吴先生是北京贵客，当然不用遵照我们规矩，情意到了就行了。” 吴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茫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卢乡长，今天我们发现玉龙乡的生姜．．．．．．” 他话没有说完，杨恒一把按住他肩膀笑道：“小吴，你以后要长呆西楚，可不能不懂我们西楚酒桌上的规矩，一个规矩是酒桌上不谈公事，另一个规矩嘛，就是刚才你和卢乡长碰了杯，可要喝两杯酒，这叫‘一碰两’，卢乡长已经喝了两杯，你可要喝两杯才行。” 吴渺感觉到杨恒在下面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我不懂规矩，那我就喝两杯。” 他一连喝了两杯，酒桌上一片鼓掌声，大家一一敬酒，气氛起来了，刘耕田开始和王奢划拳斗酒，这时一名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干部端着一个杯子上前对杨恒娇笑道：“杨局，我敬你，我喝一杯，你随意。” 她倒了满满一杯白酒，至少有二两，向杨恒媚然一笑，“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 “那就两下。” 小田十分爽快，她咕嘟咕嘟一口喝干了，接着又喝了一杯，卢鹤鸣大笑道：“杨局，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小田，如果你能拼过她的酒量，今晚我就叫她陪你。” 杨恒哈哈一笑，“那我倒要试试看。”他也满满倒了一杯，一扬脖子干了，跟着也喝了一杯。 众人一起鼓掌大笑，“小田今晚要陪定了。” 宋小莲笑倒在丈夫怀里，忽然，她发现丈夫的手竟放在旁边那个狐媚女人的大腿上。 ．．．．．． (昨晚熬夜到三点钟终于写出一章，有月票恳求支援天下一张啊！） 第八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酒足饭饱，办公室主任王奢安排杨恒和吴渺住进了招待所最好的房间，酒桌上的荤玩笑自然不能当真，但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小田和杨恒告辞时眼睛都快挤出水来了，但她见杨恒有些喝多了，也只得怏怏而去。 招待所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是吃饭、开会和娱乐的地方，二楼是普通房间，给村干部来乡里学习汇报暂住，三楼则是豪华房间，一般是给县里来人住的，其中有四间屋子是仿造宾馆修的标房，房间里还有空调，这是局以上领导才能入住，杨恒和吴渺各住一间，卢鹤鸣夫妇也住一间，现在是乡里没什么事情，整个招待所也就住着他们几人，一楼还有三个女服务员。 吴渺不胜酒力，倒下便呼呼大睡，杨恒也有些醉眼迷糊，进了自己房间后，便向王奢挥挥手，“王主任，你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杨局就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王奢也告辞回家了，杨恒立刻跑进卫生间吐了，今天他至少喝了一斤白酒，而那个办公室小田整整喝了二瓶半白酒，却面不改色，让他不得不佩服，人才啊！ 蹲了一会儿，酒意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他洗了一把脸，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休息，今天来玉龙乡考察其实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杨恒有后世的经验，他知道建立工业园能发挥最大的资源优势，而且能形成一个集约化经营的产业群，也能得到国家的政策支持，他早就想过在旧丰县建立绿色产业开发区，发展仓储、物流以及食品加工，从而成为旧丰县的支柱。 在旧丰县的各乡中，他看中了玉龙乡，这里环境优美、风光秀丽，同时也可以建成一个休闲度假区，更重要是玉龙乡的交通非常便利，可以借用安县的公路直通东海市，这还得感谢李国龄，他在任安县县长时，修建了安丰公路和安西公路，路面平坦宽阔，远远要比丰西公路好得多，另外，安县的人文气息也可以吸引高级人才前来居住。 杨恒不由又想到了今天见到的卢鹤鸣和蓝守义，他几乎可以肯定私自收生姜就是卢鹤鸣所为，不过他也知道卢鹤鸣并不是针对新文件，他应该早就开始收了，和丰泰公司竞争，也正是他对王森的阴奉阳违，才使自己能在玉龙乡收到了六十吨生姜，这一点其实杨恒也并不在意，本来就是怎样，凭什么只准用红头文件实施政府垄断，只要他们新公司正式一开始运作，卢鹤鸣也就收不到了。 说实话，杨恒对卢鹤鸣的印象非常好，精明能干，而且很有胆量，相比之下，那个书记蓝守义就差劲得多了，一个鼠肚鸡肠的小男人，而且玉龙乡这么好的自然条件，却在旧丰县各乡镇中排名倒数第二，蓝守义负有直接责任，如果自己想在玉龙乡建立工业园，这个蓝守义就不能让他再呆在这里。 这时一阵酒意涌上来，脑海里开始模糊了，就在杨恒准备上床睡觉之时，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吵闹声，好像是从隔壁传来，隔壁就是卢鹤鸣和宋小莲夫妇住在房间，他们夫妻似乎在吵架，而且越吵越厉害，有卢鹤鸣怒吼声和宋小莲的哭闹声。 “你以为你干净啊！你结婚前那些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你胡说八道，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砰嘭！’的打架声和摔东西声，虽然招待所有服务员，但这时估计都已经睡了，就算没睡，乡长两口子打架，谁敢上楼劝。 这时，传来了宋小莲喊救命，杨恒再也坐不住了，他跳起来拉开门便向隔壁跑去， 刚跑到隔壁门口，门突然开了，只见宋小莲赤身裸体地跑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她没有提防，和杨恒重重撞在一起，她抬头见是杨恒，一把抱住了他大哭道：“杨局长，救救我，卢鹤鸣要杀我！” 杨恒没有想到宋小莲竟然是光着身子，他异常尴尬，使劲挣脱了她的手，却不小心碰到她又高又圆、弹性十足的肉木瓜，他连忙别过头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又把门关上，这才来到他们两口子的房间，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花瓶摔碎了，镜子打裂了，被子枕头都丢在地上，鸭绒枕破了，满地都是鸭绒，旁边卫生间门口的椅子上还放着宋小莲的胸罩内裤，看样子她是刚洗完澡，还没有来得及穿上。 卢鹤鸣却是穿戴整齐，连皮鞋都没脱，喝完酒后他去了一趟办公室，谁知道干什么去了？他正坐在床头呼呼地喘着酒气，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的血印子，手里却拿着一把水果刀，脸上极度扭曲，看得出他是想追出来，却力不从心。 杨恒上前夺过他的刀，怒道：“两口子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非要闹出人命不可吗？” “那个臭女人，自己不干净，还来管我，明天我就和她离婚。” 卢鹤鸣嘴里含糊地骂道，他的酒劲上来了，骂完，他一下子卡着喉咙冲到卫生间，哇哇地吐了起来，可等了一会儿，他却没有动静了，杨恒走过去，见他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 “算了，我也不劝你什么，你酒醒了再说吧！” 杨恒把他拖上床，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这才拾起宋小莲的衣裤回到隔壁，敲了敲门，“宋局，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门开了，宋小莲裹着浴巾，满脸泪水，她光着手臂接过了衣服，“谢谢你，杨局！” 杨恒看见自己的衣服在沙发上，便笑着指了指，意思是让她拿衣服给自己，宋小莲转身去拿衣服，不料浴巾大部分都裹着上身，她弯腰拿衣服时，浴巾滑上去，露出了雪白的臀部，杨恒忽然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心中一阵‘砰砰！’乱跳，又想起刚才碰到她的胸脯，身体本能地起了反应。 “杨局长，这是你的衣服。” 宋小莲回来把衣服递给他，杨恒连忙笑道：“那好，你休息吧!我去找服务员再开个房间。” “杨局长，他怎么样了？”宋小莲有点害怕地指了指隔壁。 “他睡得跟死猪一样，你放心吧！明天他醒来就没事了，哎！晚上你们还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宋小莲眼睛一红，杨恒不由有些头痛，苦笑道：“宋局，我也有点喝多了，你休息吧！” 宋小莲咬了一下嘴唇，忽然道：“杨局，你能不能进来陪我说说话，我心里堵得慌。” 理智告诉杨恒，不应该进去，但酒精使他这种理智明显地减弱了，而另一种酒后的本能却异常强大地将他向房间里推，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宋小莲露在外面的光腿。 “没事的，我穿上衣服，说一会儿话就可以了。” “那你先穿好衣服，我等你。” 片刻，宋小莲在房间喊道：“杨局，你进来吧！我穿好了。” 杨恒走进了房间，他愣住了，宋小莲是穿上衣服了，但不是衣服裤子，而是房间里的睡衣，胸罩没有穿，就掖藏在枕头下面，露出了一条带子。 “杨局，你坐吧！”宋小莲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睡衣领子很宽，一下子露出了她高耸雪白的胸脯。 杨恒连忙坐下，端起水喝了两口，润了润火燥的胸膛。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要动刀子。” 宋小莲毕竟是他的下属，如果不把问题弄清楚，明天他就难劝他们了。 宋小莲抹了一下眼泪道：“他、他在这里有女人。” “是谁！”杨恒吓了一跳。 “就是喝酒时坐在你们中间的那个狐狸精马小娇。”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们没问题啊！” “你是拼酒去了，当然不知道，他得意忘形时，手竟放在那个女人的大腿上，而且他自己都承认了，还说不止一个。” 杨恒的头又一阵疼痛，老卢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 “这个，宋局，你也应该理解他，老卢一个人单身在乡里工作，他也有需要．．．．”杨恒说不下去了，他暗暗骂自己一声，你这个混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他想要可以回来找我，又不是没有车，可是他几个月才回来一趟，整天就借口工作忙，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在这里养女人了，杨局，你评评理，我专门来这里找他，他还不肯给我，他还是我男人吗？” 宋小莲眼泪汪汪，委屈到了极点。 有点难办了，杨恒挠了挠头，“这个．．．你可以向组织反映。” “你不就是我的组织吗？你是党委书记，我当然要找你反映。” 宋小莲瞥了他一眼，又幽幽地问道：“杨局，你也是男人，如果你在外面工作，你会找女人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结婚，还体会不到婚姻的问题。” “那你想找女人吗？我看那个小田对你很有意思。” “没有的事，喝酒说荤话，可不能当真。” 宋小莲慢慢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轻轻抚摸他的胸膛，目光火辣辣地望着他，“杨恒，你说老实话，你碰过女人没？” 杨恒添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酒精使他的欲望变得格外炽热，“宋局，这样不好。”他软弱地抵抗着。 宋小莲忽然转身关掉了灯，刷地拉开了睡衣的带子，一对颤巍巍的大乳弹了出来，她走到杨恒面前，分开腿坐在他的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迷蒙的目光注视着他，喃喃道：“杨恒，你要了我吧！” 杨恒忽然想起隔壁就是她的丈夫，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 （给老高的天下投张月票啊！） 第八十二章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火焰冲天的小路上，杨恒赤身裸体地狂奔，眼看一座独木桥即将被大火吞没，后面大地塌陷、山陵崩溃，只有冲过独木桥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五步了，突然，大地裂开，一条人身蛇尾的美女蛇钻地而出，将他紧紧缠绕，时而娇媚，时而狰狞，面目豁然就是宋小莲，她张开血盆大口，一条长长的红信吐在他的脸上。 杨恒蓦地惊醒了，是一个梦，他浑身已经大汗淋漓，一抹阳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射入，天已经亮了，杨恒心有余悸地坐起来，从床头取过一支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一股青烟袅袅升起。 ‘不应该啊！杨恒。’ 他自言自语，昨晚的荒唐让他心中一阵自责，虽然很明显她是借自己来报复丈夫，但是宋小莲是自己的下属，自己和她发生了关系，以后工作怎么相处，自己真不该喝这么多的酒，不是！杨恒叹了口气，和酒没有关系，是自己这几天有些得意忘形了，危险往往就在得意忘形中生出，别忘记以前的教训，他暗暗地警告自己，2007年时他就是因为一次得意忘形，被提升为副局长的希望破灭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把杨恒从沉思中惊醒，“谁呀！”他爬起床，上前开了门，心里‘砰！’地一跳，是卢鹤鸣，只见他满脸沮丧，进门便道：“杨局，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杨恒的嘴咧了咧，感觉十分怪异，他谢自己什么，帮他老婆消了气吗？ “哎！我糊涂啊！”卢鹤鸣坐下来便抓头发，杨恒连忙止住他，“老卢，别这样，男人都会犯错误，以后检点一点就是了，只是昨晚你不该那样对宋局，你知道吧！要不是我阻拦就差点就出事了。” 卢鹤鸣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杨局，我知道，我也后悔啊！我这个人酒品不好，喝多了猫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你，昨晚我真的要坐牢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对了，你见到宋局了吗？” “刚才和她谈过了。” “她怎么说？”杨恒有些紧张地问道。 “她说她原谅我这一次，但不准我再和那个女人有关系，我也打算向县里打报告，申请尽快调回去。” 杨恒一颗心放下了，他笑了笑道：“昨晚听宋局大喊，你不止一个女人，是这样吧！” 卢鹤鸣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正相好的只有一个，其他都是逢场作戏。” 杨恒阿Q式的自我平衡一下，卢鹤鸣给别人带了这么多绿帽子，自己给他戴一顶也是他罪有应得，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歉疚感立刻淡了很多，便岔开话题笑道：“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生姜的事情，至少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我给李书记才好汇报。” 卢鹤鸣大喜，这也是他来找杨恒的重要事情，听他这意思就是要放过自己了，他连忙感激地说道：“县里下文件要求一块五一斤收农民的姜，我却错误领会了文件精神，以为今年指的是十月份的新姜，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今年指的是现在，请杨局转告李书记，我会把差价补给姜农。” 这是他今天早上想好的理由，应该可以搪塞过去，查起来顶多算是工作失误。 “关键是那些姜还在吗？”杨恒提醒他道。 卢鹤鸣见杨恒说白了，他也不再隐瞒，立刻小声道：“还在，我还没来得及脱手。” “老卢，我再提醒你一下，这些生姜可关系到李书记的前途，你自己要当心啊！” 卢鹤鸣精神一振，他连忙关上门，回来低声问杨恒道：“杨局，给我指点一下吧！” 杨恒昨晚想了很久，这个卢鹤鸣是个值得培养的帮手，既聪明能干，又有一定人脉，有他帮忙，自己以后开展工作会更顺利，他便点点头笑道：“老卢，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有些话我就不瞒你了，我劝你暂时不要离开玉龙乡，而且要想办法把蓝书记调走，你自己兼任党委书记。” “为什么？” “最迟三个月，玉龙乡就要升为副县级工业区，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三年之内坐到县长的位子。” 卢鹤鸣眼睛登时瞪圆了，县长，自己能做到县长？而且还是三年之内，他看了一眼杨恒，只见他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和他年龄绝不相配的老辣，他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说的话，王森就是栽在这个杨恒的手上，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杨局，我一定听你的话。” 杨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宋局长那边我会去给她解释，不过以后你要经常回家了，别的我都可以帮你，但女人这一关我可帮不了你，李书记很忌讳这个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我知道，那个马小娇我会把她调走。” 说到这，卢鹤鸣揶揄地笑道：“要不就调到你们外贸局给你当秘书去吧！” “可别，你老婆我可惹不起！”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在说我什么呢？”宋小莲推门而入。 看得出她的精神非常好，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容光焕发，杨恒一阵叹息，昨晚自己表现得太强悍了，不知这个女人以后还会不会再缠着自己，宋小莲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把揪住卢鹤鸣的耳朵，恶狠狠道：“你自己风流就行了，还想带坏我的领导吗？” “老婆，快放手！”卢鹤鸣痛得龇牙咧嘴，“我不敢。” “谅你也不敢。”宋小莲得意一笑，放开了他，又对杨恒小声道：“杨局，昨晚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你可别传出去。” 这话说的．．．．他看了一眼连连点头的卢鹤鸣，真恨不得把他一脚从三楼踢下去。 “你们放心吧！家丑不可外扬，我虽是你的书记，但这种事我心里有数，只是你们自己要注意，别再犯错误了。” 他一语双关，既指卢鹤鸣，也指宋小莲，宋小莲心里明白，她看了看杨恒，想着他昨晚给自己带来的极度快乐，有点留恋地叹了一口气道：“杨局，你就放心吧！谁会轻易破坏自己的婚姻呢？我只当他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恒点了点头，忖道，你知道就好。 一场家庭风暴便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卢鹤鸣很快便将他的情妇马小娇调到乡财政所去了，虽然出轨的事情也还有，但只是逢场作戏，再没有形成情妇关系，而且他开始一周回家一次，努力去耕耘自己的责任田，调动的事情他也不再提起，一个月后，他通过父亲的关系将乡党委书记蓝守义调到了别的乡镇，他自己兼任了乡党委书记，卢鹤鸣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了杨恒在旧丰县举足轻重的作用，也看出了杨恒是李国龄最倚重的人，尽管杨恒还没有长成可以靠荫的参天大树，但他却把自己的仕途希望全部押在了杨恒的身上。 当天上午，杨恒便带着一无所知的吴渺返回了县里。 ．．．．．．．． 一进办公室门，温如玉便笑着迎了上来，开玩笑地说道：“你昨晚怎么没回来，说老实话，跑哪里鬼混去了？” 自从那天晚上杨恒亲了她一下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暧昧起来，既不恋人关系，也不是朋友关系，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就差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一般情况下，这层窗户纸反而更难捅破了。 “带吴渺下乡去考察了，被乡里盛情款待，喝多了一点！”杨恒若无其事笑道。 “后来呢？喝多了就没故事了吗？” 温如玉不依不饶，笑吟吟地望着他。 杨恒头又开始痛了，他忽然发现温如玉也是个厉害角色，是那种带刺的玫瑰，自己只是亲了她一下，后果就出来了。 “其实我是担心你酒后开车，就害怕你强撑着开车回来。”温如玉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打你拷机也不回，你知道吗？我担心了一夜。” “昨晚真的喝多了，一躺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杨恒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怎么样，昨天找到多少合适的人？” 提到工作，温如玉立刻认真起来，“挑出两百多人，今天又送来了一批信，大家都在看呢！我先给你看看昨天挑出来的。” ．．．．．．．． 第八十三章 面试 应聘人之多是杨恒没有想到的，一千三百多封厚厚的应聘信在会议室大桌上堆积如小山一般，不仅是旧丰县，附近几个邻县乃至西楚市都有人寄来了应聘信，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他们从中挑选出了二百五十名应聘者进行笔试面试，五比一的录取率，应该在合理范围内。 笔试是在收信截止日后第三天举行，九十年代初的通讯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大部分人都无法用电话通知，只能采取传统的办法，登报通告，二百五十人的笔试名单和笔试须知，又是占用了整整一版《旧丰日报》，尽管他们无心，但两次登报造成的广告效应是无以伦比的，这次招聘顿时吸引了旧丰县所有人的目光，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件事，这毕竟是旧丰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公开、公平的招聘，具有特殊的意义，甚至有好事者已经把它排到了90年十大新闻之二，仅次于王森被捕，尽管现在才是二月下旬。 面试的地点借用红星小学的教室，小朋友们正好集体看电影去了，这又是温如玉帮的忙，她曾经采访过红星小学的校长，笔试是在上午十点正式开始，二百四十几名大朋友走进了十间教室，没有准考证，只稍微验了一下身份证，众人随意入座，而且只有一个监考老师，坐在台上看书，眼皮连抬都不抬，立刻有许多人后悔了，早知道就请个代考的，又何苦在家里把历年的高考试卷做一遍呢？ 但试卷发下来后，请人代考的念头消失了，很多人都怀疑是不是卷子放混了，把红星小学二年级的试卷拿错给他们做，确实，都是一些最简单的题目，比如从1加到68,比如找两幅图的不同点，再比如找同类词，找数字规律，这些都是小学低年级小朋友乐意做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提起笔便轻快地做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题目虽然很简单，但量极大，要想在一个小时内全部做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要不假思索，以最快的速度向下做。 而且在中间还有一题，自我简述，从昏头胀脑的逻辑题中突然转化为语言题，让许多人都难以适应，众人渐渐明白了，这考的是一种反应和速度，一种适应能力，在规定的时间内看谁做得多、做得快，作弊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 考场里一片沙沙的笔声，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地做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做一题，再多做一题，50分钟后，开始有人交卷了，他们无疑是智力超一等之人，监考老师立刻严肃起来，他们看了看表，准确地在卷子上记下了交卷时间，事关公平，没有一个监考老师敢大意。 会议室里，七个阅卷官在批阅着试卷，自我简述题不时把阅卷官们逗得大笑起来。 “你们听听这个。”裴妍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她忍住笑念道：“虽然我只是一名中专生，括弧，这不是我的错，是我初中毕业时为了跟随她而依然选择了中专，好吧！我承认是我老爸替我填的自愿，因为他认为我高中考不上，哎！我怎么有怎么个糊涂的老爸呢？能考上中专还能考不上高中，我没有机会上大学，但并不证明我比大学生差，比如我后面这位，他居然是淮海师范毕业的，括弧，不好意思，我看了他的试卷，我已经做完一百二十题了，他才做到一百题，如果有机会，我能做到总经理助理，可惜我从来没有这个机会，因为我只是个中专生，还有一个当工人的爸爸，如果这次我应聘不上，我就决定去南方开创事业，老子不做总经理助理，老子要做总经理。” 众人都一起大笑起来，杨恒也不禁莞尔，“小裴，他叫什么名字？” “杨总，我要先抗议！”裴妍妍举手笑道：“你能不能别老叫我们小裴、小温还是小吴什么的，好像你有多老，事实上，你是我们中间最年轻的一个，魏书平都快三十了，你还叫人家小魏。”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妍妍吗？我倒是想，可不敢。” “那是你心里有鬼，你心里坦荡叫妍妍又有什么关系。”温如玉接口笑道。 “那我以后就叫你如玉，反正我心里坦荡。”杨恒似笑非笑道。 温如玉脸一红，她一捋秀发，挺起胸膛道：“那好，你以后就叫我如玉，我可不想再被你叫小温了。” “那杨总也要叫我妍妍。”裴妍妍快人快语，梁英却在下面悄悄踢了她一脚。 “梁姐，你踢我干什么？” 会议室一阵沉默，忽然哄堂大笑，温如玉脸红得像染了一层晚霞一般，她再也坐不住了，狠狠瞪了杨恒一眼，拿着杯子跑出去倒水了。 杨恒干笑两声，又问裴妍妍道：“小裴，啊不！妍妍，刚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考得怎么样？” 裴妍妍脸上也有红，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她情商略浅，对这种暧昧的东西远远没有梁英这种过来人看得透，她看了看卷子道：“这个人叫陈绍华，54分20秒交卷，全部做完，只错了一题。” “他应该是第一个交卷的。”温如玉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进来了，“我让监考老师登记了各个教室的交卷前五名，第一名就是54分20秒，姓什么我忘记了，好像就是姓陈。” 杨恒点了点头，2000年以后，这种彰显个性的人铺天盖地都是，但在1990年，这种人却是凤毛麟角了，而且居然是第一名，更弥显珍贵，他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陈绍华。 ．．．．．．．．． 笔试要刷掉一半，最后只有一百二十人入围面试，管理和普通员工一起招，本科和中专混杂，表现得好，中专能做管理，表现得不好，本科也只能做普通，这就是杨恒的前世的用人理念，学历是基础，但学历并不是门槛。 面试在旧丰宾馆一楼的会议室举行，令人惊讶的是，县委书记李国龄也来参加面试了，但他不是主面试官，他只是旁听者，这是他的一种表态，对新公司的重视，杨恒也不是主面试官，他坐在一旁决定每个面试者的命运，主面试官是温如玉，她是记者出身，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有着丰富的知识量，能够一针见血地问到点子上，无疑她是最合适的主面试官。 “请你描述一下淮海农院的图书馆结构。” 参加面试的是一个瘦高个男子，他说自己的毕业证书遗失了，正在补办中，只带了一份照片模糊的复印件。 “嗯！一楼好像是借阅大厅，二楼嘛，是阅览室。” “请问四楼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文史类。” “对不起，淮海农学院的图书馆只有三层，而且刚才你说你是农业会计毕业，淮海农院没有这个专业，只有西楚商校才有，你记错了自己的毕业学校，对吧！” “啊！对不起，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温如玉看了一眼杨恒，杨恒在这个人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诚实，温如玉立刻和缓地道：“很抱歉，你可以回去了，希望这次面试能给你留下经验，下一个！” ．．．．．．．． 如走马灯似的面试，一个个来一个个去，一百二十人面试，今天是第一批，30人，平均一个人十分钟，也要三百分钟，到下午，温如玉的嗓子已经哑了，换上了裴妍妍。 “下一个！”裴妍妍看了看名字，立刻对杨恒道：“杨总，下一个就是那个陈绍华。” 杨恒精神一振，只见走进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伙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请坐！” 裴妍妍客气地一摆手，她对这个陈绍华也很有兴趣，陈绍华坐下来，却不像别人那样身体前倾，紧张而拘束，而是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等待提问，杨恒仔细地观察他，发现这个小伙子虽然有些‘傲慢’，但他的目光很正，在看漂亮的裴妍妍时没有那种深盯不放的目光，而今天上午，大部分男人看到温如玉时都会眼睛一亮，很多人还会悄悄地向下扫视，这让杨恒很不舒服，他的女人怎么能容许其他人放肆地盯望，当然不是指裴妍妍，还没等面试，杨恒已经在陈绍华的名字后打了一个勾，这是一个有原则的年轻人。 “请问，你为什么要离开现在的单位？” “他们给我的工资太低了。” ．．．．．．． 第一天面试结束，杨恒看中了十人，包括陈绍华，杨恒把他划到了物流部，但物流部主管魏书平却不太喜欢这个陈绍华，认为他太张扬了，甚至有点浮华，他喜欢那种沉默老实、不吭声的男孩子。 杨恒却不容他拒绝，把陈绍华硬塞给了他，不过只让他做了一个普通职员，普通职员和管理人员的区别就是管理人员能和总经理坐在一起开会，而普通职员不行，当然，工资也不一样，就如何你和你上司的区别。 ．．．．．．． （我想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我在书评处置顶一个报名贴，大家报个名吧！我看看有多少人？关系到本书是否写下去。） 第八十四章 温家的客人 一连几天的面试终于结束了，这天下午，一直忙碌到6点钟，最终敲定了录取名单，大家都疲惫不堪地回去了，温如玉犹豫了一下，她想等杨恒一起走，可就在这时，李国龄却打来了电话，让他来一趟自己的办公室。 “没办法，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来了。”杨恒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 “那你快去吧！我想再整理一下资料。” 温如玉不仅要做公司的事情，还要写她的通讯，毕竟她只是借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公司员工。 不料杨恒却摇了摇头，“我先送你回去，晚上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我不放心。” 温如玉的心中涌上一股甜意，她没有再坚持，便点了点头，“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片刻，温如玉收拾好了东西，将文件装进一只文件包里，杨恒帮她拎了，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嗓子怎么样了？”电梯里，杨恒关心地问道。 “好一点了，还能说话。”温如玉疲惫地叹了口气，“虽然很累，但心里却很充实，看着公司一天天要成立了，有一种成就感。” 杨恒伸手搂过她的肩膀笑道：“怎么说呢，现在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生姜出口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是在国内市场。” 温如玉将头轻轻依偎在他的肩上，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 汽车缓缓地停在温如玉家的楼下，“好了，今晚早点休息吧！”杨恒笑道。 “仪式呢？”温如玉娇媚地瞟了他一眼，杨恒心中一荡，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好了！我走了。” 温如玉却不给他继续，她推开门下车了，又嘱咐他道：“路上开车当心点，不准你超过七十码，知道了吗？” “遵命！如玉小姐。” 温如玉抿嘴一笑，一甩秀发，快步向楼道走去，杨恒一直望着她修长的背影消失，这才靠在椅背上回味那一吻，这个全县公认的第一美女非常矜持，给他吻一下脸庞，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不过自己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杨恒不由苦笑了一下，按理说应该是恋人了，可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差点什么，激情！杨恒叹了口气，应该是。 他调转车头，慢慢地开走了，可他却不知道，在三楼的阳台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满眼嫉妒地望着他的车离去。 温如玉家住在三楼，她放下文件包，在自己皮包里寻找钥匙，门却拉开了。 “如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温如玉的妈妈埋怨道。 温如玉的妈妈叫欧阳萍，是旧丰县人民医院的护士长，和温如玉的爸爸温凯结婚三十年，生下了二女一子，大女儿叫做温如水，现和丈夫一起在德国留学，儿子叫温如剑，在省城当医生，还没有结婚，小女儿就是温如玉，一家人都是学医的，唯独小女儿当了记者，欧阳萍一直就对当初丈夫在女儿填高考志愿时的纵容不满，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懂得什么人生道路，不学医，要学什么新闻，这可好，一天到晚疯疯癫癫，二十三岁的女孩子了，连恋爱都没谈过。 不过欧阳萍也不是很担心女儿的个人问题，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关键是要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女婿，她现在就看中了一个，旧丰县的第一个硕士生，分配到他们医院，小伙子叫瞿子皓，长得高大英俊，而且家庭背景非常好，是西楚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瞿寒的儿子，他的姑姑瞿芳是市卫生局局长，刚刚被提拔为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刚开始欧阳萍也不知道瞿子皓就是瞿寒的儿子，后来才知道他们父子俩怄气，瞿子皓赌气来了旧丰县，欧阳萍简直就觉得瞿子皓的到来，就是上苍特地送给她的女婿，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她一直就在撮合他们，可似乎女儿不太喜欢他。 “妈，我今天可累坏了，你知道吗？我今天面试了十三个人，真的有趣．．．．．” 温如玉的笑容停滞了，她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人，瞿子皓，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正用一种讨好的笑容望着她。 “你来做什么？”温如玉很反感他这身打扮，就像酒店拎行李的服务生。 “如玉，不准你这么说话，小瞿是我请来的客人。” 欧阳萍脸一沉道。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温如玉客气地向瞿子皓点点头，“你请坐，我要整理一些重要的资料，先失陪了。” 她一眼瞥见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只大哥大，不由轻蔑一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你这孩子！”欧阳萍刚要追上去，瞿子皓却摆摆手，低声道：“伯母，我看见有一辆车送她回来，开车的好像是个年轻的男人。” 欧阳萍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这个瞿子皓似乎管得过宽了，有人送自己女儿回来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很快便说服了自己，或许是小瞿太钟情的缘故，爱情是揉不得沙子的嘛！ “你坐着，我去劝劝她。” 欧阳萍走进了女儿的房间，见温如玉在整理资料，便不露声色问道：“如玉，你今天怎么现在才回来？” “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被借调去筹建新公司了，这两天实在太忙。” “哦！送你回来那个年轻人是谁？” 温如玉霍地转身，怒道：“是那个瞿子皓向你告状吧！” 刚才她就看见了自己家阳台上闪过一道人影，起初还以为是妈妈，现在反应过来，妈妈的动作没有这么迅速，也没有那么高，她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是自己什么人？自己交朋友关他什么事！ 欧阳萍尴尬地笑了笑，“如玉，瞿子皓也是关心你嘛！他怕你交到坏朋友。” “我不需要他关心！”温如玉胸膛剧烈起伏，克制住着心中的愤怒。 欧阳萍走上前，搂住女儿柔声道：“就算是妈妈关心你吧！给妈妈说说，他是谁？” 对母亲，温如玉是不会生气，她小声说道：“那是我们新公司的领导，他见我今天太辛苦，就开车送我回来。” “领导？领导才危险呢！当初你爸爸不就是我领导吗？” “妈！”温如玉撒娇地搂住妈妈的脖子，笑道：“给我说说你和爸爸的故事吧！我就爱听了。” “去！去！去！儿童不宜。”欧阳萍笑着推开了女儿，“说正经的，你那个领导叫什么名字？” “妈，你认识他的，去年你们不是护理了一个植物人吗？” “是他！杨恒？” “就是他，他现在是外贸局的副局长，这次新公司的筹办负责人。” “哟，爬得蛮快嘛！不过这个人确实不同一般，生命力太旺盛了。” 欧阳萍忽然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妈，你胡说什么，他还比我小两岁呢！” “小两岁怕什么，女大三，抱金砖。” 欧阳萍开了句玩笑，忽然听见外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进来劝女儿的，连忙道:“妈妈也不是一定要你和小瞿谈，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如果合适就继续深交下去，如果不合适就做个普通朋友，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用不着去给谁解释。” “妈，这不是谈不谈的问题，我上次不是还和他吃过一顿饭吗？本来感觉他学识挺渊博的，可我后来发现他这个人心理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欧阳萍紧张地问道。 “我和他不过吃了一顿饭而已，连普通朋友都还不是，他就开始管我了，打电话问我晚上去做什么？我说和朋友吃饭，他就追问是男的是女的，那种口气，哼！要是我真嫁给这种人，他岂不是拿根链子把我拴在家中吗？” 欧阳萍愣住了，刚才她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还有点迷糊，现在女儿这一说，她的感觉开始清晰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她也有些犹豫了，就像一锅美味的汤里忽然发现一只苍蝇一样，不过，面子还得给，她又劝道：“如玉，你真不想跟他谈也没关系，但至少得有礼貌吧！我们温家的女儿哪能这么小气。” “那你就告诉他，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生病了。” 欧阳萍见女儿死活不肯，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出去道：“小瞿，我家如玉有点生病了，真不好意思啊！改天再让她陪你吃饭。” “生病了，那我更要去看看她，我是医生，我有这个义务。” 温如玉‘腾！’地跳了起来，喊道：“妈，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 温如玉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饭，便推说要工作，回房去了，至始至终一眼都没有看家里的客人，瞿子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其实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早就知道温如玉不想睬他了，可是他又实在太迷恋温美人。 “小瞿，我家如玉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一样，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实在是没人受得了她。” 欧阳萍很过意不去，便安慰他道。 不料瞿子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么极品的女人居然没有谈过恋爱，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瞿子皓的心一下热了，他想着温如玉貌美如花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暗暗发誓一定要娶她进屋，他的脸色立刻和暖了。 “伯母，没事的，我会慢慢来，对了，温伯伯呢？” “他啊！他去市里开会了，小瞿，你应该知道呀。” “这两天门诊太忙了，我没问。” 瞿子皓便起身告辞了，“伯母，那我就先走了，我还准备考博士，要回去学习呢！” “哟，还是小瞿有出息啊！”听说瞿子皓要考博士，欧阳萍的心又热起来了，自己大女婿就是博士，要是小女婿也是，那岂不是双料博士了。 “我送送你，小瞿，要相信自己，伯母送你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放心，伯母也会帮你的。” “谢谢！谢谢伯母，我一定记住。” 瞿子皓离开了温家，走出医院，他立刻从包里取出一只大哥大，这是他姑姑送他的，今天拿来是想摆摆谱，不料温如玉连看都没看。 “喂！是姑姑吗？是我啊！小皓。” “是这样的，我想求姑姑一件事，姑姑一定要帮我。” ．．．．．．．．． 第八十五章 说服李国龄 已经六点半了，李国龄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这段时间每天都一直要工作到九点钟他才熄灯下班，王森没有了，他的工作热情被极大地激发了，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把过去一年半失落的时间统统给补回来，但让他真正积极的却是省委顾书记的一句表态，旧丰县是全省比较落后的县，影响不大，完全可以做个农村产业化的试点，李国龄知道，顾书记已经在注视他了，只要他做出成绩，那就是他高升之时。 但话又说回来，李国龄还真不太懂顾书记这个农村产业化的含义，杨恒却一句话点醒了他，那就是城乡共同富裕，他明白了，其实就是杨恒说的绿色产业。 今天下午他接到了孟晓军的电话，孟晓军周一下午抵达旧丰县，参与最后敲定合资议案，李国龄知道自己前途命运可都在这个合资公司的身上，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合资成功。 “小杨，孟总下周一就要来了，你们筹建工作准备得怎么样？” “人员已招聘得差不多了，办公场所也有了，工商税务也没有问题，就是一个进出口权，可能要到北京去批。”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孟总在电话里已经和我讲过这个问题了，他们公司就有进出口权，他们作为一个分支机构申请就没问题了。” 杨恒犹豫一下，小声道：“李书记，是不是鼎盛公司对咱们的控制太大了一点？我觉得从长久看，不利于我们独立发展。” 李国龄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但没有办法，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他们，他们开出的条件也只能接受，省里有人帮我打听了这个鼎盛公司的背景，不简单啊！有很深的高层关系，他们公司原来叫做‘新天下’，但觉得太招摇，才改名叫鼎盛，难怪鼎盛我没听说过，原来它就是新天下，我知道那是由八个高干子弟创立的公司。” 说到这里，李国龄又想起一件事，笑道：“对了，我今天和省农科所联系上了，省农科所对咱们绿色产业计划非常感兴趣，过几天他们就要派人过来，指导咱们如何应对生姜的病虫害，以及生姜的深加工技术，包括生姜保健酒，这下咱们酒厂可就活了。” 杨恒笑道：“听李书记的口气，好像咱们只做生姜似的。” 李国龄一愣，“难道你还有好的方案吗？” “李书记有没有想过做火腿肠？” “火腿肠？”李国龄摇了摇头，“做火腿肠当然好，可以发展养猪业，但现在都是春都的天下，我们能竞争得过他们吗？” 在杨恒的记忆中，91年后才是火腿肠大发展的岁月，春都虽然火，但很快它们便会自毁品牌，现在市场还可以分一杯羹。 “李书记，钱是赚不完的，春都走他的蟹路，咱们走自己的虾道，在以后几年里，完全可以大赚一笔，他是猪肉火腿肠，那咱们就再增加做牛肉、做鸡肉、做鱼肉，关键是一根小小的火腿肠能带动起一个产业，以后咱们再开旧丰牌肉品专卖店，在全国各地都建立分支店，这不就是一项农产品深加工的支柱产业吗？” 李国龄半天没有说话，杨恒又打开了他的一扇窗，让他再一次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良久，他才笑骂道：“你小子有点水平啊！再说，还有什么产业？” “还有瓶装矿泉水！”杨恒不露声色的，一步一步向他的既定目标前进。 90年已经有瓶装矿泉水了，但远远没有普及，还处于一种启蒙状态，说到瓶装矿泉水，人们就只想道崂山矿泉水，但没有过几年，矿泉水就以它的便利干净而风靡全国，这中间的利润是极为惊人的，杨恒见李国龄听得很专注，便继续道：“我昨天去了玉龙乡，发现玉龙乡有一泓泉水，出水量很大，而且泉水甘甜，就这么白白流掉了实在是可惜，既然农科所要来咱们这里指导，那索性就利用他们的技术手段建立一家矿泉水合资公司，当然鼎盛公司肯定也要加入，这样农科所出技术，咱们出资源场地，鼎盛找市场，到时候我们以技术提成的方式支付给农科所费用，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巨大的市场拓展机会。” “什么机会？” “今年秋天的亚运会。” ．．．．．．． 李国龄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的心被深深震撼了，仅一个生姜就可以衍生出姜汁、姜酒、姜发水等十几种产品，现在又有杨恒的火腿肠和矿泉水，还要利用北京亚运会，老天，旧丰县真的是大手笔啊！做！他都要做，做得越大，他的政绩也就越大。 想到这，他毅然转身道：“杨恒，我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关于你工作上的事，因为生姜不仅仅是出口，还涉及到收购、运输等跨部门的协助，我很担心部门之间扯皮，我昨天请示了市委赵书记，他的意见是撤销外贸局，将内外商贸合并，明天我会在常委会上正式提出这个方案，把外贸局并入经贸局，将正式任命你为经贸局局长，这也是赵书记的意思。” 杨恒没有意想到的激动，对他来说，外贸局和经贸局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心已经到更大更高的层次了，李国龄见他反应不大，不由有些奇怪，旧丰县没有商委，商委的职能设就在经贸局内，经贸局局长，这等于是控制了整个旧丰县的供销链，当然，杨恒说的这些厂，他还不想给杨恒去管，一个是因为他太年轻了，另一个原因是现在主管旧丰县工业的副县长刘锋，也就是原来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也是他的心腹。 “你还有什么想法吗？”李国龄平静地问道，他需要杨恒表个态。 杨恒知道现在不是和李国龄讨价还价的时候，在建工业园这件事上他需要用智慧，否则他辛辛苦苦做出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那他可不干。 “李书记，我是担心我的能力．．．．” 李国龄笑了，“我还以为你不满足呢！” 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笑道：“你有没有能力我很清楚，本来我是担心你的资历，但这次是市委赵书记点名要你做，我说你才二十一岁，赵书记却说甘罗十二岁拜相，他还说革命年代军队里二十岁的军长师长多着呢！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我又有什么好反对的，你就大胆去做，火腿肠的事我会让刘县长来操作，另外矿泉水的事情．．．．．．” 不等李国龄说完，杨恒立刻插口道：“李书记，另外在新公司上面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说！” 只要是关于新公司的建议，都是优先的，李国龄立刻压下了矿泉水的事情。 “是这样，我昨天和北京的吴渺去考察了玉龙乡，玉龙乡环境优美，交通便利，我们都一致认为应该把新公司的基地放在玉龙乡，包括仓储、配货等等出口的前道工序都放在那里，成立一个出口基地，相反，如果放在县里，一是场地太小，难以达到出口标准，二是旧丰县的交通确实有问题，搞不到会影响到出口急运，而玉龙乡就没有这个问题。” 杨恒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李国龄的表情，他见正处在犹豫和答应之间，他便甩出了手中的王牌。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玉龙乡紧靠安县，据我所知，安县也产生姜，如果我们把出口基地放在玉龙乡，这样也能惠及安县的百姓，同时也可防止安县成立生姜出口公司，和我们恶性竞争。” 这就是杨恒的必杀技，一剑刺中李国龄的要害，李国龄不就是安县人吗？还当了这么多年安县的县长，能顺便给安县百姓做点事，他何乐而不为。 “好吧！”李国龄终于答应了，“新公司的基地就放在玉龙乡，具体资金和用地我会在常委会上提出讨论，刚才你提到的矿泉水项目正好在玉龙乡，也可以交给新公司一并管理。” 这就是时间差，90年初，李国龄还不懂得经济开发区的含义，一旦他懂了，他就会立刻发现杨恒的野心。 ．．．．．．．． 第八十六章 林静宜要去进修 第二天是周六，此时没有双休日的概念，大家还得上班，招聘已经结束，五十名录用者名单将在周一正式登报公布。 周末是平平淡淡，让人悠闲的日子，但这个周末旧丰县却发生了可以载入县史册的大事。 上午县常委会召开了特别会议，会议上李国龄提出了三个议案，一是正式确立以农兴县的战略，以生姜作为旧丰县的新兴产业，生姜先以出口为主，然后再逐渐走深加工的道路，同时，会上李国龄也提出了火腿肠的思路，火腿肠现在就可以做，具体由常务副县长刘锋负责，李国龄提出的指示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北京亚运会。 第二个议案便是在玉龙乡建立出口基地，县里拿出启动资金五百万，具体选址等合资公司成立后再决定。 而第三个议案则是传达市委书记赵斌的指示，将内外贸合并为新经贸局，由外贸局副局长杨恒出任局长，两个副局长，一个是经贸局原副局长桑平，一个是外贸局副局长宋小莲，而取消副县长周明对经贸局局长的兼任。 坦率说，李国龄的步伐走得相当大，现在全国上下还在 ‘姓资姓社’中大讨论，经济改革基本上处于停顿状态，但李国龄在省市两级领导的支持下，已经开创出了新局面，但大方向上李国龄却没有丝毫含糊，就是国有为主导，就算是合资，也是县政府占51%的大头。 虽然是讨论，但旧丰县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反对意见，李国龄的三个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虽然人大还要再表决一番，但那只是一个形式了。 下午二点，外贸局的牌子在一阵鞭炮中正式被摘下了，外贸局和经贸局近六十名干部职工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一重大的变化，有趣的是经贸局的干部一脸沮丧，而被摘了牌的外贸局干部却喜气洋洋，好像不是外贸局并入经贸局，反倒是经贸局并入外贸局一样。 这也难怪，一向强势的经贸局却没有拿到局长的位置，而是被外贸局的杨恒拿走了，谁当老大，谁的腰就硬，实际情况也是这样，经贸外贸原本同在一层楼，杨恒不肯搬办公室，而是经贸局副局长桑平搬到了他的隔壁。 “杨局，咱们这次大赚了。” 宋小莲高兴得眉开眼笑，如果不是在办公室，她肯定会抱住杨恒狠狠亲一番，她是最大的得益者，原本她的外贸局五年才进出口几十万美元，她根本就无权无势，可现在就不同了，杨恒让她分管全县的商业系统，这怎么不让宋小莲欣喜若狂，尽管她知道不行，但还是忍不住在杨恒不注意时抱住他亲了一下。 杨恒擦去了脸上的口红印，他知道宋小莲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想表达心中的感激而已，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因为那天晚上的缘故而刻意关照她，杨恒苦笑地摇头，这是李国龄的任命，和他没一点关系。 “宋局，以后你可就不能上班涂面膜了。”杨恒开玩笑道。 宋小莲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以前闲极无聊，现在有事情做，当然不会了。” “有事情做就好。”杨恒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道：“另外，你去告诉那些人，以后再让我看见有人在上班时打牌打毛衣，我看见一个开除一个。” 宋小莲见杨恒表情严肃，心中有些害怕，连忙跑去传达局长的指示了。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忽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了电话，“喂！我是杨恒。” “阿杨，我是静宜。” 杨恒的燥热的心一下子宁静下来，只有静宜姐那温柔的语气才能让他从烦杂的尘世中解脱出来。 “阿杨，你今天要过来吗？” “我当然要过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明天林静宜就要出发去省城进修了，前段时间杨恒抽空回去了一次，帮她安排了家中的一些杂事，另外为了鼓励林彩虹尽心照顾小倩，杨恒送给了林彩虹一百股电真空股票，按面值就是一万元，林彩虹还不知道这一百股电真空的真正价值，从面值看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保证会好好照顾小倩。 杨恒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他又道：“静宜姐，我等会儿就出发。” “那我做好晚饭等你，路上当心点。” “我知道了。” 杨恒挂上了电话，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杨恒拿起电话，竟然是温如玉打来的。 “杨恒，今晚上有空吗？” 杨恒忽然有些头痛了，一支笔不可能插到两只笔筒中去，和温美人约会那种清茶细品的感觉固然让他心动，但送林静宜走却是他的责任，杨恒只得抱歉道：“今晚我要去趟市里，我师母要去省城进修，我要去送她。” “是去年照顾你的林老师吗？”温如玉一下子便猜到了。 “是的。”杨恒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实在没有勇气，也不想随意地编一个借口。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一吧！正常上班。” “那好吧！本来想约你今晚去看电影，既然你没空，我就和别人去。” “你约了谁？”杨恒的心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温如玉银铃般的笑声在话筒里回荡，“我骗你的，既然你不在，我只好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材料，杨领导，这总可以吧！” 杨恒的心蓦地一松，他也笑道：“那你也可以去约方筠丽啊！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她？算了吧！她今晚要相亲呢，哪有时间。” 听出了杨恒的紧张，温如玉心情轻快起来，娇笑道：“别以为我就没人陪了，我找妍妍一起去看电影，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嘴犟！好了，估计你也要走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准你超过七十码，听到了吗？不准你敷衍我。” “我也还是那两个字‘遵命！’” 杨恒挂了电话，仰躺在宽厚的椅背上，头却更痛了，今天虽然侥幸过关，但下次呢？杨恒叹了口气，他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 两个小时后，杨恒的汽车缓缓停在了林静宜家的楼下。 “杨叔叔！” 楼上传来了小倩欢快的声音，杨恒抬头，只见阳台的窗户前林静宜正搂着小倩向他招手，林静宜娇美的笑容就仿佛是妻子等待丈夫归家的期盼，杨恒心中一阵暖意，家，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快步走上三楼，林静宜已经开门在等候他了，“路上顺利吗？”她柔声问道。 “嗯！车不多，只开两个小时就到了。” 杨恒换了拖鞋，走进房间，林静宜给他脱去了外裳， 杨恒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哎！累死我了。” “杨叔叔，看我画的盼盼。”小倩拿着一张画缠上了他。 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出现在杨恒面前，虽然笔法还有点稚嫩，但熊猫的可爱样却惟妙惟肖，杨恒赞道：“小倩，画得不错呀！” “周老师说，这幅画可以参加比赛呢！”小倩一挺小胸脯骄傲地说道。 “小倩，叔叔累了，别这样缠着叔叔。”林静宜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杨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静宜姐，小倩真的很有画画天赋，应该好好培养。” “周老师也是这样说的，我准备进修结束后就送她去少年宫。” “少年宫那种大锅菜怎么行，静宜姐，你不要想到省钱，名师才能出高徒，小倩的学费我来承担，你就不要考虑了。” “阿杨，这不是钱的问题，少年宫的马老师已经带出好几个全国一等奖的孩子了，她的班一般人还进不去，这次是周老师推荐，她看了小倩的画才同意收的。” 杨恒也听说过少年宫的马月苗老师，那可是西楚市响当当的一张名片，能拜在她的门下倒也很不错，他便不再坚持，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静宜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准备了两只大箱子，这下你真得送我了。” 说到这里，林静宜给小倩使了个眼色，神秘一笑道：“不过今天让你早点回来是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要闭上眼睛才行。”林静宜笑道。 “必须闭上眼睛！”小倩跳上沙发，捂住了杨恒的眼睛。 杨恒从小倩的指缝里隐隐看见一点点的光在晃动，但看不很清晰。 “好了，看吧！” 小倩放开了手，眼前的情形使杨恒有些愣住了，茶几上一只大蛋糕插满了蜡烛，林静宜刷地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顿时流光溢彩，烛火点点。 林静宜歉然笑道：“后天才是你的生日，但我要去进修，只好提前到今天了，原本应该晚饭后再点蜡烛，可我们家又有只小馋猫，所以你这个生日有点不伦不类，委屈你了。”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杨恒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生日，可林静宜却没有忘记。 “杨叔叔,快来许个愿!”小倩把他拉到蛋糕前，厚厚的奶油让她有点急不可耐了。 “好的！我来许愿。”杨恒合掌跪在蛋糕前，眼中充满感激地望着林静宜，林静宜脸上飞过一抹霞红，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不行！不行！老师说，许愿必须闭上眼睛。” “好！叔叔闭上眼睛。”杨恒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祝愿着一家人的平安和幸福。 他睁开眼睛，‘呼！’地吹灭了蛋糕，青烟袅袅，小倩好奇地问道：“叔叔，你许了什么愿！” 杨恒疼爱地搂过她笑道：“叔叔许愿，把你的病早点治好，让你穿上最漂亮的花裙子，让妈妈天天都开开心心。” “叔叔，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给叔叔说一说。” “我许愿叔叔能早一天遇到自己的妈妈。” “小倩！”林静宜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急着要吃蛋糕吗？可以开动了。” 小倩一声欢呼，“吃蛋糕喽！”她迫不及待伸手去拿蛋糕上的一块巧克力。 “小馋猫，再等一下，妈妈去拿盘子。” 林静宜拿来两只盘子，给他们一人切了一小块，笑道：“先吃点垫垫肚子，我最后再炖一个汤，咱们就吃晚饭。” 杨恒端起盘子，笑着和小倩的头顶了一下，两人大口地吃了起来，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呼唤声，“林老师！林老师！” 林静宜笑了笑道：“是一起去进修的老师叫我了。” 她把桌子整理了一下，快步走到阳台上，打开窗子探头笑道：“肖老师，朱老师，你们上来吧！” “都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杨恒走到她身后问道。 “都是，有一个朱老师可能还会是小倩的班主任。” “那我扮演什么角色？” “你是我的学生。”林静宜转过身笑道：“你忘了吗？我可是你的师母。” “可她们如果问起你房子怎么来的，你怎么解释？”杨恒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开学后，林静宜搬新家的事情会在学校造成很大的影响，给她很大的压力。 林静宜平静地笑了笑，她早已经想开了，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地面对它。 “没什么，她们不会问，我也不会说。” 两个女老师走进了房间，她们打量一圈赞叹道：“哟！林老师，你的新房子蛮漂亮的嘛！” “就是!客厅这么宽敞，我们宿舍连它一半都不到，还要挤四个人。” “也没什么了，两位请坐！” 林静宜请她们坐下，给她们倒了茶，又把瓜子和糖端着给她们，“肖老师，朱老师，你们吃糖。” “谢谢！”朱老师很年轻，嘴比较馋，从糖盒里挑了颗大白兔奶糖，肖老师年长，只喝了口水道：“林老师，我下午去教育局问过了，这次进修三个人一间屋，可以自由组合，要不就我们三个人住一间宿舍吧！” “这当然最好，对了，肖老师，车票你拿到了吗？” ．．．．．．． 林静宜和年长的肖老师在谈话，年轻的朱老师却坐不住，四下参观新房，眼睛充满了羡慕之色，她见书房门半掩着，便轻轻推开了一半，只见房间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多岁，长得高大英俊，她不由愣了一下。 “朱老师，那是我以前丈夫的徒弟小杨，专门从旧丰县来看我。” ．．．．．．． 第八十七章 别离 “你好！”杨恒站起身，微笑着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杨恒站起时的高大挺拔使身材娇小的朱老师眼睛一亮，她立刻笑道：“我姓朱。” 她嘴里含着一颗大白兔奶糖，使她和杨恒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别过头去，把奶糖吐在手上，声音立刻清爽起来。 “我叫朱丽，我是和林老师一个学校的，小杨，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旧丰县政府工作。”杨恒有礼貌地答道。 朱丽老师见屋里还有一张椅子，便坐下和杨恒寒暄起来，“小杨，从旧丰县到这里要很多时间吧！” 杨恒笑了笑道：“坐班车大约四五个小时吧！” “哇！这么长时间，我们安县到这里也才三个小时。” 朱丽一声惊呼，眼睛瞪圆了，使她的表情显得颇为滑稽，杨恒耸了一下肩膀，“没办法，班车都老掉牙了，所以我也很少来市里。” 一般而言，初次见面，说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但朱丽的兴趣却似乎越来越浓厚，没有半点结束的意思。 “小杨，你在县政府具体做什么工作？” “我是司机。” “司机？楼下那辆白色桑塔纳就是你开的吗？” “是啊！师母是半夜的火车，没人送她，我就过来帮忙。” 朱丽的表情变得扭捏起来，“小杨，那个．．．能不能也顺便送我一下，我就住在学校宿舍。” “行啊！没问题，不过你要给师母顺便说一声。” “好的。”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了肖老师的声音，“朱老师，我们要走了。” “哦！”朱老师慌忙站起身，杨恒伸手笑道：“朱老师，那走的时候见。” “到时侯见。”朱丽老师伸出手，脸腾地红了，她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一颗糖呢！怎么握手？她慌忙缩回手，慌慌张张道：“小杨，我们明天见。”转身便跑出书房了。 “你们既然来了，当然要吃完饭再走，我都做好了。”林静宜慌忙拦住她们两人，不让她们走。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还要去买点东西，下次，等我们进修回来，一定来好好玩一玩。” 肖老师很客气，怎么也不肯留下，朱老师倒是有点动心，可她见肖老师的话说满了，也只得跟着告辞，走到门口时，她犹豫一下道：“林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看你方不方便。” “你说就是了，同事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刚才听小杨说，明晚他会开车送你，能不能顺路带我一下，半夜三更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火车站。” “这是小事，没问题的，反正是顺路。” 两个老师告辞了，林静宜回卧室拉开行李箱，把车票放好，杨恒走进来笑道：“你们这个朱老师倒也好玩，握手就像受刑似的。” 林静宜回头白了他一眼道：“朱丽还没有男朋友，年纪和你差不多，美丽端庄，心地善良，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杨恒抱住她的腰在后面用劲顶住她的玉臀，笑道：“怎么，吃醋了吗？” 林静宜被他顶得浑身发软，手向后拍了他一下，娇嗔道：“别闹了，去洗一下手准备吃饭吧！” “静宜姐，你一走就是半年，让我怎么办？” 林静宜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低声道：“阿杨，我早就劝你去找一个爱你的女朋友，其实雯雯就很好，你为什么要把她放走呢？” “吃饭了，吃饭了，小倩，去拿筷子。” “哎！”小倩在自己房中答应一声，跑到厨房拿筷子去了。 林静宜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困惑，她既希望杨恒找一个女朋友，可又害怕他真的找了，如果杨恒有一天真的走进婚姻殿堂，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 夜深人静，暴风骤雨般的恩爱开始了，想着即将分别半年，两人的心中都有无限的惆怅，他们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做爱，把心中离别愁绪都化作了灵与肉的融合。 最后他们终于筋疲力尽了，林静宜像只猫一样的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她对身边这个男人充满了深深的眷念，她愿意跟他到天荒地老，可是她有这个缘分吗？ ．．．．．．．．． 第二天半夜，杨恒开车把林静宜送去火车站，小倩已经托给林彩虹了，没有跟来，在路过解放二小时，车停下了，朱丽吃力地拎着一口大皮箱从学校门内走出来，杨恒连忙下车帮她拎过来，放进了后车厢里。 “小杨，谢谢你喽！” 朱丽愉快地道谢一声，钻进了车里，林静宜笑道：“朱老师，带了不少东西啊！” “是啊！要去半年呢，想到的东西都带了。” “朱老师，你弟弟怎么不来送你？” “他去南方打工去了，哎，林老师还是你好啊！有这么好的学生，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说到这里，朱丽有意无意地瞥了杨恒一眼，从后视镜里，只见杨恒目光专注地开车，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朱丽不吭声了，伸手按了按椅子，舒服地倚躺下来，还是有车好啊！ 杨恒一路送她们到了火车站，西楚市这次去省城进修的中小学老师有一百多人，来自市里和六个属县，都是上次教案比赛中的优秀者，林静宜在教案比赛中进了前十名，因此得到了这个名额，由市教委统一订的火车票，包下了整整一节车厢，站台上非常热闹，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师和前来送行的家人们，林静宜有一大一小两个包，她只有杨恒一个人来送，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满足了。 杨恒拎着包进了车厢，林静宜是中铺，他很快便找到了铺位，像猿猴一样地跃上去把大包放上行李架，小包里有洗漱用品和一些路上吃的东西，林静宜早上要用，就挂在衣帽钩上。 对面铺是肖老师，她在月台上和自己丈夫孩子说话，下铺则是朱丽老师，杨恒又下去把她的箱子拎了上来，替她安顿到行李架上，朱丽则坐在自己铺上削苹果，惬意地享受着杨恒的服务。 林静宜在细心地整理床铺，这时，走过来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她注视林静宜片刻，忽然惊喜地喊道：“林老师，真是你吗？” 林静宜一愣，她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便认出来了，“啊！是马老师。” 林静宜也一阵惊喜，这是她以前旧丰一中的同事，和她关系很好，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了她，她连忙下铺，亲热地握住她的手，“马老师，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去年调走，一晃已经五个月了，怎么样，你在新学校还好吗？” “还好吧！”林静宜和她坐下，“马老师，这次你也去进修吗？” “我也去，刚才我在月台上看见一个人像你，就想，不会是林老师吧！便过来看看，果然是你。”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这时肖老师也来了，林静宜连忙把马老师介绍给她和朱丽，“我这是我以前旧丰一中的同事马老师，这次也去进修。” “马老师，这是我现在学校的肖老师和朱老师。” 既然一起去进修，几个女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了，这时杨恒从行李架上跳下来，拍拍笑道：“好了，这下全部安置好了。” 马老师认识杨恒，笑道：“林老师，这不是以前秦教练的徒弟，那个省冠军小杨吗？” 林静宜点点头笑道：“就是他，今天可多亏他了，要不然这么晚的火车，又打不到出租车，我真不知该怎么来，阿杨，这是马老师，你还记得她吗？” “我还记得，马老师好。”杨恒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现在的学生啊！记师恩的不多了，林老师，这是你的福气。” “马老师，你说小杨是省冠军？”朱丽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全省散打冠军，曾经是我们旧丰县赫赫有名的人物。” 朱丽眼睛一亮，她偷偷看了一眼高大帅气的杨恒，脸忽然有点红了。 杨恒又从桌下拎过水瓶道：“师母，我去打热水来。” “我正好也想洗洗杯子。”朱丽从包里拿出一只杯子，也跟着杨恒去了。 一旁一直不吭声的肖老师见他们走了，便低声对林静宜笑道：“林老师，要不你把小杨介绍给朱老师认识认识，我看小朱对他好像有点意思。” 林静宜心中一跳，连忙摇头道：“阿杨在旧丰县上班，隔得太远了，好像不太现实。” “其实也不远，都是一个地区嘛！以后小杨周末可以过来。” 林静宜这下没话说了，她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道：“等我们回来以后，我来牵牵线，有没有缘分就看他们自己了。” 很快，杨恒拎着水瓶回来了，朱老师也跟在他后面，她笑道：“打水人真多，还是我们阿杨厉害，手一伸过去就接到了，还帮我洗了杯子，阿杨，谢谢你哦！” 杨恒笑了笑，没有吭声，林静宜听她也叫阿杨，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这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对马老师道：“春芳，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老师，这是我丈夫老廖，是县计委的科长，管物价的。” 马老师有些得意地给林静宜介绍丈夫，以前丈夫只是大头兵，现在被提升为副科长了，她在林静宜面前充满了优越感。 林静宜笑了笑，“马老师现在也是官太太了，恭喜啊！” 马老师得意地挺了挺腰，回头吩咐道：“老廖，把你的名片给一张林老师吧！” “好！我找一找。” 他摸出一张名片，一抬头却忽然看见了正准备离开的杨恒，惊得叫了起来，“杨局长！” 杨恒早认出他来了，来人竟是他原来在计委物价科的副科长廖国忠，闹半天廖国忠就是马老师的丈夫，他这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喊呆住了，几个老师和旁边坐在走道上聊天的人，目光刷地向杨恒看来，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居然是局长。 杨恒只得苦笑一声道：“廖科长，真巧啊！” 廖国忠激动异常，他指着马老师道：“我来送我爱人。” 马老师也结结巴巴道：“老廖，小杨难道就是经贸局的杨局长？” “什么小杨，这是我们杨局长。” 廖国忠义正言辞地训斥老婆，他又点头哈腰陪笑道：“杨局，女人不会说话，别和她一般见识。” “廖科长，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不是在单位，再说马老师我很早就认识了，叫一声小杨是应该的。” 廖国忠心都要欢喜得炸开了，原来自己老婆认识杨恒，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前途有望了，前途有望了，他连忙道：“那是！那是！那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廖国忠走了，林静宜见马老师脸色不好，便拍了拍马老师的手，低声安慰她道：“马老师，我是他师母，你别放在心里去。” 旁边肖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静宜，她这才明白了，难怪林静宜能买得起房子，原来有一个这么硬气的徒弟，虽然不能确定林静宜和杨恒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关系肯定不简单，她又瞥了一眼朱老师，不由轻蔑地一笑。 朱丽也沉默了，杨恒身份的揭露让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是安县人，知道一个县的经贸局长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从前她对杨恒只是一种外表的好感，但现在她的心思变得复杂了。 车厢的铃声响了，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列车马上就要开了，送亲友的同志请赶快下车。” 杨恒恋恋不舍地望着林静宜，“师母，那我走了。” 林静宜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恒又回头对其他三人笑道：“肖老师、马老师，朱老师，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好！再见。” “阿杨，我们回来见！” 杨恒转身下了火车，他又跑到车窗前拍了拍窗子，林静宜连忙上前，车窗关着，他们说话听不见，她便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杨恒明白她的意思，他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开车的动作，林静宜也笑了，她的眼睛忽然闪过一点泪花。 这时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开动了，杨恒追了几步，拼命向她招手，林静宜轻轻挥手，呆呆地望着他，火车越开越快，终于驶离了站台，‘呜~’地一声长鸣，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林静宜走了，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 ．．．．．．．．．．．．．． 卷一 躁动的青春 第一章 路遇师母 卷一躁动的青春 青春在朦胧中躁动，生活却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徘徊 第一章路遇师母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九月中旬，暑气便已经渐渐褪去了，秋老虎也到了尾声，朔风骤起，几片半绿的梧桐叶被秋风扯落，在空中打着卷儿，此时正是中午一点半，上班的高峰期，大街上人潮涌动，解放路和中山路交叉口的绿灯亮起，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队伍和漆面斑驳的公交车混在一起，飞快地驶过了路口。 现在是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改革开放已有十个年头了，但在这座偏远的县城里似乎感受不到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灰色、黑色和蓝色仍然是这个小县城的基本色调，人们每天都在平平淡淡中渡过，脸上的表情和身上的衣着似乎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偶然也会有一股清新的风吹来，给大家眼前带来一抹亮丽，比如现在，在斑马线一侧，一个拉着滑轮旅行箱的年轻少妇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红灯亮起，她年纪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短夹克，下面则是一条鲜红的长裙，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她皮肤白皙，脸上不着粉黛，一头黑瀑般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上，气质轻盈而优雅，她的出现使所有的人都向她望去，以至于几个骑车人撞在一起，互相埋怨不止，她太惹眼了，在这种灰色的县城里显得那么不谐调。 少妇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谐调，她俏丽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低下头沿着墙根匆匆走了，直到她亮丽的身影消失，上班人流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绿灯亮起，又是一股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街头，城市的主色调再次被灰色、黑色和蓝色所替代。 少妇低头匆匆地走着，她走过县体工大队的大门时，不由自主地抬头向那座熟悉的训练馆望去，眼中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一年多了，她始终难以走出那段使她心碎的往事。 ．．．．．．．．．． 旧丰县是一座经济比较落后的县城，各项指标在徐楚市六县一市中都排在最后，但惟独有一项指标却是异军突起，在全市、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那就是体育，据说十年动乱中，几个全国著名的国家级教练被下放到旧丰县当体育老师，这些教练便从少年中选拔出了一些优秀的苗子私下进行训练，改革开放后，这些教练都先后离去了，但播下的体育种子却在这座偏远的县城里生根发芽，它的少年体校和体工大队的队员屡屡在省市大赛中获得殊荣，省体委还特别为旧丰县盖了一座现代化的训练馆。 此刻训练馆中热气腾腾，下午是少年体校武术队的训练时间，数十名少年正在教练的呵斥着练习马步蹲桩，他们已经蹲了快四十分钟了，不少队员腿开始发抖，有点支持不住了。 “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才四十分钟就不行了吗？”教练一边虎着脸大吼，一边用软鞭向几个松懈的队员背上抽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吃不了苦，现在就举手，给我滚回家去。” 在训练馆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同样队服的年轻人正在擦拭着各种训练器械，他低头专注地工作着，脸色十分平静，仿佛队员们的训练和他毫无关系，事实上在一年多前，他还是这个偏远小县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叫杨恒，今年十九岁，是武术队里最早的一批成员之一，他出身一个偏僻的乡村，十年前的一次偶然机会，他被下乡寻找苗子的武术队总教练看中了，从此踏上了练武之路，十二岁那年他夺得了全市少年武术大赛全能冠军，十三岁进入青年队练习散打，他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去年以绝对优势一举夺得全省散打争霸赛的青年组冠军，一名从北京来的资深老教练断言，他的实力应在全国三强之列，省城一所著名的大学也当场拍板，让他免试入学，鲜花、掌声和荣耀簇拥着他，但命运的残酷往往就是躲在鲜花和掌声的背后，一场突来的灾难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两个月后，就在他们准备去合肥参加全国资格赛的半路，他们的旅行车和一辆没有开夜灯的大卡车猛烈相撞了，翻落到二十几米深的沟壑中，二十四名乘员当场死亡十四人，重伤八人，轻伤两人，而他便是两名幸运的轻伤者之一，当时他躺在最后一排睡觉，在猛烈地相撞中他被抛出了车窗，幸运地逃脱了死神之吻，而他坐在前排的教练则当场身亡，旧丰县的青年散打队从此解散。 尽管逃脱死亡是他的幸运，但他的命运却因此改变了，他左腿骨折，康复出院时医生下了结论，他不适合再进行体育比赛，尤其是散打这种剧烈的对抗，他只能黯然地退役了，所有的荣耀都在瞬间离他远去，当初承诺他的大学在一次笔试后遗憾地告诉他，他的笔试远远不合格，无法录用他。 他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身份还是名体校高中生，如果上不了大学，他就得回家，回到那个偏僻的乡村务农，但坚强的他并没有向命运低头，他决定和普通的学生一样用笔考上大学，他开始了全面复习，他选择了相对简单一点的文科，体校出于一种内疚，也给了他一份零时工，做少年武术队的教练助理，每月五十元钱，管食宿，就这样他留了下来，白天当助理，晚上复习功课，每月的五十元钱也勉强能养活自己。 所谓助理，其实就是打杂，擦拭器械、打扫卫生，带领小队员们晨练，总之五十元钱也不是那么好挣。 “小杨，你过来一下。”教练在喊他了。 “来了。”他答应一声，站起身向教练跑去，他身高有一米七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运动服虽然很旧了，但掩饰不住他矫健而挺拔的身姿。 “教练，有事吗？” 教练见他身姿矫健，心中也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杨恒康复后其实完全能继续比赛，但他的风头太强悍了，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嫉妒，让他退役其实是上面开会做出的决定，只是借了医生的诊断书而已。 “这帮臭小子一代不如一代，连一个小时的马步都蹲不了，我记得当年你象他们这么大时，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哎！” 教练又叹了口气，便对杨恒道：“这样吧！你带他们出去跑一圈，放一泡尿再回来继续练。” “好！”杨恒做了一个原地跑步姿势，便向大家一挥手笑道：“小伙子们，跟我来吧！” 小队员们早蹲得腿酸臀麻，听他这一喊，一个个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着跟随他跑出了训练馆，现在正是下午上班时间，人流和车辆都很多，不可能在县城里跑，只能跑到城外去，杨恒带着大伙儿刚刚跑出体育馆，迎面却看见一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少妇，她正呆呆地望着训练馆。 杨恒一愣，随即心中一阵激动，立刻跑上去打招呼，“师母，你回来了。” 这个少妇就是那个在大街上引起轻微骚动的红裙女人了，她叫林静宜，她的丈夫就是杨恒的散打教练，一年多前在那次惨烈的车祸中遇难，她是县一中的初中语文老师，父母家在徐楚市，丈夫死后，她在县里没有什么留念了，便决定带女儿回市里工作，她母亲是个退休的小学老师，母亲跑了几次市教委，又托了人，局里勉强同意把她调到母亲以前的小学教语文，户籍和档案关系都已经办妥了，女儿的转学手续也好了，她这次回来是最后收拾一下东西，再和从前的朋友同事告别。 林静宜从前也教过半年杨恒的文化课，她丈夫又是杨恒的专职教练，一起呆了四年，隔三差五便带他回家吃饭，她和杨恒非常熟悉，她看见了他，心中也不由一热，眼中的悲伤消失了，笑吟吟道：“我还说等会来看你呢！正好遇到了。” 杨恒非常喜欢师母，她温柔亲切，几年里从没有见她生过气，说话也轻言细语，他尤其喜欢看师母的笑容，她的笑容仿佛是一泓碧波深潭，温柔得将让他每次都迷醉了。 杨恒站在她面前挠了挠后脑勺道：“师母，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这次回来就是最后收拾一下，再带走小倩，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杨恒的心中一阵伤感，师母要走了，他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但经历了一次重大挫折的他也变得成熟了，他把伤感留在心中，脸上却笑道：“那师母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尽管他的伤感藏在心中，但林静宜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温柔地笑道：“我又不是到什么遥远的地方，不就在市里吗？一百多里，坐半天车就到了，你想师母就来市里看我，好吗？” “好！我一定常来。” 这时，小队员们在远处焦急喊了，“杨教练，快一点吧！” 杨恒看了看正在做鬼脸的队员们，只得依依不舍地和师母告别，刚跑了几步，林静宜却又叫住了他，“小杨，今晚到家里来吃饭吧！你师父有几件衣服，我专门留给你的。” “好的，我一定来。”杨恒的声音已到了几十步外。 林静宜望着他高大而矫健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由生起一种怜惜之心，他本来很有前途，‘哎！’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章 到师母家吃饭 “杨老师，那个女人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一个队员扮着鬼脸笑道。 “什么‘女人’，你们这些小屁孩子，乱说什么。”杨恒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另一个小队员笑道：“我知道的，她是林老师，是秦小倩的妈妈。” “哇！要是我妈妈也有这么漂亮就好了，不！我长大后要娶她。” 杨恒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便给几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头皮，笑骂道：“快跑吧！教练说了，一个小时就得回去，晚了，当心他抽你们的筋。” 队员们想起教练那根鞭子，都不由一吐舌头，加快速度向县城外跑去，杨恒一边跑，却忍不住偷偷回头向林静宜的身影望去，见她已经走远了，只得摇摇头，跟着加快了速度。 县城不大，约跑了二十分钟便出了城，县城外面没有什么建筑了，到处是大片的菜地，他们又跑了十分钟，跑到一个高坡前停了下来，按照惯例，他们要在这里集体撒一泡尿，然后回头。 大家一起掏出家伙，对着高坡下一起喊道：“一、二、三，射！” 白花花的一片尿射了出去，正好有几个在菜地里干活的妇女走了过来，指着他们‘咯咯！’笑了起来，杨恒发现旁边来了女人，他慌不迭地要将自己的大家伙收回去，小队员们早有预谋，一起笑着冲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几个调皮蛋还把他的运动长裤拉下来，他们一齐大喊，“你们快看我们教练的驴老二。” 杨恒下面的家伙特别大，从小村中老人就给他下了结论，他将来非凡人，理由是男人下面越大，成就也大，小时候他还不觉得，但到十一二岁他便发现了自己和别的男孩不同，他的家伙已经比成人还大了，别的小孩还跟蚕豆似的，而他却似半根加粗型火腿肠，一起学武的队员们都笑话他，那时县里电台正在播长篇评书《说岳全传》，大家就给他起了一个雅号，‘鹏举’， 他的发育一直长到十八岁才停止，而这个时候，他的大家伙已经堪比驴子了。 杨恒没有提防，裤子被队员们扒了下来，几个妇女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队员们放下他，一哄而逃，杨恒的脸胀得通红，他飞速拉上裤子，一边骂一边追打这帮小兔崽子，几个妇女望着他跑远，她们互相望了望，一起暧昧地笑了起来。 “桂花，和你们家的比起来怎么样？” “我家那死鬼，哼！哼！东梅，你见得多，你来说说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见得多？” 几个女人笑笑骂骂离开了高坡。 ．．．．．．．．．．．．．．．．． 林静宜的家在县一中内，旁边就是县教委，教委是一座三层的青砖楼，建于五十年代，很有些年头了，前面的香樟树已经枝叶茂密，从教委的窗子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大街，林静宜这次回徐楚市办手续没有带女儿，女儿要上学，就暂时借住在邻居家几天，现在女儿应该快要上下午课了，她不放心女儿，快步向家里走去，走过教委大门，她来到了一中校门前，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林老师！” 她回头，见是教委的王副主任，他从教委大门走出来，正向她招手，她连忙上前笑着打招呼道：“王主任，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王副主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名字叫王林，五十余岁，头顶已经半秃了，脸色油亮，他和蔼地笑道：“哦！我中午没回家，林老师，你的手续办妥了吗？” “办妥了，我回来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就带女儿回市里。” 林静宜在调动一事上很顺利，关键就是她托的人找了这个王主任的后门，对她的情况特批了，她想起一件事，连忙从随身的皮包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道：“王主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王主任收下。” “这怎么行！”王林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这是大街上，这里不行。” 林静宜吓得连忙收起信封，王林却眼热地瞥了一眼林静宜的红裙子，忽然暧昧地笑道：“要不晚上我去你家坐坐，和你话别。” “不！不！不！”林静宜心里感悟到了什么，她连忙拒绝，“我晚上不在家。” 王林见她拒绝，脸沉了下来，不冷不热道：“我现在要出去，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吧！你的事情还要填几份表格。” 林静宜知道自己的工作其实已经办妥了，所谓填表格只是借口，她想了想，自己只要再带个人同去就行了，正好把五百元钱给他，算是还了这个人情，她便点点头道：“那好，我明天一早来。” 说完，她拖着皮箱逃似的跑进了学校，王林望着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背影，眼中阴阴地笑了。 ．．．．．．．．．．．．．．． 林静宜的家是学校里的一座院子，原是解放前校长的家，青砖黑瓦，修得十分结实，现在住了几户老师，大家共用一个厨房，平时关系都相处得不错，林静宜家住在西厢房，里外就两间，这是她八年前结婚时学校特地分给她的，她丈夫在县体工队当散打教练，却没有房子，全家人在这座院子里住了整整八年。 傍晚时分，林静宜正借用邻居家厨具忙碌地做晚饭，林静宜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在这个小县城里太显眼了，她特地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腰间还系一条围裙，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女儿的喊声，“妈，杨大哥来了。” 听见女儿喊，她连忙把煤气炉关了，手在围裙上擦一擦，笑着走出来道：“小杨，这么早就来了？” “师母，我肚子饿，所以早来了。” 杨恒笑嘻嘻走进了院子，他把一本第九期的《儿童时代》递给林静宜的女儿道：“这个特地给你买的，明天路上无聊看。” 林静宜的女儿叫秦小倩，今年七岁，不过她上学得早，现在已经是小学二年级了，她身体十分瘦弱，患有心天性心脏病，这一直就林静宜夫妻最大的心病，他们四处寻医问药，最后打听到北京有家医院能做这种心脏手术，但费用昂贵，一例要十万元，十万元对他们夫妻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但为了女儿，他们决心在女儿成年前攒下这笔钱，可祸不单行，一年前丈夫遇车祸死了，这个重担只能落到林静宜柔弱的肩膀上。 秦小倩接过书，见是她早想要的，她欢呼一声，像只小鸟一般地跑到邻居家去了，“小燕，第九期我也有了，我们一起看。” 林静宜见他想得细心，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温馨，便笑道：“我倒忘了，你还要复习，那咱们早点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去学习。” 杨恒又取出一本《女友》，递给林静宜道：“师母，这是给你的，最新的一期。” 他忽然打量一下林静宜又笑道：“师母怎么换衣服了，还是早上那身好看。” “那是我姐姐的衣服，她硬要我穿上，否则我才不穿呢！” 林静宜脸一红，连忙拉着杨恒到屋里去，“你师父留下几件好衣服，我也用不着，我想你们的身高差不多，就留给你吧！” 房间里已经空空荡荡了，东西都被托运送走，只有几张桌椅和一只衣橱，以及一个席梦思床垫，这些是要送给邻居的，林静宜从衣橱里取出几件外衣长裤，又拖出一只帆布大包，打开来道：“这里面还有一些衬衣棉毛衫之类，你试试看，合适都拿走。” 林静宜知道杨恒家里穷，他一年到头都穿着运动服，身上这身运动服已经穿了三年了，他从小又没有母亲，大姐出嫁后就不管他们，她是师母，这些事情她应该替他着想。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谢谢师母。” “谢什么，快试吧！我去做饭。” 林静宜关上门便去做饭了，来到厨房，她打了几个鸡蛋，又切了一点小葱，将它们搅匀了，她开了炉子，待油热了，刚把鸡蛋放下去，忽然她猛地想起一件事，丢下铲子便向屋里跑去，她想起来了，她的胸罩和内裤都在包里呢！要被杨恒看见，可不得了。 林静宜快步跑到内室，她刚要推门，却忽然停住了，杨恒在里面换衣服，这样进去妥当吗？门虚掩着，她很自然地从门缝向里面望去，如果杨恒方便，她直接就进去了 可一瞧之下，林静宜地脸蓦地胀得通红，杨恒正在试裤子，他赤着上身，下身只穿一件三角裤，这本身没什么，很多男人夏天都穿这样在大街上冲凉，可问题是他的裤头根本包不住下面，雄赳赳地冲出一大截，林静宜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向后退了一步，手放在胸口上，浑身无力，她曾听丈夫说过，这个徒弟的下面非同一般人，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使她惊呆了。 事实她和丈夫已经两年多没有房事了，林静宜的丈夫在三年前一次对练中，被另一名凶悍的教练踢伤下体，从此再也挺不起来，再加上他的丈夫去世一年，实际林静宜已经三年没有．．．．．． 林静宜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师，她从小受到的都是极为传统的教育，丈夫被踢伤，不能人事，她也默默地忍受着，但她今年只有三十岁，生理上的需要也在慢慢地煎熬着她，丈夫在时，她有家有女儿有丈夫，心理上还能有些安慰，但丈夫死后这一年，她失去了倚靠，强烈的孤独感在女儿睡着后便向她悄然袭来，使她一夜又一夜地失眠，可第二天，她仍然强作笑颜，去学校教书上课。 林静宜是一个传统而有自尊的女子，在她的门前从来没有什么是非，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会产生闲言碎语的种种可能，她怕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心中的苦痛和孤独也只能默默地深藏在心中。 可今天她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她的心乱了，如果是平时见到这个东西，女人的矜持和羞耻心会让她毫不犹豫走开，可今天她没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里面的人是她十分熟悉的学生，但更重要是，这里是她的家，里面是她的卧室，是她最隐密的场所。 她浑身酸软无力倚靠在墙上，她渴望能再看一眼，可这怎么行？女性的矜持使她退了好几步，可一种多年没有过的欲念又悄悄冲破了她的理智，就仿佛干涸的土地对春霖的渴盼，只再看一眼，不要让他发现，然后就走开，林静宜觉得自己是在做贼，心紧张得都要跳出来了。 她慢慢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偷偷看去，心却一下子松了，他已经穿上了长裤，遮住了下身，林静宜松了口气，可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但是，随后看见的事情却让她的脸羞胀得更红了。 ．．．．．．．．．．． 第三章 杨恒的烦恼 门缝里，只见杨恒拿起她的胸罩贴在自己脸上，满脸迷醉般地喃喃念着什么，林静宜又羞又恼，自己可是他师母，他怎么能这样，可她自己也一阵心虚，她不一样也犯规了吗？ “妈！什么东西烧糊了。” 女儿在院中的一声喊，使林静宜顿时惊醒过来，她猛地想起锅上还有菜呢！她惊叫一声，慌慌张张转身就跑，林静宜跑了，可她的一声惊叫也差点没有把杨恒吓死，他一下子把师母的胸罩扔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上一片冰凉，‘完了，被师母看见了，怎么办？’ 可等了半天，师母并没有进来，而且似乎走远了，他慌乱地穿上衣服，慢慢走到门口，这才发现门没有关严，锁好像坏了，如果不反锁，门关上又会自动开启，露出一条三指宽的缝隙，杨恒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刚才师母的声音就是从门口发出，难道自己换裤子时的情形被师母看到了吗？ 他自己的问题自己知道，他刚才无意中看到了师母的内裤和胸罩，下面不由地硬了起来，他的裤头根本就遮不住，他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悔恨，这下师母肯定厌恶他之极，这可怎么办呢？他怎么出去见师母。 杨恒坐在床垫上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今年周岁十九了，已经完全发育成熟，尤其他异于常人，对那方面的欲求也更加强烈，虽然每次放假回村子，村子中的很多婆娘都会挑逗他，可他从来就看不上那些婆娘，他渴望的女人是温柔、美丽，能像母亲一样地亲切待他，在他的生活中，这样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师母林静宜，她端庄秀美，温柔体贴，尤其是她亲切的笑容和永远的轻言细语，一直让他深深地迷醉，可他也知道不可能，那是他的师母，他只能把这一份亲情深深地埋在心中。 可现在．．．．．．．．杨恒陷入了自责和悔恨之中。 “杨大哥，妈妈叫你吃饭。” 秦小倩推门进来，见他低着头，便笑着拉他道：“叫你半天了，快来吧！” “你妈妈．．．．．她、她没有生气吧！” “生什么气，她把菜烧糊了，正在埋怨自己呢，快来吧！妈妈叫你去。”秦小倩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便向外跑去。 外屋的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但院子里传来的浓浓糊味儿还没有散去，林静宜正向邻居道歉。 “这两天忙昏了头，心神不宁的，真是对不起。” “看林老师你说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一点点小事还要道歉吗？不过我们住了这么多年邻居，林老师好像是第一次把菜烧糊吧，哈！哈！” 林静宜见杨恒走出来，她心中一阵乱跳，又向邻居道歉了几句，这才走回屋子。 “真是抱歉，本来想炒一个你最喜欢吃了小葱炒鸡蛋，可偏偏烧糊了，唉！”林静宜抱歉地笑了笑，她又恢复了平时的亲切和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杨恒见师母没有生气，他心中又升起一种侥幸的念头，或许师母刚才没有看见，有这个想法，他的心一下子松了，连忙把凳子摆好道：“没关系了，以后我去市里时师母再炒给我吃，我们先吃饭吧！” 他动作麻利，抢过碗就要给师母和小倩添饭，林静宜却把他按坐下，“你坐下，师母来添。” 她揭开锅盖，给杨恒和女儿各添了一碗饭，杨恒望着她轻柔而白皙的手，他忽然脱口而出，“师母，你不能不走吗？” 林静宜没有说话，她温柔地笑了笑，把碗递给他，“快吃吧！吃完饭早点回去学习，师母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杨恒心中也暗暗叹了口气，他低头吃饭，再也不说一句话。 ．．．．．．．．．．．．．． 吃饭完，杨恒拿起师母给他收拾好的一袋衣服，低声道：“师母，那我走了。” “你去吧！”林静宜送他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喊他道：“小杨！” 杨恒蓦地转过身来，眨着眼笑道：“师母，什么事？” “瞧你笑得鬼鬼祟祟，不想走吗？”林静宜抿嘴一笑，便对他道：“明天上午我要去找个人，你陪我去吧！可以吗？” ‘明天上午？’杨恒想了想，应该可以，偶然请一天假，教练是允许的，“没问题，明天几点钟？” “明天上午八点，我等你来。” “好！”杨恒答应一声，把包甩到肩上，一溜烟地跑了，林静宜望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跑远，心中却不由生起了一丝失落。 杨恒就住在训练馆旁的一间器械室里，在角落里铺了一床毯子，地上摞着厚厚一叠复习考试书，杨恒躺在毯子上，双手枕在头下，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角落一只蜘蛛来回织网，脑海里却在回想着师母温柔的笑容和她的每一句话，他今晚已经无心看书了，师父去世了，那师母以后谁来照顾她？ 这时，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你不可以吗？” “是谁？”杨恒惊得坐了起来，他随即又颓然地躺了下了，没有人，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 他使劲甩了甩头，觉得这个想法不现实，他怎么照顾师母，他还是个农民，连一张床也没有。 ‘你是男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是啊！自己是男人，为什么不行，自己有力气，能打架，谁敢欺负师母。’ ‘可是，首先得要养活自己。’ 各种念头在他心中交织，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 第二天天不亮，杨恒的生物钟便准时将他叫醒，他起床整理好床被，又漱口洗脸，这才跑去向教练请了假，然后，他骑上自行车向学校驰去。 到师母家门口，才六点半钟，杨恒苦笑了一下，把自行车放下，又转身沿着县城大街跑步，大街上到处是晨练的人，旧丰县民风强悍，喜好运动，早锻炼的人很多，很多人和他都认识，大家一一打着招呼，跑了约一个多小时，他又在街头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啃，一边慢慢地向师母家走去。 走到门口，师母家的院门已经开了，小倩背着书包走出来，她的小学就在一中后面，走一道小门就到了，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课，可以晚一点去，她主要去学校和同学老师告别。 “杨大哥，你来了，妈妈正等你呢！” “小倩，还要上学吗？” “嗯，今天最后一天上课，中午准时放学，杨大哥再见！” “再见！” 杨恒目送小倩走了，这才走进院子，林静宜已经收拾好了，她见杨恒进来，连忙笑道：“我给你煮了两个荷包蛋，快趁热吃。” “师母，我已经吃过了。” “不行，在师母这里，你就必须吃。”林静宜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坐下。 杨恒只得再吃一碗，他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师母，师母今天穿得很老气，一条黑色的长裤子，脚上穿一双圆口布鞋，上身穿一件藏青色短风衣，里面是一件高领咖啡色开司米毛衣，头发也扎起来，和昨天比起来，她就像老了十岁。 “师母，你怎么不穿昨天的衣裙？” “今天师母要去办事，打扮朴素一点好。”林静宜摸了摸头发，又有点担忧地问道：“师母是不是很老了？” “不！师母在我心中永远年轻漂亮。” “瞧你这家伙，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林静宜心中欢喜，又装着不高兴道：“可被你师母长师母短的叫，不老也老了。” “那我叫你师姐。”杨恒说完，他自己也吓得吐了吐舌头。 “别胡说了，快吃吧！咱们要走了。” 杨恒将碗喝个底朝天，一抹嘴道：“师母，我骑车带你去。” 林静宜笑了笑道：“不能让你白吃鸡蛋了，得卖卖苦力，好吧！你带我去，就在旁边的教委。” 杨恒蹬过自行车，林静宜侧身坐在他后面，他脚一蹬，飞速地向学校大门驰去。 片刻，两人便到了教委门口，林静宜的脸色已经严肃起来，她看了看这栋陈旧的小楼，便低声对杨恒道：“小杨，你陪我上去。” ．．．．．．．．．．．．．．．．． 第五章 回到老家 杨恒的家在旧丰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叫做落凤村，有三百余户人家，据说有人见过在村东头的山岗上落下一只凤凰，至于落下的是凤凰还是野鸡已经没人去考证了，但落凤村却从此得名。 落凤村离县城还有三十里，村民们以种植姜蒜为副业，因此村里人的性格也变得比较火爆，一言不合就拔老拳打架是常有的事，同样的，村里的女人们也热情如火，尤其这两年，许多男人都跑到南方去打工，村里一些不甘寂寞的女人们偷鸡摸狗之事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或许落凤村的风水很好，落凤村也出了一些名人、强人，近二十年最有名的有四人，一个韩教授，北京一座赫赫有名的大学副校长，据说还是什么博导；另一个是南面宿阳市的副市长，特殊时期结束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今年才四十出头，前途无量；再一人是个大老板，是杨恒的远方族叔，叫杨文强，小学都没有毕业，但在徐楚市却混得风声水起，他老婆在麻将桌上对人泄露过，他们家至少有几十万的存款，几十万对村里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家便成为全村人羡慕的对象，若不是留恋家乡风水，他们一家早搬到省城去住了，也正是杨文强混出了名堂，村里的女人才纷纷把自己的男人赶出家门，挣不了钱就别回来。 最后一个名人就是杨恒，全省散打冠军，不过若不是县长敲锣打鼓亲自来杨家慰问，村里人也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就会打架吗？落凤村的男人谁不会？所以杨恒真正成为名人的原因却不是什么省散打冠军，而是他下面的家伙奇大无比，令男人们嫉妒，让女人们发狂，许多上了岁数的老人都纷纷表示，他们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奇货，大家都说这和杨家所在地的风水有关系。 杨恒的祖宅在村东头，紧紧靠着落凤岗，据说这里是落凤岗的灵脉所在，虽然风水好，但杨恒家却很穷，所谓祖宅不过是几间破旧的泥砖房，他养父多病，对了，忘记说了，杨恒是在一岁时被他养父杨老汉在马路上捡到。 徐楚市68年以后便是知青们扎堆下放的地方，尤其是旧丰县和泥池县，出了好几个全国农业劳模，去过北京被中央领导接见，在全国都出了名，这两个县也被指定为全国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基地，一批批的知青来至全国各地，尤其是北京知青偏多，许多高干子弟都被下放到这里来。 由于在异乡长期而寂寞的生活，许多知青都渐渐产生了爱情之火，杨恒就是这种爱情之火的产物，1971年的坠机事件后，国内局势发生变化，一批又一批的知青们开始回城了，但刚满一岁的杨恒却不幸留了下来，他被无情地抛弃了。 从小就有村里人告诉他，他是被捡来的，他的亲生父母或许就是京中的某个高官子弟，他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养父，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这个时候养父总是把他抱起来笑道：“将来有一天，他的父母会来接他回去。” 但随着他渐渐懂事，他再也不提亲生父母之事了，他家里虽穷，但养父还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十九年的养育之恩使杨恒忘记他的身世。 杨恒有一姐一妹，姐姐叫杨华，四年前出嫁了，男人在村中开一个小店，家境算是不错，但姐夫太吝啬，他们也沾不到姐姐的光，妹妹叫杨妮，小他四岁，现在在乡里读初三，明年参加中考，杨恒的养母在生妹妹时难产死了，他印象中养母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人，从不骂人，家里虽穷，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养母死后，养父大病一场，也从此落下了病根，全家就靠种粮和种点生姜为生，这也是杨恒要去少体校的原因之一，去了少体校，家里就不用为他花钱了。 养父虽然多病贫穷，但有一点却毫不含糊，那就是再苦也要让孩子们读书，儿子懂事早，去了少体校，听说还拿了省冠军，甚至县长还来家里慰问他，这使杨老汉脸上很有荣光，小女儿也很有出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年级第一名，一直到现在，家里的墙上贴满了她的奖状。 杨恒退役之事对杨老汉几乎没有影响，在他看来，什么荣耀都没有命重要，只要儿子还活着，那就是天底下最庆幸之事，因此，杨恒的回来使杨老汉喜笑颜开。 杨恒是半夜回家的，他不想被乡亲们指指点点，但杨老汉却似乎没有考虑到儿子的面子，他天一亮就挨家挨户去说，闹得全村皆知，此刻，杨恒家的小院里挤满了村里乡亲，有趣的是，基本上都是女人，有的抱着小孩，有的磕着瓜子，她们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可热切的眼光却时不时瞟向厨房里的杨恒，这种女人云集的情形其实每年都会发生，每当杨恒放假回来时，大家都会嘻嘻哈哈涌来，她们很现实，可不是为了什么杨恒得奖而来，只是不过有的话不能说破，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 杨恒坐在厨房里的土灶后，随手向里面添加麦秸，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他根本瞧都不瞧外面一眼，只是在全神贯注地看他的历史课本，他知道外面这些女人可惹不得，你稍搭一下腔，晚上她们就会来找你，尽管他不理会外面，但外面女人们却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无趣走开，不知谁先开了头，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城里就是比乡下好，你看他的皮肤多白，咱们村的男人谁能和他比？” “黑妞，想不想上去捏一把。” “捏什么捏，你没看人家在读书吗？要捏也是晚上去捏．” ．．．．．．．．． “哎！不知哪家闺女有福气嫁给他。” “福气？嫁给他还不被捣烂了！” 众女人们你一言，她一语，越说越露骨，在厨房里做饭的妹妹杨妮再也忍不下去，她满脸通红地上前‘哐当！’一声把厨房门关上了，气鼓鼓道：“爹不知哪根筋搭错，把这群母鸭子给招来了。” 杨妮今年十五岁，长得非常清秀，弯弯的眉毛，又大又圆的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珠象宝石一样明亮，鼻子和嘴都长的乖乖巧巧，皮肤白而细腻，她发育略为迟缓，但胸脯已经微微隆起了，所有人都说她母亲之所以去逝，就是因为把所有的精华给了她，她就是落凤村的凤凰。 杨恒非常爱自己的妹妹，并以她为荣，有时候他节省下来伙食费，就会跑去乡中学，偷偷塞给她，或者给她买一身衣服，甚至包括女孩子的用品，他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穿得破烂，而且女孩子的个人卫生也很重要。 他见妹妹生气，便微微一笑道：“你今天不让她们来，她们明天还是要来，总归躲不过，不如让她们讲个够，以后就不会来了。” “哥，你在县里复习多好，非回来干嘛！这些母鸭子每天吵你，你怎么复习？” 杨妮乖巧地坐在杨恒的面前，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哥哥，他可是省里的冠军，在她们学校的大会上，校长还特地点过他的名，说省里的冠军，全乡十几年来就出了两个，让她感到无比荣耀，那可是她的哥哥。 “我已经退役了，就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县里的条件虽然比家里好，但没有时间，你是知道的，大哥基本上都没有怎么读书，要想考大学就得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哥哥，我不懂，你给县里带来荣誉，退役了县里应该照顾你才是，至少给你一份工作，再把你的户口转到城里去，怎么又把你赶回来了，什么都不管，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杨恒爱怜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笑道：“回来不好吗？在这里我很自由，他们也不会安排什么好工作，但我的自由可就没有了，整天忙忙碌碌，上班下班，像只工蜂一样。” 杨恒这样说是在安慰妹妹，其实他知道自己退役按规定是有工作和户籍指标的，只不过被别人占了，他不想妹妹过早地接触这些。 杨妮听哥哥说得有趣，她也忍不住笑了，她想起一事，好奇地悄声问道：“我还以为哥哥会带个女朋友回来，没想到还是光棍一条，哥哥这么帅，怎么没女孩子追你呢？” 妹妹的话说中了杨恒的心事，他想起了师母，分手才三天，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多少年，‘师母，你现在在做什么？’他凝视着灶膛里的熊熊火光，不知不觉，他出神了。 杨妮见哥哥好像有心事，她不敢再多说，又悄悄地去切菜做饭，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杨老汉的声音：“大家都来了，把你们叫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家二子要复习考大学，你们以后不要来打扰他，谁敢夜里偷偷来，就不要怪我去你们家墙根了。” 杨老汉的背佝偻得厉害，看上去弱不禁风，就仿佛一根指头就能点倒他，但女人们却很怕他，原因是村里有一种传言，说他病入骨髓，连尿里也有剧毒，他在谁家屋后撒一泡尿，这家人准会有人大病一场，或许是有过几次巧合，村里人对这个传言一直就深信不疑。 杨恒虽然有奇货，但若因此被杨老汉的尿毒到，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倒下，那可就不值了，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片刻便传来女人们嘟嘟囔囔的抱怨声，接着是踢门的声音，这是有人觉得丢了面子，踢一脚门走了，女人们受了威胁，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个大棒子吗？别人虽小点，但又不是不能用，大家也就渐渐地散去了。 杨老汉重重咳嗽两声，朝厨房走来，杨老汉今年尚不到六十岁，可看外表就仿佛七十岁的老人，一方面固然是他一个人要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生活艰辛，但更主要是他的肾里有慢性病，去县医院几次医生都说无药可救，医生说他这种肾病最多还能活三年，可为了孩子们，他竟硬挺了十六年，现在孩子们慢慢长大成人，他觉得自己也快完成妻子临终前的嘱托了。 “开门吧！她们走了。”杨老汉敲了敲门。 杨妮知道自己误会了爹爹，她心中惭愧，连忙上前把厨房门打开。 “三妮，饭做好了吗？” “爹，快好了，你去歇着吧！好了我叫你。” “不歇了，我想和二子说说话。” 杨老汉慢慢走进屋，杨恒连忙站起来，“爹！” “坐吧！”杨老汉拉着儿子坐下，慈爱地笑道：“二子，爹没打扰你学习吧！” “没有呢！我是看她们烦，所以找本书看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总归要变成男人，要不是你要考大学，爹也不会管。” 杨老汉是过来人，对男女之事已经看得很淡了，儿子长大总是要接触女人，顺其自然就行了，他叹了口气又道：“爹没文化，也不能帮你什么，只能尽量让你安心读书，爹想问问你，你现在还缺什么？像笔、本子爹托人去乡里买。” 杨恒摇了摇头道：“爹，我什么都不缺，我想帮爹干活。” “干活就不要了，地里就那点老姜，费不了劲，再说，你去年得冠军，国家奖给你的两千块钱爹爹还没动，有这笔钱打底，爹爹心里一点都不发愁。” “爹，哥哥，吃饭了。” 杨妮把饭菜端过来，十分懂事地给父亲和哥哥添了饭，一家三口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 第六章 师母来信 第二天，妹妹就赶回乡里上学了，杨恒也正式开始了在家中的复习生涯，虽然父亲不让他干活，但他还是坚持要做，杨恒家有两亩麦田，实行稻麦轮作，在落凤岗上又收拾了五分生姜地和一块菜地，每年粮食加生姜能赚一千元钱左右，平均一个月也就是八九十元，杨恒在体校时若遇到家里大忙，他也会赶回来帮忙，因此，乡下的活路他也并不生疏。 但杨恒却不喜欢生活在乡下，乡下太冷清、太枯燥，他也不喜欢县城，县城沉闷而落后，他因为练散打的缘故，经常去徐楚市，也去了几趟省城，见了不少世面，现在已经快进入九十年代了，徐楚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使他看到了外界的美好，他渴望那种快节奏、充满了各种新事物的生活。 这也是他想考大学的原因，当体育之门向他轰然关上时，考上大学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这也是千千万万农村孩子们跳出农门的唯一机会，杨恒所在的省是全国的历史文化大省，自古就人才辈出，高考竞争也异常激烈，真可谓千军万马冲一条独木桥，但杨恒得过省冠军，按规定他可以加二十分，多少有一点优势，只可惜他的档案里有一份医生的诊断书，否则他就可以作为体育特招生进大学了。 落凤村除了杨恒外，还有两个今年落榜的复读生，也是准备明年参加九0届高考，一个叫童联，是村会计的大儿子，从小和杨恒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一直很铁，他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也长一个大家伙，让村中女人都来找他。 另一个复读生叫王喜儿，是个女生，她家离杨恒家不远，父亲是跑长途的老司机，整年难得在一次家，王喜儿的娘李翠瓶也是属于那种不甘寂寞的女人，家里不靠种地吃饭，她整天就东家串门西家走路，村中很多男人都和她有一腿，或许是受母亲的影响，王喜儿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成绩一直很差，但她父亲坚持要她参加高考，他总认为女儿的成绩是全班第一，不参加高考可惜了，但他却不知道，女儿的成绩是倒数第一。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个月，天开始有些冷了，这天，杨恒终于盼到了师母的消息，林静宜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事实上杨恒在回家第四天便给师母写了一封信，把回乡后的见闻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并在字迹中流露出了对她的思念，他足足写了八页信纸，但他的信却如泥牛入大海，师母没有任何回信，杨恒的心有点冷了，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师母给他寄来了包裹。 杨恒欣喜若狂，他抱着包裹狂风一般冲回了屋子，进了屋，他把门反锁上，刷地把窗帘拉上，他不想让任何人分享他的幸福。 杨恒拉亮电灯，颤抖着手将包裹打开了，包裹是用一块旧棉布缝成，针脚密密麻麻，他可以想象师母在灯下一针一线给他缝制包裹的情形，杨恒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布收起，这块布他要珍藏起来。 包裹中是厚厚三本大书，都是历年的高考题型分析，正是杨恒最差的三门课，数学、英语和语文，杨恒翻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信，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忽然，他看见语文书中似乎夹着一样东西，他迅速翻开，果然是一封信，白色的信封，娟秀的字迹，是师母写给他的，他的鼻子猛地一酸，师母没有忘记他。 杨恒几乎是用一种朝圣者的虔诚打开了这封信，亲切而温情的话语顿时跳入了他的眼帘： ‘小杨，原谅师母现在才给你写信，初到新的学校，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要批改作业到很晚，师母原来教的是初中，可现在却改成了教小学三年级，看似简单了，实际上也是要从头开始，师母教的这个班是全校有名的留级班，有些学生的同学都已经上初中了，可他们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学生们都很顽皮，师母既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所以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心血，他们的基础非常差，但师母并不认为这是他们落后的原因，他们真正落后的原因是他们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所以自暴自弃了。 师母从他们身上想到了你，坦率地说，你的基础也很差，要想考上大学必须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其实师母并不在意你能不能考上大学，毕竟近二十比一的录取比例对你来说实在太艰难，但师母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努力过，有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是的，信心！只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就能克服一个又一个人生道路上的困难，师母从来都相信你能做出一番成就，你相信自己吗？ 给你写封信，师母心里很平静、很温馨，就好像在和一个最好的朋友谈话，小倩已经睡了，这些天她的心脏不好，总是告诉我，‘妈妈，我喘不过气来。’我心痛极了，我每天下班都要带她去医院吸氧，前天有个老中医给我开了一副中药，小倩服了后说她感觉好多了，你知道吗？当时我抱着她哭了，现在我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小倩睡得很香甜，我觉得为了她我吃任何苦都心甘情愿。 噢，有点走题了，再说说你吧！师母还记得你把师母从教委背出来的情景，当时师母扶在你背上，就感觉到我这一生都似乎有了依靠，我的坚强的小伙子，你要努力啊！师母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还有你拼命追赶师母的汽车时，你知道吗？我听见了你的喊声，只有我一个人听见，那一刻师母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你不早生十年呢？ ．．．．．．．．．．．．．．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信笺上，杨恒把信紧紧地贴在胸口，他也想放声大哭一场。 这时，门外传来了父亲的脚步声，“二子，你在做甚？” “爹，我在学习呢！” 杨恒将信贴身收好，擦去眼泪，他开了门快步向外面走去，杨老汉见他低着头，不由奇怪地问道：“二子，不舒服吗？” “没有，我心里闷得慌，就想出去走走。”杨恒边说边走，很快就出了大门。 “早点回来，天就要黑了。”后面传来杨老汉不放心的叮嘱。 杨恒却似乎没有听见，他越走越快，最后竟飞奔起来，他一口气跑上了落凤岗，在最高的凤头石上坐了下来，这时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星如宝石般地缀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天穹幕布上，远方是黑漆漆的无边无际的原野，杨恒抱着双膝呆呆地望着西南方向，那里就是师母所在的徐楚市，不知师母现在在做什么，在灯下批改作业吗？或者是在辅导小倩的功课，她知道远方有一个人在刻骨铭心地思念她吗？ “师母！” 杨恒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了两行泪水。 ．．．．．．．．．．．． 时光流逝，转眼就到了1990年的三月，杨恒回家乡已经整整半年了，为了考上大学，他几乎是在疯狂的学习，每天夜里都要学到两点钟，但他的基础太弱了，尤其是英语和数学，他甚至连初中的水平都没有，但杨恒并没有气馁，他仍然在刻苦的攻读，就只是为了师母的一句话：‘师母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努力过？’ 是的，就是为了这句话，他半年来完全沉浸在语、数、英、史、地、政六门功课之中，连走路都在默背英语，半年来他和师母时常通信，除了学习和干农活，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师母写信，这几乎成了他的一项虔诚宗教仪式，师母也会很快给他回信，他觉得他们虽然相隔百里，但他们的心是想通的。 但杨恒的发奋学习并不能使他从村里一些女人的眼中消失，随着春天的到来，一些女人们的某种欲念也在春风的轻拂下炽热起来。 杨恒开始遇到了麻烦，有几个胆大的女人在路上悄悄地拦住他，要拉他去草垛里，甚至把衣服解开给他看，但他却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他根本就瞧不起她们，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人。 虽然有过杨老汉的威胁，但这种威胁毕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时间久了，女人们也不会将它放在心上，关键还是杨恒的态度，他不给任何人机会，大部分女人都有羞耻之心，见他不肯，也就罢了这个念头，最多不过是见到他调笑几句。 但没有羞耻心的女人也是有的，村里就有两人，一个是王喜儿的娘李翠瓶，这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中年妇女，丈夫长年在外，任何一个男人只要用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将她勾上床，她曾经在茅房偷看过杨恒的大家伙，为此她一直念念不忘，李翠瓶长的很丰满，确切说是胖，尤其一对胸脯大得吓死人，这也是她的本钱，她曾在路上拦住杨恒，解开衣服把胸脯给他看，结果他说了一句，‘李婶，你的女儿和我还是小学同学呢！’ 这句话几乎将李翠瓶呛得半死，之后，她便不敢再公开勾引杨恒，而是暗地里寻找机会，但杨恒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另一个女人却比较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她叫黑妞，名字虽黑，但长得却挺白，也略有几分姿色，她的身子丰满，腰肢却很细，这就显得她的屁股出奇的大，很多男人就是喜欢她的大白腚。 黑妞的丈夫去广东打工了，据说也在外面乱搞，或许是出于报复的缘故，她也是肆无忌惮地勾引男人，但有一点和李翠瓶不同，一般男人不敢找她，只有她看上了才行，原因是她的弟弟黑三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流氓地痞，打架极狠，没有人不怕他，只要黑妞告诉弟弟有人欺负她，这个人不是被打得半死，也是三天起不了床。 黑妞也是早就看上了杨恒的大棒子，只苦于没有机会，这半年来经过她的观察，她断定杨恒还是个童子鸡，她的心就更加急切了，唯恐杨恒的第一次被别人抢走。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一个的机会。 ．．．．．．．．．．．．． 第七章 何去何从（上） 三月正是麦子青黄相接之时，落凤村所在的黄淮平原上出现了虫害，大片大片的麦田被感染，虫害也渐渐传到了落凤村，这对靠土地吃饭的农民来说可是件天大的事情，家家户户的男人们都上田了，要打农药，乡里只肯免费打一次农药，要想再打就得自己掏钱，这就给村民们造成了两难的选择，打吧!怕浪费钱，可不打吧！又怕病虫害毁了麦田。 为了确定情况，大家都熬更守夜地在田里观察病虫的发展变化，要不要再打药只有夜里才知道，杨恒家的两亩麦田也同样不能幸免，他家的麦田并不在自家旁边，而是在村西头的七里之外，杨老汉请人打了农药，但夜里观察虫害的事情只能自己上阵了。 一连熬了几夜，杨老汉的身体终于抗不住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落在杨恒的身上，为了照顾麦田，大部分人家都会在自己的田埂上建一个小窝棚，杨恒家也不例外，他家的窝棚是用稻草和树枝搭成，最外面再覆盖一张塑料布，窝棚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大小，不过却牵了电灯，杨恒索性将书搬到窝棚里，伴着星星和月亮，在万籁寂静的夜色中，他在孤灯下勤奋读书。 天渐渐亮了，清晨的雾气象稀薄的牛乳一般流动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上，田野里静悄悄的，偶然有一条野狗象幽灵一样穿过田埂，消失在雾霭之中，杨恒是夜里两点钟才睡，睡得很香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一条温泉河里游泳，温暖和河水将他浑身泡得舒爽无比，忽然，一条水蛇将他狠狠咬了一口，杨恒一下子醒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身边似乎有人，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情形却几乎将他头皮炸开，只见一个女人正蹲在他胯前，正贪婪地用嘴上下套弄着，他的下身传来一阵阵舒爽的感觉。 尽管感觉不错，但事情来得太突然，杨恒本能地一缩身，坐了起来，‘波’的一声从女人嘴里脱出，“你是谁？”杨恒低声喝问道。 女人穿着一件大红碎花的薄棉袄，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平添了几分诡异，在清晨里突然出现，她就仿佛是田野里的野鬼孤魂，女人没想到他突然醒来，一下子没抓住，她恋恋不舍地舔了一下嘴唇，将头发拢了一下站起来，一双媚眼向杨恒送去了一个勾魂似的秋波，“你不认识我了吗？” 杨恒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黑三的姐姐黑妞，小时候就喜欢欺负比她小的孩子，她尤其爱用一根缝衣针在后面戳小孩的屁股，或者将图钉放在小学生们的凳子上，看着他们惊叫着跳起来，她则高兴得拍手大笑，她这种恶作剧给无数孩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童年记忆，她弟弟黑三也不是好东西，从小就是村中的霸王，看见哪个孩子不顺眼就冲上去打一顿，从某种意义上说，杨恒当年进少年武术队，也就是不想再被黑三欺负。 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他在前两年听说黑三跟了杨文强出去混，而黑妞也早嫁人了，却没想到她今天清晨居然偷偷摸来了，这里离村子可有六七里远啊！ 杨恒迅速把裤子拉起来，还好，他感觉到黑妞还没有来得及动真格的，“黑妞姐，你快走吧！让人看见可要说闲话的。” 黑妞听他叫自己姐，她像只母鸡一样‘咯！咯！’地颤笑起来，她蹲下来捏了一把杨恒的小腿，啧啧赞道：“看这皮肤多白细，肉多结实，我还从未见过呢！” 她忽然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杨恒道：“二子，给姐姐一个机会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吧！” “你不懂？”黑妞意味深长地笑了，眯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淫荡的亮色，她站起来转过身去，忽地一把将自己的裤子拉了下来，她慢慢将又肥又圆的大白腚翘起来，在杨恒面前晃动，头却扭过来，勾魂似地瞟着杨恒，这是她的杀手锏，没有哪个男人看见这一幕不举手投降的。 “喜欢姐姐的大馒头吗？喜欢就上来呀！” 杨恒毕竟处在男人最年富力强的年龄，他的需求比一般人更加旺盛，他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女人的下体，在天下第一诱惑面前他也开始难以把持了，一股迅猛的赤焰从他小腹下升腾而起，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盯着眼前晃动的大白腚，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的下体膨胀得几乎要爆炸，忽然，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枕边的一叠信，这是师母的信。 这些信猛地将他打醒了，它们就像烈日下的一泓冰泉，潺潺地流进了杨恒的心田，瞬间便将他熊熊燃烧的欲火扑灭了，‘师母！’他暗暗喊了一声，猛地将头扭过去，冷冷道：“你走吧！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淫荡的笑容霎时在黑妞脸上凝固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叫自己走，强烈的羞恶感让黑妞脸上挂不住了，她的脸胀得通红，拉起裤子便恶狠狠丢下一句，“你有种，你等着瞧！” 说完，她一脚踢开破烂的竹门，飞快地跑掉了，杨恒只觉得浑身像虚脱了一样，一下子瘫倒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坐起，待纷乱的内心平静下来，他拿过师母的信轻轻笑道：“师母，你看我能战胜自己了。” ．．．．．．．．．．．．． 第二天，杨恒来到村委会，这两天应该是师母给他回信的日子，他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这里逛一圈，等候邮递员的到来，他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和师母通信的事，尤其师母的信封下面还有地址，他更不能让别人知道。 村委会是一排由七八间老屋组成的平房，前后种满了杨树、苹果树和柿子树，杨恒嘴里嚼着一根草梗，躺在一株老苹果树的巨大枝桠里耐心地等候邮递员的到来。 这时，村里的会计童叔从对面的村公所走了出来，童叔的全名叫童家瑞，今年四十多岁，长得又高又胖，他在村里做了二十年的会计，在村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大儿子童联就是杨恒的小学同学，杨恒和童联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就算杨恒去了县里的少体校，但他们时常还保持书信往来，童叔也很喜欢杨恒，他常常对人说，杨家祖宅在落凤岗灵脉上，杨家这一代必出人物，当然，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人物，因此，儿子今年高考落榜了，他也逼儿子继续复读再考，哪怕考八年抗战也要考上大学。 “二子，又来取信了。”童叔笑着给他打招呼道。 杨恒从树上跳下来，连忙笑道：“是啊！我以前的老师在帮我留意今年的热门专业，我在等他的信呢！” 杨恒很自然地扯了一个谎，童叔笑了，“我告诉你，会计就是最好的，永远不会过时，哪个单位不要会计？我家小童我就叫他考会计专业。” “小童说他喜欢市场营销，我也觉得他的性格适合。” “你们懂．．．．．他懂个屁，市场营销那种万精油专业谁都可以做，就算学马列专业的也可以，会计就不同了，这是门本事，懂吗？二子，你想考什么，不会是考体育管理吧！” “童叔，我还没想好呢！这不，在等老师的信。” 这时‘叮铃！’一声，乡里的邮递员骑着一辆深绿色的永久自行车来送报纸和邮件了，童会计迎了上去，急问道：“招生报到了没有？” 邮递员笑着把报纸递给了他，“童会计儿子考上大学，可别忘记请客哟！” “没问题，我儿子考上大学，我摆二十桌酒席，到时也请你。” 童会计拿着招生报走了，杨恒也慢慢走上前笑道：“马叔，有我的信吗？” 邮递员也认识他，他笑眯眯地取出一封信道：“有啊！” 杨恒一眼就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迹，他心中大喜，但又怕邮递员看出来，便装着不在意地样子接过了信，“我知道今天该来信了，所以专门来等着。” 邮递员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后生每天都来等信，还说专门来呢！他也不说破，推着自行车上前大喊道：“报纸来了，先来先得！” 就象狗儿唤食似的，一排平房里顿时跑出来三四个村干部，争先恐后地争抢报纸，杨恒心中更是烧得慌，他也不回家了，跑到附近一个草垛上，急不可耐地打开了信。 信中林静宜仍象叙家常似的，给他讲述学校里的事情，她的班级在她的努力下，学习明显都进步了，其中两个学生的语文半期考试还进了年级的前十名，后面照例是对杨恒鼓励一番，不过杨恒已经敏感地发现，师母这一个多月的来信里不再谈他们之间的事了，似乎在刻意在回避什么，杨恒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看完信，他心中十分烦乱，就势躺在草垛上，头枕着手臂，望着天上的悠悠的白云发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会无心学习，无论如何，自己是该做一个决定了，过两天就是摸底考试了，考完试去找一趟师母吧！ 忽然，他似乎听见草垛后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女人低低的喘息声，杨恒探头向下望去，眼前的情景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 第八章 何去何从（中） 只见草垛下面，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紧紧搂在一起接吻，都很年轻，女人的毛衣已经被拉到腋窝下，胸前的两团白肉在男人的手掌中变化着各种形状。 “小童！”杨恒脱口而出，他认出了下面的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的好朋友小童，童会计的大儿子，另一个则是李翠瓶的女儿王喜儿，也是今年参加第二次高考。 一喊出口杨恒便知道坏事了，他跳下草垛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小童却叫住了他，“二子，你等一下” 他只得站住了，回头见小童慢慢从草垛后走了出来，而王喜儿则从另一条小路仿佛兔子一般地跑掉了，杨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歉意。 小童也是长得牛高马大，和杨恒一般个头，在村里也很能打架，不过他不是黑三那种靠打架为生的流氓地痞，他头脑极为灵活，一心想出去闯荡一般，当销售员，若不是他父亲逼他考大学，他早就出去了。 小童冷着脸，冲上来就是一拳，“你小子不够意思，看见我女人的奶子了？” “你的女人？”杨恒惊讶地揉着肩窝，马上要高考了，他们还做这种事，“你们已经．．．．．”他小心翼翼问道。 小童似乎也不太在乎女友的身子被好朋友看见，他点了点头道：“我们去年就把关系定下来了，准备明年结婚。” 杨恒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他指了指草垛道：“咱们谈谈。” 两人在草垛上坐了下来，小童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冷笑一声先道：“你不要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压根就不想高考，喜儿也不想，秋天我们就一起出去打工。” 杨恒默默无语，半晌，他才说道：“你其实可以考上的，你的成绩一直是乡里的前十名，我估计去年落榜就是你谈恋爱耽误了。” 小童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为了喜儿，我的成绩还前进了两名，我考不上大学和她没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 “命！” “命？” “是的，是生来的命使我们注定考不上大学。” 见杨恒不解，小童冷笑一声解释道：“乡里前十名算个屁，放在县里、市里、省里它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去年徐楚市的本科共录取了七百多人，加上大专、中专，也不到二千人，可你知道有多少考生吗？徐楚六县一市有三万人，十五个考上一个，我这个乡里的前十名连中专线都上不了，最后考上的都基本上集中在县里市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杨恒还是摇了摇头，小童瞥了他一眼道：“你长期在县体校，你当然不知道，我们农村学生基本上都倒在英语和语文两科上，好的老师都在城里，尤其是英语，乡里那些英语老师教的是什么，英语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好，要六年的积累，可我这六年都积累了什么，连外国人一句最普通的问候语都听不懂，我不努力吗？不是！我这十几年勤奋读书，做过的数学题本子足足可以堆满五大箱了，可还是一样考不上，要是我生在城里，象这样勤奋，我早就考上北大清华了，这就是命！你明白吗？” “可是你至少努力过，就算考不上也不后悔。”杨恒将师母的话脱口而出。 “我是看透了，我已经二十岁了，不会再为无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和青春，我的努力至少也要是一个能实现的目标。”小童说完，从草垛上跳了下去，“我去和父亲好好谈一谈，我不想高考了。” 杨恒沉默了，一种潜意识告诉他，小童说的话是对的，不要为没有意义的事情耗费精力和青春，如果他还有一线希望考上大学，他也绝不会放弃，事实上，经过这半年的复习，他已经渐渐明白过来，他不可能考上大学，就算加分也考不上，没有老师教，全靠自学，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年里把荒废了几年的功课都补回来，尤其是英语和数学，他甚至连还是初中生的妹妹都远远不如。 可是什么事情才是有意义呢？这个问题，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这时他见小童走远了，便站起来喊道：“小童，后天的摸底考试你还去吗？” “我不去了，我去摸女人的底，哈！哈！” ．．．．．．．．．．．．．．．．． 徐楚市的考生在高考之前都要进行两次大的模拟考试，由市教委统一出题，模拟高考的环境进行考试，其中三月份考一次，五月份考一次，三月份叫摸底考试，五月份叫模拟考试，然后到了六月份就是正式的预考了，预考基本上要刷掉一半的人，也就是说预考后，一半的学生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一种残酷的淘汰制度，目的是为了提高高考录取率。 摸底考试稍微简单一点，也不用在县里举行，而是在各个乡里，巧的是杨恒的妹妹杨妮也要进行一场中考的模拟考试，中考模拟考试只考语、数、英三门，一天就考完，东坎乡中学为此特地放了三天假，专门腾出地方给高三和初三的学生们考试。 考试时间是三月五日，天不亮，杨恒便骑着自行车带着妹妹出发了，落凤村离东坎乡约十五里路，骑自行车四十分钟便可到达，一路上杨恒都十分沉默，前天晚上小童家发生了事情，小童和父亲大吵一场后带着王喜儿私奔了，主要原因倒不是高考之事，而是童叔坚决不答应儿子和王喜儿好，李翠瓶的名声太坏，童叔不愿意儿子娶她的女儿，但小童却对王喜儿动了真情，连夜从家里偷了三百块钱，带着王喜儿跑了，昨天童、王两家大吵一场，把村子里闹得鸡飞狗跳。 这件事对杨恒的触动很大，至少小童敢作敢为，毅然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私奔，而自己苦恋师母，却找种种理由不敢去找她，就算要高考，可他离师母才一百多里，去看一看她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自己不敢，他这半年来其实就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之中，总想着师母在痴痴等他，事实上他也知道师母有自己的生活，在新地方会认识新朋友，她怎么会把新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后辈身上呢?而他甚至连一个工作都没有，这一个月师母在信中已经对他渐渐回避了，就很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 杨妮很懂事，她见哥哥心事重重，就不停地给他讲学校里有趣的事情，以转移他的心思，很快他们就到了中学考点，中学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大多是家长用各种交通工具带着儿女来考试，杨恒原本以为没多少人参加高考，他们村连应届生加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几人，可眼前的情景却把他吓了一跳，等他拿到准考证，他的心沉了，他的准考号是‘高448号’，一个小小的乡就有近五百人参加高考。 杨妮遇到了一群同学，就和哥哥分手了，他们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杨恒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考场，上午考的是语文，这不是他最差的一门，他勉强都做完了，作文题是‘改变我的家乡’，要求一千字以上，他也按八股文似的套话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自我感觉还可以。 但下午的英语考试却彻底改变了杨恒的人生，先是考听力，一个教室三十个考生听一个录音机的播放，录音机都是各个老师自己的，音质不一，杨恒他们考场是最好的燕舞牌双卡录音机，音质最好，考场里一片沙沙的走笔声，但杨恒却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愣，他一句也听不懂，脑海里一片空白。 听力考试结束后，发下了笔试卷子，半个小时后，杨恒第一个交卷了，他平静地对监考老师说，“对不起，我放弃了。” 他放弃了，彻底地放弃了他大学梦想，在现实面前理想不过是个美丽的肥皂泡，轻轻一戳就破裂了，就这么简单。 在带妹妹回来的路上，他一反早上的沉默，和妹妹有说有笑，鼓励妹妹好好读书，他的心中已经渐渐地想通了、亮堂了，他要出去，去打拼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毫无声息地从他后面‘呼！’地冲上来，瞬间消失在前方，激起一片黄尘，桑塔纳带起的劲风使他的自行车笼头把持不稳，左右摇晃，杨妮一下子从后座上跳下地，他才单脚踩地稳住了，“混蛋，找死啊！”他冲着车屁股大骂一声，车已经开远了，他的骂毫无意义。 “哥哥，这好像是杨二叔的车。” ‘杨文强？’杨恒知道杨文强是落凤村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镶着金牙，黑瘦的中年男人模样，他回来做什么？ 杨恒又骑上车，带着妹妹继续向村子方向蹬去，自行车到村口时，杨妮忽然指着前面惊叫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杨恒刹住了车，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 第九章 何去何从（下） 只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叉腿坐着一人，大脑袋，肩膀宽厚，一脸的横肉，他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上，右手拎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方子，轻轻在左手掌中掂击，两道凶残的目光正冷冷地盯着杨恒，他就是黑妞的弟弟黑三。 杨恒明白了，刚才他一定也坐在杨文强的车上，不用说，他回家后听到了黑妞的挑拨，来找自己算帐了，杨恒不由捏紧了车把手。 “哥哥，我们从小路绕过去吧！”杨妮有些害怕，黑三的凶名在全乡都十分出名。 “不！”杨恒不愿意黑三冲击到自己的家人，他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你从小路回家，我和他有点误会，要讲清楚。” “哥哥不走，我也不走。”杨妮虽然害怕，但她不想丢下哥哥一个人。 “那好，你帮哥哥看着自行车。” 杨恒将自行车丢在一旁，快步走了上去，他小时候被黑三狠揍过几次，所以他才一定要进少体校武术队，他走到黑三的面前，平静地说道：“黑三，我不想和你打架，我没有动你姐姐。” “谁说你动我姐姐了，我听说你能打架，特来拜师学艺。”黑三笑得十分邪恶，他站起来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骨节嘎嘎作响，他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地鞠个躬，“拜见师傅！” 忽然，他跳起来，抡起手中三尺长的木方子劈头向杨恒的脑门砸去，大吼道：“打死你这个逼养的，敢动老子的姐姐。” 杨恒早有准备，他一侧身闪过木方子，厉声道：“我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有动你姐姐。” 黑三一棍打空，木方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竟砸出一个小坑，这时远处的杨妮惊叫一声，“哥哥，小心。” 黑三听到了喊声，目光一挑盯着杨妮邪恶地一笑，“嘿嘿！还有一个。” 黑三的威胁激怒了杨恒，他不想和黑三打架，但他决不允许此人欺负到自己的妹妹，他身子一旋，右脚闪电般飞出，精准地踢在黑三的手腕上，‘啪！’地一声，黑三手中的木方子被踢飞了，杨恒的身子并没有停顿，左脚连环踢出，这一脚正踢中黑三的下巴，黑三‘嗷！’地大叫一声，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上，杨恒一步上前踩住了他左腿弯，冷冷道：“我给你说过了，我没有动你姐姐，是她来勾引我，我没有睬她。” 黑三打了十几年的架，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他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口齿含糊不清地恶喊道：“杨老二，我要杀了你全家。” 杨恒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一言不发，脚下却加了劲，黑三顿时痛得呼天抢地，拳头在地上乱砸，“杨大哥、杨爷爷，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好功夫！好厉害！”旁边忽然有人鼓掌走上来，只见此人约四十余岁，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穿一件青色西装，撒开扣子，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脸上斜挂着一幅墨镜，上方露出一双白多黑少的游蛇眼，他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只硕大的纯金方戒，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妖治的年轻女人。 此人就是落岗村赫赫有名的大老板杨文强了，据说是在除楚市做土方生意，赚了大钱，杨恒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就放开脚，他依然冷冰冰地问黑三道：“你不是想杀我家人吗？” “杨大爷，我用祖坟发誓，我不敢动你家人一根毫毛，饶了我吧！” “用谁的祖坟？”杨恒在细节处毫不含糊。 “用我的祖坟，我黑三的祖坟。” 用祖坟发誓是当地最大的重誓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轻易发这个誓，也可见黑三已经痛入骨髓了，杨恒这才放开了脚，对杨文强笑道：“杨二叔，你回来了。” 杨文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杨恒的肩膀，一竖大拇指道：“想不到我们杨家竟出了这样的人才，人才啊！” 杨恒微微一笑道：“杨二叔，拳头硬不是人才，书读得好才是人才。” “读书有屁用，你杨二叔大字不识一筐，不也一样混得风声水起吗？” 杨恒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他点点头，便走到妹妹面前，扶起自行车，对妹妹笑道：“我们走吧！” “哥哥，你好厉害。”杨妮小声赞扬。 “读好书才是本事，哥哥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兄妹俩慢慢走回了村子，黑三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冲着杨恒的背影重重地‘呸！’了一声，杨文强却反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大骂道：“没有的东西！连人家一脚都挡不住，你还有脸说打遍东坎乡无敌手。” 别看黑三长得凶横无比，但在身高只有一米六，又瘦又小的杨文强面前却软得跟绵羊一样，他低头哈腰，一声不敢吭。 “二哥，好歹黑子跟你两年了，给人家一点面子吧！”妖艳的年轻女人走上前娇声娇气地道。 年轻女人是杨文强的情妇，名叫王芳，杨文强肆无忌惮地带她回家，对外则说是他的干妹子，他老婆也不敢吭声。 杨文强见王芳求情，他呵呵一笑，又转头向杨恒的背影望去，眼睛里充满了十分的兴趣，可就在他转过头时，王芳却偷偷地捏了黑三的手一把。 ．．．．．．．．．．．．．．．． 杨恒回到家，直接在厨房里找到了父亲，“爹，我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情，你说吧！”杨老汉见儿子的表情很严肃，他放下了手中的稻草。 “我决定不参加高考了。” “为啥？”杨老汉很是惊讶，儿子每天熬更守夜地拼命学习，就这么放弃高考了吗？他不理解。 “我考不上的，我的英语和数学差得太远了。” 杨老汉没有说话，他不懂什么英语，但他知道儿子是一个很成熟懂事的人，不象童家小子那样冲动，他既然决定，肯定是反复考虑过的。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出去闯荡一番，可是我有点放心不下爹。”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 杨老汉笑了一笑，安慰儿子道：“你去吧！你九岁就离开家门，爹爹放心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妹妹杨妮的声音，“爹，哥哥，杨二叔来了。” 只见刚刚才见面的杨文强快步走进了院子，他两手作揖道：“文富大哥，老弟好久没有来看你了，对不起大哥啊！” 杨老汉的大名叫杨文富，和杨文强一样都是‘文’字辈的，但到了杨恒这一辈，就不兴按家谱起名了，而且都是起单名，象杨文强的儿子叫杨田，女儿叫杨玉，都是一个字的单名，杨文强和杨老汉虽是一辈，但两人的血缘却很远，好几辈前就不是兄弟了，不过大家都是杨家人，叫声大哥也很正常，村里人见到杨文强都是点头哈腰，杨老汉却没有什么激动，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叫杨妮给他拿个凳子坐下。 杨文强瞥了旁边的杨恒一眼，叹息道：“现在实在是太黑了，象二子这样的省冠军，按规定，退役后国家是要安排工作的，现在却回家务农，不用说是被人黑了，要是我早知道，我在县政府里有几个朋友，说不定能帮上这个忙，唉！这事就怪大哥了，不给我说一声。” 杨老汉没吭声，低头烧他的火，杨文强见没有起效果，他干笑一声，又道：“我今天来是有好事情，是关于二子的。” 杨老汉抬起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我的事业做大了，就想着招几个得力的帮手，我琢磨着最好找几个杨家的后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也算我给杨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今天看见了二子，我觉得他行，如果大哥信得过我，我想带他走，你是我大哥，对族人我不敢乱说，一个月我开他三千块工资，怎么样？” 旁边的杨妮惊呼一声，杨恒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一个月三千块，他们少体校的老教练也才一个月一百多块，他的脑海里忽然一闪，一个很久以来的疑惑豁然间开朗了。 不料杨老汉却摇了摇头道：“我家二子要参加高考呢，这件事你找别人吧！” 杨老汉虽然病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个月三千块钱，这是要去做什么事情，天下会掉馅饼吗？ 杨文强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杨老汉竟拒绝了，但杨恒刚才打黑三时露出的真功夫，在他看来比钻石还要珍贵，他怎么肯轻易放弃，他笑了笑便道：“明天我才回徐楚市，大哥好好想一想再答复我吧！这种机会你去哪里找？” 杨文强走了，杨恒却对父亲道：“爹，我想去！“ 就在刚才听到‘三千元’那一瞬间，他忽然想通了许久以来一直迷茫的一件事，什么事情对他才是有意义，赚钱，他想通了，赚钱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有了钱他可以不让父亲过苦日子，可以供妹妹读大学，可以好好照顾师母，让小倩去北京做手术，这些都是要钱。 他既然不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那他就通过赚钱来改变，他想通了，眼前这个机会他绝不能放过。 杨老汉呆呆地看着儿子，从儿子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男人才有的坚毅，他忽然感觉到儿子真的翅膀硬了。 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已经二十岁了，自己作主吧！爹不管你了。” ．．．．．．．．．．．．．．． 第十章 遇到小童 徐楚市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交通发达，两条铁路大动脉在此交汇，人口也众多，重工业和采掘业十分发达，是一个繁华的区域性大都市。 徐楚市是个地级市，除了本身几个城区外，还管辖着铁峰县、旧丰县、安县、泥池县等六个县，因此，它也成为了六个县中各种活跃人物出门闯荡的首选之地，徐楚市的近三百万人口中，至少有五六十万都是来自六个属县，他们之中有的人混得风生水起，有的人却落魄失意，但不管风生水起也好、落魄失意也好，绝大多数的六县人都生活在徐楚市的社会底层，没有本市户口，没有房子，靠打零工赚点小钱，一口浓重的乡音就是他们下等身份的标志，除了极少数的佼佼者，大部分人都融入不了这个城市。 杨文强虽是落凤村的大老板，他回乡也大言不惭地吹牛，常常和某某官员在一起喝酒搓麻，但事实上他也是社会底层的麻雀之一，只不过个头大一点罢了。 到了徐楚市杨恒才知道了杨文强的真实身份，他是一个半黑社会，所谓半黑社会就是到不了黑社会那个档次，但又比地痞流氓强一点，他做土方生意是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租用大卡车去城郊结合部的农村偷抢沙石泥土，然后再转卖给各个建筑工地，有时候打不过也得掏钱买，但那是不得已时才会掏钱。 和全国其他大城市一样，90年以后徐楚市的城市建设开始经历一个大发展时期，到处都是工地，对各种建筑材料的需求很大，沙石泥土就是其中之一，在这个背景下，杨文强的事业也开始做大了。 但泥土偏偏又是农民眼中的命根子，沙石则牵动风水，即使有的村子不在乎这点沙石泥土，但他们也不肯自己东西被别人白白拿走，他们要钱来买，而且要价很高，所以，杨文强的车队去村里无偿获取沙石泥土时，就不可避免地和村民发生冲突，徐楚地区民风彪悍，一场恶斗是绝对少不了，这就是杨文强为什么看中了杨恒，不惜用每月三千块的高价雇佣他的原因，他是一个高级打手。 在没动手之前，杨恒暂时还体会不到这种恶斗的暴烈程度，但他第一天却得了一个大惊喜，他遇到了小童，小童也被杨文强雇佣了，每月三百元，必须随叫随到，一次不到就扣一百元，属于低级打手。 他租了一间民房，将自己的女人王喜儿单独安置，他不愿意喜儿和杨文强以及他的手下们住在一起，那些都是精力过剩的流氓，拿到钱就去找女人发泄，住在一起喜儿会出事。 两个好朋友在异乡重逢，他们高兴得紧紧拥抱在一起，随后，小童便将杨恒带到了他的新家，要和他好好喝一杯，徐楚市虽然到处是高楼大厦，但高楼大厦的背后却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一种徐楚地区特有的泥砖混合的斜顶瓦房，和杨恒家的房子一样，尤其在城郊结合部，更是密密麻麻，分不清是农村还是城市。 小童是在城郊的一户人家租了其中一间屋子，一个月二十块钱，房间最多只有十个平方，除了院子里有一口井外，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当然是用马桶。 才一个星期不见，杨恒便感觉他们两人似乎都变了，王喜儿变胖了，胸脯大了，屁股也更圆了，活脱脱就是李翠瓶的一个缩小版，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乡下的衣服又肥又大，遮住了身材，而到这里，王喜儿穿了一件正流行的健美裤，衣服也是紧身的T恤衫，所以显得身材毕露，真正变的倒是小童，他变成熟了，胡子长有半寸长，眼中开始出现一种沧桑感，生活的压力就像最厉害的催化剂，使男人们迅速成熟了。 “只要能挣到钱，做什么我都愿意。”小童给杨恒倒了一杯酒，叹息道：“在家乡体会不到，到了这里我才深深感受到，我们就像土狗一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没人瞧得起我们，要想改变命运，只有靠钱，攒够钱我第一件事就是要买一套工房，再买一个城市户口，有房子有户口你才真正是城里人。” “口音和打扮也要改一改。”旁边王喜儿小声地插口道。 “爷们说话，你多什么嘴，到一边去。”小童不高兴地一挥手。 “我能到哪里去，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狗子都不够打转。”喜儿嘟嘟囔囔道。 小童觉得没面子，他正要再骂，杨恒却拦住了他，“别这样，喜儿也是我的小学同学，大家就当同学聚会好了，来！喜儿拿个凳子坐下。” “好呀！还是二子通人情。”喜儿高兴地拿个凳子挤到小童旁边坐下，她早就想坐下一起吃了，这些卤菜和酒花了她二十块钱，平时她都舍不得买。 “一起吃可以，别喝酒，别插嘴。”小童瞥了她一眼道。 喜儿夹了一块卤牛肉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嚼道：“我只管吃，别的我什么都不问。” 杨恒觉得他们挺有趣，他给小童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道：“你给我讲讲杨二叔的事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我也没有上工，大家对上工之事都守口如瓶，不过我倒知道了一点点他们之间的内幕。” “说说看！”杨恒将酒一饮而尽。 小童瞥了一眼喜儿，他觉得有些话在女人面前不好说，不过他想了一想，喜儿早就不是小姑娘了，说说也无所谓，他便压低声音道：“杨二叔手下有二十几号人，但只有拿工资的人才住在一起，其他都是临时有活再召集，干一票给一票钱，住在一起的是你、黑三、王栋、马大海、刘森，还有我，这里是我的隐秘之地，谁也不知道，你可别给人说。” 杨恒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多嘴。” 小童喝了一杯酒又继续道：“杨二叔有个女人，可能你见过，就是王芳，这女人是个风骚货，杨二叔的好多手下都和她发生过关系，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必须得到杨二叔的许可，否则你要被他打死。” 杨恒眼角微微扫了一眼王喜儿，他见王喜儿听得全神贯注，手上夹的一块牛肉也忘记吃了，他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似乎对这种事很感兴趣，她以后会不会给小童戴绿帽子，心里这样想，他却不敢表露出来，又继续问道：“为什么，杨二叔会准许别人动他的女人？” 小童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的一种奖励制度，鼓励你给他卖命，你别以为占了便宜，到时候他会从你的工资里扣，娘的，干一次扣一百块．．．．．” “我知道了。”旁边喜儿忽然又插口道：“假如你只拿回两百块，那就是你和她干过了。” ‘扑哧！’一声，杨恒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小童也被自己女人弄得哭笑不得，就在这时，小童的腰间忽然传来了‘哔！哔！’的声音。 他从腰上取下一个小黑匣子，上面牵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链子，杨恒没见过，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有个电子表似的显示屏，屏上出现一行电话号码，便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BP机，找人用的，现在刚刚时兴，价格很贵，杨二叔给每人配一个，你也会有。”小童看了看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眉头一皱道：“走吧！杨二叔在叫我们了，估计有活了。” ．．．．．．．．．．．．． 第十一章 第一次上工 杨文强的基地也是租的民房，位于徐楚市南面的云淮南路上，比城郊结合部稍靠近市区，也显得比较热闹，杨恒和小童合骑一辆自行车很快便赶到了，路上，小童又反复叮嘱杨恒，每个人拿多少钱只有自己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肯定会被降薪，尤其杨恒拿的是最高工资，比别人都多得多，更不能说，杨恒心里明白，点头答应了。 杨文强的租住地是一座大独院，七八间屋子，全部被杨文强包下来，条件要比小童的租住地好得多，有厨房、厕所，还有一间小小的淋浴室，杨文强和他情妇住在单独的一栋小房里，其余两人一间，还有好几间屋子都空关着。 杨恒当然选择和小童住一间，但他此刻没有时间去看自己的屋子，杨文强的黑色桑塔纳停在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正聚在一起开会。 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全部都是彪形大汉，大多面目凶恶，不是善类，杨恒只认识其中一个黑三，他站在墙角，见杨恒进来，便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杨恒也不在意，直接就和小童站在门口。 杨文强靠墙坐着，慢悠悠地给大家讲一些要点，“今晚是去取石块，就在七里山西南面，以前大家可能都去过附近的石场，那个地方是红星村的地盘，上个月红星村在那里开了家采石场，估计今晚大家得出点力了。” 一般杨文强都不会多说，反正按老规矩办事就行，不过他见今晚多了杨恒和小童，尤其是杨恒，可是他花三千块雇来的王牌，不充分利用简直就对不起自己，所以他决定要和杨恒再谈一谈。 “大家记住了，这一次要多拿点，跑十趟结束，还是那句老话，我这里没有铁饭碗，偷懒不卖力就给我滚蛋，现在出发吧！” 众人一哄而出，杨文强却将杨恒叫住了，“二子，你和我坐一辆车。” 杨恒点头答应，他却忽然发现黑三的眼睛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他笑了笑，估计以前是这小子坐，现在被自己挤下去了。 杨文强已经租了三辆面包车，二十几个人纷纷挤上了车，‘轰！’地将门关上，见这情景，杨恒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这和录像里看的香港黑社会有什么区别？ “二子，快上车。”车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是杨文强的情妇王芳在叫他，杨恒心里诧异，怎么这种事她也跟去，但他没有时间细想，杨文强从后面推他一把，他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桑塔纳里除了司机外，一共坐了四人，杨文强没有坐前排，而是一起坐在后排，前面坐一个身材特别魁梧的大块头，身高估计有一米九，这是杨文强的贴身保镖马大海，他坐后排挤不下。 杨恒坐在中间，一边是杨文强，另一边就是他的情妇王芳，杨文强又瘦又小，王芳也属于那种娇小身材的女人，三人坐后排也不是很挤，但杨恒却感到王芳的大腿紧紧贴着自己，身子也紧挨着，一股刺鼻的浓香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杨恒觉得这种座位安排有点不合理，明明杨文强可以坐中间，让自己和女人坐两边，他忽然有一种明悟，这是杨文强的刻意安排，带王芳跟着也是这个目的，怕自己害怕打架跑了，至少有一种诱惑让自己不想走。 “二子你听好了，二叔带你出来是闯荡江湖，让你见识社会的凶险，徐楚市的人均工资才一百多块钱，昨天听新闻说，有很多老厂工人一个月才三十块钱，而二叔开你三千块钱天价，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挣，你知道吗？” “二叔，我心里明白呢！” 杨恒忽然感到王芳的手竟有意无意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弯起食指在他腿上刮了几下，杨恒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刺激，旁边就是她的男人，她却这么明目张胆地挑逗自己，他的下体开始有些硬了，这时车剧烈地颠簸一下，杨恒不由自主地抓住坐垫，忽然，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王芳的身子也被弹起，可等她坐下来时，她竟坐在自己的手上。 这个骚女人不但不移开，还故意用她的屁股蛋在自己手上磨了两下，杨恒的手背感觉到了她软绵绵的肉体， 这时他只要把手翻过来，就等于握住她的屁股了，但杨恒还是默默地将手抽了出来，这里是徐楚市，就在师母身边，他不能做对不起师母的事。 王芳轻轻地哼了一声，身体立刻离开了他，杨文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他闭着眼睛，躺在车背上一言不发，杨恒注视着窗外，夜幕象黑色的河水，从他们身边飞速流逝，一盏盏路灯拖出长长的身影，片刻就消失在远方，车厢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嘎’地一声，车停住了，杨文强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便道：“到了，下车吧！” 杨恒下了车，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巨大的停车场上，不远处停了一排黄河牌大卡车，还有一辆老解放的平板拖车，上面是一辆小型挖土机。 卡车驾驶室里的灯都亮着，杨文强的手下们都上了车，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站，位于郊外，在这里他们要换乘卡车去最后的目的地挖石，杨恒也不例外地要坐上去，他找到了小童，也挤上了大车。 杨文强见他上了车，他回头问王芳道：“他怎么样？” “他是个阳痿。”王芳冷着脸道。 “阳痿？”杨文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他若是阳痿，那我们都是太监了，你知道吗？他那玩意儿和驴子有一比，他是怕你受不了才怜惜你吧！” 杨文强越想越滑稽，止不住地大笑着坐进了车内，王芳望着大车上的杨恒，眼睛忽然亮了。 ．．．．．．．．．．．．． 大车里坐了四人，除了开拖车的驾驶员是外面借来的以外，其他开大卡车的司机都是杨文强的手下，连黑三也开了一辆车，这些车是他从各个工地租来的，租金是一车沙土钱，再除去工资，杨文强接一个活，一辆车跑十趟他就可以净赚六趟的沙土钱，不过风险也很大，手下被打伤，他要出医药费，如果打死人他还要吃官司，车有损坏也要他赔，三年前就是打死了一个村民，他花了二十万元钱才搞定，两年就算白干了，所以他的钱也不好挣。 汽车轰隆隆发动，一辆辆依次出发了，在马路上列队而行，威风凛凛，杨恒觉得它们就仿佛变形金刚一样，这时，杨恒发现小童的腿在微微颤抖，他低声问道：“害怕吗？” “有一点。”小童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 杨恒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遗憾，一周前小童还在准备参加高考，这会儿却要变成黑社会打手去抢石块了，他才二十岁啊！还是个文弱书生，对人生充满了理想，人的命运就这么瞬间被改变了吗？ 自己呢，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杨恒仿佛还记得他在省冠军领奖台上的光环，无数的闪光灯，鲜花和掌声簇拥着他，可现在，他也成了一名黑社会的打手，钱啊！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 第十二章 挣的是玩命钱 卡车队只走了三里便离开了马路，杨文强的桑塔纳则停在马路边，没有跟去，五辆卡车和拖车沿着一条乡村小路而行，车灯熄灭了，黑曈曈的巨大车影显得份外诡异，卡车庞大的身躯将小路压得稀烂，开始有狗冲出来拦住车狂吠，但卡车毫不留情地冲过去，一条狗跑不及被压死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村中的灯纷纷亮了，开始传来了村里人的叫喊声，这是必经之路，一场恶斗根本就避免不了。 卡车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了七里山前，这里有一个村办的采石场，堆满了刚开出来的石块，当然一般是要花钱买，但建筑工地的沙石泥土供应都包给杨文强这样的老板，怎么弄到是他的事，为了利润最大化，杨文强这样的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暴力。 这种恶斗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一般烈度也不大，所以村民也不会报警，法制淡薄固然是一回事，但更重要是他们一样想要利益最大化，把偷石人打趴下，他们就得掏高价来买，否则休想脱身，甚至打跑偷石人，车就变成了人质，杨文强就得花天价来赎，而报了警即使被罚款，村民一分钱也得不到，顶多是给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损失补偿。 即使打输了，只要不出人命，村民们同样也不会报警，只能自认倒霉，因为报了警就再没人来买他们的沙石了，这是行规，徐楚市的沙石市场基本上都被类似杨文强这样的人控制了，有时候抢，有时候也买，而且没准下次自己又打赢了呢？ 卡车停了下来，挖掘机从拖车上卸下，拖车司机远远地跑开了，这和他没关系，挖掘机开动了，将一斗斗碎石块挖进卡车里，其余人都严阵以待，准备一场大战，这场恶仗是必须要打的，而且必须要把对方打趴下，否则第二趟他们就进不来了。 “拿着！” 卡车司机王栋把两副白手套递给了杨恒和小童，杨文强也建立了一套指挥体系，一个人总指挥，然后以每辆车为一个单位，司机就是小头目，负责把车开进去，再拉出来，车上的人都要听他的，杨文强自然是总指挥，杨恒和小童的头目是王栋，王栋也是个彪形大汉，三十岁左右，是泥池县人，他得到杨文强的特别嘱咐，对杨恒还算客气。 “等会儿打的时候，你听我指挥，我叫你往哪里你就往那里打，这是规矩，你必须听我的。” “王大哥，我知道了。”杨恒点点头。 王栋又瞥了一眼小童，发现他的腿在发抖，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弟不要怕，第一次都这样，我第一次时还吓出尿来了。” 小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王大哥，我不怕。” “不怕就好，啊！他们来了。” 王栋的脸色变了，他紧紧地盯着前方，忽然咬牙道：“这么多人，娘的，还带家伙来了。” 杨恒也看见了，几百步外隐隐约约出现了大群黑影，有手电筒在乱晃，隐隐听见他们的骂声，他们走得很快，在黑影的头顶上可以看见一些细细长长的东西，不是棍子就是锄头。 “抄家伙！”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上车拿武器，武器不是刀，刀是管制武器，动了刀就是刑事案件了，他们的武器是每人一根硬木圆棍，长一米，十分顺手，而且很结实，刀也不容易砍断，一般而言，对方也不会动刀，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大多也是木棒，最厉害就是锄头，但弄不好也会死人的。 小童哆哆嗦嗦接过一根木棍，王栋又把另一根递给杨恒，但杨恒却没有接，他也有自己的规矩，这是十年来在他脑海中形成的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和人打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手，但决不能使用武器，除非他不使用散打技巧，但怎么可能。 “拿着！”王栋又递了递，有些不耐烦地道。 杨恒摇了摇头，“王大哥，我不需要。” “好吧！那待会儿你别喊。” 王栋不高兴地将木棍扔回了车，这时，对方已经走到几十步外了，有七八十人，一般而言，村里顶多就只来一二十人，大家打一场混战，打得过对方掏钱，打不过就跑，让对方占一次便宜，但红星村的这个采石场是一个月前才开，杨文强是第一批来抢石的人，为了杀一儆百，红星村也动员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没有停留，一声大喊，直接抡家伙冲了上来，二十几名打手，除了五人护车，其他人也一起大吼着冲了上去，‘咔嚓！’声四起，惨叫声不绝，所有人仿佛疯了一样，乱打乱踢，用棍打、用牙咬、用脚踢、用膝顶，只要能用到的手段都使上了，两群人混战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杨恒也毫无避免地卷进去了，但他下手很有分寸，只是一拳或者一脚先将对方的武器踢飞，然后将对方摔倒在地上，基本上不伤人，他动作异常迅捷，十年苦练出的功夫在此刻充分显示出来了，他的身形象鬼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对方的武器纷纷被打掉，接着倒在地上，对方村民也发现了他的厉害，见他过来，都纷纷向两边躲闪。 他刚将一人的木棒踢飞，王栋从后面猛地冲上来，狠狠一棍打在对方的手臂上，对方一声惨叫，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大声哭喊，杨恒见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不由大怒，指着王栋骂道：“你要打死人的，他的手臂断了。” “他娘的，你同情他，谁同情你，你吃不了这碗饭就滚！”王栋恶狠狠骂道。 杨恒向后退了一步，他心中一阵恶心，自己怎么成这样子了？为了三千块钱，就这样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二子，救命！” 一声凄惨的叫声惊醒了杨恒，他回头向左边望去，头皮顿时炸开了，只见小童被五六个人围打，他被人横拉在半空中，手和脚被人抱住，两个男人正用棍子没命地在他脊背上乱打，小童已是满脸鲜血，求饶的声音都快哭哑了，可那几个人根本就不理会，下死手狠命打他。 一股热血冲上杨恒的脸庞，他骨子里的野性被激发了，他大吼一声扑上去，一拳将一个人的鼻梁打断，那人惨叫着跌出去，他又连环几脚将其他人踢翻在地，把小童救了下来。 “小童，你没事吧！”杨恒心中充满了内疚，他应该和小童在一起才对。 “二子，我想回家。”小童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杨恒猛然间狂叫一声，从地上跃起，旋风般地冲进人群，心中憋闷快要使他胸膛爆炸了，他下手再不容情，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人，他见一个打一个，他的野性彻底被激发了，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杨恒，他要做强者，无论是黑社会还是做别的，他都要做最强悍的人，要想不被别人踩倒，他就得把别人踩在脚下，命运没有给他第三条路。 ．．．．．．．．．． 杨恒的发威使形势陡然间逆转了，不到一刻钟，红星村的村民便被打倒了一大片，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这时，村民中一个老者大喊一声，“大家都住手！” 所有人停了下来，老者上前对杨恒道：“年轻人，算你狠！今天我们认栽了，今晚随便你们拉石头，但你们要留下点医药费。” 王栋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捏成团扔给了他，这其实只是一个认输的台阶，双方各让一步。 老者阴沉着脸上前捡起钱，一挥手道：“我们走！” 剩下的村民纷纷扶起地上的伤者，大家一瘸一拐地走了，杨恒望着他们走远，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内疚感，相反他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淋漓的感觉，一种强者的快感。 王栋走上前重重拍了他肩头一下，赞道：“好弟兄，明天开始，我教你开车！” ．．．．．．．．．．．．． (这一段是一个同学的大哥真实的经历，他大哥因抢土打伤人坐牢一年） 第十三章 师母的姐姐 杨文强从来没有得到这种便宜事，村民的彻底让步使他改变主意了，他不再只拉十趟，一夜间他整整拉了二十趟，大大赚了一票，杨文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三千块钱，值啊！ 其实杨文强可不傻，给杨恒的工资虽然高，但说好不是铁饭碗，假如杨恒不值这么多钱，他就会毫不犹豫把他开掉，可昨天晚上，在绝对要输的情况下，被杨恒逆转了，不仅让他免去了每辆车两千元的赎金，而且还净赚了两万元钱。 这个杨恒得好好拉拢奖励一下，他便将王芳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杨恒已经洗了一个澡，浑身清爽，他此时正坐在小童的床边小心地给他上药，小童被打得很惨，脸上有三个大口子，牙齿被打掉了三颗，浑身淤青，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内脏。 但小童却忧心忡忡，刚才杨文强来看他，给了他一百块钱医药费，叫他明天不要来了，也就是把他开除了，他打架不行，但小童现在却不想走了，三百元的工资，他去哪里找？回去也无法向喜儿交代。 “二子，等会儿你给杨二叔求求情，让他不要开除我。” “你不是想回家吗？”杨恒也觉得这个活确实不适合他。 “此一时，彼一时，打过一架后，我现在已经不怕了，再说以后我只要跟着你，肯定不会有事。”小童嘻嘻一笑，却扯动了伤口，痛得他直咧嘴． “好！我去杨二叔讲，他不留你，我也走。” “谢谢二子了。”小童感激地说道。 这时，黑三出现在门口，冷声道：“杨恒，老板找你。” “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等会儿我再送你回家。”杨恒拍了拍小童的手，跟着黑三去了。 昨晚黑三也被打流血了，不过他皮厚，问题不大，只是鼻子上贴一块膏药，显得很滑稽，就像京戏里的丑角脸谱，他阴着脸跟在杨恒后面，快到杨文强的房间时，他忽然咬牙低声道：“不准你动小芳。” 杨恒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他，冷冷道：“我偏要动又怎么样？” “你！”黑三的拳头捏紧了，随即又慢慢松开，他沉声道：“二子，我从小就没求过人，这次就当我求你了。” 杨恒淡淡一笑道：“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动你姐姐，你就是不相信，现在我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有动你姐姐，因为她那种女人我瞧不上，同样，王芳这种女人，我一样也看不上。” 说完，他扭头进了杨文强的房间，黑三没有生气，杨恒的话却刺痛了他，这两年，他为了不让别人动小芳，就用钱来赎，或者事后和别人打一架，所以到现在，他几乎将赚的钱都赔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可杨恒却看不上她，这个缘故他知道，他眼睛里迸出一抹深深的痛苦，转头一拳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房间里，杨文强笑眯眯地将一只BP机放在杨恒面前，“这是你的，昨晚那种凶险几年都少见，开始我以为肯定栽了，但你干得非常漂亮，二叔没有看错人。” 杨恒看了一眼BP机，摇了摇头道：“小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走我也走。” 杨文强一怔，他立刻笑了起来，“谁说他要走，他干得不错，昨天被打成那样还居然没伤筋骨，很结实，替我省下不少医药费。” 他脑筋转得很快，小童一个月才三百块，算不了什么，关键他能替自己拉住杨恒，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你好好干，好好替二叔做三年，到时二叔会分你两成的份子，你回去也是大老板了，不仅女人迷你，男人也会对你点头哈腰，男人嘛！不就是要图个威风吗？” 杨恒没有说话，这个杨文强是出了名的两面三刀，自己替他打三年工，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他随手将BP机揣上了，杨文强见他没问题，心中高兴，给王芳使个眼色，王芳慢慢走过了，在杨恒手上捏了一下，又给他抛了一个媚眼，便腰肢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杨文强见她走了，立刻压低声音道：“这个女人对那方面要求太旺盛了，二叔满足不了她，二叔看在你干活卖力的份上，把她给你一次，这两天没什么事，你自己找个机会吗？这件事情二叔可是吃了大亏哦！你要记住这个人情。” 杨恒却道：“二叔，我正要给你说，今天是星期六，我想去看望一个以前的老师，你能不能先预支给我三百块钱。” 杨文强见他对这种事好像不感兴趣，便也不勉强他，他从皮夹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他道：“去吧！买点好东西，孝敬孝敬老师，哎！现在当老师的，工资也很低。” 杨恒接过钱走了，王芳就站在门口，见他出来，她立刻嗲声嗲气道：“二子，下午陪我去云淮湖划船吧！” “芳姐，我要去看个亲戚，以后有空吧！”杨恒不理她，快步地回房去叫小童了。 王芳碰了一个钉子，她探头进屋，不高兴地看了杨文强一眼，杨文强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王芳却不管，上前手一摊道：“他不肯是你的事，但钱你得给我。” 杨文强脸一沉道：“你这个小妖精，去勾引他一次不就行了，还问我要钱，没有！” “你给不给？” 杨文强无可奈何，只得从皮夹里抽出五十元，递给了她，王芳一把夺过钱，屁股一扭就走了，杨文强却跟在她后面反复嘱咐道：“钱我是给你了，如果他和你那个了，你可要告诉我一声，我要扣他的工资，不能让他白占了便宜。” 王芳哼了一声，看电视去了。 ．．．．．．．．．．．．．．．． 上午，杨恒扶小童去诊所看了伤，又买了一些药，小童要付钱，他却不肯，小童的钱要交给喜儿呢，他把小童带回租住地，喜儿见小童被打伤，吓得哭了起来，杨恒安慰她几句，又把药给了她，这才离开小童家。 接下来，他当然要是去找师母，经过昨晚一场恶斗，杨恒深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勇气，甚至也可以说是霸气，渐渐地苏醒了，他深深爱着师母，他知道，师母也需要他的保护，为了得到自己所深爱的女人，他不再有任何畏惧。 杨恒来徐楚市穿的是师母给他的一件衣服，是师傅留下的，但他不想穿这件衣服去见师母，而另一件运动衣昨晚打架弄上了血，所以他决定去买一身衣服。 他骑车直奔徐楚市最大的商场百货大楼而去，他记得师母的姐姐就在这里卖男装，他想顺便打听一下师母的近况，先摸一下底。 师母的姐姐叫林彩虹，有一个十岁的女儿，丈夫是个国营厂的会计，老实憨厚，有一套小房子出租了，一家三口就挤住在林彩虹的父母家，杨恒以前和教练来徐楚市训练时，去她们家吃过几次饭，故大家都认识。 很快他便找到了百货大楼，今天是星期六，虽然大部分人都要上班，但周末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无心上班，请假出来逛街，所以百货大楼里熙熙攘攘，挤满了前来逛街的人。 男装部在二楼，杨恒正在四周张望，寻找师母的姐姐，忽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把他吸引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退！我又没拆商标，也没改裤脚，还有发票，你们商场不是有规定吗？”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条西裤要退货。 “你这条裤子穿过了，怎么退！不能退。” “我丈夫不穿怎么知道它腰小，再说，你这里不是也可以试穿吗？” “在我们这里叫‘试’，可回家就叫‘穿’，穿过的衣服，一概不退，这是规定。” “试和穿有什么区别？” “那你谈恋爱和结婚难道没有区别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我要找你们经理。” “去找！去找！你找玉皇大帝都没用，裤子不退。” 杨恒笑了，这个售货员正是师母的姐姐林彩虹，他连忙走上去笑道：“林大姐。” 林彩虹比妹妹林静宜大两岁，但长得却高高胖胖，皮肤很白，姐妹俩相貌有几分相像，她是一个泼辣货，在家里也是一言九鼎，而且也喜欢占点小便宜，不过心还算善良，若心情好了，泼辣就改叫开朗活泼。 她听有人叫她，回头看见了杨恒，觉得很有些面熟，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指着他道：“你是小杨。” “大姐，是我，我想买身衣服。” 别看杨恒称林静宜为师母，可得管林彩虹叫大姐，否则她会生气，林彩虹听说杨恒是来买衣服，眼都笑眯了，她连忙拿出一套别人刚刚退回的夹克和西裤道：“这一套衣服是刚刚进的新款，很适合你的气质，大小也合适，一套一百五，大姐给你打个八折，一百二，你要不先试一试？” 杨恒去试衣间试了试，觉得款式和颜色都还可以，大小也合适，但他发现裤脚已经拷过边了，也就是被人买过了，不过他不想和林彩虹计较，便出来点点头道：“我买了！” “那我就开票了。”林彩虹欢天喜地地给杨恒开票，这套衣服是她朋友退的，她当时没注意已经拷过边了，正十分发愁，搞不好得自己掏钱买下，正好又来一个熟人，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反正是县里人，应该没这么讲究。 杨恒直接在试衣间换了衣服，把旧运动衣塞进包里，运动衣上有血，不能再穿了，等会儿找个垃圾箱扔掉。 杨恒从试衣间出来，看林彩虹正在接待另一个顾客，他便耐心地等了一下，林彩虹回来发现他还在，迟疑一下问道：“小杨，还有事吗？” “大姐，我想问一件事。” ．．．．．．．．．．．．．．．．．．．．． 第十四章 真爱无界（上） “什么事？你说。”林彩虹见他似乎不是为衣服之事，立刻变得爽快起来。 “我想打听一下，我师母现在怎么样了？”杨恒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一颗心却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师母？”林彩虹愣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你是说静宜啊！她下个月要结婚了。” “结婚！”杨恒的胸口宛如被重重一击，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把他惊呆了，他头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我们一直都想让她再婚，她总是不肯，上个月有人介绍了一个中学老师，也是离了婚，两人见了几面，感觉得还可以，静宜就松口了，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太艰难，她才三十出头。” 杨恒的心中依然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百货大楼的，他来到黄河故道边坐下，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直到这时才向他心中沛然袭来，他痛苦得几乎要死去。 ‘师母要结婚了！师母要结婚了！’这六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闪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痛苦渐渐淡了一点，去路边的小烟酒店买了一盒桂花烟，坐在黄河故道边的长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眼睛默默地望着黄河故道。 当他抽完最后一根烟时，他将烟狠狠地掐灭了，毅然站了起来，不行！他一定要找师母问问清楚，他不相信师母会爱上一个只认识一个月，才见了几面的男人，就算是，他也要把师母夺回来。 他回百货大楼取了自行车，转道向师母家骑去，师母就住在小学里，在信中给他说过，是一间教室改成，他很快便找到了师母的学校：解放路第二小学，这时已经放学了，他向门房打听到了师母的家。 小学后面有一栋比较旧的教学楼，杨恒在三楼找到了师母的家，门紧闭着，他的心紧张得几乎要痉挛了，但一想到师母要结婚，一种被人背叛的怒气又从他心中冲出，他用劲敲了一下门，没有反应，他举手又要敲，门却突然开了。 林静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都呆住了，半年不见，师母明显的憔悴了，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丝细细的鱼尾纹，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杨恒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半年师母不知吃了多少苦，如果她不是捱不下去，她会仓促结婚吗？自己却一点不替她着想，还恨她背叛。 他猛然有一种把师母拥入怀中的念头，安慰她、轻吻她，但他最终克制住了，他微微地笑了笑。 “小杨！”林静宜低低地喊了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来了，他终于来看自己了吗？林静宜忽然眼睛一红，她低头连忙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正在剥蒜呢，你正好敲门，快进来！快进来！” 林静宜赶紧将杨恒拉进来，让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一来一去，她已经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你坐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林静宜挑开帘子，跑到里间去了。 杨恒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房间，房子是一间教室，用三合板一隔为二，显得很宽大，不像普通人家的房子，但收拾得十分整洁，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家具都是从前的东西，杨恒很熟悉，一台十八寸的彩电也是以前留下的，但多了一台双门冰箱，靠墙边有一辆小巧的凤凰女车。 这时，林静宜走了出来，杨恒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她把头发扎起来了，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下身穿一条咖啡色长裤，非常贴身，显得她十分苗条，她依然和从前一样不施粉黛，身上那种温柔高雅的气质一点也没有失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盈，都是那么充满了味道。 林静宜见杨恒看着自己发呆，不由脸一红笑道：“你发什么呆！不认识师母了吗？还是师母变得又老又丑了。” 她略略带了一种撒娇的口气，杨恒心中一热，脱口道：“师母，你比从前更年轻漂亮了。” “怎么可能更年轻，过了年，我又老了一岁。” “不！不！真的，我有这种感觉。” 林静宜温柔一笑，又关心地问他道：“上周的摸底考试怎么样？” 杨恒鼻腔猛地一呛，师母还是在关心他的，“怎么，考得不理想吗？”林静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安慰他道：“我说过的，考不上没关系，关键自己要努力过，人生的路有很多条，不一定非要走高考的独木桥。”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他还一时找不到理由告诉师母真相，他看了看周围，忽然笑道：“小倩呢？她应该早放学了吧！” “她去外婆家去了，全市要教案比赛，周一就截止交稿，我让她这个周末去外婆家住，这两天我打算好好整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时间，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了，便连忙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买点熟菜。” “师母不用了，我不饿。” “你饿不饿我知道，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林静宜拿个袋子，又穿件外套，出门去了，杨恒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他该怎么开口，忽然，他发现桌上有个烟灰缸，烟灰缸中似乎有个烟蒂，他上前仔细看了看烟蒂，只抽了一半，是希尔顿烟。 有男人来过，杨恒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嫉妒，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男人了，以师母的爱整洁，她是不会让烟蒂过夜的，这个男人白天来过，那么师母今晚把小倩送到母亲家，会不会是．．．．．．．． “不会！”杨恒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道：“你混帐！师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门忽然敲响了，杨恒愣住了，他一动也不动，只听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林老师，我有个东西忘在这里了，我特地来取一下。” 杨恒慢慢走上前，但他并没有开门，他有一种预感，外面这个人就是那个抽烟男人。 “林老师，对不起，没有事先约你，我其实是想请你今晚去看电影。” 杨恒的心忽然松了，没有，师母没有骗自己，她今晚不是约了他，他立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约四十岁，皮肤焦黄，肚子已经明显发福，而且头发稀疏，有些谢顶了，他穿着一身西装，里面是挺括的白衬衣，扎着领带，白衬衣的口袋里半透明地映出半包希尔顿烟，就是这个男人。 男人见开了门，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束花，笑道：“给你个惊．．．．．．．” 他的笑容呆滞了，眼前是一个年轻男子。 ．．．．．．． 这个男人姓韩，是一个中学的教导处主任，三年前和老婆离婚，儿子判给老婆，自己单身一人，上个月他经人介绍认识了林静宜，顿时惊为天人，勉强见了两次后林静宜最后却拒绝了他，他立刻找到介绍人，表示自己一定要娶林老师，介绍人是小学的副校长，和林静宜母亲的关系非常好，又在林静宜的工作调动上帮了大忙，在她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劝导下，林静宜最后终于答应和他结婚。 就这样韩主任开始了他的第二春，不过林静宜却十分矜持，至今只和他看了一场电影，还带着孩子，让他没有任何机会，白天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送点教案资料来，得知林静宜的女儿今晚不在，他心中就有了非分之想，想制造个浪漫的机会，和林静宜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不料给他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人，韩主任慌忙把花收起，脸一沉道：“你是谁？” 这时，杨恒忽然想通了另一件事，这个男人肯定和师母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否则，他应该有钥匙。 ．．．．．．．．．．．．．． 第十五章 真爱无界（下） “你怎么来了！”林静宜忽然出现在身后，她刚想起家里的酱油没了，回来拿瓶子，正好撞到这一幕。www.Wenxuemi.Com “林老师，我．．．我。”韩主任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静宜心中也有点慌乱，她偷偷地看了杨恒一眼，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对杨恒说，对这个韩主任她谈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平平淡淡的，只是一个人生活太艰难，觉得自己也该结婚了，她很喜欢杨恒，甚至有一点爱上了他，但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他是自己死去丈夫的徒弟，两人又相差十一岁，实在太不现实了，她很想找个机会给杨恒说清楚，但她又害怕影响杨恒高考。 偏偏今天他来了，撞见了这一幕，林静宜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韩主任淡淡笑道：“这是我从前丈夫的朋友，专门来看我，你也进来坐坐吧！” 不知为什么，林静宜把本该说的把‘徒弟’改成了‘朋友’。 “不！不了！我还有事。”韩主任把花放在门口的鞋架上，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林静宜望着他跑远，她笑了笑，随手把花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筒里，关上了房门，她现在突然很厌恶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女儿不在，晚上就跑来了，安的什么心她还不知道吗？ “我中午见过你姐姐了，知道了你的事。”杨恒平静地说道。 林静宜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已经放弃了高考，摸底考试我英语交了白卷，我来徐楚市寻找另一条人生路，已经有一份工作。” 林静宜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一种果断和坚毅，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她默默点了点头，“我理解！” “可我不理解你！”杨恒的声音突然变高了。 “你说什么？” 杨恒一把拉开门，指着门口垃圾筒中的鲜花吼道：“我不理解你，一个你厌恶得把他送的花都要扔掉的男人，你居然要和他结婚，要和他过一辈子，你以为结婚是办家家吗？” “小杨，你冷静点，你还不懂！”林静宜慌忙要拉他的手坐下。 “我不懂？”杨恒猛地甩开她的手，“你在信中口口声声对我说，要依靠我，要我保护你，你知道吗？我为了你天天刻苦学习到夜里两点钟，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背英语，一切就是为了将来能让你依靠，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如果再晚来一个月，我就要吃你的喜糖了，我还不懂吗？”杨恒终于暴怒起来，额头上的筋突突地跳着。 林静宜呆呆地望着杨恒，她的眼睛渐渐红了，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委屈，激动地喊道：“我怎么不想等你，可是你要我等多久，五年、十年，那时我都四十岁了，你还会要我吗？如果你真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痛苦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苦吗？你学习到夜里两点，可我夜夜失眠到三点、四点，小倩身体那么差，我每天要带她去吸氧，回来要做饭，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学生在外面闯了祸，我还要去道歉，可我的女儿还病躺在家里喊妈妈，无人照顾她，我心力憔悴已经到极点了，我夜夜乞求上天，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男人吧！让我可以依靠着他的肩膀，可是没有，没有！你说你要给我依靠，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杨恒心潮澎湃，他冲上来紧紧搂住了林静宜，“师母，我就在你身边。” 他低下头，猛地一下吻住了她的嘴唇，俨如暴风骤雨般的粗暴狂野，林静宜只挣扎了几下就迷失了，迷失在她苦苦期盼和等待的男人臂弯之中，迷失在一个她真心喜欢，曾经有过梦想的年轻男人的怀中。 林静宜伸出双臂，搂住他脖子，她忘情地吻着，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这一刻，她的心扉悄然开了。 杨恒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捉住她的手，引向他那至为荣耀的男人的擎天之柱，林静宜浑身触电般抖了一下，手慌忙躲开，杨恒却固执地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地按在上面。 “不要！”她小声地乞求着。 “要！我是你的男人，你握住它。”杨恒霸道地命令着。 手颤抖了几下，林静宜终于握住了它。 杨恒肆无忌惮地在她浑身抚摸，手伸进了她的毛衣，揉搓着那饱满而极富弹性的母爱之源，林静宜紧闭双目，满脸潮红，低低地喘息着。 杨恒一把抄起她的腿弯，走进卧室里，口中依然在贪婪地吮吸着她胸前的红樱桃，仿佛是一个饥饿的婴儿，林静宜已经完全迷失了，蓄积了三年多的**终于冲溃了理智的堤坝，她渴望，她无比强烈的渴望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杨恒褪去了她的全部衣服，他的眼前忽然一阵炫目，林静宜那雪白无暇的玉体，那仿佛处女一般充满弹性的皮肤，丰满而不失苗条，却又充满了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他陶醉了，无须人教导，他知道该怎么办，他慢慢托起她的**，将她修长细嫩的腿扛在自己肩上，他终于看见了师母最神秘最美妙的地方。 “师母，我要进去了。” “等一下!” 林静宜伸手握住他擎天柱般的大棍，心中骇然无比，又是渴望，又是害怕，“小杨，慢一点，轻一点。” 她慢慢地牵引着它。 杨恒腰猛地一挺，大喊道：“师母，你是我的女人了！” 林静宜忽然‘啊！’地叫了起来，一股爆胀的痛楚几乎撕裂了她的身体，倏地痛楚消失了，爆胀感钻入她的身体深处，她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快感，这种快感刺激得她魂都要飞了。 林静宜用牙齿死命地咬住枕巾，压低自己无法克制的尖叫，杨恒开始动了，他每动一下，林静宜就觉得自己从地狱飞上了天堂，又从天堂掉下地狱，极度的快感使她的每一个神经元都爆炸了，最后她大叫一声，竟一下子晕死过去。 杨恒吓坏了，他连忙停住动作，不安地望着师母，林静宜慢慢地苏醒了，她忽然紧紧抱住杨恒，哭了起来：“小杨，你不要离开我。” 杨恒也抱住师母，郑重地点点头，“师母，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他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待她的眼睛里渐渐露出满足的笑意时，杨恒慢慢地准备将棍子拔了出来，他害怕她受不了，林静宜却一下子搂住他脖子，不依地撒娇道：“不要，人家不准你拔出来，你再继续动。” 杨恒精神大振，“好！那我再来。” 杨恒又继续开始了，这一次林静宜找到了默契，开始配合他了，他们就仿佛携手走在一望无垠地田野，清风、鸟鸣，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尽情地享受着两情相悦带来的最美妙滋味。 杨恒越动越快，他忽然大喊一声，“师母，我要出来了！” “你给我吧！全部给我。”林静宜死死地抓着杨恒的肩膀，她浑身都要痉挛了。 突然‘啊’地一声，他们几乎是同时停止了动作，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对方，这一刻，他们不仅血肉相连，他们的心灵也彼此融合了；这一刻，林静宜感觉到自己生命中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 不知过了多久，杨恒终于慢慢从林静宜身体上下来，林静宜却爬到他身上，将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上，瀑布一般的秀发披散下来，露出一片雪白如玉，如象牙般细腻的脊背，杨恒轻轻抚摸着师母光洁的脊背，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幸福，他的第一次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师母，”他刚一开口，林静宜就用细嫩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口，娇媚地白了他一眼道：“有这样光着身子拥在一起的师母和徒弟吗？别叫我师母了，我听着难为情。” “那我以后叫你静宜姐。” “嗯！”林静宜轻轻答应一下，她忽然又道：“但在外面你还得叫我师母，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被窝里呢？”杨恒暧昧地笑道。 “随便叫什么都行。”林静宜脸一红，低声道。 “那你叫我老公。” “不！不叫。” “叫不叫？”杨恒轻轻向上一顶。 “你这个坏家伙。”林静宜羞涩地掐了他一下，伏在他耳边，像蚊子般的嘤叫道：“老公！”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杨恒忽然感觉到欲火又燃烧了，他刚要翻身，林静宜吓得连忙将他按住，“不能再来了，我会死的。” 杨恒只得无奈躺下，林静宜见他听话，心中欢喜，便亲了亲他的下巴道：“以后我叫你阿杨，这样就与众不同了。” 杨恒忽然想起一件最要命的事，他连忙道：“静宜姐，那你结婚的事。” 林静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解释清楚这件事，她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他结婚了，而且我告诉你，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连手都没碰过，其实小倩也不愿意我和他结婚，有一次他请我看电影，小倩还故意坐在我和他中间，看到一半我就走了。” “既然连小倩都不愿意，你干嘛还答应他。” 林静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我想给小倩治病，可凭我一个人，我没有这个能力。” 杨恒紧紧地将她抱住，“静宜姐，你放心吧！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一定会挣钱给小倩看病。” 林静宜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幸福地叹了口气，从今以后，她有男人了。 ．．．．．．．．．． 十点钟时，杨恒暂时离开林静宜家，杨文强连拷他了三次，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林静宜也让他去回复，她并不知道杨恒在做什么，还以为他是在工厂上班，便劝他道：“刚上班不能得罪领导。” 林静宜家里没有电话，杨恒只得到街上去找个电话回复，他快步走到车棚，车棚里冷冷清清，只有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是他的，而另一辆是永久牌男车，前面有个车篓，停得不好，直接就压在他的车上。 杨恒将永久车扶起，他忽然在车篓里看见了一个金黄色的烟盒，是希尔顿的牌子，杨恒心里忽然一动，他站起身向林静宜的家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上楼。 杨恒冷笑一声，这家伙贼心不死，他丢下车大步又冲了回去，他回到林静宜家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缕灯光，这是林静宜怕他误会而特地留的。 杨恒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不高兴的说话声传来。 “你说得这么容易吗？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我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说过了，这下我怎么给他们解释。” “韩老师，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跟我结婚！”男人的声音特别大，几乎吼出来了。 林静宜的声音依然很轻柔，“韩老师，我给你说实话，我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国内能开刀治好，但要花十万元手术费，跟我结婚你就得负担起这笔费用，所以我不想连累你。” 男人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忽然愤怒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拒绝另一个女人了，你怎么赔我。” 林静宜平静地说道：“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就算了吗？我连你手都没碰过，好吧！你今晚只要和我好一次，我就答应和你分手。” “你做梦！”杨恒一把推开了门，他捏着拳头冷冷道：“你敢动我静宜姐一根毫毛，我就把你打烂！” “你不是走了吗？”男人愕然。 “我是走了，可我看见你的车在，所以我又回来了，你这种卑鄙小人，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我数三声，不走我就把你扔出去，一！” “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嚣张了。” “二！”杨恒一动不动，冷冷地盯着他，眼睛露出一丝残酷之色。 男人或许是被他眼中的冷酷吓着了，他狠狠盯了一眼林静宜，一跺脚道：“姓林的，我韩治平若再来找你一次，我就不是人养的，让你的心脏病女儿见鬼去吧！” 他一转身，一溜烟地跑了，杨恒‘砰！’地将关上，林静宜一言不发，她扑进杨恒的怀里，脸庞紧紧地贴在他胸前，杨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今晚我不回去，我要搂着你睡，让你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林静宜轻轻点了点头，“阿杨，抱我上床，今天晚上，我要彻彻底底成为你的女人。” 这天晚上，杨恒一次又一次地将林静宜推向了极乐世界，就是这天晚上，林静宜彻底被他征服了。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十六章 暴打黑三 第二天他们一直缠绵到中午，杨恒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师母，他把拷机号留给了林静宜，让她有事随时和自己联系，林静宜也决定周一去电信局申请安装一部电话，她已经离不开杨恒了，若不是因为女儿的缘故，以及怕别人说闲话，她真恨不得杨恒就和自己永远住在一起。www.wenxueMI.coM 仅仅一夜的时间，林静宜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脸色由苍白变成红润而有光泽，嘴唇也变得饱满而带有血色，更明显是她原来抑郁在眉眼间的一抹忧愁被一扫而光，爱滋润了她的心灵，仿佛干涸的土地沐浴在温暖的春雨之中，使她容光焕发，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典雅的东方女性之美。 两人在亲吻了足足十分钟后，终于不得不告别了。 “阿杨，星期三来找我好吗？下午我没课。”林静宜目光如水，温柔得要将杨恒融化了。 “我一定来！” 杨恒捧起她白玉一般的脸庞，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亲笑道：“快去接小倩吧！她可等急了。”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披了一件外套，拿上包，便推着自行车和杨恒一起走出了校门，林静宜的母亲家在城西，而杨恒则住在城南，不在一条线上，离开校门，他们才终于分手了。 ．．．．．．．．．．．． 回到住处，院子里静悄悄的，杨文强的黑色桑塔纳也不见了，杨恒不知道昨晚杨二叔为什么拷他三次，他心中有点担忧，走过杨文强的房间时，他见门开着，王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黑三则象只大狗一样地坐在她身旁的地上，咧着嘴冲着电视直乐。 杨恒不想和他们啰嗦，但走了几步，他还是停住问道：“芳姐，昨晚二叔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王芳见杨恒回来，她立刻精神一振，坐起身笑道：“你二叔昨晚临时接到电话去安县谈一个工程，想让你陪他去，你既然不在，他只好让王栋陪他去了。” “哦！我昨晚找不到电话回复，怕二叔生气。” “他怎么也不会生你的气。”王芳拍了拍沙发又笑着叫他道：“二子，没事过来和我一起看电视。” 杨恒瞥了一眼脸上充满了敌意的黑三，他摇摇头道：“不了，我要整理一下东西，来这里两天了，还没睡过自己的床呢！” 他转身进屋去了，不料他前脚进屋，王芳后脚便跟了进来，有点不高兴地问道：“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夜不归？” “我有点私事。”杨恒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随口答道。 “什么私事？”王芳凑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怀疑地望着他，“你去找女人了？” 杨恒叹了口气，停下来道：“芳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有些事情是不好让别人知道的，你就别问了。” “我就要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女人了？要不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 王芳依然不依不饶，杨恒是她看上的新人，正好杨文强出去了，她便等了杨恒一夜，不料杨恒竟一夜未归，她心中着实恼火，现在又在杨恒身上闻到了女人的味道，更让她不满。 “小芳，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黑三晃悠悠出现在门口，他抱着胳膊，用一种刻毒而不屑的口气道：“他一夜不归，又问二叔要了三百块钱，肯定是去**去了，所以身上有女人的骚味。” 黑三见杨恒一回来，王芳便不看电视跑去找他了，他心中充满了嫉妒，故意把‘**’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杨恒顿时勃然大怒，他一言不发，冲上去狠狠一拳砸在黑三的脸上，黑三没有提防，被一拳打个了趔趄，他也恼羞成怒，一头顶了上来，大骂道：“狗日的，老子说你**说错了吗？” 杨恒彻底被激怒了，他大吼一声，一脚将黑三踢到院子里，王芳吓得拉住杨恒大叫，“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杨恒一把甩开她，冲到院子里，见黑三要爬起来，随即一脚将他踢飞了起来，黑三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重重摔在地上，他在王芳面前丢不起这个面子，狂吼一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狠狠向杨恒砸来，“狗杂种，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杨恒铁青着脸，不等黑三的砖头扔出，他一拳便将黑三手上的砖头击得粉碎，随即一脚踢在黑三的肚子上，黑三‘嗷！’地一声倒在地上，浑身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杨恒上前一步踩着他的脸，此时他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了，他咬着牙冷冷道：“黑三，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要再惹我！” 就在这时，小童走进了院子，王芳见到他，急忙上前拉住他道：“你快去劝劝二子吧！他发疯了。” 小童吃了一惊，他赶忙冲过来，一把抱住杨恒的腰道：“二子，别这样，快放开他。” 杨恒收了脚，黑三一下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外面飞奔而去，这一次他真的被打怕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远远地躲开杨恒，王芳也满心懊悔地回屋去了，她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杨恒回到屋里，小童也跟了进来，递一根烟给他笑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杨恒点燃烟抽了一口叹道：“其实也是一件小事，若放在平常我也不会生气，只不过这混帐在最不合适的时机说了最讨打的话，这才惹恼了我。” “他说了什么？” 杨恒摇了摇头，“你就别问了，其实我本来对黑三已经没有什么恨意了，甚至还有一点同情他。” 小童用烟指了指对面的小屋，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杨恒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看出来了，这小子昨天还求我不要动她，他也是贱，居然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这就是是缘分，谁也没有办法。” 杨恒想起了林静宜，他点了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我们应该珍惜得到的。”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杨恒取下来看了看，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对小童道：“我去回个电话。” “你去杨二叔的房间吧！他那里就有电话。” “不用！我去外面回。” 杨恒快步走出了院子，目前知道他拷机号的人只有三个，小童就在自己身边，而若是杨文强，他会直接打电话回来，不用说，杨恒也猜到是谁了。 他们租的房子旁边就是一个小烟酒店，窗口的台子上就有一部公用电话，杨恒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片刻，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林静宜温柔的声音：“阿杨，是我。” “静宜姐，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妈妈家，我就想问问你，昨晚你没回电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静宜姐，你放心吧！没什么事，我们头今天要去谈生意，所以他想叮嘱我几句，他已经让别人转告我了。” “那我就放心了。” 停了一会儿，林静宜忽然压低声音道：“阿杨，我想你！” “我也是，我晚上来找你吧！” “不行！不行！小倩今晚要和我回家，星期三吧！你中午到我这里吃饭，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小葱炒鸡蛋。” 杨恒向周围看了一看，见没有人，店里的老板娘也去泡水了，他也压低声音笑道：“我不想吃小葱鸡蛋，我只想吃你。” “你这个坏蛋。” 这时，电话里隐隐传来了小倩的喊声，林静宜连忙道：“好了，小倩在叫我了，阿杨，我们周三见。” “静宜姐，再见！” 杨恒挂下了电话，探头向小店里喊道：“老板娘，收钱了。” “不用了。”胖胖的老板娘端着一杯水进来笑道：“你的钱已经有人给过了，还给你买了一包红塔山。” 老板娘把一包红塔山扔给了杨恒，杨恒愣住了，这会是谁? 他向两边看了看，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电线杆背后似乎躲着一人，怯生生的模样，他又仔细地看了看，不由摇头笑了，这家伙，典型的服硬不服软。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十七章 终于到了周三 “你出来吧！你那个身段，以为电线杆能遮住吗？” 黑三磨磨蹭蹭地从电线杆后面走出来，杨恒撕开红塔山，抽出一根递给他，黑三慌忙接了，又掏出火机给杨恒点了烟，杨恒抽了一口烟便道：“你这小子以后不懂就别乱说话，我昨晚是去找我的女朋友了，你说我能不揍你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一昏头，张口就乱说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黑三惭愧地说道。 杨恒笑了笑，拍拍他肩膀道：“你从小揍了我多少次，今天就算我还你了，咱们俩扯平。” 黑三也嘿嘿地笑了，“那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可不是，你揍了我不下十次，就因为我的家伙比你大，其实又何必呢？我又没动你的女人。” 黑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女人，几年来挣的钱都贴在她身上了，我是不甘心。” 杨恒忽然对他充满了同情，他搂着他肩膀笑道：“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本来和王栋说好了，今天他要教我开车，偏偏他人又不在，不如你教我吧！我想学会开车。” “那容易，我有个朋友就是开东风汽车的司机，正好他今天休息，我借他的车教你，咱们说好了，你也要教我两招。” “没问题，你小子空有力气，却不会用，白打了这么多年架了。” 两人说说笑笑，便一起去找黑三的朋友了。 ．．．．．．．．．．．．．． 杨恒天资聪明，几乎半天便学会了开车，傍晚时，他已经能开车在郊区上路了，看得黑三佩服不已，不过当天晚上，杨文强连夜赶回来召集所有人，他又接到了一个活，要二十车沙子，这一次却容易了很多，他们在郊外的一个码头上发现了十几堆河沙，只有两个保安看着，两个保安不敢吭声，躲在房间里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杨文强指挥着众人，一夜之间便将沙子全部偷光，杨恒亲自开着大卡车运送了五趟，也就在这天晚上，他学会了开车。 时间很快便到了周三，杨恒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便骑上自行车向解放路二小而去。 到门口时，正好是小学生们下第四节课，大门口挤满了放学的小学生们，这时，也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自行车浩浩荡荡，这时，杨恒见二十几个小学生站在马路边急不可耐，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冲过去，而远处驶来了两辆公共汽车。 杨恒立刻将自行车放到一旁，跑上去喊道：“小朋友们等一下。” 几个正要冲马路的小学生听见喊，都停了下来，杨恒上前道：“叔叔送你们过去，大家先排好队。” 几十个小学生都依次排好了队，杨恒等公共汽车过去了，这才走上马路拦住了自行车队，“大家等一下，让学生们过去。” 人都有一种从众心理，这些骑车下班的成年人其实都看见了小学生们要急着过马路，有的人也想停下，可见别人不停，便觉得自己停了也没用，便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去，始终不给小学生们过马路的机会，但他们见有人拦车，都立刻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孩子们过了马路，杨恒送走了小学生，这才向众人致歉地笑了笑，准备进学校，这时他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杨大哥！” 他一回头，正是师母的女儿秦小倩，她背着书包，满脸笑容地跑了上来，杨恒笑道：“放学怎么不回家，跑到学校外面来了。” “妈妈说你今天中午要来，我是特地出来接你的。” “你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妈妈给你炒了鸡蛋，还炖了排骨，我都馋死了。” 杨恒哈哈一笑，替小倩背了书包，他见前面有个捏糖人的小摊，便买了一支七仙女，递给小倩道：“给你！先解解馋。” “谢谢杨大哥。”小倩却舍不得吃，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他们走进了学校，看门的老头认出他是周六来过的，按规定他必须要进出登记，可他见杨恒护送小学生过马路，心中对他很有好感，便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也不要什么登记，便直接放他进去了。 走进学校，秦小倩见旁边没人了，她很认真地说道：“杨大哥，妈妈说就因为你的劝告，她不和那个人结婚了，我要谢谢你。” 杨恒心中一动，便不露声色地笑着问她道：“小倩，除非是什么样的人，你才肯让妈妈再结婚？” 秦小倩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让，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若想再结婚，我永远也不会理她。” 杨恒心中一沉，他又开导小倩道：“可你妈妈一个人也很辛苦啊！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既然有个人肯替你妈妈分担一半的辛苦，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不愿意！”小倩还是倔强地摇头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妈妈，我不要别人再来做我爸爸。” 虽然说现在杨恒还没有能力迎亲嫁娶，但他确实在考虑攒一笔钱后和林静宜结婚了，可秦小倩的坚决态度使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能以后再慢慢开导她了。 两人走到楼前，林静宜已经站在门口张望他们了，她看见杨恒和女儿走过来了，女儿象只小麻雀似的一蹦一跳跟在他旁边，和他有说有笑，林静宜的心中感到异常欣慰，这是她希望的，她深深地爱上了杨恒，更希望自己家里人能和他相处融洽，不要反对自己的和他在一起，尤其是女儿，她的态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自己和杨恒的未来，只要她喜欢杨恒，那以后他们三人就能很和睦的相处。 “你们两个快点，饭都要凉了。” 杨恒远远地看见了师母，他心中一阵温馨，林静宜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等候自己的到来，他向林静宜挥了挥手，和小倩赶紧上了楼，来到门前，杨恒见林静宜依然穿着上次那件白色的短袖高领毛衣，露出雪白的胳膊，但下面却换了一条大红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半高跟皮鞋，显得她婀娜多姿，杨恒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句话：女人穿裙子是美的，比穿衣服美，因为她有所裸露，比全裸也美，因为她并不暴露无遗。 两人目光一触，彼此的思念之情都已通过眼神的交流告诉了对方，林静宜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用一种亲切平和的语气对他们笑道：“快点洗手吃饭吧！菜都要冷了。” “妈，你早上说要炖小排，有没有啊？” “有！你这个小馋鬼，就惦记着吃，先去洗手。”林静宜笑着让女儿去洗手，她却趁小倩不注意，迅速在杨恒的脸上亲了一下，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杨恒只觉得她的嘴唇温润轻柔，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缕清香，他感到一阵心醉，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的腰，这时小倩快洗好手了，林静宜连忙将杨恒的手拿掉，指了指饭桌笑道：“阿杨，快吃饭，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小葱炒鸡蛋。” “上次妈妈做糊了，这次特地补偿你。”秦小倩坐下，她先从锅里夹了一块排骨，忙不迭地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陶醉地道：“妈妈做的萝卜炖排骨是天下第一，谁也比不上。” 杨恒坐下，他刚拿起筷子，却忽然想起一事，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纱巾，递给林静宜笑道：“师母，这是我给你买的，看看喜欢吗？” 林静宜将纱巾披在自己肩上，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纱巾是黑白两色的格子图案，十分雅致，更显出了她高雅古典的气质。心中虽然喜欢之极，但她有些埋怨道：“看你，参加工作没几天，哪里有钱，以后不准你给我乱买东西了。” “杨大哥，你在哪里工作？”小倩忽然好奇地问道。 林静宜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她也连忙问道：“是啊！小杨，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杨恒挠了挠头笑道：“我在开车，开那种大卡车，专门运送沙石。” “妈，我们班王燕的爸爸也是开大卡车，工资很高，他们家我去过，可漂亮了。” 林静宜抚摸了女儿的头发，温和地对她道：“小倩，妈妈告诉你不要和别人去攀比，只有自己家才是最好的。” “可是．．．．”小倩撅着嘴道：“可是大家都住楼房，只有我们家住在教室里，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住楼房就好了。” “小倩！”林静宜加重了语气。 杨恒却笑道：“放心吧！大哥的工资也很高，等我攒了钱，我买一套楼房给你和妈妈住，我可是说真的哦！” 林静宜心中感动，连忙给他们碗里夹了菜，笑道：“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可真的凉了。” ．．．．．．．．．．．． 吃了饭，小倩开始打开书包做作业，杨恒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放的是《渴望》，以前已经播过了，现在是重播。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毛阿敏的歌声充满一种岁月的沧桑感，林静宜在洗碗和收拾屋子，目光却不时偷偷地向墙上的挂钟望去。 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一点半，小倩是下午两点钟上学，她收拾好书包，又喝了一点水，便背起书包道：“妈妈，我去上学了，杨大哥再见！” “小倩，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你的红领巾。” “没有呢！我都带了。” 小倩走了，杨恒关上了房门，上前拉着林静宜的手，微笑地望着她，林静宜的脸红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杨恒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的嘴唇一下，低声问道：“想我吗？”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伸出白藕般的手臂环搂着他的脖子，深情地凝视着他眼睛道：“我天天都在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杨恒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粗野地在她耳边和脖子上亲吻着，急促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阿杨！抱我进去，我要你。”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十八章 得罪了王芳 时间渐渐地到了五月中旬，杨恒已经在徐楚市呆了两个多月了，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林静宜家，或者林静宜有什么事，都会叫他去帮忙，有一天半夜小倩发了高烧，林静宜手足无措，焦急地打电话给他，他刚刚回来，便开着大卡车送她们去医院看急诊，林静宜陪女儿挂水，他则跑进跑出，办理各种手续，最后又开车送她们回家，他已经完全成为了林静宜的依靠。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这两个月杨文强的生意也很好，几乎隔三岔五都有活干，杨恒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打架就不用说了，甚至有两次他还替代杨文强成为总指挥，每次都能成功地抢到了沙石。 他的优异表现使杨文强对他赞不绝口，有时候也带他去谈生意，虽然杨恒没有能考上大学，但社会这所大学却教给了他很多大学里难以学到的处世经验。 这一天是星期四，杨恒领着大家又干了一票，直到凌晨才回来，大家都疲惫不堪，倒下便呼呼大睡，杨文强去工地结帐去了，杨恒想着师母可能会找自己，便先去院子里的淋浴房洗澡，所谓的淋浴房，其实就是一间两个平方大的小砖房，拉一块布帘子，紧靠砖房有一口机井，压水的杆子一直通到小砖房中，上面通一根管子，在小砖房里只要上下压动杆子，井水便能从上面的管子里流出来，算是一个半自动的淋浴器。 杨恒脱了衣服，哼着歌，用劲猛压几下长杆，冰凉的井水便从管子里流出，直接浇在他头上，他冻得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挖了一大团洗发膏涂在头上，一边洗头，一边低声哼歌。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泪眼迷蒙．．．’ 蜂花洗头膏的泡沫异常丰富，他不小心眼睛被迷住了，他连忙压了几下摇杆，但奇怪的是，水没有出来，他又压了几下，水还是没有出来，而身边的毛巾却不知放哪里去了，他摸了半天也摸不到，他连忙大喊：“小童，帮我拿条毛巾来。” 这时，他感觉到门帘被拉开了，一条毛巾递了进去，杨恒接过毛巾笑道：“我以为你会睡得跟猪一样沉，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忽然，他的身子僵硬住了，他感觉到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下体，冰凉而细腻，应该是女人的手，正轻轻地揉搓，杨恒心中念头一转，他知道是谁了，他急忙用毛巾擦去眼睛上的泡沫，眼前出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果然就是王芳，杨恒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快出去，要被别人看见的。” 王芳没有吭声，她呆呆地望着杨恒硕大无比的家伙，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杨恒随手将衣服抓过来挡住了自己，又挥手催促她道：“小芳，你快点出去，杨二叔马上就回来了。” 视线被衣服挡住了，王芳才仿佛回过神来，她是一早起来上厕所，无意中发现了杨恒在洗澡，便偷看了一会儿，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男人玩意，不由春心一阵阵荡漾，便趁他洗头时将出水的阀门关掉了。 她其实早就想和杨恒好了，但杨恒却一直不给她机会，此刻她的心中像猫抓一般痒得难受，再也不顾会被别人看见，立刻脱去了衣裤，光着身子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杨恒，鼻息急促，喉咙里发出中勾人魂魄的喘息声。 此时的杨恒非但没有感到什么刺激，心中反而一阵恶心，门帘大敞开着，天已经蒙蒙亮，斜对面的一排房子里正躺着四五个男人，任何一人出来便立刻会看见她光溜溜的后背，狗猫发情还知道躲进灌木丛中，这个女人却．．．．．．． 他用劲将她推开了，“王芳，你冷静一点。” 王芳见他似乎不肯，脸立刻阴沉下来，威胁他道：“如果你今天再不跟我好，我马上就叫喊，说你**我。” 杨恒虽然不怕她喊，但他却担心黑三又会误会自己，况且他这副模样被人看见，这个面子他也丢不起，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便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不能在这里，去你房间里。” 王芳被他摸得心中乱颤，她见杨恒终于答应了，心中异常欢喜，连忙穿上衣服，给他抛了个媚眼笑道：“你快跟我来吧！” 杨恒却指了指头上的泡沫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至少你让我冲一下头吧！” “那好吧！我在房间里等你，如果你敢不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王芳丢下一句狠话，便替他拧开了阀门，一扭一扭地走了。 杨恒也无心再洗澡，他胡乱冲干净了头发上的泡沫，用毛巾把身上水渍擦了擦，便抱起衣服穿上一条短裤跑回屋去了，王芳还在等着他呢，他当然不会去，他想了想，却跑到隔壁黑三的房中，用力将他摇醒了， “什么事？”黑三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 杨恒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黑三‘腾！’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不会骗你，她现在急想找男人去火，你若不去，她就找别人了。” “我这就去！”黑三慌不迭地蹬上裤子，也不穿上衣，光着上身像做贼一样的，一溜烟地跑到王芳的房前，房门果然没有关，他一侧身便闪进了房内，杨恒却趁他进房的一刹那，夺大门而逃，虽然做得有点不厚道，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但愿黑三多福，能替代自己。 可事情却似乎没有向好的方面发展，他刚跑出一百多步，后面传来了王芳尖利的叫喊声：“姓杨的，老娘若放过你就是婊子养的。” ．．．．．．．．．．．．．．． 一次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了，从那天起，王芳就再也没有来纠缠过杨恒，虽然杨文强事后替他们调解了一下矛盾，但没有用，王芳再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即使偶然撞见了，她也是用一种阴毒地目光盯着他，杨恒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女人，但这也没有办法，他绝对不可能和王芳这种女人上床。 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天已经慢慢热了，星期天上午，杨恒正在小烟酒店里买啤酒，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今天天气有点闷热，他就想买两瓶啤酒带到林静宜家去，可小店里的几箱啤酒都不是他想要的青岛啤酒，没办法，只好去外面的大店买了，就在这时，他的BP机忽然震动起来，杨恒摘下看了看，是林静宜找他，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林静宜家，几乎是铃声一响，等在那头的林静宜便拿起了电话：“阿杨，你今天有空吗？” “当然有空，我下午还准备去找你呢！” “你现在就过来吗？骑自行车来。” 杨恒听她似乎有事情，他有些担忧地问道：“静宜姐，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妈妈家的房子昨晚漏雨了，她打电话叫我帮她找几个人上房去捡捡瓦，我又不认识别人，只能找你了，你帮帮我吧！” “没问题，我马上就到，要不要我再带几个人？” “不要了，你一个人来就行了，其实我也是想顺便让你和我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嘻嘻！给丈母娘干活我是最卖力了。” “油嘴滑舌，你快点来。” “遵命！”杨恒放下电话，快步走回院子，他找到杨文强道：“二叔，我的工资能不能先给我，我有急用。” 杨恒已经做了两个半月，按照约定，应该已经攒下了七千五百元的工资，他先后已经支用了五百元，其他都存在杨文强这里，按惯例是待年底时一起清算，但杨恒却了解杨文强这个人，到年底时，他又会找出种种借口拖延不给，尤其自己的一大笔钱，换谁都舍不得给，不如趁现在他有求于自己，先落袋为安。 但更重要的是，杨恒此时已经有了一种明悟，在杨文强这里他不可能做到年底，那些手下个个凶狠暴戾，迟早会打出人命，他心中有了牵挂，肩上也有了责任，他已经不想干了。 杨文强眉头一皱，“二子，先给你一半怎么样？” “二叔，我一个朋友要集资建房，我已经答应借给他七千块钱。” 杨文强犹豫了一下，杨恒的到来使他这两个月一分钱也没有赔，净赚了五万元钱，杨恒对他非常重要，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为了笼络住杨恒，他决定讲一回信用，杨文强打开墙角的一只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捆崭新的万元大钞，点出三千元放回去，他将七千元钱塞进一个信封里，递给杨恒笑道：“二叔可是讲信用的人，三千块钱一个月绝不会骗你，而且半个月也算给你，不过按照规矩是年底结算，所有人都一样，我单独给了你别人就会有说法，所以这次只是特殊，下不为例。” “二叔，我心里知道呢！” 杨恒接过了信封，这种的厚实的感觉使他心中一阵激动，七千块钱啊！他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钱，他将信封小心地揣好刚要走，杨文强却又叫住了他，“二子，还记得上周我给你说的市政府大楼工程吗？” 杨恒点点头道：“记得，工程不是黄了吗？” 市政府大楼工程虽然赚钱不多，但如果能拿到这个工程的泥沙合同，也就意味着和政府搭上了关系，对将来的发展极为有利，所以徐楚市大大小小的包工头都盯住了这个工程，杨文强也不例外，只可惜泥沙生意被一个有路子的当地包工头抢走了，这件事让杨文强遗憾了很久，不过这两天他也找对了关系，又时来运转了。 他对杨恒笑道：“我下午还要再要去一趟，可能有戏，假如我真拿到了生意，我会拷你，你可别不回电。” “放心吧！我会给你回电。” 杨恒急着去见林静宜，便答应了一声，骑上车飞速离去了。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十九章 去师母娘家干活（上） 杨恒赶到学校，林静宜和小倩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他了，“杨大哥！”小倩见他过来，高兴得直挥手。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林静宜抿嘴一笑道：“阿杨，又要让你当苦力了。” “师母，没事。” 他见学校对面的工商银行储蓄所星期天居然还开门，心中暗道一声运气，便对林静宜道：“师母，我想先存一点钱。” 林静宜看了对面一眼，笑道：“你的运气很好，正好今天银行开门，我陪你去，小倩，你替妈妈看着车。” 杨恒这才发现林静宜的自行车后托着一个大包，旁边的笼头上还还挂一只塑料袋，里面是毛巾牙刷等物品，他诧异地问道：“师母，你要出差吗？” 林静宜点了点头，“先过马路，到银行我再告诉你。” 杨恒满心疑惑地过了马路，他们推门进了储蓄所，储蓄所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个柜员正忙碌地点钱，杨恒立刻把林静宜拉到一边，急不可耐道：“你快告诉我。” 林静宜瞥了一眼站在马路对面的小倩，低声道：“本来我想晚上再告诉你，我可能要去省城进修半年。” “半年？”杨恒一愣，急忙道：“那小倩怎么办？” “所以我今天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可是以后我想让你每天帮我接送小倩，中午不用你管，我托了学校的老师，但早上和晚上你要替我接送她。” “这个没问题。”杨恒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可我怎么办？” 林静宜笑了，她温柔地抚摸着他脸庞道：“你就乖乖地等着我，中间我也会回来几天，到时我再好好犒劳你。” “好吧！”杨恒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听说是周三，具体明天就知道了，我们学校去三个人，都是女老师，你就放心吧！” 杨恒想了想，他立刻来到柜台前，对里面的柜员道：“小姐，我想存钱。” “存钱先填单子。”一名长着一张圆脸的年轻女柜员指了指旁边的一叠存款单道。 杨恒取过一张活期存单，他填了五千元，又取出信封，数出五千元，连同存单和身份证一起递了进去，“给我办一张活期存折。” 旁边的林静宜有些呆住了，杨恒来了才两个多月，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她心中充满了惊讶，她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杨恒，他还年轻，可别走上了邪路。 杨恒办好了存折，递给林静宜道：“静宜姐，这个你收好，密码就是四个‘9’。” “那好，我替你收着。”林静宜接过存折，放进自己的皮包里，这时杨恒又取出了一千元，他一共有七千元，本来打算存六千，另外一千元从邮局汇给父亲，但他现在略微改变了计划，林静宜要出去进修半年，很多地方都要花钱，她一个月一百四十五块钱的工资怎么够用。 他将一千元钱塞到林静宜手上，“静宜姐，省城的物价比我们这里高，我可不想你在那里过得太拮据，这一千块钱你拿着，如果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林静宜慌忙把钱推回去，“我不要，我有呢！这些钱你自己存着。” 杨恒却不理她，他把钱硬放进她的皮包中，有些不高兴地道：“你难道不是我的女人吗？你这么生冷让我感到寒心。” 杨恒的话俨如一股甘泉流进了林静宜的心中，她心中感到异常甜蜜，但她却把钱和存折都拿了出来，一起还给杨恒，冷冷道：“除非你说老实话，你告诉我这钱是怎么来的，否则我一分也不收。” 杨恒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确实不想告诉林静宜，但他又不愿意骗她，他沉吟一下，最后道：“师母，我不瞒你说，我是在开卡车，只是偶然替别人运一些黑货，报酬很高，所以我两个多月就挣了七千块钱。” 林静宜怔怔地望着杨恒，良久她才叹了口气道：“阿杨，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走上邪路，你还年轻，还不懂得社会的复杂和黑暗，一旦你走了错路，你这一辈子就完了，答应静宜姐，你以后不要再做违法的事，好吗？”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了，杨文强让他当总指挥，在某种角度上说其实就是让他做挡箭牌，一旦出事，就会把他当替罪羊扔出去，他又没有半点后台，肯定是要蹲监狱了。 “静宜姐，你放心吧！过两天我就辞职，找一个正当行业，工资虽然低一点，但不会让静宜姐替我担惊受怕。” 林静宜见他态度真诚，便把钱和存折又放回了包里，放好了钱，她又媚眼斜飞，给他递了一个秋波笑道：“存折我替你收着，以后你做事业或许要用，至于一千块钱我就收下了，谁叫你是我男人。” 杨恒见她表情又娇又媚，心中一荡，搂住她的腰低声道：“今天晚上我们．．．．．” 林静宜脸一红，推开他的手道：“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后面营业员看着呢！” “好！快点走，小倩还等着呢！” 两人推开门走出了储蓄所，他们骑上自行车，杨恒带着小倩，一起向林静宜的娘家驶去。 ．．．．．．．．．． 林静宜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就是她现在工作的解放路二小的退休老师，父亲是一个退休的中学老师，已经在十年前去世了，林静宜的母亲没有房子，一家人就住在父亲学校分的三间平房里，已经住了二十几年，现在林静宜的姐姐林彩虹也和母亲住在一起，一方面是照顾母亲，但另一方面她可以把自己家的小工房租出去，收一点租金补贴家用． 昨天晚上徐楚市下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暴雨，许多老房子都被不同程度损坏，林静宜的母亲家也不例外，客厅漏雨了，用脸盆接了一晚上的雨水，一大早林母就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找几个人帮自己修一下，林静宜哪里认识什么人，当然只能找杨恒来干活了． 杨恒以前随师父来过好几次，和他们一家人都认识，大家还算比较熟悉，因此丝毫没有怀疑到林静宜和杨恒的关系，再加上林家是书香门第，社会面很窄，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帮忙，杨恒长得高大魁梧，手脚麻利能干，全家人对他的到来都十分欢迎。 林彩虹大家都见过了，她生的也是个女儿，叫李若月，比小倩大两岁，小学四年级，两个表姐妹关系十分要好，她巴不得小倩搬来和她一起住。 林彩虹性格泼辣而外向，但她的丈夫却十分老实胆小，被妻子管得服服帖帖，林彩虹的丈夫姓李，叫李博文，中专毕业，是一家国营厂的会计，做了十几年会计，也不懂钻营拍马，他从前带的徒弟都做了他的科长，他现在还是个大头兵，厂里效益不好，不死不活，一个月就八十块钱死工资，也没有什么奖金福利，只有过年时发二十斤米和五斤鸡蛋，整天就被老婆骂没出息。 李博文话不多，但心地很善良，他见秦小倩要来住半年，便立刻提出，自己可以暂时住到厂里去，腾出一点空间，却被老婆大骂一通：“人家搬来，你就搬走，这不是往外撵人吗？” 虽然李博文没用，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住的屋子漏雨，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他实在无能，只能给杨恒打打下手，递递瓦什么的，杨恒身手矫健，在体校时就常常被老师们抓壮丁去干活，翻瓦修房是常有的事，他也很有点经验了，林家的房子前几年房管局维修过一次，但修得不彻底，留下客厅的一角没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修得完满才是不正常，昨晚风雨太大，还夹着雹子，瓦片碎了很多，只要把旧瓦片换掉就可以了，很简单。 尽管在杨恒看来很简单，但对没有能力修房的林家来说却是件大事，全家一起动员，把屋里东西都搬出来，院子里到处都是旧家具，不仅是林家，附近很多老师家都一样情况，别的老师找不到人，只好去花钱雇人，这一点让软弱了一辈子的林母十分自豪，她去问周围邻居家借梯子就说：“别去花钱了，等会儿让我家小杨帮你们顺便修一修。” 她似乎忘了，这个小杨可不是他们家的，只是已经死去了两年的女婿的徒弟，其实和他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修了一个多小时，准备的瓦片却不够了，李博文连忙出去买瓦片，院子里静悄悄的，林彩虹是售货员，别人休息她最忙，她去上班了，林母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个表姐妹和一大群女孩子在外面跳皮筋，林静宜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笑道：“阿杨，下来喝点水。” “好的。”杨恒也不用梯子，从房顶上轻轻一跃而下，将林静宜吓了一跳，“当心摔伤！” “放心吧！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好久没练了，我正好拉拉筋骨。” “你这家伙，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晚上还让人家睡觉吗？” 杨恒嘿嘿一笑，他接过杯子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大姐上班去了，刚才胡老师找我妈妈练功，她也出去了，家里没人。” “既然家里没人，那我们亲一下。”话到手到，杨恒搂住了她的腰，向她的嘴唇上吻去。 “不行！这里是院子，外面人来人往，被看见了怎么办？”林静宜急忙推开他。 “那我们到房间里去。” “房间更不行，你会那个的，等会儿姐夫就回来了，或者被小倩她们看到，可不得了。” “那我们在屋后面去，我只亲一下，保证只亲一下。” 他拉着林静宜向房子背后走去，林静宜没有办法，只得半推半就地跟他去了，屋后是一排杨树，树荫浓密，有院墙包围，林静宜象初恋的少女一样，靠在墙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们忘情地亲吻着，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十九章 去师母娘家干活（下） 是李博文的咳嗽声，两人吓得赶紧分开，林静宜低声埋怨他道：“都怪你，这下我们怎么出去？” “没关系！” 杨恒看了看房顶，他忽然像只猿猴一样爬上大树，轻轻一纵便跳上了房顶，林静宜见他有办法，这才赶紧出去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但杨恒跳上房顶才呆住了，李博文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房子，正在那里整理瓦片呢，他脸一红，讪讪道：“大姐夫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博文温和地笑道：“我来了一会儿，小杨，你的武艺很高啊！” “让大姐夫笑话了，来！让我来吧！” 杨恒上前接过瓦片，动作麻利地铺了起来，李博文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他忽然道：“小杨，这件事可千万别让静宜她妈妈知道了。” 杨恒见他已经知道了，也不再否认，便沉声问道：“为什么？” “她年纪大了，思想非常保守，上次彩虹想介绍她们经理给静宜，就因为他小静宜四岁，妈妈就坚决反对，更何况你们还是．．．．．．” 杨恒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因为叫了一声师母，就注定了周围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他们的恋情，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姐呢，你会告诉她吗？” 李博文苦笑一声道：“她若知道了，那等于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小杨，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 房子很快就修好了，杨恒没有什么事，又去四周邻居家帮他们修理屋顶，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结束，林静宜已经做好了晚饭，林母和林彩虹也回来了，两个表姐妹也跳完皮筋，回家来吃晚饭了。 林静宜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将盆中的一块毛巾拧干了，递给杨恒笑道：“今天辛苦了，洗一把脸，准备坐下吃饭吧！” “谢谢师母。” 杨恒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只觉得精神抖擞，他向两边看了看，笑着问道：“大姐夫呢？” “他啊！已经累瘫下了，现在还没睡醒呢！”林彩虹端着饭锅走过来，满脸鄙夷地说道：“他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可才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就累得话都说不出来，真是没用。” “大姐！”林静宜加重语气地提醒她一声，要她给姐夫留点面子。 林彩虹是骂惯老公的人，她才不在乎呢，她哼了一声又道：“他若能干一点就去兼职，那个破厂子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他还要为它卖命，动不动就加班，你说有加班费也值啊！可一分钱也没有，连他们科长都看不惯他了，背后告诉厂长说他是假积极，唉！真没看见这么蠢的人。” “大姐，我倒觉得这是敬业。”杨恒忍不住插口道。 “敬业？敬业也要看看得到了什么回报，光有付出没有得到，我就是认为他蠢。”林彩虹想着丈夫的无能，不由气鼓鼓对女儿道：“去把你那没用的爸爸叫起来吃饭。” “好了！好了！彩虹你就安静点吧，小杨今天帮了咱们家大忙，总得让人家好好吃顿饭吧！”在一旁打坐的林母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是有点嫌女儿太吵了，这两年气功流行，林母也不例外地被迷住了，她练的是辟谷术，今天有大师来讲课发功，她跑去听了，现在正在吸收消化大师的功力呢！ 这时李文博从房间里走出来坐下，林彩虹不吭声了，把一碗饭扔给了他，林静宜给杨恒拿张椅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两个小女孩也围拢上来，一家人开始吃饭。 “小杨，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林彩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眯眯地问他道。 “我知道！”不等杨恒回答，秦小倩便举起手抢答道：“杨大哥在当大卡车司机，我坐过的，好威风。” “小倩，应该叫杨叔叔。”旁边的李博文不露声色地纠正道。 “为什么？”小倩有些不解。 李博文笑了笑，给她解释道：“你想想看，你杨叔叔叫你大姨为大姐，叫我大姐夫，又叫你外婆为伯母，如果你还叫他大哥，那你岂不是和我一辈了。” “可是他叫我妈妈师母。”秦小倩更加迷惑了，她觉得这里面关系好乱。 杨恒和林静宜却迅速地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李博文其实是在帮他们呢，杨恒感激地看了看李博文，便对小倩笑道：“其实称呼只是一种习惯，关键是看有没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就不能乱喊，必须要尊重长辈，可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就没关系了，你不管是叫我杨大哥还是叫杨叔叔，其实都可以，关键是我们是好朋友。” 杨恒这番模楞两可的话听得全家人都直皱眉头，林静宜在下面踢了他一脚，让他别越描越黑了，就在这时，杨恒腰中的ＢＰ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呜！呜！’的震动声，林彩虹眼睛尖，一眼看见了，她惊讶道：“小杨，你怎么会有ＢＰ机？” 在她眼中，ＢＰ机这种高档玩意连她都配不起，更不用说从县里来的杨恒了，杨恒连忙笑道：“这是我老板给我配的，主要是因为工作需要，要是大姐也跑业务，肯定早就配上了。” 林彩虹点了点头，杨恒说得有道理，关键是她的工作不需要，所以单位才不给她配，话虽如此，她还是十分羡慕，又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他无能，挣不来钞票。 ＢＰ机的显示屏上是杨文强的电话，一连震动了三次，杨恒知道是杨文强接到了工程，他连忙刨了几口饭，站起身道：“师母，大姐，伯母，大姐夫，我有事先走了。” 一直在思索功法的林母忽然惊觉，她十分内疚地道：“小杨，让你忙了一天，连饭都吃不好，唉！真是对不起啊！” “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在徐楚市没有亲人，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 “那好，我以后就不客气了，”林母高兴得嘴抖合不拢，连忙对林静宜道：“小静，你替我去送送小杨吧！” “嗯，”林静宜答应一声，披上一件外套，把杨恒送了出来。 “阿杨，这件事要慢慢来，不要太着急了，欲速则不达。”林静宜看出杨恒是想急于融入这个家庭，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杨恒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是有点太心急了，他笑了一下，便道：“静宜姐，今晚上我有事，可能不能来找你了。” 沉默了片刻，林静宜这才缓缓道：“阿杨，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你答应我的事呢？” 杨恒没有说话，他推着自行车和林静宜走了一段路，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凝视着林静宜的眼睛道：“静宜姐，我答应你，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明天我来找你。” “那我相信你，你要当心，要学会保护自己，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放心吧！静宜姐。” 杨恒骑着车走了，林静宜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街尽头，一种牵肠挂肚的揪心使她久久不肯回头。 ．．．．．．．．．．．．．． 房间里，杨文强十分兴奋，他真的得到了市政府大楼工程的活儿，让他今晚去运十车上好的种树泥土，明天一早就要，虽然只是外围的辅助性小工程，但杨文强仍然十分重视，这可是市政府大楼，做好了，将来不仅财源滚滚，说不定还能找到市政府里的后台靠山。 “大家听着，今晚的活十分重要，绝对不能失手，地方就是马庄的玉米地，运十车土，二子，这件事就完全由你负责。” 杨恒点头答应了，这时王栋却开口道：“老板，既然事情很重要，那你来亲自指挥吧！马庄那帮人可不好对付。” “没办法，我今晚要陪人喝酒，走不开身。”说到这，杨文强又挥了挥手道：“今晚大家卖力一点，我让小芳给大家去买两箱啤酒，大家到时喝了酒再动手。” 众人听说有酒喝，都一窝蜂地跑了出去，正好黑三开着面包车把酒送来了，王芳则坐在他旁边，大家拉开车门一看都纷纷叫嚷起来，杨文强也挤了过来，只见不是什么两箱啤酒，而是两大桶散啤，他眉头一皱便问王芳道：“不是让你买瓶装啤酒吗？怎么买散啤了。” 王芳不高兴地嘟着嘴道：“瓶装啤酒到处都买不到，我只好买散啤了。” 杨文强见没有时间了，便对众人道：“散啤就散啤吧！有得喝就不错了，大家快上车。” 众人也不计较，纷纷挤上了面包车，杨恒刚要上车，他忽然想起一事，早晨听门口小店的老板娘说，她刚刚才进了十几箱啤酒，怎么会买不到瓶装啤酒？他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余光向王芳瞟去，只见王芳正倚在门边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脸上充满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毒的得意。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 面包车一路疾驶，沿着泥泞的郊外小路向停车场方向而去，漆黑的车内，杨恒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了，王芳是想整他，以报复他上次的拒绝，据说女人要对一个人下手往往会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这一点从王芳身上便可以看出来，她应该知道今晚对杨文强是非常重要，可她不管，只要能整倒他杨恒，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杨恒的目光落在两桶散啤上，他轻轻冷笑了一声，烟头的一明一灭照亮了他那充满了不屑的脸庞，这点雕虫小技也想在他面前显摆吗？ 杨恒之所以没有当场揭穿王芳的阴谋，是他突然想到了这对他也是一个机会，干了两个多月，他也算身经百战了，马庄那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有一片土质最好的玉米地是不错，但马庄的人却凶横厉害，很多子弟都去少林寺学过武，动起手来往往是死里打，据说他们有后台，许多拨想打那块玉米地土地主意的包工头都铩羽而归，还出过几次人命，杨恒隐隐有种预感，杨文强今晚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他不敢去，可他又很想搞到那里最好的泥土孝敬上面，所以他让自己去，出了事就由自己担着，越想这种预感就越强烈，今晚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出事情，杨恒忽然想起了下午和林静宜分手时她说的话，‘要学会保护自己！’ 是的，他是要保护自己，偏巧这个时候王芳做了手脚，他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好好利用一番呢？ “停车！我要丢根线。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车‘嘎！’的一声停下，杨恒跳下车走到一处草丛旁尿了起来，其他两辆车也跟着停下，大家纷纷出来小解，这时，杨恒慢慢走到黑三面前道：“你过来，我问你件事？” 黑三跟杨恒走到一旁，杨恒冷冷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买散啤，门口小店明明有瓶装啤酒，你们为什么不买？” 他的目光没有直视黑三，但黑三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黑三一脸茫然，他挠挠头道：“我不知道，是小芳去问的，她说没有。” “那别的地方呢，难道也没有吗？”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我一直在车上。” 黑三的表情很是无辜，尽管杨恒很想相信他，可有一个细节上的问题，使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吗？因为我刚才发现那两桶散啤都不是密封的，我很担心你们买到了假货。”这就是细节，这要么是黑三替她拧开，要么就是卖啤酒的老板，总之以王芳的手劲是绝对拧不开密封的盖子。 黑三笑了，“我以为是什么事呢！那盖子是我替她拧开的，她要验货，我说没问题的，可她就是不肯，我尝过了，啤酒没问题。” 杨恒也笑了，他拍了拍黑三的肩膀道：“等会儿和马庄的人干架，你跟着我，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 “我当然会跟着你，你以为我傻吗？”黑三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才不傻呢！跟着杨恒就等于多了一道挡箭牌。 “大家上车！” 杨恒一挥手，二十几人又纷纷跳上车，三辆面包车加快速度，向三里外的停车场疾驶而去。 ．．．．．．．．．．． 五辆大卡车和载挖掘机的拖车已经等候在停车场上了，大家纷纷下车和卡车司机交接了钥匙，待卡车司机离去，杨恒把众人召集起来道：“我先给大家交代几句，这次挖土非同小可，马庄那块玉米地的土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偷成功过，搞得不好，我们中间就会有人永远倒下，所以大家要绝对听我指挥，大家记住没有！” 杨恒虽然是这帮人资历最浅的一个，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风范，再加上他武艺很高，每次去偷土他都身先士卒，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众人，所以这帮凶横的大汉都很服他，众人都不傻，马庄这个地方大家心里有数呢，所以杨恒一说，大家都轰然答应。 杨恒时机已经成熟了，便一挥手道：“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喝啤酒，喝完酒出发。” 他话音一落，早有几个性急的人跑去搬酒了，散啤附送了许多一次性塑料杯子，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畅快淋漓，杨恒端着一杯啤酒，他皱着眉，半天才喝一口，这时小童端一杯酒上前笑道：“怎么，不喜欢喝散啤吗？” “也不是，我心里有事呢？” “你是担心马庄的人吧！” 杨恒点了点头，“今晚不是一般凶险，我怀疑今晚杨文强其实是不敢来，想把事情推给我。” 小童听他直呼杨文强的名字，心中有些诧异，又听了他的怀疑，小童仔细想了想便道：“你说得很有可能，今晚的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要应酬也是事先和事后，绝不会我们跑去偷土的时候应酬，而且他这个人很狡猾，他开你这么高的工资当然不甘心，肯定会让你当替罪羊，假如你蹲了班房，他就可以说钱都替你打点用掉了，从而赖掉你的钱。” “小童，干完今晚以后我就不想做了，你呢？”杨恒望着小童诚恳地说道。 “你若走了，我肯定也呆不下去，只是我的工资还有五百块钱在他手上捏着呢！”小童心中有些忧虑。 “你放心吧！你的钱我会帮你要来，以后咱们兄弟自己去闯荡一番天下，不给别人打工。” 小童听得热血沸腾，他重重地点点头道：“二子，我听你的。” 杨恒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酒就不要再喝了，今晚你跟着，我跑你也跑。” 这时众人已经喝光了酒，大家纷纷上了卡车，汽车轰鸣起动，卡车列队向马庄驶去。 ．．．．．．．． 马庄比停车场还要靠近市区，这里土地肥沃，鱼塘众多，有大片果林，因此村中人普遍都比较富裕，加之徐楚市民风彪悍，有了钱，很多人家都把孩子送到少林寺办的武术学校去学武，因此村中很多年轻人都会拳脚，马庄大部分土地都用做了副业，唯独后村有一大片土地仍然种着玉米，保留了一点农民的传统，而且这片玉米地的土质出奇的好，徐楚市人都知道，用这片土地的泥土来种树，成活率极高，小树几年便可长成参天大树，这片土地也就成了包工头们向往的圣地，马庄人当然不会卖土，只能靠偷，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伙偷土人在这里铩羽而归，前年马庄人还打死了两个偷土人，因为马庄省里有人，所以不了了之，后来甚至在偷土一行中有了一种传言，谁能在马庄偷到泥土，他就是这一行的老大。 今天，杨恒带着二十几人来这块圣地偷土了，他们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卡车也开得格外威风，不过不能叫偷，只能叫抢，卡车离那片玉米地还有三里，马庄人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村长一呼百应，近百名膀大腰圆的后生拿着铁棍，拎着西瓜刀，气势汹汹的冲出了村子。 卡车离玉米地还有一里半就停在了路边，一里外，几十支大号手电筒的强光朝这边射来，凶狠的叫骂声已经隐隐可闻，不等交手，杨恒这边人自己就已经出了大大麻烦，所有的人都发生了严重的腹泻，大家蹲在草从里，呻吟声不绝，杨恒也不例外地肚子痛，不过他只喝了半杯，情况要好得多，他拉起裤子，站在路边观望敌情，马庄人已经离他们只有三百多米了，他立刻大喊道：“他们已经来了，大家快起来，快跑！” 尽管肚子痛得厉害，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肯定是不行了，如果再不逃的话，他们就可能被暴怒的马庄人打死，是以众人众人忍着疼痛，弯着腰向卡车跑去，但杨恒却大喊道：“车无法调头了，大家自己跑吧！” 车队现在是在一条村道上，村道可容两车并行，两边都是鱼塘，根本就无法调头，当然，倒车一般是可以退出去的，但问题是停在最后的拖车司机却跑掉了，他不是杨文强的人，见势不妙，早已熄火关门、溜之大吉了，拖车占据了两股车道，前面的卡车就算倒车也退不回去了。 众人虽然没有想明白，但都很听话，撒脚就跑，杨恒冲上车，把车钥匙拔掉，熄了火，又反锁了车门，他又喊道：“黑三，把钥匙拔走，车门反锁上，王栋、刘森，你们的车也锁上。” 开车的人都是骨干，都有过类似的经验，不用杨恒吩咐，他们纷纷冲上车，把钥匙拔掉了，摇上玻璃，又把门反锁好，这才转身逃跑，车的事情自然会由杨文强来处理，他们只管逃命要紧。 要想打架，先得学会逃命，这些人个个比病兔子还跑得快，马庄人离他们还有一百多米，他们都已逃之夭夭了，只有六辆大车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等待着噩运的降临。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一章 离开杨文强 “你混蛋！”房间里杨文强气得浑身发抖，失去理智地对杨恒大吼起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明天我怎么向客户交代？” 他曾悄悄叮嘱过王栋，马庄偷不到土就算了，再去别的地方偷，却没想到不但没偷到土，甚至连六辆车也被人家扣住了，这让他怎么拿回来？明天怎么对工程交代？ 杨文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现在他认为所有的问题都是杨恒一手造成，他必须负全责。www.WenXueMi.CoM 房间里安安静静，二十几人都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只有杨恒一人站着，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二叔的工程真的很急，可以先去问别人买十车土应急，至于车的问题，二叔可以报警，我们可以说只是路过那里而已，见他们拿刀拿棍我们才被吓跑，请交警出面把车要回来，总之，这件事既然二叔很急，就不应该去马庄偷土。” “你是说我的问题？”杨文强见他居然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是我的责任，那就我来承担，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二叔保重了！”杨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和杨文强没签合同，没有任何书面约定，只须口头说一声便可走，这屋子里二十几个人都可以作证。 但一般而言，谁也不敢像杨恒这样横，说走就走，他们的钱还在杨文强手中扣着呢！但杨恒敢，他的钱已经一分不漏地拿到手了，现在应该是杨文强求他才对，杨文强在暴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这就正中杨恒的下怀。 他把BP机解下来拍在桌上，BP机里的号码已经被他全部删除了，他将所有的后路都做得滴水不漏，只要他一出这个门，杨文强就不可能再找到他，杨恒转身边便走，屋子里那点不值钱的破烂棉被他也不想要了，他回屋拎了他的包，大步向院门走去。 “你站住！”杨文强有点回过味来了，他这才想起了，杨恒这一走他居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杨文强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对杨恒说了软话：“刚才是二叔发过火了，今晚的事情就当是一次失手，就算了，明天咱们接着干。” 杨恒去意已决，他怎么肯再留下来，他学着古人似的一抱拳道：“二叔，我忘记对你说了，我爹旧病又犯了，打电话叫我回去，咱们杨家祖训，父有病，天大事情也得放下，所以我必须得回去照顾他老人家，二叔这里我只好抱歉了。” 杨文强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恒把杨家祖训都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时小童也拎着个包走出来，把BP机解下来,递给杨文强道：“二叔，我也不想干了，我向你告辞。” 杨文强看看杨恒，又看看小童，他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两个人早有预谋，他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疯狂地燃烧起来，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狂吼：“你们给我滚！滚！滚！” 杨恒把东西递给小童，给他使了个眼色，小童立刻骑上杨恒的自行车便跑，片刻就消失在黑色之中，杨恒知道杨文强是气糊涂了，他其实可以完全叫人上来狠揍自己和小童一顿，即使捞不回损失，至少也可以解解气，所以他让小童先跑掉，免得被他们抓住。 杨恒却没走，他还要为小童要回工钱，一直等小童走远了，他才一伸手道：“二叔，小童还有五百块工资在你那里吧！” 杨文强几乎要气疯了，还胆敢问他要工钱，他刚想说没有，王芳却踢了他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道：“二哥，把钱给他吧！” 杨文强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顺着王芳的目光向后望去，只见二十几个弟兄都站起来了，皆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所有人都有钱押在杨文强这里呢！如果今天他杨文强赖帐，那谁给也不会再给他干了。 杨文强顿时反应过来，他想说应该让小童本人来，可是这个道理在这些人面前是说不通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杨文强只得强忍一口恶气，从皮夹子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甩给杨恒，“你滚吧！” 杨恒从容不迫地从地上拾起了五百元钱，他又深深地看了王芳一眼，笑着指了指肚子，王芳顿时脸色惨白，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如果杨恒把这件事当场揭穿，杨文强就会把全部怒气都发在她的头上，她心中害怕之极，目光乞求地望着杨恒。 杨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杨恒从不会和女人一般计较，芳姐，再见了。” 说罢，他转身便扬长而去。 ．．．．．．．．．．．． 杨恒快步走到大街上，这时已是半夜一点了，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左右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小童的影子，估计他已经先回去了，这时，他忽然看见街对面的小巷里隐隐有一点灯光，似乎有一家小店没有关门，他摸了摸身上，一根烟也没有了，他大步过了马路，走进小巷里，果然是一家小小的烟酒店，一对老夫妻守着小店，眼巴巴地盼望着夜里客人上门。 “给我来一包云烟。”杨恒扔出五块钱。 老头子取下一包云烟给他，又慢吞吞地找了一块钱的硬币，这时杨恒忽然发现这个店里也有公共电话，他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应该给静宜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要再打自己的BP机了，以免被杨文强拿到她家里的电话号码。 “钱不用找了，我打个电话。” 他拿起电话，刚要拨号码，可是又有点犹豫，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别打扰了静宜姐的休息，他把电话又慢慢放下了，可最后他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几乎是电话铃声一响，那边马上就接了，电话里传来了林静宜焦急的声音：“是阿杨吗，你现在在哪里？” 杨恒的鼻子猛地一酸，半夜一点钟了，静宜姐竟还守在电话旁等他的消息，直到此刻，杨恒才深深地体会到了林静宜对他最深沉的爱。 “静宜姐，是我！”杨恒揉了揉酸楚的眼睛道：“我现在在外面，我想告诉你，我已经不做了，不要再打BP机了。” “那你赶紧到我这里来，徐楚市夜里的治安不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电话那头的林静宜松了口气，但她仍然不放心杨恒。 这时杨恒已经看见小童骑着车出现在巷子口，便向他挥了挥手，又对林静宜道：“静宜姐，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等会儿我去他家里，明天一早我再到你这里来。” “那好吧！你过来吃早饭。” “好的，你也赶紧休息吧！” “明天见，不！等会儿见。”那边，林静宜忽然笑了。 杨恒也笑道：“我糊涂了，那等会儿见。” 他挂了电话，快步迎了上去问小童道：“我到处找你，你去哪里了？” “我又回去看了看情况，我看见杨文强开车走了。” “哼！他肯定是去解决泥土的事了，别管他。” 杨恒从口袋里取出五百元钱递给了小童，打趣他笑道：“没有这钱，你是不敢回去吧！” 小童接过钱，挠了挠头笑道：“我那婆娘现在只认钱，这五百块她盼了好久了。” 杨恒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骑上自行车后座便道：“今晚我睡你家，咱们好好聊聊。” “明知我只有一间屋还去我家睡，你小子是想打我老婆的主意吧！” “呸！我连你丈母娘都没动，还会动你老婆吗？” “二子，你猜我的第一次给谁了，就是给李翠瓶了。” 两人说说笑笑，骑车向小童的出租屋而去。 ．．．．．．．． 王喜儿已经睡了，又被小童叫起来煮面，看在小童带回五百块钱的份上，喜儿给他们煮了面，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王喜儿便用几张椅子紧靠床边给杨恒打了个铺，两人吃完面便疲惫不堪地躺下了。 小童和王喜儿睡床上，杨恒就躺在他们旁边，王喜儿似乎也并不在意杨恒睡在他们旁边，很快就呼呼入睡了，杨恒则和小童聊着他们的未来。 “二子，要不我们也做土方生意，我去谈生意接生意，你带人去下手，我想杨文强那么蠢的人都能做，咱们为什么不能做，两年就能超过他。” 这个问题杨恒也考虑过，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违法不说，关键是早晚有一天会出事，你我都有家人，我们出事不要紧，可家人们怎么办？尤其是你老婆如果有了孩子，你总不能让孩子进监狱来叫你爹吧！” 小童没有说话，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早晚会出事，其实今晚若不是王芳下药，我有预感，今晚肯定就会出事。” 杨恒笑了笑道：“所以我放过她了。” “那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我现在一时还想不到，但机会肯定是有的，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我发现想发财其实也不难，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胆量和决心去做。” “那是你啊！我现在眼前还是一片迷茫。”小童已经快睡着了。 “小童！”杨恒喊了他两声，只听他鼾声已经响了。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闭眼睡觉，却忽然听见了王喜儿的梦呓：“两个男人和我睡觉，嘻嘻！”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二章 哪有这么贵的姜 天没有大亮，杨恒就赶到了解放路二小，此时学生们都还没有上学，校门前冷冷清清，看门的老头早已经认识了杨恒，是林老师的弟弟，他笑呵呵地让杨恒进去了，杨恒来林静宜家门前，敲了敲门，家里似乎没有人，林静宜可能赶去母亲家接孩子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杨恒从旁边的一个花盆下面摸到了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房间里十分干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门口的鞋柜上压着一张纸条，是林静宜留给他的。 ‘我去接小倩了，锅里有煮好的鸡蛋和牛奶，先垫垫肚子，我回来给你做早饭。’ 此时杨恒的心中已经完全放松了，他吃了个鸡蛋，又喝掉一袋牛奶，便长长的伸个懒腰，躺在了沙发上，一阵困意袭来，他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十点钟了，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床被子，林静宜就坐在他身边伏案写着什么，他没有打扰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林静宜曲线柔美的后背，观察她的每一个神态，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使他心里格外的温馨与宁静。 林静宜后天便要去省城进修了，她的课已经交给了别的老师，此时她正全身贯注地写交接报告，她不希望自己的暂时离开影响到学生们，她想尽量写得详细一点，包括每个学生的特长和优点，也写了他们的不足，这份报告她写了近二十页，已经快到尾声了。 林静宜忽然若有所感，她一回头，只见杨恒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看着她呢，“你醒了！”林静宜连忙放下笔，坐上前来摸摸他的头，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来时感觉你的头有点烫，现在好了。” 杨恒却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上，吻住了她的唇，手却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细心地爱抚着、摸索着，林静宜神迷意乱地回吻他，过了良久，她才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三天没和你那个了。”杨恒拉着她的手暧昧地笑道：“难道你不想要吗？” 林静宜脸一红，手却悄悄地伸进被子里，她俯身上前主动地亲吻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当然想要，但白天不行，咱们晚上来，这两天我要把你掏空，免得我不在时你去找别的女人。” 杨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拉起她的衬衣，一口含住了她的红樱桃，在杨恒充满技巧的吮吸和挑逗下，林静宜身子轻轻扭动着，脸色绯红，口中发出令人心荡神迷的呻吟声，房间里春色旖旎，弥漫着浓浓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消退了，两人相拥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林静宜浑身无力地趴在他身上，脸上的红晕尚未消褪，美目微闭，仿佛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刻那种令她消魂蚀骨的美妙滋味。 忽然，林静宜听见一阵‘骨碌碌！’地声音，她睁开眼睛笑道：“这是你的肚子在抗议了吗？” 杨恒也笑道：“好像真的有点饿了，不过不想动。” “你别动，我起来热一下菜。”林静宜起身穿了衣服，从冰箱里取出早上已经做好的饭菜，开始热了起来。 杨恒也穿上衣服，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烹调节目，一个厨师正在教如何拌饺子馅，杨恒看了一会儿便对林静宜笑道：“静宜姐，我们晚上包饺子吃吧！” “好！小倩昨晚也给我说想吃饺子，呆会儿我去买点菜和饺子皮。” “我去买吧！要买什么东西电视里有说呢，你安心备课。” “先吃完饭再去。”林静宜将热好的饭菜端了过来，又给女儿也留了一份，笑道：“小倩等会儿就放学了，这两天中午她还在家里吃，后天才去李老师家吃饭。” 杨恒的肚子着实饿了，他端过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林静宜坐在一旁托着腮看他吃饭，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对他道：“阿杨，昨天你走后，一个邻居来谢你帮他修房子，他听说你曾是全省的散打冠军，他正好有个亲戚开了一间武术馆，教小孩子练武，就问你愿不愿意去当教练，一个月两百块钱。” 杨恒想了想便道：“静宜姐，如果是两个多月前我可能会去，但现在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再给别人打工，我想自己做点事。”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 杨恒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我知道机会很多，关键是要去发现，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时林静宜的脸上严肃起来，她认真地说道：“阿杨，我一般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有一点，我决不准你做违法的事情。” 杨恒笑了笑道：“静宜姐，你放心吧！我的原则是只要法律没有规定不准，我就做。” 林静宜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她见时间已经到放学了，便起身笑道：“你只要不违法，我就不问你了，后天我去省城，你就住在我这里，记着替我接送小倩。”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老远就听见小倩的喊声：“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有！有！你杨大哥也在。”林静宜连忙迎了出去． ．．．．．．．．．．．． 吃罢午饭，杨恒拎着菜篮子来到菜场，菜场紧靠学校后门，是一个简易的大棚子，里面有六七十个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徐楚市对流动摊贩管的很严格，有戴红袖套的老太太专门驱赶，象那种拿着自家种的菜跑来卖的农民几乎没有，菜场里的坐摊们也不允许，他们交税交费才得得到摊位，怎么可能让那些无证小贩来抢他们的生意，他们便组织起来，只要有人跑来卖菜，他们就会出来干涉，市里的情况大多是这样，只有城郊结合部才有流动小菜贩或者卖自家菜的农民，但城里人也不高兴跑那么远去买菜。 此时正是中午，菜场里十分热闹，挤满了前来买菜的市民，杨恒拿着从电视上抄的单子，又按照林静宜的嘱咐，包饺子必须要用五花肉，他买了三斤五花肉，让卖肉的搅成肉泥，又买了两斤饺皮，逛了一圈，要买的几乎都买了，最后还有一些佐料，菜场里有两个佐料摊，都在门口，摆满了各种调料，他主要是想买生姜，生姜就摆在一个簸箕里，他挑了一块问道：“生姜多少钱一斤？” 摊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正在堆货，听见杨恒的问话，他抬起头道：“二块五！” 杨恒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我说的是生姜。” “告诉你了，二块五一斤。” 杨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家就是种姜的，外面来收才五角钱一斤，这才隔一百多里路，竟翻了五倍，这也太黑了，杨恒怀疑他是欺负自己不象常来买菜的人，他又跑到对面摊位上去问，二块六一斤，还要贵一角，这下他相信了，他见这里的姜没有对面好，便又回来了。 那男人见他回来，便冷笑道：“这下你相信我不是坑你吧！我告诉你，整个徐楚市的生姜都是这个价，本来进价就贵，一斤生姜我才赚你五毛钱。” “二块五也太贵了，乡下才几毛钱一斤，你为何不去乡下进货？”杨恒觉得这些摊贩的信息似乎太闭塞了一点。 不料那男子却不相信道：“乡下多少钱一斤我是不知道，但徐楚市周围县份的批发价最低也是一块八，就算最便宜的滕县也要一块六，为了几毛钱我跑去外地批发，连运费都不够。” 男子也懒得给他多解释，把生姜称了称，递给了他，“三两，七毛五分钱，算你七毛钱吧！” 杨恒忽然有些心动了，听这个男人的意思，批发价是两块钱一斤，可自己村子里的收购价才五毛，就算照顾村民，按七毛钱一斤收，扣除运费、税费、损耗，一斤生姜至少要赚**毛钱，若一趟运几千斤，这钱不就滚滚而来吗？ 但杨恒也知道，生姜这种东西虽然家家户户都用，但每家的用量却很少，摆在菜场零卖是卖不了多少的，关键是批发，靠海量来赚钱，杨恒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条路，一条可以让他迅速发财致富的明路．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三章 批发市场 徐楚市的农贸批发市场原本有两家，一东一西，西面的农贸市场因旧城改造拆除了，新的农贸市场迟迟没有建起来，这样整个百万人的徐楚市就只剩下一家农贸批发市场，徐楚市的菜价也因此涨了两成，徐楚市民都颇有怨言，几个相关部门也各自组成工作队来调查涨价的原因，批发商们纷纷诉苦，运费上涨、进价上涨等等等等，最后几个部门扯皮一通，调查结果不了了之。www.WenXueMi.coM 批发市场的全名叫叫做东桥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占地一百多亩，有三百多个店铺，批发经营各种农副产品，整个徐楚市的蔬菜干货都来自这个批发市场。 下午小倩请了半天假，在家和妈妈包饺子，杨恒则骑车找到了这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大型农贸市场，这里市口繁荣、交通便利，随处可见来这里批发蔬菜的小贩，市场门口，密密麻麻的电瓶三轮车、自行车一眼望不见头，市场内则停满了各种大小汽车，到处可看见正在倒车卸货的汽车。 杨恒在批发市场里转了几圈，最后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两家专门批发生姜的铺子，铺子前正在卸货，一名伙计在车后大声挥手：“后退！后退！再退一点，好，停！” 装满生姜的小货车一停下，十几个穿着坎肩的装卸工立刻爬上了汽车，一个身着黑西服、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项链，胳膊下夹着皮包的黑胖男人上前来给司机点烟，这就是生姜铺的老板了，另一家生姜铺前也坐着一个黑胖子，戴着个大眼镜，正笑眯眯地点钱给押送生姜的人，这两个人长得颇为相像，而且这一车货似乎也是两人所有。 刚才杨恒打听了一下，有人告诉他，两家卖生姜的其实就是一家，是一对兄弟，叫俞大、俞二，应该就是这两人了，不过杨恒有点不相信只有这两家批发生姜，他又骑车在批发市场里转了几圈，终于确定了，市场里就只有这两家生姜批发店，也就是说，整个徐楚市百万人口的生姜都要靠这对黑胖子兄弟来供应了。 杨恒忽然明白过来，难道生姜一斤要卖两块五，独此一家，当然任由他定价了，杨恒在一旁看了约半个小时，短短半个小时里就有二十几人前来批发，大多批十斤左右生姜，装在自行车后的蛇皮袋里便骑走了，这些就是菜场的零散商贩。 杨恒又找了一圈，忽然他看见距离生姜铺不远处有一家店铺拉着卷帘门，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转让’二字，字迹有点发黄了，似乎已贴了不少时间，这里是农贸市场的最角落，市口很不好，再加上每个店铺都很宽敞，店家若想租仓库，一般都会找附近的农房，租金才是这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就是这样，这可是徐楚市唯一的农贸批发市场，几乎只要开门就能赚钱，而这家转让店铺前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前来问津。 杨恒实在想不出其中的原因，这时店铺的小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瘦的男人左臂骨折了，打着绷带石膏吊在脖子上，他似乎就是这个店铺的老板。 “王老板，这价格不能再让一让吗？” “再优惠点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交两千块钱定金。” “唔！要交定金啊，那我再看看别家。” “那好！刘先生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胖男子骑上自行车又到别处去了，店铺老板极其仇恨地盯了俞氏兄弟一样，他正要锁门，杨恒却叫住了他，“王老板，稍等一下。” 店铺老板回头打量了一下杨恒，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认识你吗？” 杨恒指了指店铺笑道：“我想和你谈谈店铺的事情，这不就认识了吗？” 王老板也呵呵笑了，“小兄弟说的对！” 他将店铺又打开了，“进来谈吧！” 两人先后走进店铺将门关上，那俞氏兄弟却交换一个眼色，盯住了这家店铺。 杨恒走进了店铺，店铺门看似不大，但纵深足有十米，四米挑高，显得宽敞而明亮，店铺原来似乎也是做生姜生意，角落里还堆着一堆发芽了生姜，除此之外皆空空荡荡，不过因为房间很高，原店铺主人就用木工板在最里面将房间隔成上下两层，上面可以睡觉，还堆有一床破褥子。 王老板进屋把所有的证件合同又重新拿出来给杨恒过目，证明他的身份，待杨恒看完，他便用商量的口气道：“我刚才给那个人说的话，你可能也听到了，我这个铺子全年租金要二万五，现在还有整整半年，按理我应要一万二千块，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本来最低七千转让，但如果你交两千元定金，那我可以再让五百，六千五百块，怎么样？” 杨恒确实很动心了，刚才他也问过，其他店铺大多带一两年租期，连同升值，一间店铺最少也要四五万才能盘得下来，而这边只要六千多块钱，可能别人嫌租期太短，可他不在意，这种机会对他来说十在太难得了，但他身上有六千元，再让小童出五百元应该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六千五百元都交了房租，那他拿什么本钱进货，虽然父亲那里还有两千元退役费，但杨恒不想动那笔钱，他想了想便道：“王老板，转让费我能不能分两次付，先付四千，我也不亏你，算你五百元利息，我们还是七千元成交，你看怎么样？” 王老板表面上虽然不着急的样子，可他心里却真的急了，这个店铺他已经空关了一个多月，虽然有很多人来看过，但都怯于俞氏兄弟的淫威，最后都放弃了，如果再拖上几个月，那店铺就要到期了，他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市场管理处已经放出口风，到期后将由俞家兄弟来续租，他更不能说，所以他一心想要定金就是这个缘故。 现在杨恒想分期付款的条件虽然没有先例，但人家肯出利息，而且交了定金后，就算他反悔，自己也没有损失，想到这，王老板又再次打量了一下杨恒，便点点头答应道：“那今天你能交定金吗？” 杨恒笑了笑道：“我身上可没带这么钱，不过这是我的条件，如果王老板同意，那我们明天中午就在这里碰头，正式交定金签约，然后，我们去管理处过户登记，过户费咱们一人承担一半。” “好！咱们就一言为定。”王老板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道：“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 看完店铺，杨恒骑上车便要离开批发市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准备先回去吃饭，晚上再去找小童商量，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前面的朋友等一下。” 他停下车回头望去，见是一个黑胖子，穿着西装，戴着大眼镜，他忽然认出来了，正是那个生姜铺的俞家兄弟之一，俞老板跑上前对杨恒气喘吁吁道：“我喊你半天了。” 杨恒听他似乎是山东那边口音，便笑道：“抱歉了，我不知道你在叫我。” “算了，我来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要那个铺子，要不得。” “为什么？”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俞老板向两边看了看，便附在杨恒耳畔低声道：“那家铺子两个月前吊死过人，有血光之灾，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问，要不他也不会这么便宜转让，我看你不懂，所以好心告诉你。” 杨恒恍然大悟，他笑着点点头道：“多谢了！” “而且这个店铺半年后就到期了，到期后，管理处也不会再租给你，到时候你会后悔莫及，你自己考虑吧！” 俞老板冷笑了两声转身走了，杨恒望着他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这个店铺之所以低价转让，可能就和这对俞氏兄弟有关。 杨恒摇了摇头，只要这个王老板的身份真实，确实是这个店铺的主人，其他的任何因素他都不会考虑。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四章 入股成伙 杨恒回到林静宜家，水饺正好包好了，整整齐齐在桌上摆了几十排，“杨大哥好狡猾，故意跑出去玩，等饺子包好就回来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小倩见他回来得巧，大声嚷了起来。 “小倩，别这样没礼貌，杨大哥是有事情。”林静宜上前替杨恒脱去外套，关心地问他道：“怎么样，有机会吗？” 她中午听杨恒说了想做生姜生意的事，她觉得虽然不是很体面，但这是正经生意，可比他开黑车要好得多，而且他是靠自己的能力去闯荡奋斗，这又比许多年轻人只会啃父母更令人尊重，她便表示支持他做生意。 杨恒坐下来笑道：“运气很好，正好有一家店铺便宜转让，我也负担得起，晚上我再对你慢慢说，我现在吃点东西就去找小童商议，我准备和他一起做。” “好吧！我来下饺子，你吃点水饺再走，小倩，用小碗给杨大哥倒点醋。” ．．．．．．．．．．．． 吃完水饺，杨恒又骑车去找小童，可他到了小童家，才发现黑三居然也在这里。 “唉！别提了，杨文强那浑蛋把我赶出来了，亏我跟了他几年，一点情义都不讲。”黑三心情十分恶劣，他给杨恒点了一支烟，自己则蹲在一旁抽闷烟，倒是小童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事情就出在那几辆被扣押的车上，杨文强去找认识的交警朋友帮他赎车，按照惯例应该是两千块一辆车，但马庄人却很强横，开价一万块钱赎一辆，最后讨价还价，定下来是五千块钱赎一辆，六辆车就花了三万块钱，再加上被马庄人打坏车的修理费和人情费，最后杨文强为这件事一共掏了四万五千块，这使他着实肉疼了，他开始查这件事的原因，很快便知道是散啤出了问题，王芳害怕了，便恳求黑三来顶这件事，结果黑三便被暴怒的杨文强叫人狠揍一顿，赶出了门，押在他那里的两千块工资也一分钱没拿到。 小童的讲完，不等杨恒开口，黑三便道：“二子，我现在无路可走，我知道你们其实是事先商量好了的，我也想跟着你们干，你要不要我？”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正好呢！我找了一条路子，咱们三人一起干。” “二子，你找到路子了！”小童又惊又喜，这才一天他便找到路子了，自己还在满眼抓瞎呢！ “你快说，是什么路？” “批发生姜。” “批发生姜？”小童和黑三异口同声道。 “对！批发生姜。”杨恒坐了下来，便把今天的发现讲了一遍，他最后道：“咱们村就产生姜，可那些黑心人只收五毛钱一斤，我们明知他们压价低也没办法，关键是他们掌握了销售批发渠道，咱们虽然还是门外汉，但只要敢做，肯定就能赚钱。” 黑三已经出来闯荡几年了，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杨恒多，听完杨恒的话，他有些忧虑地道：“二子，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为什么他们兄弟两人能垄断徐楚市的生姜市场，他们其实就是菜霸，不准别人染指这一行当，我知道很多批发菜的都是老乡，他们就结成了一个帮派，我怀疑你说那家伙低价转让店铺就是被他们打怕了，假如咱们也参与进去，这一场恶斗肯定免不了，可是咱们只有三个人。” 杨恒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考虑这件事，其实他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好多做批发生意的人和俞家兄弟都是一个口音，后来俞家兄弟又跑来警告他，这件事他也知道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狠狠掐灭了，毅然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就是打出来的，还怕和他们打架吗？这个生意我做定了！” “我也干！”小童也一咬牙道：“我那五百块钱，全部入股。” “我也想干，但我没钱入股。”黑三闷声闷气道。 说到股份，杨恒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先说清楚，虽然有点说不出口，但他还是对两人坦率地说道：“所有租店铺和进货的本钱都由我来出，小童的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不过我的股要多一点，我们按三七分，我占七分，你们二人每人一分半，你们看怎么？” 黑三和小童对望一眼，他们心中都被感动了，其实就算打架也主要是杨恒出头，他们二人其实什么也没有出，如果是别人，他们只能是伙计的命，可杨恒却给他们三成份子，就连王喜儿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悄悄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了小童，冲杨恒努了一下嘴，让小童把钱给人家。 小童并没有立刻给，他知道现在给黑三可就没面子了，他诚恳地说道：“二子，我什么话都不说了，以后我童联和你生死与共，一起和那帮菜霸干，就算我丢了命，我也绝不后悔。” “我也是一样。” 黑三抱着斗大的脑袋感动道：“二子，我从小和你打到大，上次我是被你打怕了，可今天我才是真正的服了你，你是个真汉子、真爷们。” “好了。”杨恒摆摆手笑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搬家。” “搬家？”几个人都楞住了。 杨恒瞥了一眼黑三道：“黑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童也才想起此事，他的家可从未告诉过别人，他也急忙问道：“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黑三道：“我是从小童留下的BP机里找到了电话号码，打过来，正好是你们的房东。” 黑三说到这里，他和小童的脸色都突然大变，他能找到，杨文强也一样能找到，杨文强为这件事情赔了四万多块钱，岂能轻易饶了他们，他们三人不怕，但王喜儿可就危险了。 这一点其实杨恒已经事先想到了，他把自己的BP机中的号码都删掉了，但却忘记告诉小童，便留下了这个隐患。 小童跳起来，连忙收拾东西，他对王喜儿吼道：“快点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几个人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连房东都没有打招呼，趁夜离开了租屋，就在他们刚走，房东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 杨恒又在靠近批发市场的地方租了两间民房，当做他们的基地，安顿好了他们，他这才回到了林静宜家，林静宜已经把小倩送到外婆家去了，她后天就要去省城进修，想和杨恒多一点时间在一起。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们只渴望用**来表示对对方的依恋和不舍，当夜深人静时，他们也终于筋疲力尽了，两人都没有穿衣服，盖着一条薄毯，紧紧地依偎在沙发上，不时亲吻着对方，他们不想这么早就睡去，只渴望能和对方多呆一会儿。 “阿杨，你在想什么？”林静宜依偎在他怀中，像猫一样将头贴在他胸前。 杨恒点燃一支烟，吐了一个烟圈，正在观察烟圈的逐渐消散，听见问话，他看了一眼林静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道：“我在想我若挣了大钱，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做什么？”林静宜仰起头痴痴地望着他。 “我要给你买一套房子，带书房有客厅的那种，我不想再让你住在教室里。” “那你呢？你会和我住在一起吗？” 杨恒低头吻了吻她，微微笑道：“等我挣到一百万，我就会娶你做妻子。” 林静宜幸福地叹了口气，她低声道：“阿杨，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女人，只要你想要我，我把一切都给你，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不仅仅是为了小倩，更重要是嫁给了你，我就觉得失去你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杨恒有些意外。 林静宜心中有些伤感，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年龄，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现在她或许还有成熟的魅力，可是再过十年，杨恒三十岁，而她已经四十一岁，他还会再像今天这样爱她吗？她宁愿他去娶一个和他般配的妻子，而把她记在心中。 “小杨，你虽然才二十岁，但我感觉你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我知道你懂很多事情，可是女人的心你就不一定懂，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小杨，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都觉得应该和对方走进婚姻殿堂，那我一定会为你披上婚纱。” ‘顺其自然！’杨恒轻轻地念了两遍，他忽然紧紧地搂住林静宜，低头吻住她的唇，“师母，如果我不能娶你，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结婚，这就是我的顺其自然。”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五章 盘下铺子 第二天清晨，当杨恒睁开眼时，林静宜已经去母亲家接孩子了，在他枕边则放着两本存折，一本是他的五千元存款，而另一本是一万元，这是林静宜和从前的丈夫十年来攒下的全部积蓄，为了给女儿看病，而丈夫遇车祸去世后单位给的八千元抚恤金，她也一分不留地给了前夫的父母，她身边只有这么多钱，她把存折给了杨恒，让他拿这个钱去做本钱。www.WenXueMi.coM 林静宜并没有说还，在她心中，杨恒就已经是她的丈夫了，但杨恒没有要这个存折，他把存折又放回了衣橱里，他是男人，他只有义务向存折里加钱，而绝不会从里面取钱，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吃过早饭，杨恒去银行取了钱便出发了，他先找到了黑三和小童，三人一起来到了批发市场，他们并没有直接去那个店铺，而是先来到管理处，杨恒要弄清楚昨天那个王老板究竟是不是那个店铺的主人。 管理处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上班，应该说在打毛线，对他们提出的要求毫不理睬，不过杨恒却在墙上找到了他需要的信息，72号4铺，这就是他想租的那个铺子，上面有着现租赁人的名字，王再发，下面则配有相片，正是昨天那个王老板，经营范围是生姜批发，杨恒又看了看其他品种的农产品批发商家，同一品种大多都有两三家，而生姜批发也是三家，去掉已经关门的王老板，现在只剩下两家了，实际上就只有一家，俞氏兄弟，俞大和俞二。 中午时分，王老板如约而至，双方草签了合同，又来管理处办理过户，管理处过户手续很简单，交两百块钱，管理处在合同的丙方处敲个章，再把一份合同留给管理处备案，变更就结束了，一周后取新租赁证；至于税务那边，王老板交的是定额税，因为店名不变，所以只须变更一下经营者，再重新以杨恒的名义在银行开个扣税帐户就可以了，虽然按流程是先工商后税务，但王老板在税务所认识人，很快便替他办妥了，营业执照后补。 稍麻烦的是工商变更，要等管理处的新租赁证办下来才能变更，而新租赁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工商变更只能拖后再办了，双方在店铺里最后完成了交割，一共转让费七千元整，分两次付，首付四千元，剩下三千元在两个月后付清，没有要保人，事实上王老板也不抱太大希望了，杨恒他们能不能坚持一个月都成问题，这个铺子他也是从别人手中低价盘下，只做了一个半月。 眼看要烂掉的店铺终于转让出去了，王老板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心里也隐隐有点内疚，毕竟他没有告诉杨恒实话，这时，他才终于开口了。 “杨兄弟，我是安徽砀山人，在徐楚市没有什么后台关系，所以这个店我开不下去了，而你是旧丰县人，也算是徐楚本地人，所以我提醒一下，第一次做生意最好从老家多带点人来，做生姜批发可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你没有后台，到时候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你说的是他们吧！”杨恒向店铺外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个黑胖子兄弟正叉着手，冷冷地看着这边。 王老板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山东滕县人，本村人在这一带有三十多人，你们要当心点，最好能找个后台，这样他们就不敢了。” “如果他们要来找事，一般会在什么时候？”杨恒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 “这可说不准，但我想最起码也要在你们开业后。” 王老板忽然想起杨恒还有三千块钱没付，他又连忙安抚道：“不过上次他砸我铺子后，派出所上门来调查，估计他们也不敢太嚣张，也有可能会在半年租期满后和你竞争这个铺子，把你挤走，管理处只认钱，就看你们谁开的租金高了。” 王老板说完，他瞥了一眼黑三，黑三大块头，满脸横肉，就是一个流氓黑社会的标准模样，估计就是这个人能打架，所以他们才敢接这个铺子，可是对方有三十多人，在工商所又有后台，只靠他们三人怎么行？王老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最后点了钱便骑上车走了。 王老板刚走，俞氏兄弟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戴大眼镜的俞大似笑非笑地对杨恒道：“我说兄弟，你怎么不听劝呢？莫非是你钱太多，嫌烧得慌。” “你这话什么意思？”黑三脱去了上衣，光着上身冲了上来，杨恒拦住了他，笑眯眯对俞氏兄弟道：“两位俞大哥，大家都在外面混口饭吃，和气才能生财，你们走阳关道，我们过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咱们各做各的，我不会抢你们生意。” “不会抢生意？”俞大冷笑了一声道：“莫非你们不做生姜生意？” “我们也没想好要做点什么，说不定我会开个茶室，到时候请两位前来喝茶赏光。”杨恒打了个太极拳，虚晃一招。 俞氏兄弟嘿嘿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俞二用脚尖指了指一滩乌黑色的污渍，用充满了威胁的口气对杨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把它刮下来，好好闻一闻就知道了，别怪我丑话没说，知趣地就别做姜生意，否则．．．．．” 他重重哼了一声，一脚踢开门出去了。 待他们一走，杨恒便对两个兄弟笑道：“咱们商量一下，这个生意怎么开头？” 小童早想了一夜，他立刻接口道：“我昨晚和我爹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一通好话，他说村里还能凑出几万斤去年的生姜，他作保，可以先赊给我们，就按收购价，五角一斤。” 杨恒大喜，他身上只有六千元，加上小童今天偷偷塞的五百元，那就是六千五百元，付掉首付和各种手续费，还要买一些必要的物品，他身上其实只剩下两千元了，还要考虑运费和流动资金，最多只能先进三四千斤姜，小童这一说，那第一次就可以做大了，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这时黑三也闷声闷气道：“二子，我可以问朋友借一辆车，就是上次你学车的那辆东风大卡车，可以装五吨，我们只要付点汽油钱就行了，另外，我家里还有一只台秤，以前是用来称猪的，我把它拿来。” “好！”杨恒高兴地双手一击拳，所有的难事都迎刃而解了。 “黑三，你去借车，咱们明天上午就回乡运姜。” ．．．．．．．．．．．．．． 三人在街上吃了面，各自回去准备，杨恒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了，他找到林静宜，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回乡几天，这几天不能去接送小倩，林静宜立刻给姐姐打了个电话，林彩虹一口答应下来，这几天就让丈夫李博文代劳。 接下来林静宜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是半夜两点钟的火车，从东海市开往上海，订的是卧铺，林静宜打开衣柜收拾衣服，杨恒则趁在她弯腰收拾时，恶作剧般在后面一起一伏地顶她的**。 林静宜被他顶得浑身发软，手向后拍了他一下，娇嗔道：“别闹了，我还什么都没收拾呢！” 杨恒从面抱住了她，嘿嘿地笑道：“你不是说要掏空我吗？那现在就掏吧！” 林静宜转过身亲了他一下，小声地央求他道：“咱们晚上再来，等会儿我还要和另外两个一起去进修的老师碰个头，你就先忍一忍，好吗？” 杨恒只得放开了她，他又从隔板下取出存折道：“静宜姐，这个存折我不要。” “为什么，你的钱都付了房租，你拿什么进货？” “小童的爸爸是村会计，他作保，可以赊给我们，所以暂时不用付钱。” “不用付钱也拿着，万一急用钱怎么办？”林静宜还是把存折塞给了他。 “那好吧！先放在这里，假如我真急用钱，我再来拿。”杨恒把存折放回了原处。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喊声：“林老师，咱们走吧！” “是马老师在叫我了。”林静宜慌忙拿起包，对杨恒道：“我去和她们碰个头，等会儿放学你替我送小倩去我妈妈家，然后回来吃晚饭，别忘了，夜里你还要送我上火车呢！” “没问题，你就放心去吧！” 林静宜走了，杨恒坐在沙发上，开始考虑生姜铺开业的一些细节问题。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二十六章 回老家运姜 半夜里，杨恒骑车把林静宜送到了火车站，徐楚市这次去省城进修的小学老师有一百多人，都是上次教案比赛中的优秀者，林静宜在教案比赛中进了前二十名，因此得到了这个名额，由市教委统一订的火车票，包下了整整一节车厢，站台上非常热闹，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师和前来送行的家人们，林静宜有一大一小两个包，她只有杨恒一个人来送，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满足了。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杨恒拎着包进了车厢，林静宜是中铺，他很快便找到了铺位，像猿猴一样地跃上去把大包放上行李架，小包里有洗漱用品和一些路上吃的东西，林静宜早上要用，就挂在衣帽钩上。 对面铺和下铺都是和林静宜一个学校的老师，一个马老师，年纪约四十几岁，是小倩的数学老师，另一个朱老师，是个很秀气的年轻女老师，去年刚从淮海师范学院毕业，还没有男朋友，是她弟弟把她送来。 “林老师，这就是你以前的学生，那个省冠军小杨吧！”马老师笑道，她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温和，她听小倩说起过杨恒。 林静宜点点头笑道：“就是他，今天可多亏他了，要不然这么晚的火车，又打不到出租车，我真不知该怎么来，阿杨，这是马老师，上次我给你寄的数学卷子，就是马老师帮忙弄到的。” “谢谢马老师。”杨恒从铺位上跳下来，向她点头表示谢意。 ”“现在的学生啊！记师恩的不多了，林老师，这是你的福气。”说话的是朱老师，她虽然很年轻，但说话却老气横秋，她偷偷看了一眼挺拔高大的杨恒，忽然脸有点红了。 杨恒又从桌下拎过水瓶道：“师母，我去打热水来。” “我正好也想洗洗杯子。”朱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只杯子，也跟着杨恒去了。 马老师见他们走了，便低声对林静宜笑道：“林老师，要不你把小杨介绍给朱老师认识认识，我看小朱对他好像有点意思。” 林静宜心中一跳，连忙摇头道：“朱老师今年二十四岁了，阿杨才二十岁，年纪好像有点不配。” “年纪倒没关系，只要彼此喜欢就行。” 林静宜这下没话说了，她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道：“等我们回来以后，我来牵牵线，有没有缘分就看他们自己了。” 很快，杨恒拎着水瓶回来了，朱老师也跟在他后面，她笑道：“打水人真多，还是我们阿杨厉害，手一伸过去就接到了，还帮我洗了杯子，阿杨，谢谢你哦！” 杨恒笑了笑，没有吭声，林静宜听她也叫阿杨，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这时车厢的铃声响了，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列车马上就要开了，送亲友的同志请赶快下车。” “师母，那我走了。”杨恒恋恋不舍地道。 林静宜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恒又回头对其他两人笑道：“马老师，朱老师，祝你们一路顺风。” “好！再见。” “阿杨，我们回来见！” 杨恒转身下了火车，他又跑到车窗前拍了拍窗子，林静宜连忙上前，车窗关着，他们说话听不见，她便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杨恒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住在她家里，他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林静宜也笑了，她的眼睛忽然闪过一点泪花。 这时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开动了，杨恒追了几步，拼命向她招手，林静宜轻轻挥手，呆呆地望着他，火车越开越快，终于驶离了站台，‘呜~’地一声长鸣，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 ．．．．．．．．．．．．．． 当天晚上，杨恒没有回学校，直接找到了小童和黑三，卡车已经借到了，天还没有亮，三人便开着车向家乡落凤村驶去。 中午时分，卡车便驶进了村子里，小童的父亲早已经等候在村口了，他见小童下车，连忙一把拉住儿子，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管父子俩再怎么吵架，最后让步的都会是父亲，童会计已经不在乎儿子考不考大学，也不在乎他想娶谁，只要儿子平平安安他就心满意足了。 “童叔！”杨恒和黑三一起上来打招呼。 童会计已经听小童在电话里说过生姜的事情了，他连忙笑道：“这件事我给村长和主任都说过了，你们都是本村的后生，当然要支持你们，我们昨天统计了一下，村里还有三万斤姜，本来下个月会有人来收，现在都给你们了，便宜一点，四毛钱一斤，钱等你们挣到以后再付。” 杨恒连忙摆手道：“童叔，本来我们晚付钱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村里再吃亏？按理我们更应该照顾乡亲，再把价格提高一点，但我们也是刚起步，还比较困难，以后条件好了，我一定会提高收购价格，这次还是按五毛一斤算。” 童会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子，大家都明眼人，如果是杨文强那种人想来买姜，我们一斤也不会卖给他，但你不同，我们都从小看你长大，都了解你，你将来若发达了，一定会来反哺村子，所以我们都愿意帮你这一把，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我们落凤村真正的名人。” 杨恒心中感动，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大伙了。” “别这么客气，这不是什么恩惠，姜已经准备好了，都装在麻袋里，你们先回家去看看家人，下午就给你们装车。” 杨恒把车快进村委会的大院里，他去看望父亲了，妹妹杨妮在学校没有回来，她再过两个月就中考了，学习十分紧张。 杨老汉也知道了儿子今天要回来，特地请人杀了只鸡，一早就炖好了，杨恒一进屋便问道：“爹，杨文强有没有来找你麻烦？”这时杨恒最担心的事情，杨文强找不到他，会不会来为难父亲。 “他不敢的，我这个病秧子他一碰我就倒了，他可担不起。” 杨老汉关心的是儿子，他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杨文强没来，杨恒也一颗心放心来，他又笑了笑道：“没什么，我看他不走正道，就不跟他干了，我估计他心不甘。” 杨老汉哼了一声道：“他从小就不是好东西，所以我不愿意你跟他干，分手了最好，我听童会计说你们要卖姜，这能赚钱吗？” 杨恒向左右看了看没人，便压低声音道：“现在徐楚市一斤姜要卖两块五，我就是做批发也要卖到两块钱，爹可以算算，这是多少利润。” 杨老汉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永远都是农民最苦。” “没办法，中间环节太多，钱都被他们赚走了，等我将来发达了，我会帮助乡亲们。” 杨恒打量一下破旧的房子，又道：“还有这房子，我也要重新盖一栋小楼。” 杨老汉摇了摇头道：“房子是不用新盖，但咱们家这块宅基地可是祖上留下来的，占着落凤岗的灵脉，你只要把它保住就行了。” “爹放心吧！我会保住它，谁也别想拿走。” ．．．．．．．．．． 杨恒吃了中饭，又倒头睡了一觉，到五点钟时，小童跑来找他，说姜已经装上车了，共一万两千斤，这时，黑三也拿着秤来了，不过他们却并不急着走，杨恒和黑三都没有驾照，只能晚上走，一直等到天擦黑，卡车这才启动了，满载着他们三人对未来的希望，向徐楚市方向驶去。 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七章 带血的竞争 半夜两点钟，卡车慢慢驶进了东桥农产品批发市场，市场里并不安静，许多铺子也在卸货，开车刚刚停下，装卸工的老板便跑来找杨恒，市场里的装卸也是被人垄断，装卸老板姓赵，安县人，杨恒昨天早上找过他，谈好了卸货价格。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杨老板，这么快货就运来了吗？”赵老板笑嘻嘻过来道：“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来。” 杨恒瞥了一眼旁边俞氏兄弟的姜铺，铺子关着门，十分安静，他便笑道：“那就拜托赵老板了。” “太客气了，杨老板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这就派人来。”赵老板心里很清楚，他可不想参与到杨恒和俞家兄弟的争斗中去，卸完货就没有他的事了。 片刻，赵老板找来了五六名装卸工，几名装卸工刚爬上车，就在这时，黑暗中走来了一伙人，约二十几人，为首之人正是俞氏兄弟。 “慢着！”戴着大眼镜的俞大拦住了装卸工，他是绝对不会让货卸下车。 “赵老板，我和杨老板之间还事情没有了结，你把你的人先叫到一边去吧！” 赵老板知道事情来了，他不由同情地看了杨恒他们一眼，一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先离开，几名装卸工走了，卡车前就只剩下杨恒三人了，事情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三人已经有了准备，杨恒将从前比赛用的两个护阴给了黑三和小童，让他们保护最要害的地方，其次就是准备了几根圆木棍，和杨文强用的那种差不多，就在车上，他们暂时没有拿出来。 俞大和俞二带来二十几人，都是他们的本村人，平时在各地干活或者做生意，不管谁遇到事情大家就会纠集起来，这也是他们兄弟独霸徐楚市生姜批发的本钱，谁敢和他们竞争，他们就用拳头和暴力将竞争对手打跑，他们一直占据着东桥批发市场的生姜生意，原本徐楚市有两个农产品批发市场还好一点，自从西面的批发市场在半年前关掉后，暴力竞争便出来了，前面一个姜老板从西面的批发市场迁来，很快就做不下去了，把店铺转让给王老板，王老板靠着税务所里认识人，勉强做了一个半月，最后也不行了，手臂被他们打断，生姜也全部被捣烂，店里的伙计也被打跑了，他只能把店铺再低价转让给杨恒。 俞氏兄弟更加变本加厉，他们一天都不准杨恒做，要赶在杨恒他们的第一批货卸下前，把他们打走。 “杨老板，你不是说开茶室吗？怎么还是做姜了。”俞大走上前冷酷地道。 “大哥，跟他们废话什么，打烂他们。”俞二一声暴喝，俞大却一摆手，拦住了他的话头。 “杨老板，这样吧！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把姜运走，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这个店铺你多少钱租来，我就多少钱给你，或者你把姜卖给我，怎么样，我够仁至义尽了吧！” “那俞老大准备多少钱收我的姜？”杨恒不露声色地问道。 俞大把食指一弯，“七角钱一斤。” 他的姜也是从山东进货，要一块钱一斤，杨恒如果肯把姜七角钱卖给他，他百利无一害，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杨恒忽然笑了，“俞老大，七角钱太少了一点。” “那你要多少？” 杨恒伸出两个指头，缓缓道：“两块钱一斤。” 俞大脸色一变，他哼了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后退一步，喝道：“动手！” 身后二十几条大汉猛冲上来，人人都带着家伙，也都是棍棒砖头一类，没人拿刀，俞氏兄弟是坐家店铺，事情闹大了他们也不好交代，小童已经从车上取了木棍，扔给了杨恒和黑三，他们三人大吼一声，迎着他们冲上去了，瞬间便劈打在一起，四根棍棒同时向杨恒的头上砸来，他后退一步，闪过了棍子，斜起一脚便踢在一人的肚子上，随即手中木棍翻打出去，正打在另一人的头上，两人都同时惨叫一声，蹲了下来。 这伙人发现杨恒厉害，有人大喊一声：“大家一起上，把他干了。” 二十几人一涌而上，拳脚棍子如雨点般向杨恒身上打来，他们没有硬拼，而一边后退，一边将落单的人打倒，慢慢地将这群人引离了汽车。 生姜铺这边打了起来了，市场里许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这种打架抢地盘是批发市场里常有的事，可三人打二十几人却是第一次，许多人都为他们三人揪了一把心，俞氏兄弟是出了名的强横，他们怎么会想到做姜生意？ 不过场面上的打斗很快就让所有人感到了意外，那三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吃亏，吃亏的反而是俞氏兄弟一伙人，这是怎么回事？ 黑三和小童主要是护货，他们站在车旁，和五六个人拼打，小童额头上已经被砖头砸破，血流满面，他却像疯了一样，不要命抡棒乱打，黑三更像疯虎一般，狂吼乱叫，棍子也被打断了，他和一个人滚翻在地上扭打，满眼血红，眼珠都要暴凸出来。 真正的主力还是杨恒，他竟是一个人打二十人，几个月的拼斗使他的心变冷了、变硬了，在这决定他前途命运的关头，他更没有半点容情，招招出手狠毒，他不再后退，身形快如鬼魅，如狂风扫落叶般地在人群中拼打，每一拳每一脚出去都会有人惨叫倒地，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躺在地上打滚的人越来越多，悲嚎声不绝，杨恒担心小童和黑三出事，他出手更狠，已经有三四个人的胳膊被他打断了，被打断肋骨、打断鼻梁的人更多，这时他身边的最后七八个人都被他的凶狠残酷打怕了，转身便远远逃走。 杨恒身边再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躺地上哀叫、翻滚，围攻小童和黑三的人也被杨恒的凶狠吓跑了，小童靠着车轮坐在地上，黑三正在帮他包扎头上的伤口，杨恒目光一扫，一眼便看见了躲在一根电线杆后的俞大，他大步流星走上去，一把将他揪了出来。 “杨老板，有话好说！”俞大被吓得浑身发抖，杨恒冷笑一声，狠狠地一拳砸在他的大眼镜上，俞大一声惨叫，大眼镜被打得粉碎，他捂着脸躺倒在地上。 他扫了一眼躺了一地的人，冷冷道：“我数三声，所有人都给我滚，一！” “二！” 他的‘三’字还没有说出来，所有人都艰难地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杨恒拍了拍手，走上前对装卸赵老板道：“赵老板，现在可以卸货了。” 赵老板如梦方醒，慌忙一招手，跑上来十几个装卸工前去卸货，黑三和小童已经把店铺们打开了，一袋袋的生姜被搬进了店铺里。 赵老板敬了一支烟给杨恒，又替他点上，脸上带着一丝谄笑道：“杨老板好厉害，在这里吃饭没问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弟。” 杨恒抽了一口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赵老板客气了，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关照吧！” 他又瞥了一眼俞家兄弟的铺子，俞家兄弟已经躲进铺子里去了，地上只有一副破碎的眼镜，他便低声问道：“这两兄弟还有什么后招吗？我是说他们会不会去派出所报案。” 赵老板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谁会去报案，除非他不想在市场混了，再说只要不出人命，派出所也不会管，他们见多了，上次俞家兄弟把王老板的一个伙计打成重伤，派出所也只是过来看了看，警告他们兄弟一通，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工商那边可能会有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杨恒急忙问道。 赵老板却不肯再多说，他笑了笑便道：“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不过要解决也容易，不就是钱吗？” 杨恒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他身上还有一千七百块钱。 ．．．．．．．．．．．． 俞家店铺里，俞二正在给大哥包扎脸上的伤口，俞大的鼻梁被打断了，牙齿也掉了两颗，眉心被眼镜碎片划破，流了一脸的血，他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俞二没怎么受伤，他见势不妙先跑了，此刻他满腔怒火，一边给大哥包扎，一边恶狠狠道：“明天我再去找些老乡来，我就不信干不掉他。” “你还能找多少人？二十几人都打不过他一人，你找再多的人来也没用。”俞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咱们打不过他。” “依大哥的意思，咱们就算了不成？” “算了？”俞大的游蛇眼中里闪过一丝阴毒，他冷笑一声道：“把我打成这样，就算了吗？咱们**不成，就来白道，总之决不能便宜了他。”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八章 工商所长 天蒙蒙亮，便有商贩来批发蔬菜了，市场里开始热闹起来，杨恒的生姜批发部也开业了，名字还是和原来一样，‘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但旁边却刚贴了大布告，红纸黑字，本地生姜批发，每斤一块八，短一罚十。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几十名前来批发生姜的小贩见到这布告，都纷纷涌上来，争相批发，杨恒他们生姜的质量很好，价格要比隔壁便宜两毛，许多原本只打算批个十斤八斤的小贩都临时改变了主意，改成二十斤、三十斤的批发，黑三过秤、杨恒收钱，小童招呼客人，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而旁边的俞氏兄弟批发部却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客在他们那里批姜，生意完全被杨恒他们抢了。 不过俞氏兄弟也并不急，也没有跟着降价，他们没有露面，似乎在等着什么。 八点一刻，一辆写着工商执法的面包车‘嘎！’地停在了杨恒店铺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两名身穿制服的工商执法人员，其中一人进门便问道：“这里谁是老板？” 杨恒走上来，递了一支烟笑道：“我就是。” 工商人员推开了他的烟，翻开随身携带的本子，冷冷道：“这里的经营者应该是王再林，不是你吧！” “王老板已经把铺子转给我了，我姓杨。” “那你的营业执照变更了吗？” “拿到租赁证我马上就去变更。” “意思是说你还没有变更啰！” 工商执法人员一挥手，用没有半点商量的口气道：“在营业执照变更之前，你这属于违法经营，你们不准卖，我现在警告你们，马上把铺子关了，若再敢卖，我们就要按章罚款，并没收违法所得。” 说完，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铺子，两人跳上车，工商执法车掉个头，扬长而去。 “二子，其实你应该说老板没有变，我们只是伙计。”小童走上前忧心地说道。 杨恒望着面包车的背影，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们就是专门来找我们的茬。” 杨恒回头看了一眼满屋的生姜，便对二人道：“今天我们先理货，明天再正式开业。” “二子，你是要去找路子吗？”黑三走上来问道。 杨恒点了点头，缓缓道：“总归要试一试。” ．．．．．．．．．．．．． 徐楚市工商局分三级设置，三个城区和两个郊区中各设有分局，分局下面在一些重要的厂矿点又设有工商所，作为目前全市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东桥批发市场内也设了一个工商所，就叫做东桥工商所，管辖东桥一带，当然主要是批发市场。 东桥工商所并不在管理大楼内，而是和东桥派出所共用一栋白色的小楼，派出所的门朝北，工商所的门则朝南，工商所一共有上下两层，一楼是办事大厅，所谓办事大厅就是齐胸高的柜台上有三个窗口，窗口里面是三张冷冰冰的脸，里面的脸虽然冷冰冰，但外面的脸却笑得有些谄媚，十几名个体户正在办理工商执照。 杨恒要去的是二楼，不过他先去了厕所，在厕所里他把五张百元大钞叠整齐，塞进了刚刚买的一只红包里，又从另一边口袋里取出一盒中华香烟，用双面胶把红包和中华烟贴在一起，这是黑三教他的，红包可万万不能明着给。 他上楼了，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外间房门上写着‘稽查’两个字，从门口路过，可见看见里面烟雾腾腾，坐着五六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正聚在一起打牌，杨恒一眼便看见了刚才找他麻烦的那两人，满脸红光，正打得起劲，没有看见他。 里间便是所长办公室，门关着，杨恒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发出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房间里有人，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半晌，有一个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谁！” “我找张所长。”刚才在楼下，看见了工作牌上写着名字，所长张宝，还贴有一张五寸照片。 又过一会儿，门开了，却出来了一个十分妖艳的女子，她一边开门，一边向里面瞟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张所长，我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改天我再谢你。” 杨恒忽然发现她的衬衫衣扣有两颗没拧上，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胸罩，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待女人走了，他走进了所长办公室，办公室是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正面墙上挂着一条横幅：‘发展是硬道理’‘，而两边墙上则挂满了锦旗和大幅的感谢信。 “你有什么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杨恒的目光。 他这才看到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东桥工商所张宝张所长，他年约三十五六岁，长得白白胖胖，标准的富态官相，他似乎已经从刚才的**中平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他傲慢地仰着头，正拿一把梳子对镜梳着他那油光铮亮的头发，连正眼都没有看杨恒一下。 他吹了梳子，把它插进胸前的口袋里，瞥了一眼杨恒，见不认识，便冷冷道：“我的工作很忙，有什么事去楼下办！” 杨恒掏出中华烟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笑道：“张所长请先抽烟。” 张宝一眼便看见了烟下面的红包，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职业敏感，他精准地判断出，红包里是五百元，五百元对他来说就仿佛是一种时间推进器，可以让他对某件事提前两天签字，当然，前提是事情可以签字，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还不大会送礼，事情没讲就把钱掏出来了，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规矩？ 不过看在红包的面上，张宝的口气缓和了一点，“你说吧！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刚刚转租了一间铺子，租赁证要一周后才能下来，所以营业执照无法变更，我其他东西都全了，就差租赁证，我想能不能请张所长通融一下，让我先变更，后补租赁证。” 这件事确实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价码不对，五百块钱是不够的，张宝眉头一皱，便把烟推了回去，“很抱歉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这是规定，必须要有租赁证明，不过呢！如果你拿到了租赁证，你再来找我，我可以提前一天帮你办。”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杨恒：‘你这点钱只能让我提前两天’，杨恒听懂了他的意思，一咬牙，把口袋里剩下的一千二百块钱全部掏了出来，用香烟压住，又推给了张宝，笑道：“我初来不懂规矩，请张所长多多包涵。” 虽然还差不少，但张宝也决定做这笔买卖，他知道杨恒以后会补给他，他便取过一张便笺，准备给杨恒写张条，“你姓什么，铺号是多少？” “我姓杨，72号4铺。” ‘72号4铺’，张宝的笔停住了，他慢慢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杨恒，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就是准备卖姜的那个人？” 他是想看看杨恒有没有长三头六臂，居然把俞家兄弟打趴下了，杨恒的心也冷了，他知道事情要黄，果然，张宝将写了一半的便笺撕了，冷冷地对杨恒道：“你的烟拿走，你的事情必须公事公办，我爱莫能助。” 他心中却忍不住地耻笑，一千七百块钱便想做这件事，这小子做梦呢！他也不想想看，俞家兄弟送了多少。 ．．．．．．．．．． 虽然和预想结果的一样，但杨恒心中还是觉得十分郁闷，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他知道这是俞家兄弟干的好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他做不成生意，俞家兄弟也休想做成生意，不过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很可能会便宜的别人，俞家兄弟有点损失，可自己的损失更大，再说这个张宝也不是庙里的泥菩萨，想搬来就搬来，想搬走就搬走，他既然已经盯住自己了，就算俞家兄弟让步，他张宝也未必让步，所以要想在这里做生意，最后还是得这个张宝点头。 这时，杨恒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了自己，他一转身，闪电般抓住了对方的手，待他看清对方面孔，不由讶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二十九章 老子一分钱也不送 站在背后之人正是转让店铺给他的王老板，他满脸兴奋，早上有朋友打电话给他，说他转让那三个年轻人将俞家兄弟打得满地找牙，二十几人被打伤一半，他不相信，又跑到附近的第四人民医院看察看，果然看见了俞家老大和那帮老乡都在医院看病，轻的是鼻青脸肿、皮下软组织受伤，重的有人被打断肋骨，有人被打断鼻梁，甚至还有四个人被打断了胳膊，这让王老板别提多痛快！ 他立刻跑来找杨恒，要请他吃饭，杨恒也正想问他一些情况，便和他一起来到了批发市场旁边的一家小酒馆里。ｗＷｗ．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ｗＷｗ．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王再林给杨恒倒了一杯酒，呵呵笑道：“杨兄弟好厉害的身手，难怪敢接我的铺子，没想到俞家兄弟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杨恒喝了一杯酒，微微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既然要找茬，我也只好奉陪了。” 王再林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提醒他道：“杨兄弟说得对，俞家兄弟是欺软怕硬之辈，不过你也要当心，他们明的打不过你，可能会来暗的。” 杨恒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说得不错，他们已经干了，今天早上工商所来查我，我说证照不全，不准我做生意，我又去工商所送钱，那个张所长一口回绝了，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俞家兄弟干的好事。” 王再林却笑了，“看来杨兄弟是第一次做生意，还不太懂其中的道道。” “我是不太懂，请王老板给我说一说。” 王再林点了点头便道：“其实一般人只知道工商、税务、派出所，这当然不用我多讲，实际上还有消防，如果涉及到卫生准入，还要卫生局点头，只要一个环节打点不到位，你的生意就会做不下去，不过你的运气好，消防那边我已经通过检查，不需要你再跑，而派出所我一个月前已经送了礼，你只要在春节时再表示表示就行了，税务那边我前两天已经替你办妥，税务所长是我的老乡，他不会为难你，你只要按时缴税，逢年过节时再表示一下就可以了，关键是工商，那个张宝和俞家兄弟关系很好，若你搞不定他，我担心你的营业执照根本就办不下来。” “那照你的意思，我需要送多少钱？” 王再林伸出一个巴掌，前后翻了一翻，道：“若你正常办营业执照，最少要五千，但因为俞家兄弟的缘故，你必须还得再送五千，他才有可能松这个口。” “一万块！”杨恒‘腾！’地站了起来，怒道：“他也太黑了吧！” 王再林连忙摆手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劝他道：“东桥批发市场是暴利生意，谁不知道呢？如果开店容易，那谁都可以来做，所以不仅要拳头硬，关系也要硬，如果没有关系就得花钱找关系，所以这些钱肯定是要花的，你想想看，为什么张宝会得这个肥缺，还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他不问你们收回这个本，他问谁去要？” 杨恒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是一万块啊！他去哪里弄这笔钱，他把头埋进手掌里，用劲扯着头发，苦苦思索办法，他忽然想起林静宜给他的那一万块钱，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一闪，随即便否定了，不行！他绝不能把静宜姐攒了十年的积蓄给张宝那个狗东西，杨恒的牙关渐渐咬紧了，他就是有钱也不给，一分钱也不送。 ．．．．．．．．．． 下午，杨恒来到了五金店，目光在一排刀具上游睃，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一把剁肉刀上，就是菜场剁骨头的那种利斧，“那柄斧头多少钱？”他指着斧头问道。 “八十五块。”营业员有些怀疑地看了杨恒一眼，杨恒取出一百元，扔给了她，“我买一把！” 利斧还没有开刃，他随即又找到一个磨刀小贩，将利斧磨得锋利无比，杨恒将利斧收好，又慢慢地来到了五一小学，他花了两百块钱，把张宝的一切老底都已摸得清清楚楚，这时，正好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每个班都有牌子，学生们排着对跟在自己班级的牌子后面，杨恒找到了四（2）班，他对一群小学生们笑道：“张小宝是谁？”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向一个小胖子望去，那脸模子活脱脱就是张宝的缩小版，“叔叔，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 “叔叔没事，那我就走了。” “好的，再见！” 杨恒望着张小宝的背影，他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 张宝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夜里八点，一辆出租车将他送了回来，他喝了一点酒，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一边上楼，张宝一边得意地自言自语，“骚娘们，想不到下面还蛮紧，不错！不错！” 他家在三楼，很快就到了，他打一个酒嗝，刚掏出钥匙，门却开了，他老婆把他拉进来埋怨地道：“又去喝酒了，有人在等你，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是谁在等我？”张宝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是一个年轻人，带了个小箱子。”张宝的老婆比划了一下箱子大小，低声道：“看起来挺重的，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我去看看。” 张宝家是三室一厅，老婆和孩子在客厅里看电视，客人在书房等他，他推门进了书房，却一下子愣住了，书房坐着的正是今天上午来办公室找他的那个姓杨的年轻人，他一眼瞥见杨恒的脚下有一个纸箱子，纸箱上印着肥皂两个字，里面装的当然不是肥皂，他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这么破烂的箱子装的往往是贵重物。 他立刻关上房门，笑道：“我有应酬，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杨恒却淡淡一笑道：“我来找张所长还是为了营业执照那件事，想今晚和你再商量一下。” “商量，怎么个商量法？”张宝干笑一声，眼睛却瞟向了那个小箱子。 杨恒不慌不忙地把箱子放在书桌上，解开绳子，却从里面拉出一挂鲜血淋漓，腥臭无比的猪肠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冷冷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张宝脸色大变，他后退一把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恒又从箱子里摸出利斧，‘咔！’地一声砍在桌案上，森然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 张宝腿一阵发抖，他立刻去抢桌上的电话，杨恒却一动不动，任由他拿起来电话，“想报警是吧！请便，就怕警察赶来也晚了。” 张宝拨了两个号码，手却停了下来，他知道不能报警，报了警，他们全家就活不成了，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又慌又怕，目光又偷偷向后瞟了一眼，门关着，老婆和孩子在看电视，不时传来他们的笑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他忽然有了主意，先把杨恒应付走，然后再报警。 想到这里，他擦了一把汗道：“好吧！我不要你的钱，明天就给你办营业执照。” 杨恒却点了支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过了两分钟，门却忽然看了，张宝的老婆端了一杯茶进来，她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不料她却看到了桌上一堆血淋淋的肠子，愣了一愣，她突然吓尖叫起来，杯子落地，摔得粉碎，她想跑出去喊救命，张宝却一把拉住她，低声喊道：“别喊，没事！” 张宝的老婆拉着丈夫的胳膊，吓得浑身发抖，这时，他的儿子也跑过来，一眼看见了杨恒，他忽然认了出来，“爸爸，下午去学校找我的就是他。” 张宝的心仿佛一下子落进了深渊，他大吼道：“杨恒，这件事和我儿子无关，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和你拼了。” “张所长！”杨恒终于开口了，他的语速很慢，但说得却异常清晰，“你老婆叫陈凤婷吧！在二轻局上班，你儿子叫张小宝，五一小学四（2）班的学生，我都很清楚，我知道你明天会报警，没关系，大不了我坐两年牢再出来，不过到了那时，这桌上放的，可就是你儿子和老婆的肠子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杨恒笑着站了起来，他走出了房间，开门时忽然又对他老婆道：“大嫂，我建议你今天晚上不妨仔细检查一下丈夫的身子，说不定你会有什么发现。” 说完，他开门扬长而去，张宝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他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杨恒走下楼梯，他也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的背上也同样是冷汗淋漓了，这时，张宝的家里隐隐传来了他老婆尖利而愤怒的叫声，“你说！这根毛到底是谁的？” ．．．．．．． 杨恒回到市场，他凝视着俞家兄弟黑漆漆的店铺，忽然，他随手抄起一根钢管，大步走上去，一脚踹开了门，杨恒冲了进去，将俞家兄弟的店铺砸了个稀烂。 ．．．．．．． 第二天天不亮，‘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正式开业了，生姜批发一块八一斤，俞家兄弟的生姜铺却没有开门，所有的批姜小贩都跑到杨恒的店里，生意兴隆，八点半钟，昨天那辆工商执法车风驰电掣而来，小童和黑三吓得脸都变色了，小童连忙掏出烟，上前去陪笑说好话。 杨恒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笑着给客人们称姜，他心里有数，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就是他赢了，一个喜欢照镜子梳头的男人，一定是会很爱惜自己的。 “杨老板！”昨天那个执法人员老远便打了个招呼，他已经换了一副笑脸，把小童敬的烟夹在耳朵上，又从皮包里取出两份营业执照，笑呵呵递过来，“恭喜发财啊！” “多谢！多谢！”杨恒接过营业执照，给小童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两个红包，不用多，每个包里两百块钱就足够了，县官不如现管，他杨恒其实也是很上路的人。 小童会意，立刻拉着工商局官员走到车前，把红包塞给了二人，“以后请两位多多关照了。” “这怎么好意思！哎，那就多谢了。” 工商执法车一溜烟地走了，杨恒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黑三，一脚向他踢去，笑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开业大吉，快给我放鞭炮去！”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三十章 有财大家发 中午休息时，小童兴奋地找到杨恒和黑三，拿着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对二人道：“你们猜猜看，我们一个上午卖了多少？” “别卖关子了，快说！”杨恒的包里有一大堆钱，他也懒得数。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一千五百斤！”小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算过了，我们一斤平均赚一块二，一个上午我们就赚了一千八百块。” “我日，我们发了！”黑三激动得脸都有点变形了。 杨恒也心花怒放，但他比较冷静，他知道这是因为隔壁俞家兄弟今天没有开门的缘故，在正常情况下是批不了这么多。 “二子，要不咱们索性就砸了俞家兄弟的店，独家经营。”黑三野心勃勃地道。 杨恒摇了摇头，且不说管理处不准一家垄断经营，而且把俞家兄弟逼到绝路，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最好是有财大家发，昨天晚上他砸了俞家兄弟的店铺，就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他知道今天俞家兄弟一定会有说法。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忽然传来了俞大的声音，“请问，杨老板在吗？” 杨恒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黑三则象个保镖一样，紧紧跟在他后面，门口果然站着俞大，他已经换了一副新的黑边大眼镜，笑容可掬，若不是他脸上贴着膏药，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学校的校长来找他。 “俞老板，好久不见了。” 杨恒见黑三捏紧了拳头，便拍拍他的手，让他不用紧张，他又对俞大微微一笑道：“俞老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中午想请杨老板吃顿便饭，以表示歉意，地点可由杨老板定。” 杨恒知道，他要面临一次商业谈判了，便一指不远处的金龙酒店道：“让俞老板破费了，那就在金龙酒店吧！” “好！我去穿件外套，咱们这就走。” 杨恒回来，小童立刻紧张地问道：“二子，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怕他使诈。”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店里离不开人，你们就呆在店里，我去和他谈谈。” 很快，俞大开着他的小面包车来了，杨恒坐上车，面包车向金龙酒店方向飞驰而去。 ．．．．．．．．．．． 包厢里，俞大点了满满一桌酒菜，还要了一瓶人头马洋酒，还没说话，俞大便将三只BP机放在了面前，干笑一声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杨老板，这三只BP机就算是我的赔礼，里面已经充了一年的服务费。” 其实俞大给杨恒赔罪，被他打怕了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是张宝的态度在一夜间转变，他今天上午去找张宝，张宝却什么也没说，这让俞大心中十分忐忑，他怀疑杨恒有更硬的后台，否则就算杨恒送了一万块钱，张宝也不会这么快替他办好执照，他很害怕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最后自己的生意反倒做不下去了，便和兄弟商量一下，两人决定与杨恒和解。 杨恒也不客气，直接将BP机放进口袋里笑道：“俞老板客气了，以后有财大家发，咱们两家一起做生意，不让别人再插进来，如何？” 俞大忙不迭地点头，这也是他想说的话，他们打不过杨恒，也整不垮他，只得认了，关键是以后，杨恒开了这个头，再来人分羹怎么办，所以他必须要和杨恒讲好，以后万一再有人想进来，他们必须联手对付。 他举起酒杯笑道：“杨老板这话说得实在，从现在开始，咱们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一起发财，来，干了这杯！” “干了！”两人将洋酒一饮而尽。 俞大又给他满上，其实他今天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和杨恒商量，那就是生姜的批发价格，他是从山东进货，进价是一块钱一斤，而批发价是两块一斤，扣去运费、损耗、租金、应酬、工资等等，实际上他一斤只赚六七毛钱，而杨恒一来便压下了两毛钱，两毛钱对这种靠量赚钱的生意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价格竞争，就算杨恒以后与他相安无事，但这种价格差异也会迟早让他破产，所以，他一定要说服杨恒，和他保持同一个价格。 “杨老板，既然咱们都是做生姜生意，能不能协商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价格，我不知道杨老板进价多少，但一块八的批发价我真的就没什么赚头了。” 杨恒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说了，有财大家发，我当然知道两毛钱对小商贩不算什么，但对我们就不同了，我会和俞老板保持同价，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俞大精神大振，只要杨恒答应同价，那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是这样，我这批姜是开封的一个朋友转让的，所以便宜点，但以后我也想从山东进点货，不知俞老板能不能介绍介绍渠道。” 杨恒心里也有一本帐，落凤村的生姜存货只有三万斤，一个多月便可卖完，而在新姜收获前，他必须得另找一条进货渠道，俞大肯介绍给他，那是最好不过。 实际上杨恒还是刚刚入行，他不知道不用他去货源，自然就会有货源来找他，从生姜的种植到最后进市民的菜篮这整个流程中，其实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批发渠道，这恰恰就是杨恒所掌握的，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掌握了商业环节中最宝贵的资源，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也正是生姜生意使杨恒逐渐踏入商场，为他将来的事业打下了第一块基石。 俞大听说是这个条件，他轻松地笑了，“杨老板就放心吧！明天正好我有一批货来，我就介绍货主给你认识。” ．．．．．．．．．．．． 午后，随着俞杨两个老板间达成了妥协，俞家生姜铺也重新开门营业了，但下午的生意明显不如早上，整个批发市场都陷入午后的低潮之中，三点半钟时杨恒交代几句，离开批发市场前往解放路二小接小倩放学，可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了，找了块软布将自行车后座绕了几圈，这才向学校而去，中午他就给李博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有时间了，可以去接小倩放学。 杨恒赶到学校时正好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校门口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随着一群群孩子排队出来，杨恒一眼便看见了排在队伍中的秦小倩，她和别的孩子一样，也在东张西望。 “小倩！”杨恒挥了挥手，小倩也看见了他，惊喜得跳了起来，“杨大哥！” 她背着书包跑过来道：“杨大哥，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杨恒接过她的书房，挂在车笼头上，跨上车笑道：“上车吧！叔叔送你去外婆家。” “是哥哥！不是叔叔。”小倩很认真地纠正他的称谓错误。 “哥哥就哥哥吧！”杨恒无奈地道：“被你这个小猫猫头叫哥哥，我觉得自己就像中学生一样。” “那以后我叫你叔叔，杨叔叔！”小倩坐在车后捂着嘴偷偷窃笑不止，杨恒苦笑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红灯、绿灯，杨恒的车骑得十分平稳，小倩被他高大的身子笼罩着，渐渐也感到了一种父亲般的爱护，小倩今年八周岁，因心脏不好，身子十分瘦弱，长得就像一棵小豆芽菜一样，爸爸去世两年，她在排斥别的男人靠近妈妈的同时，也同样在渴望着父爱，杨恒的身材和小倩的爸爸差不多，此刻小倩又仿佛回到了爸爸骑车带她放学情景，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她的小身子紧紧靠着杨恒，小脸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 杨恒没有打断小倩的思路，他细心地体会到了小倩的心理变化，感受到了一个小姑娘对他的依赖，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爱怜，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小倩的病治好。 “到了！”自行车停在了林母家的门前，杨恒下了自行车，单臂把小倩抱了下来，又给她拿过书包，笑道：“大哥还有事情，就不进去了，给你外婆说一声。” 小倩却摇了摇头，“我以后叫你叔叔。” “那好，明天一早叔叔六点五十分来接你。” “杨叔叔再见！” “小倩再见！” 杨恒骑上车便向解放二小而去，昨天夜里他回到学校时，发现林静宜家的电话上有一个省城的电话号码，时间是晚上六点正，他知道这肯定是静宜姐打来的，而且她在一个整点时分打电话来，也就是在告诉他，明天晚上六点她还会打回来，这就是一个女人的细心和周到之处。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三十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 杨恒在学校后面的菜场附近吃了一碗兰州拉面，又给小童打了个电话，得知情况一切正常，这才来到了林静宜家里，这下钥匙就不在花盆下面了，而在他身上，他打开门，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温馨而熟悉的味道，使他内心异常平静，经历了和俞家兄弟的血腥拼斗以及对张宝的威胁，杨恒才格外感觉到这里的重要，静宜姐的家就是他的心灵港湾，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彻底放松下来。ｋｅｎｗｅｎ．ｃｏｍ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四十，沙发旁边的电话依然静悄悄的，杨恒点燃一支烟，闭目躺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乱，才几天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生姜铺暂时走上了正轨，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张宝那边，他会不会真的忍了这口恶气？ 还有他们三人的分工，黑三车技好，相貌凶，回乡运货以及将来长途押货不错，而小童考虑问题周到，为人细心，善于和人打交道，让他负责打理铺子的日常经营，以及和各个政府窗口打交道，自己则负责总体运营，这样看来，还得再招两个伙计，负责称货卖货，杨恒想到了村子里的几个小年轻人，在家没什么事，正好可找来帮忙，王喜儿也没什么事，就给大家做饭，开她一份工资就是了，这件事情明天让小童去办。 杨恒又抽了一口烟，忽然，电话铃声嘀铃铃地响了，他回头看墙上的种，时针正好指向六点正，他赶紧将烟掐灭了，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林静宜温柔的声音，“阿杨，是我，静宜姐。” 杨恒忽然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他将静宜姐送走才几天，火车远去时的情形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 “静宜，你现在在哪里？”杨恒克制住内心地激动，平和地笑问道。 “我就在进修学校旁边的一家小店里，阿杨，你接小倩了吗？” “我已经接了，静宜姐，你知道吗？她今天在自行车上紧紧靠着我，我感觉到她对我很依赖，她好像把我当作是她父亲了。” 电话那边，林静宜的眼睛有点红了，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声音道：“阿杨，你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你就把自己当作是她的父亲。” “静宜姐，你放心吧！我会的，我也很怜爱她。” 又沉默了片刻，林静宜轻声道：“阿杨，我很想你。” “我也是，才过了几天，我就觉得我们已经分别了很多年。”杨恒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有这种感觉，你来车站送我，就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不知道我回来时，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别胡说！等小倩放假时，你送她来看你，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放假了。” “我想见她，可更想见你。”林静宜低低叹了一声，她忽然又笑道：“咱们不说这些影响情绪的话，对了，你现在生意怎么样？” “还好，虽然遇到一点小波折，但现在已经上路了。” “那就好，我路上听马老师说，做批发这一行内幕很黑，我真的很担心你。” “静宜姐，你不要担心，工商所的所长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所以还比较顺利。” 这时，电话那边的林静宜忽然看见马老师和朱老师从进修学校的大门走出来，她们也看见了她，一齐向她招手，她们向马路两边看了看，便朝马路这边走过来。 林静宜连忙低声道：“阿杨，马老师和朱老师过来了，我先挂掉了，夜里十点钟我再给你打电话。” “静宜姐，你打我的新拷机，我给你回过去，号码很好记，是127．．．．．．” ．．．．．．．．．． 电话挂掉了，杨恒默默地靠在沙发上抽烟，他没有开灯，凝望着烟头一红一暗，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和孤独弥漫在他的心中，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很想去找一个女人。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杨恒他们买来的一万斤生姜只剩下了不到一千斤，一周时间，他们足足净赚了一万两千元，他们终于尝到了垄断经营的暴利甜头，三天前，小童的爸爸介绍了村里的两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忙，一个是村支书的侄子，另一个也是村长的亲戚，杨恒明白童会计的良苦用心，给他们开了每月五百块钱的高工资，这样一来，实际上就是把落凤村的生姜货源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了。 一大早，杨恒把小倩接到学校后便赶到了店铺里，在路上小童连打他三次拷机，他隐隐感到，可能出事了，一进店铺，小童便迎上来紧张地说道：“二子，黑三出事了。” 杨恒一惊，黑三昨天回落凤村运姜去了，“小罗，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道。 小罗就是村支书的侄子，他昨天是和黑三一起回乡运姜，刚刚才回来，见杨恒问他，他只得吞吞吐吐道：“昨天半夜我们赶回徐楚市郊时，车子的一个轮胎坏了，我们去修理，大概凌晨六点钟我们才修好车，可刚刚上路，我们便被巡逻的交警拦住了，黑三没有驾照，车被扣了。” “小童，我们还有多少姜？” “本来还有一千斤，到现在为止已经批掉了四百斤，现在还有六百斤多一点。” 杨恒十分焦急，生姜只剩下六百斤了，最多只能维持到中午，姜再不来就得停业了，这是做批发的大忌，他又连忙问小罗道：“那现在车在哪里？” “在交警大队，黑三也在那里，他不肯回来，要看着货。” 杨恒骑上自行车转身就走，骑得老远他才喊道：“你们一切按正常做，我去交警大队解决问题。” 交警大队位于徐楚市西面的城郊结合处，离他们的批发市场很远，杨恒骑了四十几分钟才赶到地方，交警大队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停满了各种警车，办公楼是一栋五层的老式楼房，台阶前站着许多来办事的人。 “站住！做什么的？”门岗拦住了他。 杨恒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货车，上面盖着雨布，黑三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车轮边，他连忙指了指卡车对门岗道：“我的车被扣了，我是来解决问题。” “那进去吧！”门岗把他放了进去。 杨恒骑车来到黑三面前，急忙问他道：“黑三，现在是什么情况？” 黑三抬起头，见是杨恒来了，连忙站起来道：“他们好像还没有上班，刚才那个扣我车的交警说可能要重罚，还要我们出具货物的合法证明，否则我们就是黑车运黑货，要交给工商局处理。” 杨恒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他一路想着就是罚款，实在不行就罚点款，把车弄出去，可现在问题似乎很严重，还把工商局也扯进来了，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态度很恶劣？” 黑三低下了头，半天才嘟囔道：“他们态度更恶劣，问我要驾照，我说没有，他们就要拉我下来打，他奶奶的，我就给了他们一下。” “我真被你打败了！”杨恒哭笑不得，他敢打交警，看来他运气还好，遇到的是一个脾气好的交警，否则他还能站在这里吗？ “王政委，就是这辆车，无照驾驶，运的货也来源不明。” 杨恒回头，只见身后走来了几名交警，中间一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皮夹克，神色严肃，看来他就是交警大队的政委。 王政委弯腰看了看车底盘，冷笑一声道：“还超载了。” 他转过身回头问道：“你们谁是车主？” 杨恒硬着头皮上前道：“车主去山东了，我是货主，车是我借来的。” “那等车主回来再处理。”王政委一摆手拔脚就走，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杨恒，疑惑地问道：“我好像见过你，你姓什么？” 杨恒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希望，连忙上前道：“我姓杨。” ‘姓杨？’王政委仰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对杨恒道：“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 16977.com 16977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第三十二章 妹妹考上了县高中 王政委的办公室在三楼，按照党领导枪的原则，政委实际上是交警大队的一把手，他走进办公室，从墙上把挂着的制服取下来换上，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吧！” 杨恒忐忑不安地坐下，不敢乱说话，王政委取出钥匙把办公桌打开，在里面找了一下，找出一个本子来，又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杨恒笑道：“照片里的人就是你吧！” 杨恒接过照片，他一下愣住了，只见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胸前挂着亮闪闪的金牌，一手抱着鲜花，另一只手扶在一个少年的肩上，少年举起一只手， 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两人脸上都充满了笑容。 杨恒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就是两年前他获得全省青年组散打冠军的那个晚上，当时有很多小队员来和他合影，这个少年是谁，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默默点了点头，把照片还给了王政委，往事已经太遥远了，仿佛已经不属于他。 “照片上的少年就是我儿子，他特地把这张照片放大，挂在他墙上，他一直都十分崇拜你。” 王政委又看了看照片，遗憾地摇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的全省散打冠军，竟沦落为一个卖姜的小贩。” “我是因为车祸退役了，我也要生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杨恒的声音十分低沉。 王政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儿子以你为榜样，为了激励他上进，我告诉他你到北京去了，可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的偶像。”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值班号码道：“我是王启发，把刚才那辆运姜的车放了，对！车上的人也放了，不用罚款，教育一下就行了。” 他把电话放下，便对杨恒道：“你可以回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使你走到今天，我只希望你将来能走正道，不要让曾经崇拜你的孩子们失望。” 杨恒点头向他表示了谢意，转身便走，王政委望着他的背影，当他走到门口时，王政委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道：“你会开车吗？我是说你有没有驾照？” 杨恒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没有驾照。” 王政委想了想，便对他道：“这样吧！你和我到楼下去，开一圈车给我看看。” 院子里，杨恒熟练地驾驶着一辆桑塔纳警车，王政委坐在副驾的位子上不停地给他下指令，他皆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最后，他们又上街绕了一圈，等重新回到交警大队时，王政委便写了一张便条给他，“你拿这张便条直接去交管所考试吧！你和你的那个无照同伴都去，祝你们顺利通过。” ．．．．．．．．．．． 三天后，杨恒和黑三去交管所考驾照，有交警大队政委的便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为障碍，他们都有娴熟的驾驶技术，两人顺利地通过了B照考试，几天后便拿到了正式的驾驶执照。 车辆被扣事件只是一个小波折，事情很快便过去，又过了几天，杨恒封了五千块钱，亲自去了一趟张宝的办公室，把规矩钱给了他，不知是张宝是真的被他吓坏了，还是对他耿耿于怀，这五千块钱张宝坚决不肯收，不过很快张宝便被调走了，据说是他老婆跑到市工商局大闹，说张宝在外面包二奶，局里为了平息影响，市局便派人调查情况，结论却是张宝同志生活作风正派，包二奶之事纯属谣传，局里便把他调到另一个煤矿富集的区做了工商分局的副局长，这个结果是张宝的老婆始料不及的。 很快，东桥工商所新所长上任，祝贺者络绎不绝，这次杨恒便没有再出面，直接让小童也随大流去祝贺一番，便最终搞定了工商所的隐患，派出所那边，杨恒请所长吃了一顿饭，塞了个红包，这样，他曾经为争摊铺而打架的不良记录也被消除了。 ．．．．．．．．．． 随着七月大伏的来临，徐楚市一天天的热了起来，连人的心也热了，这却是因为今秋北京要举行亚运会，这可是举国欢腾的大事，盼盼热潮席卷神州大地，徐楚市也不例外，市里在七月初便提出了‘干干净净迎亚运’的口号，全市上下一起动员，几天功夫便将从前灰蒙蒙的的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徐楚市面貌焕然一新，可打扫容易，保持却难，为了让市民们养成好习惯，徐楚市教委便推出了‘我是城市小主人’的暑期活动，让小学生们上街宣传并监督市民，小倩所在的解放路二小也不例外，小倩作为班级劳动委员，要带头上街当红领巾监督员，但这样一来，却打乱了杨恒的计划，他在七月中旬有几天空，本来想带小倩去省城和林静宜团聚，偏巧正好就是小倩上街的时间，使他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也幸亏是小倩上街，否则他就错过了一件大事，就在前一天晚上，杨恒忽然接到了妹妹杨妮的电话，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被旧丰县中学免试录取了。 旧丰县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高考升学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所有人都说，考上县中学，就等于一条腿踏进了大学，杨恒接到这个电话欢喜不已，为此他和林静宜特地通了电话，他想把妹妹带到徐楚市来玩几天，当然就是住在林静宜家里，林静宜感到很惊讶，她就在旧丰县的中学教过书，当然知道一个农村女孩子考上县中的不易，而且还是免试入学，这只有满足一种条件才能可能，那就是杨妮在最后一个学期的四次全市统一考试中，门门都是满分。 林静宜也为杨妮感到高兴，她毫不犹豫地同意杨妮住在她家里，另外她还细心叮嘱杨恒，初中毕业，女孩子就已经成熟了，要买一些女孩子用的专用品，不能有半点马虎。 过了几天，杨妮坐汽车来到徐楚市，杨恒跑到汽车站接到了她，这是杨妮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市里，虽然她穿了新衣服，但和徐楚市的女孩子相比，她还是显得太土气了，杨恒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比任何人差，妹妹皮肤白，长得又漂亮，只要稍微打扮，他的妹妹就会变成公主。 他立刻领妹妹到了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两条连衣裙，一条亮蓝色带腰带，非常洋气，另一条是大红色配黑格子，带花边的泡泡短袖，这是今年女孩子们流行的裙子，杨恒觉得很有味道，当然，光买裙子还不够，他给妹妹买了一双新式皮凉鞋，另外又给她买了两个胸罩，这却是林静宜特地叮嘱的。 杨妮开始不肯让哥哥乱花钱，但在哥哥虎着脸教训了一通后，她只好默默地接受了，打扮起来，杨妮立刻变成光彩夺目，走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为之回头，杨恒得意洋洋，这可是他的妹妹。 第二天，小倩没有事情，杨恒一大早便把她接来，和自己的妹妹认识，其实杨妮和小倩曾经在几年前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小倩还小，她已经忘记了。 正如所有的女孩子都爱美一样，小倩一见到这么漂亮的大姐姐，便立刻把她缠住了，她不肯再住外婆家了，非要和杨妮一起住在自己家中，杨恒只得给林母挂个电话，讲明了情况，林母也答应了。 “妮姐姐，我这里有个漂亮的发卡，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送给你。” 小倩从她的珍宝箱取出一个很漂亮的发卡，波浪长条形，粉红色的有机玻璃，上面镶着一圈亮晶晶的玻璃小钻石。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带，要不姐姐帮你带上。” 杨妮不肯要，但小倩非要给她，她只得领情戴上了，心里寻思着给小倩也买个礼物。 这时，杨恒回来了，他拎着一包吃的东西，还有饮料啤酒，笑道：“姑娘们准备好了吗？咱们去云淮湖划船去。” 听说去划船，两个女孩子都一声欢呼，高兴得跳了起来，她们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还带上了遮阳帽，杨妮骑林静宜的自行车，杨恒带着小倩，三个人一起向云淮湖驶去。 “妮姐姐，我觉得你很像罗马假日里的那个公主，尤其你带着这顶帽子，真的有很赫本的味道。”杨妮笑而不语，她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杨恒却觉得很惊讶，“你们才三年级，就看这部电影了？” “杨叔叔，你的思想也太落伍了，我们班现在已经有人在看琼瑶的小说了，还有席慕容的《七里香》和《无怨的青春》，还有汪国真的诗我们都很流行。” 杨恒听她一边在讲琼瑶小说，一边却喊自己叔叔，而叫杨妮姐姐，他不由哈哈一笑，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 第三十三章 画画的女大学生 云淮湖是徐楚市最大的湖泊，因倚靠云淮山而得名，有两个半西湖大，一条长堤将湖水一份为二，这条长堤据说也是北宋苏东坡在这里当刺史时修建，湖泊紧靠市区，也就成为了市民们休日出游的第一去处，今天是周五，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云淮湖畔已经有了很多游人，尤其是带孩子来划船的一家人特别多，杨恒租了一条小船，让妹妹和小倩坐在前面打着遮阳伞，他自己则一个人坐在后面左右划船。 “哥哥，我也来划吧！”杨妮见还有一支浆，便要去拿。 “不用！不用！哥哥一个人划就行了，小倩，你给妮姐姐照相。” “好的！”小倩连忙从包里取出相机，胶卷已经装好了，她坐到杨恒身边，将相机对准杨妮，抿嘴笑道：“一二、三，茄子！” ‘咔嚓！’她照下了一张杨妮斜打阳伞的半身照。 “杨叔叔，我给你也照一张。”小倩又像猴子一样的钻到对面去，眯着眼睛将相机对准了杨恒，也给他照了一张。 “妹妹，你给我和小倩照一张合影。”杨恒把小倩拉到自己身边来，他想照一张和小倩的合影给林静宜寄去。 “好的！”杨妮结果相机，调好了焦距，相框里出现了小倩像小鸟一样依偎在杨恒怀中的影像，这时，杨妮忽然敏感地察觉到了哥哥和林老师家的关系不一般，且不说他能自作主张地让自己住在林老师家里，而且他在林老师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非常随便，甚至他还能躺在林老师的床上。 杨妮今年十六周岁了，她对男女之事也隐隐懂了一点，而且她异常聪明，这时，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哥哥和林老师的关系，天啊！难道林老师要成为自己的大嫂吗？ “好，一、二、三，茄子！”杨妮笑着按下了快门，她脸上没有半点流露，又对小倩笑道：“小倩，我们吃东西吧！” 小倩欢呼一声，解开了装满吃食的塑料袋，像只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道：“杨叔叔，这灌啤酒给你，哇！有我最喜欢吃的香鱼片，太好了，妮姐姐，你要吃什么，牛肉干还是面包？” ．．．．．．．．．．．． 一个小时后，租船的时间要到了，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便慢慢靠岸了，还船码头和租船码头可以不在一个地方，但押金却必须到租船的地方去退，他们上了岸，把船还了，杨恒便指着前面的一个游乐场道：“我们去坐碰碰车！” 他走了几步却发现妹妹和小倩都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却发现她们站在一个画摊前，全神贯注地看着画画人作画。 云淮湖的长堤上有好几个这样的画摊，作画的都是淮海师范学院艺术系的学生，他们利用暑假时间摆摊作画，一方面卖自己的作品，另一方面即兴替人画肖像，同时也想找机会收几个孩子当学生，也算是一种家教。 杨恒见她俩看得十分入神，便走了过来，作画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只看见她的背影，她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而苗条，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显得很有气质，她正全神贯注地给一个小女孩画素描，杨恒过来时她正好画完了，她把画交给小女孩的妈妈笑道：“如果满意的话，就给我五块钱，不满意就是我送给小妹妹了。” 妇女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便掏出五块钱给了她，旁边杨妮见画一幅画只要五块钱，她想给小倩也画一幅，正好作为发卡的回礼送给她。 “能不能帮我妹妹也画一幅？” “好呀！” 女大学生知道是给小倩画，便弯下腰对她笑道：“小妹妹，姐姐画一幅画好不好？” 小倩望着她的画，眼睛里流露出了向往之色，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一直画到一年级，却因为爸爸的突然去世而中断了，她一声不吭地坐在小凳子上，脸上带出一丝微笑，非常自然。 “好！非常好，不要动，姐姐给你画了。” 杨恒走上前，杨妮这才想起忘记给哥哥说了，她连忙抱歉道：“对不起啊！我看小倩很喜欢这个画摊，我就想替她画一幅肖像画。” 杨恒点了点头，“没关系，只要你们喜欢就行。”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画画的女大学生脸上，应该说她长得相当秀丽，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嘴唇丰满而微微上翘，带着一种自信的笑容，不过却觉得她的眼睛没有后背看到的那种清纯气质，她的眼睛也很大，眼角细长，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狐媚之气，正是这种狐媚之气破坏了她的整体形象，否则这就是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女。 这个女大学生听到了杨恒他们的对话，她用眼角余光迅速瞟了杨恒一眼，见他和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站起一起，他们和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应该是一路的，她已经敏锐的判断出，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很想跟她学画，这个家教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女大学生笔走如飞，小倩的脸廓很快便出现在她笔下，在她笔下的小倩已经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阳光少女，她笑容清纯，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无限的希望，连杨恒也不得不佩服她善于捕捉顾客的心理，总是能把他们心中向往的一面画出来。 “画好了！”女大学生停下了笔，笑吟吟地把画给了小倩，“看看，你喜欢吗？” 小倩看着自己的画像，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看得出她很喜欢这幅画，杨妮连忙从自己的小钱包里取出五块钱，递给了女大学生，她拉着小倩的手笑道：“小倩，咱们走吧！” 小倩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画摊，拿着画刚要走，女大学生却对她笑道：“小妹妹，你想跟姐姐学画吗？” 小倩犹豫了一下，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杨恒，却摇了摇头，她的心思被杨妮看出来了，杨妮看了一眼哥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笑道：“小倩，你想学就点头，不要担心你杨叔叔，他可宠你得很，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找梯子。” 杨恒听出妹妹话中有话，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蹲下对小倩笑道：“想学画画是好事情，正好你放暑假，要不咱们就试一试？” 小倩由看了看画摊，终于开心地笑了，“谢谢杨叔叔！” 杨恒站起身便对女大学生道：“既然她想学，那你就教她吧！不知你能不能上门教。” “这个没问题，你把住址给我，我一般是一周上两次课，每次一个半小时，具体时间由你们决定，需要的各种材料我可以代买。” 杨恒想了想，这件事情还要和静宜姐商量一下才行，正好今晚上十点钟他们约好了打电话，杨恒取出自己的一张名片给了她道：“这样吧！明天上午你打我的电话，我不在就打我拷机，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准信。” 女大学生心花怒放，她们这种美术私教是很难找到学生，主要是价格比较贵，一堂课要二十块钱，一个星期就要一百六，一般人家负担不起，可压低价格他们又不干，她在这里摆了十天的摊子，一共才招到两个学生，她连忙道：“好的，明天上午九点，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杨恒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笑道：“对了，我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在哪里读书？” “我叫胡宁，是淮海师院大三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 女大学生连忙把她的学生证给杨恒看，杨恒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她的照片，显得很是稚嫩，估计是她刚入学时照的，和现在完全不同了。 “胡宁。”杨恒点了点头，把学生证还给了她，笑道：“好吧!明天给我打电话，估计问题不大。” 待杨恒三人走了，胡宁这才仔细地看杨恒的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经理杨恒，下面是他的电话号码和拷机号码。 “他叫杨恒，原来是个老板。”胡宁自言自语，忽然她眉头一皱道：“他真是老板，会这么年轻？” ．．．．．．．．．．． 第三十四章 有了座驾 当天晚上，杨恒和林静宜通了电话，林静宜告诉他，小倩从小就喜欢画画，在旧丰县还得过奖，她非常高兴杨恒对女儿的关心，不过她觉得这种一对一的私教太贵，建议杨恒去青少年活动中心报名，参加少年绘画班，一般徐楚市的人家都是送孩子去那里，杨恒却说那种大锅菜学不到东西，钱虽贵一点，但他负担得起，他坚持要上私教，林静宜只得随他。 杨恒把电话转到了里屋，他头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房间里是小倩和妈妈撒娇的声音，很快电话挂了，房间里又传来杨妮和小倩窃窃私语的兴奋交谈声，不知道为什么，杨恒的头脑里却出现了胡宁那高挑苗条的身材，那种飘逸似雪的气质，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心里也明白，他之所以坚持小倩上私教，多多少少和这个叫胡宁的女大学生有关。 第二天一早，小倩和杨妮自己去玩，杨恒则赶去批发市场，他的生意在经历了初期的艰难后，后面则变成非常顺利，两个月的时间，就让他们净赚了六万块钱，按照事先约定的比例，他分给了小童九千块钱，而黑三那一份他却没给，这小子钱到手就去找女人，根本就存不住，他宁愿年底一次性给黑三的父母。 现在，落凤村的生姜已经被他买光了，新姜还未出土，他们便开始从山东进货批发，虽然利润要比从落凤村直接购买少了许多，但因为量大，也能赚到不少钱。 杨恒到了铺子，店已经开了，黑三和两个伙计晚上就住在店里，开门很方便，店门口几十名小贩推着自行车吵吵嚷嚷正在进货，黑三和另一名伙计小马把几大袋生姜抬进一辆微型小面包车，小面包车是杨恒租来的，每天租金二十元钱，主要是给徐楚市的各大酒店送货，这是他们新开拓的大客户，平时就由黑三和小马负责送货，而店里则由小童和伙计小罗照看，他们虽然每天都是这么忙碌，但在希望和收获面前，这些辛劳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付出。 “杨老板早！”一名小贩笑着递了一支烟上来，给他点了火笑道：“杨老板，今天我要进一百斤生姜，能不能给我便宜两毛钱。” 杨恒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笑道：“李老板知道我是小本经营还压我的价，好吧！看在老客人的面上今天给你让一毛钱，不过你可别嚷嚷。”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小贩连忙跑去找小童。 黑三见杨恒过来，便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哀求道：“二子，能不能再支我三百块钱？” “你这个混球，上个星期才给你五百块钱，不用说，又是去找女人了，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吗？” “没办法，我憋不住，晚上一躺下就想要，你就行行好吧！” “所以我把钱分给小童而不给你，就是这个原因，到年底你还是穷得只剩一条裤衩。” 杨恒一边骂他，又随手从皮夹里取出三百块钱，没好气地惯给他道：“你就不能去找个女朋友吗？这样花出去的钱早晚还是你的。” 黑三一把夺过钱，一溜烟地跑了，老远听他喋喋怪笑道：“我下面家伙大，一个女人不行，所以要不停地换。” “去你，你那家伙也叫大？” 杨恒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店铺走去，小童见他回来，便走了出来笑道：“二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今年不仅是落凤村的姜全给我们，三里村的姜也答应给我们一半。” 杨恒大喜，徐楚市种生姜的地方本来就很少，而且大多是供应本省经济发达的南方城市，徐楚市的姜倒要从山东进货，这主要和收姜人有关系，杨恒他们直接从地里拿货，这等于就是收购环节和批发环节都被他拿到了，利润几乎翻了六成，他想了想便道：“小童，上次村里可是以四毛一斤的价格亏钱赊给咱们，咱们得讲良心，我想等新年的新姜成熟后，咱们按七毛钱一斤收购，虽然少赚一点，但对乡亲们也有个交代，咱们将来回去才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二子，你是老板，这件事你说了算，我就给你说一声。” 杨恒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就这样定了。” 忽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杨恒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连忙走进铺里拨通了电话，“喂，我是杨恒，是哪位找我？” “杨大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 “你是．．．．．”这个声音有点象昨天的那个画画的胡宁，但他不敢冒失确认。 “我就是昨天画画的胡宁啊！你忘了吗？你让我给你打电话的。” 杨恒迅速瞥了一眼电话上的时间，清晨七点，这个女孩也太性急了一点，他连忙柔声道：“我没忘，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记住你约的时间，所以就早一点给你打，我怕你说我失约，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想先确认一下，你上课是什么价格？” “二十块钱一节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 “好吧！那就一言为定，今天是周六，明天晚上七点你来上课，顺便替我代买材料，现在你记一下地址．．．．．” 杨恒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小倩明天晚上开始上课，小倩高兴极了，“谢谢杨叔叔。”她连电话也没挂好便跑出去喊道：“妮姐姐，明天我要画画了，我们一起学吧！” “这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能学好画画吗？”杨恒笑着摇了摇头，便把电话挂了。 ．．．．．．．． 今天来店里批姜的小贩格外多，杨恒也去帮忙收钱出货，一直忙到九点钟，人才渐渐少了下来，杨恒坐下喝了一口茶，他腰中的ＢＰ机又震动了，这个号码他有储存，就是交警大队政委王启发的办公室电话，自从上次车被扣事件后，王启发又找了他一次，原因是他那上高一的宝贝儿子早恋了，成绩直线下滑，他用棍棒、用转学等等办法都没有用，无奈之下，王启发只得找杨恒帮忙，杨恒关上门和小伙子谈了一夜，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怎么打动了小伙子，第二天，小伙子就向父亲承认了错误，保证高三毕业前绝不再谈恋爱，这件事使王启发对杨恒非常感激，让杨恒有什么难事就来找他。 杨恒拨通电话便笑道：“王政委，我是小杨，你找我有事吗？” “小杨，公安局有一批过期无主车要内部处理掉，价格很便宜，我们交警大队这里也有二十几辆，我看这些车都不错，就想着你做生意可能需要，我就问你一声，想要的话我给你留一辆。” “王政委，有没有桑塔纳？” 杨恒确实很想买一辆车，他去酒店谈生意总骑一辆自行车，觉得很没面子，但他手上的钱又不够，只能等机会买辆老二手车或便宜的赃车，可又担心上不了牌，现在交警大队内部处理无主车，上牌肯定是没有问题了，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电话那边王启发笑了，“小杨，我给你留的就是一辆白色桑塔纳，才开了三万公里，八千块钱，包上牌。” “我马上就来！”杨恒大叫一声，扔掉电话骑上自行车便走，三万公里才卖八千块钱，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中大奖了。 交警大队的操场上停着二十几辆车，大多是轿车和面包车，有皇冠、蓝鸟、丰田、伏尔加等等十几款车型，而且大多数都是七成以上新，一大群通过各种关系得到指标的单位或个人正在仔细地挑选自己中意的车，杨恒则坐在一辆白色桑塔纳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真皮方向盘，这是一辆九成新的车，里程表上显示着‘28341’这个数字，最多只跑了两年，桑塔纳车一共有两辆，一黑一白，黑色一般是政府机关专用，王启发不想杨恒太招摇，便给他留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杨恒已经试了一圈，离合器、刹车和油门的脚感非常不错，档位十分灵敏，空调冷气和热气也很强劲，总之这辆车让杨恒极为满意。 “怎么样，喜欢吗？”王启发出现在他的车窗前。 杨恒点了点头笑道：“这辆车不错，我非常喜欢。” 王启发一拍车盖，果断地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 两个小时后，一辆九成新的白色桑塔纳如行云流水般地滑到店铺前停下，杨恒意气风发地从车上跳下来，向目瞪口呆的小童他们一挥手道：“兄弟们上车，我带你们兜风去！” ．．．．．．．．．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上门 第二天傍晚，杨恒驾驶着桑塔纳缓缓停在了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他关掉发动机，一拍方向盘笑道：“好了，姑娘们，可以下车了。” 他下午带杨妮和小倩出去兜风，刚刚才回来，两个女孩过足了坐车瘾，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车里出来，小倩意犹未尽地问道：“杨叔叔，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兜风？我好喜欢车里的空调。” “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你要学画了，得收收心。” 杨恒从车里下来，他一下子便愣住了，只见学校门口站着一个身背画具的女孩，正是来教画的胡宁，她换了一身粉红色的长裙，裙裾和长发一起随风飘动，显露出她凹凸起伏的身材，在夕阳的照耀下风姿绰约，胡宁也早看见了这辆白色桑塔纳车，只是她压根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杨恒的车，待杨恒他们从车上下来，她也惊呆了，她望着轿车，眼睛里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种无比羡慕的神情。 杨恒看了看手表，才六点钟，难道是自己弄错时间了？他记得说好是晚上七点，他连忙上前歉意地问道：“胡小姐，是我记错时间了吗？我好像记得是说晚上七点。” 胡宁不好意思地道：“你没有弄错，是我记错了，我对时间的观念一向是很差，真是抱歉！” “没关系，你吃饭没有。” 胡宁犹豫一下便道：“我吃过了。” 杨恒笑了笑道：“我们还没吃，要不你和我们再一起吃一点吧！我可不想让你在这里等。” “那好吧！” 吃饭不用走远，就在小学旁边有家小馆子，杨恒这几个月几乎天天光临这里，他一进门便笑着嚷道：“老板娘，上地锅鱼，再配把子肉、炒鳝丝和一个素白菜，加个汤，再给我们每人来一碗饭。” “知道了，马上就来。”厨房里的老板娘笑眯眯走出来，她是本地人，三十岁左右，长得非常丰满，对客人很放得开，她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女孩，便笑道：“杨老板，这些都是你朋友？” “是我的妹妹，还有朋友。”杨恒来到他常坐的位子，招呼她们几个坐下了，老板娘上前给他们倒了水，她看了看胡宁笑道：“杨老板，这是你的女朋友吧！好漂亮。” “不！不是！”杨恒差点被一口茶呛死，他掐了半天喉咙才缓了一口气道：“老板娘，你别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说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小妹的美术老师，是来上课的。” 胡宁却一点都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嫣然一笑，老板娘又用胳膊拐了杨恒一下，向他眨眨眼，暧昧地笑道：“我看你们倒挺般配，你主动地追一追，不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杨恒暗暗咬牙切齿，偷偷伸手在她肥硕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哎呦！’老板娘捂着屁股夸张地叫了起来，她指着杨恒对胡宁笑道：“这小子可是个大色狼，你要小心他一点。” 说完，她一扭腰嘻嘻哈哈地跑进屋去了，等她跑进屋，小倩疑惑地问道：“杨叔叔，你刚才掐她哪里了？她怎么捂着屁股？” 胡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妮满脸通红地推了一下小倩，让她别乱说，小倩忽然明白了什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了。 杨宁尴尬地笑了笑，拎起茶壶给她们倒满茶道：“这家店的地锅鱼做得相当地道，你们尝尝就知道了，对了，胡小姐，你是哪里人？” “杨大哥，你就叫我胡宁吧！我是镇江人。” “镇江可是个好地方，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天下第一江山，对不对？”杨恒笑道。 胡宁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点点头道：“没错，可一般人到我们镇江都是问金山寺在哪里？几乎没有人问北固楼。” “胡姐姐，杨叔叔可不是一般人。”小倩很认真地说道：“他曾经是全省的散打冠军，很有名气的。” 胡宁更加惊讶了，她深深看了一眼杨恒，觉得他身上充满各种各样的谜团，是一个值得研究的人。 杨恒不想过多提自己的往事，便岔开话题道：“胡宁，你放暑假怎么不回家？” “没办法，明年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在考虑自己的前途，深圳有家著名的广告公司要招几名美工，九月份投稿截止，我们班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没有回家，都打算投稿这家公司，我就利用空余时间打打工，顺便体验一下社会。” “菜来喽！” 老板娘拎着一个铁锅快步走上前，往他们面前一放，对杨恒笑道：“今天来了三位女同胞，所以辣椒放得少一点，你不够自己去厨房添。” “知道了，你快上别的菜吧！把饭也添好，再顺便给我们每人拿罐雪碧。” 很快，菜便上齐了，四人一边吃，一边说笑，一直吃到七点才回了学校。 ．．．．．．．．．．．．．． 林静宜的家是一间教室改成，非常宽，角落里放自行车的地方用帘子拉上，正好可以做小倩的画室，小倩学画的各种材料都买齐了，正好多出一块画板，杨妮也跟着坐下一起学画，胡宁简单地给她们讲了一下绘画的原理，她见小倩有一点绘画基础，便拿出一只陶瓷梨，放在灯光下，让小倩和杨妮素描，她则在旁边轻声指点她们。 杨恒没有兴趣，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吵她们，便把电视关了，索性出门去闲逛了，等他逛了一圈回来时，三人还在素描，胡宁弯着腰细心地指点着小倩的笔法。 杨恒走上前，仔细地看小倩的素描，虽然他不懂画，但他也感觉到小倩的画中流动着一种灵性，在她笔下画得并不是一只梨，而是一种色彩在跳跃，一种光线的强烈对比。 忽然，杨恒察觉到胡宁拉了他一下，便跟她走到屋外，胡宁连声赞道：“连我都没想到，小倩居然有这么高的绘画天赋，不让她画画真的可惜了。” 杨恒知道这不是她为了教课而故意奉承，他亲眼看到了小倩的画，便点了点头道：“那以后你麻烦你多尽心教她。” “我会的，只是她需要多练，我那里有几本绘画方面的书，你后天能不能到我学校来取一下？” “后天？”杨恒想了想，应该可以，便问道：“后天什么时候，我怎么找你？” 胡宁很快写了个地址和时间，递给杨恒道：“后天上午十一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杨恒接过纸条，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又记错时间，苦等我半天？” 胡宁脸一红，“不会的，我约别人就从来不会记错时间。” 这时，杨恒忽然听见电话铃响了，他急忙跑回去，见是林静宜的电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胡宁，见她在低头指点小倩画画，便到里间去接这个电话。 林静宜知道今天小倩要学画，特地打电话来询问。 ．．．．．．．． “阿杨，小倩学得怎么样？” “非常不错，我到今天才发现小倩有很高的绘画天赋，静宜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要让小倩学下去。” “那可就让我们的杨老板破费了。”林静宜轻轻一笑道。 “关键是小倩也喜欢，她也很喜欢这个老师。” “我知道，我昨晚和小倩通过电话，她说这个女老师很漂亮，她很喜欢，阿杨，你也喜欢她吗？” “我？”杨恒挠了挠头笑道：“漂亮的女孩子谁都喜欢，关键是怎么个喜欢法，就像我看见一个红苹果挂在树上，我很喜欢，可这个苹果不属于我，所以我只会看一看而已。” “但我知道你会去偷走这个苹果。” ．．．．．．．．． 杨妮对画画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很大程度上她是为了陪小倩，为了激发她的兴趣，她一边画画，可一边却惦记着下课的时间，她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离约好的一个半小时已经超过五分钟，她放下画笔，准备提醒一下胡宁，可当她探头越过帘子时，她却有些愣住了。 只见胡宁站在电视机前，手指在电视机屏幕上随意划着，她似乎在全身贯注地听着什么，而电视机旁边便是里间的门，杨妮隐隐听见里屋哥哥打电话的声音，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胡宁是在偷听哥哥打电话。 杨妮急忙缩回头，又拿起了笔，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正在偷听的胡宁吓了一大跳，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问道：“杨妮，什么事？” 杨妮放下笔笑道：“胡宁姐，我觉得好像时间到了。” 胡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确实到时间了，她笑了笑便道：“那咱们就收了，等你哥哥出来，我们今天就结束。” 很快杨恒挂了电话走出来，见她们都已经收拾好了，他有些惊讶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我都没感觉。” “因为她们专注，所以时间过得快。”胡宁犹豫一下，又道：“杨大哥，我学校很远，在东郊呢！现在有点晚了，你能不能．．．．．．” “没问题，我开车送你回去，顺便去取那几本书。” “不！不！今晚取不到。”胡宁连忙摆手道：“书在我教室呢！门已经锁了。” “那我就送你回去。” 杨恒穿上了外套，这时杨妮却笑道：“哥哥，我和小倩还想坐一坐你的车，也带我们一起去吧！看看夜景，小倩对吧！” 小倩连忙点了点头，她实际上是想去吹那个冷空调。 “就你们事情多，走吧！一起上车。” ．．．．．．．．．．．．． 第三十六章 人生就像吐烟圈 胡宁坐在前排，从上车起她一直就沉默着，淮海师范学院的新校区在东郊，由十几幢漂亮的教学楼和宿舍楼组成，刚刚建成，杨恒曾经替这座大学偷过沙子，故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杨恒一直将她送到宿舍楼下，或许是放暑假的缘故，校园里显得非常冷清，不过宿舍楼前却颇为热闹，到处是一对对情侣亲密地携手同进同出，一个窗口下，一个大概是音乐系的男孩，披散着长发，抱着吉它，正低头弹奏着一曲‘悲伤的西班牙’，他的目光也一样充满了忧伤。 “好了，谢谢你！”胡宁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了画具，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回来的路上，杨恒笑着对妹妹道，他感受到了胡宁的情绪变化。 “她可能是对我不高兴，她本来是想单独和你在一起。” 杨妮换坐到前排了，小倩已经睡着，身上盖着杨恒的外套，象小猫一样蜷缩在后排上，杨妮回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声道：“哥哥，你知道吗？你和林老师通电话的时候，她在外面偷听。” 杨恒一怔，他也急忙从后视镜看了看小倩，见她睡熟了，便随手将空调关上，笑了笑道：“她或许是怕我不让她教课了，所以才偷听。” 杨妮摇了摇头，“哥哥，你自己当心点吧！我感觉这个胡宁可不是那么简单，她的心机很深。” “你这个黄毛丫头，才初中毕业，懂什么叫心机？我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兴趣的。” “哥哥，你小瞧我了，我怎么不懂，你有钱，还有车，哥哥，你可能没注意到刚才宿舍楼前那些女大学生，我可注意到了，一个个望着你的车，眼中都十分羡慕，再加上你长得帅，这不就是白马王子吗？” 杨恒仰头大笑，“你说得不错，我的白车就是白马，我就是姜葱国的王子殿下。” 他加快了速度，向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 第二天，杨妮担心父亲一人在家不便，她坚持一定要回家，杨恒只得开车把她送回了落凤村，又给父亲留了一笔钱，回到徐楚市时已经是夜幕初降了，由于杨妮回家，小倩又住回了外婆家，杨恒索性把胡宁上课的地方也改到林母家，并将晚上上课改成下午一点上课，胡宁的上课费他也给了小倩，让她每次上完课后给胡宁。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二，按照约定，他在十一点左右赶到了淮海师范学院的大门前，和前天晚上相比，今天大学里热闹了很多，有不少学生都没有回家，虽然从年龄上说，这些大学生要比杨恒大，但杨恒看他们却有一种看后生晚辈的感觉。 下了车，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他便点了一支烟，倚在爱车上耐心地等候胡宁，今天杨恒穿了一件蓝衬衣，穿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他身高近一米八，身材高大有型，加上他戴着墨镜，靠在车上显得格外酷帅，几乎所有进出校门的师院女生都被他帅气地外表吸引住了。 这时，胡宁远远走来，她看见了杨恒，不由眼前一亮，她深深吸一口气便快步走上来笑道：“今天我没迟到吧！” “没有，很准点。”杨恒打量了她一下，她今天穿了一件T恤衫，下身穿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一双修长而洁白的大腿，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杨恒下午要和三家大酒店商谈合作事宜，事情比较重要，便接过书笑道：“那好，我就先走了。” 他刚打开车门，胡宁却叫住了他，“杨大哥，马上到午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今天有事，下次，下次好吗？” “不行！”， 胡宁一闪身堵住他的车门，带一点撒娇的口气道：“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怎么能拒绝呢？你今天一定要答应人家！” 一股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杨恒望着近在咫尺的胡宁，看着她胸前如波浪般微微起伏的曲线，感觉到她眼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也有点动心了，便看了看表，离下午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笑道：“我可是条大色狼，你不怕我中午把你煮了吗？” 胡宁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娇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条大色狼，快跟我走。” 胡宁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象一对情侣般在校园里漫步，尽管杨恒觉得她的热度升温有点太快，但他见胡宁表情很自然，一路笑着给他介绍学校的各处大楼，甩开她的手倒显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他便不放在心上，随她去吃饭。 师范学院的北门外有好几家小菜馆，暑假期间基本上都关门了，只有一家川菜馆依然开着门，生意不太好，他们走进馆子，店堂里显得很冷清，只有两个吃面的学生，还有一间包间有人在聚餐，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胡宁把菜单递给他笑道：“想吃什么自己点，但不要超过一百块钱，要不然下个月我就得吃方便面了。” 杨恒笑了笑，对点菜的服务员小妹道：“来一份鱼香肉丝，一份水煮肉片，一份跑蛋，再来一份炒青菜，两碗饭，一瓶啤酒、一罐芬达，就这么多了。” 他将菜单一合，对胡宁笑道：“如何，替你省钱吧！” “还好，你这家伙还算有良心。”胡宁声音又娇又嗲，媚眼含春，火辣辣的目光几乎要将他融化了。 杨恒点了一支烟，饶有兴致地打量窗外的景色，仿佛没有感受到来自一米外的热度，胡宁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抵触，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她立刻收敛了热度，恢复了刚见到他时的清淡，这时服务员小妹把菜和啤酒都端了上来，胡宁给他倒了一杯笑道：“开车能喝啤酒吗？” 杨恒见她恢复了常态，便也微微笑道：“这开车和你画画一样，手太冷了也不行，喝一杯啤酒，可以使人兴奋起来，开车也更加自如，关键是在于度，把握适当是一种享受，过火则就让人难受了。” 胡宁没有说什么，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浅浅地吮了一口，目光凝视着他道：“杨恒，你相信缘分吗？” “有时候信，有时候又不信，当我失败而无法改变时，我就会用无缘来安慰自己，比如我考不上大学，可当我为自己的命运而拼搏时，我就不信缘分了，我只相信努力和自己。” 杨恒随口吐了四个烟圈，烟圈逐个变小，环环相套，最后融成了一个烟圈，他望着烟圈淡淡笑道：“就像吐这种烟圈一样，并不是随口可以吐出，需要找到感觉，更要抓住那个瞬间的时点，这个时点就是机会，对于我来说，人生其实就是在寻找各种机会并抓住它，只要抓住了机会，就算没有无缘也会变得有缘。”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说得并不全对，有的人生来就有机会，不用他去刻意抓，机会就一直会站在那里等他，而且只属于他。” 听到这个声音，胡宁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慌忙站起身笑道：“许湘楚，你也没有回家吗？” 杨恒眼一瞟，只见旁边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相貌英俊，身材也很高大，而且有一种运动员般的气质，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发很长，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得很异类，但不失潇洒。 他上前仿佛西方绅士般地给胡宁躬身行了一礼，微微笑道：“公主在这里，我怎么敢回去？” 胡宁的脸红了，娇嗔道：“别胡说了，你说老实话，你明明回家了怎么又来了？” “我跟爸爸一起来上海开会，闲得没事，我就让爸爸的驾驶员就把我送回学校来看看。” 男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眼一瞥杨恒问道：“这是你朋友？” “是！他叫杨恒，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胡宁这才想起没有给杨恒介绍，她连忙对杨恒道：“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他叫许湘楚，家在广州，国际贸易专业，和我一样马上读大四了，对了，湘楚还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柔道高手。” 杨恒向他点点头，很有礼貌地伸出手笑道：“你好！” 许湘楚却似乎没有看见杨恒伸手，而是掏出一盒中华烟，抽出一根，旁边胡宁见状轻轻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干笑一声，勉强伸手和杨恒握了一下，却又对胡宁笑道：“宁公主，别去争那个什么深圳狗屁公司的美术了，我爸爸公司正好成立了公关部，要招一批人，你有没有兴趣？” 胡宁眼中有些放光了，许湘楚的父亲是广东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大老板，而且有很深的政府背景，本来按照他的条件早就到北京上海去读著名大学了，但他母亲是徐楚市人，一定让儿子来自己的家乡上大学，所以他才无奈来到淮海师院读书，在学校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难得他今天这样热心。 胡宁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端过一副餐具笑道：“来！今天本公主也请你吃饭。” 她又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啤酒，杨恒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事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他却不想在这里坐下去了，这时他腰中的BP机凑趣地响了，许湘楚不屑瞥了他的BP机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砖头似的东西，向他面前一顿，“借给你回电话。” 杨恒见过这玩意，叫做‘大哥大’，其实就是部移动电话，一部要几万块钱，徐楚市还没有几部，杨恒忽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起身向胡宁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周六你记着去小倩的外婆家上课，我先走了。” 他戴上墨镜，向许湘楚略略点头，便扬长而去，许湘楚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把大哥大揣进兜里，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胡宁却有点慌了，她连忙追出来喊道：“杨恒，你等一下。” 杨恒已经走出了几十步远，他回头挥手笑道：“我要去吐烟圈了，祝你能抓住自己的机会，再见！” 他转身大步走了，胡宁心中充满了失落，可一想到许湘楚还在等她，她的眼中又蓦地亮了起来。 ．．．．．．．．．． 第三十七章 真爱如水 杨恒和俞家兄弟之间的仇恨虽然和解了，也达成了价格同盟，但并不表示他们之间就没有竞争，同行是冤家，更何况徐楚市就只有他们这两家生姜批发店，明争没有，但暗斗却杀机重重，下午先后和杨恒谈生意的是两家大酒店和一家餐饮集团，淮海大酒店、云湖大酒店、徐矿餐饮集团。 淮海大酒店和云湖大酒店原来都是从俞家兄弟的店里进货，现在杨恒也插了一脚，他以比俞家兄弟每斤便宜一角钱、另送回扣一千元的手段，把两家酒店的生姜供应全部抢了过来。 相比淮海大酒店和云湖大酒店，杨恒更重视徐矿餐饮集团，这个集团隶属于徐楚矿务局，矿务局下面的十几座大小煤矿，数十万矿工的食堂都是被他们控制，尤其矿井下湿气大，食堂的饭菜里喜多放葱姜，所以每年对生姜的需求量高达到十几万斤，一般他们是直接从山东进货，但由于进货太多一时用不完就会坏掉，每年都会造成很大的浪费，他们便决定今年开始从本地市场上购买，他们从山东批发市场的进货价是一块四，加上运费、路途损害等等，折合下来每斤其实要到一块六，如果考虑到每年的浪费，那就更无法计算了，而杨恒给他们的报价同样是一块六，也是山东姜，但他的优势就是一个电话打来，保证一个小时内送到指定地点，就算只要一块姜他也送。 杨恒算过一笔帐，他是直接从姜贩子手上进货，含运费是每斤一块钱，考虑到市内运费和人工，那就是一块一，但他每斤还是能赚五角钱，一年十几万斤，那最少也要赚五万块钱，而且他这种小货款对偌大的矿务局来说属于九牛一毛，只要逢年过节给对方财务送点小礼品，一般就不会被刁难。 杨恒为拿到这笔生意，特地在淮海大酒店订下了一桌888元的高档宴席，让小童和他一起做陪，另外再给对方三人每人一个千元红包，这笔买卖就是十拿九稳了。 杨恒今天下午一连赶了三场，有点喝多了，就算他酒量不错，但还是有点吃不消，不过他最后要开车送人，勉强没有喝醉，而作为陪酒主力的小童却喝得酩酊大醉，三个徐矿餐饮集团的人也喝得烂醉如泥，一直到晚上九点钟，杨恒才终于把他们一一送回了家。 这时他的酒意已经比刚才好了一点了，但身子却异常疲惫，他慢慢把车停在路旁，将四扇车窗都打开，让夜风吹散车内的酒气，他自己则闭目靠在座椅上略略小憩片刻。 忽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便想等一会再看，可BP机又连着震动了两次，似乎对方很急，杨恒开了车内灯，取下BP机凑到眼前，电话似乎有点眼熟，此刻他的脑海里是一团浆糊，记不起这是谁的电话了，他向马路两边看了看，发现一家小店亮着灯，他把车窗关了，来到小店前，随手拔下了电话，“我是杨恒，是谁打我拷机？” “杨恒，是我，我是胡宁。”对方的声音有点焦急。 杨恒愣了半天，他猛地甩了甩头，又问道：“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杨恒，我可能生病了，心口痛得厉害，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杨恒挂上电话，撒腿便向自己的车冲去，后面小店的老板娘急得大喊，“喂！你还没付钱，唉！这种人，连五毛钱都付不起还开车。” 杨恒猛踩油门，几乎是以九十码的速度向东郊冲去，还好，徐楚郊区到了晚上一般都空旷无人，他冲到学校大门前，一眼便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胡宁，她换了第一天见到她时穿的白裙，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团，杨恒也没有熄火，推开副驾驶门便喊道：“快上车！” 胡宁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车，他加快速度，向第一人民医院疾驰而去，有一次小倩发高烧，他曾经送过急诊，因此知道该怎么办？ 车在郊外的公路上疾行，车外黑漆漆的，没有一盏路灯，胡宁怔怔地望着窗外，忽然，她捂着嘴哭了起来，杨恒一脚刹住了车，他探过身去关切地问道：“很难受吗？” 胡宁忽然扑在他怀中哭了起来，“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刹那间杨恒明白了，她生的是心病，不需要上医院，望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女孩，他心有点软了，便轻轻搂着她的肩膀道：“这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虽然中午我很讨厌那个家伙，但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更重要是你不需要对我负什么责任。” “可是．．．．可是我爱你！”在梨花泪眼中，胡宁终于喊出这三个字，她紧紧拉着杨恒的手道：“杨，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你了，可我不敢说，我怕你笑话我轻浮，我心中很痛苦，你知道吗？我觉得中午时对不起你，我真恨自己！恨自己！” 她忽然发疯般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杨恒一把抓住她，沉声道：“你冷静点！我不会放在心上。” “真的吗？你不怪我？”胡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忽然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吻住了他的嘴唇，滚烫的红唇如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脸上、唇上，她喃喃自语，“杨，我爱你！爱你！” 酒精使杨恒也渐渐失去了理智，他的心热了，原本是推开她的手也变成了把她搂在怀中，一种本能开始在他胸腹间燃烧，他索性一用力，将她双腿分开，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开始回吻她了，吸吮着她灵巧的香舌，左手伸进她的衣裙里揉搓她如蜜桃般的丰乳，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她滚圆而富有弹性的**，并渐渐向上探索。 胡宁也几近疯狂，长发披散在肩上，香舌在他口中滑进滑出，并解开他的衬衣，抚摸着他结实健硕的胸膛，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求，用灵巧的手解开了他裤子上的纽扣，伸了进去，忽然，她脸上露出异常震惊的神情，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恒，她猛地抱紧了杨恒，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杨，给我！给我吧！” 杨恒也同样失去理智了，他手伸到她的裙下，向一侧拉开了她已经湿润的内裤，触摸到了她湿漉漉的桃花源，就在他即将顶入的瞬间，左面的反光镜上突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强光，随即响起一阵尖利而刺耳喇叭声，一辆越野车呼啸着从车旁划过，隐隐可以听见车中发出的咒骂声。 越野车的警告使杨恒陡然清醒了，理智替代了激情，他迅速把衣服穿好，轻轻将喘着粗气地胡宁放回座位，杨恒发动了汽车，打开了车窗，让窗外的习习凉风平静自己的内心，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瞥了一眼胡宁，见她紧闭着双眼，脸上依然潮红未褪，杨恒忽然非常感激刚才那辆越野车，正在它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自己惊醒了，才使他没有铸成大错，这种感情发展得太快了，快得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他不知道一旦跨过那条底线，他将会承担怎么的责任。 “杨，你为什么不给我？”胡宁终于开口了，她目光幽怨地望着杨恒，“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 “我想，我们还需要时间慢慢了解。” 杨恒的口气很温和，他是在含蓄地告诉胡宁，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到不了这个程度。 胡宁沉默了，她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目光凄迷，车开得很快，一直开进学校，停在了她的宿舍前。 “到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杨恒平静地说道。 “杨，告诉我，你也爱我！”胡宁凑上前轻轻地吻了吻他唇。 杨恒犹豫了一下，突然，胡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她坐直身子，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这个不敢爱的懦夫！” 她走下车，猛地摔上了门，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宿舍楼，车内杨恒一动也不动，这一耳光使他的心深深震感了，他默默松开了手刹，轻轻一踩油门，夜色中，汽车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师范学院。 ．．．．．．．．．．．．．． 天已经蒙蒙亮了，杨恒躺在沙发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他几乎一夜未睡，脑海里不时浮现出胡宁凄楚的目光，“杨，我爱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她如诉如泣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她或许真的很爱自己，杨恒想着她的激情，想着她的愤怒，或许她打自己就是因为由爱而生恨，杨恒眼前又闪过了她孤独的背影、她满脸泪水的脸庞、想起了她火一般的爱恋和一见钟情，他开始有点后悔了，他长久以来就渴望一份惊天动地的爱情，渴望一份刻骨铭心的浪漫，而这却是林静宜给不了他的。 ‘哔！哔！’他的BP机又响了，依然是她的电话，从六点开始，她已经拷了他十四次了，正是这种执着使杨恒开始反省，他感觉到胡宁是真的爱他，这种爱像火一样的炽热、迅烈，已经冲去了林静宜如清水般平淡的温情，此刻杨恒的心里只有一个白裙似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年轻漂亮女人。 ‘哔！哔！’ BP机第十五次响起，杨恒翻身坐起，这一瞬间，林静宜已经在他心中无影无踪了，他颤抖着手终于拨通了电话，“我是杨恒。” “杨恒，我给你三十分钟时间，你若不来，我就跳楼自杀！” ‘咔！’电话挂上了，发出‘嘟―嘟！’的忙音。 杨恒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一刻，他猛地站起身穿上了外套，胡乱洗一把脸，飞奔下楼。 七点二十，他发动了汽车，汽车发出一阵轰鸣，向东郊冲去，如果是夜里，三十分钟勉强可以抵达淮海师范学院，可现在是早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一路红灯等待，七点四十，他才终于出了城。 杨恒仿佛疯了一般，用几乎一百码的速度向淮海师范学院疾冲，七点五十五分，他终于抵达了淮海师范学院大门，已经超过胡宁给他的时间十分钟了。 杨恒心中忽然一阵绞痛，他放慢速度，几乎是滑行驶向胡宁的宿舍楼，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大群人围在宿舍楼前，默默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胡宁，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杨，我爱你！’ 杨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心中渐渐涌出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他感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一生中的真爱了。 车滑过一条灌木丛，这里是胡宁宿舍楼的后面，紧靠灌木丛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树，被称为爱之荫，是师院见证爱情誓言的场所，无论早晚，都会有一对对的情侣在这里品尝爱情的甜美，此刻，正有几对情侣在大树后拥抱着。 忽然，杨恒踩下了刹车，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看见了，在灌木丛后面一棵树下，一对情侣正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他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扎着马尾发的男子，而在他怀中与他忘情接吻的女子，穿着一条杨恒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连衣裙。 当他慢慢摇起车窗，从他们身边悄然滑过时，从即将关闭的车窗缝里飘进了一句呢喃般地低语：‘湘，我爱你！’ ．．．．．．．．．．．． ‘有人说，高山上的一面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那么说，你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我心中的一面湖水．．．．．．’ ．．．．．．．． 略带沙哑的歌声中，杨恒满脸泪水，在他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他一次次加大了油门，带着无比悔恨的心，带着一份祈罪的执着，义无反顾地向省城方向疾驶而去。 真爱如水，真正属于他的爱，原本就是平平淡淡。 ．．．．．．．．．．．． 第三十八章 省城之夜 杨恒卖姜和卖土这一段，是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 霏霏细雨笼罩着省城的上空，大街上空空荡荡，行人寥寥，大部分人都赶回家可家人团聚去了，而在一个叫二马路的街口，一只红色的电话亭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妇，她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柔顺的头发整齐地披在肩上，发稍还烫着波浪形的小卷，她容颜俏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这自然就是林静宜了，她在给杨恒打电话，林静宜最早就是学校大门对面的小店里给杨恒和女儿打电话，但这里人来人往，容易被人看见，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用磁卡电话，电话亭离进修学校很近，而且电话费要便宜得多。 此刻，林静宜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半天家里没有人接，她又给杨恒打了两个拷机，耐心地等候着，按照平时的情形，最多两分钟杨恒就会给她打来电话，可她足足等了十分钟，电话亭里很安静，没有任何电话响起，林静宜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别是杨恒出了什么事吧？ 自从丈夫遇车祸死后，林静宜对汽车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排斥，她心里是不赞同杨恒开车的，可她也知道，杨恒做生意是需要汽车，她只好把一份关怀藏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祈求他的平安。 远方驶来一辆白色的桑坦纳，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林静宜没有注意，她又一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这时，旁边又走来一个打电话的人，林静宜只得从电话亭里出来，天空飘着细雨，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她若有所感，不由向前面的白色桑塔纳望去，一名年轻男子双手揣在裤兜里，靠车门站着，脸上挂着笑意，正深情地望着她。 林静宜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杨！’林静宜后退了两步，她低声轻喊一声，杨恒向他张开了手臂，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着她的心灵，林静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他的怀中飞奔而去，霏霏细雨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 车厢里，林静宜终于从他的魔爪中脱身了，她满脸潮红，低低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阿杨，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 杨恒回答得很干脆，他又拍了拍汽车笑道：“关键我还有这个条件。” 林静宜叹了口气，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道：“傻瓜，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车，不累吗？” “是有点累，我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杨恒幸福地把她搂在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又道：“可是一见到你，我什么疲乏都没有了。” “我也是，我觉得我现在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林静宜感动得眼睛都有点红了，她的男人竟驱车千里来看望她。 两人相拥在车内，半天谁也没有说话，都在静静地品茗着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忽然，林静宜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坐起身笑道：“你还没吃饭吧！” 杨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开了一天的车，中午时在路边吃了一碗面。” “那把车停好，我带你去吃饭，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鸭血粉丝汤店，味道真的不错。” 杨恒车停到一处空处，两人手牵着手在一条条小街里穿行，偶然遇到小街的阿婆，也会用一种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俩。 “到了！”林静宜一指前方笑道。 杨恒只见前面一座老平房前挂着一幅旗幡，光线很暗，看不清旗幡上的字，待走近了才认出来：‘王记鸭血粉丝汤’。 “静宜姐，这里面不会只喝汤吧！”杨恒有些担心地问道。 “快跟我进来就知道了。”林静宜拉着他走进了小店，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小店里稀稀寥寥，只有几个吃夜宵的人，小店不大，大方桌、长板凳，传统的小吃铺，“你坐着，我去买票。”林静宜找了一张最里间的桌子让他坐下，她自己则去买票。 “要两碗鸭血汤、三客煎饺、一笼蟹粉小笼，再来两个狮子头。” 杨恒点燃一支烟，隐隐地听见林静宜温柔、平和的普通话，他心中平静下来了，他又为自己前两天的荒唐而感到惭愧，林静宜已经点完了餐，端着两副餐具过来，她又细心地用开水把碗勺筷子洗烫干净，这才递给杨恒笑道：“现在可以说老实话了，为什么来省城找我？我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刺激，否则你会带着小倩一起来。”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便简单地把和胡宁的事情给林静宜说了，他觉得对她隐瞒这事，他就是在犯罪，林静宜细心地听着，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爱怜，最后，杨恒把头深深地埋进手掌里，羞愧地道：“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是那样的人，一方面口口声声说爱我，一方面却又倒入别人的怀抱，静宜姐，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特地赶来向你忏悔、谢罪！” “你别这样说，阿杨，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林静宜坐在他面前，象个大姐姐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笑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爱你的，和你般配的女孩，和她成家立业，这就是静宜姐最大的希望，其实胡宁她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风流花心，她只是比较现实，阿杨，她确实不合适你，但你也不用这样自责，好吗？打起精神来，静宜姐还指望着你带我去兜风呢！” 杨恒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静宜姐，经历了这件事，我才明白静宜姐的爱才是真正属于我，我要好好珍惜它！” 林静宜幸福地叹了口气，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我也是，这辈子遇到你，我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了。” 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的点心端了上来，林静宜把所有的食物都推到他面前，自己只留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她抿嘴一笑道：“都是你的，我喝碗汤就够了。” 杨恒着实饿极了，他笑了笑，低下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林静宜望着他，目光如水、柔情无限。 ．．．．．．．．．．． 吃完饭，杨恒驱车带她前往市郊兜风，林静宜的心已被熏香的夜风融化了，她娇痴地问道：“阿杨，今晚我们去哪里？” 杨恒目光专注地看着路面，平静地道：“去酒店，我带你去五星级大酒店。” “不！不！”林静宜连忙摆手，“我不要你这样乱花钱。” “你听我的，你是我的女人，我说什么，你就要听！”杨恒有些霸道地说道。 “可是我从没有去过，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看结婚证。”林静宜又小声地道。 杨恒笑了，他伸手捏了捏林静宜的脸道：“所以我说我们要去领张结婚证，这样在外面住旅馆也方便。” “坏蛋！”林静宜娇笑着在他肩膀打了一拳，杨恒方向盘一偏，车子猛烈地晃了晃，林静宜吓得坐直了身子，颤声道：“阿杨，开车小心点。” “没事，可能是开车的时间太长了，手有点不听使唤。” “那我们不兜风了，快回去休息吧！” 杨恒点了点头，调转方向，向市区疾驶而去，他们来到了赫赫有名的金陵大酒店前，杨恒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了，这才和林静宜一起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欢迎光临！”柜台上两个服务员小姐，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向他们行了一礼。 “我们想订个双人标房。” “没问题，请您出示身份证，我来帮你们填表。” 杨恒和林静宜取出身份证给她们，这时，林静宜忽然看见了价目表，双人标房，每晚六百八十元，她有些心疼了，这可是她半年的工资啊！她轻轻拉了拉杨恒，低声在他耳边道：“要不，我们换个三星级的。” 杨恒摇了摇头，他早就有这个心愿，带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住最高档的酒店，他是男人，这可是他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先生，好了，请签个字，再交一千元押金。” 杨恒飞快地签了字，又从皮夹里点出一千快钱，给了她。 “先生，收你一千元钱，这是你的房卡和收据，祝你休息愉快。” 一直离开大堂，林静宜通红的脸色才略略有些恢复了，她狠狠掐了杨恒一下道：“都怪你，这下她们肯定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们心里一定在笑话我。” 杨恒哈哈一笑，搂住她的肩膀道：“她们每天迎来送往，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你不用担心了。” 他们的房间在十六楼，杨恒用房卡开了门，又插亮了灯，林静宜走进了房间，她不由低低惊呼一声，房间里灯光柔和，映照在墙纸上，显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柔软而舒适，流苏般的窗帘垂落在地，大梳妆镜、落地灯，二十五寸的大彩电，两只大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杨恒悄悄把门反锁了，嘿嘿一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一边吻她的耳垂，手一边肆无忌惮地伸进了她的衣裙里，林静宜被他捏住了胸前的红蕾，不由低低娇喘起来，杨恒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抱起来，林静宜却笑着摇了摇头，“阿杨，我要先洗个澡，要不，你和我一起洗吧！” ．．．．．．．．．．．． 浴室里，他们拥抱在一起忘情地吻着对方，莲蓬水哗哗地洒在他们身上、头上，洗完澡，杨恒用毛巾细心替林静宜擦干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林静宜伸出雪白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目光迷离。 杨恒把她抱到床上，开始亲吻她、抚摸她，“阿杨，爱我．．．”她口中喃喃低语。 杨恒有点急不可耐，一下子顶了进去，林静宜一声尖叫，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片刻，巨大的快感向她袭来，她兴奋得浑身发抖，杨恒见她已经能适应自己了，他便抱住她的头，一边和她亲吻，一边轻轻地划动起了爱的小船。 ．．．．．．．．．．．．．． 第三十九章 收手的时候到了 光阴荏苒，一晃便到了一九九一年的春节，亚运会成功举办的兴奋还没有从人们心中散去，一种不安的气氛便悄悄笼罩在东桥批发市场的上空，两个月前，八名市老政协委员经过详细地调查，他们终于找到了徐楚市菜价奇贵的原因，就是农产品批发商的暴利垄断经营。 愤怒之下，他们联名向市政府上书，要求改变垄断状况，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市长当场批示有关部门，立刻重建西马路农副产品批发中心，推行政府的‘菜篮子工程’。 在市长的亲自督促下，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西马路农副产品批发中心便已经建成完工并投入使用，这一次，市里采用新的思路，以国营的方式来运营，由徐楚市各县农业局牵头，组织本地蔬菜进入徐楚市，并由各县在市场设立批发窗口，市政府的措施立竿见影，各种农产品的批发价格暴跌，随着生姜批发价跌到一块二，杨恒便知道，他的暴利时代结束了。 东桥批发市场竞争不过国营批发市场，生意开始一落千丈，每天都有黯然离去的批发商，杨恒的店铺也在这时到期了，他没有再续约，挂上了休业的牌子，但他一点都不难过，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实在是太暴利了，短短半年时间，他以六千元起家，竟赚到了三十三万，对于1991年的绝大部分老百姓来说，三十万是他们这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三十三万中，杨恒一人便拿到了二十三万，另外十万他分给了黑三和小童，除去他买车和日常耗用，以及给父亲的一万块钱外，他手上足足有二十万现金。 有了这笔钱，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一万七千元从房管所给林静宜买了一套三室一厅，带书房、有卫生间和厨房以及阳台的新工房，房主的名字就是林静宜，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女人住在那个用教室改成的，昏暗且没有卫生间的房子里了，他又用了一万多块钱将房子装饰一新，做了不少新家具，还特地在卫生间装了淋浴设备，尽管林静宜不愿意他这样为自己花钱，但最终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搬家那天，杨恒亲自驾驶着借来的卡车，带着欢天喜地的小倩和发愁不知该怎么给家里人解释的林静宜，满载着家具和电器，驶向新居，新居其实离解放二小很近，走路过来也不过十分钟，而且毗邻市中心，闹中取静，环境十分宜人。 林静宜见杨恒考虑得周到，她心中十分感动，她也想开了，家里人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小倩有了自己的房间和新床，她高兴得在床上又蹦又跳，又在水磨石的地上打滚，林静宜的房间是朝南，大落地窗，流苏般的窗帘，杨恒慢慢走上来，揽着她的肩笑道：“我记得你很喜欢金陵大酒店的窗帘，就照那个式样做了一幅，好像有点不伦不类。” “我很喜欢！”林静宜哽咽着声音道，她忽然转身伏在杨恒的肩头哭了起来，这是她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她心中充满了对杨恒的感激。 “你这个爱哭的小妇人。”杨宁心疼地把她搂进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应高兴才对！” “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哭。”林静宜在他怀中哽咽着说道。 “妈，我可以给周老师打个电话吗？让她今晚到我们新房来教我画画。” 小倩的画画老师已经不是胡宁了，胡宁在去年九月便休学去了广东，去打拼她的天地去了，也自从那天早上后，她也没有再找过杨恒，杨恒就仿佛是她一生中的一个小站，只暂停一分钟，人生的列车便驶向远方。 林静宜连忙从杨恒肩头起来，擦去泪水笑道：“可以，你去给她打电话吧！” 客厅里传来小倩拨电话的声音，忽然，她又大喊起来，“杨叔叔，我们这里是哪里？” “我们这里是蓝天路、解放四村，十四幢三0五室。”杨恒笑着走了出来，他刚才的拷机也响了，是小童打给他的。 小倩给她的绘画老师说了地址，便又跑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书橱去了，杨恒坐在沙发上拨通了电话，林静宜则坐在他身旁的扶手上，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爱恋地望着他。 “喂！小童，我是二子，找我有事吗？” “二子，你快到我这里来，黑三这家伙又要做蠢事了。” “他又要做什么蠢事？” “你就别问了，来了就知道了。” “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便林静宜道：“黑三那家伙不知又要做什么蠢事，我要去看看他。” 林静宜点点头，拿外衣给他披上，又关心地问道：“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晚上我带你们到外面去吃，家里的东西很多，够你收拾一阵子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以前都是藏在哪里的，一搬家，它们全出来了。” 杨恒笑了笑，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跑下楼去，林静宜站在窗前一直望着杨恒的汽车开走，她不由满足地轻轻叹了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得让上天都要嫉妒了。 ．．．．．．．．．．．． 杨恒一路奔驰，赶到了小童家，小童还没有买房子，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工房，喜儿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忙忙碌碌的做饭做菜，她也很幸福，觉得自己跟对了男人，小童半年时间就给她挣了五万块钱，她爸爸这一辈子还没挣这么多呢！ 杨恒跑上楼时，王喜儿正蹲在门口刷鞋，“喜儿！”杨恒笑着给她打了声招呼。 王喜儿站起了，用鄙夷的眼光向房内看了看，小声地对杨恒道：“那个一百块来了，正缠着黑三呢！” ‘一百块？’杨恒愣了一下，他立刻便反应过来，是王芳来了，她怎么会知道这里？不用说，一定是黑三这小子旧情难忘。 杨恒走进了房间，小童坐在阳台上一声不语，他一眼便看见房间里王芳似乎跪在地上，低声地向黑三哭求着什么。 杨恒没有进去，而是走到阳台上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童叹了口气道：“杨文强昨晚去马庄抢土，打死了马庄的四个人，他觉得问题很严重，已经连夜卷款逃了，他的手下没有拿到钱，便去找王芳，王芳吓得跳窗逃跑，她无处可去，就来找黑三。” “你说黑三要做蠢事就是这件事吗？” “是！黑三这小子在她眼泪攻势下，居然还和她抱头痛哭一场，这小子啊！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小童取出两支烟，给杨恒一支，他点了烟，吸了一口又道：“二子，有件事情我也想告诉你。” “你说吧！什么事？”杨恒从他严肃的脸上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小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便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深圳闯荡。”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抽着烟，最后他叹了口气道：“你去吧！无论你在哪里，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二子，你也跟我去吧！”小童忽然转过头望着他道：“凭你的本事，你在深圳更会如鱼得水。” 杨恒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去北京给小倩去做手术，等我静下心来，我再好好考虑我的前途。” “二子！”黑三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沙哑着声音道：“你过来一下。” 杨恒拍拍小童的肩膀，便快步过去了，黑三显然已经痛哭过，眼睛红红的，他见杨恒过来便道：“二子，我要带小芳走。” 杨恒暗暗叹息一声，谁说这个黑老粗不懂情，他用起情来比谁都深，他不再多劝，便点点头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有个表哥在北京开酒吧，他几次邀请我去帮他，我本来一直不想去，但现在我想去了，小芳留在徐楚很危险，我准备连夜就带她走。” “那需要我帮你什么？” 黑三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帮我什么，事实上你平时不给我钱，才是真正的帮我，让我在这关键的时候，身上还能有一大笔钱。” 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地道：“二子，你也好好保重吧！爱护自己的女人，女人是要我们男人用心去疼爱的。” 这时，王芳也走了过来，她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红肿，她站在黑三旁边怯生生道：“我过去做了很多对不起黑哥的事，直到今天我知道谁是真正对我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 杨恒看了看他们，他忽然笑了，不是吗？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欢喜冤家，世间才会变得多姿多彩，人生也才能体会到更多的滋味。 ．．．．．．．．．．．．．．．． 第四十章 赴北京看病 春节刚过，林静宜家便迎来了悲喜两件大事，喜是小倩在全市小学生绘画比赛中得了唯一的一等奖，但乐极生悲，小倩因激动过度，心脏病陡然发作，连夜送到医院抢救。 抢救室外，林静宜脸色苍白，绞着手紧张地望着手术室，女儿的心脏病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中，使她快要感到绝望了。 杨恒陪伴在一旁，不时低声地安慰着林静宜，不远处坐着老实的李博文，林彩虹被升为柜长，这两天要准备春装，格外忙碌，而林母对辟谷术的迷恋也越陷越深，她今晚要在家中接收大师千里外的发功，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哪里都不会去，表姐李明月要去参加同学生日聚会，也不能来。 李博文只能代表全家来探望秦小倩了，此刻，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对杨恒和林静宜充满了感动和同情，本来他也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毕竟静宜比杨恒大了十一岁，可这一刻他忽然懂了，爱是一种责任，是两个人携手共同迎接人生的挑战和艰难，爱更是一种义务，它要求彼此要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对方。 李博文想到自己这一生，他和林彩虹经人介绍认识，上了两次电影院，在公园约会一次，然后就平平淡淡地结婚了，一年后生下女儿明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了，上班、下班，至今想起来，他们都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一天，只有女儿的成长留给了他无限的怀念。 李博文今年三十六岁，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应该还能有所作为，当然，他不是想另寻新欢，他是想寻找自己新的事业。 ‘嘀！’抢救室的绿灯亮了，几名护士推着小倩的车出来了，林静宜扑了上来，“小倩！你怎么样了？” 小倩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道：“妈妈，我还好，就是感觉很累。” 杨恒有些诧异，这样子是小倩没有做手术，否则打了麻药她是不会清醒的，这时，主治医生走出来问道：“你们谁是这孩子的家长。” 林静宜连忙起身道：“我是她妈妈。” “你跟我进来一下。” 林静宜迟疑一下，她看了看杨恒，她有点害怕，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进去，李博文走上来道：“你们去吧！小倩我会看着。” 杨恒感激地向李博文点点头，跟林静宜一起进去了。 主治医生取出一张X光片，这就是小倩的心脏，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有很严重的冠状动脉性心脏病，而且存在着先天合并畸形，我们这里只能做普通的手术，她这种心脏病我们做不了，我们只能暂时把她抢救过来。” “那别的地方可以做吗？”杨恒急问道。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目前国内还不能做，没有那种高精密的器械。” “那北京能治好吗？我以前问过，说能治好。” “北京？”主治医生苦笑了一下道：“那你们就去试试看吧！” 杨恒扶着泪眼模糊的林静宜走出抢救室，他毅然下决心道：“去北京，小倩出院我们就出发！” ．．．．．．．．．．．．． 十天后，从徐楚开来的特快列车缓缓驶进了北京火车站，虽然二岁时小倩曾来过一次北京，但她已经早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一次她却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首都北京的感觉。 或许是去年刚举办过亚运会的缘故，北京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干净整洁，车辆、行人秩序井然，当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经过**广场时，小倩忽然向国旗敬起了少先队队礼，连出租车司机也被她的诚挚感染了。 “小妹妹是第一次来我们北京吧！” “叔叔，我是第二次来，我小时候来过一次，但记不清了。” “哦！这次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旅游吗？” “不是爸爸妈妈，是杨叔叔和我妈妈，我爸爸在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住，我不问了。” 车后排，林静宜搂着女儿，她忧心忡忡，没有心思欣赏首都的风貌，杨恒则坐在前排，他也是第一次来北京，本来三年前合肥站比赛结束后，他们就将进北京比赛，可就在去合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惨烈的车祸，他默默看着窗外的一切，往事已经非常遥远了。 出租车在北京协和医院门口停了下来，“你们要去的首都医院就是这里，85年时重新改成了协和医院。” “谢谢你。”杨恒把车钱给了他。 “不用谢！”司机给小倩敬了一个礼，笑道：“小妹妹，叔叔祝愿你身体早一天康复。” “谢谢叔叔！” 他们下了车，林静宜望着这座白色的大楼，七年了，她终于又回来了，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据我所知，目前国内还不能做，没有那种高精密的器械。’主治医生说的这句话一直就萦绕在她心中，她希望主治医生并不知道北京的情况，可这怎么可能？ 他们坐电梯到了心脏科，这里和七年前已经完全变样了，以前的水泥走廊变成光亮洁净的大理石走廊，医生、护士步履匆匆，一大群从全国各地来的病人正坐在几张长椅上候诊。 杨恒带着林静宜母女也做在外面等候着，他在出发前已经通过电话预约过了，刚才在楼下时确认了一下，运气很好，今天他们不用等多久。 “阿杨，我最担心以前给小倩看病的那个高教授退休了。”林静宜声音微微有点颤抖，这确实是她最担心的事，七年前，那个老教授已经满头白发，现在他还会在吗？ “静宜姐，你放心吧！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医生只会越来越好，而且关键还要看手术器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杨恒已经忘了他和林静宜的约定，很自然地在公开场合也叫她静宜姐了，小倩也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也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称呼，或许是她觉得自己都叫杨恒叔叔了，那杨叔叔称自己妈妈为姐，这才是一种正确的语法关系。 “秦小倩！”有名护士在办公室门前大喊：“谁是秦小倩，轮到你了。” 杨恒他们连忙走了过去，旁边等候的几个病人不高兴地嘀嘀咕咕，“这是什么事儿，我们等了这么久，他们刚来就进去了。” “唉！你不懂，人家有关系。” 尽管心里很不高兴，但谁也不敢阻拦，生怕将医生惹恼了。 他们进了医生诊室，里面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医生，长得白白净净，刚才听护士说了，这好像是他们的副主任医师。 他见小倩进来，非常和蔼地笑道：“小妹妹，我也姓秦，咱们可是本家啊！” “秦叔叔好。” “秦主任，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以前的高士君老医生还在吗？”林静宜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主任脸色肃然道：“他是我的恩师，不过去年他老人家已经因病去世了。” “啊！”林静宜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心中异常失落，就仿佛她心中一根苦苦牵拉着希望的线突然断了似的，希望随之远去。 “没关系的，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最大努力治疗病人。” 秦主任一边笑道，一边翻阅着林静宜带来的小倩七年前的病历，但渐渐的，他的笑容不见了，过了很久，他站起身道：“要不就先给她做个彻底检查吧！” 一名助手把小倩带下去了，杨恒则跑去办手续，当他回来时却见林静宜捂着脸站在一个角落里哭泣，他慌了神，连忙问道：“静宜姐，出了什么事？” 林静宜扑进他怀中放声痛哭起来，“阿杨，秦医生说已经晚了，小倩长大了，谁做不了这个手术了。” “他做不了，别人就不能做吗？这样断绝别人的希望。”杨恒怒气冲冲地向诊室走去，林静宜吓得连忙拉住他，“阿杨，你要冷静点，不要和医生吵架。” 阿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和他吵架，我把事情问清楚。” 说罢，他大步走进了病室，林静宜不放心，也赶紧跟了进去，正好此时小倩的第一份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当秦主任平静地听完杨恒的质问，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你不要冲动，我也是父亲，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其实我看了高老师当年写的病历，我就知道小倩的手术必须在她五岁之前做，我不知道高老师当时为什么不给你们说，或许是怕你们负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或许寄希望于以后医疗技术的发达，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本来我还抱一线希望，那就是给小倩做换心手术，但我发现小倩不能做换心手术，会引发其它更严重的并发症，会危及到她生命。” “那现在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吗？”杨恒沉声问道。 “希望．．．．．希望也不是没有，但不在国内，据我所知，全世界只有美国洛杉矶一家医院可以做这样的大型综合手术。” 秦主任叹了口气道：“只是你们负担不起，费用太昂贵了。” “大概需要多少钱？” 秦主任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万，而且是美元。” 杨恒脸色惨白地退了下去，他站在走廊上的大窗前，呆呆地望着远方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这时，林静宜慢慢走上来，她将头轻轻倚在杨恒的肩头，平静地对他道：“阿杨，别为这件事烦恼了，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已经认命了，我们把小倩带回去，我要快快乐乐地陪她生活一辈子。” “可我不认命！”他蓦地转过身，搂住了林静宜的肩头傲然道：“不就是一百万美元吗？那秦主任太小看我了，我会挣给他看，总有一天我会拿一百万美元来找他，让他陪我们去美国看病，静宜，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林静宜紧紧抱着他的腰，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 第四十一章 林彩虹的建议 林彩虹可不笨，尽管丈夫没有告诉她，但她也隐隐看出了妹妹和杨恒的关系不一般，到后来，林静宜搬家，她就更清楚了，妹妹和杨恒肯定好上了，不过事情并没有像李博文担心那样，她跑到满世界去宣扬，也没有对杨恒大吵大闹，说他骗自己妹妹，如果半年前她或许会这样做，但现在她不会了，原因很简单，杨恒有钱。 林彩虹是个极为现实的女人，她丈夫没有用，公婆也都是退休老工人，没有一点社会关系，将来女儿读高中、读大学，可是要花不少钱，而凭她和丈夫每个月干巴巴的二百多块钱工资，她怎么供得起，而有杨恒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替自己出这笔钱，甚至还可以替丈夫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 这件事她也有主意，她会瞒着母亲，不能让她的老旧思想断掉自己的希望，况且，她迷恋辟谷术已经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她心中整天只有她的功法，那还管儿女的事情。 当杨恒和妹妹从北京回来后，林彩虹立刻打电话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当然，她现在还没有任何目的，但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不是？ 或许是杨恒又给了林静宜一线希望，从北京回来后，她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每天和女儿有说有笑，待杨恒温柔如水，不过杨恒提出想去南方闯荡，林静宜却有些犹豫，她舍不得他离开自己，虽然舍不得，但她也知道，是男人总一天都要出去闯荡的，她便不再反对。 现在已经快开学了，林静宜也忙了起来，她要重新接她以前那个班，学生们都非常想念她，她也很想念学生们。 在去母亲家的路上，林静宜指着一条小弄堂笑道：“阿杨，我们班有个学生就住在这里，这个学生一天到晚就喜欢打架，整天就闯祸，还离家出走，我为他费尽了心血，我去进修的时候他哭了，说再也不打架了，你知道吗？他期末的语文和数学居然都考上了八十分。” “妈妈，就是那个小石头吧！”坐在后排的小倩插口问道。 “对了，就是他，刚开始他还把你吓哭了呢！” 杨恒开着车笑道：“其实男孩子喜欢打架是正常的，越喜欢大家说明他越聪明，越有个性，只要他长大走正道，调皮一点倒没关系，可惜我不能在徐楚市久呆，否则我倒可以替你们班学生开一门少年武术课。” “杨叔叔，那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吗？”小倩很是失落。 “那倒不会，现在坐飞机很快，我反正也是自由职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说到这，杨恒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对林静宜道：“静宜姐，我妹妹那里，你帮我多照顾一点。” “放心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可是我叫她妮姐姐，你又叫她妹妹，那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小倩终于发现了不对。 林静宜疼爱地搂了一下女儿笑道：“随便你怎么叫她，我们各叫各的。” “那我还是改叫她妮小姨吧！”小倩嘟囔着道。 杨恒哈哈大笑，加快了速度，很快汽车便到了林母家，停在巷子口，可他们刚下车，却忽然发现李博文光着一只脚，狼狈地跑了出来，林彩虹拎着他的鞋在后面大骂：“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胆小如鼠，你还是男人吗？” “姐夫，出了什么事了？”林静宜惊讶地问道。 李博文扶了扶眼镜，气愤地道：“你姐姐单位里有个同事的老公去上海炒股赚了点小钱，她就眼红了，硬逼我也去，可是炒股那种事情其实就是投机，不符合我们财务的稳健原则，我不肯，她就成这样了。” “她怎么能这样！”这可是靠近大街，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丈夫，林静宜也很生气，先跑去找姐姐了。 杨恒却忽然有点动心了，他刚接手生姜生意的时候，那个转让店铺王老板就告诉他，炒股也可以赚大钱，当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生姜生意上，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后也渐渐忘了，现在李博文说起此事，他到有了想法。 由于妹妹和杨恒的到来，林彩虹便忍住了一肚子的气，满脸堆笑地把杨恒往屋里请，又给他泡了杯好茶，杨恒连忙称谢，他看了看屋里边笑问道：“伯母呢？怎么不见她？” “别！别！别！”林彩虹吓得连忙摆手，小声道：“她在屋里练功呢！别让她知道你来了，否则就麻烦了。” “为什么？”林静宜一怔。 她话音刚落，林母便笑眯眯从屋里出来了，“是静宜和小杨来了，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伯母，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杨恒忽然感觉到林母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妈，我来替你说吧！”林彩虹不耐烦地拦住了母亲的话头，她对妹妹和杨恒道：“妈妈的什么安徽师傅要求每一个弟子替他收徒，收了一个徒弟就给引领人一份什么超级传功水，妈妈动心了，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天天逼我和你姐夫做她的进门弟子，我就给你们说白了吧！当那个郑州安徽师傅的徒弟每人要交三百块钱手续费。” “什么叫手续费，那叫谢师费，师傅费心劳神把自己苦修的功法无偿送给大家，难道做徒弟的不该表示表示吗？” 林母有点不高兴了，她不理大女儿，便直接对林静宜和杨恒道：“我已经练到二级第六层了，第七层就是突破不了，我估摸着可能是缺一点超级传功水，你姐姐小气不肯，静宜，你就帮妈妈一次吧！” 林彩虹是个火爆脾气，她见母亲非要缠住妹妹加入什么气功，她终于忍不住又发作道：“妈妈，你练那个狗屁辟谷术有什么用，你说以后可以不用吃饭，延年益寿，可我看你每天照吃不误，除了花钱，你什么都没得到，你知道你买那个所谓的传功水，已经花了多少钱吗？三千块了！一年时间就花了三千块，你攒的那点小积蓄迟早要被人骗光。” 林静宜见母亲气得直打哆嗦，知道母亲有高血压，也激动不得，她连忙站起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吵了，妈，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帮你，你就放心好了。” 杨恒也笑着劝道：“伯母，你放心吧！我也会帮你。” 或许是得到女儿和杨恒的承诺，林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忽然想起一事，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吓得她‘呀！’地一声就往屋里跑，嘴里念道：“坏了！坏了！师傅传功的时间到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呢！怎么办？” 待母亲跑回屋，林彩虹便对妹妹和杨恒道：“你们看见了吧！什么练气功，就是一骗子，骗一群老头老太太的钱。” “那有没有人报警呢？”林静宜问道。 旁边的李博文接口道：“听说有人报了，但是没用，人家既没强迫你参加，也没强迫你买他的传功水，一切都是自愿的，在公园教人打太极拳的老头还每人收十五块钱呢！这种事情只有闹大了，政府才会管。” 见到丈夫插嘴，林彩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她又气势汹汹逼问道：“你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大姐，这件事我倒很感兴趣，你给我讲讲，你同事的丈夫多少本钱去炒，赚了多少钱？” 林彩虹见杨恒居然有兴趣，她拉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道：“你听我给你说，我这个姐妹和我关系最好，她绝对不会骗我，她老公带了一千二去上海，半个月后回来就变成了一千八，还不包括他在上海的吃住开销，你说这种赚钱的好事，你姐夫居然不干，要不是我走不开，我就去了。” 林静宜听姐姐在对杨恒称谓中似乎有点暧昧，她的脸不由一红，便问杨恒道：“阿杨，你不是想去深圳吗？怎么又要改变主意了？” 杨恒连忙笑道：“静宜姐，深圳随时可以去，但我觉得大姐说的股票之事是个机会，以前就有人劝我，我只是没放在心上，现在正好没事，去看看！说不定真能大赚一笔。”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林彩虹的声音陡然变成高八度，她再也不放过老公，站在他背后，掐着他脖子恶狠狠道：“连人家小杨都认为是机会，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没胆，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明月考虑考虑，将来她读书，可要钱啊！” 脖子不是李博文的罩门，女儿才是，听老婆提到女儿，他只得无奈地答应道：“好吧！我就请一个星期的假，去一次上海，不过我有言在先，咱们也先用一千二试一试，赚钱了再考虑做大。” “好！好！好！就依你。”林彩虹听老公答应了，她立刻又变了一个人，也不避讳有外人在，伸嘴就在丈夫的腮帮子上重重亲了一下，眉开眼笑道：“我去给你炒两个你最喜欢的小菜，你等着。” ．．．．．．．．．．．．．．． 第四十二章 去上海 “阿杨，我有一种感觉，姐姐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大床上，林静宜将脸贴在杨恒胸膛，小声地说道。 “知道也没关系，你姐姐虽然脾气火暴一点，但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我觉得只要是善良的人，都不会鄙视我们的关系。” 林静宜叹了口气，彩虹没有大吵大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又将身子向杨恒身上靠了靠，低声问道：“阿杨，你真的要去上海吗？” 现在是夜深人静，他们的恩爱刚刚结束，在新家布置中，杨恒住在书房，书房在主卧右边，小倩的次卧在左边，本来从书房去主卧必须要经过客厅，但杨恒在装修时做了个手脚，把书房和主卧之间打通了，通道的书房一端是一个沉重的书柜，莫说瘦弱的小倩，就是李博文那样的成年人也推不开，但对杨恒却是轻而易举，通道的主卧一端则是林静宜的大衣橱，衣橱背板是可以向内折叠，但折叠扣却很难找到，所以就算来个有力气的人，推开了书房的书柜，找不到折叠扣，他一样过不来。 这样一来，他们晚上在一起早晨分开，小倩就不会知道了。 杨恒轻轻抚摸着林静宜柔软而纤细的腰，他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林静宜那令他心醉的**，她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了，但她保养得非常好，就俨如二十几岁的女孩，皮肤雪白、细腻而极富弹性，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尤其她的成熟感，更是一般少女忘尘莫及。 这样难怪，林静宜曾经是高等师范学校的校花，当年多少人追求她，最后快毕业时才被学体育的师兄追到手，也就是后来的秦教练，结婚后，她一直很注意饮食和营养，坚持用井水，而且节制**，半个月才和丈夫次，这样就保住了她的青春，虽然跟了杨恒后生活习惯没有改变，但却被杨恒找到了开启她内心**之门的钥匙，杨恒随时随地可以激发她的**，有一天晚上，甚至在杨恒的车里．．．．．． 她完全被杨恒征服了，她的心中只有这一个男人。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林静宜见杨恒走神，她撒娇地扭动着身子，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这句话已经问了三次了，虽然去上海炒股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林静宜总觉得杨恒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 “静宜，我很看重我的灵感，听到大姐说到炒股时，我心中就觉得有扇门打开了，这种感觉和我决定做姜生意时是一模一样，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它。” “那你打算用多少钱去炒？” “全部！” “全部？”林静宜一声惊呼。 “是的，我的原则就是不做则已，要做就全力以赴。” 过了良久，林静宜才轻轻赞道：“你确实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 “不过．．．．”杨恒又温柔地亲了她一下道：“我要先留一笔钱给我的女人，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这个。” 林静宜娇嗲地伸手抓住了它，杨恒被她的媚态惹得火又起来了，他感受到她已经准备好了，便小心地扶她骑在自己身上，双手抓住了她那两爿又大又圆的**，腰一挺，一柱擎天地刺了进去。 ．．．．．．．．．．． “呜~”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地启动了，杨恒和李博文坐在车窗前向站台上送行的林家姐妹以及两个孩子招手告别，今天是三月二日，寒假开学后的第二天，因为是周六，下午没有课。 火车越开越开，很快便看不见了站台上的送行亲友们，杨恒便回过头打开了一张上海市区交通旅游图，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对李博文笑道：“大姐夫，你去过上海吗？” 李博文点了点头道：“三年前去过一次上海，是被派去要债，顺便逛了一圈南京路和外滩。” 他见杨恒拿着上海地图，便笑着指了指外白渡桥附近的黄浦路道：“上海证?交易所就在这里，我这几天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找上海最近几个月的《新闻报》和《上海证券交易所专刊》来研究怎么炒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你给我说说看，有什么赚钱妙策？” 李博文摇头叹道：“我研究出来的结果就是看你拿多少钱炒股，本钱越多赚得越多，就是傻子也能赚钱。” “那姐夫这次是不是准备多拿一点钱出来？” “不！”李博文很坚定地道：“我只准备买一千二，如果不错，我再回来取钱，我做事一向很谨慎，宁可少赚，但绝不能亏钱。” “那能不能推荐我买什么股票？” 李博文从他的老式人造革公文包里取一个本子，这是他女儿的数学本，但里面已经被他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看了看便笑道：“其实一共只有八只股票可以选择，我打算买电真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也跟我买一样的吧！而且买了后别轻易卖，握得越久越赚钱。” 杨恒接过他的本子，翻了翻，密密麻麻竟写满了，从每个公司的成立，背景、产品销路、市场前景，股价几个月来的变动，都写得详详细细，杨恒不禁叹为观止，心中对李博文开始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价。 ．．．．．．．．．．．． 第二天早上，他们抵达了上海，1991年的上海已经开始大发展了，就在十几天前的二月十八日，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刚刚视察了上海，感慨道：“浦东如果像深圳经济特区那样，早几年开发就好了！”而在此整整十个月前的90年四月十八日，上海正式拉开了浦东开发的序幕。 林立次比的摩天大楼，汹涌繁忙的车流、人海，俏丽的摩登女郎，时尚新颖的青少年，奇装异服的酒吧男女，令人眼花缭乱世界，张爱玲苏青笔下的海派文化中心，这一切都让初到上海的杨恒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 但李博文却对此感到压抑和心慌，他说买股票要紧，便拉着想逛一逛南京路、给林静宜买身衣服的杨恒一路疾奔，来到了位于黄埔路的上海证券交易所，跑到交易所，李博文和杨恒都傻眼了，交易所大门关闭，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黄牛在门前逛来逛去，寻找着猎物。 “我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天。”李博文苦笑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逛逛商场吧！我答应小倩来上海给她买个时髦的新书包。” “现在不能逛商场，我看过报道，今天晚上会有大批上海郊县和浙江人赶来，根本就没有地方住宿了，明天凌晨四点钟就要来这里排队，否则你根本就买不到。” 杨恒见李博文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心中佩服，便笑道：“一切听你的安排。” “那跟我来吧！”李博文拉着杨恒一下便走，“等会儿住下了再慢慢去逛街，我知道你是要给静宜买东西。” 可走了几步，他忽然感觉不对，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杨恒居然在和两个黄牛搭讪，他身上的旅行袋里可有十几万现金啊！他跑上去，拉了杨恒便跑，两个黄牛追之不及，只得在背后大骂两声：“乡巴佬！” “你干嘛要理他们，他们都是骗子。”李博文埋怨他道：“告诉你假内幕，说什么赚了再给佣金，赔了不要，说得好听，关键是你要先付他二十块钱手续费，他们骗的就是这个，报上已经登过了。” “不过我倒觉得他们有些资源可以利用，比如抢位子，刚才那个叫‘小闵行’的矮个子黄牛就说得有道理，要成交率高，就必须抢在前面，至少他们能帮助提高成交率。“ “他们排队费很贵的，明天早点来就是了。”李博文见他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了，只得没好气地回他一句，拉他去找旅馆了。 李博文事先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股票上的事情，连住宿也了解得清清楚楚，林彩虹给他定的住宿标准是二十元一晚的，回去报销，不准超标。 他还真从报纸上找到了这么一家小旅社，离证交所又近，又便宜，价位符合他的标准，很快他们便找到了这家旅馆，杨恒一路走来，都是破旧的小街小巷，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一方面是大上海的繁华与发达，可另一方面却是旧上海的陈旧和破落，挎着世界品牌皮包的摩登女郎和穿着睡衣在老虎灶前打开水的居家少妇，两个截然不同的上海都第一次呈现在他面前，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上海？ “别管这些了，赚钱才是最真实的！”李博文富有哲理的一句话惊醒了他。 ．．．．．．．．．．．．．．．．．． 第四十三章 利用资源 旅社叫做真如旅社，是个低档的私人旅馆，大通铺五块，一般人不会考虑，有二十块一人的三人间，也有三十块一个人的双人间，还有六十块的普通单人间以及一百块的高档单人间，丰俭随意，他们二人进来时，正好有两个女人也在看房间，听她们口音好像也是上海人，估计就是李博文说得那种上海郊县人或者家比较远的地方，明天一早赶不过来，所以今晚来住宿一夜。78542598745878546 “我觉得咱们最好订一个三人间，我考虑夫妻肯定住单人间了，而单身女人不会跑来住这种地方，一般都找亲戚家住了，这样，三人间还是咱们俩住，我们就可以省下十块钱，一人五块，回家的路费就有了。” 对方说得是上海话，但杨恒却大概听懂了，他听这个女人算得精明，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两个女子都是二十七八岁，刚才说话女人长得倒还很漂亮，高鼻梁、杏核眼，烫了发、画着眉，穿着一身粉红色运动衣，背一个大旅行包，她发现杨恒在看她，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拉了同伴一把，过来对店老板道：“我们订二十块的三人间。” “抱歉！三人间已经没有了。” “那订三十块的双人间或者六十块的单人间。”粉红女郎有点急了。 “六十块的单人间也没有了，刚才还有一个三十块的双人间，正好被这位先生订下。”店老板一指正在填单子的李博文。 “现在只剩下一百块的单人间了。” “怎么这样！先来先得，怎么给他们订了？”粉红女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 老板肩膀一耸道：“我不知道，刚才你又不订。” 粉红女郎急了，又跑到李博文面前敲桌子道：“喂！喂！房间是我们先订的，你不要抢，讲道理好不好。” 她见李博文不理，冷不防一把将他正在写的住宿单抢走了，李博文顿时生气了，“你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订下，你自己不订怪谁。” “呀！呀！呀！外乡人就是外乡人，明明是我先来，自己插队了还不讲道理，告诉你啊！这个双人间是我们两个女人住，你是男人，有本事挣钱去外面住高档宾馆去。” “你．．．．．”李博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杨恒连忙上前来劝道：“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双人间我还看不上眼呢！老板，我定一百块的单人，给我们加张床。” “加张床要再加二十。” 杨恒掏出二百块钱，往桌上一拍，“还有什么好的服务尽管加。” “要不，我给你们找两个小姐。” ．．．．．．．．．． 凌晨三点半钟不到，杨恒便被一阵沸腾的人声吵醒了，几乎整个旅馆的人都起来了，忙碌地刷牙洗脸，收拾行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来炒股的，而且全是本地人，外地人也大多是浙江来的。 “大姐夫！”杨恒一脚把李博文踹醒了。 “啊！几点了？”李博文一骨碌坐起来。 “才三点二十五，来得及。” “快点吧！”李博文一边穿衣服，一边懊恼地道：“早知道下午先睡够，晚上再买两件军棉大衣去彻夜排队，报上有人推荐这种办法，我忘了。” “没关系！今天买不到，咱们明天就用这个办法。” 好在他们住的是高档单人房，有自己的水龙头，而且他们一用，外面的管子就没水了，属于优先型，但他们没有时间折磨外面的抢水人，迅速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李博文去退押金去了，杨恒刚要出门，却迎面见昨天那个粉红女郎端过空盆进来，对杨恒笑眯眯道：“小弟弟，我在你们这里接一盆水吧！” 杨恒没睬她，她自己便厚着脸皮进来了，“哎呀呀！还有卫生间啦，我先上个厕所再说。” 她关上门，进去便尿了起来，‘哗!哗！’作响。 “小弟弟，这个一次性香皂和牙刷是免费送你们的，你们不要，我就用了。” 半天才见她收拾出来，清爽明艳，端一盆水，一只手上拿着半块一次性香皂，裤子口袋里还塞了半卷厕所里没用完的卷筒纸，路过他面前时，粉红女郎给他抛了个媚眼，笑得异常甜美，“小弟弟，谢谢啦！” “我是服了你了。”杨恒无奈地苦笑道。 片刻，老板娘过来检查完设施，他们便匆匆走了，夜很黑，城市的夜风吹拂着脸庞，使人格外清醒，大街上并不冷清，到处都是低头急行的人，全部朝一个方向而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到了上海证?交易所，三点四十，但上证所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万国、申银、海通三家证?公司门口都已经各排满了数条长龙，证交所门口有数十名身穿黄大衣、带着红袖套的人在维持秩序，上海人想得周到，已经事先用桌子布下排队阵型，只能一个接一个排队，而很难插队，今天是周一，来买股票的人尤其多，其中95%以上都是上海本地人，还有一些浙江人和苏南人，说普通话人还没遇到一个。 几十名黄牛也十分活跃，他们见人便搭腔道：“要不要往前面排几位，十块钱啦！” 大部分人都不睬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价格绝不是十块钱，而且如果排队不成功，又丢掉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忽然，前面一阵鼓噪，几十名排队的人指着一个中年男子愤怒地大喊起来，“滚出去！不准插队。” 立刻有两名保安冲上来，将那名中年人硬拉了出来，随即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本地人在处理内部矛盾时，还是很讲规矩和公平的。 可惜杨恒不是本地人，也就不大想讲规矩了，他和李博文排在万国证?公司的一支队伍里，前面至少已有四百多人，但这还不算靠后，也就是说，万国证?公司三支队伍，他们是在一千名以后了。 杨恒的目光紧紧盯着证?公司铁栅栏后的玻璃门内，他凭借自己多年练成的一种特殊观察能力，他感觉证?公司内已经有人了。 刚才他听李博文说，现在只是预排队，八点钟证?公司开门时，排前面的人要冲进去重新排队，这是个机会，有关系的人会通过熟人从后门进去，悄悄在证?公司的大厅里先排了队，杨恒当然不认识是什么人，不！他认识。 一个矮个子的黄牛走了过来，杨恒立刻喊他道：“小闵行！” 黄牛一愣，上前看了看，他忽然认出来了，立刻眉开眼笑道：“老弟，是你啊！我前面有朋友排队，要不要换个好位子，十块钱？” 杨恒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我想进证?公司里面去排队，有没有办法？” 小闵行一愣，这种要求从来没人提过，不是没人想到，而是价格一般太昂贵，一旦购买不成功，可就得不偿失了，精明的上海人会去想方设法找关系，而绝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有这钱，还不如多买几只股票。 “你打算出多钱？”小闵行从来没办过这种事，自己都不知行情。 杨恒伸出一个指头道：“我有两个人，若成功了，一个人一千，我给你两千块，若不成功，我一分不给。” ‘两千！’小闵行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是没办法，不过他知道有人有办法，“你等着！”他拔腿就跑，片刻，他带来了一名穿黑皮夹克的男子，眼睛很细，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两手揣在夹克里，走过来对杨恒道：“朋友，你说话可当真？不是在耍我吧？” “当然不是。“” 这是，李博文从瞌睡中惊醒了，茫然地望着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来吧！” 穿黑皮夹克的男子转身就走，杨恒拉了一把李博文，跟了上去，在万国证?公司后门旁边的一间房门前，黑皮夹克敲了敲门，一名男子把门开了，黑皮夹克对他说了几句，又指了指杨恒他们，那男子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万国证?公司的后门，把杨恒他们放进去了，黑皮夹克似乎并没有结束，他领着杨恒和李博文一直来到大厅。 “小杨，你花了多少钱？”李博文很是不安。 “没多少，就一百块钱，不要放在心上。”杨恒低声安慰他道，他不想让李博文觉得欠自己人情了。 到了大厅，杨恒顿时吓了一跳，足有几百个平方的大厅里竟也密密麻麻站满人，都排着队，五个窗口前挤满了人。 黑皮夹克走到最边上的一个窗口前，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高胖的中年男人胸口，冷冷道：“向后退！” 中年男人见他凶恶，不敢惹，只得向后退了几步，后面人纷纷跟着后退，抱怨声嗡嗡直响，黑皮夹克向杨恒一甩头，“你们两个站进来吧！” 杨恒让李博文进去，自己却搂着黑皮夹克的肩膀向走廊处走去，到了走廊，他掏出一只信封，点了两千块钱给他，黑皮夹克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朋友，果然有魄力，祝你发财！” 他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去。 杨恒又重新回到大厅，只见那个高胖的中年男人正咬牙切齿地低声大骂李博文，李博文满脸通红，缩着脖子，靠在栏杆上一声不敢吭，后面几个人也在帮腔骂他，杨恒一跃跳入，李博文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拉着杨恒哀声道：“我们站在后面去吧！” “别理睬他们。” “小赤佬！”后面中年男子低声骂道，后面的人也跟着帮腔，纷纷叫骂道：“乡巴佬，滚出去！” 杨恒一回头，‘当！’地一拳砸在扶手上，后面所有的人都顿时闭嘴了，大厅里一片寂静，只见手臂瓶粗细的扶手钢管竟被打成了一个反写的‘V’字型。 ．．．．．．．．．． 早晨九点钟，上交所外面已经聚集了几万渴望发财的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见头，证?公司的大门先后开了，几百名保安拼命阻拦要往里面涌进的人，他们大声吆喝、整理队伍，吼声、叫声、骂声，连成一片。 窗口前，轮到排在第二个的杨恒购买股票了，91年3月还没有什么股票帐户，一切都是现金交易，里面的证?工作人员问他道：“先生，你要买什么股票？买多少股？” 杨恒盯着大屏幕，他看见了上面的电真空开盘价：每股385.44元。 “我买电真空。” “请问先生买多少股？” 杨恒刷地拉开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将十六叠崭崭新新的百元大钞码出来，一起推进去道：“十六万，全部买了！” ．．．．．．．．．．．．．．． 第四十四章 苏州旅游 钱是给了，但并不是马上就能买到股票，至少在91年是这样，需要等四个工作日后才能确定能否买到股票，这就是一般人不肯花高价找黄牛带进去的缘故，即使钱交了最后也未必买得到，不过那个黑皮夹克家伙还算有点职业道德，不仅把杨恒带进去了，还给他抢了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又是周一，这样按照先买先得的理论，他们应该能买得到。78542598745878546 不过买了一次股票后，杨恒和李博文都明白了一件事，林彩虹的同事没有说实话，她老公绝对不止一千二赚六百，至少是翻倍，意识到这一点的李博文立刻回徐楚去取钱来再买，而杨恒则留在上海等候，等待最后的成交单，十六万进去了，只得到了一纸薄薄的收据，他可不放心。 不过在上海呆四天，他也有点不高兴，第三天，他便滑足去了邻近上海的苏州。 91年的苏州也开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是乡镇企业的崛起，在国营厂被僵化的体制束缚，而无法生产更多适销对路的产品时，短平快的乡镇企业便如雨后春笋般在苏南大地上冒出，其中以苏州、无锡两个地方最为密集，杨恒来到苏州时，正是乡镇企业最发达的时刻，但精明的苏州人已经发现了乡镇企业的短肋，没有科技后劲，而且严重污染环境，苏州就在乡镇企业发展的时刻悄悄转型了，91年，苏州新区开始建设，引进技术密集型的外资企业。 不过这些和杨恒还暂时没有什么关系，他是来玩的，而且只呆两天，在来上海的途中，他惊鸿一瞥地从车窗里看到了虎丘塔，使他想起了余秋雨的白发苏州，下火车后，他打了个的士，就直奔虎丘，虎丘据说是吴王阖闾的坟墓，上面蹲有一只白虎而得名。 传说太遥远，杨恒不是很感兴趣，其实他喜欢的是真山真水的风景，虎丘上的处处历史遗迹和名人手笔让他看得昏头昏脑，不过正好此时是三月虎丘花会，虎丘内到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让杨恒倒有了几分兴趣，可很快他便发现，游人太多了，随大流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簇簇人头。 他一转身便跳上一块大石，专寻无人处去赏花了，他一路走马观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北面的围墙附近，这里人迹罕至，好像前面也走不通了，他转身刚要走，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小弟弟，帮个忙好吗？” 杨恒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四周张望一圈，忽然，他看见围墙上挂一个女人，应该说一个女人趴在围墙上，上不去，也下不来，杨恒不知围墙外面有多高，可里面至少有三米高，这个女人怎么下得来？杨恒忽然认出她来，她不就是上海遇到的那个粉红女郎吗？难怪声音这么熟悉。 “小弟弟，快帮帮我，外面有巡逻人过来了。”围墙上的女人有点急了。 杨恒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是想翻墙逃票，不想花十块钱的门票钱，这可是她的本色啊！杨恒忍不住笑着跑上去，“阿姐，你慢慢下来，我托着你。” 粉红女郎听他肯帮忙，连忙慢慢地下滑，杨恒托着她的屁股喊道：“你快放手吧！” 粉红女郎一松手，立刻尖叫一声，手舞足蹈地躺下来，杨恒轻松地将她抱住，轻轻放下地，粉红女郎站稳了，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噫！小弟弟，我好像认识你啊！“ “阿姐，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咱们在上海旅社不是见过面吗？” “对！对！对！你就是那个、那个一百块单间的小弟弟。”他乡遇故人，粉红女郎高兴得拉着他又蹦又跳。 忽然，他们头顶上出现一个戴红袖套的老头，对他们喊道：“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翻墙进来的？” “小弟弟，你要帮帮阿姐哦！” 杨恒一笑，便搂着她的肩膀故作亲密状道：“大爷，你说我们在干什么？” “这里是职工住地，不是谈恋爱的地方，你们快走吧！” “真是的，到处都是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都没有。”杨恒不慌不忙，搂着她僵硬的腰一步步地往前走，他又掏出口袋中的门票，笑着对老头晃了晃，老头见他手上有票，最后一丝疑心也消除了，便不理他们，转身走了。 粉红女郎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小弟弟，谢谢你哦！不过你也占了阿姐的便宜。” 杨恒知道她指的是刚才下墙时，自己托住她屁股的事，不过她的屁股软软的，手感确实很舒服，他笑了笑便问道：“阿姐，股票买到了吗？” 提到股票，粉红女郎立刻兴奋起来，她比出三个指头笑道：“买到了，我买了三十万元的豫园商场。” 杨恒愣住了，他足足看了粉红女郎半分钟，长得细皮嫩肉很漂亮，脖子上带着手指粗的纯金项链，手上还有宝石戒指，还用三十万块钱买了股票，可就是这么个人，住低档旅社要占十块钱便宜，拿别人不要的一次性洗漱品和半卷草纸，现在还为区区十元的门票翻墙逃票，这是什么人啊？ 粉红女郎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正在急剧恶化，她兴致勃勃道：“小弟弟，你是一个人来旅游吧！阿姐也是的，要不咱们结伴旅游？” 杨恒对她倒很有兴趣了，便点点笑道：“好吧！我一起旅游。” 杨恒却没想到，这个精明的粉红女郎是看中了他的大方，想着让他给自己买瓶矿泉水喝喝，回去打的士的时候他来付钱，她就可以不用挤公交了。 果然，两人没走百十步，杨恒就买了两瓶矿泉水，扔给了她一瓶，不过这个粉红女郎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开朗风趣，和她在一起很开心，而且不扭捏，上山的时候，杨恒一路拉着她的手走，到后来两人倒真的手牵手、肩并肩，像情侣一样了，杨恒已经知道了她叫白雁，今年二十六岁，家在上海浦东，老公是个房地产商，很有钱，要大她十几岁，这次买股票，她卖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结果回去和她老公大吵一架，她便一个人跑到苏州来散心了。 杨恒见已经快五点了，便回头正在照花朵的白雁喊道：“雁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我照完最后一张。” 许多游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走到山门前，只见门口的公交站台上人山人海，白雁一皱眉道：“小杨，这怎么去市里？要不我们走回去吧！” “别胡说了，这么远怎么走，打的！”恰好有一辆的士过来，杨恒随手拦住了，白雁大喜，赶紧钻了进去。 “两位要去哪里？”司机问道。 杨恒有点被问住了，他根本要不知道去哪里？后排的白雁连忙道：“师傅，送我们到大石头巷，公安局旁边。” 汽车发动了，白雁悄悄在杨恒耳边道：“我知道有家招待所，又便宜又好，我住过，你跟我走就是了。” 杨恒哭笑不得，本性难改啊！ 出租车来到了公安局旁边停下，三十块钱，杨恒付帐，白雁心情爽快，总觉得要给小弟弟一点补偿才对，她便主动拉着他的手，两人像情侣一样地走进一条小巷里，小巷里有一家公安招待所，很不起眼，白雁笑道：“这里离观前街很近，晚上可以逛街吃东西，周围都是星级宾馆，最少都要三百块钱，而这里也是三星级，但只要两百块钱。” “那我们进去吧！”杨恒大步便往里走。 白雁却一把拉住了他，“小杨，我还没说完呢！” 她又把杨恒拉到一个僻静处，对他低声道：“我们俩一人住一间，一个人就要两百块钱，不如我们假扮一次夫妻，合住一个双人间，那就是一人一百，我知道这里不看结婚证，有身份证就可以，怎么样？阿姐知道你是老实人才相信你哦！” 杨恒听得目瞪口呆。 ．．．．．．．．．．．． 第四十五章 姑苏夜雨 “我们公安招待所属于准三星，各种条件不能四星级的高档宾馆相比，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们心里明白就行了。78542598745878546” 领路的服务员小姑娘一边介绍，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们，尽管老板不在意，但她多了个心眼，没准她们不是夫妻，是为了省钱而合住一房，女人心女人明白，白雁紧紧依偎在杨恒怀中，一脸幸福状，还把杨恒的手拉过来揽住自己的腰，让他半拥半抱地带着自己走，就仿佛真是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妻，虽然她心中对这个大马猴似的小姑娘恨得咬牙切齿，但没办法，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可不能在最后一步被拆穿了。 杨恒虽然不想刻意去占白雁的便宜，可是人家心甘情愿送上门来，他还坐怀不乱，那就不叫男人了，那是电影中的地下党，杨恒也搂住她的小蛮腰，趁服务员目光回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白雁幸福地叹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心中却破口大骂，狠狠地在杨恒背上掐了一把。 这下服务员小姑娘放心了，是俩口子呢！她走上三楼，推开一间房门道：“这就是你们要的特价房，140元一晚，出去的时候贵重物品都随身带着，一旦遗失，招待所概不负责。” 杨恒进来看了一圈，勉强还算满意，有独立卫生间，两张床，床单都刚刚换过，很干净，地毯虽然很脏了，不过他不在意，关键这里是顶楼，外面可以看见大片苏州民居，也算是一种独特的人文风景。 “好了，这是钥匙，若不想被打扰，把门反锁就行了，没有事就不要找我了。”小姑娘交代了一句，转身走了。 小姑娘一走，白雁的柳眉立刻竖了起来，这小子竟敢真的亲自己，不教训教训他，晚上还了得，白雁刚要训斥，杨恒却在窗前道：“雁姐，我肚子有点饿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听到杨恒请客，白雁立刻笑逐颜开，心中的一点点不快早丢在爪哇国去了，“那我们赶紧收拾一下，等会儿阿姐带你去得月楼，那里的松鼠桂鱼上海都有名，真个叫滑嫩爽口。” 她一边说，一边拿点纸去卫生间去了，忽然听她急声喊道：“小杨，你可别过来啊！” 杨恒一愣，只听她在卫生间里嘟嘟囔囔道：“难怪特价房，原来是这样。” 杨恒听见卫生间里哗哗尿响，心里有些奇怪，她怎么不关门，不过他自己也被一泡尿憋急了，他便走了过去，“雁姐，你好了没有，我也想尿尿。” “好了！好了！”白雁冲了厕所，脸有点红地走了出来，去收拾随身小包了，杨恒闪身进了卫生间，随手关门，却一把抓了个空，他这才发现，卫生间竟没有门，杨恒苦笑不已，特价房总是有它原因的，他也憋急了，掏出老二哗哗尿了起来，回声震天，听得外面的白雁面红耳赤，刚才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大声。 杨恒这下留了心眼，各处又检查了一圈，还好，除了卫生间无门外，其他一切正常，电视也有信号，“好了，雁姐，我们出去吃饭吧！” “走啦！走啦！”白雁像小女孩似的，抱着杨恒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 华灯如练，天空下起了密密的小雨，三月的雨带着一丝暖意，总让人不忍打伞，就想在雨中漫步徐行，观前街的夜市摊已经摆了长长一路，尽管下着小雨，但游人们依然兴致不减，纷纷在各个店铺前挑选自己中意的苏州土特商品。 “小杨，给我买个小木偶好不好，我最喜欢了。”在一家卖各种木偶的小摊铺前，白雁像个恋爱中的小姑娘，拉着杨恒的手撒娇不依，经过一天的接触，白雁已经喜欢上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尤其是杨恒在得月楼阔绰地请她吃了一顿四百元的大餐后，她就完全把杨恒当作自己的老公了，不！她的老公才没这么大方，上次来扫墓，百万身家的老公居然带她去黄天源吃面。 “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一个吧！”摊主也凑趣地嘿嘿笑道。 杨恒无奈，本来他是想给小倩和静宜买一点苏州土特产，可他买什么，这位上海大姐都当是给她买的，喜滋滋地拿走了，只得样样买双份，好在东西都不贵，大都是十几块钱的小玩意。 “喜欢什么，自己挑一个吧！” 白雁眉开眼笑地挑了一个苗族少女，杨恒却给小倩挑了个花仙子造型的木偶，一起递给摊主，“多少钱？” “一共三十块。” 杨恒掏钱给他了，又把花仙子木偶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走吧！” 接下来他们也买得差不多了，时间还早，也不想回招待所，就沿着临顿路漫漫散步，杨恒打着一把伞，雨丝拂面、杨柳依依，白雁依偎在他怀中，独在异乡，她的心有点软了，潜藏在心底的一种女人特有的浪漫情怀悄然释放了，她抬头痴痴看了一眼杨恒，看着他坚挺的鼻梁、看着他富有轮廓的嘴唇，以及极富阳刚之气的下巴，她不由又向杨恒的身上靠了靠，杨恒本能地搂紧了她的肩膀，白雁感受到了一种强有力的依靠感，夜雨迷蒙中，她的心有点醉了。 走到一间屋檐下，白雁靠在门上，杨恒背撑着伞，雨伞给他们遮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杨恒目光炯炯地望着她的眼睛，白雁有点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杨恒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眼中闪过一丝乞怜，但她并没有躲开，杨恒侧头慢慢的吻了上去，两唇相接，白雁浑身一颤，手中的东西落地，不知不觉，她伸出双臂搂住了杨恒的脖子，开始回吻他了，靡靡春雨，两个年轻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异乡邂逅的浪漫情怀之中了。 “轰隆隆！”一声春雷在天空打响，雨开始下大了，杨恒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柔声道：“咱们回去吧！” “嗯！”白雁温柔地答应一声，这一刻，精明无比的上海大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略带娇羞的美丽少妇。 两人回到招待所，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了，白雁取出内衣，她偷偷看了一眼杨恒，犹豫一下道：“小杨，我去洗澡，你看电视好吧！” “你洗吧！我去外面抽烟。”杨恒拿起烟盒和火机走出房间，他点燃了一支烟，出神地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春雨。 “走廊里不准抽烟！”服务员小姑娘走过来，指了指一个禁烟标志，杨恒连忙把烟掐了，歉意地对她笑了笑，服务员小姑娘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似乎想给他说点什么，但最后她还是走了，隐隐只听她嘟囔道：“反正是两口子。” 没有烟抽，站在外面就显得百无聊奈，杨恒只得回去看电视，他慢慢推开门，大声道：“阿姐，我回来看电视。” “好啊！记着把门反锁了。” 杨恒把门反锁了，一抬头，却愣住了，白雁用浴巾简单地做了个卫生间门，不过还是能从两边的缝隙很清晰地看见里面，卫生间里灯光柔和，只见白雁正站在莲蓬下淋浴，虽然她的身材远不能和林静宜相比，而且有点黑，更不能和林静宜的晶莹剔透相比，但她毕竟年轻，只有二十六岁，她Ru房高挺，腰肢很细，浑圆而结实，最重要是杨恒是在偷窥状态下看见了她的身体，这种刺激就让杨恒有点难以自持了，他不敢多看，快步回到自己床上，打开了电视机，也不知电视在放什么节目，他心一片混乱。 “小杨，你要不要洗？”白雁头上裹着浴巾，穿着一件睡袍走过来。 “洗吧！”杨恒脱去外衣和外裤，走进了卫生间，他没有开热水，而是用凉水冲灭心中的欲火，可是他似乎洗的不是水，而是汽油，火越烧越大，下面硬挺挺地，如同一根大号手电筒。 忽然，‘啪！’地一声，灯灭了，电视也灭了，外面一道闪电，把房间照得像白昼一般，白雁吓得一声惊叫，跑到卫生间门口，颤声问道：“小杨，怎么停电了？” 她本能地向卫生间里看了一眼，卫生间有一盏用电池的应急灯还亮着，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蓦地红了，芳心砰砰跳了起来，杨恒背对门在穿内裤，可能是身上没擦干，内裤一时不好拉上去，从她侧面的角度却看见了一根一柱擎天的大黑家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大家早点休息吧！我们这一片区全部停电了。”门外传来了服务员小姑娘的喊声。 “运气很背，阿姐，现在几点了？” “现在、现在，现在快十二点了。”白雁在床头手忙脚乱地找到表道。 “那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去拙政园。” 杨恒已经穿了衣服出来了，他穿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换了一件体恤衫，现在他下面的抗议已经平息了。 “好的，我们睡觉。” 白雁钻进了被子，过了几分钟，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海总是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大黑家伙，和她丈夫的白玉小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他还吻了自己，她的心有点乱了，不由悄悄抬起头看了杨恒的床一眼，可要她偷偷摸到杨恒床上去，她又没这个勇气，‘哎，算了吧！’白雁叹了口气。 忽然，她的脸上感到一点冰凉，腿上也穿来一阵冰冷，‘有水？’她一愣，坐了起来，‘滴答！’又是一滴水落在她的脸上，漏雨了，白雁这才发现她的被子上已是一片汪洋。 “这、这是三星级吗？小杨！小杨！”她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喊了几声，杨恒似乎睡着了，其实杨恒没睡着，他戴着耳机在听沃克曼，没有听见白雁的喊声。 白雁没办法，只得穿衣服起床，开门去找服务员小姑娘，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了她。 “你们什么招待所，居然还漏雨。” “没办法，所以才是特价房，本来以为今天雨不大，没想到雨下大了。” “那我们要换房。” “现在是旅游季节，已经没有普通房了，只有豪华房，五百一晚，要不然你们补个差价。” “算了！”白雁气哼哼地回来。 服务员小姑娘在后面喊道：“反正你们是两口子，就挤一张床吧！” “知道了。”白雁把门重重关上，恼怒地把门反锁了。 一进门，见杨恒正在给她挪动床，床好像是固定死的，怎么也搬不动，杨恒耸了耸肩，“阿姐，要不，咱们就挤挤吧！” “今天被你占大便宜了。”白雁有点冷，嘟囔着先钻进了杨恒的被窝。 床是一米五宽，如果两个女人挤还勉强，但和杨恒这样一米八的人睡，两人的身子就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了。 静寂了五分钟后，杨恒终于轻轻把她扳过身来，拥入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温柔地道：“我希望我们现在还在雨中漫步。” 白雁的心也渐渐被他融化了，眼中迷蒙起来，她搂住他的腰，开始主动的吻他，喃喃道：“邂逅在姑苏夜雨中，这是我十年前的梦，求你，不要让我的梦醒来。” 杨恒轻轻脱去了她的衣服，一翻身压在她的身上，“让我们一起来做这个梦吧！” ．．．．．．．．．．．． 第四十六章 黑皮夹克 第二天，他们没有去拙政园，而是换了一间豪华房，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就呆在房间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一直到次日天亮，他们才退房离开了。78542598745878546 火车缓缓驶入上海站，分手的时刻到了，白雁的买股票的收据在家中，她必须回家一趟，她有些伤感，少女的梦虽然圆了，但离别总是让人依依不舍。 “小杨，这是我家的地址，以后来找我吧！或许我能帮你什么。”白雁把家中的地址塞在杨恒手上。 杨恒最后一次把她搂入怀中，然后放开了她，望着她笑道：“再见了，阿姐。” “再见，小杨。”白雁挥了挥手，背着包随人流走了，杨恒望着她走远，轻轻将她的地址撕了，把碎片扔进了铁轨，“就当它是个梦吧！邂逅在姑苏夜雨中的梦。” ．．．．．．．．． 上证所门前依然是人山人海，不过确认购买成功和买股票不在一个窗口，人不多，杨恒很快便挤到了窗口前面，把单子递了进去，此时，他的心极为紧张，刚才他前面十几个人一个都没买中，把钱重新退了回来，个个沮丧地离开了，他这才深深明白了外面人说买股票一半靠本事一半靠运气的道理，他们熬更守夜排队，甚至为进大厅排队不择手段，就是为了把钱送进去，可最后能不能买到，就像中奖一样要靠老天眷顾了。 “先生，你的运气很好，正好你前面有人卖五百股电真空，被你买到了。” 交易员站起来，双手把一张委托交易交割单和一张股票名卡以及一些剩余的现金递给他笑道：“先生，恭喜你了，十六万全部买中。” 后面一片惊呼声，整个大厅里都在窃窃私语：‘有人买中了十六万，真发大财了！’ “先生，你可以凭股票名卡和交割单来办理委托卖出，请妥善保管。” 杨恒有些茫然地接过单子和钱，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看了看交割单上的金额，410股，每股382.15元，加上手续费，差不多就是十六万了，他又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价格，电真空，每股424.35元，四天时间，他已经赚了一万八了，杨恒忽然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钱赚得那么不真实，他把股票名卡和交割单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旅行包里藏好了。 “小杨！小杨！”杨恒忽然听到一个带哭腔的声音，是李博文，他猛地转过身，只见李博文挤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通红，这家伙为买股都成这样了。 “大姐夫，你买中了吗？”杨恒笑着迎了上去。 李博文一把抓住杨恒手，都快哭出来了，“小杨，帮帮我，我的一万块钱被人骗走了。” 杨恒大吃一惊，他连忙把李博文拉到一个角落里，沉声问道：“别急，告诉我怎么回事，说详细一点。” “我前天从家里带来一万块钱，这里面还有问丈母娘借的五千块，我彻夜排队，可是根本就买不到，昨天夜里我又来，正好遇到了那个穿黑皮夹克的男子，你上次告诉我只花一百块进去，我想一百块钱不多，我也找他带路，他一口答应，在走廊上时，他问我要不要从内部直接买股票，他认识里面的人，只要五百块钱手续费，我在报纸上看过也有人从内部买股发财的，头一热就答应了，他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里，我看见好几个人都在买，把钱给一个戴着证?公司胸牌的男子，那男人便写一份收条，因为是半夜，等天亮用收条换正式收据，我看收条上印有万国证?公司的抬头，还有盖章，而且大家很信得过那男子，三万五万的塞给他，我是最少的，我糊里糊涂便把钱给他了，可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哪有半夜三更把章拿出来的，天一亮我就去找里面的人，人家告诉我，根本没这回事，章是假的。” 说到这里，李博文抱着头蹲下来，拼命扯自己头发，哀嚎道：“我的一万块钱啊！我怎么回去交代，我不想活了。” 旁边很多人都诧异地望着他，杨恒也蹲下去，扶着他肩膀问道：“这件事你报案没有？” “旁边就是上海市公安局，我去了，可值班民警告诉我，他们会尽力而为，但让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李博文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问道：“小杨，我该怎么办？你大姐会杀死我的！” “别急！别急！只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钱应该还在。” 杨恒想了想，他忽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你找过小闵行吗？” “什么小闵行？”李博文一脸茫然，杨恒这才想起，自己和小闵行交易的时候，李博文在打瞌睡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后来黑皮夹克来了，他才醒来，哎！也怪自己，当时怕李博文难为情，就骗他块钱带进大厅，没想到却害了他。 杨恒心中一阵自责，他拉了李博文一把，“你跟我去找个人。” ．．．．．．．．．．．． 广场上，杨恒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卖股票秘籍的小闵行，他一言不发，上前掐住他的后脖子，把他揪到上证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你放手，放手！痛死我了。”小闵行好容易才挣脱杨恒的铁钳，怒视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带我去找那个黑皮夹克。”杨恒冷冷道。 小闵行一下子认出了杨恒，他急道：“是你自己愿意花两千块钱进内厅，我们办到了，你买股票中不了，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钱不可能再退你。” 杨恒眼中露出凶意，‘砰！’地一拳将一只公用电话打得粉碎，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一条腿。” 小闵行瞥了一眼被打烂的电话，他心中一阵害怕，便连连点头道：“好吧！我带你去找他，要不回来，可别怪我。” “别废话，走！” 小闵行无可奈何，只得带他去找黑皮夹克，来到一条巷子口气，他指了指里面道：“他就住在这里面，不过我劝你别去了，他手下有小弟兄。” 杨恒把旅行包递给了李博文，“你就别去了，帮我把包看好。” “好吧！”李博文心中十分害怕，他接过包，忽然又大喊：“小杨，你当心点，实在要不回来就算了。” 杨恒拉着小闵行往巷子里走去，他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了，知道这种事情报警也没用，只要黑皮夹克坚决不承认，他只是一个中间人，没有任何经手，警方也没有半点证据，**的事在某些时候，只有靠**的办法来解决。 小巷很深很窄，显得阴森森的，里面的房子都很破旧，一些人在门口做事，都警惕地望着杨恒，“就是那里。” 小闵行害怕地指了指一间铁皮屋，门虚掩着，似乎房子里有人。 “这里是他接生意的地方，哪天晚上，我就是来这里找到他的。” “那你再去找他。”杨恒把他向前一推，小闵行踉踉跄跄跑上去，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敲门道：“包三哥！包三哥！我是小闵行。” “有事找我吗？”黑皮夹克从铁屋里晃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杨恒。 “朋友，发财了吧！”他笑得很热情，但眼睛里却十分警惕。 “包三哥，我想让我帮我找个人。”杨恒的笑容也很真诚。 “找人啊！”黑皮夹克挠了挠头，笑道：“那好吧！你先说说看。” “咱们这边说。”杨恒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对他低声道：“我有个同伴昨晚被骗了一万块钱，想请你帮我找找骗子。” 黑皮夹克脸色大变，他猛地要挣脱，杨恒却将他的脖子夹得死死的，膝盖狠狠在他小腹上一顶，黑皮夹克一声惨叫，小闵行吓得调头就跑，黑屋子一下子冲出来五六个人，都是小地痞，有人手上拿着弹簧刀，有人拿着铁棍，杨恒单掌在黑皮夹克耳罩处狠狠劈下，他一声闷哼，软软倒在地上。 杨恒抽出皮带，折叠起来，挥舞着冲上去，不等近身，皮带飞出，铁扣打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顿时鲜血长流，他一个连环腿，准确地踢飞了另两人手中的飞刀，随即他拳打脚踢，将一帮打得满地乱滚，哭爹喊娘，求他饶命。 杨恒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大吼一声，“滚！” 五六个吓得连滚带爬，向巷子口跑去，杨恒这才上前一把揪起黑皮夹克，几个嘴巴便将抽醒了，他见自己同伴一个都没了，吓得他作揖道：“求大哥饶我一次。” “把一万块钱还来，我就饶你，” “钱就在我口袋里，还没动。” 杨恒从他口袋里搜出了一叠还没有拆封条的一万块钱，把它放进自己兜里，就在这时，巷子那边传来了警车的鸣叫，有人用喇叭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出来，放下武器出来。” 杨恒一愣，怎么警察来了？ ．．．．．．．．．．． 第四十七章 案发 也不能怪李博文多事，他是担心杨恒的安危，他见小闵行连滚带爬跑出来，又听他说对方有很多人，他便害怕了，正好有一辆回市局的警车从这里路过，他连忙上去报警，这里离上海市公安局不过五百米，片刻便调来五六辆警车堵住了巷子口，将逃出来的们都一网打尽． 公安局的值班室里，杨恒和李博文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最后的结论，这时一个老警察走出来了，把一万块钱还给李博文道：“你的案子结了，在这里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78542598745878546” 李博文签了字，感激地把钱揣好，拎起他和杨恒的包，道：“我们走吧！” 老警察却拦住了杨恒，“对不起！他不能走，他的档案好像有点小问题，我们正在调查，应该很快没事。” 杨恒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事，便把自己的旅行包推给李博文道：“大姐夫，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李博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拎起旅行包道：“那我先走了，在老旅社等你。” 杨恒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旅行包里可有他十六万元的股票，不能有半点闪失，这时，里屋的门开了，一名警察对杨恒道：“你跟我进来。” 杨恒进去了，他连走进两个房间，里面似乎是个审讯室一般，三个警察坐在桌子背后，前面放着一把小凳子，“你坐吧！” 杨恒坐下，他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来上海买股票的，我的同伴被人骗了，我去想办法找到骗子，或许我没有报警，但我认为我并没有违法。” “你冷静一点。”一名老警察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个见义勇为的公民，我们会给你记在档案上，我们找你，是有另外一件案子。” “是什么案子？” “你是不是替一个叫杨文强的人做过事？” ．．．．．．．．．．．． 杨文强去马庄抢土，打死了四个马庄的后生，这个案子惊动了省公安厅，将它定性为涉黑性质的恶性刑事大案，并向全国通缉杨文强和那晚参与抢土并直接打死人的十三名手下，两星期前，王栋落案了，为了给自己洗罪，他把杨恒供出来了，于是杨恒也上了通缉名单，考虑到这些案犯会逃亡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徐楚市公安又把相关案犯的资料转发到附近各大省会城市，请求协办，也是注定杨恒命中有此一劫，如果他是在上海下面的分局，那他肯定被无事放走，偏偏上证所就在上海市公安局旁边，他进了市局，又偏偏经办他案子的民警看过杨文强一案的资料，依稀记得杨恒这个名字，这一核对便发现了问题， 三天后，徐楚市的警车赶到了上海市公安局，办理了接交手续，把杨恒押回了徐楚市，关押在第二拘留所里，这里都是关押危险嫌疑犯的地方。 杨恒已经在拘留所里呆了三天，他剃了光头，穿上了特制的囚服，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已经被没收，他的编号是2061。 拘留所是进监狱去前的一个临时关押场所，经过起诉、审判、核准等环节后，一般案犯就会进入监狱服刑，或者无罪直接从拘留所释放，由于案件的调查有时会经过很长时间，所以嫌疑人在拘留所呆的时间也或许会很长，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正常，正式判刑后，刑期会冲抵减在拘留所的时间，当然，如果无罪释放的话，国家还会视情况给予一定的赔偿。 拘留所的生活就仿佛电脑中调好的程序一样，每天都是重复的，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做操，然后吃早饭，然后自由活动，九点集体学习，中午吃饭、午睡，然后是打球或者别的活动时间，晚上时间可以自己支配，去阅览室看书或者在食堂看电视，每天都会这样度过，不过，拘留所偶然也会接到外面的活，由干警带一批人出去干活。 杨恒所呆的这个拘留所条件一般，六个人一间屋，三个上下铺，还有两个铺空着，由于他们都是重大案件的嫌疑犯，因此管理和监视都相当严格，囚犯的一举一动都在干警的监视之下，白天是不会有什么牢头狱霸，但晚上熄灯后，这里就和别的拘留所没有两样，某些游戏便会悄然上演。 杨恒在第一天晚上便遇到了，他的房间是113室，是一楼最东面的一间，对面是水房和厕所，房间的其他五个室友都是徐楚市人，其中三个是徐楚市本地人，一个是他的老乡旧丰县人，另一个则是安县人，老乡和安县人都没问题，问题就出在三个徐楚本地人身上，三个本地人中有一个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名叫郑海，留一个瓦片头，身高约有一米八五，长得强壮无比，据说也是涉黑而被抓，他这个黑社会可不是杨文强那种半黑社会，而是真正的黑社会，控制几家夜总会，吸毒、**、赌博，这个郑海就是其中一家夜总会的经理，经理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黑社会头目，因替他老板顶缸而被关在这里，他老板也在外面动用了各种关系，使他一直没有被宣判，便在这里呆了三年，换了十几间牢房。 先来为大，这个郑海已经不仅是113室的牢头，而且也是整个拘留所案犯的老大，家里送烟送钱，没人不敢不先孝敬他，偏偏杨恒就和他关在一间屋子里。 从白天开始，郑海便注意到杨恒了，他对杨恒很有兴趣，大个子，年轻力壮，而且似乎还很聪明，给他当小弟不错，当然，其他两个徐楚本地人就已是他的小弟了，对于如何收小弟，郑海已经有十几年的经验了，那就是先把他打服帖了，然后再给他一颗糖吃，然后再打，再给糖，反反复复几次，他就会乖乖地听话了。 在拘留所呆了三年，郑海已经很了解这里的一切了，包括监视和管理上的漏洞，他知道监视器是带有红外线，熄灯后的情况也看得很清楚，不过这个监视器有个缺点，就是更换监视录像带时需要关机，而重新开机则需要一个小时的启动时间，一般每天都要换录像带，而关机就是在交班的时候同时进行，时间就是夜里十二点半，也就是说，夜里十二点半到一点半这期间，监视器什么也不会记录，只要不出声音，那牢房里就是牢头的天下。 杨恒第一天来牢房，心情很压抑、也很疲惫，他连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觉了，他的床铺是上铺，下面是他旧丰县老乡的床，旁边则是两个空床，而郑海的床也是上铺，正好和他面对面。 夜里十二点钟，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杨恒一人的轻微鼾声，其他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老乡已经吓得蜷缩成一团，他知道，半年前那令他一生难忘的恐怖一幕又要重演了，那不仅是**上的痛苦，而且是对身心的一种严重摧残，许多人因此终身残废了。 郑海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象狼一样地盯着杨恒，仿佛在欣赏他的猎物，另外两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没有什么棍棒，就是一卷细铁丝和一把剪刀。 十二点半，监视器轻微地闪了一下，杨恒依然在沉睡之中，他似乎没有经验，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来临，‘啪！’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两条黑影同时从床上坐起，这个人身高都在1米75以上，都是魁梧强壮的大汉，下手狠毒，一人用衬衣挂在门上，挡住了探望口，另一人上前踢了旧丰老乡一脚，“滚！” 杨恒的老乡不敢说一句话，蜷缩着躲到桌子下面去了，床是铁床，而床板是钢丝网，两个动作非常熟练，他们没有碰到杨恒的身子，用铁丝一道道地穿过钢丝网，将杨恒的两只小腿固定住了，就像副手铐一样，把他铐在床上，铁丝没有碰到他的腿，但保证他抽不出来。 或许是杨恒太疲惫了，他一点都没有反应，这时，郑海下来了，他手中也拿一卷铁丝，这才是对付同室犯人的利器，他轻轻爬上杨恒的床，接过剪刀，竟慢慢地将杨恒的短裤剪掉了，他忽然轻轻吹了声口哨，吃惊地望着杨恒的家伙，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玩意，忽然，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慢慢地把手里的铁丝抖开了，他的两个手下则跑到头两边，只要杨恒一醒，他们就牢牢抓住他的手，并用枕头按住他的脸。 郑海的手段非常残酷，就是铁丝捆住男人的**，慢慢勒紧，然后吊起来，男人这时候一般就不敢动了，任由他们摧残，当然，他们不会把人打成表面伤，被干警发现，他们会用更残酷的办法来折磨人，摧残人的身心，几乎每一个男人都会留下泌尿系统的疾病，杨恒的老乡是小便失禁，经常把裤子尿湿，他只好用尽量不喝水的办法，来减少排尿次数。 半夜里，一条黑影跪在杨恒的面前，一根罪恶的铁丝慢慢伸向杨恒的下身，一张满脸横肉的丑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突然，杨恒翻身坐起，一只拳头闪电地击中了郑海的面门，这一拳是如此有力，竟将郑海打得腾空而起，‘轰！’地一声，脊背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床沿上，铁床支持不住了，竟然一下翻倒，郑海这才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被床砸压在下面。 就在郑海被打飞刹那，杨恒的手向两边一分，同时揪住了另外两人的耳朵，他两膀猛地一用力，把两人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随即向两边一推，这才坐起来不慌不忙解开自己小腿上的铁丝。 郑海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拘留所，几个值班的干警一起冲来，“113室发生了什么事？” 灯突然亮了，五六名干警撞开了房门，顿时被房中的情况惊呆了，只见两人一个捂住耳朵，一个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而一张上下铺完全坍塌了，把郑海压在下面，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而其他几人都坐在自己床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名干警厉声喝问道。 “他在打飞机，用力太猛，把床压塌了。”一直不吭声的安县人忽然指着地上的郑海道。 干警上前试了试郑海的鼻息，急忙道：“快！快送他去医院抢救。” 这时，杨恒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这次，他真的要睡着了。 ．．．．．．．．．．． 第四十八章 静宜探监 第二天中午，便有消息灵通者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郑海死了，他的脊椎骨被砸成两段，一段直接戳穿了心脏，拘留所开始进行内部调查，同室五人几乎都异口同声地否认看见了什么，睡在下铺的一个徐楚本地人只说感觉到床在剧烈晃动，因为郑海平时很凶悍，所以他们都不敢吭声。78542598745878546 医院的诊断结论排出了他杀的可能，郑海是意外死亡，而这件事却暴露出了拘留所一个管理上的漏洞，居然没有监控录像，尽管人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了掩盖工作中的失误，几乎就在当天下午，刚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周教导员便召集了党委紧急会议，拘留所党委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下了结论，郑海确实是意外死亡，属于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 为此，拘留所把铁床全部换成了木床，并将监视器更换成无须关机便可换录像带的那种，保持二十四小时监控，113室的其他五人，人人都被叫到办公室去警告了一通，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但杨恒用拳头建立起来的威信却没有消失，他几乎成了拘留所的名人，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笑眯眯地称他一声老杨，然后恭恭递上一支烟。 很快，三天过去了，这天中午，杨恒正在和一名室友聊天，这名室友叫李致富，也就是他的旧丰县老乡，他本来是个老实的农民，因为老婆被人强奸了，他一怒之下便拿刀把对方捅死了，全乡人都为他求情，因为他捅死了一个恶霸，使他的案情有了点特殊性，便把暂时关在拘押所里，已经半年了。 他十分感激杨恒干掉了郑海，替他报了仇，虽然杨恒的本意也不想打死郑海，只想狠狠教训他一下，但事情就那么巧，郑海死了，而且还不用他负什么责任，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他的运气就这么好。 他和李致富谈起了杨文强的案子，杨文强不仅在落凤村，在东坎乡也算是个名人，这个李致富也听说过，他也曾见过供出杨恒的王栋。 “那个王栋我认识，前几天还关在202室，就在你进来的前一天被移走了，或许你们是一案犯，怕你们串供，得分开关。” “狗屁一案犯，我在一年前就没跟杨文强干了，打死人关我屁事。”杨恒对这件事情极为郁闷，杨文强打死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有王栋说风就是风，这些公安局的人是吃什么干饭的，连最起码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这三天来他不停地申述，但拘留所的干警告诉他，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估摸着这件事上面压得紧，所以他们逮到一个算一个。” 杨恒叹了口气，其实他也隐隐猜到是这样了，当初他替杨文强做事，打伤了不少人，他也是该受点惩罚了。 “2061号，有亲属探望。” 门口忽然传来干警的声音，杨恒一怔，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找他的，他大喜过望，转身便冲出来，“2061号在！“ “你随我来吧！”干警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探望的规矩，不能超过两小时，除了烟以外，其他东西都不能收，而且烟也要检查，不能在里面私藏别的物品。 来探监的人果然是林静宜，她眼都哭肿了，她坐在探监室，见杨恒进来，她哭着扑了上了，“阿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抓了？” 杨恒和她隔了一道铁栅栏，他抓住林静宜而温暖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眼睛有点红了，只有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亲人的重要，但杨恒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他轻轻拍了拍林静宜的手，“静宜姐，坐下来听我给你说。” 林静宜擦去泪水，点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大姐夫把旅行包给你了吗？” “给了。” “包里有我买股票的凭证，你把它收好了。” “阿杨，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给我讲讲你的案子，让我怎么做。” 杨恒沉思一下便道：“这件案子今年才发生，可是我去年就已经做生姜生意了，静宜姐可以把我的营业执照和合同拿给专案组看，或许能证明我的无辜。” “好！我回去就办，你在这里怎么样？吃了很多苦吧！”林静宜见他光着头，心疼极了。 杨恒笑了笑安慰她道：“我在这里很好，能吃能睡，晚上我还有时间看书，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静宜姐就当我在这里修行。” 林静宜叹了口气，她从包里取出一大堆吃的，还有十几本书和几条烟，一起给他道：“以后静宜姐每周都会来看你，你想要什么，尽管给我说。” 杨恒把烟收下，却把吃的和书一起还了回去，“静宜姐，除烟以外，这里别的都不准收。” “书也可以。”身后的干警提醒道。 杨恒把书拿了回来，他握着林静宜的手道：“静宜姐，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各种挫折，这段经历对我或许并不是坏事，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一辈子。”林静宜眼一红，捂着嘴转过了身。 ．．．．．．．．．．． 下午，干警把烟和书还给了他，已经通过检查，可以正常用了，林静宜给他送来的书是一套《资治通鉴》白话对照版，对于古文基础不好的杨恒来说，非常有用，下午，拘留所进行篮球比赛，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操场上，杨恒则点了一支烟，坐在桌前平静地体悟前人的感悟。 还是在做生姜生意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杨恒在林静宜的书橱里翻到了一本《史记》，从此，他就迷上了历史，中国历史的博大精深和深厚的沉淀，将他日益嚣张的**之心又悄悄收敛了，在历史中他读到了另一种他所缺乏的软力量，智慧。 他就像一个发育迅速的少年，贪婪地吮吸着书中带给他的营养，他看得入神了，不知不觉，烟已经燃了大半截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已经站了很久了。 烟灰烫着了他的手，他才如梦方醒，连忙把烟头灭了，这时，他若有所感，一回头，竟看见拘留所的周教导员站在他身后，他连忙站了起来。 “坐吧！”周教导员轻轻摆了摆手，温和地笑道：“喜欢看历史书是好事，以前拘留所关押过几个落马的官员，他们就喜欢看历史书和人物传记，在我那边还留有一箱呢！等会儿我让人搬给你。” 这个周教导员就是拘留所的一把手，约五十岁，脸庞削瘦，是个很严厉的中年人，每天都要板着脸训话，杨恒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和，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周教导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微微一笑道：“交警大队的王启发你认识吧！他是我的战友，和我一起转业到地方。” 杨恒这才焕然大悟，难怪他打死郑海没有事，原来竟是王启发在背后帮他抹平了这件事，不是什么运气，他心中忽然一阵感动，有很多人都在默默关心着他。 “这事也怪我，当时我在郑州开会，王启发已经打电话托我了，但当天没来得及关照所里不要把你和郑海安排在一起，结果晚上就出了事，不过也好，你替我扫掉了一个麻烦人物。” 杨恒苦笑了一声道：“我本来是无心伤他，只是当时太愤怒，出手重了点。” 周教导员哈哈一笑，“我事后调你的档案才知道，你小子居然是省散打冠军，郑海不知道，就是他的不幸了。” 说到这里，周教导员脸色一肃道：“党委经研究决定，我们第二拘留所要成立一个学员自律自助委员会，以防止郑海似的悲剧再出现，准备从近千名拘留所成员中，挑选三名有威望的人担任队长，协助干警管理成员，我推荐你担任三名队长之一。” ．．．．．．．．．．．． 第四十八章 努力营救 政府机关办事其实并不拖拉，效率也高，关键是要找对地方，找对人，这一点林静宜体会得尤其深刻，二个星期的奔波，从最早她连公安局大门都进不去，到信访办递上材料后的石沉大海，甚至到局长接待日，她彻夜排队领到了第一号，可最后，负责接待的某位副局长只敷衍她两分钟，便收下她的申诉材料，让她走了，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78542598745878546 一大早，林静宜骑车又赶到了公安局，她站在门口，拎着一只黑色袋子耐心地等待着，早晨的凉风把她的鼻子和脸都吹得红红的，二个星期的奔波使她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一个弱女子，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她只能和那些下岗老工人和告状无门的农民一样，守候在公安局或者其他政府部门门前寻找机会，她今天想等的是一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副局长，她已经打听到了，杨文强的案子就是这个副局长在管。 她想拦住副局长的车，把杨恒的申诉材料给他，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任何办法了，从清晨六点半钟一直等到上午九点钟，公安局早已经上班了，可她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副局长的车，林静宜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下班时再来了，她推过车，准备回去了，她第四节还有课。 “姑娘！”忽然有人在喊她，林静宜回头，只见看门的老头在向她招手，她推着车上去问道：“大爷，找我有事吗？” “姑娘，我看你已经跑了两个星期了，连我都有点不忍心了，我告诉你一个法子，或许对你有点帮助，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讲的。” “大爷，你快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讲。”林静宜喜出望外，她都有点绝望了。 看门的老头指了指对面一个民警值班室道：“你去找对面的值班民警，就说有重大案情要检举揭发，一般民警就会给你联系专案组的人，以前就有人这样干过。” ．．．．．．．．．． 这一次，林静宜终于成功了，市公安局负责杨文强案的专案组有两名警官接待了她，她把杨恒的营业执照和他与东桥批发市场的租赁证明，一起提供给了专案组负责接待她的警官，告诉他们，杨恒早在大半年以前便和杨文强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无辜的，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重大案情，但专案组的警官还是收下了她的证明，并表示他们一定会秉公办理。 “看你真没用，跑了两个星期，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 一路上，林静宜轻轻的埋怨自己，但她的心里却十分高兴，毕竟第一步她终于走出去了，她赶回了学校，刚进办公室，小朱老师便举着电话笑道：“真巧，林老师，你的电话。” 这个小朱老师就是火车上有点好感的那个，不过她在进修时遇到了她的大学同学，也是个老师，大学时没谈恋爱，进修时却堕入了爱河，朱老师立刻把杨恒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她已经准备考虑结婚了。 林静宜连忙上前接过电话，“喂！是我，林静宜。” “静宜，是我，彩虹。” “大姐，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给你找了个律师，中午来见一面。” 林静宜其实已经找过几个律师事务所，听说是杨文强案，他们都不愿意接，不仅这是省厅督办的大案，更重要是马庄的后台太硬了，注定打不赢的，还损自己的名声。 林静宜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平静地问道：“你告诉他情况了吗？” “说了，韩律师说，这不是什么大案子，她可以考虑。” 听对方说，不是什么大案子，林静宜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连忙道：“好，我中午来，你告诉我在哪里见面？” ．．．．．．．． 中午时分，林静宜赶到了约好的咖啡店，只见林彩虹和另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一起，林彩虹连忙给她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事的妹妹韩律师。” 由于丈夫李博文的事情，林彩虹对杨恒也十分内疚，她也同样在想办法救杨恒，正好她一个商场同事的妹妹是个律师，便把她介绍给林静宜。 韩律师大约三十四五岁，薄施粉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显得十分干练，她是挂靠在徐楚市天平律师事务所，入这一行已经七年了，有着丰富的律师经验。 林静宜没想到是个女律师，她连忙和她打了招呼，坐了下来，林彩虹商场还有事，便先走了。 韩律师见林静宜长得美丽、温婉，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气质，和她姐姐大不一样，心中不由对她充满了好感，便微微一笑问道：“林小姐，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能接受律师的方式吗？” 林静宜叹了口气道：“只要能把他救出来，用任何方式我都愿意。” 韩律师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彩虹是昨天傍晚告诉我的，当天晚上我就找一个公安局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据说马庄的后台就是省里的，所以这个案子很严重，是省厅督办的大案，说实话，我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罪行，把他无罪释放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问题是他们打死人和杨恒一点关系没有，杨恒在去年五月就离开了杨文强，他一直在批发市场做生意，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他给抓进去？” 这件事韩律师却不知道，她立刻有了兴趣，连忙追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证据？” “有！” 林静宜从包里取出了营业执照的副本和租赁证明的复印件，递给韩律师道：“上午我去了一趟公安局，把营业执照的正本和租赁证明的原件都给专案组了。” “那他们有什么说法吗？”韩律师不露声色地问道。 “没有，他们只说秉公办事。” “好吧！这件案子我接了，明天我会去拘留所和当事人再具体谈谈。”韩律师从包里取出一份律师协议，放在桌上道：“这份协议是关于我和你之间的委托协议，你如果是当事人的妻子最好，不是也没关系，我明天会让当事人补一份授权书给你，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林静宜毫不犹豫地在韩律师指定的委托人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韩律师又笑道：“律师费我会按最优惠的算，而且如果案子没有进展，我分文不取。” “这件案子我就拜托韩律师了，有什么情况请随时和我联系。” 两人又喝了点咖啡，林静宜结了帐，两人便离开了，当天下午，韩律师便从公安局要到了杨文强一案的案情详细报告。 晚上，林静宜站在窗前，坚毅的目光平静地凝视着停在楼下的那辆白色桑塔纳，经过两个星期的奔忙，她已经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和屡屡碰壁的绝望中恢复了过来，她坚信杨恒是冤枉的，为了他能出狱，她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甚至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丢掉自己的工作。 在她身后的桌上，放着一幅巨大的白布，上面只有两个斗大的黑字，“冤枉”，这是她排了一夜的队，却被接待副局长两分钟便打发后特地去买的，当时她已经绝望了，如果杨恒真被当做黑社会杀人犯入狱，那她就会拿着这一幅标语去市政府，甚至去省政府示威喊冤。 这是林静宜从来都没想过会走出的一步，她也从来没有胆量敢这样做，可是现在她不怕了，为了杨恒，她什么都不怕，她柔弱的肩膀将义无反顾地担起这份属于她的责任。 月光照在她的娇柔的身上，林静宜的目光如水，却又是那么一往情深。 ．．．．．．．．．．．．．． 第二天一早，韩律师找到了杨恒，和他谈了一个小时，并得到了他给林静宜的授权书。 又过了两天，韩律师再一次打电话找到了林静宜，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两人又约在了上次见面的地方，林静宜很快便赶来了，她坐下来便问道：“韩律师，你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林小姐，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韩律师苦笑了一声，一边调着咖啡，一边缓缓道：“昨天晚上我公安局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你送去的资料在公安局内部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有的认为杨恒和此案无关，应该放掉，但也有人认为这是两个案子，杨恒固然和马庄案无关，但他参加过杨文强的黑社会团伙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杨恒有罪，罪名可能就是落在后一项上。” 林静宜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杨恒有罪，他会判多久？” “林小姐请放心，我查过杨恒的资料，他有过很辉煌的历史，而且他帮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了一个股票诈骗团伙，这些都会对他有利，按照我的经验，他参加涉黑团伙只有两个半月，属于不知情的初犯，而且这期间没有人命，我估计最多最多一年，而且说不定还会不起诉，拘押一年后直接放掉。” “什么叫不起诉？”林静宜有些不明白。 “就是不会宣判他有罪，这对他的名声很重要，因为公安局内部有不同意见，首先马庄案和他无关了，然后就是公安局内部协调，他们会把握尺度，只要拘押超过半年，我估计就不会起诉了。” 韩律师说得还是有点含糊，其实她并没有对林静宜完全说实话，她的公安局朋友告诉她，公安局内部已经达成了一致，杨恒和马庄案虽然无关，但省里对此案施加的压力很大，如果他们现在把杨恒放了，又抓不到其他人犯，这样对省里可就不好交代了，所以暂时把杨恒拘押，等其他马庄案人犯都归案后再释放他，最多不超过一年。 林静宜确实不懂这些，她只关心杨恒能不能得到公平的待遇，什么时候能放出来，现在得到的确切消息是一年，她也轻轻地松了口气，这比她预想的黑社会杀人案要好很多，关键公安局已经采纳了她的证据，将杨恒从马庄杀人案中解脱出来，这是最重要的，一年时间转瞬即过，林静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会每周都去看他。 ．．．．．．．．．．．．． 第四十九章 杨恒出狱 就在林静宜在为杨恒之事而四处奔波时，杨恒的老家却出了意外，杨恒的父亲在得知儿子被抓的消息后，旧病突发，当场瘫倒了，这一次杨老汉再也没有能挺过去，在病榻上苦苦挣扎了六个月后，他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78542598745878546 晚上，杨妮守候在父亲病榻前，她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此时再也支持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时杨老汉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有一种奇异的亮色，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三妮！”他轻轻推了推女儿，杨妮顿时醒来，“爹，怎么了？” “我刚才见到你妈妈了，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的俊俏贤惠。” “爹爹，你在做梦吧！” “没有，她刚才来了，就站在我面前，说来接我走。” “爹爹”，杨妮泪流满面，她感受到了父亲的异常，开始害怕起来，“爹爹，你没事吧！” 杨老汉摆摆手，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还是自私啊！三妮，你把爹床下那个描金箱子拿来，就是我从不准你们动的那个。” 杨妮从床下取出了箱子。 “把它打开！钥匙在我枕头下面。” 杨妮把箱子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小抱被和一封发黄的信，杨老汉的脸色变得异常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甚至比他平时还好，他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抱被和信道：“你哥哥不是我亲生的，你们都知道，可你们都不知到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可这封信里写得有，二十年了，我没有忘记，可能他也没有忘记，三妮，你明天到市政府大楼去，大楼的大厅里挂有很多名字，其中一个名字就是信里有的，你去求他把二子救出来，我这个老农民无能啊！” 杨老汉说完，不禁潸然泪下，当天晚上，杨老汉便走完了他艰难的一生。 三天后，杨老汉下葬了，就埋在落凤岗上的生姜地里，杨恒的大姐正好怀了二胎，Ｂ超查出来是男孩，大姐夫便死活不准媳妇去操办她父亲的丧事，唯恐杨老汉的魂投在自己儿子身上，杨妮的大姐没办法，只好给了妹妹两千块钱，让她安葬父亲。 就这样十六岁的杨妮便一个人把父亲安葬了，没有道场、没有酒席，只有一口薄皮棺材，童叔和另一个杨家的后生来帮忙把棺材趁夜抬上了落凤岗，杨老汉孤独地在这里长眠了。 三天后，杨妮在父亲的坟前磕头告别，拎着一个装着二哥身世的包，去了徐楚市，此时已经放暑假了，她按林静宜信中给她的地址找了林静宜的新家，而这个时侯，杨恒在拘留所已经呆了半年多了，已经过了韩律师所说的危险期，也就是说，杨恒不会被起诉了，林静宜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除了每周日她准时去探望杨恒外，其他的时间，她就在一天天的希望中等待着。 对于杨妮的到来，林静宜非常欢迎，事实上，她一直就关心着杨妮，每个月她都会寄六十元钱给杨妮当生活费，杨恒的父亲病重后，她又把杨恒留给她的一万块钱全部寄给杨妮当医药费，不过他们都瞒着杨恒，不让他知道父亲的病重的消息。 杨妮在‘嫂子’的怀里痛哭一场，父亲死了，她的悲伤直到现在才发泄出来，林静宜抱着她，流着泪水安慰她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放假就住在姐姐这里，和小倩住在一起。” 过了好久，杨妮终于平静下来，她擦去眼泪低声道：“静宜姐，我要去一趟市政府，你陪我去吧！” “你去市政府做什么？”林静宜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去找哥哥的亲生父亲，让他救哥哥出来。”杨妮便把杨恒的身份证明取了出来，给林静宜简单讲述了情况，最后道：“这是爹爹临终前唯一的遗愿，不仅让他救哥哥，也要让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他死不瞑目。” 林静宜非常严肃地听完了杨妮的述说，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马上就陪你去，但小妮，我们两个都不要干涉你哥哥的任何决定，好吗？” 杨妮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懂林静宜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杨妮鼓足了勇气，找到了徐楚市计委主任的办公室。 ．．．．．．．．．．．．． 杨恒在第二拘留所已经半年多了，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这种经历却给他增添了一种沧桑之感，使他心智渐渐地成熟，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合，便拔拳相见的冲动青年了，他的性格变得深沉了。 在拘留所，他是自律自助委员会的主席，威望极高，拘留所上上下下一千多人没有人不服他，不仅是他从不仗势欺人，更重要是他决不允许新的牢头狱霸再出现，有几个原来算是牢头狱霸的人也收敛了，他们欺辱一人，杨恒就会带几百人来找他们算帐，其实自律自助委员会就象一根纽带，把原来一盘散沙的犯人团结起来，而杨恒就是这根纽带上最关键的一颗扣子。 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要有利于管理和改造，否则拘留所的管理层是不会给自己自找麻烦，可不幸的是，杨恒出去以后，自律自助委员会再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开始按地域形成了几个帮派，在一次集体斗殴后，自律自助委员会便被解散了，而杨恒在第二拘留所的名声却从此留下来了。 这些都是后话，这里不提，下午有一场篮球争霸赛，是最后的冠军争夺，由徐楚一队对阵旧丰队，有趣的是两支队伍中还各有一名干警，裁判是二中队的指导员，杨恒当然是旧丰队的队长，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由杨恒和徐楚一队的队长争球，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魁梧汉子，原来是徐楚重机厂篮球队的队员，虽然篮球不是杨恒的长项，但他的助跑摸高可达三米四，弹跳力惊人，而且身体灵敏，是个极好的助攻，随着篮球高高抛起，两人同时跃起，球被杨恒推到了自己队员的手中，球直接传到底线，一名队员接到，一个漂亮的三分跳投，得分有效，3：0，旧丰队领先。 球场两边挤满了呐喊助威的人，呼喊声震天，脸盆敲打得比锣还响，场面十分热烈，这时，周教导忽然从办公室探头出来，对一名干警喊了几声，指了指杨恒。 “旧丰队换人，7号上，9号下。” 杨恒满面汗水地下场了，一名干警把他拉到一边，“小杨，去周教导的办公室，他找你有急事。” 杨恒一路小跑上了三楼，在门口立正报告道：“报告，2061号到！” “进来！” 杨恒推门进去，只见周教导脸色怪异地看着他，“周教导，找我有事吗？”杨恒有些不安地问道。 “事实上，我也没有想到。”周教导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欣慰地笑道：“这是市局刚刚送来的，由宋局长亲自签发，小杨，你被无罪释放了，而且市局会考虑给你一定的误工补偿。” “无罪释放！”杨恒被惊呆了，忽然，他的鼻子猛地一酸，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 “小杨，以后好好保重。”一群干警把杨恒送出了拘留所，杨恒默默点头，他上前和所有的干警一一拥抱告别，回过头，一片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来，这是自由的空气和阳光。 “阿杨！” “哥哥！” 马路对面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上前，一把将林静宜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他已经不在乎妹妹知道了，这一刻，他只想亲吻她，拥抱她，虎目中流出了滚滚热泪。 林静宜也泪流满面的拥抱着他，这一刻她盼望得太久太久，杨恒被无罪释放，他是无辜的，过了好久，林静宜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杨恒推开，拉过杨妮道：“小妮要急死了，她有很多话呢！” 杨恒见妹妹瘦了很多，便问道：“三妮，你怎么来了，爹爹怎么样？” “还好呢！就是放心不下你。”杨妮眼中一阵慌乱，躲开杨恒的目光。 “走吧！咱们回家，我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还买了一瓶葡萄酒，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庆贺！” 三人打的回了家，时隔半年，杨恒又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他抚摸着每一个家具，随后他重重地躺在书房里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天花板那无比熟悉的花纹，他的心彻底放松了，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中，他似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慈爱地向他招手。 “叔叔，起来吃饭了！”小倩把他推醒了。 杨恒的肚子一阵咕噜噜叫，他确实饿了，他翻身坐起笑道：“好！我要大吃一顿。” 桌子上，林静宜已经收拾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 “干杯！为我们美好的明天。” “干杯！”四只装满了美酒的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欢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 当天晚上，杨恒从密道偷偷进了林静宜的房间，在床上，他们饥渴地一次又一次**，半年来彼此的相思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爱恋之中。 ．．．．．．．．．．．．．．． 第五十章 给父亲守墓 第二天，杨妮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父亲已经病逝的消息，也说出了杨恒的真正父亲，徐楚市计委主任，正是他把杨恒弄出了拘留所，出乎意料的是，杨恒没有哭，也没有欢喜无限，他慢慢走到阳台上，仰头默默地望着天空，外面下雨了，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阳台上的玻璃。1w2w3w4.5c6a5i4h1o3n2g1w7e8n9x8u8e7.9c9o8m7 几个人谁也不敢打扰他，可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林静宜有点担心了，她悄悄走上前，柔声道：“阿杨，人死不能复生，你父亲是希望你能快乐而坚强地生活下去。” 杨恒望着天空茫茫的一片雨雾，有些伤感地道：“这么大的雨，爹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也没有人看他，和他说说话，他太可怜了，我应该去陪陪他。“ ．．．．．．．．．．． 下午杨恒便开着白色桑塔纳，带着妹妹杨妮返回了老家，在父亲坟前，杨恒缓缓跪倒，他想起了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没有得到自己的一天报答，他便去了，连块墓碑都没有，刻骨铭心的悲伤涌入他的心中，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爹啊！儿子来晚了，没有给你喂一口水。” ．．．．．．．． 杨妮也跪在旁边哀哀痛哭，闻讯赶来的童叔和杨家人都惭愧地低下头，在杨老汉地事情上，他们确实没有能帮上忙，而且童叔还有些担忧，国家是不许土葬的，尤其杨老汉竟是葬在落凤岗的灵脉之上，村里很多人都有说法了。 “二子，活着的人要保重，你们起来吧！” 童叔叹了口气，把杨氏兄妹都扶了起来。 “童叔，我想给父亲守墓。”杨恒异常严肃地道。 “这个、这个过两天再说吧！” 童叔心里很乱，他不知该怎么告诉杨恒，他父亲必须要火葬并另移他处。 杨恒心中悲痛，没有注意到童叔的脸色异常，他便带着妹妹先回了自己家中，走了院子，杨恒却愣住了，院子里摆满了家具，都不是他家的。 “三妮，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问妹妹。 杨妮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把门锁好的，谁会有钥匙？” 杨恒阴沉着脸推开门，正房、妹妹的小厢房，还有父亲的房间都已经空空荡荡了，所有的东西都移到他住的那间房子里了，堆满了一房间。 “二子回来了。”门口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约三十岁，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这就是杨恒的姐夫，贾占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就是杨恒大姐杨华。 贾占全的父亲最早是乡供销社的副主任，后来自己在村中开店，他有门路，拿得到便宜货，因此生意很好，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常来关顾他的店，贾家很富裕，两个儿子都有摩托车，家里还有一辆农用汽车，杨恒的姐姐长得很漂亮，被富裕的贾家看中了，五年前把她迎娶过去，成了大儿媳，第二年生了个女儿。 贾家虽然富裕，但为人却十分吝啬，用他们的话说，过门的时候已经给了一千块钱财礼，以后杨华就是贾家的人了，和杨家没有关系，所以，杨华嫁过去五年，一分钱也给不了父亲，杨老汉也很硬气，也从来不开口。 这次杨老汉去世，看在杨华怀了贾家唯一的孙子份上，贾家这才给了杨妮二千块钱买棺材，钱给了，贾家却又心疼了，他们早就看上了杨家这块风水极好的宅基地，趁杨妮不在，贾家便借杨华分家的名义，运一批家具来，企图造成既成事实，不料中午家具才运来，下午杨恒便回来了。 “二子啊！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呢。”贾占全取出一根烟，笑容满面地递给杨恒。 杨恒对这个姐夫十分厌恶，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推开他的手淡淡道：“谢谢！我现在不想抽烟。” 忽然，他有一丝明悟，指着院子里的家具问道：“这都是你搬来的？” “是这样！”贾占全干笑一声道：“我想反正你们三姐弟早晚要分家，所以先来拿你姐姐的那一份，既然你们回来了就好，你们先挑，剩下不要的就给你姐姐。”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悲哀同时涌入杨恒的心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姐姐道：“大姐，这房子你真的敢要吗？” “我．．．．．．”杨华羞愧地低下了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想要，她该有一份，你父亲去世，我们可是出钱的。” 贾占全跳起来大声吼叫道：“法律规定的，子女都有遗产继承权。” 杨恒的拳头捏得发白了，他无比仇恨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男人使姐姐五年来，从未回过娘家，甚至爹爹去世，他也不准姐姐来，现在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话，他就打死这个畜生。 贾占全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惧怕地望着杨恒的拳头，嘟囔道：“你还想打人，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要不我们打官司去。” “打官司你们也赢不了。”一直不吭声的杨妮忽然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纸，晃了晃道：“这是爹爹半年前就写好的遗嘱，落凤村的房子全部归哥哥所有，我还陪爹爹去县里做了公证。” “这个、这个．．．．．”贾占全的脸胀得通红，杨老头当然不懂什么公证，肯定是这个臭丫头告诉杨老头的， 他忽然吼道：“杨恒，你也不是亲生的儿子，你是抱养的，你有什么资格继承财产？” 杨恒没有理他，他走到姐姐面前道：“大姐，我知道你心中也很痛苦，这样吧！你去爹爹坟前叩三个头，向爹爹认个错，我便把这房子分三分之一给你。” 杨华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还有什么脸回来要房子，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她一边哭，一边转身走了，贾占全见老婆走了，气得眼直翻，他最后狠狠一跺脚，跟着跑了出去，他刚跑到门口，便听杨恒冷冷道：“这些家具限你天黑之前拿走，否则晚上我一把火全烧掉。” ．．．．．．．．．．． 傍晚时分，贾家便把家具都运走了，一向软弱的杨华这次动了真格，坚决不要分房产，她也明白父亲连妹妹也没给，并不是什么偏心，而是决不能把杨家风水破坏掉，她再不孝，也不能毁了杨家的未来，贾占全无可奈何，打官司，人家有公证过的遗嘱，这件事也只得算了。 当天晚上，杨恒就亲自动手在落凤岗父亲的坟旁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按照风俗，父亲去世，儿子要在家守孝三年，哪里都不能去，杨恒没有这么多时间，他便决定给父亲守墓半年，当然，守墓并不是一定要日夜守候在父亲的墓旁边，但三天中至少应该有两天在。 窝棚搭到一半时，童叔便来了，虽然话难说出口，但他必须要说，杨恒没有吭声，依然用榔头叮叮当当地钉他的窝棚，童叔无可奈何又道：“就算我托托乡里的关系，你父亲不用火葬，但他也不能葬落凤岗上，你也知道，这是村里人的忌讳，这不是政府管得了得，唉！都怪我当时一时糊涂，没有考虑清楚。” 杨恒的榔头停住了，他想了想便道：“童叔，你的心我明白，我心里感激，但入了土的人是不能动的，我想村里人都清楚，你能不能替我组织所有人家集中开个会，让女人们也来，我给大家说说。” ．．．．．．．．． 落凤村的村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聚在一起了，上一次村长选举，来得都是男人，象这样女人和孩子都来的，只有五六年前放露天电影的时候了，童叔在村里很有威望，大家都给面子，吃了中午，大家都不约而同来到村口的大枣树下。 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讨论发财的新路，女人们则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东家之长、西家之短，有两个女人在县里做了最流行的发型，一群女人围着她们啧啧称赞，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带自己去一趟县里，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围着大枣树奔来跑去。 “各位乡亲，请大家安静一下。”杨恒出现了，他站在一块大石上。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杨恒虽然不像童叔那样有威信，但他毕竟是村里一个人物，而且很多女人都对他有非分之想，原本人群中最难安静的女人率先安静下来，另外杨恒也给他们带来过现实利益，去年下半年，杨恒以七毛钱一斤收购了全村的生姜，使得每家每户都发了财，就是出于这一点，村里许多人都对杨恒有一种感恩之心。 大家也都知道杨恒找他们为什么事？就是为了杨老汉安葬在落凤岗一事，这件事确实是大事，以前不少人家死了人都埋在落凤岗，但七十年代以后，再没有一户人家埋在岗上了，推行火葬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那里是风水宝地，谁家都想埋，但都埋不成，所以他们自己得不到，也不准别人埋，渐渐地就成了一种村规民俗。 “大家也知道，人下葬了就不能再动，我父亲已经埋下去了，作为儿子，我不愿意他老人家死后再被移坟，当然，我也知道村里的规矩，现在，我就求求大家，给我父亲破一次例，让老人家永远躺在落凤岗上吧！” 说到这里，杨恒跪了下来，给村里人磕了三个头，“我求求大家了！” “二子，快起来吧！”几个老者同情地把杨恒扶起来，叹气道：“不是我们不肯，可从前人家都没有，大家心里不舒服啊！” 有几个女人说得更露骨，嘟嘟囔囔道：“光磕头有什么用，又没什么好处。” 这时，杨恒站起来又高声道：“各位乡亲，我杨恒绝不会白受大家之恩，我向大家正式承诺，将来我一定会回来向大家报恩，让家家户户都走上富裕之路。” 杨恒这句话大家爱听，尤其女人们爱听，众人开始议论起来，嗡嗡声一片。 “二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报恩啊！让我们等一百年吗？”王喜儿的娘张翠瓶大声喊道。 “对啊！说个准确时间，别光打雷不下雨。” 杨恒斩钉截铁道：“各位乡亲，十年，请大家给我十年时间，如果十年内我不回来报恩，你们可以把我父亲的坟迁下落凤岗！” ．．．．．．．．．．．．．．． 第五十一章 除夕 最后，看在有利益的份上，村里人都勉强同意杨老汉暂住落凤岗十年，当然，也有反对的意见，比如贾家，但这些反对意见都太少，起不了什么作用了。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就是从这天起，杨恒便开始了他的守墓生涯，要守整整半年，不能离开落凤村，一直要到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年，他几乎都是在寂寞孤独中度过，先是遭到牢狱之灾，在拘留所被关了半年，然后就是给父亲守墓半年，恪守一个做儿子的义务。 光阴似箭，92年的春节来临了，杨恒已经守了五月的墓，这五个月里，除来林静宜来看望他的几次外，他几乎夜夜都在落凤岗上度过。 冬天是落凤岗比较难熬的日子，北风呼啸，寒冷异常，春节期间，天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逐队成球落下，将大地裹上了一层洁白的外套，大年除夕的下午，杨恒用热得快烧了一瓶水，电是从家里牵来的，他家就在山岗脚下，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他就着热水啃起了馒头，还有一个月，他的守墓期就满了，杨恒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盼，他从窝棚里钻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忽然，陪他守墓的一条大狼狗冲山岗下汪汪地叫了起来，狗是童叔家的护犬，暂时借给杨恒做伴，杨恒不由也向山脚下望去，只见在白茫茫的原野里慢慢走来了一个小红点，是个女人，拎着几个包，杨恒心中忽然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向山脚下飞快地跑去，雪地上他们越来越近了，红衣女人也扔下了包，张开臂膀向杨恒扑来，两人在雪地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大年三十还赶来看望他的，除了林静宜，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谁叫你来的！”杨恒有些生气的斥责她，他知道从前天开始，乡里到村子的交通就断了，也就是说，林静宜足足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几里路。 “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林静宜被杨恒斥责，她有点难过地扭过头去，杨恒见她的手和脸都冻得发紫，不由心疼地再次紧紧抱住她，“静宜，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来，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林静宜有点精疲力竭地倒在他怀里，吃力地说道：“想着我的男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上过年，我无论如何也要来陪你。” “走！到我家里去。” “不，这次我要陪你一个星期，我也和你住窝棚，你爹爹不会生我气吧！” “不会，有儿媳妇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杨恒接过她的包，蹲了下来道：“你上来，我背你上去。” “不要！不要！”林静宜连连摆手，笑道：“我们两个都会摔下山岗的。” “别?嗦了，快上来，我想背你。” 林静宜只得趴在他身上，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杨恒把她背了起来，沿着雪路向山岗上走去。 “小倩呢！她一个人在家行吗？” “不是一个人，小妮陪着她呢！今晚她们两个都要去我母亲家过年，我告诉彩虹，我去出差了。” “哪有大过年出差的，你妈妈相信吗？” “她才不管呢！她现在越来越走火入魔了，除了练功，别的什么事都不问。” “还有三妮，放假也不回家。” “你可别怪她，是我叫她去徐楚的，我早就打算放假来陪你一段时间。” 两人说着，杨恒便将林静宜背上了山岗，来到窝棚前，入冬前，杨恒又把窝棚整理了一下，装了个门，又用木板将所有漏风的地方都钉死了，还装了一个厚厚的皮门帘，窝棚里面大约有五六个平方，可以并排放两张床，地上铺着砖、塑料布、帆布和一层厚厚的毯子，很干燥，唯一就是矮了点，还不到一米五高，在里面只能坐着。 大狼狗住在杨恒的隔壁，杨恒也给它做了一个狗窝，此刻狼狗见林静宜来，它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了，林静宜来过几次，它认识了。 “江巴，还认识我吗？”林静宜欢喜地拍了拍它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喂给它吃了，笑道：“大过年的，不知那家伙给你吃什么？我可给你准备了罐头。” “静宜，进来暖暖身子吧！我给你点燃取暖器了。” 林静宜低头进了窝棚，杨恒已经点燃了一个小的电取暖器，窝棚里已经暖烘烘的了，由于没有窗，里面光线很暗，一盏灯常年亮着。 林静宜脱去了外套，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很合身，和别的女人一样，她下面也穿了一条黑色的健美裤，更把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 杨恒眼睛立刻看直了，他涎着脸伸手去摸她丰满而浑圆的屁股，一下子忍不住，便将她摁在铺上，林静宜搂着他的脖子和他亲吻了一会儿，便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笑道：“傻瓜，我既然来了，当然会和你好，不过让我休息一下，我从早上走到现在，我还要收拾一下房间，然后准备咱们的年夜饭。” 杨恒心中歉然，连忙从她身上起来，“我忘了，你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几里路。” 林静宜说要休息，其实也没有休息，她把杨恒所有的脏衣服都叠好了，放进一个包里，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床新的床单，还有新的枕套和枕巾，一一替他换了。 “你这个懒鬼，这副床单还是上次我给你换的，你就不能自己洗一洗吗？或者请别人帮洗你也行啊！” 杨恒盘腿坐在一旁，见林静宜象个温柔的妻子一样替他细心地整理房间，他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馨，女人啊！若娶对了人，那就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在林静宜细心地收拾下，杨恒的大狗窝很快就焕然一新，林静宜又打开门和门帘，让新鲜的冷空气进来通通风，这才把门关好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做年夜饭。”林静宜一拍手笑道。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从另一个包里取出一包用金箔锡纸叠成的金元宝，还有一叠冥币，以及香蜡火烛等物，最后还有一瓶白酒和一盘年糕，她一起递给杨恒道：“今天是大年三十，给你父亲祭奠一下吧！” 杨恒默默地接过纸烛等物，猛地站起身出去了，他来到父亲的墓碑前，把东西一一摆好，又进来给林静宜穿上外套，把她也拉了出来，让她和自己一起跪下。 “静宜，你跟我说。” 杨恒磕了一个头道：“爹，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子和儿媳妇特地祭奠你老人家，你在下面好好和娘过一个年吧！” 林静宜浑身一震，她呆呆地望着杨恒，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杨恒没有再说什么，又连磕了两个头，便对林静宜道：“你说吧！” 林静宜咬了咬嘴唇，按捺住激动地心情，低声道：“爹！婆婆！儿媳妇给你们磕头了。” 她恭恭磕了三个头，他们一起纸烛点了，杨恒又把白酒给父亲的坟头倒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漫天星斗在他们头顶上闪烁，杨恒扶起林静宜，搂着她的腰慢慢向凤头石走去，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和她坐下。 林静宜依偎在他怀中，抬头望着璀璨的星光，只见群星掩映在一层淡淡的轻烟薄雾之中，明月尚未满盈，寒光闪闪，清辉四泻，月光如淡蓝色的流水，流遍天空，跌落到从附近飘过的薄云上，化作轻烟似的淡淡金色斑点。 她的目光有点痴了，过了良久她才低声道：“阿杨，你真不嫌弃我带着孩子，还大你许多吗？” 杨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或许我将来还会遇到别的女人，但我知道，对我不弃不离者，天下只有你一人，能娶你是我一生的福气，何谈‘嫌弃’二字。” “阿杨，抱紧我！”林静宜紧紧抱住杨恒，她害怕这只是一个梦，害怕杨恒一松手，她便失去了他。 杨恒一把她抱起了起来，他逸兴瑞飞地大声笑道：“这个窝棚虽简陋，却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让天地为媒，替我们见证今晚吧！” ．．．．．．．． 窝棚外寒风凛冽，吃饱了的大狼狗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窝棚内却温暖如春，杨恒贪婪地抚摸着林静宜每一寸身体，晶莹洁雪白而极富弹性的肌肤，“静宜，你太完美了！你简直就是山中的精灵。” 林静宜挺起傲人的双峰，媚眼如丝，目光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来？不知道**苦短吗？’ 杨恒一口含住了樱桃，在他的大力吸吮下，林静宜开始低低地呻吟起来，她扭动着娇躯，急促地喘息道：“老公，快进来，我真的受不了。” 杨恒欲火暴涨，他把林静宜翻过来，让她的脸贴在床单上，手贪婪的揉捏着她雪白浑圆的**，一挺腰，长根深深地刺进了她的体内。 林静宜陡然发出一声尖叫，两只手死死的抓紧了床单。 ．．．．．．．．． 雪又下大了，落凤岗的除夕之夜却不再孤独。 “哈！哈！我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事了，我们还没有吃年夜饭。” “对了！都怪你这家伙让我忘了，年夜饭我都带来了，六个菜，还有红酒，我来热一热，哎呀！我忘记带开瓶器了。” “嘿嘿！不用开瓶器，用我的老二把塞子顶进去就行了。” “你这个坏蛋！” ．．．．．．．．． 第五十一章 春雷响了 92年的一声春雷，神州大地上从此有了春天的故事，无数人怀揣着理想和对未来的渴望，仿佛候鸟过冬一样飞向了南方那片热土． 92年的三月，杨恒也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守墓，他整整蛰伏了一年，现在他准备展翅高飞了，他拆除了窝棚，暂时搬回了家，本来他是准备在三月五日这天返回徐楚，但因为村长的儿子结婚，他的汽车借给了村长，只能再等一天。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中午时分，一辆黑色的奥迪100驶进了落凤村，杨恒听见汽车轰鸣声，还以为是自己的车回来了，他兴冲冲从家里跑出来，却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见了车上的四个圈，奥迪100，在徐楚市也没有几辆，而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却出现了一辆。 这时，车门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戴着墨镜，身高约一米八，高大魁梧，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腰挺得笔直。 “请问．．．．．．”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无须再说了，他将墨镜慢慢摘下，这是一张和杨恒长得极为相像的脸。 ．．．．．．．．．． 杨老汉的墓前，徐楚市计委主任张九炎烧了几张纸，杨恒一言不发，默默的站在一旁望着他烧纸。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把你放在路边两个小时后便后悔了，赶回来时你已经不见了，然后我动员宿舍其他的知青和我一起去找，却听说有狼吃掉小孩的消息，我当场晕倒了。” 张九炎举起他的左手，缺了一根中指，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醒来后摸起斧头便将我的中指剁掉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晃过了二十年，没想到我在泥池县丢掉的孩子居然到了旧丰县，你知道吗？知道你还活着，那天晚上我就喝得酩酊大醉了。” 张九炎心里很悲伤，当年他已经结婚了，并有了妻儿，因为父亲的牵连他被下放到泥池县劳动，认识了一个北京的女知青，在那寂寞的岁月里，他们走错了路，扔掉自己一岁的孩子，无论什么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要谢谢你把我从拘留所救出来。”杨恒嘲讽地一笑道：“想不到吧！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的消息，居然会是在拘留所里。” 张九炎慢慢站了起来，抽出一根烟递给他道：“你抽烟吗？” 杨恒接过烟，掏出火机给自己点着了，却没有理他，张九炎也点燃了烟，他吸了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凤头石道：“去坐了一下吧！” 杨恒慢慢走过去坐下了，张九炎凝望着雾蒙蒙的天空，他忽然笑道：“拘留所也有误会的时候，公安局的老宋告诉我，你出于无辜和有罪之间，可以放人，只是他们不好对省里交代，所以准备关你一年放掉，我只不会帮你提前了半年，事后，我也要求他们补偿你，不知你得到没有？” “得到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块钱，我半年的自由就值这么多。”杨恒冷笑一声道。 “是少了点，但你要知道，你参加过杨文强的黑社会组织，他们可以一分钱不给你。” “我知道，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杨恒沉吟了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我想问一下，那个女人的情况如何？就是把我带到人间的那个女人。” 张九炎也苦笑了一声道：“我和她也有二十年不见了，她是北京知青，她也以为你死了，我听说她现在．．．．．” 张九炎发现了杨恒冷漠的目光，他又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问道：“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杨恒摇了摇头，“我母亲十六年前就去世了，是爹爹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大。” 张九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你永远都是杨老汉的儿子，我不会让他九泉之下不瞑目，他当年能把你救走并养大，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这句话让杨恒的脸色和缓了一点，他点了点头笑道：“至少你不让我讨厌，以后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还会来找你帮忙。” 张九炎鼻子一酸，他听明白了，至少儿子没有恨他，可以说是原谅当年对他的抛弃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问杨恒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杨恒想了想笑道：“我想去南方，本来我去年就要去了，却阴差阳错耽误了整整一年。” “你的决策是正确的，我相信你也知道了邓老南巡之事，现在我们都在学习南巡精神，准备扩大改革开放，深圳现在是片热土，机会非常多，不过如果你用得着的话，可以去找他。” 张九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恒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在深圳混得很不错，你可以去找他，请他给你指条路。” 杨恒没有客气，便把名片收下了，张九炎见儿子是个爽快人，他便笑道：“你要不要回徐楚，可以搭我的车。”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我会开车回去。” 张九炎听说杨恒有汽车，他惊讶了好一会儿，才慨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一辈已经老了。” 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大胆干吧！我相信你会成功。” ．．．．．．．．．．．．．． 我已经是你妻子了，不是吗？在落凤岗上，在你父母的坟前，我们已经有了百年之约，阿杨，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存在我们彼此的心中，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但我不能成为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知道你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把这个名份让给别人，这样我才能心安，这样我才不会步于凤至的痛苦，阿杨，求你体谅我，不要逼我好吗？ 第二天，杨恒返回了徐楚市，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上海看看股票，若赚一点钱，他就卖掉一部分。 林静宜把他的名卡和交割单都找出来给他，笑道：“我觉得你应该能赚钱，我听，李博文上次买的股票居然赚了五千块钱，把她高兴疯了，不过后来听说很难买到，李博文又跑了几次上海，都没买到，连我们学校几个老师也跑到省城去炒股了。” 杨恒摇了摇头笑道：“赚多少钱我不指望，只要比银行利息高一点，我就满足了，等我取回钱，我给你留五万，然后我去深圳。” 林静宜听他留五万给自己，连忙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么多钱，你都带着。” 杨恒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笑道：“你忘了吧！你已经是我妻子了，我觉得你应该嫌钱少才对。” 林静宜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窝棚那一周里她确实觉得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可回来后，她又觉得和杨恒没有这个夫妻缘分，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最美满的，一旦结了婚，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出来，将来他在外面有女人，她也不能接受，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爱不一定非要有名分。 “怎么了，难道你又变卦了？”杨恒有点愣住了，当时他们商量得好好的，等他从上海回来后，他们就去领证。 林静宜亲了他一下，幽幽道：“阿杨，只要你心中把我当作是妻子就行了，我永远是你的女人，你在外面飞累了，就回到我身边，我会用妻子的温柔消去你的疲乏，给你加油打气，让你重新起飞，等有一天，你觉得一个妻子已经无法满足你的时候，那时，只要你不嫌我老，我一定会为你披上婚纱，成为你真正的妻子，阿杨，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一个决定，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一次。” “我永远不会嫌你老，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 ．．．．．．．．．．． 杨恒走了，他去了上海，当他进入上证所后，他才忽然明白了一个人生的道理，上天永远是公平的，在给你磨难的同时，也会给你一个同样的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杨恒以每股382.15元买了410股上海电真空，他因为坐牢和父亲去世而无法来上海卖出它们，在手里握了整整一年，而现在的上海电真空，已经涨到了每股2502元，杨恒全部抛掉了，他手上的钱便由原来的十六万，一下子激增到一百零二万。 这是杨恒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立即返回了徐楚市，给林静宜留下了二十万，又把家里装修一新，安排好了她们母女的生活，并把妹妹托付给了她，五月，在和林静宜度过了甜蜜的两个月后，他正式离开了徐楚市，带着八十万元的希望去省城坐飞机前往深圳。 一架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七三七客机起飞了，它腾空而起，划出一道亮丽的银线飞向了遥远的南方。 ．．．．．．．．．．．． 第五十二章 再见小童 深圳街头，杨恒拖着一只带滑轮的黑皮旅行箱漫无目标地走着，他原来带着上海炒股时那只旅行包，后来嫌太土气，在省城机场花了五百块钱买了这只真皮旅行箱，可到了深圳他才发现自己又买错了，这只黑色的真皮旅行箱，加上他身上这身笔挺的灰西装，还有他一本正经打着的领带，杨恒就想到了一个字，‘俗’。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是的，他这样郑重的西装革履，和大街上一群群发名片的跑街先生又有什么区别，在徐楚市在省城，西装革履是一种气派，但在深圳似乎不是。 深圳的主流是牛仔裤T恤衫，无论男男女女都是这样打扮，充满了自信和勃勃生机的脸庞，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快速地行走，没有人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先生，要品尝一下九花啤酒吗？这是我公司的最新产品。”一个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回头，却发现他身边站着一名穿着蓝色超短裙的少女，裙下露出一段雪白的**，她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五六只极小的纸杯。 “先生，品尝一下吧！没关系的。” 少女看出了他的犹豫，取出一只纸杯直接递给了他，杨恒其实是想问路，他见啤酒过来了，只得借过来一饮而尽。 “先生，感觉怎么样？”少女满眼期望看着他。 “说实话，味道一般，就像掺了水一样。” 少女脸上的笑容有点干涩，“深圳的啤酒都是这个味道，可能你们北方人不适应。” 她特地把‘北方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根小小的针尖一样刺了他一下，使杨恒对深圳的第二印象还是不太好，第一印象是在过边防站时，几个士兵检查他特区证时的冰冷，就仿佛他要偷渡香港一样。 杨恒想讥讽两句，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没必要和这些小女孩一般见识，他摇了摇头，拖着箱子继续向前走，运气很好，拐了一个弯，他一眼便看见了墙上的一块铜牌：徐楚市驻深圳办事处。 这块铜牌不是孤立的，而是和其他一百多块各种牌子混在一起，因为它太破旧，所以格外显眼，挂牌子的地方是一幢七八层的写字楼，估计是特区创业时修建，那时深圳速度是三天一层楼，可现在看来，三天一层似乎快一点，才十年时间，这幢写字楼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显得很破旧了。 杨恒在四楼找到了徐楚市驻深圳办事处，门开着，杨恒从门口向里面瞥一眼，里面似乎只有两间屋，外屋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只办公桌，办公桌上零乱地摆放着五六部电话。 “你找谁？”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恒回头，背后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浓妆艳抹，但已经掩饰不住她脸上和脖子上松弛的皮肤和皱纹，她说的是普通话，但还带着一丝徐楚的乡音，目光冷冰冰地看着他。 正是她目光的中冰冷，使杨恒乍听乡音时感到的一丝亲切消失了，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张九炎给他的那张名片，递过去道：“我找吴主任。” “你是．．．．”女人的口气有点变化，眼中的冰冷变成了笑意，这里可是徐楚市在特区的窗口，来这里的徐楚人非富即贵，况且还有名片。 “我的一个长辈和他是朋友，他在吗？” 长期的接人待物打造了这个女人一双火眼金睛，她看出来了，杨恒不是什么富贵人物，高官子弟会板着脸说：‘我找吴军，叫他出来见我！’ 如果是徐楚生意场上的大款，则会笑眯眯说：‘我找老吴，我请你们吃饭。’ 而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高官子弟那种特有骄狂和咄咄逼人，也没有大款那种生意场上的圆滑，而且他的口音不是正宗的徐楚市口音，带有一点点乡音。 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女人看出了杨恒的身份，她眼中的热情消失了，恢复惯有的那种冰冷，“吴军去年就已经辞职下海了。” “他去哪里了？” “海口！” 女人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她不再理会杨恒，进屋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随即将门重重关上。 ．．．．．．．．． 中午时分，天有点热了，杨恒已经脱去了他的行头，恢复了他葱姜老板时的打扮，一件蓝色衬衣，下穿一条洗的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脸上带着墨镜，他的黑皮箱寄存起来了，买一只牛仔背包，正是这身打扮才使他真正地融入了深圳． 杨恒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一只拷机号码，好家伙，居然是中文机. “我是杨恒，现在深圳，请他回电。” 杨恒挂上了电话，片刻，电话响起来了，他拿起电话，对面立刻传来小童那略有点尖细的声音，“二子，你在哪里？” “我在深圳！” “废话，我也在深圳，我问你现在在哪条路？” “等我看一看。”杨恒一边张望，一边道：“我好像在白荔东路，对面是肯德基。” “我知道了，你就在肯德基餐厅里等我，我估计二十分钟后到。” 杨恒挂上了电话，走进了街对面的肯德基，现在是下午一点，肯德基里人不多，充满了清凉之意，杨恒要了份汉堡和薯条，又要了一大杯可乐，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来找小童，这是他的一点点自尊心在作怪，他想在深圳先立足下来，然后再慢慢找小童叙旧，虽然他手中有八十万，但这八十万并没有带给他一种大款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负担，这八十万远远没有他做生姜打拼来的十六万使他感到踏实，怀揣八十万，他在深圳又能做什么呢？ “二子！”小童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慢慢站起来，望着分手一年多的小童，他没有变，至少外貌没有变，但眼睛里却多了几分精明，甚至多了一分深圳特有的自信。 两人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一刻，杨恒心中那一点点自尊消失了，他觉得自己来深圳就应该立刻找小童才对。 两人坐下，小童又要了两份套餐，往杨恒面前一推笑道：“吃吧！我知道你的胃口，一个汉堡怎么能填得饱你。” “喜儿好吗？” “很好，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昨天正好回徐楚老家生孩子，对了！我们在徐楚市买了一套房子。” “你们在深圳没买房子吗？” 小童摇了摇头道：“准确地说，我们是在佛山，我如愿以偿，应聘为一个电器公司的销售副主管，长驻深圳。” 小童说话很小心，他尽量不主动提杨恒的事情，父亲打电话告诉过他，杨恒去年遭遇十分坎坷，父亲去世了，还坐了半年的牢，他不想提杨恒的往事。 “你卖什么电器？”杨恒又笑着问道。 小童眨了眨眼笑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带你去我们仓库看看新产品，我正好要去那里。” ．．．．．．．．．．．．．． 小童卖的电器产品遍布深圳各大百货商场，但仓库只有一个地方，位于福田区的北面城郊结合部，这里租金比较便宜． 仓库一般不准外人进入，但小童是这里的头，他带着杨恒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仓库。 “看，这就是我们的新产品。” 小童打开了一个包装细密的纸箱，是一台录像机，杨恒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颇有份量，但这台录像机他觉得似乎十分眼熟。 ．．．．．．．．．． 第五十三章 本钱不够 对了，林彩虹家也刚刚买了一台，一千八，牌子是美国的威尔逊，就和这台一摸一样。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这录像机是你们佛山的电子厂生产的？”杨恒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感觉到有点面熟是不是？”小童微微一笑道：“美国的威尔逊就是我们生产的，只不过他买过去又换了牌子罢了，实际上很多欧美市场上的录像机都是广东这边生产的，我们老板觉得卖给他们亏得慌，从去年开始进军国内市场，起名为卡露西，自诩为意大利品牌。” 说到这里，小童自嘲地笑了笑。 杨恒则陷入了沉思，来深圳第一天，小童便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虽然只窥一角，但杨恒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种机会。 其实杨恒也很感激去年一年的沉寂，至少让他考虑成熟了自己的前途该怎么走，在拘留所里，有个在上海做水产生意的老板表示愿意引他入行，三十万本钱，每年可以赚几百万，如果他没有入狱，或许他真会去，但拘留所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去底层打拼，他要逐渐走向社会上层，建立自己的工厂，生产自己的产品，慢慢行销全国，在电视上也出现他产品的广告，或许这就是一条大路。 那生产什么？杨恒就是带着这个疑问来到了深圳，来深圳第一天，小童便以电器经销商的身份，直接把杨恒拉进了电器这个行业。 “你们这一台录像机的成本是多少？”杨恒开始问到了一个核心问题。 小童见杨恒问得很严肃，他向两边看了看，有几个工人正在运货，他立刻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去办点事，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喝酒。” 小童进办公室安排了各个商场的出货，这才带着杨恒来到一家窗帘和大门都紧闭的屋前，门口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似乎认识小童，立刻放他进去了，挑开一个黑帘子，里面是大舞厅，光线昏暗，各种颜色的射灯时明时暗，数十对男女正搂在一起慢慢跳舞，可男人们的手却伸进了女人的衣裙里，在旁边围了一圈沙发，也是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有的女人甚至已经半裸了，四周都是包间，可以隐隐听见里面夸张的呻吟声。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杨恒眉头微微一皱，他以为小童要带他去喝酒。 “你不喜欢吗？我想找个女人陪陪你。”小童见杨恒似乎有点不喜欢，便举手笑道：“好吧！我很喜欢，就以为你也喜欢，那我们换个地方。” ．．．．．．．．． 他们换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五六个菜和几瓶啤酒，小童把啤酒给他满上笑道：“喜儿怀孕了，不能和我房事，我便出去找小姐，另一方面工作也需要，一来二去，我也喜欢上了这种风月场所，一天不去，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不喜欢。” “你这家伙，没出息！”杨恒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啤酒，他把杯子重重一顿道：“我是蹲过监狱的人了，会那么正经吗？风月场所偶然去玩玩也无妨，关键你小子当饭吃，而且档次太低，你就不能请我去高档一点的夜总会吗？” 小童哈哈大笑，半晌他才止住笑道：“原来你是嫌档次低，不过我一个月工资才一千二，可请不起你去夜总会，去那里没有三四千是搞不定的。” “下次我请你去。”杨恒又喝了口酒道：“咱们话归正题，你现在告诉我，一台录像机的成本是多少？” 小童见旁边没人了，这才低声道：“具体成本只要老板知道，不过有一次喝酒他说露了嘴，他说五百块卖出去，他也不亏本。” ‘五百块’，杨恒忽然想起林彩虹用一千八百块买了台进口录像机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你们卖给美国人多少钱一台？” “七百，运费和进口关税都对方负担。” 杨恒吸了口冷气道：“这美国人也太黑了，我有个朋友买你们的威尔逊录像机，一模一样，居然花了一千八。” 小童明显比杨恒知道市场行情，他摇摇头道：“其实也不能这么算，你要考虑到二级经销商和零售商的利润，还有从美国再进口要缴关税和进口增值税，另外，美国人还要给我们技术支援，我们这个产品就是美国人给的技术，如果想升级换代，还得他们给技术，所以美国赚得也并不多，我估计他们差不多每台能赚三四百块钱。” “你们老板为什么自己不研究技术，什么都受制美国人，一旦美国人不要你们做了，你们厂不就倒了吗？” 小童苦笑了一声道：“这个道理谁都懂，可真要他们投大钱去研究技术，谁也舍不得，这帮老板都是洗脚上田的农民，有钱了，玩女人包二奶，纸醉金迷，只要赚了足钱，以后就算厂倒了，他们挣得钱也能享福一辈子了，象我们老板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在美国也是花天酒地，他老婆也在美国，买了好几幢别墅。”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忽然，他低声问道：“小童，咱们我也想开一家电子厂，你认为行吗？” 小童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有多少钱？” “我在股市上狠赚了一笔，我现在手上有八十万，” 原以为小童会很惊讶，八十万，在徐楚市可算是爆发户了，杨文强也没有这么多钱，但这里是深圳，小童在深圳呆了一年，手中几百万几千万的进出，八十万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钱了。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想开一间螺丝刀工厂，八十万可以，可如果你想开一家象我老板那样年产十万台录像机的大公司，少说也要二千万，厂房、生产线、设备、工人，如果加上流动资金的话，二千万还不够。” 杨恒当然不想一步到位，但也不会去开家螺丝刀工厂慢慢熬，他想了想又道：“如果在徐楚市做呢？” “徐楚市要稍微便宜一点，不过那里的政府部门可不象广东。” “政府部门不成问题，小童，你帮我测算一下，最少要多少钱？” 小童想了想，他用酒在桌上画了一张图道：“一条小型的半自动生产线至少就要二百万，还有一些辅助设备，大概也要一百多万，还要准备两百万的流动资金，买原料、付工资，还要开拓市场，另外，买厂房也要三四百万，就算厂房可以租，但没有五百万是开不了工厂的，可你只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喝酒吃菜，房间里显得有些压抑，杨恒喝掉一杯酒，叹了口气道：“我想在珠江三角洲一带转一转，看有没有人便宜卖厂。” “阿杨，你这和买彩票一样，很难遇到的，现在生意好做，就算遇到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就像当初我们开生姜铺一样．．．．等等！” 小童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直勾勾盯着桌子半天，抬头对杨恒道：“现在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去做。” “违法吗？” “不违法，但风险很大，押准了，你的八十万几天就会变成八百万，押不准，一夜就会变成八万，甚至一分钱也没有了。” “说说看！”杨恒忽然有了强烈的兴趣，他的骨子里还是喜欢冒险的。 小童喝了一杯啤酒，这才不急不缓道：“去海南炒房地产。” ．．．．．．．．．．．．．．．． 第五十四章 海南淘金（一） 其实小童的消息还是有点落伍了，杨恒来海南淘金已经晚了，92年的海南早已经热得发烫，工地上随便一个大坑都已经被当做几十层的大厦已转手了十几次，从全国各地来的几十万淘金者们已经把海南岛变成了火山岛，房价飙升到五千元一个平方，以四大商业银行为首，银行资金、国企、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资本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涌入海南，总数不下千亿。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几乎每个在海南的人都在疯狂地玩一个叫做“击鼓传花”的炒作房地产的游戏，每个人都在热浪传递中地避免自己成为最后那个接棒者，于是，每个人都在尽快地把手中的房子、地皮转给下一个接棒者。 尽管热得发烫，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淘金者依然络绎不绝，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外地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和房地产有关。 杨恒是作为散客抵达了海口机场，所谓散客就是和那种单位来炒房分开，单位来炒房者大多是一群人，事先有人在海口做了安排，有人接机，而散客就是杨恒这种，单身一个人来海南，怀里揣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全部家产。 杨恒一出候机楼，立刻被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公司包围了，不仅是他，所有的散客都一样，来海南炒房和买股票不一样，不是想买就买，必须要通过在工商局注册的房地产公司来操作，所以像杨恒这样散户，要么自己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要么就是要挂靠一家房地产公司，把钱交给房地产公司来运作。 而此时的海南已经注册了二万多家房地产公司，海南一百六十万人口，平均八十人一家房地产公司，绝大部分都是皮包公司，他们想炒房、炒大炒强，但苦于手中资金不足，所以他们就盯住了来海南炒房的散客，吸收他们的资金，借鸡生蛋，当然，鱼龙混杂，骗子公司也不在少数。 “先生，我是环球金龙房地产公司首席代表，我们公司是海南第一．．．．” “先生，我是金蛋房地产公司的露露小姐，我有特殊服务。” ．．．．．．．．．． “我不需要，我不是来炒房的。” 杨恒被数百家包围的房地产公司代表吵得头昏脑胀，用尽全身功力才逃出生天，他打了一辆的士，向市区奔逃，就算这样，他还是没能逃过骚扰，长了一口大暴牙的司机笑道：“先生是来炒房吧！我给你介绍一家房地产公司。” “谢谢，我是来旅游的。” 杨恒有些疲惫地躺在后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他唯一收下的一张名片，是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递给他的，尽管他说的是普通话，但他口音带的一丝徐楚乡音使杨恒收下了这张名片。 ‘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 果然是家乡的公司，而且有很务实的名字，没有什么寰球、东亚之类的大牌子，杨恒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 “先生，你是要去美亚商务酒店吗？” “对！” 这个酒店是小童介绍的，他来海口出差时住过，环境设施不错，价格也不贵，出租车飞快地向市区开去，杨恒却不知道，有一辆黑色的皇冠车一直在后面盯着他。 很快，出租车到了美亚商务酒店，一名服务生很热情地替他拿皮箱，这时，黑色皇冠车也远远的停下来了，车内一名身穿金利来衬衣的中年男子注视着杨恒进了酒店。 “你确认他是徐楚人。” “绝对是，他在推开那些围他的人，情急之下说出了徐楚话，我刻意在普通话中带着徐楚口音，他很惊喜。” “那好，我亲自去会会他。” ．．．．．．．．．．． 杨恒的房间在805室，正如小童的介绍，房间确实很不错，干净、整洁，设施齐全，而且房价不贵，只有一百二十块钱一晚，如果住二十天以上，酒店还奉送每晚二十分钟的国内长途，这一点让杨恒很满意，他便预住一个月。 杨恒把皮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事实上，他的八十万元钱并没有随身携带，带现金是不可能，而91年的中国个人异地存取款并不方便，钱还在林静宜的存折上，他要在海口先开了户，然后再通知林静宜把钱打到他海口的帐上，一直到后来互联网发达后，才能真正实现全国一卡通。 所以，杨恒要做的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开户，不过也不急，他要看准了项目才动手，杨恒把他的西装挂进衣橱里，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先生是我，冒昧打扰你。” 通过猫眼，杨恒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面带微笑，而两边没有其他人，杨恒打开了门，门外果然只有一个中年人，他皮肤白净，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得出是近视而不是装饰品的那种，他上身穿一件方格的金利来衬衣，扎着一条同样的方格金利来领带，穿着西裤、皮鞋，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吗，尽管五月的海口已经很炎热了，但来人的一丝不苟还是给杨恒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你是．．．．” “我是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我姓吴，一路跟着你，先向你道歉。” 男子的坦诚赢得了杨恒的好感，这是一个聪明人，他没有把别人当成白痴。 “请进吧！” 杨恒打开了门，把中年男子请进来，他也歉然笑道：“我刚进来，还来不及烧水。” “没关系！没关系！” 中年男子走到窗前，指着下面的一辆黑色皇冠车道：“那就是我的车，现在竞争很厉害，我也是不得已才跟着你。” “请坐吧！”杨恒也很想通过这个中年人了解一下海口的房地产情况。 中年人坐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名片夹，给杨恒敬了一张名片笑道：“在下吴军，也是徐楚市人。” ‘吴军？’杨恒愣住了，他赶紧从箱子里取过那张名片，递给他道：“这也是你吗？” 吴军笑了，“没错，两个吴军是同一个人，我是去年辞职来海口淘金，怎么，有人把我介绍给你吗？” “你认识张九炎吗？” 吴军肃然起敬，“你是说张主任，那可是我的老领导，你们认识吗？” 吴军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他觉得杨恒长得和张九炎长得似乎很像。 “张主任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知青下放时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吴军放心下来，他立刻又笑道：“让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海南房产的情况，对了，我还没请教你贵姓？” “我姓杨，你叫我小杨好了。” “不敢，我叫你杨先生。”吴军虽然是政府官员出身，但他非常客气，他笑了笑便道：“杨先生可惜来晚了一点，去年才是发大财的时候，随便接一个项目，一转手就是一倍的利润，今年就不行了。” “怎么个不行法？难道房地产开始走下坡了吗？”杨恒没有理解他的话，在飞机上，他旁边的几个人谈得热火朝天，海南的房地产应该很火爆才对。 “当然不是走下坡路，海南房地产至少还有三年火爆，只不过小打小闹已经没有机会了，楼价飚得太猛，去年一百万还可以接个小项目玩玩，到今年就变成了五、六百万，而且四大银行进入后，连五六百万的项目都没有了，少说就是上千万。” 杨恒不以为然，他摇摇头道：“上千万的项目我倒不会考虑，我准备考虑炒商品房。” “炒商品房？”吴军有些鄙视地道：“你想炒商品房还不如去深圳，现在已经晚了，现在商品房价格已经炒到了五千，中银一带的房间甚至到了一万，利润已经很低很低了，除非你一下子吃掉几百套，否则真的没意思。” “那照吴经理的意思，想赚钱，只能接项目。” “是！接到一千万的项目，一转手便赚一百万，如果你能从建委里面接到新项目，那就更不得了，地段稍微好一点点，一转手至少是五倍的利润，我的运气不好，以前在官场上时没有多交海南这边的朋友，遗憾啊！” 这时，吴军的包里忽然传来了电话声，他取出一部大哥大，站到窗子边道：“我是吴军。” “小王，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他已经到了，好！我马上就来。” 吴军收起电话，歉然道：“对不起杨先生，我有件紧急事情，等会儿晚些时候我给你来电话。” “没关系！” 杨恒把他送出了门，见他匆匆走进电梯，杨恒笑了笑，真是巧，在深圳没遇到，居然在海南遇到了。 ．．．．．．．．．．．．．．．． 第五十五章 海南淘金（二） 傍晚时分，吴军给他来电话了，请他吃饭，这期间，杨恒也没有闲着，他给张九炎，也就是他的生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在海南遇到了吴军，张九炎随即告诉他，吴军辞职这件事他后来才知道，吴军在海南已经发了大财，有几千万身家，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是真的，不过吴军是挂靠它。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从张九炎的口气中，似乎吴军人品还不错，这一点杨恒并不相信，人是会变了，更何况张九炎是他的领导，怎么可能看得清他的真实面目，让杨恒奇怪的是，既然吴军已经有几千万身家，那他又何必找人合伙，自己独立接项目就是了，更没必要自降身份，跑到机场去拉散客，散客能有多少钱？ 不过在去酒店吃饭的路上，吴军告诉他了缘由。 “小杨，其实我不瞒你，我本来不需要找你们这样的个人投资者，我有几千万资金，不过我在北海也炒了一栋楼花，在那里套了三千万，我手上只有一千万现金了，偏巧我接到了一个二千五百万的项目，去找银行贷款，又是小公司，而且没有抵押，银行不肯，所以不得已我也只有到处找人一起干了。” “吴经理，那你为什么不找别的房地产公司？非要找我们这种新来的人呢？”这是杨恒的第二个疑问。 “小杨，你就不懂了，同行是冤家，一旦合作谈不拢，它就会在背后踩我，让我也做不成，没办法，我们这种私人公司，不像国营公司那样有后台，得处处小心。” “吴经理，我再问一个问题，那就是资金怎么操作，我要把钱打到你公司的帐户上吗？” 吴军呵呵地笑了，“小杨，你是怕被骗吧！其实你不用担心，你是张主任介绍的人，我怎么会骗你呢？就算我们不认识也不用担心，钱不用打在我帐户上，到时候我们一起把钱付给房产交易中心，然后交易成功后，房产交易中心把钱付给上家，等我找到下家，下家把钱付给交易中心，然后交易中心就会按比例把钱给大家，当然，我要稍微多一点点，毕竟下家由我来找。” 杨恒想了想，这里面似乎没有什么漏洞，而且有政府参与，应该比较规范，关键就是要找到接手的下家，找不到，最后一棒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 不过，杨恒很快便知道吴军找上自己的真实目的了，其实他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八十万小本，他拉自己是想让自己做一片绿叶，去衬托一朵红花，而这朵红花便是今天饭局的主角，一个从北京来的高官子弟，他带来了一千万，准备和吴军合作。 吴军虽然在海南官场没有建立什么人脉，但他曾担任过徐楚市驻京办事处副主任，在京城着实结交了一批高官子弟，眼前这个梁少东就是其中之一，梁少东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岁，甚至更年轻，不过北京的高官子弟们结交面广，混的地方多，成熟得快，所以这个梁少东就显得少年老成，在大场面上一点都不怯场。 刚才吴军给杨恒暗地里讲过，这个梁大少的外公曾是中顾委的元老，母亲是政府某部的一名司长，父亲是军队高官世家，身世相当显赫。 而吴军给梁少东介绍杨恒时却说，这是他老领导的孩子，过来也想做点小生意，便带着他了，这就是杨恒的作用，吴军为官多年，深谙人的心理，梁少东就和自己一人做，他多少会有点不放心，可如果再多一个人，梁少东心理上就会有意无意形成一种依赖，不止他一个人呢！ 但酒桌上梁少东却没有给杨恒什么面子，他根本就不屑一顾，吴军老领导的孩子对他来说，就像花果山上某个小猢狲的儿子，实在不值一提，杨恒见他眼高于顶，也懒得给他解释什么。 吴军请梁少东吃饭确实花了血本，他带来了一瓶七六年的茅台酒，盖子一打开，酒香便弥漫了整个房间，不过梁少东却不喝白酒，而是点了一瓶张裕极品葡萄酒，吴军要陪他，这瓶难得一见的十五年茅台便归杨恒一个人所有了。 酒香绵甜醇厚，如一根火线直流心中，杨恒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在酒香的熏蒸下，他有点醉意了。 吃完饭并没有散伙，吴军请他们到海口最有名的一家夜总会去喝茶休闲，叫做‘帝豪夜总会’据说一个晚上平均每人消费是八千，吴军点了一个包厢，有五名小姐来陪他们，她们每个人都身材高挑，容颜十分秀丽，气质也很出众，在这里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切，包厢里面还有个小房间，就是即兴而为的地方，当然，也可以把她们带回酒店慢慢享受，只不过需要另付钱。 吴军又点了几瓶洋酒，三个人虽是一起来，却是各自作乐，包厢很宽大，放着三张沙发，拉下半空帘，互相看不见对方，却能看见灯火通明的海口市，包厢里有一扇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加上灯光幽暗，放着柔和的背景音乐，弥漫着高档的法国香水味，环境相当不错，当然还有高保真的卡拉OK，全进口的影碟设备，还有皇宫般的浴室，有专人服侍的厕所，更重是这里的小姐来自全国各地，环肥燕瘦，个个都是极品，夜总会确实是享受的天堂，也是谈生意的最佳场所。 梁少东虽然年轻，却是风月场的老手，他一手搂一个，嘀嘀咕咕给她们说着什么，两个漂亮的女孩仿佛猫一样依偎在他怀中，手却伸进他的衣裤里轻轻摸弄，不时给他献上香吻。 吴军也是抱了两个，不过他却很庸俗，他在和两个漂亮小姐划拳喝酒脱衣服，房间里不时听见他兴奋地叫喊：“快脱！快脱！” 杨恒却有点喝多了，喝多不是在夜总会里，而是在酒店，他没有上流社会吃饭的经验，以为和徐楚市卖生姜一样，吃完饭就各自散伙了，吴军也不太招呼他，因此他一个人足足喝掉一瓶茅台，吃完饭时他还是清醒的，但现在茅台酒的后劲上来了，虽然头不痛，但晕晕乎乎，就仿佛在云端里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杨恒搂着身边女子迷迷糊糊问道。 陪他的只有一个小姐，属于那种骨感美人，穿一件旗袍，她嘴角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我叫小玉。” “小玉，噢！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身上酒气太重，要不你到别的地方去吧！” “没关系，客人一般到最后都会喝醉的。” “我不一样，还没开始呢！我就醉了，哈哈！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先生真幽默，要不我陪你划拳吧！输了我脱衣服，你输了就喝一点点酒，先生！先生！” 小玉推了杨恒几下，杨恒却没有动，小玉松了口气，尽管她看出杨恒已经喝醉了，但出于一种职业道德，她决定还是给客人某种满足，她轻轻解开杨恒的裤子，手象蛇一样的伸了进去，忽然，她愣住了，她有点不可思议地掏出了杨恒的小弟，顿时吓得后退一步，一下子捂住了嘴，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就仿佛看见了一条大青蛇。 “我要去厕所！”杨恒忽然醒来，他吃力地站起来，小玉连忙扶住他，小心地将他的大青蛇放回去。 “我扶你去。” 包厢里就有卫生间，不过已经被吴军占领了，他把两个女子都带了进去，里面有鸳鸯冲浪，传来他的一阵阵荡笑，小玉无奈，只得把杨恒扶到外面的厕所去。 刚到厕所门口，正好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从对面走来，她一眼看见了杨恒，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呆住了，“杨恒！”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扶杨恒上厕所的小玉看见了她，吓得连忙道：“老板，这个客人来这里之前就喝醉了。” 女人恢复了正常，她平静地问道：“他是哪个包厢的？” “他是202包厢。” “原来是吴军的包厢。”女人自言自语，她随即对小玉道：“把他交给我吧！你去给吴老板说一声，就说他是我的熟人，他喝醉了，今天晚上就由我来照顾他。” “是！”小玉答应一声，把杨恒交给她，匆匆去了。 女人扶着杨恒上了五楼，这里是总经理室，也就是她的办公室，不过里面还有一间套房，布置的相当豪华。 她把门反锁了，这才小心翼翼把杨恒扶进了套房内。 “怎么去趟厕所都那么远？”杨恒已经酩酊大醉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嘟囔着道：“我要憋不住了。” “真是的，怎么喝这么多。”她叹了口气，把杨恒扶进卫生间，她伸手去解杨恒的裤子，忽然，她有些犹豫了，最后她笑了一下，伸手把杨恒的大青蛇掏了出来。 “还是这么大，上次却不肯给我。” 不用说，大家都已经猜到她是谁了，没错，她就是曾和杨恒有过短暂恋情的胡宁，前年秋天，她退学南下深圳，做了杨楚湘父亲公司的公关部副经理，同时也成为了许楚湘父亲的情妇，不过很快，长了见识的她很快便发现杨楚湘的父亲在广东不过是个土鳖，她立刻跳槽，换了一个新情夫，一个广东高官。 她要的不是男人，要的是钱和权，她办公司，利用情夫的权力倒卖各种紧俏物资，不到一年，她的存款便达到了七位数，办公司觉得没意思了，她又进军娱乐业，正好海口这家帝豪夜总会的老板有事求她的情夫，便送了她五成干股，她一分钱不出，便凭空得了几千万的资产，还当上了夜总会总经理，在这里她结识了形形色色的大人物，利用他们的信息和渠道，她在海口房地产业竟也混得风生水起，她自己从不投资房产，靠给别人牵线拿中介费。 短短几年时间，胡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卖画的女大学生了，但今天晚上，她无意中遇到杨恒，她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 第五十六章 海南淘金（三） 杨恒已经躺在了冲浪大浴缸之中，小便完他就吐了，把衣服也弄脏了，现在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在香甜的酣睡之中，浴缸是日本进口的高树脂仿玉材料，电子感应控温，水温可以恒定，还有按摩功能，在温暖的水中，杨恒睡得格外香甜。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胡宁也脱去了衣服，她光着身子坐在杨恒身旁，细心地给他按摩着背上的穴位，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胡宁随手从墙壁上摘下粉红色的浴室电话。 “喂！是老公啊！”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又娇又嗲。 “今晚上我不能来广州，我的脚扭了一下，很疼呢！我现在在用热水泡脚。” “老公，我怎么会找别的男人呢！哪个男人能和你比，你就这么不相信人家吗？” “你要亲人家啊！好呀，你把头从电话里伸过来，我给你亲。” “坏蛋，不准亲那里。” “乖乖听话，要么去陪陪大嫂，她生病了，你可要多关心她，我明天来陪你，好了，拜拜！” 胡宁挂了电话，低声骂了一句：“老王八！” 她取过一瓶精油，倒在自己手上，细心地替杨恒按摩背部，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柔情无限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她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往昔的岁月之中。 ．．．．．．．．．． 天蒙蒙亮，杨恒慢慢睁开了眼睛，茅台酒最大的好处不在它酒香浓郁，而在于它能体谅男人酒后的痛苦，它不会让人感到头疼难眠，而是让人香甜地酣睡一觉，然后精神抖擞地醒来。 胡宁依然睡得很香甜，她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光滑白嫩的胳膊抱着他的手臂，杨恒怔怔地望着胡宁，他的心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和她相逢，又怎么会和她同床共枕，他只隐隐记得自己来到一个夜总会里，其它什么都不知道了。 杨恒心中一阵懊恼，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酒，却不知不觉喝掉了一瓶茅台酒，喝醉一次酒，他竟又在一个人生的小站下车了。 杨恒轻轻地抚摸胡宁光滑的脊背，他有一种感觉，昨天晚上胡宁和他**了，这是他酒醉后的第一次，却给了胡宁，‘嘤！’地一声，胡宁被他的抚摸惊醒了，她呆呆地和他对视着，忽然脸一红，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你的相逢竟会在床上。”杨恒苦笑了一声道。 “不是在床上，是在卫生间门口。”胡宁抬起头，笑颜如花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知道我昨晚上伺候你多辛苦，你这个大家伙！”胡语带双关地笑道。 杨恒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道：“昨晚居然敢**我，今天我要报复你，让你再尝尝我的厉害。” 胡宁忽然动情了，她一把抱住杨恒的脖子，死命地吻他，低低喘息道：“杨，来征服我吧！把我失去的那晚重新给我。” 杨恒一言不发，他一挺身，直插进了胡宁的身体，胡宁一声尖叫，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半天才回过一口气，“杨，我要死了！” 杨恒又想起了那天早上，她在树下和别人忘情地亲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恨意，对胡宁他没有半点怜惜，俨如暴风疾雨般地进攻，暴风骤雨一直延续了二十分钟，直到胡宁在一声声哀求中晕厥过去，他才慢慢地鸣金收兵了。 杨恒穿上了衣服，坐在窗前默默地抽烟，他已经知道胡宁的身份了，在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张胡宁的名片，他知道这两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胡宁完全可以凭借她的出众气质和容貌，在这片金钱泛滥的土地上混得风生水起，这是她的秘密，他也不想知道。 胡宁也穿上了衣服，她慢慢走到他身后，恋恋不舍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尽管杨恒没有怜惜她，但那种粗野的快感却让她尝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滋味，有了这种经历，恐怕任何男人都无法再满足她了，胡宁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把杨恒占为她已有。 她跪在杨恒面前，深情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杨，我有你想要的一切，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胡宁的话并没有刺激杨恒的自尊，相反，他心中泛起一丝温情，也有一种同情，他知道胡宁是离不开他了，他轻轻拍了怕她的脸笑道：“我们是朋友，难道不好吗？” “可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生活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欲。”杨恒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道：“生活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胡宁，你可以去陪陪父母，带他们去各地旅游，你可以结婚，嫁给自己真爱的男人，生一个女儿，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滋味。 胡宁鼻子一酸，杨恒的话让她感动了，两年来，第一次有人触动了她的心灵，她拉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低声道：“我想嫁给你！给你生一个儿子。” 杨恒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委婉地道：“老天爷是公平的，他已经给每个人准备好了自己的另一半，就是要我们自己去找，抛去金钱、抛去权力和地位，用一颗爱心去找，你就会找到他。” 胡宁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明白杨恒的意思，她知道杨恒不属于她，就算她用再多的钱，她也笼络不住这个男人的心，况且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一分钱，她心中叹了口气，至少他还把她当做朋友。 “那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吗？” 杨恒望着远处的早餐大排档，忽然笑道：“我请你去吃早饭吧！” ．．．．．．．．．．． 热气腾腾的小摊上，杨恒要了两碗豆浆和四根油条，胡宁把油条一点点地掰碎，放进豆浆里，笑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一群女生不喜欢食堂的早饭，便跑到小摊上去喝豆浆吃油条，现在吃得虽讲究了，但却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 杨恒几口将豆浆喝掉了，又对摊主道：“老板，再来一碗。” 摊主笑呵呵地给他添了一碗，这时胡宁想起一事，便对杨恒道：“你不要跟吴军去做。” “为什么？”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去年他做得不错，赚了几千万，但我听说年初他去北海炒房时被人骗了，亏损了三千万，他现在心态已经有点不对了。” 杨恒沉思了一下又问道：“你是说他手中的项目是假的吗？” 胡宁点了点头，“有可能，他或许只签了一纸合同，根本就没有拿到项目，我不知你看过没有，交易中心的规定很粗糙，有很多歧义，比如说它说要严格按双方合同办事，却又没有任何前提，这样很多时候就由工作人员说了算， 比如合同中有先付款条件，工作人员就可以先付款再验项目真假，这也不违反规定，这样的话，就有漏洞了，我听说上个月北海那边出现了一桩诈骗案，有个骗子注册了两个房地产公司，然后左手卖给右手，骗走了三千万，人跑了，几个内地来投资的国营厂血本无归。” ‘左手卖给右手’，杨恒喃喃念了几遍，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吴军所说的上家公司也是他开的，他就会编出一个子虚乌有的项目，签订一个有先付款条款的合同，等交易中心把钱给了上家，也就是吴军的另一家公司，然后他就卷款而逃，这中间他只要小恩小惠买通某个工作人员便可。 杨恒惊出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太草率了，竟然没有去交易中心去找一找其中的漏洞，他有点坐不住了， 便付了早餐钱，起身对胡宁道：“我要再去了解一下情况，改天再和你联系。” 胡宁取出一张纸，给他写了一个私人移动电话的号码，递给他道：“打这个电话，你可以随时找到我。” ．．．．．．．．．．．．． 第五十七章 海南淘金（四） /名楼)很巧，杨恒刚赶到酒店，吴军便打来电话了。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名书楼*名书楼* “小杨，昨晚不要紧吧！” “没关系，我遇到了高中同学。” “想不到胡老板居然是你的高中同学，小杨，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要替我介绍介绍哦！” “没问题，吴经理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今天我想和你具体谈一谈投资的事，不知你有没有空到我公司来？” 杨恒笑了笑道：“吴经理，我对海口不熟，可能找不到你的公司。” “没关系，我让司机来接你。” 很快，吴军的黑色皇冠车便停在了杨恒的酒店下面，杨恒上了车，黑色皇冠车飞快地在马路上疾驶，片刻便来到了一栋白色的写字楼前，写字楼足有二十层高，装修得十分气派，一楼大厅里铺着黑色的大理石，人影可照，数十根大圆柱涂成金色，显得金碧辉煌，在接待台旁边的墙上贴着三四十家公司的铭牌，都是金底黑字，其中就有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的牌子，是在中间，说明它不是刚刚才做手脚，确实有一定实力。 吴军的公司在六楼，大约有两百个平方，装饰得很漂亮，一个大办公室里有十几个雇员，已经上班了，大家都在忙碌地打电话，旁边还有一间单独的总经理室，也就是吴军的办公室，杨恒进门张望了一下，这时一个长相甜美的秘书小姐上前道：“你是杨先生吗？” 杨恒点点头，“我就是。^名书楼^名书楼^” “请杨先生随我来，老板在等你。” 秘书小姐将杨恒领进了总经理室，吴军的办公室很宽大，不过家具不多，一张老板桌，一只书橱，一对沙发，墙角一只保险柜，旁边的窗玻璃贴了一种特殊的膜，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梁少东已经来了，翘着二郎腿，一边看一份合同，一边慢悠悠地抽着烟，在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只信封，里面都装了厚厚一叠，从露出的其中一张，杨恒一眼便认出，是银行本票，而且是最高额度的现金银行本票，以前徐楚北矿餐饮集团就曾经给过他一张五万元的现金银行本票，银行本票最高额度是五万元，一般是同城使用，而且现金银行本票可以转账也可以提现。 从桌上摆的几只信封来看，这个梁少东已经把钱给吴军了，看来他的贷款已经事先办好了，否则银行不会这么快给他开出本票。 杨恒的心中忽然一叹，这个梁少东外表看似老练成熟，其实还真的很幼稚，什么都不了解，便草率地签约了，而且竟然开出了现金银行本票，但愿吴军并没有骗他。 看到吴军的办公室，杨恒的疑心又隐隐有点动摇了，无论如何吴军的公司都很正规，不是皮包公司，这样正规的公司不应该行骗，但吴军在北海亏了三千万之事又像苍蝇一样的卡在他的喉头，他不由看了吴军一样，他正在很严肃地签约，笔走如飞，目光清澈，根本看不出什么行骗后的得意或阴笑。/名书楼名书楼/ 吴军签完约，又把其中几只装满银行本票的信封递给梁少东道：“定金只要10%，其余你不用给我了。” “吴经理，我怕麻烦，钱就交给你了，我还信不过你吗？”梁少东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仿佛那些只是一叠废纸。 吴军叹了口气，就仿佛拿到烫手山芋一样，把本票锁进保险柜里，又写了一张收条，递给梁少东笑道：“这个最起码的，你总该收下吧！” “这个我收下。”梁少东接过收条往口袋里一塞，起身笑道：“那我就走了，后面的事情就全部委托给吴经理了。” 他看也不看杨恒一眼，出门便扬长而去，见他走了，吴军才上前招呼杨恒道：“小杨来了，快请坐吧！” 杨恒坐下，他撇了一眼茶几上梁少东的合同，正好看到落款，‘桂冠大酒店917室’，这是他的住址，吴军一把合同拿走，警惕地看了杨恒一眼。 他的态度有点冷淡了，也不给杨恒介绍什么项目的事，直接拿了两份同样的空白合同，递给杨恒道：“你看一看吧！适合的话就签约，交给我10%的投资款定金。” 杨恒接过合同，见上面写的是‘投资委托合同’，里面没有任何有关投资项目的事情，他迟疑一下便问道：“吴经理，我想先问一问项目的事情。” “项目？”吴军摇摇头，用一种不屑的口气道：“小杨，以后不要再问这种外行话，项目是我们的命根子，在没有和我签约，没交定金之前，你就是局外人，我怎么可能把命根子的项目告诉局外人呢？你说对不对？”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笑了笑道：“我不知道过来是签合同，所以没带钱，要不我下午再来签合同交钱。” “那你准备投资多少？”吴军这才想起还从来没问过杨恒的投资额，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找杨恒投资。 杨恒比出两根手指，笑道：“二百万。” “那么就是二十万定金。”吴军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忽然笑道：“那好吧！合同你就拿回去，签好了连同定金一起给我，我让出纳给你开张收据。” ．．．．．．．．． 海**通银行南部分理处的贵宾室里，一个项目经理很客气地接待了杨恒，杨恒是来他们这里开户，虽然海南资金已经泛滥了，但对于交通银行这种规模稍小的银行，争取每一个客户仍然是他们的宗旨，尤其是这种炒房客，他们的资金少说都是百万以上。 杨恒用他的身份证顺利地开了一个活期账户，他对项目经理笑道：“张经理，能在能在利率上给我一点优惠，昨天我去了工行，他们可是有协定利率，我想你们交通银行应该更灵活一点才对。” “这个．．．．”项目经理有点为难，他想了想便道：“那杨先生打算在我们这里存多少钱？” 杨恒比出一个指头，笑道：“一千万。” ‘一千万！’项目经理一声惊呼，他立刻笑容满面道：“利率没问题，我去给领导，就按工行的最高利率再上浮10%，杨先生这下满意了吧！” “好的，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杨恒从皮包中取出一张纸条，笑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你一下，来海南之前，有人给我介绍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在徐楚这个公司的信誉不太好，我听说他们海南分公司的基本户就在你们这样，这是他们帐号，能否麻烦你替我查一下他们的资金情况。” 吴军公司的开户行和帐号正好合同都有，杨恒虽然得不到他的项目情况，但只要查一查他的资金情况，便可大略猜到他的动向了。 听说杨恒要查客户的银行资金情况，项目经理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这是银行明文规定不允许的，杨恒笑了笑便站起身道：“好吧！既然贵行有难处，那我就不打扰了。” “杨先生请等一等！” 项目经理怎么能丢掉千万元的大客户，他知道其实银行规定也有漏洞，比如打电话冒充某公司的财务来问帐上资金情况，一样可以问到，只是杨恒不知道这个漏洞罢了。 “杨先生请稍坐，我这就去帮你查。”项目经理拿起账号，跑到前面柜台去了。 片刻，他满脸怪异地回来了，“杨先生，真的很奇怪。” “是不是他把钱全部提光了？”杨恒不露声色地问道。 “是的，他们这两天天天来提现，已经提走了两百多万，现在他们帐上只剩下不到一千元钱了。” “多谢了！”杨恒一阵风似的走了，项目经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名楼 第五十八章 海南淘金（五） /名楼shuL桂冠大酒店是海南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五星级，它位于海口市最繁华的路段，但又闹中取静，被大片绿色所覆盖，一栋三十层高的半圆形大厦从绿树中挺拔而起。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shul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是各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和一些大腕投资商，也有不少从北京来的**，他们和梁少东一样都是依靠关系从银行贷款来海南投资，规模小一点会投资住宅、别墅，如果野心大一点，则会投资写字楼等大项目。 杨恒坐电梯来到九楼，很快便找到了917房间，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着紧身T恤衫和一条热裤，她身材很高挑，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看得出她应该不是妓女。 “你找谁？”女孩子一口北京口音，或许是杨恒的外形很潇洒的缘故，女孩子对他比较客气。 “梁少东是住这里吗？” “东哥，有人找！”女孩拉着嗓子向房间喊了一声。 “谁找我？”梁少东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系皮带一边走了出来。 “是你！你有什么事？”梁少东的语气很冷淡，也很不耐烦。 “我只想给说一声，听不听在你。”杨恒的声音也很冷淡，“我告诉你，吴军是个骗子，他银行帐户里钱全部提光了。” 说完，杨恒转身就走，梁少东愣住了，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杨恒的话他听懂了，他的脸色刷地变成惨白，连忙喊道：“杨、杨先生，你等一等！” 杨恒停住脚步，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这下明白了吧！” 梁少东如梦方醒一般跑上前，他手足无措地对杨恒道：“杨先生，不！杨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shul” 杨恒向房间一努嘴道：“进屋去谈，我告诉你这个蠢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杨恒翘着二郎腿，一边抽梁少东的熊猫烟，一边把银行的事情和吴军行骗的手段告诉了他，梁少东和那个女孩子则老老实实坐在床头听杨恒的教训，听到后来，梁少东的脸色越来越白，浑身轻轻地颤抖起来，他哆嗦着嘴唇道：“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他拿起电话，手哆嗦得都不听使唤了，杨恒却按住了电话，“先不好报警，打电话给银行，看你的本票有没有被转走，没有被转走就立即冻结。” 一句话提醒了梁少东，他找出个小本子，拨通了银行的电话。 “喂！我是昨天下午办本票的客户，我一共办了两百张最高额度的现金本票，我想问问钱有没有被转走，本票号码是．．．．．．．”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梁少东的额头上流下来了，他挂上电话，颤抖着声音道：“他全部提现，但银行现金不够，被他提走了二百万，剩下的八百万被他转到云南去了。” 他忽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地对杨恒道：“杨大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一千万全部是贷款，我要被爸爸打死的。” 旁边的女孩也跪了下来，哀求道：“杨大哥，求求你帮帮东哥吧！你既然识破他了，就一定有办法，我求求你了。” 杨恒抽了一口烟，对梁少东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相信吴军？居然连项目的真假都没看到，就把钱给他了。shul” “他原来是驻京的政府官员，我妈妈管的部门正好和徐楚市的优势产业有关，所以他经常来我们家，请我去吃去玩，所以就认识了，上个月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个海南项目，能赚30%，问我愿不愿参股，我还以为他又是在变通的行贿，便答应了，通过我爸爸的关系搞到了一千万贷款，我居然相信他了。” 梁少东突然哭了起来，他抹眼泪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姥爷一定会被我气死的。” 杨恒把烟掐灭了，起身对他道：“你也不用急，也不要急着报警，就呆在房间里等我消息，我叫你报警你再报警，你知道吗？” 杨恒之所以要帮梁少东也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他是怕梁少东报警，把自己也牵扯进这个诈骗案中去，吴军利用过自己，说不清楚自己就成他的同伙了。 ．．．．．．．．．．． 下午一点钟，杨恒在宾馆拨通了吴军的大哥大，不出他的所料，吴军立刻接了，“小杨，你在哪里？” “吴经理，二十万现金我已经提出来了，合同我也签了，我怎么给你，来你公司可以吗？” “不！不！不！我正在海口机场接一个客人，明天我要去一趟三亚，这两天我可能没时间见你，要不！这个项目就算了吧！下次我有机会再找你。” “这怎么行！吴经理，你不要过河就拆桥，我昨天晚上不帮你，梁少东也不会这么痛快投资，这个项目我一定要参加，拿我该得的一份。” “那好吧！我在机场9号门口等你，一个小时内你赶得来，那我就带你一把，赶不来，我就没办法了。” “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冷笑一声道：“还居然跟老子玩欲擒故纵这一套，你小子还不够格。” ．．．．．．．．．．． 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海口机场，直接抵达九号入口，还没下车，杨恒便远远看见了吴军，尽管是炎热的六月，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身旁立着一只硕大的皮箱，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名壮汉，也拿着一只同样的大箱子。 杨恒在离九号门一百米外下了车，他找到了两名机场警察，对他们低语了几句，两名警察立刻警惕起来，远远地跟着杨恒。 “吴经理！”杨恒惊喜地挥手，吴军看见了他，墨镜后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二十万也不错，可以让他从容离开中国。 杨恒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和两份合同，他气喘吁吁道：“吴经理，我们先把合同签了，然后我把定金给你。” “ok！” 吴军瞥了一眼厚厚的信封，立刻在身后的皮箱上给两份合同签了字，他拿过信封，伸出一只手给杨恒，欢快地笑道：“小杨，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杨恒握住了他的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好像拿错了，把两副扑克牌当做二十万给你了。” “你说什么？”吴军一呆。 就在这一刹那，杨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侧身一脚踢在吴军身后那个壮汉的下身，壮汉一身惨叫，两腿并夹着，捂住下身倒在地上。 吴军转身就跑，却被杨恒握住了手，杨恒猛地一拉，膝盖一顶，吴军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这时，两名机场警察上前用手铐铐住了吴军和他的手下，他们打开箱子，顿时脸色大变，立刻用步话机通知机场派出所，“我们发现有人携带巨额现金，有人报案是假钞，请你们立刻派人来。” 杨恒随手捡起吴军的大哥大，却拨通了酒店的电话：“小梁，我是杨恒，吴军在机场已经被截住了，马上要送他去机场派出所，你现在可以赶来送他下地狱了。” ．．．．．．．．．．．．． 摆脱了梁少东千恩万谢的手，杨恒将他北京家里的电话小心地揣进自己衣兜，既然梁少东的父母都是京里的高官，他姥爷还曾是什么中顾委，将来自己办厂，说不定还用得着这层关系。 在派出所录完口供，杨恒便返回了自己的酒店，在海南忙活了两天，一个工程项目没看见，倒把张九炎介绍的朋友送进了大狱，不知张九炎知道这件事会是怎样一种想法。 杨恒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炒商品房，虽然利润低一点，只要多炒几次，至少30%的利润赚得到。 就在杨恒刚刚做好投资计划之时，酒店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杨，是我，胡宁。” “我以为你今天离开海口了呢！” “你是说广州吧！我不去了，我决定听你的话，明天回镇江看望父母。” “恭喜你了。” 那边胡宁失落地笑了一声，又道：“临走之前，我也要帮你一次,今天晚上六点，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记住了，晚上六点，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 ．．．．．．．．．．．^名楼shuL 第五十九章 海南淘金（六） /名楼)晚上六点整，杨恒准时出现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的门前，隐隐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两个女人，一个是胡宁，另一个声音很陌生，杨恒推门进屋，屋里确实只有两个女人，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陌生的女人，正面对着他，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皮肤很白，长得很清秀，身子十分丰满，不过她的脸色却有点冷淡，确切的说在杨恒推门的瞬间，她的脸色变冷淡了。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名书楼名书楼/ “杨恒，你来了。” 胡宁笑吟吟地站起身道：“你很准时，第一关合格了。” 那女人看了看手表，冷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她坐在那里一动也没一动，不过杨恒从她僵硬的姿态上突然感觉到她冷淡的下面似乎隐藏着一种局促，她有一点不安。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建委的文处长，我叫她文敏大姐。” 杨恒敏感地捕捉到了‘建委’二字，这是海南目前热得发烫的部门，所有的原始项目都是从他们这里批出，杨恒也不得不佩服胡宁的交际关系，居然请出了建委的处长，不用说，她是在给自己牵一条线，杨恒立刻伸过手去，笑容可掬道：“文大姐你好！” 犹豫了很久，或许是碍于胡宁的面子，文敏才勉强伸出手，轻轻和杨恒握了一下，“你好！” 手很小巧，皮肤很细腻，但也很冰冷，这是杨恒体会到的第一感觉，他立刻放开了文敏的手，杨恒已经感觉到了文敏有一种很强的自我保护，如果握手时间超过三秒，就会引起她的反感。^名书楼 杨恒很有礼貌地和文敏隔了一个位子，和她保持一种距离，也是给她一种安全感，胡宁见杨恒做得很得体，也不由暗暗赞许，她笑道：“富丽华酒店的烤小龙虾特别有名，很多人就专门冲它而来，我们一人来一对如何？” 文敏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里的小龙虾要五千块钱一对，不要破费了，点别的吧！” “那一人来一只，既然来了，总是要点的。”胡宁显然是这里的老客，她很快便点齐了一桌菜，又指着杨恒对文敏笑道：“文敏大姐，我这个表弟刚从徐楚来，就险些被吴军骗了，我刚刚听到消息，吴军涉嫌诈骗在机场被抓了。” “有这种事？”文敏眉头一皱，她是认识吴军的。 “杨恒，我忘记告诉你了，文敏大姐和我是老乡，她以前在金陵市建委工作，三年前调到海南，以前也经常去徐楚市。” 金陵市就是杨恒所在省的省会，难怪她的口音里有一点那种糯糯的味道，杨恒却没有多嘴，说吴军被抓是他做的好事。 很快，菜上齐了，菜不多，但都是富丽华酒店的招牌菜，做得非常经典雅致，让人不忍下筷，杨恒要的是红酒，胡宁和文敏要的都是现取的椰子汁，喝完椰汁，两个女人也要了红酒，在酒精的熏蒸下，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胡宁是交际场上的老手，她极会说话，风趣而活泼，没人冷落其中任何一人，使场面一直很融洽，连文敏也几次笑弯了腰，杨恒也表现得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文敏是建委处长便刻意讨好她，或许是因为杨恒应对得体，也或许是因为胡宁有意无意透露出杨恒曾是全省散打冠军，文敏对杨恒明显有些好感了，也开始和杨恒有说有笑。^名书楼 酒有点喝多了，两个女人去了卫生间，文敏用手背冰了冰满脸通红的脸，娇嗔对胡宁道：“你这家伙，把我叫出来喝酒就算了，干嘛还把你表弟也叫出来，让我不自在。” “文姐，他不是我表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男人。”胡宁脸上有些失落，低声道：“我想重新回头时已经晚了。” 文敏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的情绪也受感染了，叹了口气道：“想拾起秋天的落叶，捡起的却是一片雪花。” “文姐，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你细细去读他，会给你写诗带来不一样的灵感，这就是我把他介绍给你的原因。” “好吧！改天我再和他聊聊。”文敏看了看手表，笑道：“我要回家了，给儿子打电话的时间快到了。” 胡宁把杨恒的电话给了文敏，文敏也没放在心上，随手揣起来，又回到包厢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今晚带我去你那里。”回宾馆的路上，胡宁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娇痴地对他道，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很烦闷，他也渴望征服女人。 宾馆的床上，杨恒一次又一次地和胡宁**，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到快乐的顶峰，到最后胡宁哭了，她紧紧抱着杨恒哭喊道：“杨，我已经悔改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 风停雨歇了，杨恒躺在床头默默地抽烟，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烟头一明一暗，胡宁像一只猫一样地蜷缩在他怀里，还在回味着那极度的快感。 “胡宁，”杨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人，我很抱歉。” “我知道，是小倩的妈妈。”胡宁忧伤地抬起头，“我说得对吗？” 杨恒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有什么可难受的，听我的劝告，离开广东和海南，去寻找你的新生活，我相信你的手上已经有很多钱，应该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但我告诉你，你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钱，而是你的青春，你应该懂。” 胡宁虽然有些伤感，但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很多事她拿得起也放得下，她也知道，杨恒不会是她的归宿，在杨恒带有善意的劝告后，她立刻把这份依恋放下了，娇声笑道：“穷小子，还真以为本小姐看上你了吗？我有多少钱你可能想都不敢想，想娶我，除非你比我的钱更多才行。” 杨恒一颗心也放下了，胡宁这个性格让他很喜欢，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喜欢风流，但不喜欢背感情债，杨恒也不例外，初见胡宁，让他回忆起来过去的一段美好时光，和她上床了，可当激情释放后，他又发现过去的美好时光就像成年人对幼儿园的回忆，可以追忆，但不能再进去了。 没有人能在他在心中取代林静宜。 “杨，今天的文敏是你一次机会，你要抓住这次机会，海南现在已经很难赚钱了，你明白吗？”胡宁回到了正题上。 杨恒又点燃一支烟，他没有说话，继续听胡宁向下说，胡宁白了他一眼，见他听得专注，这才继续道：“文敏在六年前和丈夫离婚了，她有个儿子，在老家读书，她一个人住在海口，从表面上看她很冷淡，难以接近，但我知道，她很孤独。” “她喜欢什么？”杨恒悠悠地问道。 “她喜欢诗，不过你不要和她谈诗，会让她反感，你要想办法让她自己谈诗，你就赢了。” “赢了又能怎样？” 胡宁重重地拍了他的驴老二一下，笑骂道：“你这个蠢驴子，赢了，你的一百万就会变成五百万。” 杨恒没有吭声，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在烟头一霎时的亮红中，杨恒的眼睛眯了起来，是的，他急需五百万创业。 ．．．．．．．．．．．．．．^名楼 第六十章 海南淘金（七） 第二天一早，杨恒并没有给文敏打电话，欲速则不达，这是他在拘留所里读到一本名人传记中的第一句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去了一家酒店附近的售楼处，来海口两天后，他才慢慢了解到了海口的房地产行情，刚下飞机那些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公司，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似乎炒房只能通过他们进行，但现在杨恒明白了，那些房地产公司其实都是皮包小公司，无法从银行贷款，所以来打他们这些初来乍道，不了解情况的散客的主意，就像火车门口那些拉客的黄牛，真正的房地产公司是不会去机场拉客的，他们可以用项目抵押从银行贷款。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而散客们也不用去炒什么地皮项目，完全可以买商品房或别墅，然后再转手赚差价，不过有一点吴军没说错，那就是炒一套两套商品房已经赚不到大钱了，91年一个平方只要一千元，而现在均价已经超过了五千元，最疯狂时刻已经过去。 杨恒去看的这个楼盘叫爱琴海之夜，一栋三十层高的商住楼，在售楼处门口立着一块五米高的大牌子，牌子上一栋蓝色的摩天大楼冲天而起，其实它现在还是一个大坑，刚刚开始打基础，而这个项目已经换了七八个开发商了。 杨恒进了大厅，大厅里和外面一样，立着一座巨大的泡沫模型，周围摆了一圈椅子，每一个椅子前都有一个售楼人员在热情地给前来买房的投资者憧憬美好的未来。 “先生，我能给你服务吗？”杨恒刚进大厅，一个年轻漂亮的售楼小姐便迎了上来，她穿着和其他员工一样的白色衬衣，黑色短裙，她的化妆很浓，人没走近，一股香气就几乎要把杨恒熏倒了。 “我想先了解了一下情况。”杨恒揉了揉鼻子道。 售楼小姐娇媚一笑，拉着杨恒来到巨大的模型前道：“爱琴海之夜是我们南洋房地产公司开发的第三个项目，位于海口市黄金地段，有专家预测，将来的升值空间将达800%，买我们公司的房产，你绝不会后悔。” “现在多少钱一个平方？” “现在心动价6500元，如果先生今天上午全部付现，我还可以给先生打95折，6175元。” 售楼小姐见杨恒眼中有些犹豫，立刻又鼓动他道：“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先生，明天我们的价格就是6700元了，而且不打折，现在机会难得，如果先生能找到下家，每平方立刻就可以赚500元，机会难得啊！” 杨恒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签约，准备付定金了，可他的钱还在徐楚市呢！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我的房产证和土地证能这么快办下来吗？” 售楼小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先生是第一次买房吧！不用办房产证，只要在房产交易中心登记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一个楼花，这样也便于先生出手。” “可如果我卖不掉呢！你们可以回购吗？” “这个．．．先生可以找中介，请他们帮你卖，有的中介也直接收购。” 忽然，办公室那边一人拿着大喇叭在喊：“现场的销售人员请立刻停止签约，准备退场。”杨恒面前的售楼小姐立刻变了脸色，冷冰冰道：“对不起先生，我们下班了，先生明天再来吧！” 杨恒看了看墙上的大钟，才上午九点半，这就要下班了吗？这时门外走进了另一群穿着蓝色衬衣短裙的售楼小姐，她们就像占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环顾着已经属于她们的地盘，一些刚刚签约便被告之合同作废的业主破口大骂，杨恒立刻明白过来了，不是什么下班，而是另一家房地产公司买下了所有剩下未卖出的楼盘。 “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我们要盘帐，欢迎你明天再来找我。”一名穿着蓝色衬衣的售楼小姐笑容甜美地给杨恒递上了一张名片。 ．．．．．．．．． ‘呸！’杨恒狠狠骂了一声，晦气地走出了这座还是一个大坑的爱琴海之夜，理智告诉他，这些人已经疯了，而有人疯了的时候，就是要崩盘的前兆，他忽然不想再炒了，他只是一个小散户，最多只能买一套房子，能不能出手卖掉还是问题，就算卖掉，他又能赚多少？说不定钱刚到中介手里，中介就拍屁股跑掉了，各种各样的陷阱防不胜防，真的就是吴军那句话，想赚钱，必须一次吃下几百套房子。 杨恒又回到了宾馆，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望着天花板，难道真像小童说的，拿八十万去开个螺丝刀工厂？或者去炒股，杨恒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再炒股了，他也不想开什么螺丝刀工厂，什么从零创业、白手起家，那是说得好听，成功者实在是凤毛麟角，要想成功，首先就得起点高、资本大，五百万资本已经是最低的极限了。 他点燃一支烟，开始思索下一步的策略，他知道胡宁很有钱，但问胡宁借钱的代价太高，他不愿意，这时杨恒的头脑里想起昨晚一起吃饭的文敏，建委的处长，胡宁说得对，她已经把这个机会给自己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杨恒的手段了。 杨恒起身狠狠地把烟头掐灭了，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他的五百万，他豁出去了。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杨恒打通了文敏办公室的电话。 “喂！请问是谁？” “文大姐，我是杨恒，还记得我吗？前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哦！是小杨，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中午想请文大姐出来喝咖啡，不知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时间不长应该没关系，我下午还要上班。” “时间不会长，我只想和大姐随便聊聊，文大姐，你看哪里比较熟悉？” 文敏沉吟了一下，便对杨恒道：“英秀路上有一家星星咖啡屋，我常去那里，那我们十一点四十在那里见面。” “没问题，我会准时到。” 杨恒放下电话，高兴得几乎要喊了起来，出师顺利，文敏居然一下子就接受他的邀请了，他还以为要碰几次钉子呢！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一定是胡宁又给她说过什么了。 ．．．．．．．．．． 十一点三十五分，杨恒准时出现在星星咖啡屋门口，这是一家颇有北欧情调的咖啡屋，用圆木在外面包了一层，里面也布置得很粗犷，用大块大块的圆木堆砌，弥漫着一股松香，看到这里的环境，杨恒忽然想起了他在落凤岗上的窝棚。 “老板，还是老位子，今天要多一个人。”杨恒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文敏的声音。 杨恒一回头，两人正好目光一触，文敏笑了笑道：“还好，你很准时，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我也是。” 文敏把杨恒领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她淡淡一笑道：“这个位子是我包下来的，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我每天都要来这里。” “文大姐就不怕我知道这个秘密，以后天天都跑来？”杨恒开玩笑地笑道。 “那我就不来了，然后我把你的电话给咖啡屋老板，让他找你麻烦。”文敏也笑着开了个玩笑。 这时，一个大鼻子侍者拿了一份菜单上前，文敏接过来问道：“小杨，你想吃点什么，你别以为真是来喝咖啡吧！” 杨恒挠挠头笑了，“我还真以为是喝咖啡呢，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来咖啡屋，文姐随便点，让我吃饱就行，对了，我请客。” “那好吧！给我朋友来一份咖喱牛肉饭，再来两个法式牛角面包，一杯玉米浓汤，我还是老规矩不变。” 文敏菜单一合，交给了侍者，她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问杨恒道：“这里的环境怎么样？你喜欢吗？” “你想听实话吗？”杨恒眼一挑，盯着文敏道。 ．．．．．．．．．． 第六十一章 海南淘金（八） “我不想听人说谎。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文敏不露声色道，她很敏感，她感觉杨恒要刻意贬低这间咖啡屋，以显示他的与众不同。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很好，大块真正的圆木，而且都是松木，不是那种仿木建材，而且他们细节处处理得很好，刚才我进来时一路摸着圆木，可我的手居然没有碰到木刺，而且他们侍者都选的是大鼻子，颇有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味道。” 文敏开心地笑了，“我不懂，大鼻子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有什么关系？” “文姐不知道吗？北欧气候寒冷，生活在那里的人鼻腔里需要更多的空气，所以斯堪的纳维亚人一般都是大鼻子，这个老板确实考虑得周到。” 文敏笑得直不起腰，半天她才喘了口气道：“你说得太绝妙了，不过这两个大鼻子侍者是一对兄弟，是老板的亲戚，和斯堪的纳维亚风格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老板的心很细呢！” “老板的心再细也到不了这个程度，不过你却很会说话，知道我喜欢这里，所以你没有抨击它。” “文姐想多了，我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是实话实说，虽然环境不错，但我不喜欢。” “为什么？”文敏有些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在一个小山岗上搭了同样的一间木屋，我在里面住了整整半年，现在看见木房子我就头痛了。” “你很浪漫。”文敏开始对杨恒有兴趣了，她托着腮注视着杨恒道：“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我喜欢听男人讲故事。” 这时大鼻子侍者送来了杨恒的午饭，文敏没有点什么饭，她只要了一个黑面包，一小盘水果沙拉和一杯咖啡。 杨恒一边吃饭，一边就把他的往事娓娓道来，从他跟杨文强出来闯荡开始，说他争夺姜铺，说他炒股入狱，甚至打死了狱霸，一直讲到给父亲守墓，但他没有提林静宜，这才是他真正的**，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文敏听得入神了，杨恒的经历是她的生活中无法想象的，甚至小说也没有这么精彩、没有这么惊心动魄，当杨恒讲完，一口气把面前的咖啡喝干，笑道：“文姐，很抱歉，已经一点了，你可能要上班了。” 文敏这才如梦方醒，她看了看表，慌忙道：“我一点半有个重要的会议，我要走了，改天我们再聊。” 她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杨恒却一把夺过她的钱包，把一百块钱又塞了回去，“我说过了，是我请客。” 文敏无奈地望着杨恒，笑了笑道：“好吧！改天我请你。” 文敏走了，杨恒望了一眼面前的午饭，他忽然回头一招手，“老板，刚才的咖喱牛肉饭再给我来一份，多给点饭，别像喂猫似的。” ………… 下午，杨恒无聊地倒在床上午睡，刚要睡着，却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了，居然是文敏给他打来了电话，“对不起，小杨，中午可能没让你吃饱，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在哪里？” “在我家里。” ………… 五点半钟，杨恒准时来到了文敏的家，她家在市区一处高档住宅区里，房子很宽大，至少有两百五十个平方，分楼上楼下两层，仅楼上卧室就有三间，每一间都带有卫生间，装修得十分豪华，地板是进口的全实木，真皮大沙发，客厅挑高六米，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屋顶分三层垂下吗，璀璨夺目，可这么豪华的大房，居然只住文敏一人。 “快进来吧！随便坐。”文敏很热情地将杨恒拉进来，中午时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裙，现在她已经换了一条蓝色的连衣裙，文敏身材属于娇小玲珑那种，骨骼很小，所以显得很丰满，肉感十足，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蓝色连衣裙很宽松，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身材。 杨恒坐下来便隐隐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他笑道：“文姐，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老家的菜，要不我们去厨房吧！我们一边做菜一边聊。” 文敏的厨房也极为考究，用橡木做成了实木橱柜，定做的海尔大冰箱，日本进口的一套厨房设备，实木餐桌上挂着六盏灯光柔和的台灯，文敏已经做好了四个菜，桌上还有一瓶法国波尔多葡萄酒。 “文姐，可以了，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我再做一个菜一个汤，五菜一汤，正好待客。” 或许是在自己家里缘故，文敏变得很开朗活泼，完全没有前天晚上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和局促，她动作轻盈，像个小姑娘似的，还偷吃了一下刚做好的菜。 “文姐，这是你的儿子吗？”杨恒在冰箱上看到了一张照片，文敏楼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一片湖水旁合影。 “是我的宝贝儿子，他叫文鹏，今年六年级了，现在在镇江，马上小学毕业了，我准备让他去金陵市读中学。” 连儿子都跟自己姓了，看来文敏对前夫的怨恨很深，杨恒又笑问道：“文姐怎么不想让他来海口读中学？” “因为我也不想在海口久呆了。”文敏端着一碗榨菜蛋花汤放在桌上，坐下笑道：“88年海南刚建省，干部不足，我便借调来海口，任期也快满了，准备还是回金陵工作。” 杨恒用开瓶器旋开红酒，给自己和文敏都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道：“祝文姐永远年轻，干杯！” “干杯！” 文敏和杨恒一碰杯，却浅浅地抿了一口，她歉然道：“我的酒量不好，喝一点点就醉了，所以我少喝一点。” “来，吃菜！”她又给杨恒夹了一堆菜，这才笑道：“小杨，其实我正打算写一篇中篇小说，写一个年轻人的奋斗，广州一家杂志社已经给我约稿了，可我正愁没素材，今天中午听你的故事，我觉得非常真实，写出来也会让人感到惊心动魄，所以我想采访你，和你多谈谈。” “没问题！只是我也告诉文姐实话，我找文姐本来是想接项目，因为我想开工厂，至少需要五百万资本，可我只有八十万，我就想来海口赚他一票，结果遇到了吴军，不瞒文姐说，吴军就是被我在机场揪住的，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胡宁给我介绍了你，我不是她什么表弟，我和她曾经有过一段情。” 说到这里，杨恒把杯中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一顿道：“我感到很窝囊，一个大男人还要费尽心机地接近一个女人，文姐，我不为难你，我已想通了，大不了我去上海卖水产去，一年挣个几百万，资本也有了。” 文敏沉思了一下，她理解杨恒的窝火，像他那样的男人，要他低三下四求人确实很难，但杨恒的八十万确实接不到项目，现在市区的一亩地已经卖到六百万了，不过杨恒可以去贷款。 想到这，她柔声道：“小杨，我理解你的苦恼，大姐明天去找一找，说不定能给你找到一个小项目，不过大姐劝你，海南的房地产已经畸形了，随时会崩盘，你不要贪心，赚到点钱就走，大姐心里有数得很。” 杨恒叹了口气，尽管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既然已经当了婊子，就别再立牌坊了，他立刻举杯道：“文姐，我再敬你一杯。” 文敏确实不能喝酒，她喝了三杯红酒，脸上已经一片晕红，她情绪有点失控了，致意要杨恒讲他和胡宁的事情，杨恒心也跳得厉害，他一边喝酒，一边给文敏讲他和胡宁的事情，文敏听得伏在桌上吃吃直笑，在这个带有一点霸气的男人面前，在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面前，一种多年未有的感觉悄悄在文敏心中燃起了。 她忽然从冰箱上取下一把车钥匙，扔给杨恒娇笑道：“小杨，带大姐兜风去，大姐心里好久没这样畅快了，我要在夜风中吟诗。” ………… 第六十三章 海南淘金（十） 建行的行长室里，文敏陪杨恒来签约，一名项目经理小心翼翼地摊开了几份借款合同，指着乙方对杨恒道：“请你写上身份证号码，再签上名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办。” 杨恒一言不发，他飞快地在借款协议上签了字，并默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文敏见已经办妥了，便对旁边的冉行长笑道：“才三百万贷款，就算你给无息，我也不记你的人情。” 冉行长哈哈大笑，一摆手道：“这点小事用不着文处记人情，上次多亏文处及时告诉了我们消息，才使我们建行避免巨亏，我一直说要请文处吃饭，要不今天晚上怎么样，把你表弟也带上。” 文敏摇了摇头道：“这几天我没时间，冉行长的情我心领了，以后再说吧！” 冉行长无奈，只得把他们送出了建行，出租车上，文敏依偎在杨恒的胸前，她低声道：“你好像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杨恒叹了口气，便坦白地说道：“我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是在和你交换，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喜欢你的坦诚。”文敏并没有生气，她温柔地握住杨恒的手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我是把你当做朋友。” “那就行了，难道朋友之间不该互相帮忙吗？”文敏又微微一笑道：“其实胡宁请你和我一起吃饭，就是把你托给了我，不论别的原因，就冲她的面子我也会帮你一次，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心甘情愿帮你，如果我不愿意，无论你拿什么和我交换，我都不会干。” 文敏很会安慰人，听了她的话，杨恒的心里畅快了很多，确实是这样的，她存帮自己的念头在先，而他们发生关系在后，所以文敏并不是因为他施用手段而帮助自己，而是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杨恒的心结解了，他立刻笑道：“可是我的八十万还在徐楚市，我一分钱不出就空手套白狼，这是不是有点太便宜我了。” “小杨，看来你确实不了解海南房产，在海南发大财的人，哪个不是从银行贷款来炒房，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自己拿钱来炒吗？被套住了也是银行的，不过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只准炒这一次，然后你立刻离开海南，在海南房市崩溃前，我不准你再踏入海南一步。” 杨恒见她一再警告自己，心里不由有点感动，便揽住她的肩膀笑道：“这么凶，我不信你就舍得我离开。” 文敏的脸忽然一红，她瞥了一眼出租车司机，便搂住杨恒的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过半年我就要调回金陵市，以后我要你来找我。” “遵命！保证随叫随到。”杨恒敬了一礼，向她眨了眨眼，文敏的心里感到一阵甜意，却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 有文敏这个大后台替他操作，杨恒的海南淘金忽然变得异常简单，当建行的三百万打入土地交易中心的帐户后，杨恒便正式在土地转让协议上签了字，这块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约五亩多的土地，他便以三百万的低价拿到手了，这是91年的土地价格，而现在这块土地的起拍价便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万，如果有人竞拍，二千五百万都完全可能达到，但文敏做事却非常谨慎，这块土地是去年遗留下来的问题，转给杨恒并不是只经过她的部门，还要经过另外两个处审批，所以这块肥肉她不能一个人吃掉，否则会出事，她实际上是以一千万的价格转给了另一个处长的亲戚，由他们再转手。 尽管文敏很克制，但杨恒还是从这个项目中空手套白狼，一转手便赚了七百万，加上他放在林静宜手中的八十万，他已经有近八百万的本钱了。 “这是一千万。”文敏把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杨恒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拿起了这张支票，一连串的零让他的头有点晕了。 一千万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杨恒不由想起他卖生姜第一天去银行时的情景，那堆由各种破旧的一百元、五十元、十元组成的三千元是那么实在，那才是钱，当他把各种钞票汇成的三千块钱交给柜台时，那种激动的心情，那种用辛劳汗水换来的甘甜，他此时是体会不到了。 一千万的支票，就仿佛一片树叶飘落心潭，不起一丝涟漪，杨恒的心中一片空白，支票抬头上‘杨恒’两个字就仿佛是别人的名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你不高兴吗？”文敏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小时候，父亲给了我的两块压岁钱，那才是我最高兴的。”杨恒淡淡一笑，把支票揣进了怀里。 ．．．．．．．．．．． 下午，杨恒来到建行，还清了他的三百万贷款，没有一分钱利息，他随即就在建行把七百万打回了徐楚市林静宜的储蓄帐户，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防止她被多出来的钱吓昏． 三天后，杨恒告别文敏，坐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准备开始他的创业，杨恒的人生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 佛山工业区，杨恒站在一座巨大的白色厂房前，这座厂房占地足足有一百亩，事实上是由两栋厂房连体而成，另外还有几幢集体宿舍，窗户上挂满了女孩子的衣服，工厂周围有一圈围墙包围，这家公司就是小童供职的那个录像机生产厂，名字叫佛山富德电子公司，不仅生产录像机，还生产沃克曼随身听，全部出口美国。 这栋厂房并不独立，不远处还有另外几家厂房，每家公司里都有自己的宿舍，这里就是一片工业区，离市区比较近，尽管厂房修得很气派，但杨恒还是感到一种小家子气，它的门卫是几个当地农民，养一条大狼狗，正恶狠狠地朝一群上中班的女工狂吠，几个保安咧开大金牙色迷迷地盯着这群女孩子，这个厂里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从门卫墙上挂的考勤卡来看，大约有近两千人。 片刻，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小童跑了出来，他是回公司汇报业绩，暂时不在深圳，准确地说，两人分手只有半个月，但小童却觉得杨恒又有点不一样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两人来到一家小酒店坐下，杨恒点燃一支烟笑道：“小童，跟我干吧！我送你2%的股份。” 2%的股份并不是杨恒小气，当公司壮大时，他也要考虑到别人的利益，小童却一愣，他见杨恒很认真，并不是开玩笑，便低声问道：“你去海南赚了多少钱？” 杨恒一口气吐出了七个眼圈，微微一笑道：“赚了七百万！” “多少？”小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百万”，杨恒再重复了一遍。 小童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短短二十天，他就赚了七百万，这简直就是神话，小童的眼中涌出了一种强烈的羡慕，杨恒却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羡慕，跟我干，你早晚也会是千万家产。” “好！”小童重重在桌上一敲，毅然道：“生姜我跟你发了第一笔财，我童联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 杨恒递了一根烟给他笑道：“现在我已经有第一个下属了，小童，公司我回徐楚去筹建，现在你要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吧！”小童抽了一口烟道。 “一是技术，你要利用你目前的公司，帮我把录像机的生产技术搞到手，另外就是生产线，你在广东比较熟，最好能帮我买到。” 小童沉思一下道：“我是搞销售的，可能技术方面不太懂，不过我可以帮你挖两个工程师，和我关系很好，一个陕西人，一个东北人，他们都真正懂技术，其中一人还去美国威尔逊公司培训过，在这里他们不受重视，早就有跳槽的打算了。” 杨恒大喜，连忙催促小童道：“那你快去找他们，我就在这里等你，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小童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忽然他又停住脚问道：“二子，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想好了没有？” 杨恒一笑，回头问酒店老板道：“老板，我问你一下，你觉得唐宋公司这个名字怎么样？” 小老板端了一碗鱼头汤上来笑道：“名字不错，很有古典味道，不过我总觉得宋不够霸气，有点柔。” 杨恒点了点头，他其实有两个备选方案，他大声对小童道：“你记住了，我们的公司就叫‘汉唐电机’。” ．．．．．．．．．．．．．． 第六十五章 买部大哥大 肯德基餐厅里，小倩吃得眉开眼笑，“我们同学都来吃过了，我才是第一次，妈妈总是说没时间。0906s5kf1723g2435m67j86” 林静宜拈起一根薯条，蘸了一点蕃茄酱，咬了一口，她眉头一皱道：“这不就是炸土豆条吗？这么一小包还要五块钱一份，五块钱可以买十斤土豆了，卖得也太贵了。” “妈，你不懂就别乱说，这是美国的土豆，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山东的土豆比这个还好，妈妈给你做土豆泥，不比它油炸的更有营养？” 小倩瞪了妈妈一眼，对杨恒道：“杨叔叔，妈妈今天好像有点?嗦？” 杨恒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你妈妈今天心里高兴，一心想自己给我们下厨做饭，结果我们不领情，跑出来吃了，她当然心里不舒服。” “阿杨，别瞎说，我们班的学生都在攀比吃肯德基，我在挑它毛病呢！回去教育学生。” 小倩饮料有点喝多了，跑去上厕所，这时，杨恒对林静宜道：“我打算开一家公司，你愿不愿意来替我管办公室，管管人事劳资一类的事情。” 林静宜摇了摇头，“我喜欢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做小学老师很适合我，我也很喜欢，阿杨，你去拼搏、去奋斗，等累了的时候，总会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这样不很好吗？”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很犹豫，他想让林静宜在自己身边，可又希望她能过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就让林静宜自己的选择，现在林静宜还是选择了平静，也算遂了他的心愿。 林静宜忽然又笑道：“不过你需要一个会计的话，不妨给大姐夫一个机会，上个月他们厂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彩虹整天就骂他没出息。” 一句话提醒了杨恒，他是需要一个会计，这也是他办公司的当务之急，本来他是想去招聘一个，却把李博文给忘了。 “那你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愿不愿意？” 林静宜却摇摇头笑道：“我给她讲，她会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你自己去给她讲，她才会感激你。” ．．．．．．．．．． 林彩虹已经不在服装部了，调到了家电部，杨恒在百货大楼四楼找到了林彩虹，92年，徐楚市和国内其他大城市一样开始进入家电的消费热潮，二十五寸彩电，大冰箱、全自动洗衣机、录像机等等产品开始在普通人家普及，徐楚市百货大楼是整个徐楚地区卖家电的第一大商场，加上今天是周五，顾客盈门、人流如潮。 杨恒特地在卖录像机的柜台前看了半天，和广东一样，徐楚市的录像机品牌一半都是日本牌子，东芝、夏普、松下等等，它们的售价都很高，最便宜的也在二千五百元以上，其次就是威尔逊、欧迦里、卡帝等真真假假的欧美品牌，售价在一千八到两千三百元之间，还有熊猫、长城等老牌国产录像机，价格也不菲，来看录像机的人也不少，大多是家境比较宽裕的人家，现在徐楚市也开了好几家录像带租赁店，片源也开始丰富起来。 这时，有一名男子匆匆上前问道：“请问有没有单放机，就是不要录像功能的那种。” 营业员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我们都是录放一体，没有你说的那种。” 男子很是遗憾，转身要走，杨恒却跑上来笑着问他道：“先生怎么想买单放机？” “单放的便宜，我上海的亲戚就买了一台，只要一千五就可以买到了，再说以后租录像带的店会越来越多，不需要再自己录电视了。” 男子走了，杨恒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以前买收录机都要买双卡的，主要是便于自己录制，所以录像机的市场扩大后，也是录放两种功能，很多人家都买空白录像带来录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或者朋友之间互相借带子来录像，这是因为片源太少的缘故，可随着录像带租赁店的出现，片源就大大增加了，其实杨恒在深圳已经看到了，到处都是录像带租赁店，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这股风潮必然会刮向全国各地，这样一来，单放机的市场就会出现了，单放机的成本肯定会低很多，售价也同样会降低，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家庭买单放机了，就像当年家家户户都有双卡收录机一样。 偶然的发现使杨恒有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他急着要去找谭厉商量，他刚要走，却听见了林彩虹的声音，“小杨！” 林彩虹看见了他，她快步上前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去找静宜？” 林彩虹已经很清楚杨恒和林静宜的关系了，不过杨恒已是百万富翁，她倒希望杨恒和妹妹的关系能再亲密一点，她对杨恒的能力也很佩服，她老公去炒股，但至今也只买到过一次股票，还是托杨恒的本事。 “大姐，你怎么改卖家电了？”杨恒笑问道。 提到这事，林彩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愤忿之情，“什么卖家电，让我卖大哥大，说是我能力强，可大哥大这种东西是我能力强就可以卖掉的吗？根本就没人买，人家要买也去电信买，三天了，我一台都没卖掉，马上要到月底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可真要泡汤了。” “大姐，要不我买一台吧！”杨恒微微一笑道，他确实也要买一部大哥大，与其买别人的，还不如在林彩虹这里买。 “你？”林彩虹惊讶地望着他，“这可是两万多块钱一台啊！” 忽然，她狠狠打自己一个嘴巴，“看我这糊涂，小杨，你怎么会买不起呢？” 林彩虹大喜过望，只要杨恒肯买她一台大哥大，这个月她的奖金就保住了，她拉着杨恒嘴都合不拢，“快！快！快！我来帮你挑部最好的，你只要去电信开通一下就可以了。” 林彩虹很快给了杨恒挑了一部二万八的黑色大哥大，是美国进口的摩托罗拉，很小巧，约半本字典大小，这时今年最流行的一款，杨恒正好提了五万元现金，便和林彩虹去柜台付款。 柜台上付款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来买家电，林彩虹把杨恒给她的崭新的三万块钱现金往柜台上一拍，“买大哥大的，先给我结帐。” 几个收银员羡慕地看她手中的钱一眼，她们一年才最多一千多块钱工资，这三万块钱要她们挣多少年。 “彩虹，今天终于有人买大哥大了吗？” “当然，是我亲戚，我的表弟，眼都不眨就买了，牛吧！” 林彩虹得意洋洋地仰着头，她觉得很有面子，杨恒可是她的亲戚，付了钱，林彩虹把发票和大哥大递给了杨恒，眉开眼笑道：“谢谢你了，妹夫。” “没关系，对了，大姐夫现在怎么样？” 提到丈夫，林彩虹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没好气道：“靠那个窝囊废，我们全家都得饿死，你知道吗？他上个月没有发工资，他居然还每天准时上下班，我对他真的无话可说了。” 杨恒沉吟一下便道：“大姐，我打算开一家公司，我想让大姐夫来做公司的财务主管，不知你愿不愿意？” 林彩虹愣了一下，她连忙把杨恒拉到一旁，低声问他道：“那你打算给他开多少工资？” 杨恒笑着把手掌翻了三下。 “一百五？”林彩虹迟疑地问道，她的眼睛有点放光了，要知道，他丈夫之前一个月才拿七十块钱，而她自己也才月薪一百二十块。 “不！一千五。” ．．．．．． 安静了两秒钟，忽然，徐楚市百货大楼三楼的家电大厅里陡然爆发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所有的人都同时向一个角落望去，只见一个又高又胖的女营业员在歇斯底里地狂笑，就仿佛踩到了电门一样，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发财了，我终于发财了。” 杨恒无奈地按住了脑门，一千五百块就发财了，若那让她中七百万，这百货大楼还不得塌掉了。 ．．．．．．．． 第六十六章 找到张九炎 “我是杨恒，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杨恒开通新大哥大后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了张九炎，杨恒并没有怨恨张九炎，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在那个人生动荡的年代，像杨恒这样的孤儿实在太多太多，他没有恨张九炎，但对他也没有什么爱，无恨无爱，一切都平淡如水。 但在杨恒的事业发展上，张九炎应该是对他有帮助，这就是杨恒来徐楚开厂的原因，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杨恒已经渐渐成熟，他知道单枪匹马的个人英雄永远只是一种理想，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竞争中，充分利用各种资源、各种人脉才是常态，虽然个人恩怨常常使人们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至少张九炎还不到有所不为的程度。 “你在哪里？” 办公室的张九炎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杨恒会来打来电话，从落凤岗分手，他便以为杨恒去深圳了，这才几个月杨恒又出现了，尽管他觉得杨恒打电话给自己的时间早了一点，但他心中还是感到一阵激动，杨恒找自己帮忙，也就意味着他真的原谅自己了。 张九炎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深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事？” “我打算开办一家工厂，我现在有七百万资金．．．．．．” “七百万！”张九炎惊讶地打断了杨恒的话，“你哪来这么多钱？杨恒，你没有做什么事吧！” 张九炎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担忧了，他很担心杨恒做了违法的事情。 “你放心，这钱来自正途，是我炒股炒房所得，我打算在徐楚市买一块便宜的土地造厂，想请你帮忙。” 经过上海股市和海南房市两次洗礼，杨恒对资产的升值已经很敏感了，如果他只有五百万，他或许只考虑租一间厂房，但现在有七百万，他便考虑自己的厂房了，即使将来转移，地皮一转手也能赚钱。 “那你想要多少价位的土地，是空白地还是旧厂房？”张九炎已经略略放下心来。 杨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便道：“最好是条件好一点的厂房，地方不一定要多大，但我希望在市区稍繁华的地段，我打算出二百五十万到三百万左右购买厂房。” “好吧！让我查一查，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查到后我会打电话给你。” 杨恒便将自己移动电话的号码告诉了他，挂上电话，张九炎沉思了片刻，便将女秘书叫来吩咐她道：“你去找一找市区那几家破产老厂的资料，我急需，顺便替我把李易安叫来。” 张九炎是徐楚市计委主任，权力相当大，尤其在90年代初还处于五分计划、五分市场的时代，几乎整个徐楚地区的经济活动都归计委管辖，向各个企事业单位下指标、定任务、分投资、分物质、批项目、搞检查等等微观的经济活动都由计委统一规划调度，一些破产老厂的遗留问题也由计委负责处理安排。 很快，秘书抱来了厚厚一叠档案，张九炎从中挑出了一家位于繁华主干道黄淮路上的破产国营老厂，徐楚市电子五厂，去年刚刚破产关闭，无论是它的原产业，还是地段、面积、厂房新旧等各方面条件都非常符合杨恒的要求，不过这家厂已经在年初清算结束了，厂房交还给了电子工业局，由电子局拍卖或者建新厂。 这时，一名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张九炎的办公室，躬身笑道：“张主任，你找我吗？” 年轻男子是计委办公室副主任，名叫李易安，办事能力很强，而且为人圆滑，极善察言观色，由于他办事能力强而且很会做人，故深得张九炎的器重，算是张九炎的头号心腹。 张九炎呵呵一笑，把电子五厂的档案袋和杨恒的移动电话号码一起递给了他，很随意地道：“小李啊，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想办厂，打电话找到了我，我的工作很忙，这件事就麻烦你替我给办一下吧！” “张主任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李易安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他见张九炎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从桌上一大堆档案便知道张九炎其实非常重视此事，否则就不会找自己了，直接让他秘书办就行了，就是怕秘书办不好，才交到自己手上。 李易安并不着急去打电话找杨恒，而是站在张九炎的办公室外等了一会儿，张九炎的秘书抱了厚厚一摞档案袋走了出来，她是去还档案，李易安立刻走上去笑道：“王秘书，让我来帮帮你。” 他接过档案，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王秘书，这件事能不能给我透透底？” 张九炎的文案秘书叫王雪，今年二十三岁，身材高挑、气质超群，留一头长长的披肩发，长得非常漂亮，去年从国内某著名的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家里找到省里的关系分到了计委，由于她文才很好，家里又有很硬的后台，张九炎便让她做了自己的文案秘书，成为计委主任的秘书，王雪的眼光一向都很高，一般人她是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李易安是她老上司，又是张九炎的心腹，长得也一表人才，王雪对他印象很好，如果不是李易安已经结婚了，她说不定还会默许他成为自己的追求者之一。 王雪知道李易安是在求她，便轻轻一笑道：“这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上个月张主任的小舅子求他批两箱烟，都被严词拒绝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腰一扭，转身回办公室去了，此时的李易安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两个月前听到了一个消息，说省委组织部正在对张九炎进行为期一年的考察，一般而言，由于计委权力太大，所以很多大城市的计委主任都是副市长兼任，而真正主持计委工作的往往是副主任，徐楚市前一任计委主任就是副市长兼任，而当时张九炎就是主持计委工作的副主任，去年十月，张九炎出人意料地由副职升为正职，但却没有能升任副市长，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暗议，直到两个月前终于有消息传出，省委组织部正在对张九炎进行考察，也就意味着张九炎即将被提升为副市长，或者当计委主任只是一个过场，他将被另外高升。 所以张九炎这两个月做事非常谨慎小心，而且任何人求他办事肯定会被拒绝，而今天，他居然把所谓老朋友请帮忙之事交给自己去办，这说明什么？李易安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绝不是那么简单。 ．．．．．．．．．．．．．．． 杨恒给张九炎打完电话后，便去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房子位于市中心的白鹤园小区，就紧靠百货大楼，周围还有几座大型百货商场，商业繁华，交通便利，这套房子就将成为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筹建办公室。 此刻，办公室的客厅地上、桌上放着十几台录像机，各种品牌都有，其中两台已经拆开了，零件摆放一地，杨恒和谭厉正在一起研究拆开了的录像机。 杨恒虽然恶补了几天电子学常识，但和谭厉这样的专业工程师相比，他还是属于门外汉，不过他注重的不是录像机的功能和技术，他关心的是成本和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从外观看，这十几台录像机立刻便可分辨出高下，一些国产杂牌录像机普遍比较笨重，外壳是铁质，而且加工工艺粗糙，不小心边缘还能割破人的手指，而日本、欧美甚至广东的假洋货都采用了轻铝外壳，从外观就分出了高下，而且国产录像机一些细节方面也不太关注，杨恒在拆机的过程中就发现了一个螺丝问题，国产录像机使用的螺丝硬度不够，用十字起拧了几次后，螺丝的凹槽就模糊了，很难装上去或者再拧下来，而日本和欧美产品都采用了带磁性的螺丝，硬度非常好，很容易拆卸。 谭厉是专业工程师，其实这样的功课他都已经做过了许多次，对各种型号的录像机结构、性能都了如指掌，他打开了一台国产名牌录像机的外壳，叹了口气对杨恒道：“小杨，不知你发现没有，从表面上看国产录像机似乎档次较低，其实不是这样。” 虽然第一次聚会时，谭厉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说出了一番豪言壮语，但实际上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精于专业而不善交际，从称呼便可看出谭厉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杨恒是他的老板，也是公司的总经理，就算称呼老板、杨总之类的有些肉麻，但至少也应称总经理，甚至亲热点叫一声老杨，或者公司没有正式成立，像朋友一样直呼杨恒也可以，而他却因为杨恒比他年纪小，而称杨恒为小杨，这就是他在老东家那里不得重用的原因，其实梅胜军也是一样，有真才实学，但因为没有大学文凭，也不会迎奉上司，所以他们都像落入河底的明珠，才能渐渐被河沙埋没了，是杨恒把他们从沙底挖出来，给了他们重放光彩的机会。 杨恒没有太在意谭厉的称呼，他凑上前感兴趣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谭厉指着录像机里的一些电子零件道：“你看见这些零件没有，其实国内名牌录像机所用的零件都非常不错，甚至比日本和欧美的产品都要好，磁头也是进口的，而那些假洋货的外观虽漂亮，但里面的质量却很差，所以寿命很短，顶多两三年便报废了，可惜国内名牌就是不注意外观和一些细节问题，所以使他们的产品便显得低了一个档次。” 杨恒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企业的经营问题，欧美和日本产品并不是不能采用高端配件，关键是人家不肯，我们国家的购买力水平比较低，所以他们卖到中国市场上的都是他们的低端产品，什么时候我们在国外市场上买一台高端产品回来研究，结论肯定就不一样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就是这个道理。” 谭厉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随即又问道：“那我们产品准备采用什么档次呢？” 他一句话便问到了将来公司的最核心问题，杨恒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淡淡一笑道：“我交给你一个工作，你多跑几家电子市场，最好是去省会，那里货源多，把市面上所能买到的零部件都买一些样品回来，然后一一做性能比较，给我找出性价比最好的一个方案，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需要什么检测设备尽管去买，但我希望你在两周内给我拿出一个方案。” 这时，杨恒的大哥大忽然响了，这应该是张九炎给他回电话了，他快步向里屋走去。 ．．．．．．．．．．． 第六十七章 老厂房 让杨恒意外的是，虽然电话的内容是关于他买厂房的事，但并不是张九炎打来，而是一个叫李易安的人打来，自称是计委办公室副主任，他说张九炎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尽管有些意外，但杨恒还是和他约定了时间，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家酒店见面。 杨恒安排好了谭厉的事，便匆匆出门和李易安见面去了，两人约定的地方离杨恒的办公室不远，叫住西楚大酒店，二十分钟后杨恒抵达了酒店，路上李易安又打了电话给他，他已经定了205号房，杨恒可以直接上楼找他。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杨恒来到了205室，推开门，只见一名身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正在打电话，他见杨恒进来，立刻放下电话问道：“你就是小杨？” “我是，你是李主任吧！” “不用客气，你叫我李哥就行了。”李易安热情地和杨恒握了手，其实杨恒进门的一刹那，李易安便揭开了谜底，杨恒酷似张九炎的外貌，他如果还不明白，就真是枉做计委办公室副主任了。 李易安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他连忙请杨恒坐下，笑眯眯给了他倒了一杯茶，便坦诚地道：“小杨，你可能还不知道，省委组织部正在对我们张主任进行考察，所以你事情他不好直接出面，便委托我来办理。” 李易安一语双关，既替张九炎事先打下了埋伏，假如事情办不成也是事出有因，同时又暗示了杨恒，他科是张九炎的心腹。 杨恒听懂了他的话，也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我不会为难你们主任，如果有当然好，如果没有就算了，我也希望公事公办，无论如何，我都先谢谢李哥了。” 他听出了张九炎有高升的可能，如果调离了徐楚，县官就不如县管了，万一将来有人追究起来，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以权谋私的隐患，杨恒也希望在他走出的第一步上干净一点。 “当然是公事公办，不过就算是公事公办，你也未必能得到这个机会。”李易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电子五厂的资料复印件，交给杨恒笑道：“这就是张主任替你找了一处厂房，位于黄淮西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只不过现在厂房在电子局手上，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厂房，如果中意了，我再帮你和电子局进行交涉。” 杨恒点点头，起身便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 徐楚市有两条主干道，南北向叫解放路，林静宜所在的解放二小就在解放南路上，而东西向的主干大道就是黄淮路，黄淮路分黄淮西路、中路和东路三段，其中黄淮中路是商业聚集区，杨恒租的办公室就在这里，东路是各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集中的路段，而黄淮西路便是一些大型骨干厂的密集区了，像徐楚市有名的重型机械集团以及徐楚矿务局等核心企业总部都位于黄淮西路上，但所有厂家中位置地段最好的却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徐楚市电子五厂，它位于黄淮西路的最东面，紧靠黄淮中路商业区，离杨恒的办公室也不过十分钟路程。 电子五厂是58年建厂，一直生产淮海牌收音机，82年重建生产收录机，88年因追风而匆促上马了电视机项目，生产十八寸淮海牌彩色电视机，因为没有技术储备便盲目花高价引进了日本的旧彩电生产线，当负责调试生产线的日本技术人员走后两个月，彩电生产线便发生重大故障，由于尾款已经付清，日本方面开出了令电子五厂难以接受的维修调试费，电子五厂只得寻求国内解决，虽然生产线最后勉强能运转，但电子五厂却从此没有生产出一台合格的电视机，积压了几千台18寸质次高成本的彩电，电子五厂连换了几任厂长，屡次裁员，甚至重新生产收音机和收录机，皆没能扭转资不抵债的局面，于去年年底正式宣告破产，最后两百多名工人被迫下岗。 此刻电子五厂已经清算结束，大部分土地和厂房皆已拍卖，还剩下一栋四层白楼，白楼连同周围的绿化占地不到一千平方米，这里原是生产收音机的三车间，因为地段最好，紧靠大街，被计委留下来准备用作安置下岗工人的最后一点财产，现在归属于电子局。 李易安是坐计委的公车来的，但为了低调，他便改坐杨恒的白色桑塔纳前往电子五厂，或许是李易安一身官派起了作用，看门的老头没有阻拦他们，便直接让杨恒开车进去了，并主动当起了义务解说员。 “我们电子五厂生产的淮海牌收音机曾是响当当的一块牌子，徐楚市家家户户都有一台，可惜啊！当官的脑袋一热就上什么彩电项目，狗屁没生产出来，最后搞得厂子都倒掉了。” 看门老头似乎是厂里的老职工，他抚摸着铁锈斑斑的钢丝网大门，十分伤感地说道：“我们有许多职工都是两代在五厂上班，我们不愿五厂倒掉，甚至自己出钱来替工厂偿债，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厂子。” 杨恒从一进门就仔细地察看这栋四层厂房，厂房是82年新建，还有七成新，外墙贴满了白色的马赛克瓷砖，厂区道路本来很宽，因绿化的缘故显得有些窄了，约四五米宽，正好围厂房一圈，大门处有个花坛小广场，旁边修有一座布告栏，红色的破产告职工书还剩下一纸残破，在风中飘舞。 不过杨恒很喜欢工厂的绿化，近百棵香樟树和梧桐树都是五十年代栽种，现在已长成参天大树，尤其在工厂前面的两排香樟大树更是树顶相连，形成了一条别具一格的林荫拱道，现在正好是七月盛夏，走在林荫树下凉风习习，弥漫着香樟树的清香，令人格外神情气爽。 “怎么样，还满意吧！”李易安笑着问道。 杨恒笑了笑，“环境还可以。”他抬头望了望四层高的厂房，又对看门老人道：“我能不能上去看看。” 看门老人已经看出杨恒是来买厂的，上面说了，如果厂房卖掉，就可以返还他们当初集资替工厂还债的钱，而且视工龄长短，每人还有一笔安置费。 “有！有！有！”老头慌不迭地向门卫室跑去。 李易安却看了看手表，笑道：“小杨，我五点钟约了电子局的潘处吃饭，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得回去了。” “好吧！我们先回去，我改天再来看。” 杨恒知道饭局的重要，便立刻上车发动，车经过门卫时，正好看见看门老头拿着钥匙兴冲冲跑来，杨恒打开车窗笑道：“老人家，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看，今天麻烦你了。” “没关系！”老头挥了挥手，有些惆怅地看着杨恒的汽车远走。 ．．．．．．．． 吃饭的地方还是刚才的西楚大酒店205号房，杨恒和李易安进了包间，餐具已经摆好了，两名服务员站在一旁。 李易安怕杨恒不理解为什么不找局长，便先给他解释了一下，他已经揣摩到了张九炎的心思，这件事只要张九炎给电子局局长打个电话便解决了，偏偏要绕个大弯子，让自己来办这件事，这说明他对杨恒其实很忌惮，他和杨恒这种关系一旦捅破，他张九炎的前途就完了，所以张九炎就把这件事定在了帮与不帮之间，给杨恒牵线搭桥，但路要他自己去走，当然，他要在杨恒面前替领导掩饰。 “小杨，这个潘处就是那栋厂房的处理负责人，这件事我不想去找他们局长，直接找处长就可以搞定，你能理解吧！” 杨恒笑了笑道：“我当然理解，这就是你们张主任让你来办这件事得原因，对吧！” 李易安眯着眼笑了，这个杨恒很聪明，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李易安立刻站了起来，他等的客人到了。 ．．．．．．．． 第六十八章 有点妖治的潘处长 电子工业局直属于市政府，负责全市电子行业的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虽然行政级别上属于局级，但和掌握重权的计委比起来实在天差地别。 潘处长叫做潘纹绣，是徐楚市电子局国有资产监督处的副处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五官秀丽，皮肤很白，浑身上下打扮得非常精致，她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短袖衬衣，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她胸罩的花边，下面穿一件灰色西装套裙，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丝袜，脚上穿一对金色细高跟皮凉鞋，嘴唇和手指甲都涂得鲜红，显得时髦而又有点妖治。 她戴一副金丝眼镜，模样倒像一个中学老师，事实上她原来就是一个电子技校的老师，校长被提拔为电子局副局长后，她也被调进电子局，慢慢地一步步被提拔为副处长。 潘纹绣仗着有后台，在局里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般人请她吃饭她也不去，不过今天她却准时到来，计委的办公室副主任请她吃饭，她当然要赏脸。 李易安热情地和潘纹绣握了握手，给她介绍杨恒道：“这是我的表弟小杨，今天有事求你。” 杨恒主动的伸出手笑道：“潘处好！” 潘纹绣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杨恒长得高大而帅气，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她伸出细嫩的手轻轻和杨恒握了一下，微微笑道：“不要叫我潘处，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就叫我潘姐好了。” 李易安是何等精明，他和潘纹绣打过不少交道，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傲慢，极爱摆架子，现在她居然自称潘姐，就从这个称呼中，他一下子便嗅到了潘纹绣的客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暧昧，心中不由暗叫一声好，那栋厂房有戏了。 他连忙招呼二人坐下，又让服务员上菜，杨恒给李易安倒了一杯啤酒，又笑着问潘纹绣道：“潘姐也来一杯吧！” 潘纹绣连忙伸出白嫩的小手盖住了杯子，浅浅笑道：“我只喝椰奶，滴酒不沾。” 杨恒连忙打开一罐椰奶，给她倒满了，这才举杯笑道：“今天表哥帮衬，潘姐又肯赏脸，我先敬二位一杯，祝两位在官场上步步高升，也祝我生意兴隆。” 李易安和潘纹绣一起碰杯喝了，吃了一块鸭肝，潘纹绣这才笑问道：“小杨在哪里发财？” 李易安连忙接口道：“我这个表弟以前一直在南方做点小生意，最近决定回徐楚办厂，看中的一块地皮，所以我特来求潘处帮忙。” “李主任客气了，我能帮忙当然不会拒绝。”潘纹绣一边客气，一边在想是哪块地皮？忽然她脑海一闪，便惊讶地问道：“小杨，你莫非也看中了电子五厂那块地皮？” 杨恒心中一沉，既然潘纹绣说了一个‘也’字，那就说明有人已经抢先了，他点了点头：“我就是看中了电子五厂那栋旧厂房，不知现在它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有人买走了？” “买走倒没有，只是矿务局早就打过招呼，那个地方他们准备改造成招待所，不过一直谈不成。” “为什么谈不成？”李易安接口道，他是官场中打滚得人，他知道既然谈不成，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潘纹绣淡淡一笑道：“本来那块地的地方就很小，局里只是想卖了安置五厂的老员工，所以卖价并不贵，只要三百万，对于矿务局只是九牛一毛，但矿务局先前却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惹恼了我们韩局，所以不管矿务局怎么来求，韩局就是不答应。” “就是五厂前面那片土地的事情吧！”李易安忽然想起了是什么事，电子五厂的另一大片厂房年初被矿务局买走盖宿舍楼了，当时矿务局和电子局谈好的是一千万，但签了合同后，矿务局却找到市领导说了一通情，一千万就变成了六百万，让电子局足足损失了四百万，要不是银行最后免除了电子五厂所欠的利息，这四百万就得电子局掏腰包垫付，为了这件事，电子局的几个领导都很不爽，所以当矿务局再想买剩下了一块地皮时，电子局就不肯答应了。 这件事牵涉到了电子局局长和矿务局，他李易安的面子就不够了，李易安看了看杨恒，便问道：“如果我表弟想买那栋厂房，不知潘处长能否做主？” 杨恒在一旁立刻接口道：“我知道潘姐有难处，但我还是恳请潘姐帮帮忙。” 潘纹绣瞥了一眼杨恒，那栋厂房她确实不能做主，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可以做主，既然杨恒话中有话，还有计委的人情，这个忙她可以帮。 潘纹绣也不避讳，伸手对杨恒笑道：“那借你的大哥大用一下，我要请示一下领导。” 杨恒连忙把大哥大递给了她，潘纹绣嫣然一笑，起身到外面去了，她一离开，李易安有点埋怨地对杨恒道：“这件事其实你不用破费，我会想办法搞定他们局长。” 杨恒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谢谢李哥了，不过我不想把你们张主任扯进来，我心里有数，花不了多少钱，而且请李哥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张主任。” 李易安心里感激，只得叹口气点了点头，忽然，走廊上潘纹绣的声音变大了一点：“我不管，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听到没有！” 杨恒和李易安对望一眼，他们忽然有所悟，难怪潘纹绣这么年轻就能当副处长了，估计她要找的那个领导，就是她口中说的韩局吧！ 就在这时，潘纹绣的皮包里忽然‘嘟！嘟！’响了两声，随即潘纹绣打完电话进来了，把大哥大还给杨恒笑道：“没问题了，我们领导已经同意，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办手续吧！” 后天办手续，但关键却在明天，杨恒迅速瞥了一眼大哥大上的电话显示，她一共拨了两个号码，一个也是大哥大，当然就是那个领导的电话，而另一个却是一个拷机号码，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拷机刚才就在自己旁边已经响了两声，好有心机的女人，竟不知不觉便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小杨，关于那块土地，有件事我还想给你说一下。”潘纹绣抿了一口椰奶笑道：“买那栋厂房一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三百万转让，另一种只要两百五十万便可转让，你可以任选一种。” “那两百五十万转让有什么附加条件呢？”杨恒笑了笑问道。 “春节前那帮下岗工人跑到市政府大门前去示威游行，弄得局里很被动，最后答应了他们不少条件，其中一条就是给他们安置新工作,现在工作也不好找，所以局里开会决定，只要肯接收50%的下岗工人，局里就可以便宜五十万转让。”潘纹绣说得很坦率，她知道瞒不过李易安，便将真实情况告诉了杨恒。 “那工人是不是可以由我挑选？” “当然，这个局里没有限定。” 杨恒点了点头便道：“这件事让我想一想，后天办手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 吃过了晚饭，潘纹绣自己打的走了，杨恒要把李易安送回家，汽车一发动，李易安便道：“小杨，电子五厂的工人年初时闹得很厉害，是出了名的刺头，连矿务局这种十几万人的大企业都不敢要，你更不能要他们，我建议你宁可选择贵一点的方式。” “李哥，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今天全靠李哥牵线搭桥了，我心里感激不尽。” “快别这样说，这是我的工作。” 李易安想到在厂房事情上他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心里很不安，便连忙对杨恒道：“小杨，下来的工商、税务等政府部门的手续都交给我了，我都认识人，保证替你全部办妥。” 杨恒大喜，连忙感谢道：“那就多谢李哥了，过两天我会让我的财务主管和你联系，就麻烦你了。” ．．．．．．．．． 第六十九章 潘纹绣的丝袜 第二天是周六，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谭厉已经乘火车去了省城，办公室里就只有杨恒一人，由于厂房定不下来，工商、税务等等环节都无法进行，而小童那边打他拷机却停机了，联系不上，杨恒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看雨，寻思着找件事做做。 中午时分，杨恒来到了一家标牌装潢店，他要给自己的工厂制作一块牌子，不过他并没有采用眼下流行的铜牌金字，而是采用了传统的木牌，长条型，白底黑字，这是他从小的一个梦，很多年前，他就想像着自己也有一块这样的牌子，现在正是他圆梦的时刻了。 标牌店的老师傅见杨恒只做一块牌子，便劝他道：“老板，我建议你同时也做一块铜牌，这样既保持传统又不失气派，可谓一举两得，老板觉得怎么样？” 杨恒想了想，也觉得做一块牌子有点单调，便点头道：“好吧！就做两块，名字叫做‘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 杨恒写下了厂名，这时他的大哥大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我是杨恒。” 电话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小杨，还记得我吗？我是潘纹绣，昨天我们一起吃饭。” “是潘姐！我怎么会忘记呢？本来打算晚上打你拷机。” “你很聪明，不过晚上我有事，我们现在谈谈如何？” “那好，潘姐说个地方吧！” “迎宾路罗四茶馆，我们一个小时后见。” 潘纹绣有些急不可耐地给杨恒打电话了，杨恒知道，能不能拿下那栋厂房，一个小时后就要见分晓了，虽然不知道潘纹绣开的价码是多少，但杨恒心里有数，有计委的人在背后，潘纹绣不敢狮子大开口，他立刻去提了三万块钱的现金，这些天他花钱如流水，买大哥大花了近三万，给了谭厉三万多资金，自己今天又提了三万，已经用掉快十万块钱了，不过杨恒并不心疼，这些钱他都是花在刀刃上。 迎宾路位于云淮山脚下，依山傍湖，风景秀丽，罗四茶馆就位于迎宾路上，这里一般是游客们玩累了，坐下来歇脚喝茶的的地方，也是徐楚市的文人墨客们讨论文学创作的场所，今天虽是周六，但下着雨，茶馆里几乎没有人，杨恒走进了茶馆，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潘纹绣，她打扮得很休闲，穿了一件绿色的宽松套裙，就是一种线衣裙，上衣和裙子一体，裙子很短，刚刚能包住屁股的那种，她今天依然穿着黑色的长筒丝袜，由于裙子短，就显得她的腿尤为修长。 她见杨恒来了，便起身指了指二楼的包厢道：“我不喜欢坐大堂，已经定了一间包厢，你跟我来吧！” 她领着杨恒向二楼走去，楼梯很窄很陡，她扭着腰走在上面，竟将裙下春光全部暴露在杨恒面前，她穿着黑色丝袜，就显得她大腿根上一段格外雪白，她的很丰满，露出了粉红色的内裤。 一般女人上楼梯走在前面，都会拿个包挡住背后，而潘纹绣却毫不在意，她可是副处长，这种形象她不可能不注意，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这个潘纹绣是在故意迷惑自己，先露春色给自己灌一碗**汤，她的目的当然很简单，就是要自己心甘情愿掏钱给她。 想通这一点，杨恒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的雏了，潘纹绣凭这一点就想把他灌翻，差得远呢！ “讨厌！被你看见了。”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潘纹绣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娇羞地一扭腰，快步走进了一间包厢，杨恒笑了笑，也跟她进去了，包厢很干净，窗外景色秀丽，可以看见远处的云淮湖，现在是雨中，更有一种烟雨朦胧之美。 或许是杨恒看到自己春色的缘故，潘纹绣做出一种羞态，口气上却又拉进了一层，媚声笑道：“快坐下吧！” 一名女服务员进来上了一壶毛尖茶，又上了几盘茶点，潘纹绣一挥手，“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们。” 她伸出涂得鲜红的纤纤玉指拎起茶壶给杨恒倒了一杯茶，给杨恒递了个秋波笑道：“这里的茶叶一般，可水很好，你尝尝，绝对和平时喝的不一样。” 杨恒品了一口，其实他根本就感觉不出来，便点点头笑道：“确实和平常有点不同。” 潘纹绣咯咯一笑道：“你是真品尝出来，还是假品尝出来，说得一点都言不由衷。” “我主要是心里有事，所以无心品尝。”杨恒见潘纹绣两腿一翘，又有意无意地将短裙向上拉一拉，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便知道她又要开始灌**汤了，她的**汤可不便宜，喝下了就得付出昂贵的代价，他不等潘纹绣向**汤里加料，便开门见山道：“潘姐，昨天厂房之事，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潘纹绣见杨恒提到正题，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裙子再向上拉一拉，柔柔道：“小杨，你是聪明人，怎么问起糊涂话来了？” “潘姐，这话怎么说？” 潘纹绣笑得很暧昧，她叹了一口气道：“哎！小杨，我实不瞒你，你那栋厂房其实好几个人都想要，有人还提出给我10%的回扣，我当然是拒绝了，我潘纹绣可不是谁的好处都会接的，小杨，我很喜欢你，你对我的任何付出都有回报，你明白我说的回报是什么吗？” 潘纹绣包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有意无意地搭上了杨恒的腿根，脚趾头在他裆部轻挠了一下，“小杨，你明白吗？” 潘纹绣**裸的勾引没有使杨恒的心热起来，反而变得异常冰冷，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潘纹绣竟如此贪心，竟提出了10%的回扣，三百万厂房款，她就要拿三十万， 杨恒不露声色地握住了她的脚，手轻轻在她大腿光滑的丝袜上摩挲，笑道：“我想明确你的意思，你是说你要电子五厂厂房款10%的回扣，是这样吧！” 潘纹绣感受到了杨恒的挑逗，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很明确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据我所知，最后要你们韩局长签字才能生效，所以我很担心，项目如果又被你们韩局长卡住，那我是不是还要再掏一笔钱给他，你能给我什么保证吗？” 潘纹绣笑得花枝乱颤，“韩得志那个老色鬼么？老娘叫他去吃狗屎，他就不敢吃猪屎。” 想到那个老色鬼床上的丑态，潘纹绣也没有心思笑了，她按住杨恒的手，将他的手轻轻向上拉了拉，摸到了自己的腿根，低声对他道：“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已经包括了他的那一份，不会再让你多掏了。” 杨恒忽然诡异地笑了，他拍拍潘纹绣细嫩的腿根，坐直了身子，却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只微型录音机，往回倒了倒带，按下了放音键： ‘韩得志那个老色鬼么？老娘叫他去吃狗屎，他就不敢吃猪屎．．．．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已经包括了他的那一份，不会再让你多掏了。’ 潘纹绣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猛地跳起来，要抢杨恒手上的录音机，杨恒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随手又将她推坐在椅子上，“潘姐，你认为你能拿得到吗？” 潘纹绣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直勾勾地盯着杨恒手上的录音机，忽然，她咬牙切齿道：“姓杨的，你以为你能要挟到我吗？” 杨恒站起身，冷冷一笑道：“我也对你说实话吧！那个李易安不是我什么表哥，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潘纹绣一呆，她理解了杨恒的意思，杨恒有更大的后台，她忽然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心中又悔又怕，想着自己的仕途极可能从此完了，她的牙齿竟恐慌得‘咔！咔！’地上下打颤。 眼看杨恒就要离开包厢了，潘纹绣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坐起身喊道：“你等一下！” 杨恒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等待她的下文。 “你坐下吧!我们再商量一下。”潘纹绣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虚弱。 杨恒直接坐在她的身旁，不客气地搂着她的腰道：“说吧！你想商量什么？” “你开条件吧！把录音带还给我。” 杨恒笑了，笑得有几分邪恶，他拉着潘纹绣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潘姐，你摸一摸就知道了，不是我不领你情，只是我怕你受不了，我在怜惜你，你知道吗？” 潘纹绣的脸上忽然露出异常震惊的神色，她心中剧烈地跳动起来，颤声道：“小杨，你到底要什么？” 杨恒把她按在自己身上，也不准她的手拿出来，又在她耳垂上吮了一口，暧昧地附耳笑道：“把你的回扣去掉个零，其他一切照旧。” 潘纹绣只觉浑身无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忽然又有一点期望，杨恒这根大棍子会是什么滋味？ ．．．．．．．．．． 第七十章 林彩虹请客 不用等到周一，两个小时后，杨恒便开车把潘纹绣带回了电子局，一路上，潘纹绣的神情极为复杂，她既尝到了龙肝凤髓般的滋味，使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快感，同时也拿到了三万块钱，令她腰包饱胀，但杨恒却没有把录音带还给她，让她感到头上悬着一颗定时炸弹，不仅关系到她的仕途，还有她的家庭，她幽怨地瞥了身边男子一眼，希望他能发发慈悲，把录音带还给自己。 杨恒就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笑了笑道：“潘姐不用害怕，我杨恒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如果我一分钱不给你，你不一样地乖乖照办吗？所以你该上班就上班，该回家就回家，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他当然不会蠢到把录音带还给潘纹绣，这个女人在电子局有一点势力，就算她不敢明着来对付自己，给自己穿穿小鞋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我帮你办下厂房，连身子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错了！” 杨恒嘿嘿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是我把身子给了你，你不要弄反了，下次我把你的**声也录下来，看看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你这个混蛋！”潘纹绣的脸胀得通红，可心中却有点向往，真的还有下次吗？ ．．．．．．．．． 事实上，电子五厂旧厂房的转让合同今天早上潘纹绣就准备好了，她和主管此事的韩副局长都签了字，也盖上了电子局的红印，就等杨恒最后签字生效。 回到办公室，潘纹绣恢复了她副处长的冷淡，她一边看文件，眼睛却不时瞟向正坐在沙发上仔细看合同的杨恒。 “小杨，附件是份承诺书，就是你若选二百五十万的那种转让方式，你就需要做个书面承诺，承诺录用不低于50%的原电子五厂职工，也就是不能低于一百人,当然，如果你选三百万的方式，就不用签承诺书了。” “ok!”杨恒爽快地掏出笔，飞快地在几份合同上签了字，承诺书他也签了，这些在政府官员眼中是刺头的工人，在他眼中未必是。 潘纹绣见他签了，一颗心也微微放了下来，至少他们之间不会有矛盾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的把录音带拿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交钱，拿到财务收据，你这份合同就算正式生效了，你就可以拿到钥匙，剩下给计委备案、办理产权和土地使用权登记的事情我们会去做，一周内完成。” “我现在去交钱，其它事情我给你三天内完成。”杨恒比出了三个手指头，尽管他的土地使用权是一百年，可他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好吧！我给你特事特办。”潘纹绣站了起来，“你跟我去财务室交钱。” 财务科的办事效率很低，当杨恒把五张五十万的个人支票交给出纳后，出纳便到杨恒的开户行确认去了，一直忙到五点钟，一张绿色的行政事业单位收据才终于交到了杨恒手中，在产权证未办下来之前，电子局又给杨恒办了一份厂房临时使用证，作为他去接收厂房的依据。 “潘姐，我想问一下，我的工人该怎么和他们联系？” 告别时，杨恒忽然想起了这件极重要的事，他要亲自去挑工人，而不是电子局把关系户塞给他，潘纹绣在一个本子里找了找，便给杨恒抄了一个名字和电话。 “你可以去找电子五厂原来的劳资科长蒋小丽，工人的情况她都很熟悉，这是她家的电话。” ．．．．．．．．．． 杨恒离开了电子局大楼，他向站在窗前幽怨看着他的潘纹绣挥了挥手，钻进了自己的汽车，他忽然发现他的大哥大上竟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林静宜打来的，其中两个电话就是他和潘纹绣开房时打来的，这时，电话忽然又响了，这回是林静宜妈妈家的号码，他立刻按下接听键道：“静宜，什么事？” “阿杨，我打你好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在谈厂房的事情，没有听见，有什么急事吗？” “大姐请你吃饭，大家都在等你了，你快点过来吧！” ．．．．．．．．．． 林杨恒吃饭，当然是为了丈夫李博文的事情，杨恒的春雨送得非常及时，就在昨天早上，李博文的工厂正式停产清算了，所有的职工全部回家等待通知，按理，李维正是厂里的元老会计，清算时他应该留下来，可恰恰就是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厂里第一个就是通知他下岗。 原本以为要被妻子大骂一顿，李博文心情非常沮丧，不料，中午一回家，妻子搂住他又亲又是爱，李博文心中诧异之极，还没等他说出下岗之事，林彩虹便告诉他，杨恒要开公司了，将聘他为财务主管。 李博文是个恋家的男人，不愿出去闯荡，只要妻子不是让他去广东，只要让他留在徐楚市，在哪个单位做会计他都愿意，给杨恒打工他也很愿意，他了解杨恒的人品，为人正直、品行端正，况且杨恒开给他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这在徐楚市是没有的，据说只有经济发达的南方才能达到这个水平，难怪妻子像年轻了十岁一般。 林彩虹昨天下午还特地请了假，她因为和丈夫赌气，已经两个月不给他了，为了弥补给丈夫带来的身心痛苦，也为了拉住丈夫心，她破天荒地在白天拉上了窗帘，关上了房门。 但在一番恩爱后，李博文却说了一番扫兴的话，他觉得杨恒开给他这么高的工资，是因为林静宜的原因，这有一点点伤了他的自尊，可当他吞吞吐吐告诉妻子，他准备只接受五百元工资时，却被勃然大怒的林脚踢下了床。 ．．．．．．．． 当杨恒赶到林静宜妈妈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在桌旁等他了，今天林彩虹轮休，她特地花了四百块的本钱，用了她十八般厨艺，收拾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秦小倩和李明月两个小丫头已经等不及了，林静宜给她俩夹了一点菜，又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可乐，让她们先吃起来，林彩虹有点不高兴，杨恒还没来，她们怎么能先吃呢？若换别人，她早就骂起来了，可她不敢骂自己的妹妹，她知道得罪了林静宜，比得罪杨恒问题还严重，只得咽下了心中的不满，而林母听说杨恒要来，表现得很激动，老早就悄悄地忙碌起来。 “我来晚了！”杨恒一阵风似地走进来，歉然笑道：“下午有事情，真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哟！哟！快别这么说，你现在是杨老板了，事情当然很忙嘛！” 林彩虹满脸堆笑地上前要替杨恒脱外套，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林静宜，这外套似乎不应由她来脱。 林静宜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喜欢姐姐这么势利的样子，便上前给杨恒脱去外套，忽然她闻到杨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不由诧异地瞥了杨恒一眼。 ．．．．．．．． 第七十一章 香水风波 “快来尝尝大姐的手艺。”林彩虹忽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她不由分说，拉过杨恒将他硬按坐在林静宜的旁边，此时林静宜更清晰地闻到了杨恒身上的香水味，这种香水很高档，不是那种刺鼻的浓香，清幽沁脾，就像被一根线栓在杨恒的身上，怎么也散不去。 早上杨恒告诉她，今天去办厂房之事，怎么又和女人扯上了关系？难怪今天给他打这么多电话不接，林彩虹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忽然对李博文笑道：“姐夫，要不我们换个位子，你和小杨聊一聊。” “这个，我坐这里很好。”李博文有点难为情。 “对了，我把汤忘了，看我这记性。”林彩虹忽然拍拍脑袋，起身去厨房端汤，林静宜刚想站起来去帮忙，却被杨恒在下面一把按住了腿。 林静宜站不起来，她也不再离开了，只默默无语地喝水，其实林静宜给杨恒脱去外套，然后杨恒再坐在林静宜旁边，这种关系除了小孩子不懂以外，成年人一看就明白了，而现在唯一不知道她们关系的就是林母，不过林母的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不时瞟向自己脚下的两个袋子。 等杨恒一坐下，林母立刻拎起两个袋子笑眯眯道：“小杨，你知道雅芳吗？我告诉你啊！这东西真是好，老少皆宜，好得没得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袋，你就买下送给女朋友吧！我给你打九五折。” “外婆，上次你要我用压岁钱买的时候，不是说最后一袋了吗？” “妈！你在干什么？”林彩虹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一脚把妈妈踢出去。 “我买！我买！”杨恒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要林母不再卖修行水了，他买什么都愿意。 林母忽然有点后悔了，她的房间里还有三袋呢！早知道杨恒这么爽快，她就全拿出来了，可是话有点说不出口了，她忽然对林静宜笑道：“小静，要不你也买一袋吧！” “妈，我已经买过你三袋了。”林静宜对她妈妈已经无可奈何了，她师傅因诈骗罪被抓了，好容易脱离了气功，现在又迷上了直销，徐楚市没有雅芳店，一伙人便从郑州跑来办直销，她听了几节课后便被洗了脑，一口气买了十袋雅芳，到处找人推销，连小倩的压岁钱都哄走了。 ．．．．．．． 林彩虹同样也无可奈何，只得一拍手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开动吧！” “开动喽！”两个肚子快饿扁的小丫头一起伸出了筷子，大吃起来。 林彩虹给杨恒倒了一杯红酒，又给丈夫也倒了一杯，她见丈夫没反应，便狠狠地在下面踢了他一脚，杨恒刚点了一千五百块钱给笑得嘴都合不拢的林母，把她的五袋存货全部买下来了，忽然他感觉林静宜用腿碰了碰自己，一抬头，却见李博文端着酒杯，眼神很复杂地望着自己，杨恒立刻明白过来，立刻端起酒杯先敬李博文道：“大姐夫肯来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可能周一大姐夫就要帮我跑工商局了，我先敬一杯，以示感激。” 林彩虹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暗骂道：“看人家小杨多会说话，就你这个呆子，连酒都不会敬。” 李博文感激地看了一眼杨恒，举起满满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他喝得太猛了，竟一下子呛住，拼命咳嗽起来，林彩虹埋怨不止，给丈夫捶背，李博文摆摆手，跑到屋外咳嗽去了，杨恒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李博文立刻停止了咳嗽，他给杨恒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上，他抽了一口，不由轻轻叹口气道：“杨恒，其实我不想去。” “为什么？” “你没看见你大姐那样子吗？有一点钱就上天了，我都不知道她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我们家应该还是清贫一点好。”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多了，大姐只是比较现实一点罢了，生活的压力使她不得不向钱看，假如生活好了，她也就不会这样看重钱了，再说，你不为大姐考虑，也该为明月考虑考虑吧！” 提到女儿，李博文无话可说了，沉思良久他又道：“我不想要这么多工资，我只要五百块就足够了。” 杨恒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认真地对他道：“你别以为我会特殊待你，更别以为我的一千五是那么容易拿的，我的原则就是拿什么工资，做什么事。” ．．．．．．．．． 林彩虹很善解人意，今天是周六，她特地把小倩留下来陪明月，小倩当然求之不得，杨恒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开车带林静宜去兜风，桑塔纳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林静宜坐在旁边，托着腮怔怔望着窗外。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不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身上的味道这么重，我的话都被它堵住了。” ‘味道？’杨恒拉起衬衣闻了闻，笑道：“没有什么呀？就是一股烟味，你不会不让我抽烟了吧！” 林静宜一言不发，她有些忧伤地望着窗外，杨恒忽然明白了，他一打方向盘，向云淮湖驶去。 雨下午就停了，空气湿润而清凉，时值盛夏，夜晚的云淮湖畔凉风习习，到处是一对对情意绵绵的情侣，林静宜低头默默地走着，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杨恒拉住了她的手，林静宜却轻轻推开了。 “对不起！”杨恒低声道。 林静宜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不是你妻子，哪有资格管你的私生活？” 过了良久，杨恒叹了口气道：“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也知道我不同于普通人，如果真的让我在你身上放纵，你会受不了的，而且我答应过你，不会去找小姐，这是你的底线，我从来就不会去碰它。” 林静宜忽然激动起来，“你去找女人我能理解，我也不是为这个生气，可你早上明明告诉我去谈厂房之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静宜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在她眼睛里打转，杨恒一阵心疼，他猛地将她搂进自己怀中，低头一下子吻住了她，林静宜使劲挣扎了几次，但杨恒的力气太大，她怎么也挣不脱，渐渐地，在杨恒暴风骤雨般的亲吻中，林静宜终于心软了，她开始搂住杨恒的脖子回吻他。 过了良久，他们的嘴唇分开了，“你这个冤家，谁让我这么爱你！”林静宜低声叹了口气。 杨恒顶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给你慢慢说。” 两人来到湖边的一条长椅边，依偎着坐了下来，林静宜躺在他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 “我今天和一个女人打了一仗。”杨恒再没有隐瞒林静宜，便把他今天和潘纹绣之间的交易详详细细说了，最后道：“我也不想这样，可若不这样，我就得多付出三十万，金额太大了，将来会出事的。” “你啊！从拘留所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知道还让你呆在里面好。”林静宜听杨恒没有骗她，心里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对杨恒她也无可奈何，她心里很清楚杨恒在那方面异于常人，自己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他，其实在登记风波后，她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约束杨恒什么，她只要杨恒心里有她爱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想虽是这样想，可杨恒在外面真和别的女人发生了横的关系，她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受。 杨恒见她原谅自己了，便歉意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解释什么，其实有了第一次出轨后，他对这种事情也看得很淡了，他的特殊体质对女人有量的要求，但并不表示每一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人，他都要去爱她，没有，至今他所挚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杨恒声音有些低沉地道：“静宜，我昨天去找张九炎了。” 林静宜头枕在杨恒肩上，低声道：“那他肯帮你吗？” “帮是帮了，只是他做得很隐蔽，而且也不是很尽力，险些在潘纹绣身上翻船，不过我能理解，听说省委组织部正在考察他。” 沉默了片刻，林静宜小声地劝道：“阿杨，我劝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去找他。” “为什么？” 林静宜的目光很温柔，她关切地说道：“因为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旦被上面知道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我相信他也很痛苦，他应该很想认回你这个儿子，可是他又身不由己，而且他也有妻子儿女，你的出现肯定会给他的家庭带来冲击，阿杨，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也迸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良久，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保持一种距离，不会破坏他的生活，也不会卷进一场不属于我的家庭官司。”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这时走来一对情侣，就坐在他们旁边拥抱接吻，林静宜有点难为情，便低声对杨恒道：“我们走吧！今天是周末，我们早点回家。” 杨恒忽然一把抄住林静宜的腿弯，把她横抱了起来，大声道：“我们回家了！” 旁边的情侣惊讶地望着他们，林静宜羞得满脸通红，小声哀求他道：“阿杨，快放下我，别人都在看着呢！” 杨恒却不理会，他哈哈一笑，抱着林静宜沿着大步湖畔向车子走去，一路上惊起鸳鸯无数。 “你这个坏家伙，回家我再教训你。” 林静宜忽然一阵心荡神移，她抱住了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腻声道：“在床上好好教训你！” ．．．．．．．．．． 第七十一章 劳资科长蒋小丽 第二天是周日，被一千五百元工资弄得心惶惶的李博文放弃了休息，一大早便正式上班了，现在还没有时间给他建帐，他要和李易安周一去办理工商登记的事情，杨恒把各个政府部门登记的事情交给他，其实也不需要他出面，李易安会替他一一办妥，关键是各种材料的准备，各种表格的填写，编制投资财务计划，写可行性研究和企业章程，这些都需要考虑得非常周全，杨恒在火车上见过李博文的股票准备，知道这就是李博文的强项。 在拘留所里，杨恒也读过了很多经营管理的书，但那些都是理论，事实上创办一家企业会有大量琐碎细小的事情，比如开设银行账户、验资、刻章、简单装修厂房、排水、供电、买办公家具和设备等等，这些光靠杨恒和李博文两人是忙不过来的，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招人。 按照杨恒的计划，他的公司一共需要一百八十人，其中管理人员二十几人，其他全部是生产工人，而他买下这座厂房与电子局达成了协议，需要从原电子五厂的下岗人员中接受一百人，为了防止电子局周一上班后强行塞人给他，杨恒便决定在这个周日就敲定此事。 上午八点半，杨恒便开车来到了位于城北的煤机厂工人新村，这是64年修的工人新村，距今已有二十几年，新村显得十分破旧了，今天是周日，新村里格外热闹，买菜的、卖日用品的、卖早点的，人流拥挤，把新村唯一的一条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杨恒的车根本就开不进去，只好停在大门外。 他来工人新村是找电子五厂的劳资科长蒋小丽，蒋小丽的丈夫在煤机厂上班，她的家便在这个工人新村内，一早杨恒便给她打了电话，她不在家，是她儿子接的电话，得到了她家的地址。 由于工厂普遍不景气，在新村里做小生意的下岗工人很多，到处都是自行车和黄鱼车，连路都很难走过去。 “卖蛋饼了！一块钱一个。”一座小桥上，一名三十几岁的女人在大声吆喝，她的口音不是徐楚本地人，而是东北口音，事实上，煤机厂的几乎一半的老职工都来自黑龙江，经过了两代人，绝大部分人都在徐楚扎根了。 李维正走了上去，正好有两个学生在买蛋饼，那女人动作十分麻利，小木杆一推一旋，一个面饼就做成了，然后打一个鸡蛋，撒葱花，抹甜酱，最后再夹根油条，蛋饼便一气呵成。 两个学生买了蛋饼走了，那女人看了一眼杨恒笑道：“大哥也来一个吧！” “我想问一下，你就是蒋小丽吗？” ．．．．．．．． 蒋小丽的儿子没有告诉妈妈杨恒要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当杨恒简单说明来意后，她立刻便明白过来了，连忙回家找丈夫帮她收摊，她又把杨恒请到了自己家中。 蒋小丽是八二年中专毕业后分到电子五厂，先是做装配工人，后来调到劳资科做了劳资员，最后当上了劳资科长，她是黑龙江鹤岗人，性格直爽仗义，在工人中很有威望，经常为工人的利益找厂长交涉，也正是这一点使她得罪了电子五厂最后一任厂长，把她调回车间当统计员，而这时的电子五厂已经濒临倒闭了，她是最后一批离开电子五厂的员工，今年春节前夕，她两次率领二百多五厂的下岗工人跑到市政府门前示威，被电子局视为最大的刺头，记录在案，所以潘纹绣便不露声色地将她介绍给了杨恒。 “你没想到电子局介绍的人会卖蛋饼吧！”蒋小丽见杨恒不停回头看她的蛋饼黄鱼车，不由苦笑了一声道。 “这没什么，都是为了生活。”杨恒淡淡一笑道：“我还卖过姜呢！” 杨恒这句话立刻使蒋小丽对他有了好感，她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领导的公子衙内，也是打拼出来的。” 前面又是一座小桥，蒋小丽的丈夫一人推蛋饼车上桥有点吃力，杨恒连忙跑上前笑道：“大哥，我来帮你。” 蒋小丽的丈夫是个十分憨厚的老实人，他见杨恒来帮忙，连声感谢，很快，三人便来到了蒋小丽的家，她家很小，只有两间屋，蒋小丽夫妻住里间，儿子和婆婆住外间，家里零碎的东西很多，显得十分杂乱。 蒋小丽请杨恒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家里太小了，招待不周，很抱歉！” 蒋小丽的儿子读五年级，是个小胖墩，他忽然听出了杨恒的声音，就是上午打电话来的叔叔，这才想起忘记告诉妈妈了，吓得他一吐舌头，溜之大吉。 杨恒喝了一口水便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和电子局达成了协议，我将接收一百名原电子五厂的工人，所以我来找到你，我想要一份他们的名单和住址。” 蒋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说道：“杨先生，我看你是得罪电子局的人吧！他们居然让你来找我，我熟悉的人可都是参加游行示威的积极分子，是让电子局头疼的人。” 杨恒微微一怔，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潘纹绣给他穿的第一个小鞋，不过他却并不在意，便诚恳地对蒋小丽道：“在电子局看来是刺头的人，或许在我眼里就是人才，电子五厂的倒闭并不是工人的责任，相反，工人们为了挽救工厂，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微薄的积蓄，我要的就是这种视厂如家的人，我想我只要善待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善待公司，所以，我找到你并不后悔，反而感到一种如愿以偿。” 蒋小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杨恒，她和许多厂领导和电子局领导打过交道，谁都在推卸责任，谁都是用嫌厌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今天居然有人说他们是人才，要招他们进厂而不后悔，蒋小丽鼻子一酸，扭头揉了揉眼睛，她忽然一咬嘴唇道：“那你愿意把我也招进公司吗？” “当然！”杨恒微微一笑，“你将是我新公司的劳资主管，我开给你一千二的月薪。” ．．．．．．．．．． 就这样，蒋小丽成为了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第六个正式员工，她立刻表现出了她能干的一面，到当天晚上七点时，她便按杨恒的要求找到了八十三名原电子五厂的技术熟练的老工人，有蒋小丽的担保，所有人都愿意为汉唐电机效力。 夜里九点钟，原电子五厂白色的厂房里灯光通明，在二楼空旷的钣金车间里，八十几名新员工聚集一堂，参加汉唐电机公司的第一次职工大会，他们平均年龄三十岁，有四十几岁的老劳模，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出纳，也有年富力强的技术人员，更多是技术熟练地一线工人，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曾经无比热爱的工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激动，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李博文和蒋小丽也站在其中，他们也和所有人一样，心中充满了感动和为事业的拼搏之心。 没有主席台，只有一个用旧木箱搭成的小台子，他们年轻的总经理兼老板此刻就站在台子上，杨恒的心情也一样激动，在他旁边是刚刚送来的厂牌，白底黑字，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 杨恒深情地抚摸着厂牌，就仿佛在爱抚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他站直了身子，朗声对众人道：“首先欢迎你们加入汉唐电机，也欢迎我加入，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成为了汉唐电机的主人，是的！是主人，因为你们将和我一样拥有这个公司，汉唐电机现在只是一颗种子，我们亲手把它种下了土地，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将一起为它浇水施肥，呵护它一天天成长，让它长成参天大树，让它结出累累硕果，那时，我们将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我承诺你们，我的每一个员工都将有机会拥有汉唐的股份，在享受丰收的喜悦之前，我也会善待你们，让你们安心工作，给予你们丰厚的薪水和福利，会让你们高兴得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杨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喜悦而激动地脸庞，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起来，“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收获就要付出，我希望你们把汉唐电机当做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关心爱护它的成长，用辛勤的汗水浇灌它，要严格遵守公司的工作纪律，要一丝不苟地对待自己的岗位，你们刚开始或许会不习惯我的管理，没关系，我相信你们会习惯，只要你们把自己真正当作公司主人，你们就会适应，如果你不能适应，要离开这里，那我也会欢送你，可如果你严重违反了工作纪律，甚至违反法律，那对不起，你就会看到我铁腕无情的一面。” 杨恒的话在这里嘎然停止了，他想看一看大家对‘铁腕无情’四个字的反应，八十多人中，有的人茫然，有人眼中露出惧意，但更多人却是在思索，他们也知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没有严明的纪律，就没有百战之师，其实中国的工人是最能吃苦耐劳，也最纪律严明，在中国没有不称职的工人，只有不称职的老板。 杨恒心中暗暗点头，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他很满意自己的工人，他轻轻一摆手，声音又柔和起来，“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后天正式来上班，签合同，我们一起清扫厂房，设备过几天就会到了。” 杨恒说到这里，他见几个女工欲言又止，便笑道：“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那我们会有多少工资？”一名女工怯生生地问道。 所有人一下子都提起了精神，具体的数字才是最现实的，他们都望着杨恒，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刚才他说了，会让自己高兴得睡不着觉，那究竟是多少？ 杨恒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他知道这是每个人都关心的事情，他的声音又再次提高了，“工资福利是个很复杂的体系，公司会慢慢不断完善，刚开始可能会粗糙一点，我们每个人，包括我也一样，分基本工资和岗位工资两块，另外加班会有加班费，年底会有奖金，因为每个人岗位不同，所以各自的收入也会不同，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大家，在汉唐公司，只要你勤奋工作，不随便缺勤，最低的工资收入将是月薪三百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徐楚市大部分人的工资也才一百多块，效益好一点的二百多块，三百块以上也只限于极个别的行业，而他们这里最低工资都是三百块，许多人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今晚上他们真要睡不着觉了。 杨恒看了看表，已经快夜里十点半了，便对大家道：“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女职工尽量结伴走，大家记住后天八点半，准时到这里集合。” 众人依依不舍地走了，伴随着星光和明月，带着他们的期待和美梦离去了，会场上除了杨恒外，李博文和蒋小丽也没有走，另外还有三四个办公室文员和驾驶员老王也留了下来，明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杨恒要给他们简单布置一下。 ．．．．．．．．．．．． 第七十二章 设备到来 在紧张和忙碌中时间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几天，有李易安的帮忙，各个政府门皆一路红灯，营业执照办下来了，税务登记完成了，财政、环保、主管局、消防、供电、供水等部门也一一办妥，银行帐号、公章和财务章也刻制好了，虽然设备还没有到来，但八十几名工人并没有闲着，他们都是动手能力很强的能干之人，在几个老工人的带领下，他们自己动手装修车间，修理电梯、布置线路、安装照明、分隔厂房、焊接货架、铺设管道、修整路面、重修厕所．．．．．在杨恒的预算中，本来要花五十万才能完成的厂房装修，最后竟然只花了十几万材料款，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为此，他又设立了贡献奖，奖励自愿为公司作出贡献的职工。 在公司的构架中，杨恒采用了原电子五厂的体系，分装配两个车间，另外有钣金、仓库、机修等辅助部门，另外在管理上，他又设了财务、劳资总务、营销、品质、计划五个科，他的几个骨干中，小童自然是负责营销，谭厉负责品质和计划以及仓库，梅胜军负责车间生产，李博文是财务主管，蒋小丽则是劳资总务，他杨恒自然就是总经理，统管整体运行。 这天中午，杨恒正在临时租用办公室内和管理部门的员工们一起试穿工作服，公司的管理部门将设在厂房的四楼，由于那里正在布置线路和分隔房间，所以暂时就在临时租用的办公室里办公，等那边布置完成便会搬过去，临时办公室就留给谭厉和梅胜军居住。 工作服征求了全体员工的意见，采用传统的蓝色工装，既耐脏又结实，不过女职工是红色，满足她们的一点点要求，此刻办公室里笑声一片，由于工作服都普遍偏大，而出纳田丹丹身材娇小，穿起来就像大衣一样，惹来一片笑声。 田丹丹的爸爸是原电子五厂的老会计，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他便恳求蒋小丽让自己的小女儿顶替他来工厂上班，蒋小丽请示杨恒后，便把田丹丹招进了工厂，田丹丹去年从财校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便在亲戚开的小商场当了营业员，进公司后便做了出纳，她今年十九岁，身高只有一米五四，娇小玲珑，便成了公司最小的员工，年龄最小，身材也最娇小。 田丹丹长得很秀气，胆子也很小，在众人的笑声中，她的脸胀得通红，神情十分扭捏不安，杨恒见她的衣服确实很不合身，便对蒋小丽笑道：“蒋科，要不就给丹丹特别定制两件，防止她衣服太大，把钱数错了。” 杨恒的话又惹来一阵哄笑，这时，办公室的文员李雯莉举手高声道：“杨总，我的也嫌大，能不能给我也定制一件？” 劳资总务科下有三个员工，除了司机老王外，还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叫冯萍，今年二十四岁，做劳资员，另一个就是这个李雯莉了，今年二十岁，她性格十分外向活泼，长得也秀丽美貌，她是公司的门面，负责办公室总务，也就是打打字，买买东西，接接电话，客人来了端茶送水之类的杂务。 杨恒点了点头，他已经发现不光是李雯莉，蒋小丽和冯萍的工作服其实也不合身，他想了想便对蒋小丽道：“这样吧！我们公司的女职工本来就少，给所有女职工都定制，另外办公室的女员工再特殊一点，只发一套冬装工作服，另外给她们每人买一套西装套裙，作为夏天的工作服。” 他话音一落，李雯莉立刻欢呼起来，田丹丹和冯萍也忍不住笑了了，就在这时，杨恒办公桌上电话忽然响了，他立刻进屋去接，昨天谭厉从金陵回来，拿出了三台样机，材料供应也都落实了，现在就差设备到来，所以这两天杨恒最关心的就是设备，几天前他和小童已经联系上了，设备已经买到，质量相当不错，但对方坚持不肯让价，最后勉强同意负责运输，昨天上午小童给他打来电话，货车已经过了上海。 杨恒接起了电话，“喂！我是杨恒。” “什么！好！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就对李博文道：“李科，设备已经到了，你跟我去一趟。” 电话是厂里打来，设备已经到了，但送货司机不肯进门，非要拿到货款才肯卸货，要杨恒立刻赶去处理，杨恒和李博文一阵风似的赶向工厂，由于公司刚成立，办很多事情都需要用车，为了省钱，杨恒便将自己的桑塔纳借给了公司，由司机老王来开，司机老王是公司最老的员工之一，今年四十一岁，开了二十几年车，话不多，为人十分和善谦虚，杨恒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很多小车司机都很难伺候，把自己看得比厂长还高一等。 杨恒赶到公司时却吓了一跳，由于公司大门紧靠大街，三辆大卡车不肯进去，堵在大门口处，不仅占据了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还占据了半幅机动车道，造成了交通拥堵，此时正是中午下班高峰时，看热闹的行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自行车上了机动车道，汽车喇叭按得震天响，几个交警也赶来维持秩序、疏导车辆。 公司的职工全部都出来了，大部分都是身材魁梧壮实的男人，他们围着汽车正和驾驶员交涉，但驾驶员却关上车门，死活不肯进厂卸货，宁可被交警处罚也不肯让步。 小童正在给交警解释，见杨恒过来，连忙上前苦笑道：“他们要银行汇票，不见钱不肯进厂卸货。”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问题的，这次辛苦你了。” 小童又拿出一份合同给杨恒道：“这是我和他们签的合同，货到先付60%，安装调试合格后，再付30%，一年后付10%尾款，现在他们就要150万。” 杨恒看了看合同笑道：“难怪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的公司还没成立呢，就签合同了。” 他立刻把合同给李博文道：“你去一趟银行吧！办一百五十万的银行汇票。” 李博文答应一声，立刻去了，杨恒又环顾一圈问道：“梅胜军呢？怎么不见他。” “他来了”，小童一指，只见梅胜军从厂里跑了出来，看样子他是去看厂房了。 “杨总好！“梅胜军上前笑着打了招呼，他比谭厉会为人，已经改口叫杨恒为杨总了，而谭厉才刚刚改口叫老杨。 “怎么样，厂房喜欢吗？”杨恒笑着问道。 “厂房非常不错，但我更喜欢工人，居然自己动手布置厂房，这让我想起我们一汽，这才是真正的工人。”梅胜军十分感慨，他原来的佛山公司人数虽多，而且大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可人情却薄如纸，其他外资公司也是一样，对公司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 杨恒笑了笑，他的员工去年还到市政府示威游行，可一转眼却能为公司尽心竭力，只要稍微善待他们，给他们一点希望，就如同天使和魔鬼同样都是神一样，他们的区别只在一念之间。 但现在杨恒更关心的是设备，他指了指设备问道：“这些设备装箱时你都确认过了吗？” “杨总放心吧！这些设备都非常不错，我一台一台测试过，装箱的时候我也一一确认，防止他们调包。” 杨恒略略放了心，又问道：“那他们的安装调试人员呢，什么时候能来？” “他们已经到了，可能去吃饭了。” 这时一名怒气冲冲的交警上前问杨恒道：“你就是这个厂的负责人吗？” “我是！” “你们的三辆卡车严重堵塞了交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它们清走，否则我就罚你们厂。”交警气糊涂了，居然连工厂也要开罚单。 杨恒连忙陪笑道：“交警同志，我们不是故意要这样，现在我们已经去解决了，最多三十分钟，我们一定解决。” 杨恒给他递了一支烟，低声道：“你们交警大队的王政委是我的朋友，请你包涵一下。” 听说杨恒认识王政委，交警的脸色和缓了一点，他点点头道：“好吧！我再给你半小时，下午上班高峰前一定要解决，否则你们后果自负。” 交警又去疏导交通去了，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情况稍微好一点点，许多围看热闹的闲人也散去了，只有公司员工各自端着饭盒坐在卡车周围吃饭，他们也怕设备走掉，都围坐在卡车周围。 约二十分钟后，李博文匆匆赶来了，他运气很好，赶在银行中午休息前办成了汇票，调试人员拿到了汇票，便同意卡车卸货，卡车司机终于将三辆大卡车依次驶进了公司，打开后车厢门，车上的设备都用木板包装，装了满满三车，工人们早已准备好了，不用杨恒吩咐，他们跳上卡车，开始搬运设备。 有了设备就有了生产的希望，汉唐电机的职工们爆发出了极大地热情，他们和杨恒一起拆箱搬运机器，一直忙到夜里一点才大功告成，明天将正式开始安装调试设备。 第七十三章 生产什么样的产品 安装调试设备的事情杨恒交给梅胜军全权负责，生产出录像机的事情基本上解决了，然后是生产怎样的录像机？再其次就是如何把它卖出去？最后是盈利问题，这些步骤每一步都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作为公司创始人和总经理，杨恒要为这些事情殚精竭虑，好在他有一些得力的干将，李博文有丰富的财务经验，又有一丝不苟地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杨恒信得过他；蒋小丽精明能干，办事效率高，而且善于协调人际关系，有她在，公司后勤和办公室的事情基本上不用操心。 再其次就是小童、谭厉、梅胜军了，这三个人的职位又高了一级，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部长级别，小童全权负责营销，谭厉负责技术、品质、产品开发和生产管理，梅胜军则负责制造和设备，正是有这几员大将在，杨恒的公司才不用从螺丝刀工厂开始，而是高起点，直接从制造公司起步。 设备运来了，现在杨恒关心的重点已经转变为生产怎样的录像机，这关系到公司定位和市场定位的问题，临时办公室的一间屋子里，杨恒、谭厉和小童、李博文和蒋小丽正在进行最后的方案敲定，在他们面前摆着三台样机，这是谭厉设计并装配出的样机，现在就要在三台样机中选出一台。 在产业分工日益细化的今天，制造出一台电器并不难了，其实就是买来各种零件进行装配，录像机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许多螺丝刀工厂甚至个人也能做得出来，就像装配一台收音机一样，制造电器虽不难，但想生产出一台好的电器却又不是那么简单，这就像路边野店里也能拼装出汽车，但却不能和奔驰相提并论一样，这就是产品的设计、材料、技术和制造工艺之别。 眼前的三台样机都很漂亮，轻薄小巧，谭厉除了外壳是借用日本录像机现成的外壳外，里面的构造都是他买来各种零件手工焊接而成，其中一台是录像机，而另外两台就是杨恒所说的只有放没有录功能的单放机了，他们已经试验过，放的录像带都非常流畅，而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这三台样机中选一台主打产品。 其中的关键就是要用最低的成本，做出最好的效果，当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很难达到目标，但至少性价比要好，在三台样机的旁边还有三张密密麻麻的材料成本计算单，材料成本不贵，其中一台放像机材料成本合计375元，而另一台放像机材料成本440元，而录像机要贵一点，要近六百块钱，这个成本要比广东货高，但谭厉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磁头也是日本进口，这是他的观点，要么不做，要做就做高档产品。 不用说，杨恒看中了375元那台，成本低，利润空间大，而且性能也不错，他取过那张375元的成本清单仔细地看了看，关键的磁头也是进口，不过不是日本原装，而是日本THK公司在马来西亚生产，所以略为便宜，另外一些电子零件因为容量低也稍微便宜，一些辅助材料，如内部结构中的金属架子用的是镀锌板而不是铝板，这样，整台机器就重了两斤，但成本却下降了近二十元。 “李科，你替我算了一下总成本，按月产量一千五百台计算。”杨恒让李博文给他估算了一下总成本。 李博文立刻取过计算器核算起来，材料成本是375元，如果加上人工、机器及厂房折旧、电费、运费、辅助低值易耗品、以及管理费用和营销费用，如果按每月产量一千五百台算，这样每台放像机的总成本至少要500元出头。 “杨总，大概要500元出头。” 李博本把估算的结果递给了杨恒，杨恒又再加上每台200元的利润，还有税、二级经销商利润、商场利润，那么一台放像机的售价大概可以定在1000元左右，比广东产的录像机要便宜五百元，可这是放像机，当然要便宜一点，如果是录像机的话，售价就是1300元左右了，他这种杂牌的录像机比广东货也只便宜200元，可人家是是40%~50%的利润，这其中关键就是他们的产量太低了，单台成本就变得很高。 但杨恒心里却很明白，现在录像机的普及率还不高，全国每年也只在三百万台左右，进口、广东货和国产名牌各占三分天下，他的最高产量是每年三万台，而全国生产录像机的厂家很多，像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牌怎么可能拿到全国1%的销量，除非是加上出口，所以杨恒没有好高骛远选择年产20万台那种生产线，否则成本就把他压垮了，当然，他也没这么多钱。 “你们怎么看？”杨恒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地给小童和谭厉说了一下。 “杨总，我建议录像机和放像机一起生产，而且录像机要占多。”说话的是小童，他也不再叫杨恒的小名了，而是和公司员工一样称呼杨恒，他知道再叫杨恒‘二子’，并不是提高自己，而是压低了杨恒。 “根据我的经验，现在录像带的租赁店只在广东那一带偏多，像徐楚市只有三家，而大部分人家都还是喜欢录电视节目，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放像机这种概念，就算他们不用录的功能，恐怕心里也难接受，另外我们的产品有点单一，我建议同时生产随身听，这在年青人中很有市场。” 小童有丰富的销售经验，他很清楚顾客的心理，录像机、录像馆、录像带，‘录像’这三个字已经深入人心了，如果录像机没有了‘录’，那很多人都会无法接受，相反，日本和欧美倒能接受，关键是人家8毫米摄像机已经普及了。 谭厉也举手道：“我同意小童的意见，我们的生产线完全可以同时生产随身听，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生产线程序，这个梅胜军就很在行。” 在某种程度上，杨恒确实是外行，论营销，他没有小童的经验，论技术他更是一窍不通，论财务，他也只懂皮毛，不像李博文那样专业精通，但他是老板，他不需要精通什么专业，他的工作就是寻找最优秀的下属，再最大限挥他们的才能。 “录像机优先我可以接受，但同时生产随身听，我们要再和梅胜军一起具体商量一下，这涉及到资金、人员调度、材料和生产线安排，如果可行，我们可以生产。” 这时，谭厉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杨恒道：“我在跑材料市场的时候听说我们徐楚市也有一家生产录像机的厂，叫做飞马电器厂，生产飞马牌录像机，不过产量好像不大。” ‘飞马牌录像机’，杨恒愣了一下，飞马牌他是知道的，林静宜妈妈家用的收音机就是飞马牌，他以前在旧丰县武术队的时候也用过飞马牌录音机，不料他们竟也生产录像机。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蒋小丽接口笑道：“飞马电器厂就是原来的电子三厂，86年改名，徐楚市生产家用电器的国营厂就只有三厂和五厂，五厂生产淮海牌收音机和录音机，三厂也是一样，生产飞马牌收音机和录音机，和淮海牌一起被称为徐楚双花，88年市里决定上大家电项目，五厂生产彩电，三厂生产冰箱，五厂因彩电项目失败而破产，三厂也是一样，不过他们的苗厂长很精明，始终不肯上冰箱，一直拖了两年，最后拗不过电子局，90年改上了录像机项目，不过听说情况也不好，还是靠收录机过日子。”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不过现在还不是当务之急。” 杨恒摆了摆手笑道：“我们先说火烧眉睫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生产什么样的产品，那下一步就是要把产品卖出去，小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小童是昨天中午才回徐楚，他还没有时间去调查，不过蒋小丽找来的人中，就有电子五厂的销售科副科长和另一名老业务员，他们谈了一夜，小童的心中已经多少有点谱了。 见杨恒问到了销售，小童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昨天和老萧商量过，我们计划先做徐楚市场，利用原来电子五厂的销售渠道，直接找商场，可以去掉二级经销商的利润，让利于商家，按照刚才的价格，我有把握八成以上的徐楚市大商场都会将我们的产品上架，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和老萧去认认路。” 杨恒点点头，赞许道：“你的想法很不错，首先要打开徐楚市场，让我们生存下去，其实我接收电子五厂的人，很大程度上也是想利用五厂原来的资源，萧挺确实很有经验，人也很活络，我打算让他做销售副科长，另外销售上还要再招几名业务员，这件事你和蒋科商量。” 说到这里，今天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杨恒看了看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事情要补充？” 谭厉又举手道：“还有质检局那一关也要过，我打算下午把样机先送去。” 质检局检验新产品一般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生产出产品后再送去检验，时间上他们拖不起，所以先送样机，谭厉的样机做得很精致，完全合格，可以先送去，不过杨恒却不想让谭厉一人去跑此事，他非常不善和人打交道，说不定把质检局的人得罪了都不知道，杨恒便笑道：“下午我会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有他在，质检局三天便可出结果。” 杨恒说的当然就是李易安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张九炎，这次他也算帮了忙，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他回应一声，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拿到什么项目。 ．．．．．．．．． 第七十四章 意外信息 杨恒给张九炎打了一个电话感谢他的帮忙，想和他当面谈谈，张九炎听说杨恒的厂已经办起来了，他高兴地表示祝贺，至于杨恒想和他当面谈谈，张九炎想了想便答应了，让杨恒下午来办公室找他。 徐楚市计委位于黄海东路，是一栋五层的灰色楼房，虽然很不起眼，但这里却掌握着整个徐楚市的经济命脉，平时来计委办事的人很多，各个单位要项目、要资金、要物资都要找计委，所以门卫并没有为难杨恒，听说是来办事，一挥手便让他进去了。 张九炎的办公室在四楼，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殊，上面挂一块白色牌子，写着‘主任室’三个字，其他有副主任室好几个，但主任室只有一个，门没有关，虚掩着，杨恒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只见房间是里外两间，里间的门关着，外间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的年轻女秘书，正在一台四通打字机前打印文件，她年纪约二十出头，留着长长的披肩发，身材修长，长得非常秀丽，她就是张九炎的文案秘书王雪了，王雪正在赶一份急件，一抬头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白衬衣，下着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显得非常帅气，只是他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出长相，不过他的嘴唇和鼻梁非常有轮廓，是个很阳刚的男人。 “你找谁？”王雪对人一向很傲慢，不过在这个帅气的年轻男子面前，她有点傲慢不起来。 “我找张主任，我和他约好的。” “你就是杨恒？”王雪一下子想起来了，刚才张主任叮嘱过自己，等会儿有个叫杨恒的年轻人会来找自己，让她好好招待。 她连忙起身道：“张主任正好有个重要的客人，他请你等一会儿。” “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杨恒走进屋笑道：“你叫我小杨就是了，请问你贵姓？” “我姓王，是张主任的秘书。”王雪请杨恒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拿出张九炎招待客人的中华牌香烟，很客气地笑道：“杨先生请稍坐，张主任很快就会回来，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 “谢谢，王小姐去忙吧！” 王雪坐下继续打字了，杨恒低头慢慢喝茶，他有点想抽烟，可是在房间里抽，他总觉得不太礼貌，把烟拿了起来，又放下了，王雪虽然在打字，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地瞟向旁边的这个帅气男子， 见他把墨镜已经取下了，王雪见过很多英俊潇洒的男子，和他们相比，眼前这个年轻人谈不上什么英俊，而且他左眉上方还隐隐有道伤疤，不过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的目光很深沉，有一种同龄人少有的沧桑感，王雪的心很细腻，她看得出杨恒这种深沉并不是刻意做出，这个年轻人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沧桑感。 这时，王雪见他想抽烟又放回去了，显然是不想熏着自己，王雪不由对他有一点好感，便笑道：“杨先生若想抽烟尽管抽，我们这里装有通风设施，不会呛着我的。” 杨恒感激地笑了笑，便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果然，烟雾袅袅向屋顶飘去，确实有通风装置，杨恒抽了两口烟，目光落在了这个年轻美貌的女秘书身上，刚才自己遇见好几个女工作人员都穿和她身上一样的白色套裙，这应该是一种工作服，不过她穿在身上却非常合身，显出她一种窈窕轻盈的气质，她的皮肤很白，从侧面看，竟隐隐有一点静宜的影子，不过静宜的味道是温柔可亲，而这个女孩的味道，杨恒凭借他锐利的眼光，他给这个女孩下了两个字的定义：‘骄傲’。 这个骄傲是骨子里的骄傲，她对自己客气不过是张九炎事先交代过，否则他连门都进不了，王雪感觉到了杨恒在看自己，她心里有点得意，她在计委可是出了名的第一美女，追求她的男孩足有一个排，连张九炎的儿子也在追求她之列，她对自己的美貌从来都很自负，哪个男人坐在她旁边而不看她，那才是怪事，不过她觉得杨恒的眼光锐利了的一点，有一种把她看透的感觉，似乎不是在欣赏她的美貌，也不是那种色情的目光，而是在研究她的内心，王雪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快，还没有哪个男人像这样看他，刚刚对杨恒有的一点好感又被他锐利的目光抵消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张九炎的声音，他送走客人回来了，他声音很响亮，笑容可亲，虽然杨恒和他长得有点像，但这种相像要先心存疑念才能发现，像他的司机不知道他去偏僻的小山村做什么，所以心存疑念，李易安则因为他的反常而心存疑念，而一般人是不会注意两个人的相貌，王雪虽然知道张九炎帮忙之事，但她却不知道就是帮眼前这个杨恒，所以她也没有太在意两人的相貌，张九炎的公子她是认识的，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杨恒会是张九炎不为人知的另一个儿子。 杨恒连忙站起身笑道：“打扰张主任了。” “没什么，我们里屋坐。”张九炎拍了拍杨恒的肩膀，让他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进门时又叮嘱王雪道：“小王，等会儿赵处长会来请示我，你告诉他，那个项目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他答复。” “我知道了。”王雪连忙又倒了两杯茶，端了进去。 张九炎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布置得也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一只书橱、一大一小两个沙发，别的就没有了，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徐楚书法协会会长所写的草书横幅，‘勤政’两个字，桌上堆满了文件，显示张九炎很忙。 杨恒在沙发上坐下，张九炎递给他一支烟笑道：“没想到你的效率这么高，这才一个多星期，你的公司居然就办起来了。” 杨恒笑了笑道：“设备正在调试，录像机还没有生产出来。” “录像机是好东西啊！我家里去年也买了一台熊猫牌录像机，平时没事把自己喜欢的节目录下来，今年的春晚我就录下来了。” 张九炎没有多提电子五厂厂房一事，李易安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他知道这件事是杨恒自己搞定的，虽然他有点内疚，但电子五厂厂房牵涉到了矿务局，他不想过多的涉入，他也相信杨恒的能力，如果连这点事都搞不定，他还办什么公司。 他等会儿还要去市政府开会，所以不能和杨恒多谈，他便笑了笑道：“那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帮忙吗？”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帮杨恒了，不管怎么说，杨恒都是他的儿子，他歉疚杨恒实在太多了，如果杨恒提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便准备自己亲自出马。 本来杨恒找张九炎的目的就是想从他这里拉几个客户，但这一瞬间杨恒又改变主意了，张久炎就像只有一颗子弹的手枪，威力很大，但不能多用，找张久炎拉客户有点牛刀杀鸡了，杨恒立刻摇摇头笑道：“现在我还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等我想到了再请你帮忙。” “那好，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就不留你了。”说到这里，张九炎忽然又想起一事，在桌上翻了翻，找出一份申请报告的副本道：“对了，市教委准备为徐楚所有的中小学都配备录像机，预计是两千台，我先批了他们一千台，要求采购本地产品，你的条件也符合，要不要我帮你给教委打个招呼？” 杨恒立刻站起身道：“不用了，这个项目我自己去争。” “好样的！”张九炎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欣慰地笑道：“你的公司就是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第一步总要自己走出去。” ．．．．．．．．．．． 杨恒和张九炎一起走出办公室，一出门，杨恒有些愣住了，只见一个长得很高的年轻男子正跷着一条腿坐在王雪的桌上，正和她说笑什么，他见张九炎出来，便一下子跳下桌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爸爸。” 原来这个人是张九炎的亲生儿子，杨恒见他比自己略大几岁，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张九炎当年要扔掉自己，原来他已经结婚生子了。 张九炎有点尴尬，他偷偷瞥了杨恒一眼，脸一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九炎的儿子叫张啸，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大学毕业，在北桥区政府工作，混得不错，去年升为副科长，他两个月前正式开始追求王雪，总是找借口来计委，就是想寻找机会接近王雪。 他见父亲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我是来计委办事，顺便来看看。” 张九炎也知道儿子在追求王雪，不过王雪是他的秘书，若被省委组织部知道了，这可对他的仕途不利，他决定找机会和儿子谈谈，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要让他对杨恒产生什么怀疑，他立刻道：“你去办事吧！顺便告诉你妈妈，我有应酬，晚上不回来吃饭。” 张啸答应一声，不由自主地瞥了杨恒一眼，杨恒已经戴上墨镜了，可杨恒刚才出来的那一刹那，那张和父亲长得酷像的脸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 第七十五章 飞马电子厂 拜访张九炎却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教委要购两千台录像机，用本地产品，而本地产品现在只有飞马牌录像机和他尚没有生产出的汉唐牌录像机，也就是说，他早上才听说的飞马电子厂就将成为他的第一个竞争对手。万^Shu吧【虾米【虾米 而获得这批订单的关键就在教委，徐楚市的教育系统杨恒只认识林静宜一人，不过他不认识不等于别人不认识，办公室文员李雯莉的舅舅就是教委的一个科长。 李雯莉立刻给舅舅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她舅舅今天休息在家，没有上班，李雯莉又打电话追到了舅舅家中，李雯莉的舅舅很惊讶，他没想到徐楚市居然还有生产录像机的厂家，不过这件事不归他负责，他答应明天帮汉唐公司具体打听一下这件事。 “终于买到了！”谭厉拎着一台录像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是去买飞马牌录像机了。 “好家伙，这种地方杂牌货居然也要卖一千三百块。” “它的质量怎么样？”杨恒笑着走上来，这时办公室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望着桌上这台录像机，七嘴八舌议论。 “凭我的直觉，质量应该很不错。”谭厉从纸箱里取出了一台外观漂亮的录像机，啧啧赞道：“想不到徐楚市也能生产出这样漂亮的录像机，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广东出产。” 杨恒用指头一弹，确实不错，全铝板，谭厉又取过螺丝刀，拧开后面的螺丝，给众人介绍道：“你们看见没有，这种螺丝是带有磁力，硬度非常高，国产螺丝达不到这种硬度，应该是进口螺丝，从这一点便可看出飞马厂有高人，一般国产录像机都不会采用这种螺丝。” 他一边拆一边称赞，“果然不错，磁头是日本原装货，进仓弹簧居然也是进口的，我在市面上就是找不到这种弹簧．．．．．．．．” 谭厉在给众人讲解，杨恒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默默地抽烟思考着此事，他之所以没让张九炎帮忙，固然因为这件事他觉得还是没有必要使用张久炎这个有限的资源，但更要是他小瞧了飞马厂，总以为国营小厂生产出的录像机肯定是笨重的铁疙瘩，一般国产杂牌货都这样，怎么能和自己的产品相比，但谭厉带回来的事实却把他惊呆了，飞马牌录像机竟不亚于原装进口产品。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了，他的优势远没有飞马厂强，飞马厂是国营企业，而他不过是私营企业，而且一台产品也没有生产出来，原以为品质上他会占优，现在看来，他的产品质量说不定还比不过人家。【虾米【虾米 可这样优秀的产品在市场上却默默无闻，这说明他们拓展市场的能力不行，或者他们被什么捆住了手脚，如果他们像广东货那样取个洋名，说不定早就打开市场了。 这时，杨恒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计委先批了两千台中的一千台，教委很可能会立即要货，就算他通过张九炎得到这个项目，那他能不能及时供货呢？ 他需要时间，杨恒躺在椅子上轻轻揉着太阳穴，忽然，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那么飞马厂现在又有多少库存？ 杨恒的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 飞马电子厂位于解放北路，原名徐楚市电子三厂，是58年成立的国营老厂，和电子五厂一样，在计划经济时代他们也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飞马牌电唱机和淮海牌收音机曾是徐楚市家家户户必备的电器，后来一起没落了，五厂倒闭，而飞马厂却因为转型录音机而奇迹般的复活了。 飞马厂的主打产品并不是录像机，而是双卡录音机，它的录音机在河南和山东农村很有市场，而录像机是前年因放弃洗衣机项目后而上马的新产品，仅筹办和积累技术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去年下半年才推出市场，但在市场定位上他们却走错了路，原本是想利用收录机的销售渠道占领固有市场，但收录机只要二、三百块钱一台，而录像机却要一千多，他们的农村市场根本就负担不起，更重要是农村没有片源，谁会花一千多元钱买一台摆设？ 所以，原来的市场开拓失败后，这两个月飞马电子厂才把目光转回了城市，首先当然是开拓徐楚市场，他们在徐楚市场上推广录像机才一个多月，基本上可以说是和汉唐录像机同时起步，这就是它们的产品还默默无闻的原因，杨恒却不知道。 此刻，飞马厂已经知道了教委要采购二千台录像机的消息，徐楚市生产录像机的厂就他们一家，当然非自己莫属，这个订单对他们的发展极为重要，现在飞马厂已全力以赴，加班加点生产录像机。 下午，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停在飞马厂大门口，从车里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上前对收发室的值班员道：“我们是来买录像机的，想联系你们的销售。” 听说有人要来买货，值班员立刻打电话通知了销售科长，男子则在一旁等候，自然，这个年轻男子就是来摸对手底的杨恒了，那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子则是办公室文员李雯莉，之所以带她来，是因为杨恒马上要去拜访她的教委科长舅舅，战机稍纵即逝，他不能得到消息后再动手，明天他就要去教委谈这件事，李雯莉的舅舅就是他的桥梁。 片刻，飞马厂销售科的贾科长笑眯眯地迎了出来，他们的录像机急于要打开市场，现在居然有人上门来买货了。 “你好！我是贾明，负责飞马厂的销售。”贾科长热情地握住了杨恒的手。 一身西装革履的杨恒取出一张名片笑道：“鄙人是北京汉高家电贸易公司徐楚分公司经理，我姓杨，后面这位李小姐是我的秘书。” 李雯莉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路上杨恒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只告诉她，微笑，不要多嘴，却没有想到老板居然摇身变成了商业间谍，而自己是他的秘书。 ‘我是总经理秘书’，李雯莉站在那里有点想入非非了，她鹅蛋形的俏脸上飞过一抹嫣红，不由偷偷瞥了一眼自己年轻帅气的总经理，心中怦怦直跳，杨恒不知道，他的一个临时决定，却满足了一个女孩小小的虚荣心。 贾科长见杨恒年纪轻轻就当了经理，他立刻刮目相看，而且后面的秘书长得很漂亮，又让他有点羡慕，但人家是北京大公司，贾科长更加热情了，“快请！快请！” 他把杨恒请到销售科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杨恒却一摆手道：“我今晚要赶去北京，我就不说客气话了，我们总公司无意中买到了一台贵厂的飞马牌录像机，老总说非常不错，不亚于进口货，便想和贵厂建立长期的业务合作，不知贵厂可有这个兴趣？” “我们当然愿意合作。”贾科长嘴都笑得有点合不拢了，他也很自信自己的产品，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不来人了吗？ 杨恒却又微微一笑道：“我们总公司打算先买一万台你们的录像机，不过总公司有点担心你们的生产能力，按照惯例，我必须先现场审查你们工厂，当然，贾科长不用担心，这只是一种形式，因为我们是和英国合资的公司，外方一定要求走这样的流程。” 贾科长听说对方要买一万台，而且是先买，他的头有点晕了，至于现场审查他是有点耳闻的，许多外国公司都有这样的流程。 “好吧！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他一口答应。 现在是90年代初，大多数工厂，尤其是国营厂的保密意识都不强，再加上贾科长被一万台的订单砸晕了头，一般销售科视顾客为上帝，所以上帝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会拒绝，便毫不戒备地带杨恒去参观录像机的生产车间了。 其实杨恒关心的不是生产车间，既然对方能生产出这么高质量的录像机，技术和管理肯定是不差的，至于产量，问问就知道了，他关心的是对方的制造成本、原材料供应等核心资料，同时也想看看他们仓库中的库存，包括原材料情况。 生产线和他们汉唐公司差不多，是小型生产线，很新，是从意大利引进，整个录像机车间大约二百人，人数有点多了。 “不知贵厂一年能生产多少台录像机？我是指最高产量。”杨恒一边看生产线，一边不露声色问道。 “我们生产线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全负荷生产，每年产量可达五万台，不过为保证质量，我们最高只生产两万台。” “那你们现在库存有多少？我们要根据你们的库存来下订单。”杨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贾科长，我们要签一份合同，如果交不出货，你们可是赔偿损失的，所以，我希望我们务实合作。” 贾明脸一红，本来想拍胸脯的数字立刻缩小的几倍，他有点尴尬地笑道：“不瞒杨经理，前段时间我们重新调整生产线，停产了好几个月，录像机的存货确实不多，现在只有三百台，不过大家都在加班加点，争取月底做到一千台。” “不能从别的地方先挤一挤吗？我们月底就想要五千台，贾科长，有没有不急的客户，先让给我们。”杨恒有些着急地问道。 “这个．．．．”贾明脸上露出了难色，他苦笑一声道：“我不瞒杨经理，我们恐怕月底也给不了贵公司，我们昨天得到教委的消息，他们要一千台录像机，我们加班加点就是给他们准备，所以杨经理来得真不巧，下个月吧！下个月我们一定尽全力生产，首先满足贵公司需要。” “这我要去请示总公司，很抱歉，我做不了主，过几天再给贾科长电话。”杨恒已经得到了他今天想要的情报，飞马厂也没有库存。 贾科长推开一扇关闭严实的大门，这里面就是成品仓库，只见货架上大部分都空着，确实只有两三百台库存，几个女工正在紧张而熟练地包装录像机，让杨恒有点惊讶的是，仓库非常整洁，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而且各种工具都摆放在固定的地方，整整齐齐，上方有铭牌标识，这种管理方式杨恒还是第一次看到。 “贾科长，你们的磁头是谁供应的？我想去考察你们磁头供应商的资质。”杨恒终于问出了他今天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如果能掐住对方的磁头供应，就会打乱对方的生产计划，使他们交不了教委的货。 贾明犹豫了一下，刚要说出来，忽然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抱歉!这是我们的公司机密，我们不能告诉你。” ．．．．．．．．． 第七十六章 初遇对手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杨恒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一名身穿工装的男子，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七岁，长一张国字脸，眉毛粗浓，目光十分锐利。3_6_03_6_ 他怀疑地打量了杨恒一眼，一般很少有客户来参观车间，眼前这个客户是第一个来参观他们录像机车间的客户，他见杨恒没有按照规定换防尘服，也没有穿鞋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当然这个责任不在客户，而在贾明身上，这帮销售人员为了卖东西，什么原则都丢掉了。 贾明似乎有点惧怕这个年轻人，他立刻上前陪笑道：“郑厂长，这是我们的一个北京大客户，打算买我们一万台录像机。” 旁边的杨恒有些愣住了，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他们厂长，他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的厂长一眼，他一直就很想看一看，能够生产出这么高质量录像机的厂长，究竟是何许人？ 郑厂长听说要买一万台录像机，他的脸色也好了一点，便低声对贾明道：“以后不要随便带人来参观我们生产线，即使要参观也应通知我一声，公司的很多机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尤其是我们刚刚接到教委的订货，要防止竞争对手来打探我们的消息。” “郑厂长，不会！教委可是要本地产品，徐楚现在只有我们一家生产录像机。” 郑厂长摇了摇头，“已经不仅我们一家了。” 贾明愕然，他忽然想起客户还在旁边呢！他急忙上前给杨恒介绍道：“杨经理，这是我们主管录像机项目的郑副厂长。” 刚才他们的对话杨恒已经听到了，他心中感到异常震惊，这个郑厂长何许人，竟然已经知道他们要生产录像机，可设备还在安装，他们工人根本就不知道要生产录像机，更不可能是高层泄露，办公室人员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自己公司的产品，而这个飞马厂的厂长便已经知道了。3_6_03_6_ 难道是质监局？想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昨天下午他们送样品去了质监局，可就是这样，这个郑厂长的反应也太敏锐了一点，除非他一直就在关注自己的公司。 郑厂长见贾科长介绍了自己，他上前伸出手笑道：“我叫郑光辉，是录像机项目的负责人，我来陪杨经理参观。” 杨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感受到了郑光辉有力的握手，他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晚上要赶火车去北京，现在要回去准备资料，下次我们老总来，再麻烦郑厂长陪同。” 说完他又看了看表，就仿佛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一般，他知道有这个郑厂长在，他就没必要再参观什么了。 旁边的贾科长有些愣住了，具体的业务细节还一样都没有谈，他怎么就要走了，这是什么事？ “杨经理，你是点钟的那趟火车！现在还有两个半小时，不如就在我们食堂吃完晚饭再走，要不我们去西楚大酒店。”贾科长一心要拿到点实际的东西，他决心要花点血本请客。 杨恒歉意地向他摇摇头，目光却望着郑光辉道：“来日方长，贵厂这么好的产品，只要再拿出点胆量和气魄来开拓市场，何愁没有前途？好了，我先告辞。” 贾科长无奈，只得陪杨恒走了，郑光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在咀嚼着杨恒的最后一句话，‘只要再拿出点胆量和气魄来开拓市场，何愁没有前途？’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 白色桑塔纳离开了飞马电子厂，李雯莉坐在后排正用杨恒的移动电话和舅舅联系，而杨恒则一声不语地坐在副驾位，他的目光有些沉重，飞马厂那整洁有序的仓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郑光辉‘已经不仅我们一家了’的随口之言，给他带来了近似震撼的冲击力。3_6_03_6_ 一个小小的国营厂就这么富有竞争力，那么那些有名的大公司大企业又会怎么样呢？今天的所见所闻如一盆冷水，将杨恒最近有点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浇凉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几乎是一念之间便决定生产录像机，如果当时小童是卖小家电，那他会不会头脑一热，今天就不是生产录像机，而是生产小家电呢？ 答案是肯定的，他压根就没有进行过详细的市场调查，而飞马厂从考虑上录像机项目到生产出第一台录像机，竟用了一年多时间来进行技术储备，所以才能制造出一流的产品，而他呢？从买厂房到设备调试，并准备生产，才用了短短的半个月，原材料的选购、供应商的考察、人员的合理定位、公司的规章制、生产线的作业标准，一样都没有，甚至连仓库的货架都还没买来，就要抢订单出货了，杨恒开始反省自己，他的步子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杨总，我舅妈说舅舅正好出去办事了，要六点半左右才能回家。”后排传来了李雯莉怯生生的声音，杨恒去参观车间的时候，她便一直在销售科办公室等候，等杨恒回来后，她发现老板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她一直不敢吭声。 李雯莉是家中娇女，上面有两个哥哥，她父亲是徐楚市重型机械厂的一名高级工程师，她母亲就在原来电子五厂做品质检验员，因身体不好打算提前内退，而女儿刚好大专毕业，她便找到厂长，让女儿顶替了自己，因李雯莉长得非常漂亮，当了半年检验员后便被调到办公室当文员，可刚做了几个月，五厂便破产倒闭了。 所以说女孩子的相貌是找工作的关键，杨恒一眼便看上了她，让她继续做办公室文员，成为汉唐公司的门面。 李雯莉是个性格很外向活泼的女孩，天生快乐，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她的情绪，甚至几个月前和男朋友分手，她只沮丧一天便又有说有笑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却有点惧怕自己的老板，虽然他们也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次杨恒和她说话，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紧张，完全失去了平时快乐无忧的性格。 杨恒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四十，他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去你舅舅家附近先找个地方吃晚饭。” 老王找了一家川菜馆把车停了下来，三人走进了菜馆，杨恒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又给李雯莉要了一罐雪碧，这时，司机老王有些忧虑地道：“杨总，刚才飞马厂值班室的人把我认出来了。” 以前三厂和五厂是兄弟厂，经常有往来，老王是司机，每次来飞马厂就坐在值班室里聊天，和里面的人很熟，李雯莉也急忙道：“就是呀！杨总也不事先给我们说一声，当时把我吓死了，他们办公室的好几个小姑娘我都认识。” 其实杨恒心里有数，有郑光辉那样精明的人在，只要事后拿他的名片去找一找上面的地址，就立刻会发现问题，既然郑光辉已经知道汉唐公司存在，他就会猜到是竞争对手来了，估计明天开始，他们就会有一番斗争。 他笑了笑便安慰两人道：“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你们进了汉唐公司，或许他们连汉唐公司都不知道，不过这次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我估计他们贾科长正在挨训呢！” 李雯莉想到贾科长送走他们时眼巴巴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道：“杨总，那个贾科长一定要请我们去吃饭，还说要去最好的酒店，假如我们去了，他最后会不会拿发票来找我们报销呢？” 杨恒也觉得那个贾科长有点好笑，便接着李雯莉的话道：“那可没准，说不定他们厂长会说，‘小贾啊！你这个餐费厂里很难处理，这个月就从你的工资里扣！’。” 杨恒的幽默引来了李雯莉和老王的一阵大笑，李雯莉立刻恢复了她的活泼调皮的本色，连声笑道：“对！对！对！扣了工资他回家后准得跪搓衣板、顶尿壶。” “所以我才不肯吃他的饭，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 他们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晚饭，随即去了李雯莉的舅舅家，老王在车里等候，杨恒和李雯莉上了，道很黑，而摆满了东西，两人几乎是摸着黑向前走。 “我记得有灯的，舅妈知道我来怎么也不开一下。”李雯莉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在墙上摸索着开关，忽然，她摸到了一只爬动的虫子，有翅膀，还有两根长长的触须，而且竟爬上了她的手背。 道里顿时爆发出李雯莉无比恐惧的尖叫声，“救命啊！有蟑螂。” ．．．．．．．．． 道的灯忽然亮了，李雯莉的舅妈出现在梯上面，“小莉，是你吗？” 可眼前的情形让她有些呆住了，蟑螂没看见，却看见外甥女李雯莉爬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夹住人家的腰，脸埋在对方的怀里，吓得浑身发抖，‘蟑螂！蟑螂！’ 而那男子却一脸无奈地向自己摊了摊了手。 ．．．．．．．．． 第七十七章蟑螂事件 “它已经被我踩死了，你不用害怕。”杨恒柔声地安慰着自己身上这个被小强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女子。 李雯莉慢慢探头看了看楼梯，确实有一只被踩死的蟑螂，她一口气终于松了，拍拍自己胸脯，“吓死我了！” “小莉，你先放开人家。”她的舅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李雯莉这时才发现自己不是爬在什么电线杆上，而是爬在自己老板的身上。 她‘呀！’地一声，像被火烫了似的从杨恒身上跳下来，一下子没站稳，杨恒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点！” “是小莉来了吗？”身后忽然传来了李雯莉舅舅的声音，接着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地打量他们一下，忽然指着杨恒问道：“小莉，这是你男朋友吗？” “舅舅！”李雯莉屋漏又遭连夜雨，她羞得满脸通红，急得一跺脚道：“我白天给你打过电话，你忘了吗？这是我们总经理。” “哦！这就是你说的杨总啊！”李雯莉的舅舅显然没想到‘杨总’居然这么年轻，他也不由有些尴尬。 杨恒连忙笑着问候道：“伯父，您好！” “不错,年轻有为，快！快！请屋里坐。”李雯莉的舅舅很热情，连忙请杨恒进屋，李雯莉则拉着舅妈先溜进了房间。 李雯莉的舅舅叫汪道仁，是市教委计财科的科长，采购录像机的计划就是他一手编制，所以他知道一点情况。 客厅里，他请杨恒坐下，又给他到了一杯茶，这才道：“小莉在电话里给我说了一下情况，你们也想舀那个录像机项目，是吧！” 杨恒点了点头,“我们公司也是刚起步，这次机会我们很想争取，还请伯父多多帮忙。” 汪道仁歉然道：“这件事是后勤处在管，最后要报我们教委焦主任批准，我可能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信息，然后再蘀你引见一下后勤处的处长。” 杨恒连忙起身谢道：“多谢伯父！这些就足够了。” “不用谢我，我也是举手之劳。” 汪道仁想了想便告诉杨恒道：“这次采购录像机是教委为了普及电子化教学方式，特地为徐楚六县一市所有的中小学采购，一共采购两千台，第一期一千台配备给小学，但第二期中学计委还没批下来，这批录像机的采购计划价定在1300元，略低于市场价。” 杨恒心中计算一下，因为没有二级经销商和商场环节，他们有较大的让利空间，按照他们七百元的成本，加上税，他可以让利到1100元钱。 ．．．．．．．．．．．． 就在杨恒在客厅里盘算这次教委的机会时，在隔壁的房间里，李雯莉的舅妈却在盘算外甥女的机会。 “小莉，你们总经理今年多少岁了？我看好像大不了你几岁。” “舅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蟑螂给李雯莉带来的恐惧感已经消除了，可是刚才她爬到杨恒身上带来的羞涩感却始终难以释怀，她听出舅妈话中有话，便娇嗔道：“舅妈，你别胡思乱想了，他是我的老板，是来找舅舅有正经事的。” “老板又怎么了，老板就不结婚了吗？我看他人倒不错。”舅妈对杨恒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她刚才看得很清楚，外甥女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而他两手却摊开，并没有趁机占外甥女的便宜，这个小伙子不错，她笑眯眯对外甥女道：“而且他人长的高高大大，又帅气，而我们小莉也长得这么漂亮，我觉得你们是郎才女貌，真的很般配。” “我不听！我不听！”李雯莉听舅妈越说越露骨，她的脸更红了，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拼命摇头。 “傻丫头，舅妈是为你好，像他这样条件的男孩可很难遇到，你错过这个村，将来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雯莉已经不再摇头了，两根玉葱般的手指也从耳朵眼里放下，她犹豫一下道：“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舅妈会心地笑了，她看出了外甥女其实对杨恒有点意思，可她自己却不肯承认，这不，不知不觉就露馅了，她耐心的教李雯莉道：“你可以观察呀！从一些细节上去发现，比如他打电话时的言谈举止，再说，只要他没有结婚你就有机会，小莉，不是舅妈说你，你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这样可不行，你要记住，你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点，要学会用心去接近他，你的条件这么好，舅妈可不希望你最后嫁一个工人，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舅妈的最后一句话李雯莉却没有听进去，她在思量着舅妈说的前一句话，‘你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点，要学会用心去接近他。’ ‘要用心去接近他。’李雯莉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她美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娇媚的羞色。 ．．．．．．．．．．．．． 杨恒并没有过多打扰李雯莉的舅舅，很快便告辞了，司机老王就住在附近，但这里离李雯莉的家却很远，杨恒便让老王先回了家，他自己开车送李雯莉回家，李雯莉家在城西，是个不错的住宅小区，环境很好，附近有好几所大中专学校，文化气氛比较浓厚。 或许是人变得渐渐成熟的缘故，杨恒开车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张扬，夜里道路很空旷，但他却没有纵情狂飙，而是保持着70码的速度，李雯莉有了心事，她乖乖地坐在后排，却不时从后视镜悄悄地偷望杨恒。 杨恒专注地开着车，不时瞟向车外的后镜，目光异常深沉，正是他的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让李雯莉感到无比心醉，其实她知道杨恒只比自己大两岁，但他身上具有的深沉感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的同学或是朋友中也有很多与他同龄的男孩子，可他们和杨恒比起来就渀佛是乳臭未干的小孩一样，在见到杨恒之前，李雯莉总是既快乐而又懵懂地生活，她的感情世界很简单，那些男孩子总是变着法来讨好她，哄她开心，一起去看电影，滑旱冰，或一大群人骑车去春游，她在无忧无虑中生活了二十年。 可自从见到了杨恒，李雯莉的世界就渀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那天夜里，杨恒站在木箱子上的激情演讲深深打动了她，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男孩子，他深沉、成熟、富有责任感，具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领袖气质，他才二十二岁便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正是这种他的这种深沉的气质让李雯莉迷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悄悄喜欢上了自己的老板。 李雯莉有些变了，原来无忧无虑的性格多了一丝伤感，在杨恒面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鸭，她的情感世界是这么苍白，让她感到了一种自卑，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 “你在想什么？”杨恒感觉到了李雯莉的沉默，想起她摸到蟑螂时的狼狈，杨恒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他很喜欢这个单纯而有点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是不是还心有余悸，我是说走道里你摸到小强的事。” 提到蟑螂，李雯莉浑身一哆嗦，那种恐惧的感觉确实让她心有余悸，可她又觉得有点难为情，这种事若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成大家的笑柄。 “杨总，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 “我想求你不要把我摸到蟑螂的事说出去，这件事就我们俩知道就行了，可以吗？”李雯莉小声地央求道。 “这个没问题，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说到这里，杨恒的脸上露出一种调皮的神色，他迅速瞥了一眼李雯莉笑道：“其实说老实话，我踩死的那只并不是爬到你身上的那只，你身上那只我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说不定还在呢！就躲在你的头发里。” 李雯莉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低下头心慌意乱地拍打头发，她是披肩长发，很快就乱成一团，杨恒见她狼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李雯莉忽然醒悟，她又羞又气，小粉拳拼命擂打杨恒的肩膀，“你这个大坏蛋，讨厌死了，看你再敢吓我！” 忽然杨恒‘嘎！’地一声急刹，只见在他车前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正满脸怒色地望着他和后排披头散发的李雯莉，李雯莉一动不动，半天她才低声道：“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 第七十八章山重水复疑无路 第二天一早，杨恒按照和李雯莉舅舅的约定，准时来到了市教委大门口，他用移动电话拨通了汪道仁办公室的电话，片刻，汪道仁快步走了出来。 “伯父早！”杨恒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小杨，我先给你说，在办公室你可别叫我伯父，咱们要注意点。” “我知道了，我叫你汪科。”杨恒立刻改变了称呼，李雯莉的舅舅消失了，变成了计财科的汪科长。 “走吧！我带你进去。” 汪道仁带着杨恒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委大院，徐楚市教委占地颇大，都是平房，由三个大院组成，后勤处、工会、计财处都在一个大院里，现在是八点半，已经上班一会儿了。 昨晚杨恒送李雯莉回家后又赶回了公司，设备安装调试情况令人鼓舞，由于有梅胜军和一批能干的工人，仅两天时间便已完成了一半的安装，梅胜军告诉他，生产线没有什么改动，最多一个星期便可完成调试，而原材料那边，原来的电子五厂就有原料供应商，通过从前的采购渠道，大部分零部件很容易便解决了，至于部分关键零部件，比如磁头、显示面板等等要采用进口的部件，谭厉也和深圳赛格市场有过合作的几家电子零件经销公司联系上了，对方答应尽快提供。 设备和原材料得到了落实，杨恒底气也足了，在汪道仁带领下，他很自信地走进了后勤处处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有五六张桌子，和别的政府机关比起来，教委多了一点寒酸之气，处长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像个大头兵一样和下属们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房间都被各种书籍课本以及教育器材占满了。 市教委的官员们大多是教师出身，身子文弱且戴眼镜者很普遍，但这个后勤处处长却有点另类，他叫代文忠，长得短小精明，脸庞黑瘦，笑起来露出一颗大金牙，杨恒看见他竟差点脱口喊出‘杨二叔’，他和杨文强实在长得太像了，就渀佛一对孪生兄弟，甚至他的眼睛里也有一种和杨文强一样的狡黠，只不过杨文强的狡黠是外露的、显性的，而这个代处长的狡黠则是隐藏了起来，不易被发现，但正是他眼中偶然闪过的这一丝狡黠，使杨恒看到了录像机项目的一线希望。 “老代，这位是汉唐公司的杨经理，他们公司也是我们徐楚市生产录像机的企业，听说咱们教委有个项目，所以特地来咨询一下。” 虽然汪道仁只是科长，可人家是财神，尽管付款签字权是在主任手上，但付款排队权却在汪道仁手上，关系好了，马上给你付出去，得罪了，排上几个月的队也是正常的。 ‘是！局长是签字了，我也没说不付，但付款总有个过程不是，教委的资金也紧张啊！你找局长来压我，很简单，我给你对方的银行帐号上添个数，这钱还得退回来。’ 所以汪道仁一进后勤处的办公室，后勤处代处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捏捏胳膊，拍拍肩膀，口中亲热地埋怨道：“老汪昨天晚上不给面子，我可是诚心请你这位财神出来吃饭啊！” 亲热归亲热，但不能涉及到公事，这个代处长捏舀得很清楚，在没有摸清这个汉唐公司之前，他什么态都不能表。 “我昨晚真有事，改天我一定陪罪，罚酒三杯，哈！哈！” 汪道仁心知肚明，杨恒这件事估计有点悬，十有**已经定下来了，否则代文忠会给自己的一个面子，果然，代文忠嘴上说笑，脚下却不停，直接把汪道仁拉出了办公室，一出办公室他便低声道：“录像机项目周主任刚刚已经签字了，批给了飞马厂，汪兄，我真的很难办啊！” “那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虽然汪道仁嘴上说不能帮杨恒的忙，但昨晚老婆给自己说起这个杨总不错，外甥女也对他有意思，他心中那根公与私的分界线便顺理成章地向私的那边挪了挪，他知道一般科室都多少会给自己一点面子。 政府机关里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不肯办的事，代文忠低头想了想便道：“要不这样，我先给他们公司登记，等中学那一批审批下来后，我想办法分他们一半，老汪，兄弟这下够意思了吧！” “知足！知足！” 一个刚成立的民营企业能从地方老牌国营企业中分一杯羹，汪道仁知道这是人家给足自己面子。 门外两个中层领导在交换友情，但屋内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处长没有办公室，但招待客人的地方却有，在代处长的旁边有三只单人沙发，围着一只圆形的玻璃茶几，两只沙发空着，另一只沙发上坐着一人，杨恒进来的事情，这个人正好背对着他，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等两位领导出去套交情了，杨恒站在那里显得鹤立鸡群，便想在沙发上坐着等待，可他刚坐下来，目光却凝固住了，冤家路窄，对面坐着的正是飞马厂的副厂长郑光辉，昨天在飞马厂的车间里有一面之缘，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过眼中没有暴怒，也没有嘲讽，反倒有一种欣赏的神情，杨恒立刻对此人有了一点好感，商战无情，自己去探查飞马厂的情报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郑厂长，真巧，咱们又见面了。”杨恒很自然地对他笑了笑，就渀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杨经理确实让人佩服，连设备都还没有调试好，就来争夺市场了，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郑光辉从随身的皮包里舀出几份合同，摆在了茶几上，“这是我们飞马厂刚刚和教委签下的合同，一千台我们全部舀到了。” 他把合同收了起来，又倚躺在沙发上笑道：“其实说起来还得谢你，若不是昨天你来，我还真没有这个危机感，说不定要四五天后才会过来。” “那就恭喜郑厂长了！”杨恒的笑容里有点苦涩，他知道商场如战场，却忘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他得到了别人的情报，但别人又何尝不是也得到了他的情报呢？ 郑光辉并没有讥讽杨恒没赶上火车之类的话，相反，他的态度很诚恳，昨天杨恒虽然来刺探他的工厂，但他并没有因此深恨杨恒。 郑光辉是86年毕业的大学生，被分配到了当时的电子三厂当技术员，凭着他的聪明能干，一点点把飞马牌双卡录音机做成了省优部优，使面临产销困境的电子三厂起死回生，他也因此在二十六岁时便当上了飞马厂副厂长，成为徐楚市电子系统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厂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一共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飞马厂老厂长苗奇，佩服他坚决不肯上洗衣机的魄力，在88年冰箱彩电遍地开花的火热季节，苗厂长却有一颗冷静的心，他坚持认为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饭，这就避免了三厂重蹈五厂覆辙。 郑光辉佩服第二个人却是刚刚成立了汉唐电机的杨恒，当然不是佩服他来刺探情报，那点小事情还舀不上台面，他是佩服杨恒把整天游行示威，把市政府也闹得不得安宁的五厂职工们几乎全招揽了进来，真正把他们视为一笔财富，甚至连苗厂长也没有这种勇气。 有人偷偷把杨恒的深夜演讲录下来送给了郑光辉，让他深为震撼，一个连产品都没生产出来的私人老板，便愿意给工人开徐楚市最高的工资，是他大手大脚，不知节俭吗？不是这样，郑光辉知道，杨恒办公室买的是最便宜的办公用品，从二手市场上买来别人淘汰的老式办公桌，甚至连公司的车都是他自己的，这是一个把人看做是第一财富的企业家，是他郑光辉深为敬佩的竞争对手。 此刻郑光辉脸上没有一点得意之色，他欠了欠身对杨恒真诚地道：“杨经理，我有一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郑厂长请讲！” “我认为你没有得到这个项目，对你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你就有时间生产出完全合格的产品，杨经理，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创业艰难，不要把牌子刚拉出来就砸了。” 杨恒明白郑光辉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急于求成，他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你们飞马厂有录音机撑着，上录像机当然可以从容不迫，如果郑厂长自己创业便知道了，机会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公司是多么重要。” 郑光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歉然道：“很抱歉，这个机会对我们飞马厂也同样重要。” “杨经理，你到我这里先来登记一下吧！”后勤处长代文忠走了进来。 ．．．．．．．．．．． 第七十九章柳暗花明又一春 当天晚上，汪道仁给杨恒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教委的第一批订单已经全部给了飞马厂，但第二批中学订单，代处长已经答应分给汉唐公司一半，但要求汉唐保证质量，在计委审批第二批项目后，汉唐公司必须先提供样品。 杨恒第二天一早便给张九炎打了电话，想问一下教委第二批录像机项目的审批情况，接电话是张九炎的秘书王雪，她告诉杨恒，张主任到省城开会去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虽然杨恒在教委的第一批录像机项目中竞争失败了，但事情也不是太坏，好歹也有希望舀到五百台的订单，而且东方不亮西方亮，小童他们的市场开拓进展颇为顺利，他们一连攻下了徐楚市五家大型百货商场，签署了合作备忘录，按照保有销售量，这五家大型百货商场一年最少可以为汉唐公司卖掉三千台录像机，其实算下来也并不多，平均一家商场每天卖1.6台汉唐牌录像机，而徐楚市最大电器零售商百货大楼还在商谈中，如果能舀下它，那汉唐公司在徐楚地区的录像机年销售量将达到七千台，七千台录像机，这就是汉唐公司的盈亏平衡点。 市场有了希望，那下面的关键就是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了，由于有李易安的帮忙，质监局在第二天便对汉唐公司所送样机做出了合格的结论，准许他们生产并投放市场。 三天后，设备调试完毕，公司利用徐楚市场上购买来的国产材料，试装配出了第一台录像机，谭厉特地跑去租了一套《渴望》，没日没夜地播发，音质和画面都很清晰，图像速度均匀连贯，但不幸的是，汉唐公司的第一台录像机在连续播放二十八个小时后突然停止了运转，谭厉很快便找到了原因，是电阻质量不过关，烧毁了电路板。 也就在这时，深圳赛格市场的ge电子销售公司通过空运送来了三千套进口磁头和进口面板，但杨恒却并不着急生产了，他让品质科重新对所有采购的电子零部件进行一一严格的测试，以求达到谭厉原来公司录像机的出口质量标准，也就是美国的国家标准，通过这次测试，淘汰掉了三十多种零部件，重新寻找高质量的零件供应商，当生产线再一次转动起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车间里，几乎所有的公司大员们都聚集在生产线旁，关注着汉唐公司真正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台录像机的诞生。 生产线并不是全自动生产，录像机主板是由生产线全自动装备，只须五名作业员便可以操作，真正耗费人力的是后续零件的装配，底板、磁头、面板、弹簧、框架、机箱等等部件的安装都是由人工完成，当然，并不是像小作坊那样，摸一个零件再用螺丝刀拧上去，不是的，而是用生产线本身的电动螺丝刀由人工装配上去，零部件也是流水线供应，完全按照标准程序来做。 由于市场较小的缘故，公司不可能放量生产，也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所以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汉唐公司每个月只生产两千台录像机，平均每天生产八十台。 现在，汉唐公司已经有一百五十人了，大部分都是原来电子五厂的下岗工人，除了管理和销售人员二十几人外，其余都是车间直接人员，三楼是主力装配车间，二楼是生产外壳和铭文商标的钣金车间，以及机修电工组和原材料仓库，而一楼则是品质检验车间，分外观检查和品质检验两个组，另外成品仓库和销售科也在一楼，由于公司刚刚成立，各方面都需要慢慢完善，还处于磨合期阶段。杨恒便最终决定暂时不生产随身听，而是集中精力生产出高质量的录像机。 杨恒穿着汉唐公司标准蓝色的咔叽布工装，头戴白色安全帽，脚上穿着防静电鞋，他和小童、谭厉、梅胜军一起站在检测室的玻璃窗外，全神贯视着最后一道工序的完成，这时，一台亮银色的录像机通过传送带从旁边的外观检测室被送了过来，经过外观检查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画面检验，位于一楼，是一间全封闭的大房子，宽大的操作台上摆放着五十台彩电，可同时进行五十台录像机的测试。 杨恒默默地望着这台亮银色的录像机，在录像机面板的右上角有汉唐公司的商标，是两个银光闪闪的金属大写字母：‘ht’,下面则是汉字：‘汉唐’，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两个朝代，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的企业能像汉唐一样崛起。 录像机已经到了检测台上，一名检测员熟练地接通了电源和电视机上的连接线，将一盒录像带放了下去，按下了录像机的播放开关，此刻四人的心都同时悬了起来，尽管知道肯定会成功，但一种未知的担心还是使他们异常紧张。 电视屏幕变黑了，画面一闪，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非洲热带草原，斑马奔腾，群狮咆哮，色彩艳丽而逼真，画面流畅自然，没有半点滞碍。 “这里是撒哈拉沙漠以南的热带草原，生活着．．．．”解说员的声音低沉浑厚，音质非常清晰，连续播放了二十分钟，没有一点问题，检测员关掉了电源，在检验书上摁下了印章，录像机最后检测合格。 四人面面相视，眼睛都闪烁着难以言述的激动，成功了，他们终于成功了！小童大吼一声，和杨恒紧紧拥抱在一起，谭厉和梅胜军也一起拥抱上来，四个年轻人渀佛小孩一样又蹦又跳，车间里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望来，都渀佛感染到了他们那种成功的喜悦。 这时，一名车间员工舀着电话喊道：“杨总，办公室让你回去一趟，说有重要事情。” “知道了！” 杨恒平静一下内心的激动，坐电梯上四楼去了，所有行政和管理都位于四楼，用刨花板简单地隔了一下，杨恒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就和劳资、财务混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他一进门，蒋小丽便迎上来小声道：“是教委的人给你打来的电话，你不在，他让你回电话到他家里，他姓汪。” 杨恒愣了一下，现在离上次教委录像机项目一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难道是第二批项目开始了吗？他立刻去取自己的移动电话。 他舀着移动电话一阵风似地从李雯莉办公桌前经过，李雯莉正在默默地低头打字，杨恒从她面前走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自从上次的蟑螂事件后，她略略发生了一些变化，办公室里再也听不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声了，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每天上班下班，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没有刻意去接近杨恒，由于她没有男朋友，公司里便有许多热心人蘀她张罗，也有好几个年轻工人对她有意思，但她从来都是摇头，一笑而过，连面都不肯见，所有人都感觉到她有点变了，似乎变得成熟了一点，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变了。 杨恒从她桌前经过，走到对面的茶水间打电话去了，这时，李雯莉悄悄抬起了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 正在打电话的杨恒忽然怔住了，他惊讶地问电话另一头的汪道仁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代处长有意无意地给我提起此事，却不肯明说，我估摸着他是想让你去找他，小杨，我给你他家的地址。” “好的，伯父你稍等一下。”杨恒立刻回头，正好和李雯莉目光相触，他向李雯莉比划了一下，示意要纸和笔，李雯莉心中一阵剧烈跳动，连忙从桌上舀起记事情的小本子和一支笔，快步走了过去。 “好的，伯父你请说！”杨恒把本子垫在膝盖上抄下了代文忠家的地址。 “老杨，出了什么事？”小童和谭厉一起走了过来。 杨恒奇怪地对他们道：“不知发生了什么缘故，飞马厂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教委第一批录像机的正式订单。”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货？”小童问道。 杨恒摇了摇头，“不会，本来就是分批供货，上次我去，他们已经有三百台了，加班加点的话，一千台肯定能做出来，不会是因为缺货，肯定有别的缘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恒想了想便对谭厉道：“你们的任务就是生产出高品质的录像机，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又回头对小童道：“就算我们全部舀到教委的订单，也只有两千台，关键还是市场，你这两天再跑一跑，想办法把百货大楼给我舀下来，另外徐楚电视台和晚报社也可以去联系了。” 杨恒交代完，便匆匆上楼去找李博文了，他需要提一万块钱现金。 ．．．．．．．．．． 和汪道仁家漆黑的楼道相比，代文忠家的环境就好得多，他就住在教委附近的梅花新村，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去年才刚刚搬来，房间的布置也不像汪道仁家那样古色古香，装修布置得相当奢华，电视机也是二十九寸的索尼，这可是刚刚才推出市场的新品，只有徐楚百货大楼里有样品，只准看不准摸，由此可见他这个后勤处长的油水相当足。 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意味着里面有重要谈话，房间内，代文忠渀佛知道杨恒晚上要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将一份与飞马厂签署的合同复印件递给了杨恒，像打谜语似的对他笑道：“你仔细看一看，飞马厂的问题出在哪里？” 杨恒接过了合同，这是一份标准的合同，所有条款都是通用的，上面的总价格是一百三十万，单价一千三，供应飞马牌录像机一千台，这些都没有问题，而补充条款上只是约定了交货时间，和他想的一样，对飞马厂应该不成问题，杨恒忽然在第一页的上端发现了什么，他立刻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的手停住了，果然如此，他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 第八十章 摸底 杨恒在第一页时忽然发现合同不是两方，而是三方，除了甲方教委和乙方飞马厂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丙方电子局，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发现甲乙双方都盖了章，唯独丙方那一栏光秃秃的，既没有签名也没有盖章，问题就出在电子局上。 代文忠见杨恒发现了，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是教委的政府采购，所以飞马厂作为国营单位必须要得到他们主管局的批准，但不知道为什么电子局迟迟没有批下来，我打过几次电话，郑光辉那边也很着急，他先说局长出差了，后来又说局长很忙，让我再等一等，可我已经等了半个月了，今天我们主任也催这件事了，所以小杨，如果飞马厂那边不行，我就准备用你们汉唐公司了，你明天先让人送一台样品到我办公室去吧！” 说完，他笑吟吟地望着杨恒，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暗示性的目光，突来的机会使杨恒的头脑一阵眩晕，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从西装内揣里取出一只信封，慢慢推给了代文忠笑道：“这件事就请代处多多关照了。” ．．．．．．．．．． 汉唐公司又买了一辆二手的八成新丰田面包车，已经不再使用杨恒的小车了，此刻白色桑塔纳就停在马路旁，杨恒望着窗外的小雨默默抽烟，他不明白郑光辉为什么会办不成这件事，他只要晚上去一趟局长家，封两万块钱给局长老婆，就不相信那个局长的字签不下来，办这件事，郑光辉应该没有问题才对，这里面必有蹊跷。 杨恒忽然又想起了潘纹绣，自然厂房事结束后，自己因为林静宜的关系再也没有找过她，而她也没有找过自己，这倒也有点奇怪，她的录音带可还在自己身上啊！她不惦记吗？ 想到这，杨恒立刻从移动电话中找到了潘纹绣的拷机号，给她打了过去，他觉得潘纹绣作为电子局的处长，应该知道一点风声才对。 从买厂房到投产相隔已经快一个月了，杨恒几乎全部身心都投到创业之中，对窗外事他几乎是不闻不问，他不知道，电子局出了一件大事，电子局副局长韩得志，也就是潘纹绣的那个后台，因贪污受贿而被检察院抓捕了，电子局上上下下都在自查，同时调动清洗，进行人事大变动，弄得电子局人心惶惶，潘纹绣由于平时过于依仗韩得志的权势，人缘太坏，她便在这次冲击中首当其冲，被调出电子局，重新回到原来的电子学校当教导主任，应该说这也是她的幸运，逃过了韩得志案的牵连。 潘纹绣的丈夫也是个教师，为人木讷，老实得令人可恨，也正是这个原因，潘纹绣才极为厌恶她的丈夫，偶然的房事也只是尽尽义务而已，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儿子正是把这个家庭维系下来的纽扣，否则潘纹绣早就和丈夫离婚了，不过韩得志被抓后，潘纹绣一下子变老实了，再也没有听到她的花边新闻，每天上班下班，做饭陪儿子，至于她的丈夫，她还是一样的厌恶，一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她丈夫那玩意儿又小又短，每次不到两分钟便结束，然后呼呼倒头睡去，根本不管她的感受。 此刻，潘纹绣正在儿子洗澡，她轻轻掂了掂儿子的，她觉得丈夫那玩意儿还没有五岁儿子的大，她不由愤恨地向里间瞥去，那个男人正在书房备课，不！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忽然，她包里的拷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潘纹绣一怔，调离电子局后，她的拷机基本上只是个摆设了，没人再找她，‘妈妈，滴滴响了’，儿子提醒她。 “我知道了。”潘纹绣迅速用大浴巾给儿子擦干了身子，把他送到床上去安顿好了，这才去看她的拷机，号码显示是大哥大打来的，这个号码有点映像，可是又有点记不清了。 忽然，潘纹绣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她想起来了，这是杨恒的电话，杨恒那件事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只是一个不停靠的小站，但杨恒那男人的本钱却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一种渴望从她的心中悄然涌起，她忽然又想起了杨恒的那盘录音带，那可是她和韩得志关系的证据，她的心里顿时又变得不安起来，来到客厅，她见丈夫还在书房里备课，便悄悄拎起来电话。 “喂！”潘纹绣的声音很轻。 “潘姐，我是杨恒，我想见你。” “好的，你来接我，我家在玉河桥旁边，要不我就在玉河桥上等你。” “好！十分钟后见。” 潘纹绣放下电话，看了看钟，已经夜里九点了，丈夫每天备课不到十一点是不会结束的，她又去看了看儿子，见他睡得香甜，潘纹绣心中一阵怜爱，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便稍微对镜打扮一下，披了一件风衣，走到客厅时她冷冷道：“我妈生病了，我去看一看，你注意看一看儿子，别让他蹬被子感冒了。” “哦！”书房里随口应了一声，再没有声息，潘纹绣不由一咬牙，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小雨，他连最起码的关心一下都没有，‘离婚！’潘纹绣恨恨地拿起伞，换上高跟鞋便摔门而去。 ．．．．．．．．．．． 玉河桥头，杨恒坐在车里耐心等候，桥头上一个人也没有，天下着小雨，大街小巷都冷冷清清，这时，从玉河桥旁边的小区里走出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打着伞，娉娉婷婷地向这边走来，他立刻发动汽车迎了上去。 “潘姐，好久不见了。”潘纹绣身上已经没有那种独特的幽香了，头发也剪短了，脸上略施粉黛，比从前的妖治打扮清爽了很多。 潘纹绣一声不吭，她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杨恒发现她不是在做戏。 “韩得志被检察院抓了，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潘纹绣抬起头，她满脸泪水，“小杨，以后我该怎么办？” 雨夜会使女人变得软弱，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但潘纹绣此时才真正感到了一阵阵害怕。 杨恒忽然明白郑光辉为什么没有送礼了，这个关头上，谁敢收他的礼？心里明白这一点，教委的项目希望又更大了几分，既然没有送礼，又在正常环节上迟迟批不下来，里面肯定有问题了。 “韩得志被抓是什么时候的事？”杨恒冷静地问道。 “就是上次我给你批下厂房的第三天，已经快二十天了。” “那我给你的钱，你分给他没有？”这是问题的关键，别把自己也扯进去了。 “没有，我不想给他。”潘纹绣低声道。 杨恒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潘姐，放心吧！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如果你有事，检察院早就来抓你了，你们老韩还算念情，没有牵扯你。” 潘纹绣其实也想到了，可从外人的嘴里说出来才能让她放心，潘纹绣放心了，这时杨恒从皮包里摸出了录音带，递给她道：“这个给你，我没有录副本。” 潘纹绣接过录音带，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她颤声道：“谢谢你！” 杨恒哈哈大笑，他一把搂过潘纹绣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邪邪地笑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潘纹绣索性倒在杨恒的怀中，手轻轻摸着他下面的大青蛇，半晌，她娇痴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杨恒的本意找她出来并不是为那个事，可被她摸得火起，他便拧了拧她的脸道：“还是老地方，云淮大酒店。” ．．．．．．．．． 云淮大酒店302号房内，潘纹绣一次又一次地被送到极乐的顶端，她仿佛是一个沙漠里迷路的旅人，突然发间现了一汪清泉，她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撒野地在床上翻腾，亢奋地尖叫，在杨恒的肩头上咬下了一排又一排深深的牙印，在杨恒如暴风骤雨般的冲击下，潘纹绣的心中只反复闪动着一个念头：‘离婚！她要离婚！’ 暴风骤雨在一个小时后渐渐消失了，潘纹绣伏在杨恒的身上，她浑身舒爽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杨恒坐起身点燃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海南的文敏，她说半年后要调回金陵，现在她应该已经回来了，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他的拷机也改了号码给了静宜，只能靠缘分再相遇了。 “真是对不起！”潘纹绣歉意地抚摸他肩头的牙印。 “没事。”杨恒笑了笑又问她道：“飞马厂在教委接了一批录像机订单，可电子局那边却批不下来，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潘纹绣离开电子局已经半个月了，这件事杨恒在她身上没抱什么希望。 “这件事我倒知道一点。” “说说看！”杨恒大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电子局的马局长对飞马厂顶着不肯上洗衣机项目一事很有意见，加上这段时间他又忙着出国，也没心思顾这件事，所以飞马厂的申请被他压下来了，我离开电子局那几天，天天见飞马厂的郑厂长去找他，我估计他都烦了。” “原来如此！”杨恒恍然大悟，教委的项目他更有把握了，他忽然伸手在潘纹绣的下面摸了一把，嘿嘿笑道：“今天多亏在你这里摸到了底。” 潘纹绣的娇躯一阵扭动，嗲声道：“老公，我还要！” ．．．．．．．．． 第八十一章 绝杀 第二天一早，杨恒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找劳资科长蒋小丽开会，教委的项目他思考了一夜，虽然希望已经很大了，但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昨晚他给代文忠送了一万块钱，代文忠也只是答应把中学项目全部给他，而眼下的小学项目，他也没有肯定答复，尤其电子局的马局长后天就要出国考察，对于飞马厂也是最后一搏了，郑光辉肯定会动用上飞马厂的全部社会资源，所以，现在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他思量一夜，决定走一步险棋。 蒋小丽听完杨恒的布置，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可以吗？” 杨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蒋科，我知道你行，你的经验很丰富，只要布置巧妙，找准时机，不留下证据，就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说到这里，他又安抚蒋小丽道：“这就是商战，只要不违反法律，我们可以用一切手段，这件事就交给你，今天中午就行动。” 无可奈何，蒋小丽只得忧心忡忡地去安排了，杨恒则又找到了小童，让他送一台样品到教委去，另外给他批了六台录像机，他记得很清楚，后勤处里一共五个人，加上汪道仁，正好六台，给顾客试用，提提意见，虽然录像机项目就这么两千台，可没准将来他们又要订随身听也说不定。 正如杨恒的推测，飞马厂也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郑光辉已经意识到直接找马局长是不可能批下来了，他愿意批给自己也早就批了，眼看马局长后天要出国考察，而教委也只肯再给他们两天时间，郑光辉只好打出他的最后一张牌，他请苗厂长出面找原来分管工业的刘副市长，刘副市长同时也是电子局的老局长，虽然已经退休，但从前他对飞马厂一直很关心，而且苗厂长和他的私交也很不错，马局长就是他一手提拔，这个面子应该给，如果这一步再走不通，那教委的项目就真的拿不到了。 但郑光辉也知道，虽然碍于情面马局长不得不签这个字，可以后就有得他们小鞋穿了，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想打这张牌。 苗厂长很有把握，五八年电子三厂成立的时候，刘副市长当时就是电子局派来的筹建者之一，自己和他一起挑泥扛土一年多，这点小事情他应该肯帮忙，苗厂长当即给刘副市长家打了电话，不料刘副市长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要中午才能回来，苗厂长便和郑光辉商量一下，为了表示诚意，他们决定亲自去一趟刘副市长家，到时候只要刘副市长给马局长打个电话，事情就解决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苗厂长和郑光辉坐上公司小车，一起向刘副市长家进发，刘副市长家不远，如果顺利地话，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最后定下来。 可很多事情往往就在这两个小时中改变了，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市政府已经到了上午工作的尾声，所有的人都懈怠了，包括几十名保安，他们正好是交班时间，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将在十二点钟下班前赶回来，市政府的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 市政府是前年新建，杨恒就是为市政府大楼绿化工程运土之事和杨文强分道扬镳，市政府由五栋大楼组成，除了公安局不在外，检察院、法院以及其他局委都在，主楼是一座十四层楼的大厦，市政府、市委都在其中，从主楼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大门处的情景。 就在所有政府机关人员都在等待着下班铃声响起之声，忽然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传来一阵叫嚷声，窗子前有人惊讶地指着外面道：“你们快来看！” 所有人都涌到窗前，包括路过的王副市长也好奇地走上前，只见政府大门口，数十人打着几条大横幅，聚在大门处振臂高呼，大横幅白底黑字，每个字都斗大，大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飞马电子厂强烈抗议电子局领导官僚主义作风。 飞马厂的抗议并没有引发什么轰动，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从去年电子五厂开先例后，市政府大门前隔三岔五就有下岗工人跑来抗议，不过抗议官僚主义作风倒是第一次，由于示威抗议太多，市政府为此还加强的保安巡逻，这帮飞马厂的人倒是会选时间，恰好钻到了保安交班吃饭的空子。 抗议只持续了十分钟，当慌了神的保安向他们冲来时，抗议人群一下子散了，他们早有准备，纷纷收起横幅，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不用等秘书来报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王副市长阴沉着脸拿起了电话：“给我接电子局的马沪。” 马沪局长已经准备下班了，他后天要去意大利和法国考察欧州的电子产业发展情况，这是个很大的题目，他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当然只能是走马观花，他确实也只想去走马观花，所以对这次考察他充满了期待，护照、机票都准备好了，老婆也从熟人那里兑到了不少美元，要丈夫去法国给她买香水，现在就等着明天中午出发去上海登机。 在他桌上的网篮里堆着不少下属单位的各种申请，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批阅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 马沪局长刚刚伸了个懒腰，脑海里想着巴黎大街上金发碧眼的美女，据说大街上都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亲嘴，那自己会不会也．．．．．． 忽然，刺耳的电话声打断了马沪局长的春梦，他有点恼火地拿起电话，“是谁！” “啊！王市长。” 马沪局长滚圆的身子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躬身接听电话，渐渐地，他额头上的汗珠流下来了，脸胀得通红，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汗，低声道：“是！是！我马上处理，保证出国前把公务全部处理好。” 电话挂上了，马沪局长的脸色由通红瞬间变成煞白，他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他像疯了一样找出了飞马电子厂关于向教委供货的申请，狠狠地用笔在上面批了三个字‘不同意！’他用的力是如此之强劲，竟把钢笔尖也扭弯了，他把批复交给秘书，一阵咬牙切齿道：“你们不是说我官僚作风吧！那我现在让你们看一看我的雷厉风行。” ．．．．．． 一切都没有挽回余地了，下午一点半，当老市长的说情电话打来时，电子局关于飞马电子厂向教委提供录像机的批复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送到了教委主任的办公桌上了，两小时，一切尘埃落地。 ．．．．．．．．．．．． 或许是杨恒的一万块钱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当天下午，小童就代表汉唐公司和教委签订了一千台录像机的购货合同，教委发出了正式订单，要求在一个月内陆续交货，速度之快，甚至连样品的测试环节都免了。 消息传到了汉唐公司，公司上下一片欢腾，职工们还凑钱买来了鞭炮，在公司产品出来的第二天，他们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笔订单，总经理杨恒宣布，在黄淮大酒店宴请所有员工，庆祝第一台汉唐录像机下线和第一笔订单到手，所有员工都欢呼起来，把他们的工作帽高高抛向天空，在欢腾的世界里，汉唐公司终于迈出了踏踏实实的第一步， 几家欢乐几家愁，飞马厂却一片愁云惨淡，这笔订单对开拓市场失败的飞马来说，也是同样重要，在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最后却败给了汉唐公司，但对飞马厂的员工来说，他们是败给了五厂的老弟兄。 郑光辉静静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已经两个小时了，他脸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一丝愤怒，是的，他已经知道了杨恒最后的嫁祸东篱之计，但他并没有愤怒，更没有想过去斥责汉唐公司的不正当竞争，他心中只有悲哀，只有对国营企业僵化体制的悲哀。 郑光辉不由自主地按下了身旁录音机的播放键，杨恒那富有激情的演讲又回荡在他耳畔：‘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成为了汉唐电机的主人，是的！是主人，因为你们将和我一样拥有这个公司，汉唐电机现在只是一颗种子，我们亲手把它种下了土地，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将一起为它浇水施肥，呵护它一天天成长，让它长成参天大树，让它结出累累硕果，那时，我们将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我承诺你们，我的每一个员工都将有机会拥有汉唐的股份．．．．．．．’ 郑光辉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抽烟。 ．．．．．．．．．．．． 第八十二章 一根弹簧 三天后，汉唐公司供给教委的第一批二百台录像机准备正式发货，从汽车公司租来的一辆厢式货车停在公司大门处，二十几名工人正在忙碌地装车，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分，走廊上和大门口站满了汉唐厂的职工，他们都来欢送第一批产品出门。 杨恒也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充满喜悦地望着货车装箱，在他身旁站着梅胜军、谭厉两人，而小童和另外几名工人将随车前往教委的仓库，小童考虑问题很细心，他特地确认过，教委那边没有人卸货，必须由他们自己带人。 很快，二百台录像机装满了车厢，车厢门关上，汽车发动了，一名机修工拎着一串鞭炮跑了过来，用香烟点燃了引线，瞬间，大门处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汽车缓缓起步了，许多职工都纷纷向汽车招手，欢送汉唐公司的第一批产品出厂。 就在这时，汽车忽然停住了，小童从驾驶室出来，挥动手臂和前面什么人说话，语气很是不满，杨恒心中诧异，快步走了上来，后面的职工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纷纷向大门处跑来。 只一个人站在公司大门处拦住了汽车，杨恒看见此人，心不由猛地一沉，来人竟然是飞马厂的郑光辉，他双手揣在风衣兜里，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几名脾气暴躁的工人见有人拦公司财路，纷纷拔拳冲了上了，“狗日的，来讨打吗？” 杨恒一伸胳膊拦住了他们，厉声喝道：“不要乱来！” 工人们纷纷停住脚步，在老板面前他们不敢造次，杨恒慢慢走了上前笑道：“郑厂长来我们公司有事吗？” 郑光辉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拦住的是你们的第一批出厂产品，那是你们的运气，否则汉唐的牌子就砸了，至少在徐楚市砸了。” 杨恒一怔，他听懂了郑光辉的意思，他急忙上前歉然道：“郑厂长，能不能请你明说。” 郑光辉从口袋里抽出手，在杨恒面前摊开，他的手掌里是一根小小的弹簧，杨恒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录像机上进仓门的弹簧，这时谭厉从后面走上前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进仓弹簧有问题吗？” 郑光辉没有回答，他打量了一下谭厉，笑了笑道：“汉唐的录像机是你设计的吗？” “是我设计的，请问有何见教？” 郑光辉的眼中露出了一道赞赏的表情，他点点头道：“设计得很不错，能在短短的一个月就设计出这种高品质的录像机，真是令人赞叹，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达到你的水平，我昨晚花了一夜的时间研究你们的录像机，都找不到你的设计纰漏，但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样。” 他把手中弹簧再次托起，微微一笑道：“就是这个东西。” 杨恒心中很诧异，自己的录像机今天才是第一次出厂，他从哪里得到，忽然，他心念一转，便道：“你昨天找过教委的人了？” “厉害，杨经理果然厉害，不过不是昨天，而是前天晚上，我花高价从教委后勤处一个的科员手上买到了你们的试用品。” 郑光辉用两只指头拎起弹簧在杨恒面前晃了晃，缓缓道：“你相信吗？就是这根小小的弹簧会砸了你们汉唐公司的牌子。” “绝不可能，弹簧是我反复测试过的，没有一点问题。”谭厉对自己设计的产品非常有信心。 “可我们却测试了一年。”郑光辉冷笑一声，目光却凝视着杨恒道：“我只问你，你信还是不信？” 这时小童低声对杨恒道：“如果真返工，我担心可能就来不及给教委交货了，这是很严重违约行为，要交20%的罚金。” 他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杨恒，这个郑光辉可是飞马厂的厂长，当心飞马厂的报复，杨恒低头沉思了片刻，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郑光辉，忽然，他一挥手毅然道：“卸货！全部送回车间重新检测。” 尽管很多工人都不愿意，但老板的决心已下，他们只得重新上前来卸货，杨恒见谭厉的脸色不好，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这是我们的第一批产品，关系到我们汉唐的前途，我真的不想出任何问题。”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们弹簧不好，他试验了几次？”谭厉不满地是这个，他认为郑光辉不可能一晚上就能找出问题。 郑光辉仿佛知道谭厉的心思，他慢慢走上前道：“我们试验了一千多次，光这根小小的弹簧就找了二十几个厂家，你们的弹簧是宿阳紧固件厂生产的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谭厉愣住了，郑光辉说得一点没错，这根弹簧确实就是宿阳紧固件厂生产的，买来的纸盒上印有厂家，可是他怎么知道？ 郑光辉笑了笑，又对杨恒道：“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得不到教委这个项目，对你们未必是坏事，我们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来测试各种零部件，我不知你们的测试标准是多少，这种录像机上使用频率最高的弹簧，我们每一种弹簧都要测试五百次，你们用的这根弹簧是目前徐楚市场上各类弹簧中质量最好的，它的外型略有一点点独特，所以我能认出来，我们也测试过它，在我的测试记录中，这根弹簧在进仓二百零五次后，就会引发录像带卡仓的故障，我先后试验了十根一样的弹簧，都出现了同样的故障，你们不信就去试一试，不用全部拆机，只测试一台便可以了。” 谭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神情，人家的标准是五百次测试，可他的标准却连五十次测试都不到，仅凭这一点他就无话可说了，他抱着一台录像机，飞快地向外观检测室跑去。 杨恒暗叫了一声侥幸，如果刚才他不让卸货，郑光辉也就不会告诉他们详情了，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感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郑厂长，我们供货形势紧急，能不能请你给我们推荐一款合格的弹簧。” 郑光辉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告诉你，我们飞马牌用的是德国慕贝尔弹簧，在北京有代理商，不过国内也有合格产品，上海的固力牌弹簧也很不错，如果你们情况紧急，我可以卖给你们部分存货。” “那就多谢了。”杨恒心中感激，同时也有一丝惭愧，便诚恳向郑光辉道歉道：“郑厂长，电子局之事我要向你道歉。” 郑光辉却摇了摇头肃然道：“杨恒，我欣赏你的手段，也很佩服你以人为本的经营理念，我希望有一天，汉唐牌录像机能把所有的欧美日本货赶出中国市场，这就是我愿意帮助你的根本原因。” 说完，郑光辉仰头大笑，一转身扬长而去。 杨恒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他也忍不住喃喃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加入汉唐。” ．．．．．．．．．． 最后的检测结果果然不出郑光辉的意料，录像带在进仓第二百二十一次后，弹簧发生了变形，卡住了录像带的进仓门。 ．．．．．．．．．． 第八十三章 辞职事件 在发现了录像机进仓弹簧有问题后，杨恒立刻派人去飞马厂买回来了五千副德国慕贝尔弹簧，组织员工连夜加班加点更换，只耽误了一天时间，两百台录像机还是及时出货了，很快，教委的第二批一千台录像机又被审批下来了，还是被汉唐公司拿到，有了这两千台录像机打底，汉唐电机便逐渐走上了正轨。 八月的最后一周，汉唐公司终于谈下了与徐楚市百货大楼的合作，之所以与百货大楼的谈判如此艰难，主要是涉及到了一个品牌问题，百货大楼希望汉唐公司能够继续采用原电子五厂的淮海牌商标，他们认为这个商标会令很多徐楚市家庭怀旧，从而卖得更好，但这个条件汉唐公司不能接受，小童几次都谈不妥，送礼对方也不收，最后是由杨恒亲自和百货大楼的总经理商谈，杨恒明确告诉对方，他的目标是占领全国市场，而绝非徐楚一地，所以他们不可能再用带有地域性的淮海商标，他们宁可放弃百货大楼。 杨恒坚决的态度最后打动了百货大楼的总经理，他当场拍板，为汉唐牌录像机设立专柜，不仅卖一千五百元的录像机，同时也卖一千二百元的放像机，如果汉唐公司生产出随身听，也可一起摆放。 八月份，除在教委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外，在徐楚市的市场上也竟卖掉了五百台录像机和两百台放像机，大大出乎所有人的事先预料，极大地鼓舞了汉唐职工的士气，但就汉唐公司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之时，公司竟发生了第一起员工辞职，而辞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汉唐公司的门面，李雯莉。 八月二十日那天，李雯莉没有来上班，也没有打电话来请假，大家都以为她病了，可第二天，李雯莉的母亲却来到了公司，替女儿交上了辞职书，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公司。 “杨总，这不是小莉的笔迹，她的笔迹我认识。” 办公室里，从来都十分内向老实的出纳田丹丹终于愤怒了，她找出了李雯莉抄歌词的本子，指上面的笔迹对杨恒道：“杨总你可以对比一下，差异很明显。” 蒋小丽拿起本子和辞职信仔细对比了一下，便对杨恒道：“杨总，这个笔迹确实不是小莉的亲笔，我看倒很像门卫那里的签名，这是她妈妈替她写的辞职信。” 杨恒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的心中充满了遗憾，李雯莉有点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但他不是为这个而感到遗憾，而是他的汉唐公司刚刚走上正轨便有人辞职了，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他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到退休，这时候李雯莉的突然辞职，对他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杨总，我去她家里和她谈一谈吧！”蒋小丽见杨恒的脸色不好，便安慰他道：“我有一种直觉，小莉的辞职并不是因为公司，而是有其他原因，今晚我去一趟她家。” 杨恒摇了摇头，“不！我去，我要和她父母好好谈一谈，请他们尊重小莉自己的选择。” 不知为什么，杨恒总觉得李雯莉的辞职是和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时遇到了她父母有关，当时她父母因为李雯莉的披头散发而非常生气，根本就不理睬自己就把她拉走了，一定和这件事有关，他们误会自己了。 ．．．．．．．．．． 下班后，杨恒直接开车前往李雯莉家，李雯莉的家是徐楚市重机厂的宿舍，她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是六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家庭条件非常不错，她又是家中的小女儿，因此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 杨恒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敲了一下，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 “杨总！”给他开门的竟是李雯莉，她看着杨恒，顿时惊呆了，杨恒笑了笑道：“我来看看你。” 李雯莉的眼睛忽然一红，她委屈得要哭了，“杨总，我不想离开公司。” “小莉，是谁啊？” 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眉眼中和李雯莉有几分相像，她正是李雯莉的妈妈，原来电子五厂的检验员，上午去汉唐公司替李雯莉交了辞职书，她一眼便认出了杨恒，脸顿时沉了下来。 “杨经理，我女儿已经和你们公司没有关系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尽管她的弟媳，也就是李雯莉的舅妈对她说过杨恒的好话，但是她却不屑一顾，她对杨恒第一映像实在是太差了，竟然把女儿弄得披头散发，要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在车里做什么事呢？她见杨恒居然上门了，心中更是反感，立刻下达了驱逐令：“杨经理，我们家马上要吃饭了，请你走吧！” “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李雯莉见母亲说话刻薄，她也有点生气了，“这是我的客人，你没有权力这样赶人家。” 李雯莉的母亲顿时火冒三丈，她立刻指着房间对女儿厉声喝道：“回你的房间去！” “我就不走，谁叫你们擅自替我辞职，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李雯莉极为倔强，她的泪水已经流满了脸颊，但她却坚决不肯回去，硬道：“你要赶他走，那我也走。” “你、你在胡说什么？”李雯莉的母亲气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杨恒十分歉然，他不愿意她们母女为自己翻脸，他正要告辞，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不要闹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杨恒一回头，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年纪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了一半，身材不高，但腰挺得笔直，显得很精神，杨恒认出了他，他就是李雯莉的父亲，那天晚上对他怒目而视，他手中拎着一只公文包，显然是刚刚下班回来。 李雯莉的父亲叫李伟山，上次他对杨恒非常愤怒，但事后女儿给他说明了缘故，女儿的舅妈也专门来解释了这件事，他既明白了原委，对杨恒的怒气也就消失了，不过要杨恒做他的女婿，他也不太愿意，原因也是第一映像不好，他觉得杨恒有点轻浮，不是他理想中的女婿。 他见妻子和女儿在门口赌气，便一摆手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来和杨经理好好谈一谈。” 李雯莉的母亲惦记灶上的菜，便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去厨房了，李雯莉却不想走，这两天她被父母逼迫，心中痛苦不堪，好容易看见了杨恒，她就想在他面前好好地痛哭一场，杨恒对她笑道：“你先回房去，我会和伯父好好谈一谈，大家都很想你。” “我也想念你们。”李雯莉抹了把眼泪，“等会儿你走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说一声。” 杨恒点点头笑道：“你去吧！我走时会给你打声招呼。” 李雯莉便回自己房里去了，李伟山暗暗叹息一声，响鼓不用重锤，杨恒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使他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很成熟，通情达理，也能解决问题，不是他想的那种不负责任的小年轻。 “杨经理，请跟我来吧！”他带杨恒走进了书房，一摆手，指着小沙发道：“请坐！” 杨恒坐下来便诚恳地说道：“伯父，我今天来是代表公司，我作为汉唐公司的创始人兼总经理，在公司刚刚走上正轨的时候，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员工离开这个集体，因为对于我来说，厂房不重要，设备也不重要，我的员工才是我最大的财富，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员工都能愉快地在汉唐公司工作，一直做到退休，所以，我今天来时希望小莉能回去，希望她和所有员工一起，同公司一起成长。” 李伟山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杨恒的诚意，也能理解他说的话，他此时对杨恒的看法已经完全变了，凭他数十年的人生阅历，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有魄力很抱负的年轻企业家，他身上有着成功的潜质，他也愿意自己的女儿为有这样老板的公司效力，当然前提是不涉及私人感情，不过他已经安排好了，他必须对杨恒说明情况。 “杨经理，我很感谢你来家里请小莉回公司，我也能理解你爱惜员工的诚意，但我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让小莉辞职，是因为我想让她继续读书。” “读书？”杨恒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错，是去读书。” 李伟山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录取通知书，递给杨恒道：“我也实话实说，如果凭考试，小莉是考不上大学，她已经很生疏了，不过我有一个大学同学现在是金陵财经大学的校长，他给了我一个名额，作为单位保送生去金陵财经大学读专升本，国际贸易专业，学制两年半，我觉得这对小莉的人生是一次机会，能够在学业中使她更加懂事成熟，杨经理，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望女成凤的心。”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勉强李雯莉回去了，读书才是她该走的路，他想了想又道：“伯父，既然是单位保送生，能不能让我们汉唐公司保送。” “你．．．．．”李伟山没有明白杨恒的确切意思。 “因为我想等她毕业后，继续来汉唐公司工作，如果她学有所成，我会让她做自己的专业，让她发挥自己的聪明才干。” 李伟山忽然有一丝感动，他点点头，答应了杨恒的请求：“好吧！单位保送只是一个形式，本来我是想让她做我们单位的保送生，已经和老总谈好了，现在我答应你，可以做你们公司的保送生，不过前提是她自己愿意。” “爸爸，我愿意！” 李雯莉忽然出现在门口，她神采飞扬，一双明亮的眼睛饱含着深情和希望，她注视着杨恒的目光，真诚地说道：“我一定会专心学习，一定会回到汉唐公司，我只希望到了那时，还能实现我最大的愿望。” 杨恒从李雯莉的目光看到了一丝祈求和渴盼，他心中忽然一热，便郑重地点头道：“会的！在汉唐公司，你会实现自己的一切愿望。” ．．．．．．．．．．．．． 第八十四章 铁佛寺的钟声 “妈，我们回来了。”门口响起了小倩欢快地笑声，在她身后，杨恒拎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录像带。 林静宜连忙打开防盗铁门，把拖鞋递给他们笑道：“跑到哪里去租带子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倩一边换鞋一边兴奋地说道：“妈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小区旁边也开了一家租录像带的店，里面的片子多得数不清，我们租到了好多动画片，变形金刚、米老鼠、兔巴哥，还有．．．．”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还有新天方夜谈、灰姑娘、海的女儿。”杨恒在旁边笑着补充道。 小倩忽然又想起来了，她急忙道：“对了！杨叔叔还给你租了阿甘正传、罗马假日、爱情故事、乱世佳人，好多好多，妈，我也想看。” “你们呀！” 林静宜摇了摇头，苦笑道：“租这么多带子，哪有时间看？” “妈，今天是中秋节，明天又是国庆节，放假三天，不正好可以看吗？”小倩换了鞋，便接过杨恒手上装满录像带的大包，急不可耐跑去开录像机了，她又喊道：“妮姐姐，要不要一起看。” “你先看吧！我在包饺子。”厨房那边传来了杨妮的声音。 林静宜有点拿女儿没办法，只得埋怨杨恒道：“你给她租这么多带子，她哪有时间做作业，还要画画。” 杨恒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 “那好，每天我只准她看两部。”林静宜听见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动画片的音乐声，便赶紧回头对小倩道：“今天只准看一盘，晚上吃完饺子我们还要去铁佛寺敲钟，听见没有！” 小倩在看《海的女儿》，她已经入迷了，根本就没有听见妈妈的话，林静宜走过来又敲了敲她的头，警告她道：“妈妈给你说话，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你快去包饺子吧！”小倩不耐烦地把妈妈推开。 林静宜无奈，只得对杨恒道：“阿杨，你也来厨房吧！我还有事情找你呢。” “好的，我洗个手就来。” 今天是九月三十日，正好是中秋节，加上明天又连着国庆三天假，这个节日也就变成格外热闹，恰好杨妮趁学校放假也过来了，他们便约好晚上一家人去铁佛寺敲钟赏月看焰火，对这连休三天假小倩也是盼望已久，他们家一个月前买了录像机，她早就盼着放假好好看个够了。 小倩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录像，杨恒则洗了手走进厨房，厨房很宽敞，摆放着一张实木餐桌，两边有冰箱、电饭煲、烤箱、抽油烟机、煤气灶，不锈钢水槽，大理石台面的实木橱柜等等现代厨房设备一应俱全，虽然谈不上奢华，但让人感到非常温馨。 妹妹杨妮和林静宜正坐在餐桌前包饺子，已经包了满满的半张桌子，杨恒拿着徐楚晚报坐了下来，静宜连忙起身给他泡了杯热茶，笑道：“先别看报纸，我有一件事想求我们杨总帮忙。” “咳！咳！小林，有什么事吗？”杨恒放下报纸，板着脸，摆出了一副杨总的模样。 杨妮笑得直不起腰，林静宜又好气又好笑，便推了他一把笑道：“你这个家伙，给架梯子，还真上房了。” 杨恒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别闹了，我要看报纸了，我要找一个重要消息。” 林静宜却把他的报纸一把夺了去，“阿杨，我真是有事想麻烦你。” 杨恒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问道：“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我们学校有好几个老师都想买录像机，她们找到我，想从你们厂里直接买，你看能不能给他们便宜点。” 经过几个月的市场开拓和电视台、报纸等媒体的密集广告，汉唐牌录像机已经是徐楚市家喻户晓的品牌了，而且很多人都把它当做是从前的淮海牌改名，而飞马牌录像机虽然也在开拓徐楚市场，但远远没有汉唐牌成功，产销量只有汉唐牌的三分之一，尤其在徐楚市的教育系统内，基本上就是汉唐牌录像机独霸天下，口碑极好，公司上个月又正式推出随身听，由于便宜、质量好，加之外观漂亮小巧，所以卖得也相当不错。 三天前，徐楚电视台制作的迎国庆系列节目里，有一集叫做‘飞速发展的徐楚家电产业’，其中就有记者采访了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杨恒作为总经理露了脸，结果被林静宜学校的马老师认了出来，大家便知道了，原来汉唐公司的老板竟然就是小杨，于是便有了今天林静宜的托请。 杨恒见是这点小事，便笑道：“没问题，我们公司的职工本来就有内部福利价，比市场价要便宜三百多块钱，我可以给他们特批，但每人只能限一台，让他们国庆节后直接来我们公司销售科买就行了。” 林静宜见他肯帮忙，心中欢喜，连忙起身道：“我去下饺子，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去敲钟。” 林静宜在煮饺子，杨妮则跑去和小倩一起看录像了，杨恒便打开报纸前后翻找起来，他刚才接到小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听说今天徐楚晚报上登了一则重要的消息，杨恒便趁和小倩去租录像带的机会买了一份晚报。 在第四版上，杨恒找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省城在十月份将举办全国第三届音像产品展销会，这其实就是春节销售旺季的订货会，现在汉唐牌录像机虽然在徐楚市有一点名气，但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内，还属于地方小杂牌，默默无闻，要想把汉唐牌做大做强，他们就必须到大海中去搏击，杨恒沉思了片刻，决定亲自去省城参加这次展销会。 ．．．．．．．．．．．． 铁佛寺位于云淮山南麓，已经有千年历史，原本只是普通香客烧香拜佛的去处，但去年徐楚市政府将铁佛寺修葺一新，并在今年六月浇注了一口八吨重的大铜钟，于是‘铁佛寺敲钟’便成了徐楚市市民们所向往的新去处，今天是中秋佳节，市政府将在铁佛寺山下进行迎中秋、庆国庆的大型焰火表演，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在报纸和电视上广为宣传，徐楚市民们对这一天盼望已久了。 晚上七点钟，杨恒开车带着林静宜、小倩和妹妹杨妮来到了铁佛寺山门前，他们来得有点晚了，此时的铁佛寺山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十几万徐楚市民拖家带口前来铁佛寺赏月敲钟，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停满了足球场大的空地，各个单位的汽车更是一辆接一辆，甚停到了马路上，十几名交警在指挥车辆停放，数十名戴红袖套的工作人员更是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找停车位就像抢占战略要地一样艰难，小倩因为看录像耽误了时间，她心里虚慌，就像一个侦察员一样趴在窗前四处寻找车位。 “杨叔叔，那边！那边！”小倩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空地，只稀稀寥寥地停着几十辆车，她兴奋得大叫，“快去那边，还有好多停车位子。” 林静宜却看见空地旁边站着几名交警，有许多车想靠近停车场，都被他们分流掉，不允许在这里停车，她不由忧心道：“阿杨，那里好像不能随便停车。” “那里可能是专门给市政府用的。”杨恒也看出了一点端倪，两辆市政府车牌的汽车畅通无阻地进去了，不过他笑了笑道：“没关系，我能进去。” 他直接把车开了过去，一名交警立刻拦住了他，向他敬一个礼道：“这里不准随便停车，请你继续向前开，今晚可以停在马路边上。” 杨恒却向他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笑道：“王政委，今天你也值班吗？”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穿着便服的交警大队政委王启发，他一眼认出了杨恒，上前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这么久不来找我，王思前两天还写信回来问到你呢！” 王思就是王政委的儿子，子继父业，去年考上警官大学，去北京读书了，他算是杨恒的半个弟子，是个很记恩的大男孩。 杨恒歉然笑道：“主要是太忙了，我打算春节去给你拜年。” “那好，春节我等你，我们好好喝一杯。” 王启发忽然想起一事，又连忙低声笑道：“我们交警大队春节也想买一批录像机搞搞福利，两百台左右，怎么样，能不能给个出厂价？” “没问题，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杨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王启发道：“这件事我会给销售科说一声，假如春节我不在徐楚，可以直接找他们。” 王启发把名片收好，他拍了拍杨恒的车子，对旁边的交警道：“放行！” 两分钟后，杨恒的桑塔纳停在了一大排市政府车辆的中间，周围基本上都是黑色的桑塔纳兄弟，杨恒熄了火，从车里出来对林静宜她们笑道：“我要带你们从另一条小路上山，不用去和大队人马拥挤。”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前面驶来，雪亮的灯光照得他们有点炫目，杨恒连忙把林静宜和小倩拉到一旁，桑塔纳就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家人。 “张伯伯！”杨妮忽然高兴地挥动手臂打招呼，杨恒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车里出来的，竟然是张九炎的一家，张九炎和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林静宜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拉了杨妮一下，杨妮这才醒悟，慌忙捂住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张九炎一家一起转头向他们看来，黑暗中杨恒不慌不忙戴上了墨镜，上前笑道：“张主任，就是巧啊！你们也来看烟火吗？” 张九炎见杨恒戴上了墨镜，他心中暗暗感激，杨恒的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他也连忙上前握住杨恒的手笑道：“是啊！听说今晚这里放烟火，便带老伴和儿女来看一看，没想到人这么多。” 张九炎的妻子名叫周淑华，是市农行的副行长，她听杨妮叫‘张伯伯’便以为是某个熟悉的政府高官的家庭，也上来想打招呼，不料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张主任，那我们就先走了。”杨恒和张九炎打了招呼，便先带家人走了。 周淑华见杨恒晚上还带着墨镜，心中很是怪异，便望着杨恒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一个小公司的经理，前两天找我办过事。”张九炎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就是那个汉唐公司的老总吧！” 张九炎的儿子张啸见过杨恒，他又对母亲道：“妈你忘了吗？前几天他上了电视，你还说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老板，就是他！” “原来是他啊！晚上还带个墨镜，真是怪异。”虽然清楚了情况，但杨妮那一声‘张伯伯’还是让周淑华心里存有一点点疑惑。 “妈，人家这是扮酷，你就不懂了，古利特还梳着辫子呢！”说话的是张九炎的女儿张茜，张茜比杨恒小一岁，当年张九炎就是听说女儿出生的消息，才下定决心抛弃杨恒，张茜在省城读大学二年级，因为中秋节连着国庆节，她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家，张茜长得也很像父亲，身材高高大大，她酷爱足球，是荷兰三剑客的铁杆支持者。 “去！去！去！又是你的足球，小姑娘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足球，你就不能去看看时装表演之类的吗？”女儿的打岔冲淡了周淑华的疑心，她看了看夜光表，已经七点二十了，便道：“还有四十分钟就要放焰火了，咱们得抓紧了，老张，你不是说市政府有专门的焰火观礼台吗？在什么地方？” “你们跟我走就是了。”张九炎大步向停车场入口走去，那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领他们上山，张茜拉着爸爸的胳膊，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 周淑华和儿子走在后面，这时，张啸轻轻拉了拉母亲，在她耳边低声道：“妈，刚才那个杨恒为什么戴墨镜，我知道。” ．．．．．．．．．．． 铁佛寺的钟楼前已经排了长长的敲钟队伍，平时是五块钱敲一次，每次三下，但今天人太多，每人只能敲一下，许一个愿，杨恒他们排了一刻钟的队，杨妮和小倩已经进了钟楼，急切地等候着敲钟。 忽然‘砰’地一声，一片惊呼声中，天空里出现了一朵巨大的五色烟花，斑斓艳丽，向夜空撒出长长的彩练，烟花骤然明亮，璀璨夺目，但瞬间又黯淡了，剪碎成半天一色的秋水。 后面排队的人都放弃了敲钟，纷纷跑出钟楼大院，大院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杨恒坐在一块大石上，凝望着璀璨烟花之下的一轮皎洁的圆月，他有些出神了。 “你在想什么？”林静宜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我在想去年中秋夜，我也是在山岗上度过，一样的月光，但孤独冷清，今年依然是在山岗上，却人潮如海，烟花当空，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整整一年了。” 杨恒搂过林静宜的肩膀，微微对她笑道：“或许这就叫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吧！” 林静宜将头轻轻枕在杨恒的肩上，眼中柔情似水，她也低声感慨道：“正是有了你的拼搏和奋斗，才给了自己亲人一个温暖的家，一份富足的生活，我们今天晚上才能一起快乐地赏月敲钟，阿杨，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咚！’钟楼上响起了低沉而浑厚的钟声，钟声里小倩和杨妮在开心的大笑，一朵烟花冉冉升起，再次在空中绽放出漫天的五彩星光，杨恒仰望着艳丽的烟花，聆听着祝福的钟声，他的眼睛里也渐渐燃起了对未来无限的希望。 ．．．．．．．．．．． 第八十五章 想合资的日本公司 国庆节三天长假结束后，汉唐公司和别的单位一样，也开始了正常的生产经营，由于小童回老家探望妻儿还没有回来，杨恒就暂时兼管了公司的营销，顺便说一句，国庆节那天，喜儿生下了一个儿子，童家大喜过望，给他们的新一代取名童国庆。 国庆过后，杨恒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即将在省城举办的全国第三届音像电器秋季展销会上，届时将有全国数百家生产各种视听产品的厂家前来参展，也有各大家用电器经销商前来订货，这将是汉唐公司能否在全国打开市场的关键一役，杨恒为此拨出了二十万专项资金，销售科长萧书远已在昨天晚上带领三名销售人员前往省城去准备了，展销会将在十月十五日到十月二十日举行，杨恒在十天后将亲自前往省城。 上班第一天，谭厉便找到了杨恒，提出了他想专心负责品质和产品开发，不再兼任计划和生产管理的职务，在汉唐公司目前的管理结构中，一共分为四级，总、部、科、班，杨恒是总经理，其次就是三个部长，营销部长小童、生产和品质部长谭厉和制造部长梅胜军，再其次就是科长，李博文、蒋小丽、萧书远和三个车间主任，然后就是班组长级，主要集中在车间，普通办公室人员则与班组长同级。 由于汉唐公司是刚刚开始，所以很多人都是身兼数职，比如蒋小丽负责劳资和办公室，但兼职最多的是谭厉，他不仅负责产品质量、新产品开发和设计，同时还负责生产计划和调度，原材料采购，另外，由于缺乏懂技术开发的高级人才，老厉还得亲自上阵，进行产品设计，比如新产品随身听就是他花了一个月的业余时间设计出来的，身兼太多的职务，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老杨，我并不是想推卸工作，实在是分身乏术，很多事情我都做得很马虎，像录像机和随身听的外壳不理想，我早就想找专业工厂生产，可就一直没有时间，还有最优成本设计，说了两个月了，我也没有时间考虑，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大问题。” 其实谭厉早就提出不再兼任生产管理，上次的弹簧事件深深地刺激了他，他一连几夜不合眼，按照最严格的标准将所有的部件进行重测，但人毕竟精力有限，生产管理过多分散了他的时间，使他始终不能集中精力进行自己的长项。 谭厉不适合生产管理的问题杨恒也很清楚，但他确实没有人，蒋小丽进行过两次招聘，面试了十几个人，都不合适，不是来应聘的人没有那个能力和资历，而是杨恒心中一直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飞马厂的郑光辉，他想把这个近似于副总经理的职位留给郑光辉。 “老谭，这样吧！我先招一个计划科长，给你减减负。”杨恒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谭厉明白杨恒的心思，只得点头答应，“好吧！就先找个计划科长顶一顶。” 杨恒立刻找到蒋小丽，他记得上次面试中，有一个人不错，比较踏实能干，是矿机厂的计划科副科长，杨恒便决定正式录用他。 这时，办公总台的电话铃响了，新来的办公室文员梅小娟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汉唐公司。” 梅小娟是梅胜军的妹妹，今年大专毕业，在老家长春找不到工作，便跑来投奔哥哥，正好李雯莉辞职去读书了，杨恒便让梅小娟接替李雯莉做了办公室文员。 “杨总，是百货大楼张经理打来的电话。” 杨恒快步走上前，接过电话道：“张经理，有什么事吗？” “杨总，这里有几个日本人，好像也是什么日本电器公司的头头，他们要找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杨恒不明白日本人找他做什么？最好是买他们的产品，让他们的产品能打到日本去，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日本已经拥有了太多的电器大牌，东芝、松下、索尼、三洋、夏普等等，日本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它们占满了。 徐楚百货大楼是汉唐公司的第一销售据点，徐楚市场上三分之二的汉唐产品都是从这里卖出，汉唐公司在徐楚地区的售后服务中心也设在这里，这里有汉唐产品的专柜，还有两名专门招聘的女营业员。 此时录像机已经渐渐成为了普通人家继彩电、冰箱、洗衣机后的另一个大件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中等人家拥有录像机，录像带的租赁店也开始变多，去年徐楚市还只有三家，但现在已经扩张到了二十家，而且每月都在增加，片源丰富反过来也促进了录像机的销售。 因此，徐楚百货大楼还特地开辟出一块专门卖音像产品的大厅，每天顾客盈门，来选购录像机的家庭络绎不绝，每天都要卖掉一百台以上的录像机，其中汉唐录像机占了30%，飞马录像机占了10%，两个本地产品依靠他们过硬的产品质量和口碑赢得徐楚市40%的市场份额。 汉唐公司的专柜占地约十个平方，整个背景是蓝色基调，‘HT’两个大大的字母和龙飞凤舞的‘汉唐’二字写在正中间，杨恒赶到时，一眼便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日本人正站在他的产品分解台前指指点点什么。 把产品分解进行明示是杨恒的独创，就是把一台完整地录像机切成三段分开，使顾客们能一目了然地看到里面的各种零件构造，这不是什么商业秘密，任何一个竞争对手都可以买一台回去详细解剖，但对顾客就不同了，稍有电子常识的人都能从这里看到汉唐产品精良的设计和高质量的零部件，对于不懂电子的顾客也很重要，产品分解使一直困扰着顾客心理的塑料机芯的担忧在汉唐产品面前消失了，正是这些细节考虑和凌厉的广告攻势，使汉唐录像机在徐楚市场上的占有率始终领先飞马录像机。 营业员看见了杨恒，便立刻对一名女翻译道：“我们总经理来了。” 女翻译说了几句，几名日本人立刻回过来头来，日本人和中国人虽都是东方人种，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比如日本人的鼻槽普遍偏长，而且他们的脸型轮廓感较强，这几名日本人都四五十岁左右，清一色的西装革履，扎着领带，浑身上下收拾得倒也干净整洁，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杨恒鞠了一躬，递上一张名片。 杨恒也点了点头，和他交换了名片，旁边漂亮的女翻译介绍道：“桥本先生是日本小松电器株式会社驻中国的首席代表，我们是特地从北京赶来，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偶然机会，我们看到了贵公司生产的录像机，并把它作为样本寄回日本总公司，总公司非常感兴趣，特让桥本先生来和贵公司进行接洽。” 杨恒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贵公司想买我们的产品？” 女翻译用日语说了，日本老头连忙摆手，急切地说了一通什么，女翻译又道：“桥本先生说他们不是贸易公司，他们是生产电器厂家，在中国的广州和北京他们都有合资公司，生产电视机、冰箱等小松牌家用电器，总公司已经决定在中国生产录像机，想在中国寻找一家合资伙伴，我们经过几个月的考察，对贵公司非常感兴趣，桥本先生就是受总公司的委托，前来和贵公司进行初步的接洽。” 杨恒听懂了，他们是想和自己合资，他淡淡一笑道：“很抱歉，我对合资不感兴趣。” 女翻译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一口回绝，他们这大半年不知跑了多少地方，哪个地方不是把他们当作神仙一样供奉，无论任何条件都愿意答应，她本来还觉得徐楚这种城市不配和他们合资，不料对方竟不给他们一点机会，女翻译不知该怎么翻译，结结巴巴地翻译了杨恒的意思，几个日本人都同时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视，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另一名稍微年轻的日本人似乎能说一两句汉语，他有点生气地挥动手臂，异常傲慢地道：“我要找你们政府，你没有权力决定。” 杨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一言不发，旁边陪同的百货大楼电器部张经理插口道：“汉唐公司是私营公司，这位杨总就是公司老板，他有权力决定，你们找政府也没用。” 女翻译又用日语说了，几个日本人再次大吃一惊，对方竟然是私营企业，忽然，日本老头回头对刚才那个无礼的日本人严厉训斥了几句，他又回头对杨恒恭恭敬敬行一礼，通过女翻译对他道：“我为刚才下属的无礼向你道歉，我们小松公司会以最优惠的条件与你们公司合资，生产出代表世界最高质量的录像机，请你考虑。” 杨恒心里很明白，日本人完全可以独资生产，自己的技术不如日本，资金更是他们的九牛一毛，市场也没有，那他们看中自己的什么？无非是中国本土化的优势，自己的员工和管理能够使他们以最快速度生产出小松牌录像机，节省下他们的筹办和磨合时间，以最短的时间进入中国刚刚开始兴起的录像机市场，这就是日本人的精明，自己一旦被他们的美元迷惑，答应了，那么汉唐品牌马上就消失，然后他们就会逐渐控制整个公司，合资就很快变成事实上的独资。 这是从常理推断，不需要什么超前的知识，杨恒怎么可能把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送给别人，他坚决地摇头道：“很抱歉，我不会接受任何资本介入。” “为什么？”漂亮的女翻译被他坚决的语气震惊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对方连小松公司的条件都没问，便断然拒绝了，他真的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吗？没有一点国际眼光，就想土老财一样保守僵化，她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土包子生出一丝鄙视，‘哼！井底之蛙。’ 杨恒见她一脸鄙夷，便走到背景前，指着自己的品牌‘汉唐’两个字昂声道：“我想你也是中国人，你应该明白，汉唐两个字中，怎么能流入日本人的资本？” 周围的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鼓掌声。 ．．．．．．．．．． 一件偶然发生的合资事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很快，杨恒便招到生产计划科长，小童也回来上班了，杨恒便开始准备去省城参展的事情，就在合资事件后的第三天中午，杨恒突然接到了飞马厂郑光辉的电话，“杨总，我想和你谈一谈。” 在汉唐公司对面的一条小巷里有一个茶馆，茶馆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外观十分陈旧，路人一般都会熟视无睹地经过，但它生意还可以，大多是老客，杨恒是在两个月前发现这家茶馆，隔三差五便来坐坐，他很喜欢这种陈旧的味道，让他有一种回到了七十年代的感觉。 此刻，在茶馆的二楼，杨恒和郑光辉相对而坐，一张高脚小方桌，两只旧藤椅，一壶清茶，两盘点心，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无事遇到一起闲聊朋友，但事实上，无论对杨恒还是郑光辉，今天都将是他们难忘的日子。 郑光辉今天一早已经从飞马厂辞职了，起因还是那几个日本人，杨恒断然拒绝了他们合资的要求，他们的目光又落到了飞马厂的身上，事实上，飞马厂同样也是他们的备选目标之一，无论是苗厂长还是郑光辉，虽然他们的本意都不愿意合资，但他们却没有汉唐公司的自主权，他们是国营企业，飞马厂的命途不由他们决定，徐楚市对于这个可能是他们的第一个外资项目十分重视，分管工业的王市长亲自出面，为了留住这个近三千万美元的投资大项目，他几乎答应了日本小松公司开出的一切条件，徐楚市出土地、厂房、现有设备以及八百万流动资金，作价10%的股份，日本小松公司出资二千五百万美元，占据90%的股份，昨天晚上在云淮大酒店，徐楚市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由王副市长和小松株式会社中国首席代表桥本龙川签署了合资意向书，日本小松株式会社将和国营飞马电器厂合资组建新公司，虽然后面还有很多手续，但大局已定，而且由于外方投资额没有超过三千万美元，不需要北京批准，本省就能决定了，在一份不为人知的谈判备忘录里，新公司的中方高层管理者只有苗厂长一人，为副总经理，具体职位由日方总经理任命，其他所有的高层都由日方担任，新公司使用‘小松’商标，届时，已经有三十年历史的飞马牌电器将不复存在。 尽管电子局对郑光辉将另有安排，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辞职，他早已经找到了一个自己的归宿。 郑光辉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意向，他还想知道杨恒对自己的态度，两人不慌不忙地喝茶，谈论着这次合资，这次合资的消息今天晚上就将作为徐楚市的头条新闻播出，届时全市的市民们都会谈论此事，这将和两天来民间流传的汉唐电机拒绝与小松合资的消息一起，形成一道最强幅度的新闻冲击波。 普通市民一般谈论的话题一般就是新闻本身，政府官员们谈论的话题是这次合资的收益，以及对未来招商引资工作所带来引凤效应，但杨恒和郑光辉所谈论的却是小松电器的投资策略。 “老郑，我算了一算，对方投下二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这就是两亿多人民币了，我觉得一个录像机项目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莫非这里面还有藏什么猫腻不成？”杨恒喝了一口茶笑道。 郑光辉点了点头，微微叹息道：“你说得没错，是藏着猫腻，从这件事上，我真的领教到了日本人狡猾和精明，相比之下，我们政府太没有经验了，你不妨猜一猜，这个猫腻会是什么？” “是要用设备出资吗？”杨恒给出了第一个猫腻猜测，用一百万美元的旧设备作价二千五百万美元，他觉得有这个可能。 郑光辉摇了摇头，“那样日本人就有了实际出资，你还是把他们想得太慷慨大方了。” 杨恒又略一沉吟，他立刻笑道：“莫非是分期出资，并限定了资金用途？” 郑光辉一拍桌子，“厉害！你猜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从苗厂长那里知道了几个合资附加条款，一个是分期出资，二千五百万美元的出资时间由日方视生产销售状况决定，没有规定时限，也就是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这样就从合同上压低了中方的资本占有比例，其次就是限制住了资金用途，这二千五百万美元怎么用，完全由日方决定，你猜猜看，他们想怎么用？” “我猜他们是想用来开拓中国市场，不仅是小松录像机的市场，而且是整个小松电器在中国的市场，对吗？” 郑光辉点了点头，悲哀地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他们钱只不过是在新公司里过一下而已，根本就不会用在新公司上，这样一来，他们实际上一分钱也没有投进来，白白把飞马厂拿走了，附加条件上写得很清楚，如果合资公司连亏三年，就将由日方收购中方投资，想亏损还不容易吗？以亏本价返销国外，再进入中国市场，就轻而易举完成了利润转移，可连亏三年后，中方的帐面净资产还能剩多少？ ” 杨恒沉默了，日本人的精明让他感受到了未来竞争对手的强劲，他忽然傲然一笑道：“老郑，愿不愿意跟随我一起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郑光辉站起身伸出了手，诚恳地说道：“这正是我所期盼的，我会带飞马厂的十名核心技术人员投奔汉唐。” 杨恒也站起来，他伸出手和郑光辉紧紧一握，商业竞争，其实也就是人才的竞争，当天晚上，杨恒召开并主持了汉唐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会议，在会议上他正式任命郑光辉为汉唐公司的副总经理，主管公司的生产，在会议之前，杨恒特地和谭厉、梅胜军二人进行了一次谈心，请他们二人理解自己任命郑光辉为副总经理的苦心，谭厉与梅胜军均表示尊重杨恒的决定，能理解而且都接受郑光辉为副总经理，尤其谭厉，郑光辉带来的十名核心技术人员都将充实他的技术品质部，他对郑光辉的到来更是欢迎之至。 一周后，杨恒离开了徐楚市，前往省城参加全国第三届音像电器秋季展销会。 ．．．．．．．．．．． 第八十六章 地方杂牌军 录像机市场在九十年代初还是高中低三分天下，国外大品牌和国内名牌始终占据着高中档市场，但随着录像机开始进入国内普通人家，低端市场得到了迅猛发展，91年的全国的录像机年销售量还在三百万台左右，可到了92年，也就是今年，仅前九个月的录像机销量就已经达到了六百万台。 由于生产录像机的门槛低、利润高，因此生产录像机的厂家也在今年如雨后春笋般激增，大多数都集中在珠江三角洲，这里生产的录像机占领了大部分低端市场，它们仿造欧美品牌的设计，采用最便宜的零件制造，价格低廉，绝大部分都是起个洋名，冒充洋品牌，数百商家一涌而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低端录像机的市场竞争也变得空前激烈。 另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地方杂牌军，主要在当地有一点市场，很不幸，汉唐牌录像机就属于地方杂牌军，不过他们雄心勃勃，一心想在最短时间内走向全国，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要抓住机遇。 这次全国音像电器展销会的主会场设在金陵展览中心，这也是全省最大的展览馆，有五个大型展览厅，能举办国际大型展览，此刻这里已经是音像电器的海洋，电视机、随身听、收录机、录像机、CD机、LD机等等音像电器的广告铺天盖地，由于这就是春节销售旺季的订货会，各地商家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仅录像机就有三百家厂商，近千电器商家汇集一堂，几乎挤爆了展览中心。 杨恒是抱着极大的信心而来，可到了这里，他的心有点冷了，他在会场走了一圈，几乎淹没在音像电器的海洋里，各个巨大的广告宣传画一幅接着一幅，将会展中心围了一个半圈，而在入口最醒目处都是世界级的大品牌，松下、东芝、夏普、索尼、飞利浦等等，其次国产大品牌也极多，主要集中在电视机上，而象录像机、随身听这样的产品广告都挂在巨大广告的下面，大约两平方米左右，各种品牌足有数百种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杨恒找了两圈，他的汉唐品牌连影子都看不见。 不过，现在离正式开展还有三天，绝大部分参展厂商都还在忙碌布置，尽管不到参展时间，但很多商家已经开始发动宣传机器了，大战的硝烟渐渐弥漫在会展上空。 杨恒在出发前便得到了信息，汉唐公司的展位在D区，也就是第四展厅，这里主要就是录像机的天下，由于松下、东芝等大牌是以集团方式参展，虽然也有录像机，但都集中A区，所以这里基本上都是各种国产品牌，第四展厅占地约四千平方米，分上下两层，是按报名的顺序来进行分配，汉唐公司由于来得早，又是本省企业，因此得到了一点照顾，展位位于大门入口的左首，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 而本展厅最好的位置，也就是正对大门的展位就是金陵本地的名牌，熊猫牌录像机，汉唐公司就位于它的旁边。 杨恒并不是一个人来金陵，他还带了一名技术工程师，名叫蔡林，他原是飞马厂的核心技术人员之一，刚刚被郑光辉带到汉唐公司，便立刻随杨恒南下金陵。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汉唐公司的展位，一眼便看见销售科长萧书远正带领两个销售人员在布置展位，“老萧！” 杨恒惊喜地向他们挥手，他竟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萧书远是原电子五厂的销售副科长，年约四十岁，身材中等，一年四季都留个板寸头，他有着丰富的销售经验，十分精明能干，这个展位就是他想尽了办法才搞到，他正带领一男一女两个手下安装产品分解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老板来了，他激动得‘梆！’一锤敲在大拇指上，疼得他跳了起来，对着大拇指直吹气。 “老萧，没事吧！”杨恒见他狼狈，不由笑道：“要不我来吧！你歇一歇。” “不用！不用！”萧书远连忙摆手，又兴奋地问道：“杨总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是开车来的，刚到。” “杨总好！”两名销售人员同时向他打招呼。 杨恒点点头笑道：“你们辛苦了。” 他又把一起来的技术工程师介绍给他们道：“这位是我们技术部新来的工程师，小蔡。” 他又对蔡林介绍道：“这位老萧就是我们的销售科长，那两位是我们的销售人员，小汪、小韩，以后几天我们五个人就是一个战斗集体了。” 五人团队中，萧书远是大管家，他考虑问题非常细致，可以说滴水不漏，而且非常精明，能用最少的钱办出最大的事，别的公司这次参展费用少则五六十万，多则数百万，而他只有二十万，却一样能做得游刃有余，在团队中他扮演沙僧的角色。 另一个扮演沙僧角色的销售员是小汪，他的特长就是能干，他出身木匠世家，从小就学木匠活，手艺熟练，而且他在电子五厂又做了五年的电工，是个多面手，有他在，展台的基本布置和电路排布就不需要请外面的公司来做，可以节省两三万元的费用，做得还比外面好，而且任劳任怨，脏活累活抢着干。 小韩叫做韩平平，是他们这五人团队中唯一的女性，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原来电子五厂的销售人员，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可是她真正的本事却是在酒桌上，她曾经一个人喝掉四瓶一斤装的58度泥池大曲，依然神智清醒，口齿伶俐，而和她喝酒的七八个大男人却全部被她灌翻到了桌子下面，她是汉唐公司的一张销售王牌，再加上她性格活泼，很善于调解气氛，能给五人团队带来轻松和乐趣，所以她扮演的是八戒的角色。 至于悟空角色就是杨恒带来的蔡林了，杨恒之所以带他来，不仅是他技术精湛，而且小伙子长得非常帅气，笑容真诚，极善与人沟通，在展销会中，他将担任主解说员，像悟空一样，挑战各路来客。 至于唐僧三藏兄，那就非杨恒莫属了，他什么特长也没有，只是领导，担当着稳定军心的作用，当然，有他在，说不定会有各路神仙前来帮忙，另外，他开来的白色桑塔纳就是白龙马了。 这时杨恒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便对他们笑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 吃饭时，萧书远向杨恒简单汇报了展会筹办情况，他们是提前十天到来，事实上在昨天才拿到展位，这段时间他们主要是金陵市的录像机市场情况以及这次参展的一些竞争对手，杨恒这次批了二十万参展费用，实际上并不宽裕，光几天的展位费就要花五万块钱，其次仓库租赁费两万元，其它广告位费、印刷费、材料费、宣传费、应酬费、食宿费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也要八九万，萧书远做事很谨慎，他知道老板要来，所以一些核心的要件他没有动，比如展位的布置风格，宣传画的设计等等，不过相关服务的广告公司他已经找好了，印刷也安排妥当，只要定下方案，一天就能全部完成。 杨恒沉思片刻便对众人道：“这次我们参加展销会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接到订单，我希望最少能接到三千台录像机的订单，这样，我们今年的保有销量就能突破七千台的盈亏平衡点，略有盈余；第二也就是更主要的，我们要结识更多的二级经销商，通过他们的渠道把我们的产品推向全国，这是从长远考虑，也是我们来参展的最主要目的。” 提到结识经销商，萧书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愧意，他取出一叠名片，难为情地说道：“杨总，我来金陵十几天也认识了不少电器经销商，但基本上都是各地的小经销商，大经销商一个也没有，而且只是交换名片而已，还没有机会深交。” 虽然他说得有点含糊，但杨恒心里明白，以萧书远的销售经验，他不会不知道代理经销商的重要，而他为人活络圆滑，在交际方面也没有问题，关键原因还是汉唐品牌不为人知，人家不愿代理，也不屑深交。 杨恒笑了笑便安慰他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也不要太着急了，不过我们也可以讲究一些技巧，我们主动找经销商人家不理，那就想办法让经销商来找我们，比如我们的广告和展台设计，要独特新颖，我看大家还没有弄，下午我就去和广告商具体谈一谈。”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轻蔑的广东口音：“萧先生，你们老板是给你拨钱了吧！居然也上饭馆了。” 杨恒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四男三女，男的皆是西装革履，而三个女人则打扮得非常妖艳性感，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五短身材，浑身名牌，脖子上挂着一根黄灿灿的金项链，他面色油光发亮，前额有点秃顶了，看样子是他们的头。 萧书远冷哼一声，却不理睬他，而这张讨厌的脸却不知趣地凑了上来，在杨恒的身后得意地说道：“我看你们一点都不懂销售，销售就是开出一辆桑塔纳，开回一辆奥迪车，你们这么小气，还想赚大钱，做梦吧！” 几个人哈哈一笑，仰着头，傲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直接进包间吃饭去了。 “他们是谁？”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萧书远不屑地道：“他们是我们隔壁的公司，原来被安排到二楼，却看中了我们的展台，便跑去和主办方交涉了一番，不知又搞了什么幕后交易，虽然最后没有抢到我们的展台，却把我们隔壁原来浙江的一家厂商挤走了，他们一直对我们耿耿于怀，总找机会来讥讽几句，以后也会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杨恒回头看了包厢一眼，包厢里隐隐传来一阵阵浪笑声，又问道：“他们是什么公司？” “我知道他们是佛山那边的一家私营厂，但他们却不承认，硬说自己是意大利品牌，叫什么卡露西。” ‘卡露西？’杨恒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仰头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小童他们原来那家公司吗？原本是替美国人做代工，今年年初自己开始在国内市场上销售。 杨恒笑了，“原来是他们，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萧书远愕然，“杨总认识他们？” 杨恒淡淡一笑道：“我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我，若不是他们，我今天也不会走上生产录像机这条路。” 说完，他不理几个手下的惊诧，起身笑道：“吃饱了就开始干活了。” 老萧和小汪继续去布置展位，小蔡下午则要想法买一台卡露西录像机回去研究，而据说八戒和唐僧的关系最好，所以美女小韩就陪同去杨恒去了广告公司。 ．．．．．．．．． “平平，以前也常来省城吧！”杨恒一边开车一边笑道。 “杨总，我主要跑山东那边，省城这边是萧科他们常来。” “平平，这次来省城参加展览会，有没有什么困难？我是说你个人的困难。” “谢谢杨总关心，萧科安排得很好，我没有困难。”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客气。” 杨恒关心韩平平并不是偶然，在杨恒的几员大将中，谭厉和梅胜军都没有结婚，但谭厉在西安有女朋友，而梅胜军则是光棍一条，在庆祝公司第一台录像机下线的庆功宴上，梅胜军和韩平平赌酒，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也就是从那天以后，梅胜军对韩平平的态度便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总有意无意地往销售科跑，这次杨恒南下金陵参展，临行时梅胜军找到了他，吞吞吐吐请他好好照顾韩平平，有了这个托付，杨恒自然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车转了一个弯，上了健康路，韩平平指着马路左面的一栋白色两层小楼道：“杨总，就是那里。” 杨恒的车在白色小楼前停下，他摇开车窗，瞥了一眼门前悬挂的牌子：春秋广告公司。 有了这次大规模的会展，金陵的广告业也迎来了短暂的黄金时期，刚开始时各大广告公司使出各种解数拉抢客户，可随着参展厂家越来越多，广告公司开始供不应求了，市场发生了供需逆转，于是态度冷淡、价格上涨、挑肥拣瘦也就成为各大广告公司的通病，但私人小公司却相应好得多。 萧书远找的这家春秋广告公司就是一家私人小公司，他已经和广告公司的经理谈好了价格和具体业务，但具体的广告设计方案要总经理来了才能敲定，而且萧书远已经考虑到了广告公司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所以还特地和广告公司签订了业务委托书。 广告公司实际上只在白色的小楼里租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接待台后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年纪约十八九岁，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穿一条牛仔裤，洗得已经有点发白了，她体态丰盈，肌肤洁白，大大的眼睛，甜甜的笑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地披在肩上，双手白皙而小巧，她在看书，目光像羚羊一样温柔，杨恒在推门一霎时瞥见了她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曾给他留下过难以磨灭记忆的书，高三英语。 此时离会展还有三天开幕，几乎所有广告公司的员工都去布置会展了，这家春秋广告公司也不例外，年轻女孩见杨恒进来，立刻放下书起身微笑道：“先生，欢迎您光临。” “请问你们唐经理在吗？” 女孩歉然道：“对不起，我们经理不在。” 杨恒把一纸业务委托书放在女孩面前的桌上，微笑道:“我和你们经理有过约定，一个小时前还特地打电话来确认过，你们经理说没问题。” “先生是汉唐公司吧！” “是！” 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向杨恒鞠一躬道：“我们经理本来是在等您，但会展中心那边忽然出了事情，听说我们公司制作的一幅巨幅广告坍塌了，经理赶去处理，他很抱歉。” 女孩虽然保持住礼貌地笑容，但看得出，她的眼睛里有一丝深深的担忧，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女孩向杨恒歉然一笑，接起了电话，“您好，春秋广告，啊！哥哥，他来了，就在我旁边呢！好，我知道了。” 女孩把电话交给杨恒，“先生，正好我们经理打电话来找你。” “原来唐经理是你哥哥。”杨恒笑了笑，接过电话便道：“唐经理你好！” “杨总，刚才我和你们萧科联系上了，我真的很抱歉。”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子，他声音嘶哑，显得非常疲惫。 “唐经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我听你妹妹说，你们做的一座巨幅广告坍塌了，伤到人没有？” “谢谢杨总关心，没有伤到人，可是华联公司要求我们在两天内恢复原状，否则他们就要巨额索赔，我们只有三个人，都在这里拼命做，我很担心要对你失约了。” 杨恒沉默了，面前的女孩又向他鞠了一躬，“先生，我们真的很抱歉。” 沉默了一会儿，杨恒又问道：“那你们两天能恢复吗？” “我们主要是人手不够，而且安装广告的施工队已经走了，很多技术活我们都不太会，现在根本找不到人，杨总，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对方已经带有一点哭腔了，可见事态很严重。 “这样吧！我手下有一名很能干而且会木工活的小伙子，我让他来帮你，你抽一个人替我做设计，这样的话，在设计费上你给我优惠一点，材料费我还是照样付你。” “谢谢杨总！谢谢杨总！” “谢谢先生！” 最后一声谢谢是面前的女孩说出，她已经听出到了电话里哥哥的连声感谢声，她也慌忙跟着感谢。 “那好，我马上过来和你汇合。” 杨恒把电话挂了，对女孩子笑道：“不用谢，现在我也找不到人，帮助你们，也就等于帮助我自己。” 这时，他瞥见英语书旁边一张白纸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 女孩子的脸忽然红了，赶紧把白纸收了起来，她又犹豫一下，有点腼腆地问道：“先生，我能搭你们车一起去吗？” “没问题。”杨恒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他又回头望着女孩笑道：“对了，我还忘记请教唐小姐芳名了。” “我叫诗雨，唐诗的诗，下雨的雨。” ．．．．．．．．． 第八十七章 狸猫换太子 在去展览中心的路上，杨恒从韩平平与唐诗雨的对话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个清纯女孩子的一点点情况，她今年刚刚高三毕业，刚满十八岁，高考那几天她生病了，缺了物理一科的考试，就是这样，她离普通本科线也只差三分，她哥哥不愿她去读大专，便让她在家继续复习，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而她的哥哥，也就是春秋公司的经理，名叫做唐兆国，据说长得又高又瘦，所以外号又叫瘦马，去年大学毕业，自己开了这家广告公司，公司一共只有三个人，靠接一点小业务勉强维持公司生存，这些天是金陵广告业的黄金时期，春秋公司接到了十几个活，甚至还接到了一个制作巨型广告牌的大业务，公司实在忙不过来，唐诗雨便来给哥哥帮忙，接接电话，收拾屋子之类。 由于春秋公司没有制作巨型广告牌的经验，今天下午便出了这件大事，很快，杨恒便开车来到了出事地点，倒塌的广告牌位于展览中心的西南角，这是华联彩电的巨幅广告牌，由于安装施工人员的偷工减料，连接片无法支撑画布的重量，巨幅广告布便从广告架上滑落下来，造成了这次展览会的第一起意外，华联为这次展销会投入百万元的巨额资金，如果它的广告牌不能恢复，将造成华联公司难以弥补的损失。 这时，华联公司的人在警告一番后已经离开了，现场只留下春秋广告公司的三个年轻人在整理，他们已经将广告布叠放整齐了，下面就是要上广告架清除残留物，然后再重挂。 “哥哥！”唐诗雨飞跑了上去，一名长得高高瘦瘦地年轻人望着她惊讶地问道：“小雨，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们，来看一看。” 唐诗雨向杨恒这边一指，“我是搭杨总的车过来的。” 年轻人立刻上前，把手伸给了杨恒道：“我是唐兆国，你就是汉唐公司的杨总吧！” 唐兆国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震惊，从电话里他听杨恒的声音很低沉，还以为他是三十几岁的人，却没想到一个堂堂的总经理居然这么年轻，好像比自己还小。 杨恒伸手与他一握，关心地问他道：“现在情况如何？” “事情很严重。”唐兆国心情非常沉重，他摇了摇头道：“刚才华联公司的副总赶来了，大发雷霆，让我两天内修复，否则按照合同要我赔三十万，我连两万块钱都没有，哪里赔得起啊！” “哥哥！”唐诗雨怯生生地拉着哥哥的袖子，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害怕，杨恒没有多言，他回头吩咐韩平平道：“你去一趟展厅，把老萧和小汪都叫来，叫他们把工具也带来。” 这里离展厅很近了，韩平平答应一声，便快步向展厅走去，杨恒走到广告布前，翻开一个角，看了看画布边缘，便点点头道：“还好，画布没有损坏，只要重新装上去就是了。” 唐兆国苦笑了一下，“所以华联公司还给我机会修复，否则我真的就完了，不过杨总不肯帮忙的话，我同样也完了，我们根本就不会装这个画布，想临时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杨恒笑了笑，又扫了一圈周围问道：“华联公司的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他们好像要开产品招待会，人手也不够，都去帮忙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会盯着我们干活。” 这时，萧书远和小汪一起赶来了，他们已经听了韩平平的描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书远看了一眼高高的广告架便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借一部梯子，我和展会主办方很熟，我去借，说不定还能找两个人来帮忙。” 小汪则看了看地上脱落的碎片，对唐兆国道：“修复的问题不大，明天上午我就能帮你们搞定。” “谢谢！谢谢你们！” 唐兆国心中异常感激，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大型广告牌，一点经验都没有，对他们来说，把广告布重装上去比登天还难，可人家却说明天上午就能搞定，这让他怎么不喜出望外，他有救了。 唐诗雨站在哥哥的后面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睛里也同样充满了对杨恒的感激。 杨恒却拍了拍唐兆国的肩膀笑道：“你不用谢，我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我的广告设计，还得拜托你呢！” 唐兆国点点头，诚恳地说道：“杨总，你放心吧！我来帮你免费设计，一定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时，旁边的唐诗雨却低声道：“哥哥，好像有电视台的人来了。” 杨恒和唐兆国同时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一个女记者和一名摄影师向这边匆匆走来，他们显然是想采访这次广告牌坍塌事故。 “该死的，这下该怎么办？”唐兆国低声骂道。 可杨恒的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异彩，电视台采访，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他立刻对唐兆国道：“等会儿记者问起来，你就说这是我们汉唐公司的广告牌，我是总经理，让她来采访我。” 唐兆国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迟钝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迅速瞥了一眼杨恒，这是个什么人啊！ 唐诗雨却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为什么要冒充这个广告牌的主人？ 这时，记者和摄影师已经走过来了，女记者非常年轻漂亮，穿一身白色西装，显得十分简洁干练，唐诗雨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惊喜，低低呼道：“这不是雪飞吗？” 杨恒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很有名吗？” 唐诗雨重重地点点头，“她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的记者，很有名的，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她。” ‘哦！’杨恒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他立刻向叠好的广告布走去。 女记者雪飞又走近了几步，她拿着话筒，手一指光秃秃的广告牌，对着摄影机道：“各位观众，我是金陵电视台记者雪飞，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次展览会的第一起意外事故，巨幅广告从广告架上脱落，这会对参展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 雪飞转头看了看杨恒，又看了看唐兆国，显然杨恒高大帅气的形象更能吸引观众的兴趣，她竟直接向杨恒走去，杨恒此时正在痛心地抚摸着广告布，见她过来，便站了起来。 “请问先生，你们是这次意外事故的受害者吗？” 杨恒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汉唐电机为这次展览投入了一百万元的巨额资金，这次意外事件对我们影响很大，但我们会尽快修复。” “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汉唐电机这个名字，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的观众，你们是生产什么产品吗？” 此时的杨恒恨不得把这个漂亮的女记者抱起来狂啃一通，她实在太上路了，他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对摄影机道：“大家可能还没有听说过汉唐牌录像机，其实我们就是本省产品，我们汉唐录像机这次来是想走向世界，却没想到先跌倒在自己的家门口。” “你说得太经典了。”雪飞兴奋地问杨恒道：“请问先生，你是汉唐公司的销售人员吗？” “不！我是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总经理，汉唐电机是四个年轻人白手起家创立的民族品牌，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要让我们中国人的家电能成为全世界的强汉盛唐，这就是汉唐品牌的含义。” “你让我们感到骄傲。”雪飞又切过画面对摄影机道：“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祝福这四个有理想的年轻企业家，也祝福汉唐电机能实现他们的梦想，成为中国人的强汉盛唐，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为你报道。” 电视画面被切走了，雪飞上前和杨恒握手笑道：“我过两天还要采访具体的展会，希望能再次见到你，你说得非常精彩。” “谢谢雪飞记者，我也期待能和你再见面。” 雪飞走了，杨恒对旁边充满了敬佩的唐兆国和唐诗雨耸耸肩膀笑道：“如何，表现得还可以吧！” 唐兆国感叹道：“你简直就是创意天才，你不做广告设计，绝对是广告业的最大损失。” ．．．．．．．．．．．．． 老萧很有办法，他很快就从展览会主办方借来了一部专门安装广告的移动梯子，又请来两名工人帮忙，而且也不用花什么钱，事后买两包烟就可以了，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忙，广告布今天晚上便可以重新恢复，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唐兆国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对杨恒感激不尽，立刻开始着手帮他进行展台的设计。 杨恒和唐兆国在展览大厅里逛了两圈，唐诗雨像只小鸟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东张西望，她哥哥让他回去复习，她却不肯，她对代表着全国最新音像电器潮流的展览会也充满了兴趣。 录像机展览厅呈同心圆分布，上下两层，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三百多家厂商，一半以上集中在一楼，现在离展会正式开幕还有三天，几乎所有的展台都布置好了，铺天盖地的各种广告，几乎将每一个空隙都占满，最刺激眼睛的是各个展台的色彩，或洁白素雅、或红色奔放、或蓝色宁静，各种英文字母组合的商标，各种洋味的品牌名，索深、罗尼、卡莱卡、布鲁斯等等，日本的，欧美的，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每家展台的大小都一致，平均十个平方米左右，由于参展厂商太多，组委会决定每家厂商只能租用一个展台，当然也有例外，本地名牌熊猫录像机就可以租用两个展台，并得到了正对大门的最好位置，而且熊猫电器和松下、索尼等世界品牌一样在A展厅有一片占地一百平方的综合展台，这里只是它的分支而已，它利用东道主的机会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老杨，你发现没有，其实最晚制作展台才是明智之举。” 经过电视台采访事件后，唐兆国与杨恒的关系一下子近了很多，他们又都是年轻人，十分容易沟通，很快他就直呼杨恒的大名了，而杨恒也直呼他外号‘瘦马’，他陪杨恒逛了一圈后，便发现了一个设计的灵感。 这时，杨恒走到了自己的展台附近，听了唐兆国的话，他不由向两边打量了一下，汉唐展位的周围展位都已经布置好了，左面的熊猫电子采用了黑白两色布置展台，而右边的卡露西则用了蓝色大理石铺砌，对面的卡尔博特则用了咖啡色实木来装修展台，只有汉唐的展台还是个木架子，什么也没有做，杨恒忽有所悟，回头笑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利用色彩对比，让我们汉唐的设计在他们中间脱颖而出吗？” 唐兆国点点头赞道：“老杨果然一点就透，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恒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走！”他拉了一把唐兆国，向自己的展台走去，虽然他们的展台还是个木架子，但左右展台都已经布置好了，但鲜亮的背后却是光秃秃的，就仿佛孔雀开屏，把最丑的一面都留给了他们，两人坐下，杨恒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了几幅图和相应的方案，这是国庆节时林静宜帮他设计的，虽然是业余水平，但它却能反映出杨恒的想法，但林静宜设计的方案都偏于沉静，只有一幅比较符合现在的情景，他取出其中一张设计方案，他指着设计方案上的一幅图案道：“你看这幅图如何？” 这是一幅大漠驼行图，金黄色的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赤红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一队骆驼缓缓在大漠中缓行，它们昂着头，不屈的眼光望着远方，含有一种开拓和奋斗的精神在其中，这是他最看中的方案。 唐兆国想了想便道：“亮丽的金黄色不错，能在周围的一片浅色中脱颖而出，但是沙漠骆驼图不太好，你想想看，开幕那天肯定是人山人海，空气闷热，大家心中都很焦燥，这样一幅烈日下的沙漠图会更加增加顾客的烦躁，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杨恒点点头，人家不愧是专业，想得更深一步，他便果断地放弃了最看好的沙漠骆驼图，又对唐兆国笑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唐兆国沉思片刻便道：“其实烦躁和振奋只是一线之隔，我们的目的是要参观者振奋起来，所以我在想，亮丽的金黄色肯定要采用，这是要在展会中脱颖而出，吸引大家的眼球，等大家近前，就应该被我们展台的图案所振奋，让他们感到不俗，感到一种磅礴大气，老杨，我准备在你的‘汉唐’两个字上做文章，用历史题材。” ‘历史题材’，杨恒喃喃自语，他的眼睛渐渐亮了，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 第八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春秋广告公司小小的设计室里灯光明亮，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但杨恒和唐兆国依然在全神贯注地讨论着什么，他们精神抖擞，没有半点困意。 唐诗雨也没有回家，她一直就在复习功课，刚刚做好了一份高考模拟题，她神情专注，俨如白玉一般的俏丽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焕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泽，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她就仿佛是一朵还没有盛开的睡莲，带着一丝未涉人世的清纯。 考卷做完了，她轻轻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放下笔，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正在讨论设计方案的两个年轻的男子， 两个人都是那么年轻，充满了朝气和阳光，她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哥哥，能够白手起家，才二十三岁便创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虽然公司还很小，但哥哥却有着远大的抱负，坚韧而不怕挫折，在她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超越哥哥。 但今天，她的这个结论被打破了，她今天遇到了一个比哥哥还要年轻的总经理，也一样是白手起家，也一样有着远大的抱负，‘让我们中国人的家电能成为全世界的强汉盛唐’，这是何等的大气，尤其他在哥哥陷于困境时伸出了援手，更让她感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温情和善意。 唐诗雨对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她觉得他身上的很多气质都是截然相反的，比如，他帮助哥哥，体现出他宽容、善良的一面，他冒充倒塌广告牌的主人坦然接受记者采访，又露出了他狡猾和不诚实的另一面，或许这就叫商业竞争，她还不懂，不过想到他白天接受记者采访时趁机大作广告，她又觉得十分有趣。 唐诗雨忽然想起一事，她起身来到茶水壶前，取出两个杯子，给他们一人冲了一杯咖啡，没有放糖，这是她哥哥的习惯，她刚要端起了，手又停住了，她取出一块方糖，放进另一个杯子里，轻轻搅匀了。 唐诗雨把咖啡端到他们面前，抿嘴一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今晚估计不会睡觉了，来喝杯咖啡吧！” 两人此时正好敲定了最后的方案，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杨恒端起咖啡笑道：“唐小妹的咖啡送来得很及时，我们正好结束。” “啊！已经十二点了。” 唐兆国这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他吓了一跳，急问妹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回家？” “我在等哥哥一起回去。”唐诗雨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今晚要熬夜赶图样呢！肯定不会回家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怎么办？”唐兆国很焦急，现在已经半夜了，公交车早没了，这边打的也不方便，妹妹这下怎么回去？ 旁边杨恒笑着接口道：“要不，我送她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唐兆国瞥了一眼杨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好吧！就麻烦你送她回去。” 他又叮嘱妹妹道：“回家后记着打个电话来，这样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了，我去收拾一下。”唐诗雨去收拾她的课本了。 杨恒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唐兆国道：“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布置？” “今晚我会连夜做出图样，明天一早我去印刷厂，顺便把你们的宣传单一起印了，最迟下午就可以开始布展。” 这时，唐诗雨已经收拾好东西过来了，杨恒拎起包便笑道：“我们走吧！” ．．．．．．．． 唐诗雨的家在另一个区，比较远，开快车也要半个小时，虽然是半夜，杨恒也没有开车狂飙，他保持着七十码的速度。 “小雨，我今天看你一直都在看英语，英语是不是你的弱科？” 唐诗雨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有一点点，我的英语听力不太好，我很担心它会拖我的后腿。” 杨恒微微笑了，“我也是英语听力一塌糊涂，摸底考试交了白卷，结果我就放弃高考了。” “杨大哥是哪年参加高考的？” “前年，我是参加90届高考，不过我三月份就放弃了，出来打工。” 唐诗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这才两年就开公司了，杨大哥，你是怎么做的？” 杨恒淡淡一笑道：“说起来很曲折，两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甚至还坐了半年牢，你想不到吧！” ‘坐牢！’唐诗雨低低地惊呼一声。 “你不用害怕，我是被冤枉的，后来无罪释放了。” 唐诗雨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充满了神秘，她不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 夜色如水，晚秋的夜晚凉意渐深，水汽凝结，空中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汽车在薄雾中穿行，二十几分钟后，汽车驶入了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老街，渐渐放慢了速度，这是金陵市的老街区，全部都是平房，密密麻麻的陈旧老房一户挨着一户，一眼望不见边际。 唐诗雨的家在沿街的一座大院里，院子很深，住了几十户人家，院门虚掩着，此时夜已深，大街上静悄悄的。 “杨大哥，我到了。”唐诗雨低声道。 “好，我停近一点。”杨恒挂上空挡，汽车慢慢地停在了一扇陈旧的木门前。 唐诗雨白皙的手按在车门开关上，迟疑了一下，她终于鼓足勇气道：“杨大哥，这几天会展我想来替你们打工，帮你们发一发宣传单之类，我以前也做过，可以吗？” “会耽误你复习的。” “没关系，就几天，耽误不了什么。” 杨恒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那好吧！我也正好想找两个女孩子来帮忙，如果有可能，你再带一个女同学一起来，我给你们每人每天五十块钱的工资，后天上午七点半，来我们的展台上班。” ．．．．．．．．． 第三天的上午，金陵会展中心的上空飘满了数十只巨大的气球，今天是预展的日子，预展只是针对会展主办方而言，预展期间出了事情也不会影响主办方的业绩，但对厂商而言，预展和正式的开展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一样对公众开放，一样可以现场销售。 音像电器展销会这已经是第三届了，渐渐形成了一些惯例，比如展销会的前三天主要是针对普通市民，而后两天，各地的销售代理商才会陆续入场签约，这时才是展销会的重头戏。 早上七点整，会展中心的玻璃大门正式打开了，这次展销会管理方做得非常严格，每天早上七点开门，晚上七点准时清场，不准任何厂商的人留在会场，并安装有内部监控录像，这是为了防止竞争中的恶意破坏。 此时会展大门处已经挤满了或焦急或兴奋的厂商代表，大门一开，众人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各自去了自己的展位。 会展将在八点半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此时所有的厂家都将展位布置好了，货源准备充足，据说在去年的展销会上，有厂商在参展期间竟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所以今年很多厂家都备足了现货，准备开拓华东市场，杨恒他们也不例外，但考虑到自己的品牌较小，他们只运来了二百台录像机和五百部随身听，存放在会展中心的仓库里。 录像机展厅内已经是视听的海洋，色彩斑斓，各种广告铺天盖地，此时各个公司的技术人员都在忙碌地调试样机，力图把画面效果做到最好，隔壁的熊猫录像机占地大，他们用了十台彩电排成一个电视墙，十几款录像机一字排开，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先声夺人之感，非常具有震撼力。 而右面的卡露西由于受场地限制，他们用了三台彩电播放，也摆了一排时尚轻巧的录像机，不过他们最吸引人的是三名艳丽的卡露西女郎，身着极为性感的比基尼，同样强烈地吸引着男人的眼球。 但在整个展厅中最夺目的，还是昨天下午才刚刚装饰好的汉唐展台，他们用广告板拼出了一幅历史的画卷，并用灯箱烘托效果，金黄色的背景在熊猫电子的黑白色和卡露西蓝色背景的衬托下，格外耀眼夺目，但它的金黄色并不张扬，而更给人一种凝重大气的感觉，这就在于它的配画，金黄色中有唐朝仕女的优雅，有汉朝骑兵的气势、有魏晋文人的风骨，又有汉唐宫殿的大气磅礴，但这些都是背景画，处理得若隐若现，由于单一的金黄色还是显得显得刺眼、单调，所以在金黄色背景的正中间则镶嵌了两幅长长的《清明上河图》，从左右墙壁延伸过来，在正中间时断开了，断开的空白处则用草书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斗大的黑字：汉唐。 这就是杨恒和唐兆国一直讨论到十二点钟才敲定下来的最终方案，在金陵这座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城市里，汉唐公司的设计风格无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吸引了大量的金陵市民前来参观，相反，隔壁的卡露西展台里却寥寥无人，许多从汉唐展位出来的人都刻意绕过了它，其实问题就出在三个性感的卡露西女郎身上，这是在中国，中国男人是比较含蓄，想看而不敢看，尤其录像机这种家用电器，参观者往往一家子人前来，所以卡露西女郎虽然性感火爆，但有老婆在旁边的男人们只得绕道而行。 “快看！这就是汉唐公司，昨天电视里那个小伙子就站在那里呢。” 三三两两的市民在展台外小声地议论着，“真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是总经理了，看看去，好像还不错。” 从第一批进入展厅的顾客开始，都会有不少人用惊喜的喊声指着汉唐公司的展位，就仿佛发现了什么，随即兴致勃勃地走进展位。 此刻是上午九点，汉唐公司的展位上挤满了前来参观的金陵市民，产品分解板前，汉唐录像机被分解成八块，将精良的设计和制造工艺呈现在众人面前，蔡林正用通俗易懂地语言给十几名顾客讲解录像机的原理，并不时回答一些专业或非专业的问题，产品分解板依然是汉唐公司的独创，展现出他们产品的自信。 “大家请看这颗小小的进仓弹簧，我们采用的是德国慕贝尔的弹簧，这是世界上目前最好的弹簧，为了保证录像带进仓的顺利，我们设计时进行了五百次的试验，更换了三十几种弹簧．．．．．．．” 参观的市民太多，蔡林一个人已经难以应付，其他人也一起上场了，老萧站在彩电前给一群顾客介绍汉唐产品，有的时候，年纪也是一种优势，四十多岁的男人会给人一种稳重信服的感觉。 “我们在金陵古越百货大楼、云林音像总汇、陕西路百货公司等十几个地方都有专门的维修点，一年之内免费维修，保修三年．．．．．．．” 老萧这次来金陵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以前电子五厂的特约维修点重新建立起来了，这就给汉唐录像机打入金陵市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韩平平则在一个角落里忙碌地收钱发货，仅一个小时，他们就卖掉了十五台录像机和三十几部随身听，生意相当火爆，小汪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跑去仓库提货，很多购买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看了昨天的电视直播。 而在过道处，两名身着白色网球服的美丽少女正在散发汉唐公司的宣传画，她们正是唐诗雨和她的一名同学，两个女孩都同样的年轻，散发着朝露湿润的嫩叶般的青春气息，她们就是汉唐公司的形象大使，美丽、青春，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杨恒则站在展台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有了一种明悟，其实一种产品的营销并不是投入多少钱，不是，事实上他们的展台是所有厂商中投入最少，只用几块装饰画板拼成，再加上几个灯箱，却达到了最好的效果，成为一个最火爆的展台，这就是一种经营理念的成功，汉唐鲜明的历史文化风格拨动了金陵人的心弦。 杨恒又不由瞥了一眼身后的卡露西展台，寥寥无几的顾客不正好说明了一种媚俗文化的苍白无力吗？他甚至可以体会到卡露西销售经理盯着自己的那种刻毒而嫉妒的眼神。 杨恒淡然一笑，他从风风雨雨中走来，这种眼神他看得太多了。 忽然，他若有所悟，不由向对面望去，只见过道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她气质温婉、笑容可亲，正用一种久别重逢的目光注视着他。 ．．．．．．．．． 第八十九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文姐！”杨恒失声喊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文敏居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文敏调回金陵了。 文敏慢慢走上前赞许地笑道：“我们才分手七个月，想不到你已经做得这么好，幸亏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否则我还不知道你也居然在金陵。” 在海南时，文敏带给他的是一种激情和疯狂，但此刻再见到她，杨恒心中只有一种脉脉的温情，他深深地感激着这个女人，正是她给了自己人生的最大机遇。 “小鹏，别乱跑，快过来！”文敏向旁边招了招手，杨恒这才注意到文敏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眉眼长得像文敏，很清秀，充满了灵性，但身材却很高，和文敏的娇小玲珑大不相同． “文姐，这就是你儿子吧！”杨恒在照片见过他，他今年应该上初一了。 “是的，这就是我那宝贝儿子，我今天带他来也是想买一部随身听。”文敏又对儿子道：“这是杨叔叔，妈妈的一个朋友。” “杨叔叔！”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地叫道。 “才初一就这么高了，不错。” 杨恒立刻回头取了一部汉唐随身听，又找了一个袋子装上，递给他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帮叔叔在你们同学中宣传宣传。” 小男孩不敢接，他抬头看了看妈妈，文敏点点头笑道：“这是杨叔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这才接过，低声道：“谢谢叔叔。” “不用谢！”杨恒摸了摸他的头，又对文敏道：“这里很吵，要不我找个地方坐坐吧！旁边有个咖啡厅，很不错。” 文敏点了点头，她跟着杨恒穿过展厅的一道侧门，来到一间咖啡厅，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咖啡厅里还没有客人，显得冷冷清清。 文敏让儿子坐在旁边的一个位子上自己去试随身听，这时，一名女招待上前道：“两位想要点什么？” “给我们来两杯摩尔咖啡。”杨恒又指了指正专心试用随身听的文鹏道：“再给那个小朋友上一份你们的康巴斯蛋糕和一杯香草冰淇琳。” “两位请稍等。” 女招待走了，杨恒便对文敏笑道：“文姐，还记得海口那间星星咖啡屋吗？我第一次喝咖啡就是你请我的。” 文敏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不记得，离开海口的前一天我还去了，可惜你的斯堪的纳维亚大鼻子兄弟已经不在了。” “文姐，你现在在哪个政府部门上班？” “我现在在市税务局工作。”文敏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杨恒接过，不由夸张地惊呼一声，“哇！我们的文姐居然是副局长大人了。” 文敏脸微微一红道：“你这个家伙，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你的名片呢？昨天在电视上你说自己是总经理了，名片总该有一张吧！” 杨恒连忙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笑道：“只是一个小公司，以后请文局多多关照。” “现在是小公司，以后就是全世界的强汉盛唐了。” 文敏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吗？你这句话在我们金陵掀起了多大的风波，有人说你狂妄，但更多的人却是赞赏你的气魄，连我儿子都问我，妈妈，为什么是强汉盛唐？” “光有野心是不够的，关键是要有行动，也更需要朋友之间的帮忙，文姐，这次我想开拓金陵市场，你一定要帮我。” “我会的，我会把金陵几大百货公司的老总介绍给你认识，还有负责这次会展的市经委张处长，和我关系都不错，我也可以介绍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杨恒大喜，连忙谢道：“文姐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说到恩情，其实你对我也有恩。” 文敏淡淡一笑，这时女招待把咖啡端了上来，文敏轻轻地用勺子搅拌咖啡，她沉吟了一下道：“小杨，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又结婚了，就在两个月前，你没想到吧！” 杨恒一怔，他心中的一个小结忽地松了，在海南他打感情牌，利用了文敏而发家，然后他就离开海南，将文敏抛之脑后，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忘记她，他对文敏一直有一种歉疚之情，这种歉疚之情在他心中打成一个结，一直深藏在他的心中，而现在文敏结婚了，他的这个情结也悄然解开。 “文姐，祝福你。” 文敏带着一丝苦涩地淡笑道：“我爱人是我大学时候的恋人，我大一，他在读研究生，他毕业后就留在金陵，等我毕业结婚，可我大四那年，他突然结婚了，很快又离婚了，他又找到我，恳求我原谅，但我绝不肯原谅他，我毕业后就闪电般地嫁给了前夫，而他告诉我会一直等我，我不相信，也不给他机会，直到三个月前，他忽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才知道他竟等了我十一年，小杨，我很傻吧！我苦苦寻觅的爱情，原来就一直等在我身后。” 说罢，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伤感，低声吟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你的缘分，和我没有关系，我对你谈不上什么恩。”杨恒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文敏脸微微一红，她温柔地说道：“可是我冰冷的心门是被你打开了，是你让我学会了宽容。” 杨恒的心中泛起一阵温馨，他默默点了点头，文敏喝了一口咖啡又笑道：“你不想问问胡宁的情况吗？” 杨恒精神一振，他立刻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北京，开了一家传媒公司，做得很大，上周我和她通电话，她还问起你的情况，我说我不知道。” 文敏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恒笑道：“你要做广告就找她。” 杨恒接过名片，公司名字叫恒伟传媒，公司标志是个大写英文字母‘A’，不知怎么，杨恒有一种直觉，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和他有点什么牵连。 这时，他忽然看见韩平平在焦急地向他招手，杨恒便立刻把女招待叫来结帐，他又对文敏道：“以后就拜托文姐多多帮忙了。” 文敏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便笑道：“没问题，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先去忙吧！” “小杨！”杨恒刚走几步，文敏又叫住了他。 “文姐，还有事吗？”杨恒回头问道。 “小杨，我们是朋友，是吧！” 杨恒笑了，“是！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文敏也笑了，笑得是那么轻松愉快，看得出她也有了一种解脱。 ．．．．．．．． “杨总，出事了！”韩平平紧张地说道。 “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杨恒摆了摆手，让她先平静下来。 老板的镇静影响了韩平平，她连忙道：“刚才我们展位突然停电了，影响很大，本来很多顾客都在排队准备付款买录像机，停电后他们都走了，现在我们展位上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杨恒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就是他们展位出问题，韩平平见左右无人，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汪刚刚排查了一下，发现是有人刻意破坏。” ‘刻意破坏！’杨恒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卡露西销售经理那张油腻的圆脸，他心中冷笑一声，立刻道：“走！回去看看。” ．．．．．．．． 没有了灯光，杨恒展台立刻黯然失色了，电视画面也放不出来，展台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顾客，和刚才门庭若市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老萧和蔡林焦急地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小汪正在紧张修复，展位前站着不少看热闹的顾客，两边的展位里随处可见幸灾乐祸的眼神，杨恒走到展位前，他的目光迅速向隔壁一瞥，正好和卡露西的销售经理对望一眼，对方眼中露出一丝慌乱，立刻别过头去。 这时，小汪已经修复了断电，他把灯箱插头插上，汉唐电机的展位立刻光辉重放，再次璀璨夺目，随即电视机的图像又重新显现，有几个刚才准备买货的顾客再次走回展位排队。 尽管又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返回，但断电事故就仿佛男女高潮时候的早泄，刚才顾客挤爆的场面已不复再现，小汪忐忑不安地上前对杨恒道：“杨总，发生这种事是我的责任。” “没关系，今天只是预展，影响不大。”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安慰他两句，随即又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破坏？” “杨总跟我来。” 小汪带着杨恒向不远处的一扇小门走去，录像机展厅的中间是一根直径五米的白色大圆柱，实际上圆柱是用木板临时隔成，中间是空的，里面是配电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线头，所有展位的电线最后都归集到这里，平时都是锁着的，但今天是预展，会展方要检查线路，所以门被临时打开了。 电器间里正有一个工人在检查线路，刚才就是他出去上厕所，一时大意没锁门，结果汉唐展位就出事了，他见小汪进来，连忙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来电了吗？” “没问题了，已经好了。”小汪又向他介绍杨恒道：“李哥，这就是我们老总，他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电工有些惭愧，立刻走到一排线路前，他指着E3线路道：“这就是你们汉唐公司的展位线，刚被人用电工钳剪成四断，我已经接上了。” 杨恒点了点头，他抬头打量一眼配电间，又问道：“这里面有监控录像吗？” 电工摇了摇头道：“这里面没有，只有外面才有监控录像。” “那监控录像到几点钟结束？” “没有结束，二十四小时监控。” 杨恒沉思了片刻便道：“这件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用去汇报上面。” “谢谢杨总了。”电工十分感激，这是他的责任事故，追求起来他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过我想让你再帮我的展位里装一样东西，等会儿我让小汪配合你。” 杨恒附耳对他说了几句，电工愕然，半晌他才点点头道：“好吧！我试一试。” ．．．．．．．． 杨恒从配电间回来，此时又开始了一轮进场高潮，现在不仅是他们汉唐展位，各位展位前都挤满了人，而卡露西展位的三个比基尼女郎已经换了衣服，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性感牌打不通，展位上也渐渐有了一点人气，杨恒没有看见卡露西经理，他不由向左上角的墙上瞟去，在那里有一个黑黝黝的监控探头。 就在这时，录像机展厅的大门处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个扛着摄影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进来，后面跟着两三个辅助人员，杨恒忽然看见了昨天那个漂亮的女记者雪飞，她今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十分合身的藏青色西装套裙，烫得服服帖帖，显得十分精雅，她手里拿着采访话筒，直接向熊猫电子的展台走去。 “机会又来了！”杨恒快步走到自己展台旁，脸上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容，等待着鱼儿的上钩。 雪飞今天来录像机展厅的任务是采访熊猫录像机，这是上面领导布置下来的任务，陪同她采访的还有这次展会筹办方的徐主任。 雪飞和熊猫展位的负责人谈了几句，又采访了两个事先安排好的热心参观者，录像展厅不是她采访的重点，她刚要离开，正好一眼看见了正对她微笑的杨恒。 雪飞愣了一下，她忽然认出来了，就是前天那个汉唐电机的小伙子，那次采访效果很不错，虽然领导没有什么评论，可是她父亲却对这个小伙子赞不绝口，雪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改变了路线，直接向杨恒走去。 “各位观众朋友是否还记得前天的新闻直播，非常巧，熊猫电子旁边展位就是汉唐电机，我又看见了那个年轻的汉唐公司总经理，让我们再来了解一下这个想把中国家电变成全世界强汉盛唐的汉唐电机。” 雪飞走到杨恒面前，伸出手，用一种职业性的热情笑道：“真巧，杨经理，我们又见面了。” 杨恒和她握了握手，微微笑道：“我一直记得雪飞记者说过，希望再次见到我，没想到雪飞真把这个希望变成了现实。” “杨经理，你真会说话。”雪飞口中笑语，可眼睛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意识到自己是被钓上钩了，可当摄像对准她时，她脸上又换成了一种迷人的笑容，“观众朋友，我看见了汉唐电机的展位，果然非常具有文化底蕴，站在这里，我们仿佛不是在参观录像机展台，而是在浏览中国的历史画廊。” 摄像机随着她的解说慢慢扫过展位，展位里的人已经清空了，蔡林、小汪和韩平平皆面带诚挚的微笑，双手放在前年，微微向观众鞠躬，摄像机将一幅幅大气磅礴、物宝天华的历史画卷一一收录，最后定格在两个龙飞凤舞的‘汉唐’黑字之上，在金黄色的映衬下，汉唐两个字仿佛飞舞起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 “杨经理，昨天你给我们的金陵观众做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演讲，今天你想对我们的观众想再说点什么吗？” 镜头对准了杨恒，杨恒的脸上严肃起来，他诚挚地说道：“我认为一个企业无论大小都应时时怀有一种感恩之心，对创造财富的员工感恩，对买我们产品、让我们生存下去的顾客感恩，这次会展让我感受最深的是金陵人的热情和宽厚，汉唐公司虽小，但不会忘记它所依靠的大树，所以我决定，这次会展汉唐公司的所有收入我将全部捐给金陵儿童福利院，这就是我们对金陵消费者的感恩。” 雪飞也有些感动了，她深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道：“一个由四个年轻人创办的民营公司，他们用了‘汉唐’这个民族品牌，到现在我才理解了‘汉唐’两个字的真正含义，那就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感谢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为你报道。” ．．．．．．．． 第九十章 请君入瓮 繁杂喧嚣了一天的预展终于结束了，在展会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杨恒摆下一桌酒席，请他的员工吃饭，包括唐诗雨也一起吃饭，而她的同学小任家就住在附近，有事情先回去了。 “杨总，今天我们表现得太精彩了，我相信明天我的展台一定会被挤爆。”蔡林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挤爆有什么用，反正卖出去的钱全部得捐出去。”韩平平有些沮丧，杨恒捐款一事给她打击很大，让她一个下午情绪都有点低落，所以她不喝白酒，喝起了饮料。 旁边老萧却笑道：“小韩，你这就不懂了，杨总的用意是想借这次机会打开金陵市场，就像你第一天上门拜访主人总得拎点东西一样，虽然我们眼前是有点损失，可眼光要放长远一点，金陵人很厚道，你给他们滴水之恩，他们就会涌泉相报，所以我对打开金陵市场很有信心，只要打开金陵市场，我们就等于打开了全省的市场，这可是几十万台录像机的市场，对我们汉唐公司简直就是火箭式发展。” “老萧说得不错，我之所以指名捐给儿童福利院，就是因为儿童最能打动人心，哪家没有孩子？而且政府也很重视这种社会效应，我这样做，是为我们将来的发展打下一个伏笔，现在我们是小公司，不受政府重视，可等我们做大做强了，政府肯定会关注我们，我们有这次良好的记录，无疑会给我们加分。” 说到这里，杨恒又对萧书远道：“老萧，我想趁热打铁开拓金陵市场，也有朋友愿意帮助我，所以我要让你做两件事情，一是我们要租赁一个仓库，成立销售办事处，另外一件事情，我想尽快在金陵电视台做广告，你去联系一下。” 萧书远迟疑一下道：“杨总，租赁仓库，成立办事处没问题，可做广告我听说认识人的话，价格不仅能优惠，而且还能放到黄金时段播放，我在电视台确实不认识人。” 杨恒忽然想起了那个美女记者，她事后还给了自己一张名片，便点点头道：“好吧！你去忙租赁仓库和成立办事处一事，电视台广告我来解决。” 这时，一直沉默的小汪忍不住道：“杨总，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提前二十分钟离开会展，我很担心有人会破坏我们的展厅。” 会展是六点清场，先是顾客离去，然后七点钟所有的参展厂商都要离开会场，然后断水断电，关闭大门，所以所有的厂商基本上都要留一个人，最后一刻才离开，这样就可以防止竞争对手的恶意破坏，可今天杨恒却让大家六点五十同时离去，留下了十分钟的空白时间，所以，小汪一直很担心，尤其今天发生了断电事故，更让他提心吊胆。 杨恒却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还怕他们不去呢！” 众人愕然，杨恒却举起酒杯笑道：“好了，为今天我们的旗开得胜，更为明天的再接再厉，我们干杯！” ．．．．．．．． 简单地吃完饭，众人打的回了招待所，杨恒则开车送唐诗雨回去，吃饭时，唐诗雨很安静，只喝饮料，浅浅的笑，一点没有参与众人的谈话，只是静静地聆听，她这种安静的性格让这群外向的销售们很喜欢。 由于明天还要更忙，大家都少喝了几杯，杨恒也只喝了三杯白酒，神智很清醒，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唐诗雨道：“小雨，今天吃饭你怎么一声不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假如不放心复习功课，明天就不用来了。” “不！不！你们说话，我是插不了口，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一开口肯定出洋相，所以我只好喝饮料了。” 杨恒点点头笑道：“忙碌了一天，你也有点累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可以晚一点来。” “明天我会准时来的。”唐诗雨犹豫一下，她低声道：“杨大哥，打工的钱我不想要了。” “为什么？”杨恒愕然，“是不是觉得五十块钱少了一点？” “不！不是！”唐诗雨慌忙摆手，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卖的钱全部都要捐出去，我也不想给你们增添负担了。” 杨恒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唐诗雨满脸通红，她赧然道：“我说过我一开口就要出洋相，你还不相信，非要我说。” 杨恒慢慢止住了笑，他诚恳地对唐诗雨道：“你能替我们着想，说明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女孩子，不过我告诉你，这次展销会我只带来两百台录像机机，全部卖掉也只能捐二十几万，想多捐都不行，这二十几万对我们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而且它将是我们打开金陵市场的敲门砖，是我们的一种策略，而你的报酬是你自己的劳动所得，你就心安理得收下。” 唐诗雨听他没有讥讽自己，她心中感动，也不由轻叹一声道：“杨大哥，我觉得你也大不了我几岁，可你却比我成熟很多很多，甚至比我哥哥还成熟，我现在就想考上大学，好好地学习，让自己懂得更多一点。” “能有机会读大学是你们的幸运，小雨，你考虑过自己要读什么专业吗？”杨恒笑了笑又问道。 “我想过，我打算考金陵大学的法律专业，以后当一名律师。” 杨恒愣了一下，他不由哑然失笑道：“真是巧了，我妹妹也和你一样，也是准备报考金陵大学的法律专业，说不定你们将来还是同学呢！” “杨大哥，你也有妹妹吗？” “有，她叫杨妮，和你一样大，也是明年参加高考，她的成绩是全县第一，我希望她能考上，同样也希望你能考上，到时侯我就有两个妹妹了。” “嗯！我一定会努力考上。” 就在这时，杨恒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道：“喂！我是杨恒。” “什么！我们的展台被人毁坏了，好！好！我马上回来。” “杨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唐诗雨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现在给你哥哥打个电话。”杨恒又拨通了唐兆国的电话。 “瘦马，我中午拜托你的事情搞定了吧？对！是两套，好的，你现在就给我送到展厅去，我先把你妹妹送回家，然后马上回展厅。” 杨恒挂了电话，回头对唐诗雨神秘一笑，“你放心好了，明天你就会发现我们展台变样了。” ．．．．．．．．．．．． 事情正如小汪所担心的那样，他们提前十分钟离开展厅，结果他们的展台就被人恶意破坏了，他们的装饰画布被人用刀片彻底划破，完全报废了，此刻录像机展厅里灯火通明，十几名工作人员和保安正聚集在汉唐公司展位前窃窃私语，连负责这次展会的徐主任也从家里赶来了。 展台上，唐兆国正带领两名手下给汉唐公司更换新的装饰画板，这是杨恒中午打电话特地让他准备的，他心里很困惑，似乎杨恒已经知道会出事，而且还让他准备两套，这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萧正在和徐主任说着什么，他忽然见杨恒走进来，便道：“我们总经理来了。” 上午杨恒接受采访时，徐主任就在旁边，他们见过一面了，见杨恒过来，他连忙上前歉然道：“杨经理，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很抱歉。” “这么晚还让徐主任赶来，我才抱歉。” 杨恒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探头又问道：“不知监控录像有没有调出来，看看是谁干的？” “我们已经有工作人员去调了，很快就有结果。” 这时，一名工作跑进来道：“徐主任，我们找到破坏的监控了，请你过来一下。” “我这就来。” 徐主任立刻向展厅外走去，杨恒也跟了过去，录像监控室在保安室的楼上，房间里摆满了一百多个监控屏幕画面，有两名保安专门负责监控。 众人走进监控室，工作人员指着其中一个屏幕道：“你们来看这里。” 他按动播放键，画面上立刻出现了汉唐展台，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旁边屏幕上显示时间，18点55分，离最后清场还有五分钟，忽然，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子，慢慢靠近了汉唐展台，他拿着一块纸板遮住了脸，显然是防止监控拍出他，只见他迅速走进展台，手中一把雪亮的刀片飞快地在装饰布切割，把两面都割坏了，最后狠狠地一脚踢灭灯箱。 虽然没看见脸，杨恒从他的衣服便认出来了，就是隔壁卡露西的销售经理，那个满脸油腻的黑胖子，徐主任却眉头一皱道：“这可不好办啊！看不到脸，无法指认。” 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关键是被破坏的展台已经在修复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杨恒却冷笑一声道：“徐主任，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我们的电线就被人破坏过，我怕有人再破坏，就请电工在我的展台里装了一个监控探头，不妨找找看，应该还有一段正面破坏的录像。” 徐主任愣了半晌，他忽然一挥手，对工作人员道：“继续找！” 工作人员又继续调了几段录像，忽然，他停住了，只见画面上出现了卡尔博特的咖啡色实木展台，这就是汉唐公司正对面的展位，而这个摄像头就应该是从汉唐展位里面拍摄，工作人员立刻把时间调到了18点55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用纸板遮住了脸，可是他遮住的是侧面，而他的正面却清晰无遗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一个满脸油光的黑胖子，只见他快步走进来，用手中的刀片飞快的划破了装饰画布，当他最后狠狠一脚踢坏灯箱时，一个狰狞的脸部特写镜头就定格在监控录像上。 “如何，徐主任，你认识他吧！”杨恒瞥了一眼身旁的徐主任，淡淡道。 ‘该死的电工，竟敢擅自安装摄像头！’徐主任暗暗咬牙，他当然认识这个黑胖子，卡露西的销售经理陈志安，自己还收了他的五千块钱，把它们从二楼调下来，这会儿他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但作为展会负责人，他必须得给出一个处理方案，他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杨经理，我会严厉批评卡露西公司的恶意竞争行为，并让他们赔偿汉唐公司的一切损失，你看怎么样？” 这是他能拿出的最佳方案了，不料杨恒却不买帐，他冷冷道：“徐主任，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杨经理，所有人都希望展会能圆满结束，每个厂商都不愿意节外生枝，都想和气生财，我想你们汉唐公司应该也一样，是吧？”徐主任的口气中已经带有一种威胁的意味了。 “很抱歉，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给徐主任一个明确的答复。”说着，杨恒取出移动电话，走到外间，他拨通了文敏家的电话。 “喂！是哪位？”电话里传来了文敏糯糯的声音。 “文姐，是我，小杨，我这里出了一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杨恒便将展位被破坏和监控录像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个徐主任明显要包庇卡露西公司，这口气我咽不下，文姐早上告诉我，和经委的张处长很熟，文姐能不能帮我打个招呼。” “小杨，其实又何必较真呢？不过既然你开口了，大姐总归要帮你一回，替你出出气，我也不找什么张处长，我让我爱人直接找经委朱主任，他说话可比我这个税务局长管用。” 杨恒愣了一下，言外之意，文敏的新丈夫也是硬角色，他犹豫一下便道：“文姐，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不要惊动你爱人了。” 文敏在电话里笑了，“就是因为小事我才让他打电话，大事的话我就不会麻烦他了，你放心吧！他们的私人关系很好，就当是朋友间的一件私事，好了，我爱人过来了，我先挂了，你等消息。” 电话里传来‘嘟嘟！’忙音，杨恒收起了电话，他看了看表，八点过五分，他耐心地等候，刚才他看见徐主任的手里也拿着一部移动电话。 ‘叮铃铃！’监控室里忽然响起了电话声，随即是徐主任的声音，“是，我是徐海波，是哪一位？啊！朱主任？” 杨恒看了看表，八点过八分，只过去了三分钟，杨恒吸了一口冷气，‘文敏的新丈夫到底是什么角色？’ “是！是！我一定照办。”徐主任挂了电话，他已经满头大汗，两个人都是主任头衔，可人家是市经委主任，而他徐海波不过是经委招商处下面的一个小科长罢了，朱主任甚至越过张处长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更是打了个寒战，这个徐楚市的小小民营公司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后台。 这时，杨恒走了进来，徐海波已经彻底软蛋了，他只得陪笑道：“我们领导的意思是要严查此事，你是受害方，你提个处理意见吧！” 杨恒一咧嘴笑道：“我建议取消卡露西公司的参展资格，他们的展位就给隔壁的公司。” ．．．．．．．．．．． 第九十一章 美女记者 第二天是展销会正式开幕的首日，经过昨天的预展，所有的厂商心里都有底了，七点整，录像机展厅的大门准时打开，等候在外面的千余名厂商人员一涌而入，冷清的展厅里立刻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赶到自己的展位打开电视机，开始播放和调试录像画面。 不过，很多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变化，那就是除了熊猫电子是占有两个展位外，它旁边的汉唐电机居然也是一样占用了两个展位，而昨天有比基尼女郎的卡露西公司竟不翼而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录像机展厅里一片窃窃私语声，不过很快真相就大白了，一名工作人员在大门旁边的墙上贴了一份处分通知，大家这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一起恶性竞争事件，不过汉唐公司却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了两个展位，这才所有的厂商都无比羡慕，这样不仅会吸引更多的顾客，更重要是，它对两天后开始的经销商订货会将有极大的帮助：能得到两个展位的公司，经销商自然都愿意坐下来谈一谈。 果然不出老萧所料，随着第一批顾客的涌入，汉唐公司的展位上立刻变得火爆，昨天的电视直播，给汉唐公司带来了无以伦比的广告效应，许多被感动的金陵人纷纷前来订货，很多人甚至都不问产品的质量和价格便慷慨解囊，仅一个小时，他们便卖掉了九十台录像机和两百部随身听，加上昨天的出货量，他们的仓库里只剩下四十台录像机了，他们准备的两百台录像机根本就不够。 不过这个情况已经被杨恒意料到，他昨天下午特地打电话给郑光辉和小童，让他们立刻组织三千台录像机和五千部随声听，务必今天中午前送到，即使卖不掉，他们也会留下来用于开拓金陵市场。 但必须要说明的是，杨恒虽然答应将展销会上的收入捐给儿童福利院，但这个承诺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以他们的第一批库存、也就是二百台录像机为限，最多也只能捐这么多，这也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他们毕竟不是慈善家，如果卖掉两千台都捐出去，公司也就破产了。 此时，汉唐公司的四名销售人员和两个促销员忙得不可开交，而他们的总经理大人却不在会场，他的白色桑塔纳正静静停在金陵电视台的大门前，杨恒则背着手在电视台一楼的大厅里来回踱步，若有所思的样子，实际上他确实是在考虑一件大事，那就是汉唐公司明年的发展目标。 录像机市场已经渐渐兴旺起来，从这次展销会便可以看出来，参观者的购买欲望相当强烈，不仅是他们汉唐公司一家火爆，昨天熊猫电子展台上也一样人潮汹涌，随着老百姓的收入提高，越来越多的家庭都想拥有一台录像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想拥有一部随身听，可以预见，明年的音像电器市场将有一个跨越式的发展，那么，他们也会同样面临一个巨大的机遇。 而在这个机遇面前，他们渐渐出现了两个瓶颈，一个是公司所在地，徐楚市场相对狭窄，发展空间不大，另一个就是他们可能会出现产能不足的局面。 对于第一个问题，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在省会金陵成立销售公司，把销售重点放到金陵和本省经济发达的南部来，首先要打开本省市场，还可以扩大到整个华东地区，将来条件成熟，他甚至准备把总部也迁到金陵来。 而产能不足问题，则是杨恒有点苦恼的事情了，他们的生产线设计产量是四万台，但实际上只能达到三万台，同时他们还在利用这条生产线制造随身听，所以最多只能年产两万台录像机，当然，他们明年可以单独上一条随身听生产线，可就是这样，三万台录像机还是不够，他们必须得扩大产能了，要么追加生产线，要么就是开新厂，杨恒就在追加生产线和办新厂之间徘徊，追加生产线他们已经没有场地了，而开新厂又涉及到资金不足问题，这让他很是苦恼。 就在杨恒背着手思考公司的发展大计时，他身后传来了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但他却没有注意到。 “是你找我吗？”一个口齿清晰的声音打断了杨恒的思路。 他一回头，正是美女记者雪飞站在他的身后，或许是没有采访的缘故，杨恒这才仔细地打量了她，她身材很高，大约一米七出头，身材苗条，尤其两条玉腿十分修长，她的五官长得相当秀美，尤其是她的鼻子，仿佛希腊雕塑一般的高挺笔直，但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宝石一般的眼睛异常明锐，似乎能看透一切，或许是常年在外采访的原因，她的皮肤略微黝黑，带着一种健康的光泽。 杨恒连忙笑道：“记者美女，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雪飞也笑了，她对杨恒的映像尤其深刻，这个家伙，利用她做了两次免费的广告了，不过这里不好开玩笑，便问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恒打量了周围一下便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能不能请你到外面去谈，我确实有事找你。” 雪飞看了看表，便道：“最多三十分钟，我等会儿要出去采访。” 杨恒见她不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心中大喜，连忙道：“电视台对面有间咖啡屋，我请你喝一杯。” 雪飞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 ．．．．．．．．．． 两人坐下，雪飞立刻便伸出手道：“给我吧！” 杨恒一愣，“什么？” 她抿嘴一笑道：“广告费啊！我给你做了两次广告，总不能白做吧！” 杨恒挠挠头，苦笑道：“拜托小姐，就因为你的采访，我头脑一热，捐出去二十几万，这个损失可惨重啊！” “我倒觉得你是早有预谋，根本不是头脑发热的样子。”雪飞微微笑道：“你敢说你那些话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其实也不是事先准备，都是平时一些想法，你想想看，两次采访都是突然遇到，我不可能事先准备。” 雪飞点了点头，“算你这家伙会说话，不过你却给我带来了麻烦，我父亲要见你。” “是要相女婿么？”杨恒脱口而出，他见雪飞脸色一变，便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孟浪了，连忙道歉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见他道歉，雪飞的脸色这才有些和缓了，她冷冷道：“我父亲是很单纯的知识分子，只知道做研究，不懂人情世故，他是被你的两次花言巧语彻底打动了，一定要见见你，我拿他没办法，去不去随你。”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表，便道：“不好意思，还有十一分钟，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杨恒不由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的时间会安排得这么紧，便连忙道：“我找你，是请你帮我联系一下你们的广告部，我想在你们电视台做了一次广告。” 雪飞摇了摇头道：“想做广告很简单，其实你不用找我，我电视台下面就有广告公司，你可以找他们代理。”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得到黄金时段的播放，据说有时候出钱都不一定能得到，必须内部有人说一说才行。” “你这家伙倒很会用人，这是第三次利用我了，好吧！我会给广告部的潘主任打个招呼，不过广告部不直接接业务，你还是必须去找广告公司代理，到时候我请潘主任给你安排一个黄金时段。” 说完，雪飞又看了看表，便道：“还剩五分钟，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杨恒一摊手笑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过马路还要三分钟时间。” “那我的事呢，你什么时候去见我父亲？” “后天吧！那时我可能会空一点。” “那好，后天下午六点半。”雪飞取出一张名片，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还有父亲的名字，递给杨恒道：“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要给任何人说。” 杨恒却看了看表笑道：“还有一分钟。” 雪飞突然笑了，“你这个家伙，倒蛮有意思的，好了，我回去了，我记住你的事，你记住我的事，拜拜！” 她向杨恒一摆手，高挑的身子轻轻一转，轻盈地离去了，杨恒欣赏着她摇曳多姿的背影，两条修长的玉腿，不由自言自语笑道：“还真是个美女。”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她父亲的名字：‘卢湛’。 “原来她姓卢，卢雪飞。” ．．．．．．．．．．．． 接下来的两天，杨恒的关注焦点便不在展台上，他不在，老萧他们几人做得一样出色，老萧甚至又聘请了几个女大学生给他做用户调查，他们才是真正销售人员，能把事情做得很踏实、很细致，而广告也已经谈妥了，二十五万元的价格，在金陵电视台的王牌节目，八点档的‘关注民生’前播放，每次一分钟，持续两周，这是得到了雪飞的帮忙。 这两天杨恒关注的将是二级经销商，也就是电器批发商，他们才是这次展销会的主力，由于这次展销会离春节只有三个月，因此春节市场便是各大厂商主攻的方向，根据预测，这次展销会的最终录像机订单将达一百万台，一百万台录像机由参加会展的三百家厂商来分，每家也能分三千台，所以杨恒对此也充满了信心，他的零售环节成功了，肯定也会影响到批发环节。 这天下午，老萧从会展中心打来了电话，告诉他童部长来了，杨恒立刻挂上电话，驱车向会展中心疾驶而去，事实上，小童就是他打电话叫来的，这次会展达到的效果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他还谈不上打开金陵市场，但他已经推开了一条缝，让他看到了美好的市场前景，现在就是要趁热打铁，尽快把汉唐收录机推向金陵市场，否则时间一长，茶就凉了，他做的这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同样，打开市场并不是躺在被窝里就能实现，它需要做大量实实在在的工作，文敏给他介绍了几个最有名的大商场老总，他这两天已经谈妥了，下面就是配货和售后服务网的完善，仓库租赁、人员招聘，销售分公司成立，同样有一套繁杂的政府程序，尤其是税务上的问题更让人头疼，从徐楚总公司把货运到金陵销售分公司，这也是要开发票交税，好在有文敏在，或许稍微能简单一点，还有和批发商的谈判等等千头万绪的事情，他们几个人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小童并不是一个人过来，他带来了一个班子，三名销售人员和两名技术人员，销售科一共九个人，现在只剩三名销售人员在徐楚了，其他六人全部聚集金陵，随着汉唐公司的广告周六开始在金陵电视台播放，他们要开始打一场市场攻坚战。 咖啡厅里，杨恒和小童面对而坐，小童和杨恒一样，也是90年三月离开家乡闯荡，已经两年半了，但他却比杨恒显得更加成熟，生活的磨砺使他早早担负起了家庭的责任，他也才二十二岁，已经为人父了。 “喜儿和孩子都好吧？”杨恒微微一笑问道。 “还好，喜儿坐完月子就准备住到徐楚新家来，她就在家带孩子。” “那就好，有个家，人也能稳定下来了。” 杨恒喝了口咖啡，话题一转又问道：“那公司情况如何？我是指郑光辉，他如何？” “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非常精明能干，能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他在，好像什么问题都不会发生，不过．．．．．” “不过什么？” 小童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过他有些专制，等级观念森严，不允许上下级之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大家都有点怕他。” “出了什么事了？”杨恒听出了小童有言外之话。 “他和梅胜军的关系不好，你走的第二天，他们就因为随身听的生产安排大吵了一架，梅胜军还差点动手，我和老谭把他们劝开了。” 杨恒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经营理念的冲突，郑光辉是讲究制度化、标准化的人，从以前飞马厂的仓库便可看出，郑光辉的最大特点就是条理清楚，一丝不乱，他要求每一个员工都能严格按照操作标准来工作，也包括上下级之间的工作关系，等级森严，这是一种西方的管理模式。 而梅胜军出身一汽，他却希望能发挥工人的独创能力和一种主人翁的精神，他不希望公司等级森严，更希望上下级之间能打成一片，经常有老工人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梅啊！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告诉你应该这样做。’他就很高兴，他更喜欢一种人情味的管理方式，大家都是公司的主人。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经营理念必然会相撞，如果是从前，杨恒或许会支持梅胜军，毕竟公司刚成立，他需要工人们发挥主人翁的精神，大家为了公司废寝忘食地苦干。 可当公司发展起来以后，尤其汉唐公司现在已经到了三百多人，人际关系也变得复杂起来，他也开始理解郑光辉的制度化、标准化，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标准在，制度在，汉唐公司就能够百年存在下去，这其实就是他引进郑光辉的根本原因，随着汉唐公司的成长，应该喝第二阶段的奶粉了。 杨恒沉默了片刻便道：“小童，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处理好，我们先谈一谈金陵市场的开拓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在后天我们的广告播出之前，在金陵六个最大的百货商场内建立我们的专柜，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你只有两天时间，时间相当紧迫，而且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你就多辛苦一点，其次就是一套销售体系的建立，这个可以稍缓两天，我已经和几个商场的老总都谈好了，先卖货，正式签合同和开发票可以晚两天。” 说着，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给小童，“所有的资料都在里面了，等这次展销会结束，老萧也会来帮你，其实我的朋友给我介绍了十几家商场，我还来不及谈，过几天再说，现在你们要把六个最大的商场先消化掉，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小童接过档案袋便笑道：“你就放心吧！最难啃的谈判关已经被你攻克了，剩下的事情其实就是跑跑腿而已，我们人手充足，应该没问题。” 杨恒又把唐兆国的名片给他道：“这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一个广告公司经理，专柜的布置就由他来做，你先去找他吧！” 说完，杨恒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便站起身笑道：“好了，我六点半还约了人，具体问题你去和老萧谈，我就先走一步了。” ．．．．．．．．．．．． 第九十二章 去美女记者家做客 卢雪飞的家位于金陵市的南面，这一带学校众多，人文气息浓厚，环境十分幽雅，她家叫翠园小区，是金陵理工大学的宿舍，她妈妈就在大学里上班。 六点二十八分，杨恒准时敲响了卢雪飞家的大门，开门的居然就是卢雪飞，杨恒一愣道：“你怎么在家？” 卢雪飞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是我的家，现在是下班时间，难道你以为我该像机器人一样，永远上班不回家吗？” 她一边说，一边给杨恒拿了双拖鞋，“请进吧！你还比较准时。” 杨恒进屋，把一袋水果递给她笑道：“我已经有了一种思维定势了，总觉得你们做记者的就应该天天在外面跑，那天你又再三叮嘱，我就以为你不会在家，抱歉了。” “你说得没错，我家飞飞确实是这样，天天在外面跑，几乎每天半夜三更才回来。” 从厨房里走出一名中年妇女，面容和善，应该是卢雪飞的妈妈，她打量一眼杨恒，笑眯眯道：“你就是小杨吧！我在电视上看过你，说得很不错。” 杨恒立刻躬身行礼道：“伯母您好！” “好！好！好！快点请进。” 卢母非常热情地把杨恒请进客厅，又给他端来糖果和香烟，她的眼光就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其实作为母亲，她多多少少是有点这个念头，女儿进电视台看似光鲜，事实上非常辛苦，整天就四处采访，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她的同事朋友给女儿介绍了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可女儿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答应了又失约，人家也不愿意了，尤其卢母听说雪飞有好几个女同事都是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她就更着急了，唯恐女儿也步她们后尘，而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高高大大，还是总经理，经济条件肯定也很好，卢母便有点动心了。 “飞飞啊！你别傻站在那里，快点给小杨倒茶，再去削个梨来。” 卢雪飞却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有点不高兴地道：“妈，人家是爸爸的客人，爸爸还在书房里等他呢！你就别忙了。” “那怎么行，客人来了总要先吃晚饭吧！你和你爸爸一样，一点都不懂规矩。” 杨恒连忙站起来笑道：“伯母，我是吃过饭才来的，会展中心提供盒饭，你不就不用客气了。” 这时对面书房的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花白了，但精神矍铄，笑容可亲，他见杨恒便笑道：“不错，和电视里一样精神，来！请到我书房里来坐。” 卢雪飞的父亲是省电子研究所的研究员，名叫卢湛，是一个老电子专家，他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卢铭飞清华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读博士，现在在美国的硅谷工作，小女儿卢雪飞去年从金陵大学新闻系毕业，以优异的笔试和面试成绩进了金陵电视台，干得非常不错。 卢湛是一个典型的研究型学者，拥有高智商，精于专业，长年累月在研究室和自己书房里渡过，而在社会学领域却只是小学毕业，各种人情世故、各种勾心斗角，他一概不懂，也不屑一顾，因此他生活得很单纯，也很快乐，或许是和人打交道比较少的缘故，卢湛在很多方面还像小孩子一样，容易被感动，他在电视上两次看了杨恒的演讲，他被深深打动了，便让女儿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年轻人带到家里来和他谈一谈。 杨恒走进他的书房，一眼便看见了他桌上的一台电脑，他在徐楚教委里见过，据说计算速度极快，能存储很多信息，很多商业报表都可以在上面自动做出来，他本来也想给公司买一台，但就是太贵了，一台要几万块钱，所以，最后买一台带点电脑功能的四通打字机。 卢湛见杨恒注意他的电脑，他便有些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儿子去年春节回国时给我带来的，不过有些老了，还是286，386早已经有了，可惜我还用不起，我们研究所就有一台长城386。” 杨恒不懂什么叫386，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什么叫386？” “386就是电脑芯片CPU的代号，也就是指第三代CPU，它就像人的心脏一样，是电脑的最核心部件，现在主要是被美国英特尔公司垄断。”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杨恒道：“你们是电子产品的厂商，应该关注世界电子的发展趋势才对，不能一味关起门开手工作坊，这样你怎么能做到全世界的强汉盛唐？” 杨恒一阵惭愧，强汉盛唐只是一种商业口号，可在真正的业内专家面前，这个口号就显得很幼稚了，卢湛见杨恒满脸羞惭，便温和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年轻就创造出自己的品牌，尤其你自承是民族品牌，不像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起什么洋名，听得让人恼火，这更是你的难能可贵，我就是冲你‘民族品牌’这四个字才请你上门一谈。” 杨恒坐了下来，诚恳地说道：“我也不瞒伯父，我们公司到现在也只成立了四个月，主要生产录像机和随身听，因为我是借助了原来徐楚电子五厂的基础，所以起步较高，能在短短的四个月内生产出高质量的录像机和随身听，也能得到一点市场份额，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点觉得不踏实，我们录像机的材料成本是六百多元，而广东那边很多厂用最差的元器件生产，只有两百多元，只要打起价格战，我铁定输了，而且我这几天看到了那些日本大公司的展台，我忽然觉得我与他们的差距很大，半个月前，有一家日本公司跑来想和我合资，我拒绝了，可他们却轻而易举地吞掉了另一家国营电子厂，从这件事上，我有一种危机感，我觉得似乎国外电器正在大举进入中国，一旦他们布局完成，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民营小公司还能生存吗？” 杨恒说的其实就是他的最大忧虑，原来在徐楚他还感觉不到，可参加这次展销会，蔡林解剖了卡露西的录像机，竟发现他们的材料成本只有二百出头，他们产量又大，总成本就更低，现在市场刚刚兴起，大家为了利润还不肯让价，一旦过几年市场饱和，打起价格战，他铁定要被淘汰，而那些日本大公司生产的LD、CD，他又做不出来，这使他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在这个电子专家的面前，他希望能得到一点启发。 不知何时，卢雪飞也悄悄进来了，坐在一旁，听父亲和杨恒的谈话，卢湛笑了笑道：“其实日本的东西不可怕，那些基础研究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很多东西甚至还是从我们中国拿过去，只不过他们产业化做得好，把我们各大研究所束之高阁的研究成果转化为赚钱的商品，真正和美国比起来，他们还是小孩子，他们的基础研究甚至还不如我们，我今天请你过来，其实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说到这里，卢湛的表情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杨恒道：“我就问你，你生产的录像机，它的核心磁头是你们自己研制的吗？” 杨恒被问得张口结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磁头是日本的。” “那什么核心技术是你们的呢？” 杨恒的脑海里一片茫然，‘核心技术’，这种概念对他来说很模糊，其实他也知道一点，就比如李二麻子的猪蹄烧得香，别人家怎么也学不会，那是李二麻子有他的秘方，这个秘方就是核心技术，但这只是在生活上，但录像机却太简单了，只要有生产流水线，再加几个技术人员，基本上都能造得出来，只是设计好坏的差别，实在不会设计，那就去抄袭大牌的也行，不像李二麻子的猪蹄配方是保密的。 他想了半天，便道：“我们没有核心技术。” 卢湛见他坦诚，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说的核心技术是指高技术，就像录像机磁头，国内也生产得出来，但它们却远远不能和日本的磁头相比，说到底还是没有掌握到磁头的核心技术，可一旦你真正掌握了磁头的核心技术，你就不会只生产录像机了。” 说到这，他随手从桌上取过一张磁盘，对杨恒笑道：“这是一张五寸磁盘，你别小看这张薄薄的磁盘，它容纳二十五万字的一本书，而硬盘的MR磁头，它却是一个G的容量，是这张磁盘的二千倍，只有IBM做得到，这些都是利用磁性物质的储存特性研制出来的，还有刚才我说的电脑CPU，这就是核心技术。” “爸，你说这些专业的东西谁听得懂，你就不能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吗？” 旁边卢雪飞打断了父亲的侃侃而谈，实际上她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把杨恒找来，她看得出父亲是被杨恒的两次电视演讲感动了，但她很不以为然，在一年多的记者生涯里，她采访过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杨恒在其中不过是普通的一员，甚至还谈不上优秀，只不过善于抓住机会罢了，利用那天自己的一个小小失误，便大做了一番广告，居然还打动自己父亲了。 不过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第二次还要替他做广告，看上这小子肯定是不会的，她怎么会看上民营小公司的小老板，可是她自己确实说不清楚，当时第二次在录像展示厅见到他时为什么就糊里糊涂走上去了，她已经知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那个坍塌广告的主人，或许是他当时钓鱼的那种得意而坏坏的笑容，让她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 现在他居然又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母亲还对他有兴趣，简直让她有点糊涂了，他居然成了自己第一次领回家的男孩子，这就让卢雪飞不由地对杨恒产生了几分兴趣，她想知道，究竟他在和父亲谈些什么。 卢湛笑了笑道：“傻丫头，你听不懂不代表别人听不懂。” 卢雪飞一愣，转头问杨恒道：“你听懂了吗？” 杨恒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听懂了。” 他确实听懂了，卢湛的话就仿佛一阵春风，给他拨开了使他看不清前路的迷雾，使他眼前豁然开朗，卢湛说到根子上了，核心技术，他们没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注定早晚会被市场淘汰，他们没有自己的研究人员，事实上谭厉也不是，他设计的根源还是来自于美国的威尔逊公司，他有必要成立一个真正的产品研究开发部门，可是他又该从而入手呢？ 杨恒用一种无比虔诚地口气向卢湛请教道：“我们也想研究自己的东西，可是我不知道研究的方向，伯父能不能给我指点一条明路。” 卢湛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音像产品的趋势已经出来了，CD取代磁带，LD光盘取代录像带，这就是以后发展的趋势，数字化技术，就和电脑一样，只是现在LD太贵，而目前西方国家都在研制一种介于LD和CD之间的新产品，不过这对你们这种小公司是不现实的，这需要太大的资金投入，那天你提到强汉盛唐，我替你想了整整一夜，我觉得你应该走这样一条路。” 杨恒精神一振，连忙道：“请伯父指点。” “我觉得你应该把强汉盛唐反过来，走盛唐强汉，先做大，利用国内市场积累足够的资金，再做强，寻找最优秀的人才，投入巨额资金来研制你的核心技术，我们国家对外资开放的目的就是想用市场换技术，可事实上核心技术是换不来的，只有靠自己。” ．．．．．．．．．．．．． 天空飘起了雨丝，霏霏夜雨中，十月的金陵已经很有些凉意了，杨恒没有急着开车离去，他将手揣在上衣口袋里沿马路慢慢地走着，和卢湛的一席谈话，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思路，给他打开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核心技术’这四个字就像晨钟暮鼓一样重重地敲在他心中，让他心中既感到了力量渺小的痛苦，而又充满了征服未来的渴望，不知不觉，杨恒又走了回来，他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烟，他不由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卢雪飞却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马路上仰头感叹的杨恒，默默注视着他孤寂的身影，她能理解这个年轻男人此时心中的痛苦，这是一种对前途命运的焦虑，又是一种对崭新事业的期盼，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灵世界。 ．．．．．．．．．．．．． 第九十三章 大客户（上） 事情并不偶然，汉唐录像机在零售环节的火爆，也预示着它在批发市场上将会有所建树，在展会的第四天，汉唐电机赢来它成立以来的第一笔大订单，以1000元的价格，订一万台录像机，要求十二月底前交货，这是无锡的一家电器批发商给他们下的订单。 应该说这笔订单他们吃得下，经过四个月的生产，他们还有七千台左右的库存，在徐楚有四千台，在金陵有三千台，实际上只剩两千台了，在三天的展销中，从零售环节就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考虑开拓金陵市场需要，他们不能动金陵剩下的两千台录像机，只能用徐楚的四千台库存，再加上两个月的时间，一万台应该生产得出来。 当天中午，杨恒便在最好的秦淮大酒店里请这个无锡大客户吃饭，并由韩平平作陪，韩平平用她的酒量最后将这个客户灌得酩酊大醉，就在酒桌上，他们正式签下了供货合同，条件非常优惠，预付款30%，货到则当场交割银行汇票，最后留5%的质量保证金，在交货结束一个月后付清。 杨恒也有点喝多了，韩平平的酒量太厉害，在把客户灌倒的同时，把他也灌得七分醉了，此刻杨恒就趴在展会中心的咖啡厅里醒酒，上了两次电视后，他也算是个小名人了，咖啡厅的经理认出了他，所以没有为难他，让他趴在桌上解酒。 而在旁边照顾他的是唐诗雨，由于展会的高潮已经过去，明天就正式结束了，所以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其实也没什么事了，老萧把她们的工资都付了，她和同学做了五天，每人得了五百元的工资，本来讲好是五十元一天，但杨恒却改成了一百元，这让她们十分感动，刚才老萧让她们回家，同学已经走了，而唐诗雨想和杨恒告别，便来咖啡厅找他，却正好看见他醉倒了，这下子她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其实她并不想走，她觉得自己既然收了五百元工资，就应该干到晚上六点钟才能走。 唐诗雨静静地坐在杨恒身边，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低低的背诵起了英语单词，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杨恒蓦地一下醒了，他听见了唐诗雨的声音，便低声道：“给我倒杯水。” “好的。”唐诗雨急忙跑到服务台，对女招待道：“小姐，能不能给我倒杯热水，我们老总想喝水。” 女招待给了她一个杯子，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饮水机，唐诗雨连忙上前倒了一杯热水，她试了试水温，又把热水倒掉一点，再加了一点凉水，这下水温合适了，她快步走回来，小心地把杨恒扶了起来，“杨大哥，你喝水吧！” 杨恒坐直身子，轻轻敲了敲肩膀，接过杯子，咕嘟嘟地一口气喝光了，无力地躺靠在沙发上，他现在感觉好多了，酒意已经过去，便把杯子递给她，“谢谢了，小雨。” 唐诗雨见杨恒不时敲打自己的肩膀，便小声地说道：“杨大哥，要不，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多谢了，这酒喝得让我浑身肌肉疼。” “没关系，我也经常给哥哥捏肩膀。” 唐诗雨站在杨恒身后，动作熟练地给他捏打着肩膀，又一边小声地和他说着话。 “杨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徐楚？” “我也不知道，估计再过两三天吧！小雨，你要好好复习，知道吗？我昨天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起了你，她说很期盼将来能和你成为同学。” “杨大哥，你是怎么说我的？” “我说啊！我在金陵遇到了一个很清纯很漂亮的女孩子，她也要报考金陵大学法律专业。” “杨大哥，我哪里漂亮了？我很普通的。”唐诗雨有点害羞地小声道。 “呵呵！你要自信一点，其实我妹妹长得也很漂亮，有机会你们写写信，交个朋友。” “好呀，我等会儿给你留个通信地址，杨大哥，你也给我写写信吧！鼓励我努力拼搏。” “我是很懒的，以前还经常写，可有电话以后，就几乎不写信了，不过我也许会打电话给你。” “我知道，其实你是很忙，我这几天都看着呢！你是我唯一感觉到比我哥哥强的年轻男孩子。” “被漂亮的女孩子夸奖，我感到很荣幸！” 杨恒站起身做了个体操的拉伸动作，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被你捏捏肩膀，又和你说说话，我感觉好多了，小雨，你回去复习功课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唐诗雨有些念念不舍，但她也找不到理由了，便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纸和笔，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和家里电话，递给杨恒道：“杨大哥，地址给你妹妹，电话是给你的，你要记着给我打电话啊！” “好！”杨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笑道：“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假如我忘记了，你就打电话找我算帐。” 这时，韩平平飞快地跑了过来，有点激动地道：“杨总，你快去吧！又有一个大客户要订我们的录像机，有个女的陪同，她说认识你。” 杨恒愣了一下，大客户，还有认识自己的女人，这会是谁？难道是文敏？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道：“好的，我去看看。” 杨恒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件事，便对韩平平道：“你去拿一部随身听给唐小姐，记在我的帐上。” “杨大哥，我不要！” 唐诗雨慌忙摆手，她转身就要走，杨恒却一把拉住了她，“你等一下，听我说。” 唐诗雨被他拉住了手，想甩开，却又觉得不妥，她知道杨恒没有别的意思，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慌乱，害羞得低下头一声不语，韩平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拿来一部随身听，杨恒把装随身听的袋子塞到唐诗雨的手中，这才放开了她，“小雨，你听我说，要想考上金陵大学这种全国名牌大学就不能有一科瘸腿，你的英语听力不好，那更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唐诗雨心中感激，但她依然摇摇头，小声说道：“谢谢杨大哥的关心，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收下，杨大哥，我真的不能要。” 杨恒忽然笑了，“我看见有个女孩在纸上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我就想，我一定要给她个生日礼物，所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小雨，生日快乐！” “杨大哥，你．．．．” 唐诗雨忽然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杨恒，慢慢地，她美丽的眼睛红了，哽咽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转身飞快地跑了，跑到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脚步犹豫了一下，却又加快了速度，很快，她苗条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韩平平见她走远了，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个女孩真的让人喜欢，杨总，你就这么放过她有点可惜了。” 杨恒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有余恨道：“没见你这么劝酒的，居然把自己人也灌翻了，我回去要向老梅告状，让他小心点。” 韩平平脸一红，忸怩不安地道：“杨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梅、梅．．．．．他怎么了？” ．．．．．．．．．． 陪大客户来的，果然就是文敏，她带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净，显得非常文质彬彬，此时，这个男子正站在分解台前仔细的查看汉唐录像机的内部元器件，并不时问蔡林什么问题。 杨恒快步走来，对文敏笑道：“文姐，真抱歉，我中午喝了点酒，在咖啡厅休息呢！” “看你！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文敏埋怨他一句，便笑着对杨恒介绍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沈经理，是我爱人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上海德意家电的老板，也是特地来参加这次展销会。” 她又对中年男子道：“文峰，这就是我昨天给你说的小杨，我的朋友。” 文敏介绍完中年男子，不仅在场的销售人员都大吃一惊，杨恒也暗暗吃惊，上海德意家电可是全国的三大电器批发商之一，它们的分公司遍布全国，尤其在华东地区的市场占有率为第一。 这时，沈经理走上前对杨恒伸出手笑道：“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你的第二次演讲，非常让人敬佩，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真的把这次展会所有的销售收入都捐给儿童福利院了吗？”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摇摇头道：“事实上不是全部，只是我做出承诺之时的全部金陵库存，一共二百台录像机，后来销量猛增，我又调来了三千台机器，这就不捐了。” “你很诚实。” 沈经理赞赏地笑了笑，对文敏道：“怎么样，我打赌赢了吧！这才是做生意的人，有气魄，但又不丢底线。” 文敏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和老秦打赌，和我无关。” 她看了看表，对杨恒笑道：“小杨，等会儿我还有个重要会议，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又对沈经理道：“文峰，我朋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经理微微笑道：“你和老秦交代的事情，我敢不答应吗？你就放心去吧！” 文敏走了，由于展位里参观的人较多，杨恒便把沈经理请到咖啡厅坐下，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笑道：“以后还请沈经理多多关照。” 沈文峰看了看名片，淡淡一笑道：“文敏的丈夫秦浩是我大学的死党，一起读本科，又一起考上研究生，在一个寝室里住了六年半，当初还是我先追文敏，不料却被他这小子得手了，所以他们两口子交代的事情，我是不敢不办。” 杨恒默默地听着，他不知道这个沈经理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事，初次见面，似乎有些唐突，他一转念，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文敏丈夫的官场背景很硬，所以他先要撇清这种关系。 果然，沈文峰又笑道：“其实有文敏丈夫在，愿意帮你的人会有很多，即使没有我，你也一样会满载而归。” 杨恒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经委朱主任打电话的事情，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低声问道：“沈经理，我问一下，文姐的丈夫在哪个部门供职？” “你居然不知道？”沈文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深深看了一眼杨恒，神色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平静地说道：“他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处长，他过几天也要去你们徐楚市。” 杨恒恍然，难怪朱主任三分钟就打电话来，原来是这么个缘故，他忽然心中一动，省委组织部，去徐楚市，难道是为张九炎之事而去吗？ 沈文峰却不知道杨恒已经想得很远了，他话题一转，又试探着问道：“文敏说你们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果然是个商场老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估计他也向文敏试探过，未果，便又来试探自己了，自己和文敏的关系深浅决定了彼此的利润厚薄。 杨恒呵呵一笑道：“未得文姐的同意，我可不敢乱说，让我先请示一下吧！” 说完，他拿出了电话，沈文峰连忙伸手按住，干笑一声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喝了一口咖啡，便将话题落到了今天的正事上，以一个商人的口气道：“杨经理，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谈一谈以后合作的事情，刚才我看了你们的产品分解，确实非常不错，一个小小的进仓弹簧你们居然采用了慕贝尔的弹簧，国内录像机你们是第一家，不过这样你们的成本也会很高，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和你们签订长期供货合同，你们能给我什么价格？” 杨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拨动移动电话笑道：“正好我们公司负责销售的童部长也在，我让他一起过来谈，如何？” 沈文峰看了看手表，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也顺便让我的助理一起参加，现在是三点整，我们半小时后再在这里商谈，我现在想去看一看别的录像机厂商。” 轻描淡写间，便给杨恒施加了无形的压力，却又不给他们时间磋商，商场谈判中，处处透着玄机。 ．．．．．．．．．．．．． 第九十四章 大客户（下） 杨恒回到展位，小童立刻迎上来道：“老杨，怎么样？” 他很紧张，如果能和德意电器建立合作关系，这对他们汉唐公司将是一次起飞的机遇，杨恒却摇摇头道：“刚才我们只是顺便寒暄几句，等会儿再谈正事，你也参加，你先跟我来。” 他把小童叫到一个角落，低声对他道：“等会儿会是你和他的助理谈，你可以放开和他们谈，我现在告诉你三条底线。” “你说吧！”小童脸上异常严肃。 “第一条底线，他们肯定会和我们长期签约，具体原因你就别问了，但是我们不能太牺牲利润。” 这是杨恒刚才反复考虑后的决定，虽然这个机会是很难得，但同样也是个陷阱，如果他为了得到德意电器的订单而过份让利润，这样他们就会陷入长期的薄利状态，一旦市场饱和而打起价格战，他们就会缺乏转型的动力，所以德意电器压价太大，他宁愿放弃这个机会。 停一下，他又道：“第二条底线，我们给他们的录像机最低价格是含税价每台1000元，随身听也同样是含税价250元，如果他们要买放像机，那放像机的最低含税价是800元每台，另外，我们不降品质，即使他们要求我们也不答应。” 小童没有反对，他们要求的统一零售价是1500元，给零售商30元的上限浮动的权力，给商场的批发价格是1200元，给一级代理商1000元虽然少了点，但也是在合理的范围，而且这个项目是杨恒拿到，其中必然还有别的原因，他也不想多问。 杨恒见他不反对，便又道：“然后是第三条底线，如果他们是春节前要货，你要记住，我们还可以提供六千台录像机和五千台随身听。” 这下，小童吃了一惊，随身听是有的，但今天中午刚刚才签了一万台录像机的春节前供货，本来就已经很勉强了，他们哪里还有六千台录像机？他急道：“老杨，你算错了吧！我们春节前不可能.......” 杨恒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心里有数，我们没有，飞马厂有呢！” 小童明白了，飞马录像机的品质不亚于自己，甚至还有超过，他们挤压了一大批库存，在合资前急于卖掉，由于郑光辉的离开，录像机的生产销售已经陷入停顿状态，这次展销会他们就没来。 小童便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了，如果到时还有什么临时变故，你踢我一脚，我就不吭声了，由你来说。” ......... 给小童交代完，杨恒随即拨通了郑光辉的电话，“我是杨恒，我有事找你。” “杨总，什么事？” “我记得你给我说过，飞马厂还有八千台录像机存货，在合资前急于卖掉，你打电话回去问问，还有多少，我想全部吃下来。” “好的，我现在就问，过十分钟我给你回电话。” “再问问，最低能给我们什么价格？” 杨恒挂了电话，他还想给文敏打个电话先通通气，可想到她在开会，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静静地等候着，不一会儿，他的电话便响起来了。 “我是杨恒。” “杨总，我已经问过苗厂长了，飞马厂那边还有七千九百台存货，他答应全部卖给我们，给出两个价格，一个价格是900元，另一个价格是550元，但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附加条件？”杨恒沉声问道。 “苗厂长要求我们接收飞马厂录像机车间的三百名员工。” “为什么？” 郑光辉叹了口气道：“昨天日方又提出一个附加条件，要求飞马厂裁员50%。” 杨恒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道：“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 杨恒和郑光辉打完电话，这时离约好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他带着小童快步来到了咖啡厅，正好沈文峰带着他的助理和一名女秘书从另一个门进来了。 “杨经理，你很准时！”沈文峰大笑着走上前来。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也笑道：“彼此彼此！” 他又指指身后的小童道：“这是我们公司的童部长，负责销售。” 沈文峰和小童握了一下手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哪里！沈总是我们的前辈，请多多指教，多多关照。”小童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谦虚道。 沈文峰点点头，又把自己的助理和秘书介绍给他们，“这是我们公司主管录像机的总经理助理，王哲，那位是我的秘书，周小姐。” 王助理约三十岁，一身西装整整齐齐，显得非常精明能干，他客气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而美貌端庄的周秘书只是微微欠身，带着一丝甜美的笑容。 五个人找了一处大桌子坐下，小童便把公司的一些资料递给了王助理，下面是他们来主谈，杨恒和沈文峰则笑着坐在一旁，仿佛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时，女招待送来了咖啡，周秘书却摆摆手，把沈文峰面前的咖啡还了回去，她低声说了几句，起身亲自去给老总调制咖啡了。 王助理已经看完了资料，把资料放在一旁道：“事实上我前天就来了，和很多厂家都谈过，除了你们汉唐公司外，我们和深圳的卡乐公司，东莞的飞波尔公司也都达成代理协议，另外我们公司和熊猫电子、长城电子、凯乐电子一直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你们的汉唐录像机我仔细看过，设计和做工确实很棒，但你们的牌子很小，几乎没有什么市场，在这次展会前，你们只在徐楚市有一点市场，我说得没错吧！” 小童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开拓金陵市场，已经有所突破。” “突破还谈不上，只是略有进展而已。”王助理淡淡一笑道：“汉唐录像机想要真正打入国内市场，还需要我们来大力推广，只是你们的品牌几乎是从零开始，这样就需要我们下很大精力和成本，一般而言，我们是不会代理这样的产品。” “小王，这件事是我答应的，就破例一次吧！”旁边的沈文峰恰到好处地唱了一句双簧，他端着秘书亲手调制的咖啡对杨恒微微一笑道：“文敏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呢？杨经理，你说是不是？” 杨恒也笑了笑道：“私交归私交，生意归生意，沈经理就不用太把文姐的托付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以后我们也很难做到两赢。” “说得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意人，公私分明。”沈文峰便对王助理笑道：“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了，就算生意不成，但情义还在。” “是！沈总。”王助理便取出几份盖有机密章的资料递给小童道：“我们公司是实行销量阶梯价格，是以年销售量三万、五万、十万、十五万、二十万这样的比例进行价格推进，销售越多，厂商的让利就越大，以三万台为第一阶段标准，我先问一下，汉唐录像机的市场零售定价是多少？” 小童认真地答道：“我们定价是1500元，全国统一价，不过允许有30元的上下浮动，如果有优惠活动，我们会通知商家。” “我明白了”，王助理又取出两份意向书，便对小童道：“这样吧！贵公司先给我们报个实价，如果我们签订长期代理关系，你们给我们什么价格？如果价格谈得拢，今天我们就先签个意向，正式合同会由我们法务来签，并要进行公证。” 杨恒忽然踢了小童一脚，他接口笑道：“我想先问一下，合同要怎么签，我们以后能否直接卖给商场？我们能否有零卖资格？还有贵公司能否给我们什么销量承诺？” 因为中午和那个无锡的电器商谈判时，有附加条件，那就是春节前，他们不能进入无锡、苏州和常州三个市场，也不能给这三个城市的其他代理商，即使要给，也不能低于他的价格，这种一次性的代理买卖也有诸多的限制，而象德意公司这样大电器商，条件肯定会更苛刻。 见杨恒开口，沈文峰也接过话题道：“一般而言，我们是五年一签，所有价格都要谈妥，即使有变也要双方协商，而且我们要货，厂商都要立刻满足我们，因为你们公司几乎是从零开始，我们就有承担开拓市场的义务，所以一旦和我们签约，你们就不能直接卖给商场，也不能自己零售，也包括徐楚和金陵市场，当然，你们卖给自己职工作为福利品除外，杨经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也就是我买断你们五年的国内销售权，五年后，我们再谈。”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这是一种销售方式，由代理商来包销，大公司财大气粗，他们会成立自己的销售公司，也会给代理做一部分，而对于小公司，代理商就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尤其德意电器这种全国三大代理商之一，更是一般小公司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代理商的条件一般非常苛刻，尤其德意电器这种大公司对汉唐这种没有名气的小公司，可以说汉唐就是赚点加工费外，其余利润就是给他们打工了。 他沉思一下便对沈文峰道：“那你们能包销多少？” 沈文峰笑了笑道：“因为我们之间多多少少还有点人情在，我就按最优惠的条件给你，我每年负责给你们包销二十万台。” 说到这，他戏剧性地收住了话，有些得意地望着杨恒和小童，小童的眼睛顿时闪过了一丝震惊，心中的极度兴奋之情已经溢于颜表，但杨恒却无表情，目光仿佛千年古潭一般的平静。 杨恒忽然想起了杨文强的三千元工资，他淡淡一笑道：“那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价格！”沈文峰非常简洁地说道：“我每年给你包销二十万台录像机，但你们让给我们最大的诚意价，三万台的门槛价是700元，以后每上一个坎，你们要降价10%，二十万台以后你们就不用降价了。” ‘700元！’旁边的小童惊呆了，他们的总成本就要600元一台，这样，他们每台的利润只有一百元，和刚才杨恒告诉自己的底线相差太大了，他不由向杨恒望去，这种价格，汉唐公司只有他这个老板才能决定。 杨恒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那广告和商标呢？” 沈文峰忽然笑了，这个杨恒确实很精明，总能问到点子上，他点点头道：“我们是包销二十万台，该怎么广告自然是我们的事，不过中央台的广告我们不做，如果你们自己要做，我们不勉强，至于商标，我们一般会用你们的商标，但我们拥有改名权。” 说完，他把意向书向杨恒面前一推，笑道：“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现在就当场签订意向书，三天之内签订正式合同。” 杨恒却缓缓摇头道：“商标权我不让，而且价格我也不能接受。” “商标权我们可以再谈，不过价格嘛！” 沈文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杨经理，我给你说实话，我旗下像你这样的小家电公司一共代理了二十五家，当然不止是录像机，我就拿刚刚签订的卡乐公司来说，我给他们的价格是500元门槛价，就是这个价钱，他们老板还激动得要抱住我大腿痛哭流涕，飞波尔公司也是一样，对于你，我还是看在文敏的面上，才给了你一个从未有过的优惠，至于你的利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采用慕贝尔弹簧就是你们的失策，卡乐公司录像机的成本只有220元，飞波尔公司也只有250元，所以他们还有得赚，而且我只给他们包销十万台，杨经理，想要利润，你就得压成本，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恒却笑道：“沈经理，做什么样的成本是我们自己的事，但你的700元我确实不能接受，我也告诉你实话，我的底线是1000元。” “绝不可能！”王助理‘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怒色，沈文峰摆摆手让他坐下，“小王，冷静点，不要激动。” 沈文峰想了想又道：“那好，看在文敏的份上，我再让一步，750元，另外降价幅度减为8%，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你就算让到800元，我也不能答应了。” 杨恒沉思了良久，他终于摇头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沈文峰象看怪物似地久久地盯着杨恒，足足两分钟，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杨经理，你这让我怎么向文敏交代？” “沈经理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向文姐解释，这是我放弃的机会，和你无关。” 说完，杨恒站起身笑道：“那今天就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他转身向大门走去，沈文峰呆呆地望着杨恒的背影，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忽然，他清醒过来，连忙喊道：“杨经理，请等一下。” 杨恒仿佛知道他要叫住自己似的，停住脚步笑问道：“沈经理还有事吗？” 沈文峰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和你签一笔一次性的代理合同，春节前你们提供一万台录像机，就按你说的价格，1000元。” 无论如何，他总得给文敏一个面子。 ........... 开单章呼唤推荐票 这个星期是老高写书以来最郁闷的一周，竟然没有连新书榜都没有上，想当初老高可是拿了新书月票榜冠军的啊！今天居然沉沦到连新书榜都上不去了。 天天上QQ这边求票，那边拜托，老高几十岁的人了，容易吗？天天自己给自己推荐十六票，每隔五分钟刷一次屏，可票票却纹丝不动，老高慨然长叹，“撼山易，撼票票难啊！”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高抬你们的贵手，给老高投一张宝贵的推荐票吧！ 新一周求推荐票 已经更新了，老高要说几句，新的一周开始了，老高要正式冲榜了，恳请各位书友大力支持，给老高的新书投几张推荐票，老高拜谢了！ 求票！求票票！求票票票！ 老高有话要说（已更新） 今天是八月二日，按最早的计划，八月一日本书就要上架了，可是现在上架却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成了一件遥远不可及的事情，因为本书的收藏远远达不到上架的要求，就算勉强上架，也会订阅惨淡，使老高彻底沉沦下去。 我承认，本书失败了，失败得很惨，我不擅长写都市，我写不出那种感觉，或者说我写不出读者喜欢的都市小说。 我面临一个最大的抉择，我该怎么办？其实在7月中旬时我便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从2007年第一本《李唐传奇》，我用高月这个笔名已经写了六本小说，其中的艰辛苦累只有我心里最清楚，但这六本书中，我耗费最多心血的，却是《官路金领》，整整五个月时间，我不知疲倦、殚精竭虑地写，2010的除夕夜，我就是在电脑前度过了一夜，春节七天假，我足不出户写了七天，但结果却是第一稿三十五万字被编辑枪毙了，太烂，我又重新动笔写第二稿，写了二十万字，不行，还得重写，可以说大家现在看到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用心血凝成。 可最后的结果，却使我很悲伤，新书榜一共只上了两个小时，收藏如蜗牛般增长，我总在安慰自己，或许下一周会好起来，可是下一周沉沦依旧，最后连上架的资格都没有，我不能说是读者问题，只能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适合写都市，写不出读者喜欢的作品，完全是作者的责任。 7月11日，星期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因为我已经面临一个最后的抉择，是放弃写手生涯，让高月这个名字成为遥远的记忆，还是在沉默中爆发，重新振作起来。 无可讳言，我写书是为了挣钱养家，写了近四年的书，我失去得太多，欠账太多，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可我却没有时间好好陪她玩过一次，也没有时间问过她一次学习，作为父亲，我真的很内疚。 写书能挣钱，这是我唯一的安慰，所以我能坚持一直写到今天。 虽然羞于谈钱，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我此时必须面临一个抉择了，官路这本书是我转型的一次尝试，可是我失败了，半年多时间的心血，无数个不眠之夜，我曾寄以最大希望的这本书，彻底失败了，我已经痛苦得无法再写下去。 在经历7月11日整整一天的考虑后，我又打开了久违的历史，我不甘心就这么告别写手生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再尝试一次。 《官路金领》我会继续更新，本书不会上架，一直免费，将以一本中篇的形式结束，但我不会把精力放在这本书上了。 昨天，我的另一本新书上传了，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还是不行，就证明高月已经不适合写书了。 我希望大家能够支持老高的最后一次拼搏，支持老高重回历史。 书名：《天下》，书号：1－6－4－7－1－0－8 这本书，将弥补《名门》和《大唐》的不足和遗憾。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疲惫了，自从他迎杨玉环入宫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这一年春天，安西的粟楼烽戍堡来了一名新人。．．．．．． 各位可以直接点击作者高月，找到这本书，历史分页的新书榜上也有。 恳求大家支持我的新书《天下》，让高月这个名字一直能延续下去。 最后，老高感谢给我打赏的所有书友，z.y.x.、芊芊灬、书友201005、wf888、llii、憨牛笨笨、情义徐哥无极限1、红绅、小鱼吃草、矾山人、guessi、lljin、 子昱98、彼岸的天常、人间游侠、恋少ぁ雨、titan－yan、梧桐疏影、 书友201004、书友624105、 天天吃面、黄盛、龙绍LL1，还有投评价票和催更票的书友。 老高真诚地向你们说声抱歉，请你们理解。 大家给天下投投票吧！ 老高正在拼命写出一章，明天上午一定更新！！ 大家给天下投投票吧！ 第八十八章 相聚 火车在周一的凌晨两点开走了，杨恒无暇休息，立刻驱车赶回旧丰县，廖国忠自然也搭了顺风车，一路上兴奋得像个大嘴婆似的喋喋不休 ，回忆自己和杨恒在物价科的艰苦岁月，可杨恒真正在物价科呆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起来不过就是‘三碗豆腐，豆腐三碗’的重复了。 杨恒目光沉寂地看着前方，丝毫不受廖国忠的影响，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旧丰县，今天孟晓军将至，但巧的是，今天三月五日，正是他杨恒二十一周岁的生日，这种巧合使杨恒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他加快了速度，汽车在黑沉沉的夜里向西疾驰而去．．．．． 孟晓军在星期天的晚上便已经抵达了旧丰县。 在旧丰宾馆最高一层的604室，孟晓军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看手表上的时间，显得有些不安，而落地窗前，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套裙的女人正出神地凝视着远处的斩龙岗，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激情燃烧的1967年，那时的她梳着两只羊角辫子，身穿绿军衣，青春热血地响应号召，和一百多名北京知情来旧丰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斩龙公社里有她的宿舍，金黄的麦田里洒下她的汗水，他们把红旗插上了斩龙岗，并将它改名为知情岗，后来，她的激情消退，柔情如水，她和另一名知青恋爱了，在二十一年前的今天生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岁月荏苒，一晃二十一年过去了，她再一次来到这座让她毕生难忘的小县，她的心在颤抖，那个让她伤痛了十八年的孩子还在吗？ 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鱼尾纹。 “小敏，你真的要见他吗？”孟晓军叹了口气。 “我只想看看他，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手中拿着两张照片，一张已经发黄，是三寸的黑白照，照片上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穿着绿军装，背着小书包，神气活现地在胸前拿着一支塑料冲锋枪，而另一张照片是同样神气活现的杨恒，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胸前挂着金牌，手挥舞着鲜花，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 可这照片的背后却是他无家可归，孤零零一人住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甚至连张床都没有，她的心碎了。 孟晓军点燃一支烟，沉吟一下道：“这次你来有没有告诉王健？” “他知道，本来他说要陪我来，但军区有事，他又赶回去开会了。” “那小锋和茗茗呢？你们都不在，谁照顾他们？” “他们住在二姐家里，他们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应该可以照顾自己。” 孟晓军又抽了一口烟，叹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老爷子，要是他知道京京还活着，还被抛弃了十八年，他非要被气死不可。” “可当初是你让我告诉爸爸京京死了！”她瞥了孟晓军一眼冷冷地说道。 孟晓军有些尴尬，苦笑道：“当时不是为了让你和王健结婚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悲伤地说道：“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怪我自己，是我太自私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孟晓军连忙把烟掐灭，站起身道：“他来了！” “那我到里屋去。” “不用，我就说你是我们公司副总。” 门‘砰！砰！’敲响了两声，“孟总，我是杨恒。” “哦，请稍等！”孟晓军看了女人一眼，她取出一副墨镜，戴上了。 孟晓军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杨恒，他笑道：“真是抱歉，我这昨天正好在市里。” “来得蛮快的嘛！”孟晓军看了看表笑道。 “我租了一辆桑塔纳，直接开过来的，若坐班车要五个小时呢！” “呵呵！本来我还想坐你们班车体验一下，听你这一说，我不敢了。” 孟晓军把杨恒请了进来，杨恒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套裙的女人，她皮肤白皙，戴着墨镜，保养得很好，看样子最多三十多岁。 “这位是．．．．”杨恒笑着问道，他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让他感到一种亲切。 “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王副总，正好有其他事情来西楚市。” “您好，我叫杨恒，是孟总的晚辈。” 杨恒伸手过去，她凝视着杨恒，慢慢地伸出手来，和杨恒轻轻握了一下，杨恒感觉她的手很冰凉，并且在微微颤抖。 “你好！” 她的声音很温柔，杨恒霍地抬起头注视着她，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那么熟悉，仿佛、仿佛在自己梦中出现过一般。 她慌乱地低下头，对孟晓军道：“你们聊吧！我去隔壁打个电话。”她拎起桌上的包，匆匆到隔壁去了。 “小杨，我想先和你谈谈你们县生姜出口生意的事情。” 孟晓军用杨恒最担心的事情把他的注意力从王副总身上拉了回来，杨恒看了她背影一眼，坐下道：“生姜出口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意外，我还和美国一家农产品进口公司谈妥了，他们对你们的生姜也很有兴趣，当然，是要先满足近藤忠商社的需求，毕竟是老关系了。” 杨恒一颗悬起的心顿时放下了，他又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和旧丰县做生意的打算？” “这就是我找你的第二件事，我听说日本分销商对你那批生姜的品质非常满意，近藤忠商社已经决定从旧丰县大量进口生姜，我这次来就是要谈妥和你们县成立合资公司的事情，你们李书记前段时间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了。” 不知什么时候，王副总又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了，她很留心地聆听他们谈话，杨恒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他的心中颤抖了一下，她究竟是谁？ “是你小子把我的电话给他了吧！”孟晓军大笑，打断了杨恒的猜疑。 “是的！是我把你的电话给李书记了，他说什么？” “我们进行了一次很有建设性的谈话，他的思路很清晰，令我很有信心合资成功，这样一来，近藤忠商社就必须通过我们楚鼎公司来进口了。” ‘楚鼎？’ 孟晓军笑了，“这是我给合资公司起的名字，我们已经达成共识，由你来担任总经理，因为旧丰县占51%的股份，上次与你合作的小吴，吴渺当副总经理。” 杨恒沉吟一下问道：“那有没有谈公司什么时候成立？” “我个人倾向于三月十六，十六是我的吉利数字，不过具体要和你们李书记详谈后才能定，我昨天已经和他通过电话了，今天晚上会和他面谈，明天正式签字。” 杨恒点了点头，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副总，她身上那种感觉竟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忽然，他惊呆了，她慢慢取下了墨镜，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令他依恋了十八年的温柔的目光．．．．． 杨恒放佛被雷击一样，呆住了，命运之神忽然把他拉进了十八年的时光隧道，前世今生，他等待了近四十年的这一天，在他最没有想到的时刻突然出现了。 杨恒缓缓地跪下，两行泪水奔涌而出。 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让她做了十八年离别梦的骨肉，那个搂着她脖子不肯让她走的心肝宝贝，那个被抛弃在汽车站，孤苦无助才两岁的心头肉，她的眼睛红了，泪水扑簌簌滚落，慢慢向杨恒伸出双臂，嘴唇哆嗦着，“我的孩子，我的京京。” “妈妈！” 杨恒跪着爬到母亲的膝旁，仰着头仿佛小鹿一般怯生生地呼唤着母亲，十八年的渴望，十八年的等待，十八年的悲伤，在这一刻化作了两个人类最简单、最本能的音节：“妈—妈。” “我的孩子！”孟敏一把搂住自己失散十八年的儿子，放声大哭，“妈妈对不起你啊！ “我的妈妈！” 母子俩抱头痛哭，孟晓军取出手帕，擦去了满脸的泪水，走出去了，轻轻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 第十六章 暴打黑三 第二天他们一直缠绵到中午，杨恒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师母，他把拷机号留给了林静宜，让她有事随时和自己联系，林静宜也决定周一去电信局申请安装一部电话，她已经离不开杨恒了，若不是因为女儿的缘故，以及怕别人说闲话，她真恨不得杨恒就和自己永远住在一起。 仅仅一夜的时间，林静宜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脸色由苍白变成红润而有光泽，嘴唇也变得饱满而带有血色，更明显是她原来抑郁在眉眼间的一抹忧愁被一扫而光，爱滋润了她的心灵，仿佛干涸的土地沐浴在温暖的春雨之中，使她容光焕发，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典雅的东方女性之美。 两人在亲吻了足足十分钟后，终于不得不告别了。 “阿杨，星期三来找我好吗？下午我没课。”林静宜目光如水，温柔得要将杨恒融化了。 “我一定来！” 杨恒捧起她白玉一般的脸庞，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亲笑道：“快去接小倩吧！她可等急了。”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披了一件外套，拿上包，便推着自行车和杨恒一起走出了校门，林静宜的母亲家在城西，而杨恒则住在城南，不在一条线上，离开校门，他们才终于分手了。 ．．．．．．．．．．．． 回到住处，院子里静悄悄的，杨文强的黑色桑塔纳也不见了，杨恒不知道昨晚杨二叔为什么拷他三次，他心中有点担忧，走过杨文强的房间时，他见门开着，王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黑三则象只大狗一样地坐在她身旁的地上，咧着嘴冲着电视直乐。 杨恒不想和他们啰嗦，但走了几步，他还是停住问道：“芳姐，昨晚二叔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王芳见杨恒回来，她立刻精神一振，坐起身笑道：“你二叔昨晚临时接到电话去安县谈一个工程，想让你陪他去，你既然不在，他只好让王栋陪他去了。” “哦！我昨晚找不到电话回复，怕二叔生气。” “他怎么也不会生你的气。”王芳拍了拍沙发又笑着叫他道：“二子，没事过来和我一起看电视。” 杨恒瞥了一眼脸上充满了敌意的黑三，他摇摇头道：“不了，我要整理一下东西，来这里两天了，还没睡过自己的床呢！” 他转身进屋去了，不料他前脚进屋，王芳后脚便跟了进来，有点不高兴地问道：“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夜不归？” “我有点私事。”杨恒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随口答道。 “什么私事？”王芳凑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怀疑地望着他，“你去找女人了？” 杨恒叹了口气，停下来道：“芳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有些事情是不好让别人知道的，你就别问了。” “我就要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女人了？要不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 王芳依然不依不饶，杨恒是她看上的新人，正好杨文强出去了，她便等了杨恒一夜，不料杨恒竟一夜未归，她心中着实恼火，现在又在杨恒身上闻到了女人的味道，更让她不满。 “小芳，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黑三晃悠悠出现在门口，他抱着胳膊，用一种刻毒而不屑的口气道：“他一夜不归，又问二叔要了三百块钱，肯定是去**去了，所以身上有女人的骚味。” 黑三见杨恒一回来，王芳便不看电视跑去找他了，他心中充满了嫉妒，故意把‘**’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杨恒顿时勃然大怒，他一言不发，冲上去狠狠一拳砸在黑三的脸上，黑三没有提防，被一拳打个了趔趄，他也恼羞成怒，一头顶了上来，大骂道：“狗日的，老子说你**说错了吗？” 杨恒彻底被激怒了，他大吼一声，一脚将黑三踢到院子里，王芳吓得拉住杨恒大叫，“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杨恒一把甩开她，冲到院子里，见黑三要爬起来，随即一脚将他踢飞了起来，黑三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重重摔在地上，他在王芳面前丢不起这个面子，狂吼一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狠狠向杨恒砸来，“狗杂种，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杨恒铁青着脸，不等黑三的砖头扔出，他一拳便将黑三手上的砖头击得粉碎，随即一脚踢在黑三的肚子上，黑三‘嗷！’地一声倒在地上，浑身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杨恒上前一步踩着他的脸，此时他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了，他咬着牙冷冷道：“黑三，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要再惹我！” 就在这时，小童走进了院子，王芳见到他，急忙上前拉住他道：“你快去劝劝二子吧！他发疯了。” 小童吃了一惊，他赶忙冲过来，一把抱住杨恒的腰道：“二子，别这样，快放开他。” 杨恒收了脚，黑三一下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外面飞奔而去，这一次他真的被打怕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远远地躲开杨恒，王芳也满心懊悔地回屋去了，她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杨恒回到屋里，小童也跟了进来，递一根烟给他笑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杨恒点燃烟抽了一口叹道：“其实也是一件小事，若放在平常我也不会生气，只不过这混帐在最不合适的时机说了最讨打的话，这才惹恼了我。” “他说了什么？” 杨恒摇了摇头，“你就别问了，其实我本来对黑三已经没有什么恨意了，甚至还有一点同情他。” 小童用烟指了指对面的小屋，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杨恒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看出来了，这小子昨天还求我不要动她，他也是贱，居然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这就是是缘分，谁也没有办法。” 杨恒想起了林静宜，他点了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我们应该珍惜得到的。”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杨恒取下来看了看，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对小童道：“我去回个电话。” “你去杨二叔的房间吧！他那里就有电话。” “不用！我去外面回。” 杨恒快步走出了院子，目前知道他拷机号的人只有三个，小童就在自己身边，而若是杨文强，他会直接打电话回来，不用说，杨恒也猜到是谁了。 他们租的房子旁边就是一个小烟酒店，窗口的台子上就有一部公用电话，杨恒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片刻，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林静宜温柔的声音：“阿杨，是我。” “静宜姐，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妈妈家，我就想问问你，昨晚你没回电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静宜姐，你放心吧！没什么事，我们头今天要去谈生意，所以他想叮嘱我几句，他已经让别人转告我了。” “那我就放心了。” 停了一会儿，林静宜忽然压低声音道：“阿杨，我想你！” “我也是，我晚上来找你吧！” “不行！不行！小倩今晚要和我回家，星期三吧！你中午到我这里吃饭，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小葱炒鸡蛋。” 杨恒向周围看了一看，见没有人，店里的老板娘也去泡水了，他也压低声音笑道：“我不想吃小葱鸡蛋，我只想吃你。” “你这个坏蛋。” 这时，电话里隐隐传来了小倩的喊声，林静宜连忙道：“好了，小倩在叫我了，阿杨，我们周三见。” “静宜姐，再见！” 杨恒挂下了电话，探头向小店里喊道：“老板娘，收钱了。” “不用了。”胖胖的老板娘端着一杯水进来笑道：“你的钱已经有人给过了，还给你买了一包红塔山。” 老板娘把一包红塔山扔给了杨恒，杨恒愣住了，这会是谁? 他向两边看了看，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电线杆背后似乎躲着一人，怯生生的模样，他又仔细地看了看，不由摇头笑了，这家伙，典型的服硬不服软。 ．．．．．．．．．．． 第十七章 终于到了周三 “你出来吧！你那个身段，以为电线杆能遮住吗？” 黑三磨磨蹭蹭地从电线杆后面走出来，杨恒撕开红塔山，抽出一根递给他，黑三慌忙接了，又掏出火机给杨恒点了烟，杨恒抽了一口烟便道：“你这小子以后不懂就别乱说话，我昨晚是去找我的女朋友了，你说我能不揍你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一昏头，张口就乱说了。”黑三惭愧地说道。 杨恒笑了笑，拍拍他肩膀道：“你从小揍了我多少次，今天就算我还你了，咱们俩扯平。” 黑三也嘿嘿地笑了，“那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可不是，你揍了我不下十次，就因为我的家伙比你大，其实又何必呢？我又没动你的女人。” 黑三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女人，几年来挣的钱都贴在她身上了，我是不甘心。” 杨恒忽然对他充满了同情，他搂着他肩膀笑道：“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本来和王栋说好了，今天他要教我开车，偏偏他人又不在，不如你教我吧！我想学会开车。” “那容易，我有个朋友就是开东风汽车的司机，正好他今天休息，我借他的车教你，咱们说好了，你也要教我两招。” “没问题，你小子空有力气，却不会用，白打了这么多年架了。” 两人说说笑笑，便一起去找黑三的朋友了。 ．．．．．．．．．．．．．． 杨恒天资聪明，几乎半天便学会了开车，傍晚时，他已经能开车在郊区上路了，看得黑三佩服不已，不过当天晚上，杨文强连夜赶回来召集所有人，他又接到了一个活，要二十车沙子，这一次却容易了很多，他们在郊外的一个码头上发现了十几堆河沙，只有两个保安看着，两个保安不敢吭声，躲在房间里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杨文强指挥着众人，一夜之间便将沙子全部偷光，杨恒亲自开着大卡车运送了五趟，也就在这天晚上，他学会了开车。 时间很快便到了周三，杨恒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便骑上自行车向解放路二小而去。 到门口时，正好是小学生们下第四节课，大门口挤满了放学的小学生们，这时，也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自行车浩浩荡荡，这时，杨恒见二十几个小学生站在马路边急不可耐，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冲过去，而远处驶来了两辆公共汽车。 杨恒立刻将自行车放到一旁，跑上去喊道：“小朋友们等一下。” 几个正要冲马路的小学生听见喊，都停了下来，杨恒上前道：“叔叔送你们过去，大家先排好队。” 几十个小学生都依次排好了队，杨恒等公共汽车过去了，这才走上马路拦住了自行车队，“大家等一下，让学生们过去。” 人都有一种从众心理，这些骑车下班的成年人其实都看见了小学生们要急着过马路，有的人也想停下，可见别人不停，便觉得自己停了也没用，便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去，始终不给小学生们过马路的机会，但他们见有人拦车，都立刻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孩子们过了马路，杨恒送走了小学生，这才向众人致歉地笑了笑，准备进学校，这时他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杨大哥！” 他一回头，正是师母的女儿秦小倩，她背着书包，满脸笑容地跑了上来，杨恒笑道：“放学怎么不回家，跑到学校外面来了。” “妈妈说你今天中午要来，我是特地出来接你的。” “你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妈妈给你炒了鸡蛋，还炖了排骨，我都馋死了。” 杨恒哈哈一笑，替小倩背了书包，他见前面有个捏糖人的小摊，便买了一支七仙女，递给小倩道：“给你！先解解馋。” “谢谢杨大哥。”小倩却舍不得吃，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他们走进了学校，看门的老头认出他是周六来过的，按规定他必须要进出登记，可他见杨恒护送小学生过马路，心中对他很有好感，便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也不要什么登记，便直接放他进去了。 走进学校，秦小倩见旁边没人了，她很认真地说道：“杨大哥，妈妈说就因为你的劝告，她不和那个人结婚了，我要谢谢你。” 杨恒心中一动，便不露声色地笑着问她道：“小倩，除非是什么样的人，你才肯让妈妈再结婚？” 秦小倩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让，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若想再结婚，我永远也不会理她。” 杨恒心中一沉，他又开导小倩道：“可你妈妈一个人也很辛苦啊！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既然有个人肯替你妈妈分担一半的辛苦，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不愿意！”小倩还是倔强地摇头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妈妈，我不要别人再来做我爸爸。” 虽然说现在杨恒还没有能力迎亲嫁娶，但他确实在考虑攒一笔钱后和林静宜结婚了，可秦小倩的坚决态度使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能以后再慢慢开导她了。 两人走到楼前，林静宜已经站在门口张望他们了，她看见杨恒和女儿走过来了，女儿象只小麻雀似的一蹦一跳跟在他旁边，和他有说有笑，林静宜的心中感到异常欣慰，这是她希望的，她深深地爱上了杨恒，更希望自己家里人能和他相处融洽，不要反对自己的和他在一起，尤其是女儿，她的态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自己和杨恒的未来，只要她喜欢杨恒，那以后他们三人就能很和睦的相处。 “你们两个快点，饭都要凉了。” 杨恒远远地看见了师母，他心中一阵温馨，林静宜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等候自己的到来，他向林静宜挥了挥手，和小倩赶紧上了楼，来到门前，杨恒见林静宜依然穿着上次那件白色的短袖高领毛衣，露出雪白的胳膊，但下面却换了一条大红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半高跟皮鞋，显得她婀娜多姿，杨恒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句话：女人穿裙子是美的，比穿衣服美，因为她有所裸露，比全裸也美，因为她并不暴露无遗。 两人目光一触，彼此的思念之情都已通过眼神的交流告诉了对方，林静宜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用一种亲切平和的语气对他们笑道：“快点洗手吃饭吧！菜都要冷了。” “妈，你早上说要炖小排，有没有啊？” “有！你这个小馋鬼，就惦记着吃，先去洗手。”林静宜笑着让女儿去洗手，她却趁小倩不注意，迅速在杨恒的脸上亲了一下，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杨恒只觉得她的嘴唇温润轻柔，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缕清香，他感到一阵心醉，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的腰，这时小倩快洗好手了，林静宜连忙将杨恒的手拿掉，指了指饭桌笑道：“阿杨，快吃饭，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小葱炒鸡蛋。” “上次妈妈做糊了，这次特地补偿你。”秦小倩坐下，她先从锅里夹了一块排骨，忙不迭地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陶醉地道：“妈妈做的萝卜炖排骨是天下第一，谁也比不上。” 杨恒坐下，他刚拿起筷子，却忽然想起一事，便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纱巾，递给林静宜笑道：“师母，这是我给你买的，看看喜欢吗？” 林静宜将纱巾披在自己肩上，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纱巾是黑白两色的格子图案，十分雅致，更显出了她高雅古典的气质。心中虽然喜欢之极，但她有些埋怨道：“看你，参加工作没几天，哪里有钱，以后不准你给我乱买东西了。” “杨大哥，你在哪里工作？”小倩忽然好奇地问道。 林静宜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她也连忙问道：“是啊！小杨，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杨恒挠了挠头笑道：“我在开车，开那种大卡车，专门运送沙石。” “妈，我们班王燕的爸爸也是开大卡车，工资很高，他们家我去过，可漂亮了。” 林静宜抚摸了女儿的头发，温和地对她道：“小倩，妈妈告诉你不要和别人去攀比，只有自己家才是最好的。” “可是．．．．”小倩撅着嘴道：“可是大家都住楼房，只有我们家住在教室里，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住楼房就好了。” “小倩！”林静宜加重了语气。 杨恒却笑道：“放心吧！大哥的工资也很高，等我攒了钱，我买一套楼房给你和妈妈住，我可是说真的哦！” 林静宜心中感动，连忙给他们碗里夹了菜，笑道：“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可真的凉了。” ．．．．．．．．．．．． 吃了饭，小倩开始打开书包做作业，杨恒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放的是《渴望》，以前已经播过了，现在是重播。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毛阿敏的歌声充满一种岁月的沧桑感，林静宜在洗碗和收拾屋子，目光却不时偷偷地向墙上的挂钟望去。 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一点半，小倩是下午两点钟上学，她收拾好书包，又喝了一点水，便背起书包道：“妈妈，我去上学了，杨大哥再见！” “小倩，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你的红领巾。” “没有呢！我都带了。” 小倩走了，杨恒关上了房门，上前拉着林静宜的手，微笑地望着她，林静宜的脸红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杨恒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的嘴唇一下，低声问道：“想我吗？” “嗯！”林静宜点了点头，她伸出白藕般的手臂环搂着他的脖子，深情地凝视着他眼睛道：“我天天都在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杨恒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粗野地在她耳边和脖子上亲吻着，急促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阿杨！抱我进去，我要你。” ．．．．．．．．．．． 第十八章 得罪了王芳 时间渐渐地到了五月中旬，杨恒已经在徐楚市呆了两个多月了，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林静宜家，或者林静宜有什么事，都会叫他去帮忙，有一天半夜小倩发了高烧，林静宜手足无措，焦急地打电话给他，他刚刚回来，便开着大卡车送她们去医院看急诊，林静宜陪女儿挂水，他则跑进跑出，办理各种手续，最后又开车送她们回家，他已经完全成为了林静宜的依靠。 这两个月杨文强的生意也很好，几乎隔三岔五都有活干，杨恒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打架就不用说了，甚至有两次他还替代杨文强成为总指挥，每次都能成功地抢到了沙石。 他的优异表现使杨文强对他赞不绝口，有时候也带他去谈生意，虽然杨恒没有能考上大学，但社会这所大学却教给了他很多大学里难以学到的处世经验。 这一天是星期四，杨恒领着大家又干了一票，直到凌晨才回来，大家都疲惫不堪，倒下便呼呼大睡，杨文强去工地结帐去了，杨恒想着师母可能会找自己，便先去院子里的淋浴房洗澡，所谓的淋浴房，其实就是一间两个平方大的小砖房，拉一块布帘子，紧靠砖房有一口机井，压水的杆子一直通到小砖房中，上面通一根管子，在小砖房里只要上下压动杆子，井水便能从上面的管子里流出来，算是一个半自动的淋浴器。 杨恒脱了衣服，哼着歌，用劲猛压几下长杆，冰凉的井水便从管子里流出，直接浇在他头上，他冻得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挖了一大团洗发膏涂在头上，一边洗头，一边低声哼歌。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泪眼迷蒙．．．’ 蜂花洗头膏的泡沫异常丰富，他不小心眼睛被迷住了，他连忙压了几下摇杆，但奇怪的是，水没有出来，他又压了几下，水还是没有出来，而身边的毛巾却不知放哪里去了，他摸了半天也摸不到，他连忙大喊：“小童，帮我拿条毛巾来。” 这时，他感觉到门帘被拉开了，一条毛巾递了进去，杨恒接过毛巾笑道：“我以为你会睡得跟猪一样沉，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忽然，他的身子僵硬住了，他感觉到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下体，冰凉而细腻，应该是女人的手，正轻轻地揉搓，杨恒心中念头一转，他知道是谁了，他急忙用毛巾擦去眼睛上的泡沫，眼前出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果然就是王芳，杨恒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快出去，要被别人看见的。” 王芳没有吭声，她呆呆地望着杨恒硕大无比的家伙，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杨恒随手将衣服抓过来挡住了自己，又挥手催促她道：“小芳，你快点出去，杨二叔马上就回来了。” 视线被衣服挡住了，王芳才仿佛回过神来，她是一早起来上厕所，无意中发现了杨恒在洗澡，便偷看了一会儿，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男人玩意，不由春心一阵阵荡漾，便趁他洗头时将出水的阀门关掉了。 她其实早就想和杨恒好了，但杨恒却一直不给她机会，此刻她的心中像猫抓一般痒得难受，再也不顾会被别人看见，立刻脱去了衣裤，光着身子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杨恒，鼻息急促，喉咙里发出中勾人魂魄的喘息声。 此时的杨恒非但没有感到什么刺激，心中反而一阵恶心，门帘大敞开着，天已经蒙蒙亮，斜对面的一排房子里正躺着四五个男人，任何一人出来便立刻会看见她光溜溜的后背，狗猫发情还知道躲进灌木丛中，这个女人却．．．．．．． 他用劲将她推开了，“王芳，你冷静一点。” 王芳见他似乎不肯，脸立刻阴沉下来，威胁他道：“如果你今天再不跟我好，我马上就叫喊，说你强奸我。” 杨恒虽然不怕她喊，但他却担心黑三又会误会自己，况且他这副模样被人看见，这个面子他也丢不起，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便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不能在这里，去你房间里。” 王芳被他摸得心中乱颤，她见杨恒终于答应了，心中异常欢喜，连忙穿上衣服，给他抛了个媚眼笑道：“你快跟我来吧！” 杨恒却指了指头上的泡沫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至少你让我冲一下头吧！” “那好吧！我在房间里等你，如果你敢不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王芳丢下一句狠话，便替他拧开了阀门，一扭一扭地走了。 杨恒也无心再洗澡，他胡乱冲干净了头发上的泡沫，用毛巾把身上水渍擦了擦，便抱起衣服穿上一条短裤跑回屋去了，王芳还在等着他呢，他当然不会去，他想了想，却跑到隔壁黑三的房中，用力将他摇醒了， “什么事？”黑三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 杨恒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黑三‘腾！’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不会骗你，她现在急想找男人去火，你若不去，她就找别人了。” “我这就去！”黑三慌不迭地蹬上裤子，也不穿上衣，光着上身像做贼一样的，一溜烟地跑到王芳的房前，房门果然没有关，他一侧身便闪进了房内，杨恒却趁他进房的一刹那，夺大门而逃，虽然做得有点不厚道，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但愿黑三多福，能替代自己。 可事情却似乎没有向好的方面发展，他刚跑出一百多步，后面传来了王芳尖利的叫喊声：“姓杨的，老娘若放过你就是婊子养的。” ．．．．．．．．．．．．．．． 一次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了，从那天起，王芳就再也没有来纠缠过杨恒，虽然杨文强事后替他们调解了一下矛盾，但没有用，王芳再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即使偶然撞见了，她也是用一种阴毒地目光盯着他，杨恒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女人，但这也没有办法，他绝对不可能和王芳这种女人上床。 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天已经慢慢热了，星期天上午，杨恒正在小烟酒店里买啤酒，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今天天气有点闷热，他就想买两瓶啤酒带到林静宜家去，可小店里的几箱啤酒都不是他想要的青岛啤酒，没办法，只好去外面的大店买了，就在这时，他的BP机忽然震动起来，杨恒摘下看了看，是林静宜找他，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林静宜家，几乎是铃声一响，等在那头的林静宜便拿起了电话：“阿杨，你今天有空吗？” “当然有空，我下午还准备去找你呢！” “你现在就过来吗？骑自行车来。” 杨恒听她似乎有事情，他有些担忧地问道：“静宜姐，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妈妈家的房子昨晚漏雨了，她打电话叫我帮她找几个人上房去捡捡瓦，我又不认识别人，只能找你了，你帮帮我吧！” “没问题，我马上就到，要不要我再带几个人？” “不要了，你一个人来就行了，其实我也是想顺便让你和我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嘻嘻！给丈母娘干活我是最卖力了。” “油嘴滑舌，你快点来。” “遵命！”杨恒放下电话，快步走回院子，他找到杨文强道：“二叔，我的工资能不能先给我，我有急用。” 杨恒已经做了两个半月，按照约定，应该已经攒下了七千五百元的工资，他先后已经支用了五百元，其他都存在杨文强这里，按惯例是待年底时一起清算，但杨恒却了解杨文强这个人，到年底时，他又会找出种种借口拖延不给，尤其自己的一大笔钱，换谁都舍不得给，不如趁现在他有求于自己，先落袋为安。 但更重要的是，杨恒此时已经有了一种明悟，在杨文强这里他不可能做到年底，那些手下个个凶狠暴戾，迟早会打出人命，他心中有了牵挂，肩上也有了责任，他已经不想干了。 杨文强眉头一皱，“二子，先给你一半怎么样？” “二叔，我一个朋友要集资建房，我已经答应借给他七千块钱。” 杨文强犹豫了一下，杨恒的到来使他这两个月一分钱也没有赔，净赚了五万元钱，杨恒对他非常重要，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为了笼络住杨恒，他决定讲一回信用，杨文强打开墙角的一只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捆崭新的万元大钞，点出三千元放回去，他将七千元钱塞进一个信封里，递给杨恒笑道：“二叔可是讲信用的人，三千块钱一个月绝不会骗你，而且半个月也算给你，不过按照规矩是年底结算，所有人都一样，我单独给了你别人就会有说法，所以这次只是特殊，下不为例。” “二叔，我心里知道呢！” 杨恒接过了信封，这种的厚实的感觉使他心中一阵激动，七千块钱啊！他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钱，他将信封小心地揣好刚要走，杨文强却又叫住了他，“二子，还记得上周我给你说的市政府大楼工程吗？” 杨恒点点头道：“记得，工程不是黄了吗？” 市政府大楼工程虽然赚钱不多，但如果能拿到这个工程的泥沙合同，也就意味着和政府搭上了关系，对将来的发展极为有利，所以徐楚市大大小小的包工头都盯住了这个工程，杨文强也不例外，只可惜泥沙生意被一个有路子的当地包工头抢走了，这件事让杨文强遗憾了很久，不过这两天他也找对了关系，又时来运转了。 他对杨恒笑道：“我下午还要再要去一趟，可能有戏，假如我真拿到了生意，我会拷你，你可别不回电。” “放心吧！我会给你回电。” 杨恒急着去见林静宜，便答应了一声，骑上车飞速离去了。 ．．．．．．．．．．．． 第十九章 去师母娘家干活（上） 杨恒赶到学校，林静宜和小倩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他了，“杨大哥！”小倩见他过来，高兴得直挥手。 林静宜抿嘴一笑道：“阿杨，又要让你当苦力了。” “师母，没事。” 他见学校对面的工商银行储蓄所星期天居然还开门，心中暗道一声运气，便对林静宜道：“师母，我想先存一点钱。” 林静宜看了对面一眼，笑道：“你的运气很好，正好今天银行开门，我陪你去，小倩，你替妈妈看着车。” 杨恒这才发现林静宜的自行车后托着一个大包，旁边的笼头上还还挂一只塑料袋，里面是毛巾牙刷等物品，他诧异地问道：“师母，你要出差吗？” 林静宜点了点头，“先过马路，到银行我再告诉你。” 杨恒满心疑惑地过了马路，他们推门进了储蓄所，储蓄所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个柜员正忙碌地点钱，杨恒立刻把林静宜拉到一边，急不可耐道：“你快告诉我。” 林静宜瞥了一眼站在马路对面的小倩，低声道：“本来我想晚上再告诉你，我可能要去省城进修半年。” “半年？”杨恒一愣，急忙道：“那小倩怎么办？” “所以我今天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可是以后我想让你每天帮我接送小倩，中午不用你管，我托了学校的老师，但早上和晚上你要替我接送她。” “这个没问题。”杨恒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可我怎么办？” 林静宜笑了，她温柔地抚摸着他脸庞道：“你就乖乖地等着我，中间我也会回来几天，到时我再好好犒劳你。” “好吧！”杨恒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听说是周三，具体明天就知道了，我们学校去三个人，都是女老师，你就放心吧！” 杨恒想了想，他立刻来到柜台前，对里面的柜员道：“小姐，我想存钱。” “存钱先填单子。”一名长着一张圆脸的年轻女柜员指了指旁边的一叠存款单道。 杨恒取过一张活期存单，他填了五千元，又取出信封，数出五千元，连同存单和身份证一起递了进去，“给我办一张活期存折。” 旁边的林静宜有些呆住了，杨恒来了才两个多月，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她心中充满了惊讶，她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杨恒，他还年轻，可别走上了邪路。 杨恒办好了存折，递给林静宜道：“静宜姐，这个你收好，密码就是四个‘9’。” “那好，我替你收着。”林静宜接过存折，放进自己的皮包里，这时杨恒又取出了一千元，他一共有七千元，本来打算存六千，另外一千元从邮局汇给父亲，但他现在略微改变了计划，林静宜要出去进修半年，很多地方都要花钱，她一个月一百四十五块钱的工资怎么够用。 他将一千元钱塞到林静宜手上，“静宜姐，省城的物价比我们这里高，我可不想你在那里过得太拮据，这一千块钱你拿着，如果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林静宜慌忙把钱推回去，“我不要，我有呢！这些钱你自己存着。” 杨恒却不理她，他把钱硬放进她的皮包中，有些不高兴地道：“你难道不是我的女人吗？你这么生冷让我感到寒心。” 杨恒的话俨如一股甘泉流进了林静宜的心中，她心中感到异常甜蜜，但她却把钱和存折都拿了出来，一起还给杨恒，冷冷道：“除非你说老实话，你告诉我这钱是怎么来的，否则我一分也不收。” 杨恒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确实不想告诉林静宜，但他又不愿意骗她，他沉吟一下，最后道：“师母，我不瞒你说，我是在开卡车，只是偶然替别人运一些黑货，报酬很高，所以我两个多月就挣了七千块钱。” 林静宜怔怔地望着杨恒，良久她才叹了口气道：“阿杨，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走上邪路，你还年轻，还不懂得社会的复杂和黑暗，一旦你走了错路，你这一辈子就完了，答应静宜姐，你以后不要再做违法的事，好吗？”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了，杨文强让他当总指挥，在某种角度上说其实就是让他做挡箭牌，一旦出事，就会把他当替罪羊扔出去，他又没有半点后台，肯定是要蹲监狱了。 “静宜姐，你放心吧！过两天我就辞职，找一个正当行业，工资虽然低一点，但不会让静宜姐替我担惊受怕。” 林静宜见他态度真诚，便把钱和存折又放回了包里，放好了钱，她又媚眼斜飞，给他递了一个秋波笑道：“存折我替你收着，以后你做事业或许要用，至于一千块钱我就收下了，谁叫你是我男人。” 杨恒见她表情又娇又媚，心中一荡，搂住她的腰低声道：“今天晚上我们．．．．．” 林静宜脸一红，推开他的手道：“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后面营业员看着呢！” “好！快点走，小倩还等着呢！” 两人推开门走出了储蓄所，他们骑上自行车，杨恒带着小倩，一起向林静宜的娘家驶去。 ．．．．．．．．．． 林静宜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就是她现在工作的解放路二小的退休老师，父亲是一个退休的中学老师，已经在十年前去世了，林静宜的母亲没有房子，一家人就住在父亲学校分的三间平房里，已经住了二十几年，现在林静宜的姐姐林彩虹也和母亲住在一起，一方面是照顾母亲，但另一方面她可以把自己家的小工房租出去，收一点租金补贴家用． 昨天晚上徐楚市下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暴雨，许多老房子都被不同程度损坏，林静宜的母亲家也不例外，客厅漏雨了，用脸盆接了一晚上的雨水，一大早林母就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找几个人帮自己修一下，林静宜哪里认识什么人，当然只能找杨恒来干活了． 杨恒以前随师父来过好几次，和他们一家人都认识，大家还算比较熟悉，因此丝毫没有怀疑到林静宜和杨恒的关系，再加上林家是书香门第，社会面很窄，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帮忙，杨恒长得高大魁梧，手脚麻利能干，全家人对他的到来都十分欢迎。 林彩虹大家都见过了，她生的也是个女儿，叫李若月，比小倩大两岁，小学四年级，两个表姐妹关系十分要好，她巴不得小倩搬来和她一起住。 林彩虹性格泼辣而外向，但她的丈夫却十分老实胆小，被妻子管得服服帖帖，林彩虹的丈夫姓李，叫李博文，中专毕业，是一家国营厂的会计，做了十几年会计，也不懂钻营拍马，他从前带的徒弟都做了他的科长，他现在还是个大头兵，厂里效益不好，不死不活，一个月就八十块钱死工资，也没有什么奖金福利，只有过年时发二十斤米和五斤鸡蛋，整天就被老婆骂没出息。 李博文话不多，但心地很善良，他见秦小倩要来住半年，便立刻提出，自己可以暂时住到厂里去，腾出一点空间，却被老婆大骂一通：“人家搬来，你就搬走，这不是往外撵人吗？” 虽然李博文没用，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住的屋子漏雨，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他实在无能，只能给杨恒打打下手，递递瓦什么的，杨恒身手矫健，在体校时就常常被老师们抓壮丁去干活，翻瓦修房是常有的事，他也很有点经验了，林家的房子前几年房管局维修过一次，但修得不彻底，留下客厅的一角没管，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修得完满才是不正常，昨晚风雨太大，还夹着雹子，瓦片碎了很多，只要把旧瓦片换掉就可以了，很简单。 尽管在杨恒看来很简单，但对没有能力修房的林家来说却是件大事，全家一起动员，把屋里东西都搬出来，院子里到处都是旧家具，不仅是林家，附近很多老师家都一样情况，别的老师找不到人，只好去花钱雇人，这一点让软弱了一辈子的林母十分自豪，她去问周围邻居家借梯子就说：“别去花钱了，等会儿让我家小杨帮你们顺便修一修。” 她似乎忘了，这个小杨可不是他们家的，只是已经死去了两年的女婿的徒弟，其实和他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修了一个多小时，准备的瓦片却不够了，李博文连忙出去买瓦片，院子里静悄悄的，林彩虹是售货员，别人休息她最忙，她去上班了，林母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个表姐妹和一大群女孩子在外面跳皮筋，林静宜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笑道：“阿杨，下来喝点水。” “好的。”杨恒也不用梯子，从房顶上轻轻一跃而下，将林静宜吓了一跳，“当心摔伤！” “放心吧！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好久没练了，我正好拉拉筋骨。” “你这家伙，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晚上还让人家睡觉吗？” 杨恒嘿嘿一笑，他接过杯子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大姐上班去了，刚才胡老师找我妈妈练功，她也出去了，家里没人。” “既然家里没人，那我们亲一下。”话到手到，杨恒搂住了她的腰，向她的嘴唇上吻去。 “不行！这里是院子，外面人来人往，被看见了怎么办？”林静宜急忙推开他。 “那我们到房间里去。” “房间更不行，你会那个的，等会儿姐夫就回来了，或者被小倩她们看到，可不得了。” “那我们在屋后面去，我只亲一下，保证只亲一下。” 他拉着林静宜向房子背后走去，林静宜没有办法，只得半推半就地跟他去了，屋后是一排杨树，树荫浓密，有院墙包围，林静宜象初恋的少女一样，靠在墙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们忘情地亲吻着，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 第十九章 去师母娘家干活（下） 是李博文的咳嗽声，两人吓得赶紧分开，林静宜低声埋怨他道：“都怪你，这下我们怎么出去？” “没关系！” 杨恒看了看房顶，他忽然像只猿猴一样爬上大树，轻轻一纵便跳上了房顶，林静宜见他有办法，这才赶紧出去了。 但杨恒跳上房顶才呆住了，李博文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房子，正在那里整理瓦片呢，他脸一红，讪讪道：“大姐夫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博文温和地笑道：“我来了一会儿，小杨，你的武艺很高啊！” “让大姐夫笑话了，来！让我来吧！” 杨恒上前接过瓦片，动作麻利地铺了起来，李博文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他忽然道：“小杨，这件事可千万别让静宜她妈妈知道了。” 杨恒见他已经知道了，也不再否认，便沉声问道：“为什么？” “她年纪大了，思想非常保守，上次彩虹想介绍她们经理给静宜，就因为他小静宜四岁，妈妈就坚决反对，更何况你们还是．．．．．．” 杨恒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因为叫了一声师母，就注定了周围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他们的恋情，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姐呢，你会告诉她吗？” 李博文苦笑一声道：“她若知道了，那等于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小杨，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 房子很快就修好了，杨恒没有什么事，又去四周邻居家帮他们修理屋顶，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结束，林静宜已经做好了晚饭，林母和林彩虹也回来了，两个表姐妹也跳完皮筋，回家来吃晚饭了。 林静宜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将盆中的一块毛巾拧干了，递给杨恒笑道：“今天辛苦了，洗一把脸，准备坐下吃饭吧！” “谢谢师母。” 杨恒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只觉得精神抖擞，他向两边看了看，笑着问道：“大姐夫呢？” “他啊！已经累瘫下了，现在还没睡醒呢！”林彩虹端着饭锅走过来，满脸鄙夷地说道：“他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可才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就累得话都说不出来，真是没用。” “大姐！”林静宜加重语气地提醒她一声，要她给姐夫留点面子。 林彩虹是骂惯老公的人，她才不在乎呢，她哼了一声又道：“他若能干一点就去兼职，那个破厂子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他还要为它卖命，动不动就加班，你说有加班费也值啊！可一分钱也没有，连他们科长都看不惯他了，背后告诉厂长说他是假积极，唉！真没看见这么蠢的人。” “大姐，我倒觉得这是敬业。”杨恒忍不住插口道。 “敬业？敬业也要看看得到了什么回报，光有付出没有得到，我就是认为他蠢。”林彩虹想着丈夫的无能，不由气鼓鼓对女儿道：“去把你那没用的爸爸叫起来吃饭。” “好了！好了！彩虹你就安静点吧，小杨今天帮了咱们家大忙，总得让人家好好吃顿饭吧！”在一旁打坐的林母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是有点嫌女儿太吵了，这两年气功流行，林母也不例外地被迷住了，她练的是辟谷术，今天有大师来讲课发功，她跑去听了，现在正在吸收消化大师的功力呢！ 这时李文博从房间里走出来坐下，林彩虹不吭声了，把一碗饭扔给了他，林静宜给杨恒拿张椅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两个小女孩也围拢上来，一家人开始吃饭。 “小杨，你现在在哪里上班？”林彩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眯眯地问他道。 “我知道！”不等杨恒回答，秦小倩便举起手抢答道：“杨大哥在当大卡车司机，我坐过的，好威风。” “小倩，应该叫杨叔叔。”旁边的李博文不露声色地纠正道。 “为什么？”小倩有些不解。 李博文笑了笑，给她解释道：“你想想看，你杨叔叔叫你大姨为大姐，叫我大姐夫，又叫你外婆为伯母，如果你还叫他大哥，那你岂不是和我一辈了。” “可是他叫我妈妈师母。”秦小倩更加迷惑了，她觉得这里面关系好乱。 杨恒和林静宜却迅速地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李博文其实是在帮他们呢，杨恒感激地看了看李博文，便对小倩笑道：“其实称呼只是一种习惯，关键是看有没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就不能乱喊，必须要尊重长辈，可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就没关系了，你不管是叫我杨大哥还是叫杨叔叔，其实都可以，关键是我们是好朋友。” 杨恒这番模楞两可的话听得全家人都直皱眉头，林静宜在下面踢了他一脚，让他别越描越黑了，就在这时，杨恒腰中的ＢＰ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呜！呜！’的震动声，林彩虹眼睛尖，一眼看见了，她惊讶道：“小杨，你怎么会有ＢＰ机？” 在她眼中，ＢＰ机这种高档玩意连她都配不起，更不用说从县里来的杨恒了，杨恒连忙笑道：“这是我老板给我配的，主要是因为工作需要，要是大姐也跑业务，肯定早就配上了。” 林彩虹点了点头，杨恒说得有道理，关键是她的工作不需要，所以单位才不给她配，话虽如此，她还是十分羡慕，又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他无能，挣不来钞票。 ＢＰ机的显示屏上是杨文强的电话，一连震动了三次，杨恒知道是杨文强接到了工程，他连忙刨了几口饭，站起身道：“师母，大姐，伯母，大姐夫，我有事先走了。” 一直在思索功法的林母忽然惊觉，她十分内疚地道：“小杨，让你忙了一天，连饭都吃不好，唉！真是对不起啊！” “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在徐楚市没有亲人，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家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 “那好，我以后就不客气了，”林母高兴得嘴抖合不拢，连忙对林静宜道：“小静，你替我去送送小杨吧！” “嗯，”林静宜答应一声，披上一件外套，把杨恒送了出来。 “阿杨，这件事要慢慢来，不要太着急了，欲速则不达。”林静宜看出杨恒是想急于融入这个家庭，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杨恒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是有点太心急了，他笑了一下，便道：“静宜姐，今晚上我有事，可能不能来找你了。” 沉默了片刻，林静宜这才缓缓道：“阿杨，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你答应我的事呢？” 杨恒没有说话，他推着自行车和林静宜走了一段路，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凝视着林静宜的眼睛道：“静宜姐，我答应你，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明天我来找你。” “那我相信你，你要当心，要学会保护自己，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放心吧！静宜姐。” 杨恒骑着车走了，林静宜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街尽头，一种牵肠挂肚的揪心使她久久不肯回头。 ．．．．．．．．．．．．．． 房间里，杨文强十分兴奋，他真的得到了市政府大楼工程的活儿，让他今晚去运十车上好的种树泥土，明天一早就要，虽然只是外围的辅助性小工程，但杨文强仍然十分重视，这可是市政府大楼，做好了，将来不仅财源滚滚，说不定还能找到市政府里的后台靠山。 “大家听着，今晚的活十分重要，绝对不能失手，地方就是马庄的玉米地，运十车土，二子，这件事就完全由你负责。” 杨恒点头答应了，这时王栋却开口道：“老板，既然事情很重要，那你来亲自指挥吧！马庄那帮人可不好对付。” “没办法，我今晚要陪人喝酒，走不开身。”说到这，杨文强又挥了挥手道：“今晚大家卖力一点，我让小芳给大家去买两箱啤酒，大家到时喝了酒再动手。” 众人听说有酒喝，都一窝蜂地跑了出去，正好黑三开着面包车把酒送来了，王芳则坐在他旁边，大家拉开车门一看都纷纷叫嚷起来，杨文强也挤了过来，只见不是什么两箱啤酒，而是两大桶散啤，他眉头一皱便问王芳道：“不是让你买瓶装啤酒吗？怎么买散啤了。” 王芳不高兴地嘟着嘴道：“瓶装啤酒到处都买不到，我只好买散啤了。” 杨文强见没有时间了，便对众人道：“散啤就散啤吧！有得喝就不错了，大家快上车。” 众人也不计较，纷纷挤上了面包车，杨恒刚要上车，他忽然想起一事，早晨听门口小店的老板娘说，她刚刚才进了十几箱啤酒，怎么会买不到瓶装啤酒？他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余光向王芳瞟去，只见王芳正倚在门边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脸上充满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毒的得意。 ．．．．．．．．．．．．．．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 面包车一路疾驶，沿着泥泞的郊外小路向停车场方向而去，漆黑的车内，杨恒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了，王芳是想整他，以报复他上次的拒绝，据说女人要对一个人下手往往会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这一点从王芳身上便可以看出来，她应该知道今晚对杨文强是非常重要，可她不管，只要能整倒他杨恒，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杨恒的目光落在两桶散啤上，他轻轻冷笑了一声，烟头的一明一灭照亮了他那充满了不屑的脸庞，这点雕虫小技也想在他面前显摆吗？ 杨恒之所以没有当场揭穿王芳的阴谋，是他突然想到了这对他也是一个机会，干了两个多月，他也算身经百战了，马庄那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有一片土质最好的玉米地是不错，但马庄的人却凶横厉害，很多子弟都去少林寺学过武，动起手来往往是死里打，据说他们有后台，许多拨想打那块玉米地土地主意的包工头都铩羽而归，还出过几次人命，杨恒隐隐有种预感，杨文强今晚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他不敢去，可他又很想搞到那里最好的泥土孝敬上面，所以他让自己去，出了事就由自己担着，越想这种预感就越强烈，今晚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出事情，杨恒忽然想起了下午和林静宜分手时她说的话，‘要学会保护自己！’ 是的，他是要保护自己，偏巧这个时候王芳做了手脚，他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好好利用一番呢？ “停车！我要丢根线。” 车‘嘎！’的一声停下，杨恒跳下车走到一处草丛旁尿了起来，其他两辆车也跟着停下，大家纷纷出来小解，这时，杨恒慢慢走到黑三面前道：“你过来，我问你件事？” 黑三跟杨恒走到一旁，杨恒冷冷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买散啤，门口小店明明有瓶装啤酒，你们为什么不买？” 他的目光没有直视黑三，但黑三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黑三一脸茫然，他挠挠头道：“我不知道，是小芳去问的，她说没有。” “那别的地方呢，难道也没有吗？”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我一直在车上。” 黑三的表情很是无辜，尽管杨恒很想相信他，可有一个细节上的问题，使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吗？因为我刚才发现那两桶散啤都不是密封的，我很担心你们买到了假货。”这就是细节，这要么是黑三替她拧开，要么就是卖啤酒的老板，总之以王芳的手劲是绝对拧不开密封的盖子。 黑三笑了，“我以为是什么事呢！那盖子是我替她拧开的，她要验货，我说没问题的，可她就是不肯，我尝过了，啤酒没问题。” 杨恒也笑了，他拍了拍黑三的肩膀道：“等会儿和马庄的人干架，你跟着我，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 “我当然会跟着你，你以为我傻吗？”黑三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才不傻呢！跟着杨恒就等于多了一道挡箭牌。 “大家上车！” 杨恒一挥手，二十几人又纷纷跳上车，三辆面包车加快速度，向三里外的停车场疾驶而去。 ．．．．．．．．．．． 五辆大卡车和载挖掘机的拖车已经等候在停车场上了，大家纷纷下车和卡车司机交接了钥匙，待卡车司机离去，杨恒把众人召集起来道：“我先给大家交代几句，这次挖土非同小可，马庄那块玉米地的土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偷成功过，搞得不好，我们中间就会有人永远倒下，所以大家要绝对听我指挥，大家记住没有！” 杨恒虽然是这帮人资历最浅的一个，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风范，再加上他武艺很高，每次去偷土他都身先士卒，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众人，所以这帮凶横的大汉都很服他，众人都不傻，马庄这个地方大家心里有数呢，所以杨恒一说，大家都轰然答应。 杨恒时机已经成熟了，便一挥手道：“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喝啤酒，喝完酒出发。” 他话音一落，早有几个性急的人跑去搬酒了，散啤附送了许多一次性塑料杯子，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畅快淋漓，杨恒端着一杯啤酒，他皱着眉，半天才喝一口，这时小童端一杯酒上前笑道：“怎么，不喜欢喝散啤吗？” “也不是，我心里有事呢？” “你是担心马庄的人吧！” 杨恒点了点头，“今晚不是一般凶险，我怀疑今晚杨文强其实是不敢来，想把事情推给我。” 小童听他直呼杨文强的名字，心中有些诧异，又听了他的怀疑，小童仔细想了想便道：“你说得很有可能，今晚的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要应酬也是事先和事后，绝不会我们跑去偷土的时候应酬，而且他这个人很狡猾，他开你这么高的工资当然不甘心，肯定会让你当替罪羊，假如你蹲了班房，他就可以说钱都替你打点用掉了，从而赖掉你的钱。” “小童，干完今晚以后我就不想做了，你呢？”杨恒望着小童诚恳地说道。 “你若走了，我肯定也呆不下去，只是我的工资还有五百块钱在他手上捏着呢！”小童心中有些忧虑。 “你放心吧！你的钱我会帮你要来，以后咱们兄弟自己去闯荡一番天下，不给别人打工。” 小童听得热血沸腾，他重重地点点头道：“二子，我听你的。” 杨恒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酒就不要再喝了，今晚你跟着，我跑你也跑。” 这时众人已经喝光了酒，大家纷纷上了卡车，汽车轰鸣起动，卡车列队向马庄驶去。 ．．．．．．．． 马庄比停车场还要靠近市区，这里土地肥沃，鱼塘众多，有大片果林，因此村中人普遍都比较富裕，加之徐楚市民风彪悍，有了钱，很多人家都把孩子送到少林寺办的武术学校去学武，因此村中很多年轻人都会拳脚，马庄大部分土地都用做了副业，唯独后村有一大片土地仍然种着玉米，保留了一点农民的传统，而且这片玉米地的土质出奇的好，徐楚市人都知道，用这片土地的泥土来种树，成活率极高，小树几年便可长成参天大树，这片土地也就成了包工头们向往的圣地，马庄人当然不会卖土，只能靠偷，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伙偷土人在这里铩羽而归，前年马庄人还打死了两个偷土人，因为马庄省里有人，所以不了了之，后来甚至在偷土一行中有了一种传言，谁能在马庄偷到泥土，他就是这一行的老大。 今天，杨恒带着二十几人来这块圣地偷土了，他们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卡车也开得格外威风，不过不能叫偷，只能叫抢，卡车离那片玉米地还有三里，马庄人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村长一呼百应，近百名膀大腰圆的后生拿着铁棍，拎着西瓜刀，气势汹汹的冲出了村子。 卡车离玉米地还有一里半就停在了路边，一里外，几十支大号手电筒的强光朝这边射来，凶狠的叫骂声已经隐隐可闻，不等交手，杨恒这边人自己就已经出了大大麻烦，所有的人都发生了严重的腹泻，大家蹲在草从里，呻吟声不绝，杨恒也不例外地肚子痛，不过他只喝了半杯，情况要好得多，他拉起裤子，站在路边观望敌情，马庄人已经离他们只有三百多米了，他立刻大喊道：“他们已经来了，大家快起来，快跑！” 尽管肚子痛得厉害，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肯定是不行了，如果再不逃的话，他们就可能被暴怒的马庄人打死，是以众人众人忍着疼痛，弯着腰向卡车跑去，但杨恒却大喊道：“车无法调头了，大家自己跑吧！” 车队现在是在一条村道上，村道可容两车并行，两边都是鱼塘，根本就无法调头，当然，倒车一般是可以退出去的，但问题是停在最后的拖车司机却跑掉了，他不是杨文强的人，见势不妙，早已熄火关门、溜之大吉了，拖车占据了两股车道，前面的卡车就算倒车也退不回去了。 众人虽然没有想明白，但都很听话，撒脚就跑，杨恒冲上车，把车钥匙拔掉，熄了火，又反锁了车门，他又喊道：“黑三，把钥匙拔走，车门反锁上，王栋、刘森，你们的车也锁上。” 开车的人都是骨干，都有过类似的经验，不用杨恒吩咐，他们纷纷冲上车，把钥匙拔掉了，摇上玻璃，又把门反锁好，这才转身逃跑，车的事情自然会由杨文强来处理，他们只管逃命要紧。 要想打架，先得学会逃命，这些人个个比病兔子还跑得快，马庄人离他们还有一百多米，他们都已逃之夭夭了，只有六辆大车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等待着噩运的降临。 ．．．．．．．．．．． 第二十一章 离开杨文强 “你混蛋！”房间里杨文强气得浑身发抖，失去理智地对杨恒大吼起来，“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明天我怎么向客户交代？” 他曾悄悄叮嘱过王栋，马庄偷不到土就算了，再去别的地方偷，却没想到不但没偷到土，甚至连六辆车也被人家扣住了，这让他怎么拿回来？明天怎么对工程交代？ 杨文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现在他认为所有的问题都是杨恒一手造成，他必须负全责。 房间里安安静静，二十几人都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只有杨恒一人站着，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二叔的工程真的很急，可以先去问别人买十车土应急，至于车的问题，二叔可以报警，我们可以说只是路过那里而已，见他们拿刀拿棍我们才被吓跑，请交警出面把车要回来，总之，这件事既然二叔很急，就不应该去马庄偷土。” “你是说我的问题？”杨文强见他居然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是我的责任，那就我来承担，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二叔保重了！”杨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和杨文强没签合同，没有任何书面约定，只须口头说一声便可走，这屋子里二十几个人都可以作证。 但一般而言，谁也不敢像杨恒这样横，说走就走，他们的钱还在杨文强手中扣着呢！但杨恒敢，他的钱已经一分不漏地拿到手了，现在应该是杨文强求他才对，杨文强在暴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这就正中杨恒的下怀。 他把BP机解下来拍在桌上，BP机里的号码已经被他全部删除了，他将所有的后路都做得滴水不漏，只要他一出这个门，杨文强就不可能再找到他，杨恒转身边便走，屋子里那点不值钱的破烂棉被他也不想要了，他回屋拎了他的包，大步向院门走去。 “你站住！”杨文强有点回过味来了，他这才想起了，杨恒这一走他居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杨文强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对杨恒说了软话：“刚才是二叔发过火了，今晚的事情就当是一次失手，就算了，明天咱们接着干。” 杨恒去意已决，他怎么肯再留下来，他学着古人似的一抱拳道：“二叔，我忘记对你说了，我爹旧病又犯了，打电话叫我回去，咱们杨家祖训，父有病，天大事情也得放下，所以我必须得回去照顾他老人家，二叔这里我只好抱歉了。” 杨文强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恒把杨家祖训都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时小童也拎着个包走出来，把BP机解下来,递给杨文强道：“二叔，我也不想干了，我向你告辞。” 杨文强看看杨恒，又看看小童，他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两个人早有预谋，他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疯狂地燃烧起来，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狂吼：“你们给我滚！滚！滚！” 杨恒把东西递给小童，给他使了个眼色，小童立刻骑上杨恒的自行车便跑，片刻就消失在黑色之中，杨恒知道杨文强是气糊涂了，他其实可以完全叫人上来狠揍自己和小童一顿，即使捞不回损失，至少也可以解解气，所以他让小童先跑掉，免得被他们抓住。 杨恒却没走，他还要为小童要回工钱，一直等小童走远了，他才一伸手道：“二叔，小童还有五百块工资在你那里吧！” 杨文强几乎要气疯了，还胆敢问他要工钱，他刚想说没有，王芳却踢了他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道：“二哥，把钱给他吧！” 杨文强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顺着王芳的目光向后望去，只见二十几个弟兄都站起来了，皆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所有人都有钱押在杨文强这里呢！如果今天他杨文强赖帐，那谁给也不会再给他干了。 杨文强顿时反应过来，他想说应该让小童本人来，可是这个道理在这些人面前是说不通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杨文强只得强忍一口恶气，从皮夹子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甩给杨恒，“你滚吧！” 杨恒从容不迫地从地上拾起了五百元钱，他又深深地看了王芳一眼，笑着指了指肚子，王芳顿时脸色惨白，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如果杨恒把这件事当场揭穿，杨文强就会把全部怒气都发在她的头上，她心中害怕之极，目光乞求地望着杨恒。 杨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杨恒从不会和女人一般计较，芳姐，再见了。” 说罢，他转身便扬长而去。 ．．．．．．．．．．．． 杨恒快步走到大街上，这时已是半夜一点了，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左右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小童的影子，估计他已经先回去了，这时，他忽然看见街对面的小巷里隐隐有一点灯光，似乎有一家小店没有关门，他摸了摸身上，一根烟也没有了，他大步过了马路，走进小巷里，果然是一家小小的烟酒店，一对老夫妻守着小店，眼巴巴地盼望着夜里客人上门。 “给我来一包云烟。”杨恒扔出五块钱。 老头子取下一包云烟给他，又慢吞吞地找了一块钱的硬币，这时杨恒忽然发现这个店里也有公共电话，他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应该给静宜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要再打自己的BP机了，以免被杨文强拿到她家里的电话号码。 “钱不用找了，我打个电话。” 他拿起电话，刚要拨号码，可是又有点犹豫，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别打扰了静宜姐的休息，他把电话又慢慢放下了，可最后他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几乎是电话铃声一响，那边马上就接了，电话里传来了林静宜焦急的声音：“是阿杨吗，你现在在哪里？” 杨恒的鼻子猛地一酸，半夜一点钟了，静宜姐竟还守在电话旁等他的消息，直到此刻，杨恒才深深地体会到了林静宜对他最深沉的爱。 “静宜姐，是我！”杨恒揉了揉酸楚的眼睛道：“我现在在外面，我想告诉你，我已经不做了，不要再打BP机了。” “那你赶紧到我这里来，徐楚市夜里的治安不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电话那头的林静宜松了口气，但她仍然不放心杨恒。 这时杨恒已经看见小童骑着车出现在巷子口，便向他挥了挥手，又对林静宜道：“静宜姐，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等会儿我去他家里，明天一早我再到你这里来。” “那好吧！你过来吃早饭。” “好的，你也赶紧休息吧！” “明天见，不！等会儿见。”那边，林静宜忽然笑了。 杨恒也笑道：“我糊涂了，那等会儿见。” 他挂了电话，快步迎了上去问小童道：“我到处找你，你去哪里了？” “我又回去看了看情况，我看见杨文强开车走了。” “哼！他肯定是去解决泥土的事了，别管他。” 杨恒从口袋里取出五百元钱递给了小童，打趣他笑道：“没有这钱，你是不敢回去吧！” 小童接过钱，挠了挠头笑道：“我那婆娘现在只认钱，这五百块她盼了好久了。” 杨恒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骑上自行车后座便道：“今晚我睡你家，咱们好好聊聊。” “明知我只有一间屋还去我家睡，你小子是想打我老婆的主意吧！” “呸！我连你丈母娘都没动，还会动你老婆吗？” “二子，你猜我的第一次给谁了，就是给李翠瓶了。” 两人说说笑笑，骑车向小童的出租屋而去。 ．．．．．．．． 王喜儿已经睡了，又被小童叫起来煮面，看在小童带回五百块钱的份上，喜儿给他们煮了面，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王喜儿便用几张椅子紧靠床边给杨恒打了个铺，两人吃完面便疲惫不堪地躺下了。 小童和王喜儿睡床上，杨恒就躺在他们旁边，王喜儿似乎也并不在意杨恒睡在他们旁边，很快就呼呼入睡了，杨恒则和小童聊着他们的未来。 “二子，要不我们也做土方生意，我去谈生意接生意，你带人去下手，我想杨文强那么蠢的人都能做，咱们为什么不能做，两年就能超过他。” 这个问题杨恒也考虑过，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违法不说，关键是早晚有一天会出事，你我都有家人，我们出事不要紧，可家人们怎么办？尤其是你老婆如果有了孩子，你总不能让孩子进监狱来叫你爹吧！” 小童没有说话，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早晚会出事，其实今晚若不是王芳下药，我有预感，今晚肯定就会出事。” 杨恒笑了笑道：“所以我放过她了。” “那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我现在一时还想不到，但机会肯定是有的，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我发现想发财其实也不难，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胆量和决心去做。” “那是你啊！我现在眼前还是一片迷茫。”小童已经快睡着了。 “小童！”杨恒喊了他两声，只听他鼾声已经响了。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闭眼睡觉，却忽然听见了王喜儿的梦呓：“两个男人和我睡觉，嘻嘻！” ．．．．．．．．．．．．．．． 第二十二章 哪有这么贵的姜 天没有大亮，杨恒就赶到了解放路二小，此时学生们都还没有上学，校门前冷冷清清，看门的老头早已经认识了杨恒，是林老师的弟弟，他笑呵呵地让杨恒进去了，杨恒来林静宜家门前，敲了敲门，家里似乎没有人，林静宜可能赶去母亲家接孩子了。 杨恒从旁边的一个花盆下面摸到了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房间里十分干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门口的鞋柜上压着一张纸条，是林静宜留给他的。 ‘我去接小倩了，锅里有煮好的鸡蛋和牛奶，先垫垫肚子，我回来给你做早饭。’ 此时杨恒的心中已经完全放松了，他吃了个鸡蛋，又喝掉一袋牛奶，便长长的伸个懒腰，躺在了沙发上，一阵困意袭来，他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十点钟了，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床被子，林静宜就坐在他身边伏案写着什么，他没有打扰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林静宜曲线柔美的后背，观察她的每一个神态，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使他心里格外的温馨与宁静。 林静宜后天便要去省城进修了，她的课已经交给了别的老师，此时她正全身贯注地写交接报告，她不希望自己的暂时离开影响到学生们，她想尽量写得详细一点，包括每个学生的特长和优点，也写了他们的不足，这份报告她写了近二十页，已经快到尾声了。 林静宜忽然若有所感，她一回头，只见杨恒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看着她呢，“你醒了！”林静宜连忙放下笔，坐上前来摸摸他的头，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来时感觉你的头有点烫，现在好了。” 杨恒却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上，吻住了她的唇，手却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细心地爱抚着、摸索着，林静宜神迷意乱地回吻他，过了良久，她才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三天没和你那个了。”杨恒拉着她的手暧昧地笑道：“难道你不想要吗？” 林静宜脸一红，手却悄悄地伸进被子里，她俯身上前主动地亲吻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当然想要，但白天不行，咱们晚上来，这两天我要把你掏空，免得我不在时你去找别的女人。” 杨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拉起她的衬衣，一口含住了她的红樱桃，在杨恒充满技巧的吮吸和挑逗下，林静宜身子轻轻扭动着，脸色绯红，口中发出令人心荡神迷的呻吟声，房间里春色旖旎，弥漫着浓浓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激情渐渐消退了，两人相拥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林静宜浑身无力地趴在他身上，脸上的红晕尚未消褪，美目微闭，仿佛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刻那种令她消魂蚀骨的美妙滋味。 忽然，林静宜听见一阵‘骨碌碌！’地声音，她睁开眼睛笑道：“这是你的肚子在抗议了吗？” 杨恒也笑道：“好像真的有点饿了，不过不想动。” “你别动，我起来热一下菜。”林静宜起身穿了衣服，从冰箱里取出早上已经做好的饭菜，开始热了起来。 杨恒也穿上衣服，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烹调节目，一个厨师正在教如何拌饺子馅，杨恒看了一会儿便对林静宜笑道：“静宜姐，我们晚上包饺子吃吧！” “好！小倩昨晚也给我说想吃饺子，呆会儿我去买点菜和饺子皮。” “我去买吧！要买什么东西电视里有说呢，你安心备课。” “先吃完饭再去。”林静宜将热好的饭菜端了过来，又给女儿也留了一份，笑道：“小倩等会儿就放学了，这两天中午她还在家里吃，后天才去李老师家吃饭。” 杨恒的肚子着实饿了，他端过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林静宜坐在一旁托着腮看他吃饭，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对他道：“阿杨，昨天你走后，一个邻居来谢你帮他修房子，他听说你曾是全省的散打冠军，他正好有个亲戚开了一间武术馆，教小孩子练武，就问你愿不愿意去当教练，一个月两百块钱。” 杨恒想了想便道：“静宜姐，如果是两个多月前我可能会去，但现在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再给别人打工，我想自己做点事。”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 杨恒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我知道机会很多，关键是要去发现，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时林静宜的脸上严肃起来，她认真地说道：“阿杨，我一般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有一点，我决不准你做违法的事情。” 杨恒笑了笑道：“静宜姐，你放心吧！我的原则是只要法律没有规定不准，我就做。” 林静宜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她见时间已经到放学了，便起身笑道：“你只要不违法，我就不问你了，后天我去省城，你就住在我这里，记着替我接送小倩。”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老远就听见小倩的喊声：“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有！有！你杨大哥也在。”林静宜连忙迎了出去． ．．．．．．．．．．．． 吃罢午饭，杨恒拎着菜篮子来到菜场，菜场紧靠学校后门，是一个简易的大棚子，里面有六七十个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徐楚市对流动摊贩管的很严格，有戴红袖套的老太太专门驱赶，象那种拿着自家种的菜跑来卖的农民几乎没有，菜场里的坐摊们也不允许，他们交税交费才得得到摊位，怎么可能让那些无证小贩来抢他们的生意，他们便组织起来，只要有人跑来卖菜，他们就会出来干涉，市里的情况大多是这样，只有城郊结合部才有流动小菜贩或者卖自家菜的农民，但城里人也不高兴跑那么远去买菜。 此时正是中午，菜场里十分热闹，挤满了前来买菜的市民，杨恒拿着从电视上抄的单子，又按照林静宜的嘱咐，包饺子必须要用五花肉，他买了三斤五花肉，让卖肉的搅成肉泥，又买了两斤饺皮，逛了一圈，要买的几乎都买了，最后还有一些佐料，菜场里有两个佐料摊，都在门口，摆满了各种调料，他主要是想买生姜，生姜就摆在一个簸箕里，他挑了一块问道：“生姜多少钱一斤？” 摊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正在堆货，听见杨恒的问话，他抬起头道：“二块五！” 杨恒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我说的是生姜。” “告诉你了，二块五一斤。” 杨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家就是种姜的，外面来收才五角钱一斤，这才隔一百多里路，竟翻了五倍，这也太黑了，杨恒怀疑他是欺负自己不象常来买菜的人，他又跑到对面摊位上去问，二块六一斤，还要贵一角，这下他相信了，他见这里的姜没有对面好，便又回来了。 那男人见他回来，便冷笑道：“这下你相信我不是坑你吧！我告诉你，整个徐楚市的生姜都是这个价，本来进价就贵，一斤生姜我才赚你五毛钱。” “二块五也太贵了，乡下才几毛钱一斤，你为何不去乡下进货？”杨恒觉得这些摊贩的信息似乎太闭塞了一点。 不料那男子却不相信道：“乡下多少钱一斤我是不知道，但徐楚市周围县份的批发价最低也是一块八，就算最便宜的滕县也要一块六，为了几毛钱我跑去外地批发，连运费都不够。” 男子也懒得给他多解释，把生姜称了称，递给了他，“三两，七毛五分钱，算你七毛钱吧！” 杨恒忽然有些心动了，听这个男人的意思，批发价是两块钱一斤，可自己村子里的收购价才五毛，就算照顾村民，按七毛钱一斤收，扣除运费、税费、损耗，一斤生姜至少要赚八九毛钱，若一趟运几千斤，这钱不就滚滚而来吗？ 但杨恒也知道，生姜这种东西虽然家家户户都用，但每家的用量却很少，摆在菜场零卖是卖不了多少的，关键是批发，靠海量来赚钱，杨恒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条路，一条可以让他迅速发财致富的明路． ．．．．．．．．．．．．． 第二十三章 批发市场 徐楚市的农贸批发市场原本有两家，一东一西，西面的农贸市场因旧城改造拆除了，新的农贸市场迟迟没有建起来，这样整个百万人的徐楚市就只剩下一家农贸批发市场，徐楚市的菜价也因此涨了两成，徐楚市民都颇有怨言，几个相关部门也各自组成工作队来调查涨价的原因，批发商们纷纷诉苦，运费上涨、进价上涨等等等等，最后几个部门扯皮一通，调查结果不了了之。 批发市场的全名叫叫做东桥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占地一百多亩，有三百多个店铺，批发经营各种农副产品，整个徐楚市的蔬菜干货都来自这个批发市场。 下午小倩请了半天假，在家和妈妈包饺子，杨恒则骑车找到了这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大型农贸市场，这里市口繁荣、交通便利，随处可见来这里批发蔬菜的小贩，市场门口，密密麻麻的电瓶三轮车、自行车一眼望不见头，市场内则停满了各种大小汽车，到处可看见正在倒车卸货的汽车。 杨恒在批发市场里转了几圈，最后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两家专门批发生姜的铺子，铺子前正在卸货，一名伙计在车后大声挥手：“后退！后退！再退一点，好，停！” 装满生姜的小货车一停下，十几个穿着坎肩的装卸工立刻爬上了汽车，一个身着黑西服、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项链，胳膊下夹着皮包的黑胖男人上前来给司机点烟，这就是生姜铺的老板了，另一家生姜铺前也坐着一个黑胖子，戴着个大眼镜，正笑眯眯地点钱给押送生姜的人，这两个人长得颇为相像，而且这一车货似乎也是两人所有。 刚才杨恒打听了一下，有人告诉他，两家卖生姜的其实就是一家，是一对兄弟，叫俞大、俞二，应该就是这两人了，不过杨恒有点不相信只有这两家批发生姜，他又骑车在批发市场里转了几圈，终于确定了，市场里就只有这两家生姜批发店，也就是说，整个徐楚市百万人口的生姜都要靠这对黑胖子兄弟来供应了。 杨恒忽然明白过来，难道生姜一斤要卖两块五，独此一家，当然任由他定价了，杨恒在一旁看了约半个小时，短短半个小时里就有二十几人前来批发，大多批十斤左右生姜，装在自行车后的蛇皮袋里便骑走了，这些就是菜场的零散商贩。 杨恒又找了一圈，忽然他看见距离生姜铺不远处有一家店铺拉着卷帘门，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转让’二字，字迹有点发黄了，似乎已贴了不少时间，这里是农贸市场的最角落，市口很不好，再加上每个店铺都很宽敞，店家若想租仓库，一般都会找附近的农房，租金才是这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就是这样，这可是徐楚市唯一的农贸批发市场，几乎只要开门就能赚钱，而这家转让店铺前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前来问津。 杨恒实在想不出其中的原因，这时店铺的小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瘦的男人左臂骨折了，打着绷带石膏吊在脖子上，他似乎就是这个店铺的老板。 “王老板，这价格不能再让一让吗？” “再优惠点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交两千块钱定金。” “唔！要交定金啊，那我再看看别家。” “那好！刘先生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胖男子骑上自行车又到别处去了，店铺老板极其仇恨地盯了俞氏兄弟一样，他正要锁门，杨恒却叫住了他，“王老板，稍等一下。” 店铺老板回头打量了一下杨恒，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认识你吗？” 杨恒指了指店铺笑道：“我想和你谈谈店铺的事情，这不就认识了吗？” 王老板也呵呵笑了，“小兄弟说的对！” 他将店铺又打开了，“进来谈吧！” 两人先后走进店铺将门关上，那俞氏兄弟却交换一个眼色，盯住了这家店铺。 杨恒走进了店铺，店铺门看似不大，但纵深足有十米，四米挑高，显得宽敞而明亮，店铺原来似乎也是做生姜生意，角落里还堆着一堆发芽了生姜，除此之外皆空空荡荡，不过因为房间很高，原店铺主人就用木工板在最里面将房间隔成上下两层，上面可以睡觉，还堆有一床破褥子。 王老板进屋把所有的证件合同又重新拿出来给杨恒过目，证明他的身份，待杨恒看完，他便用商量的口气道：“我刚才给那个人说的话，你可能也听到了，我这个铺子全年租金要二万五，现在还有整整半年，按理我应要一万二千块，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本来最低七千转让，但如果你交两千元定金，那我可以再让五百，六千五百块，怎么样？” 杨恒确实很动心了，刚才他也问过，其他店铺大多带一两年租期，连同升值，一间店铺最少也要四五万才能盘得下来，而这边只要六千多块钱，可能别人嫌租期太短，可他不在意，这种机会对他来说十在太难得了，但他身上有六千元，再让小童出五百元应该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六千五百元都交了房租，那他拿什么本钱进货，虽然父亲那里还有两千元退役费，但杨恒不想动那笔钱，他想了想便道：“王老板，转让费我能不能分两次付，先付四千，我也不亏你，算你五百元利息，我们还是七千元成交，你看怎么样？” 王老板表面上虽然不着急的样子，可他心里却真的急了，这个店铺他已经空关了一个多月，虽然有很多人来看过，但都怯于俞氏兄弟的淫威，最后都放弃了，如果再拖上几个月，那店铺就要到期了，他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市场管理处已经放出口风，到期后将由俞家兄弟来续租，他更不能说，所以他一心想要定金就是这个缘故。 现在杨恒想分期付款的条件虽然没有先例，但人家肯出利息，而且交了定金后，就算他反悔，自己也没有损失，想到这，王老板又再次打量了一下杨恒，便点点头答应道：“那今天你能交定金吗？” 杨恒笑了笑道：“我身上可没带这么钱，不过这是我的条件，如果王老板同意，那我们明天中午就在这里碰头，正式交定金签约，然后，我们去管理处过户登记，过户费咱们一人承担一半。” “好！咱们就一言为定。”王老板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道：“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 看完店铺，杨恒骑上车便要离开批发市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准备先回去吃饭，晚上再去找小童商量，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前面的朋友等一下。” 他停下车回头望去，见是一个黑胖子，穿着西装，戴着大眼镜，他忽然认出来了，正是那个生姜铺的俞家兄弟之一，俞老板跑上前对杨恒气喘吁吁道：“我喊你半天了。” 杨恒听他似乎是山东那边口音，便笑道：“抱歉了，我不知道你在叫我。” “算了，我来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要那个铺子，要不得。” “为什么？”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俞老板向两边看了看，便附在杨恒耳畔低声道：“那家铺子两个月前吊死过人，有血光之灾，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来问，要不他也不会这么便宜转让，我看你不懂，所以好心告诉你。” 杨恒恍然大悟，他笑着点点头道：“多谢了！” “而且这个店铺半年后就到期了，到期后，管理处也不会再租给你，到时候你会后悔莫及，你自己考虑吧！” 俞老板冷笑了两声转身走了，杨恒望着他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这个店铺之所以低价转让，可能就和这对俞氏兄弟有关。 杨恒摇了摇头，只要这个王老板的身份真实，确实是这个店铺的主人，其他的任何因素他都不会考虑。 ．．．．．．．．．．．．．．．．． 第二十四章 入股成伙 杨恒回到林静宜家，水饺正好包好了，整整齐齐在桌上摆了几十排，“杨大哥好狡猾，故意跑出去玩，等饺子包好就回来了。”小倩见他回来得巧，大声嚷了起来。 “小倩，别这样没礼貌，杨大哥是有事情。”林静宜上前替杨恒脱去外套，关心地问他道：“怎么样，有机会吗？” 她中午听杨恒说了想做生姜生意的事，她觉得虽然不是很体面，但这是正经生意，可比他开黑车要好得多，而且他是靠自己的能力去闯荡奋斗，这又比许多年轻人只会啃父母更令人尊重，她便表示支持他做生意。 杨恒坐下来笑道：“运气很好，正好有一家店铺便宜转让，我也负担得起，晚上我再对你慢慢说，我现在吃点东西就去找小童商议，我准备和他一起做。” “好吧！我来下饺子，你吃点水饺再走，小倩，用小碗给杨大哥倒点醋。” ．．．．．．．．．．．． 吃完水饺，杨恒又骑车去找小童，可他到了小童家，才发现黑三居然也在这里。 “唉！别提了，杨文强那浑蛋把我赶出来了，亏我跟了他几年，一点情义都不讲。”黑三心情十分恶劣，他给杨恒点了一支烟，自己则蹲在一旁抽闷烟，倒是小童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事情就出在那几辆被扣押的车上，杨文强去找认识的交警朋友帮他赎车，按照惯例应该是两千块一辆车，但马庄人却很强横，开价一万块钱赎一辆，最后讨价还价，定下来是五千块钱赎一辆，六辆车就花了三万块钱，再加上被马庄人打坏车的修理费和人情费，最后杨文强为这件事一共掏了四万五千块，这使他着实肉疼了，他开始查这件事的原因，很快便知道是散啤出了问题，王芳害怕了，便恳求黑三来顶这件事，结果黑三便被暴怒的杨文强叫人狠揍一顿，赶出了门，押在他那里的两千块工资也一分钱没拿到。 小童的讲完，不等杨恒开口，黑三便道：“二子，我现在无路可走，我知道你们其实是事先商量好了的，我也想跟着你们干，你要不要我？”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正好呢！我找了一条路子，咱们三人一起干。” “二子，你找到路子了！”小童又惊又喜，这才一天他便找到路子了，自己还在满眼抓瞎呢！ “你快说，是什么路？” “批发生姜。” “批发生姜？”小童和黑三异口同声道。 “对！批发生姜。”杨恒坐了下来，便把今天的发现讲了一遍，他最后道：“咱们村就产生姜，可那些黑心人只收五毛钱一斤，我们明知他们压价低也没办法，关键是他们掌握了销售批发渠道，咱们虽然还是门外汉，但只要敢做，肯定就能赚钱。” 黑三已经出来闯荡几年了，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杨恒多，听完杨恒的话，他有些忧虑地道：“二子，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为什么他们兄弟两人能垄断徐楚市的生姜市场，他们其实就是菜霸，不准别人染指这一行当，我知道很多批发菜的都是老乡，他们就结成了一个帮派，我怀疑你说那家伙低价转让店铺就是被他们打怕了，假如咱们也参与进去，这一场恶斗肯定免不了，可是咱们只有三个人。” 杨恒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考虑这件事，其实他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好多做批发生意的人和俞家兄弟都是一个口音，后来俞家兄弟又跑来警告他，这件事他也知道不会是那么简单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狠狠掐灭了，毅然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就是打出来的，还怕和他们打架吗？这个生意我做定了！” “我也干！”小童也一咬牙道：“我那五百块钱，全部入股。” “我也想干，但我没钱入股。”黑三闷声闷气道。 说到股份，杨恒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先说清楚，虽然有点说不出口，但他还是对两人坦率地说道：“所有租店铺和进货的本钱都由我来出，小童的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不过我的股要多一点，我们按三七分，我占七分，你们二人每人一分半，你们看怎么？” 黑三和小童对望一眼，他们心中都被感动了，其实就算打架也主要是杨恒出头，他们二人其实什么也没有出，如果是别人，他们只能是伙计的命，可杨恒却给他们三成份子，就连王喜儿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悄悄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了小童，冲杨恒努了一下嘴，让小童把钱给人家。 小童并没有立刻给，他知道现在给黑三可就没面子了，他诚恳地说道：“二子，我什么话都不说了，以后我童联和你生死与共，一起和那帮菜霸干，就算我丢了命，我也绝不后悔。” “我也是一样。” 黑三抱着斗大的脑袋感动道：“二子，我从小和你打到大，上次我是被你打怕了，可今天我才是真正的服了你，你是个真汉子、真爷们。” “好了。”杨恒摆摆手笑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搬家。” “搬家？”几个人都楞住了。 杨恒瞥了一眼黑三道：“黑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童也才想起此事，他的家可从未告诉过别人，他也急忙问道：“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黑三道：“我是从小童留下的BP机里找到了电话号码，打过来，正好是你们的房东。” 黑三说到这里，他和小童的脸色都突然大变，他能找到，杨文强也一样能找到，杨文强为这件事情赔了四万多块钱，岂能轻易饶了他们，他们三人不怕，但王喜儿可就危险了。 这一点其实杨恒已经事先想到了，他把自己的BP机中的号码都删掉了，但却忘记告诉小童，便留下了这个隐患。 小童跳起来，连忙收拾东西，他对王喜儿吼道：“快点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几个人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连房东都没有打招呼，趁夜离开了租屋，就在他们刚走，房东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 杨恒又在靠近批发市场的地方租了两间民房，当做他们的基地，安顿好了他们，他这才回到了林静宜家，林静宜已经把小倩送到外婆家去了，她后天就要去省城进修，想和杨恒多一点时间在一起。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们只渴望用做爱来表示对对方的依恋和不舍，当夜深人静时，他们也终于筋疲力尽了，两人都没有穿衣服，盖着一条薄毯，紧紧地依偎在沙发上，不时亲吻着对方，他们不想这么早就睡去，只渴望能和对方多呆一会儿。 “阿杨，你在想什么？”林静宜依偎在他怀中，像猫一样将头贴在他胸前。 杨恒点燃一支烟，吐了一个烟圈，正在观察烟圈的逐渐消散，听见问话，他看了一眼林静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道：“我在想我若挣了大钱，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做什么？”林静宜仰起头痴痴地望着他。 “我要给你买一套房子，带书房有客厅的那种，我不想再让你住在教室里。” “那你呢？你会和我住在一起吗？” 杨恒低头吻了吻她，微微笑道：“等我挣到一百万，我就会娶你做妻子。” 林静宜幸福地叹了口气，她低声道：“阿杨，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女人，只要你想要我，我把一切都给你，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不仅仅是为了小倩，更重要是嫁给了你，我就觉得失去你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杨恒有些意外。 林静宜心中有些伤感，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年龄，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现在她或许还有成熟的魅力，可是再过十年，杨恒三十岁，而她已经四十一岁，他还会再像今天这样爱她吗？她宁愿他去娶一个和他般配的妻子，而把她记在心中。 “小杨，你虽然才二十岁，但我感觉你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我知道你懂很多事情，可是女人的心你就不一定懂，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小杨，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都觉得应该和对方走进婚姻殿堂，那我一定会为你披上婚纱。” ‘顺其自然！’杨恒轻轻地念了两遍，他忽然紧紧地搂住林静宜，低头吻住她的唇，“师母，如果我不能娶你，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结婚，这就是我的顺其自然。” 第二十五章 盘下铺子 第二天清晨，当杨恒睁开眼时，林静宜已经去母亲家接孩子了，在他枕边则放着两本存折，一本是他的五千元存款，而另一本是一万元，这是林静宜和从前的丈夫十年来攒下的全部积蓄，为了给女儿看病，而丈夫遇车祸去世后单位给的八千元抚恤金，她也一分不留地给了前夫的父母，她身边只有这么多钱，她把存折给了杨恒，让他拿这个钱去做本钱。 林静宜并没有说还，在她心中，杨恒就已经是她的丈夫了，但杨恒没有要这个存折，他把存折又放回了衣橱里，他是男人，他只有义务向存折里加钱，而绝不会从里面取钱，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吃过早饭，杨恒去银行取了钱便出发了，他先找到了黑三和小童，三人一起来到了批发市场，他们并没有直接去那个店铺，而是先来到管理处，杨恒要弄清楚昨天那个王老板究竟是不是那个店铺的主人。 管理处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上班，应该说在打毛线，对他们提出的要求毫不理睬，不过杨恒却在墙上找到了他需要的信息，72号4铺，这就是他想租的那个铺子，上面有着现租赁人的名字，王再发，下面则配有相片，正是昨天那个王老板，经营范围是生姜批发，杨恒又看了看其他品种的农产品批发商家，同一品种大多都有两三家，而生姜批发也是三家，去掉已经关门的王老板，现在只剩下两家了，实际上就只有一家，俞氏兄弟，俞大和俞二。 中午时分，王老板如约而至，双方草签了合同，又来管理处办理过户，管理处过户手续很简单，交两百块钱，管理处在合同的丙方处敲个章，再把一份合同留给管理处备案，变更就结束了，一周后取新租赁证；至于税务那边，王老板交的是定额税，因为店名不变，所以只须变更一下经营者，再重新以杨恒的名义在银行开个扣税帐户就可以了，虽然按流程是先工商后税务，但王老板在税务所认识人，很快便替他办妥了，营业执照后补。 稍麻烦的是工商变更，要等管理处的新租赁证办下来才能变更，而新租赁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工商变更只能拖后再办了，双方在店铺里最后完成了交割，一共转让费七千元整，分两次付，首付四千元，剩下三千元在两个月后付清，没有要保人，事实上王老板也不抱太大希望了，杨恒他们能不能坚持一个月都成问题，这个铺子他也是从别人手中低价盘下，只做了一个半月。 眼看要烂掉的店铺终于转让出去了，王老板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心里也隐隐有点内疚，毕竟他没有告诉杨恒实话，这时，他才终于开口了。 “杨兄弟，我是安徽砀山人，在徐楚市没有什么后台关系，所以这个店我开不下去了，而你是旧丰县人，也算是徐楚本地人，所以我提醒一下，第一次做生意最好从老家多带点人来，做生姜批发可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你没有后台，到时候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你说的是他们吧！”杨恒向店铺外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个黑胖子兄弟正叉着手，冷冷地看着这边。 王老板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山东滕县人，本村人在这一带有三十多人，你们要当心点，最好能找个后台，这样他们就不敢了。” “如果他们要来找事，一般会在什么时候？”杨恒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 “这可说不准，但我想最起码也要在你们开业后。” 王老板忽然想起杨恒还有三千块钱没付，他又连忙安抚道：“不过上次他砸我铺子后，派出所上门来调查，估计他们也不敢太嚣张，也有可能会在半年租期满后和你竞争这个铺子，把你挤走，管理处只认钱，就看你们谁开的租金高了。” 王老板说完，他瞥了一眼黑三，黑三大块头，满脸横肉，就是一个流氓黑社会的标准模样，估计就是这个人能打架，所以他们才敢接这个铺子，可是对方有三十多人，在工商所又有后台，只靠他们三人怎么行？王老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最后点了钱便骑上车走了。 王老板刚走，俞氏兄弟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戴大眼镜的俞大似笑非笑地对杨恒道：“我说兄弟，你怎么不听劝呢？莫非是你钱太多，嫌烧得慌。” “你这话什么意思？”黑三脱去了上衣，光着上身冲了上来，杨恒拦住了他，笑眯眯对俞氏兄弟道：“两位俞大哥，大家都在外面混口饭吃，和气才能生财，你们走阳关道，我们过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咱们各做各的，我不会抢你们生意。” “不会抢生意？”俞大冷笑了一声道：“莫非你们不做生姜生意？” “我们也没想好要做点什么，说不定我会开个茶室，到时候请两位前来喝茶赏光。”杨恒打了个太极拳，虚晃一招。 俞氏兄弟嘿嘿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俞二用脚尖指了指一滩乌黑色的污渍，用充满了威胁的口气对杨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把它刮下来，好好闻一闻就知道了，别怪我丑话没说，知趣地就别做姜生意，否则．．．．．” 他重重哼了一声，一脚踢开门出去了。 待他们一走，杨恒便对两个兄弟笑道：“咱们商量一下，这个生意怎么开头？” 小童早想了一夜，他立刻接口道：“我昨晚和我爹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一通好话，他说村里还能凑出几万斤去年的生姜，他作保，可以先赊给我们，就按收购价，五角一斤。” 杨恒大喜，他身上只有六千元，加上小童今天偷偷塞的五百元，那就是六千五百元，付掉首付和各种手续费，还要买一些必要的物品，他身上其实只剩下两千元了，还要考虑运费和流动资金，最多只能先进三四千斤姜，小童这一说，那第一次就可以做大了，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这时黑三也闷声闷气道：“二子，我可以问朋友借一辆车，就是上次你学车的那辆东风大卡车，可以装五吨，我们只要付点汽油钱就行了，另外，我家里还有一只台秤，以前是用来称猪的，我把它拿来。” “好！”杨恒高兴地双手一击拳，所有的难事都迎刃而解了。 “黑三，你去借车，咱们明天上午就回乡运姜。” ．．．．．．．．．．．．．． 三人在街上吃了面，各自回去准备，杨恒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了，他找到林静宜，告诉她，自己可能要回乡几天，这几天不能去接送小倩，林静宜立刻给姐姐打了个电话，林彩虹一口答应下来，这几天就让丈夫李博文代劳。 接下来林静宜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是半夜两点钟的火车，从东海市开往上海，订的是卧铺，林静宜打开衣柜收拾衣服，杨恒则趁在她弯腰收拾时，恶作剧般在后面一起一伏地顶她的玉臀。 林静宜被他顶得浑身发软，手向后拍了他一下，娇嗔道：“别闹了，我还什么都没收拾呢！” 杨恒从面抱住了她，嘿嘿地笑道：“你不是说要掏空我吗？那现在就掏吧！” 林静宜转过身亲了他一下，小声地央求他道：“咱们晚上再来，等会儿我还要和另外两个一起去进修的老师碰个头，你就先忍一忍，好吗？” 杨恒只得放开了她，他又从隔板下取出存折道：“静宜姐，这个存折我不要。” “为什么，你的钱都付了房租，你拿什么进货？” “小童的爸爸是村会计，他作保，可以赊给我们，所以暂时不用付钱。” “不用付钱也拿着，万一急用钱怎么办？”林静宜还是把存折塞给了他。 “那好吧！先放在这里，假如我真急用钱，我再来拿。”杨恒把存折放回了原处。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喊声：“林老师，咱们走吧！” “是马老师在叫我了。”林静宜慌忙拿起包，对杨恒道：“我去和她们碰个头，等会儿放学你替我送小倩去我妈妈家，然后回来吃晚饭，别忘了，夜里你还要送我上火车呢！” “没问题，你就放心去吧！” 林静宜走了，杨恒坐在沙发上，开始考虑生姜铺开业的一些细节问题。 ．．．．．．．．．．．．．．． 二十六章 回老家运姜 半夜里，杨恒骑车把林静宜送到了火车站，徐楚市这次去省城进修的小学老师有一百多人，都是上次教案比赛中的优秀者，林静宜在教案比赛中进了前二十名，因此得到了这个名额，由市教委统一订的火车票，包下了整整一节车厢，站台上非常热闹，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师和前来送行的家人们，林静宜有一大一小两个包，她只有杨恒一个人来送，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满足了。 杨恒拎着包进了车厢，林静宜是中铺，他很快便找到了铺位，像猿猴一样地跃上去把大包放上行李架，小包里有洗漱用品和一些路上吃的东西，林静宜早上要用，就挂在衣帽钩上。 对面铺和下铺都是和林静宜一个学校的老师，一个马老师，年纪约四十几岁，是小倩的数学老师，另一个朱老师，是个很秀气的年轻女老师，去年刚从淮海师范学院毕业，还没有男朋友，是她弟弟把她送来。 “林老师，这就是你以前的学生，那个省冠军小杨吧！”马老师笑道，她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温和，她听小倩说起过杨恒。 林静宜点点头笑道：“就是他，今天可多亏他了，要不然这么晚的火车，又打不到出租车，我真不知该怎么来，阿杨，这是马老师，上次我给你寄的数学卷子，就是马老师帮忙弄到的。” “谢谢马老师。”杨恒从铺位上跳下来，向她点头表示谢意。 ”“现在的学生啊！记师恩的不多了，林老师，这是你的福气。”说话的是朱老师，她虽然很年轻，但说话却老气横秋，她偷偷看了一眼挺拔高大的杨恒，忽然脸有点红了。 杨恒又从桌下拎过水瓶道：“师母，我去打热水来。” “我正好也想洗洗杯子。”朱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只杯子，也跟着杨恒去了。 马老师见他们走了，便低声对林静宜笑道：“林老师，要不你把小杨介绍给朱老师认识认识，我看小朱对他好像有点意思。” 林静宜心中一跳，连忙摇头道：“朱老师今年二十四岁了，阿杨才二十岁，年纪好像有点不配。” “年纪倒没关系，只要彼此喜欢就行。” 林静宜这下没话说了，她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道：“等我们回来以后，我来牵牵线，有没有缘分就看他们自己了。” 很快，杨恒拎着水瓶回来了，朱老师也跟在他后面，她笑道：“打水人真多，还是我们阿杨厉害，手一伸过去就接到了，还帮我洗了杯子，阿杨，谢谢你哦！” 杨恒笑了笑，没有吭声，林静宜听她也叫阿杨，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这时车厢的铃声响了，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列车马上就要开了，送亲友的同志请赶快下车。” “师母，那我走了。”杨恒恋恋不舍地道。 林静宜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恒又回头对其他两人笑道：“马老师，朱老师，祝你们一路顺风。” “好！再见。” “阿杨，我们回来见！” 杨恒转身下了火车，他又跑到车窗前拍了拍窗子，林静宜连忙上前，车窗关着，他们说话听不见，她便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杨恒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住在她家里，他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林静宜也笑了，她的眼睛忽然闪过一点泪花。 这时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开动了，杨恒追了几步，拼命向她招手，林静宜轻轻挥手，呆呆地望着他，火车越开越快，终于驶离了站台，‘呜~’地一声长鸣，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 ．．．．．．．．．．．．．． 当天晚上，杨恒没有回学校，直接找到了小童和黑三，卡车已经借到了，天还没有亮，三人便开着车向家乡落凤村驶去。 中午时分，卡车便驶进了村子里，小童的父亲早已经等候在村口了，他见小童下车，连忙一把拉住儿子，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管父子俩再怎么吵架，最后让步的都会是父亲，童会计已经不在乎儿子考不考大学，也不在乎他想娶谁，只要儿子平平安安他就心满意足了。 “童叔！”杨恒和黑三一起上来打招呼。 童会计已经听小童在电话里说过生姜的事情了，他连忙笑道：“这件事我给村长和主任都说过了，你们都是本村的后生，当然要支持你们，我们昨天统计了一下，村里还有三万斤姜，本来下个月会有人来收，现在都给你们了，便宜一点，四毛钱一斤，钱等你们挣到以后再付。” 杨恒连忙摆手道：“童叔，本来我们晚付钱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村里再吃亏？按理我们更应该照顾乡亲，再把价格提高一点，但我们也是刚起步，还比较困难，以后条件好了，我一定会提高收购价格，这次还是按五毛一斤算。” 童会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子，大家都明眼人，如果是杨文强那种人想来买姜，我们一斤也不会卖给他，但你不同，我们都从小看你长大，都了解你，你将来若发达了，一定会来反哺村子，所以我们都愿意帮你这一把，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我们落凤村真正的名人。” 杨恒心中感动，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大伙了。” “别这么客气，这不是什么恩惠，姜已经准备好了，都装在麻袋里，你们先回家去看看家人，下午就给你们装车。” 杨恒把车快进村委会的大院里，他去看望父亲了，妹妹杨妮在学校没有回来，她再过两个月就中考了，学习十分紧张。 杨老汉也知道了儿子今天要回来，特地请人杀了只鸡，一早就炖好了，杨恒一进屋便问道：“爹，杨文强有没有来找你麻烦？”这时杨恒最担心的事情，杨文强找不到他，会不会来为难父亲。 “他不敢的，我这个病秧子他一碰我就倒了，他可担不起。” 杨老汉关心的是儿子，他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杨文强没来，杨恒也一颗心放心来，他又笑了笑道：“没什么，我看他不走正道，就不跟他干了，我估计他心不甘。” 杨老汉哼了一声道：“他从小就不是好东西，所以我不愿意你跟他干，分手了最好，我听童会计说你们要卖姜，这能赚钱吗？” 杨恒向左右看了看没人，便压低声音道：“现在徐楚市一斤姜要卖两块五，我就是做批发也要卖到两块钱，爹可以算算，这是多少利润。” 杨老汉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永远都是农民最苦。” “没办法，中间环节太多，钱都被他们赚走了，等我将来发达了，我会帮助乡亲们。” 杨恒打量一下破旧的房子，又道：“还有这房子，我也要重新盖一栋小楼。” 杨老汉摇了摇头道：“房子是不用新盖，但咱们家这块宅基地可是祖上留下来的，占着落凤岗的灵脉，你只要把它保住就行了。” “爹放心吧！我会保住它，谁也别想拿走。” ．．．．．．．．．． 杨恒吃了中饭，又倒头睡了一觉，到五点钟时，小童跑来找他，说姜已经装上车了，共一万两千斤，这时，黑三也拿着秤来了，不过他们却并不急着走，杨恒和黑三都没有驾照，只能晚上走，一直等到天擦黑，卡车这才启动了，满载着他们三人对未来的希望，向徐楚市方向驶去。 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 第二十七章 带血的竞争 半夜两点钟，卡车慢慢驶进了东桥农产品批发市场，市场里并不安静，许多铺子也在卸货，开车刚刚停下，装卸工的老板便跑来找杨恒，市场里的装卸也是被人垄断，装卸老板姓赵，安县人，杨恒昨天早上找过他，谈好了卸货价格。 “杨老板，这么快货就运来了吗？”赵老板笑嘻嘻过来道：“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来。” 杨恒瞥了一眼旁边俞氏兄弟的姜铺，铺子关着门，十分安静，他便笑道：“那就拜托赵老板了。” “太客气了，杨老板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这就派人来。”赵老板心里很清楚，他可不想参与到杨恒和俞家兄弟的争斗中去，卸完货就没有他的事了。 片刻，赵老板找来了五六名装卸工，几名装卸工刚爬上车，就在这时，黑暗中走来了一伙人，约二十几人，为首之人正是俞氏兄弟。 “慢着！”戴着大眼镜的俞大拦住了装卸工，他是绝对不会让货卸下车。 “赵老板，我和杨老板之间还事情没有了结，你把你的人先叫到一边去吧！” 赵老板知道事情来了，他不由同情地看了杨恒他们一眼，一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先离开，几名装卸工走了，卡车前就只剩下杨恒三人了，事情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三人已经有了准备，杨恒将从前比赛用的两个护阴给了黑三和小童，让他们保护最要害的地方，其次就是准备了几根圆木棍，和杨文强用的那种差不多，就在车上，他们暂时没有拿出来。 俞大和俞二带来二十几人，都是他们的本村人，平时在各地干活或者做生意，不管谁遇到事情大家就会纠集起来，这也是他们兄弟独霸徐楚市生姜批发的本钱，谁敢和他们竞争，他们就用拳头和暴力将竞争对手打跑，他们一直占据着东桥批发市场的生姜生意，原本徐楚市有两个农产品批发市场还好一点，自从西面的批发市场在半年前关掉后，暴力竞争便出来了，前面一个姜老板从西面的批发市场迁来，很快就做不下去了，把店铺转让给王老板，王老板靠着税务所里认识人，勉强做了一个半月，最后也不行了，手臂被他们打断，生姜也全部被捣烂，店里的伙计也被打跑了，他只能把店铺再低价转让给杨恒。 俞氏兄弟更加变本加厉，他们一天都不准杨恒做，要赶在杨恒他们的第一批货卸下前，把他们打走。 “杨老板，你不是说开茶室吗？怎么还是做姜了。”俞大走上前冷酷地道。 “大哥，跟他们废话什么，打烂他们。”俞二一声暴喝，俞大却一摆手，拦住了他的话头。 “杨老板，这样吧！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把姜运走，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这个店铺你多少钱租来，我就多少钱给你，或者你把姜卖给我，怎么样，我够仁至义尽了吧！” “那俞老大准备多少钱收我的姜？”杨恒不露声色地问道。 俞大把食指一弯，“七角钱一斤。” 他的姜也是从山东进货，要一块钱一斤，杨恒如果肯把姜七角钱卖给他，他百利无一害，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杨恒忽然笑了，“俞老大，七角钱太少了一点。” “那你要多少？” 杨恒伸出两个指头，缓缓道：“两块钱一斤。” 俞大脸色一变，他哼了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后退一步，喝道：“动手！” 身后二十几条大汉猛冲上来，人人都带着家伙，也都是棍棒砖头一类，没人拿刀，俞氏兄弟是坐家店铺，事情闹大了他们也不好交代，小童已经从车上取了木棍，扔给了杨恒和黑三，他们三人大吼一声，迎着他们冲上去了，瞬间便劈打在一起，四根棍棒同时向杨恒的头上砸来，他后退一步，闪过了棍子，斜起一脚便踢在一人的肚子上，随即手中木棍翻打出去，正打在另一人的头上，两人都同时惨叫一声，蹲了下来。 这伙人发现杨恒厉害，有人大喊一声：“大家一起上，把他干了。” 二十几人一涌而上，拳脚棍子如雨点般向杨恒身上打来，他们没有硬拼，而一边后退，一边将落单的人打倒，慢慢地将这群人引离了汽车。 生姜铺这边打了起来了，市场里许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这种打架抢地盘是批发市场里常有的事，可三人打二十几人却是第一次，许多人都为他们三人揪了一把心，俞氏兄弟是出了名的强横，他们怎么会想到做姜生意？ 不过场面上的打斗很快就让所有人感到了意外，那三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吃亏，吃亏的反而是俞氏兄弟一伙人，这是怎么回事？ 黑三和小童主要是护货，他们站在车旁，和五六个人拼打，小童额头上已经被砖头砸破，血流满面，他却像疯了一样，不要命抡棒乱打，黑三更像疯虎一般，狂吼乱叫，棍子也被打断了，他和一个人滚翻在地上扭打，满眼血红，眼珠都要暴凸出来。 真正的主力还是杨恒，他竟是一个人打二十人，几个月的拼斗使他的心变冷了、变硬了，在这决定他前途命运的关头，他更没有半点容情，招招出手狠毒，他不再后退，身形快如鬼魅，如狂风扫落叶般地在人群中拼打，每一拳每一脚出去都会有人惨叫倒地，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躺在地上打滚的人越来越多，悲嚎声不绝，杨恒担心小童和黑三出事，他出手更狠，已经有三四个人的胳膊被他打断了，被打断肋骨、打断鼻梁的人更多，这时他身边的最后七八个人都被他的凶狠残酷打怕了，转身便远远逃走。 杨恒身边再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躺地上哀叫、翻滚，围攻小童和黑三的人也被杨恒的凶狠吓跑了，小童靠着车轮坐在地上，黑三正在帮他包扎头上的伤口，杨恒目光一扫，一眼便看见了躲在一根电线杆后的俞大，他大步流星走上去，一把将他揪了出来。 “杨老板，有话好说！”俞大被吓得浑身发抖，杨恒冷笑一声，狠狠地一拳砸在他的大眼镜上，俞大一声惨叫，大眼镜被打得粉碎，他捂着脸躺倒在地上。 他扫了一眼躺了一地的人，冷冷道：“我数三声，所有人都给我滚，一！” “二！” 他的‘三’字还没有说出来，所有人都艰难地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杨恒拍了拍手，走上前对装卸赵老板道：“赵老板，现在可以卸货了。” 赵老板如梦方醒，慌忙一招手，跑上来十几个装卸工前去卸货，黑三和小童已经把店铺们打开了，一袋袋的生姜被搬进了店铺里。 赵老板敬了一支烟给杨恒，又替他点上，脸上带着一丝谄笑道：“杨老板好厉害，在这里吃饭没问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弟。” 杨恒抽了一口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赵老板客气了，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关照吧！” 他又瞥了一眼俞家兄弟的铺子，俞家兄弟已经躲进铺子里去了，地上只有一副破碎的眼镜，他便低声问道：“这两兄弟还有什么后招吗？我是说他们会不会去派出所报案。” 赵老板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谁会去报案，除非他不想在市场混了，再说只要不出人命，派出所也不会管，他们见多了，上次俞家兄弟把王老板的一个伙计打成重伤，派出所也只是过来看了看，警告他们兄弟一通，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工商那边可能会有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杨恒急忙问道。 赵老板却不肯再多说，他笑了笑便道：“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不过要解决也容易，不就是钱吗？” 杨恒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他身上还有一千七百块钱。 ．．．．．．．．．．．． 俞家店铺里，俞二正在给大哥包扎脸上的伤口，俞大的鼻梁被打断了，牙齿也掉了两颗，眉心被眼镜碎片划破，流了一脸的血，他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俞二没怎么受伤，他见势不妙先跑了，此刻他满腔怒火，一边给大哥包扎，一边恶狠狠道：“明天我再去找些老乡来，我就不信干不掉他。” “你还能找多少人？二十几人都打不过他一人，你找再多的人来也没用。”俞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咱们打不过他。” “依大哥的意思，咱们就算了不成？” “算了？”俞大的游蛇眼中里闪过一丝阴毒，他冷笑一声道：“把我打成这样，就算了吗？咱们**不成，就来白道，总之决不能便宜了他。” ．．．．．．．．．．．． 第二十八章 工商所长 天蒙蒙亮，便有商贩来批发蔬菜了，市场里开始热闹起来，杨恒的生姜批发部也开业了，名字还是和原来一样，‘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但旁边却刚贴了大布告，红纸黑字，本地生姜批发，每斤一块八，短一罚十。 几十名前来批发生姜的小贩见到这布告，都纷纷涌上来，争相批发，杨恒他们生姜的质量很好，价格要比隔壁便宜两毛，许多原本只打算批个十斤八斤的小贩都临时改变了主意，改成二十斤、三十斤的批发，黑三过秤、杨恒收钱，小童招呼客人，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而旁边的俞氏兄弟批发部却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客在他们那里批姜，生意完全被杨恒他们抢了。 不过俞氏兄弟也并不急，也没有跟着降价，他们没有露面，似乎在等着什么。 八点一刻，一辆写着工商执法的面包车‘嘎！’地停在了杨恒店铺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两名身穿制服的工商执法人员，其中一人进门便问道：“这里谁是老板？” 杨恒走上来，递了一支烟笑道：“我就是。” 工商人员推开了他的烟，翻开随身携带的本子，冷冷道：“这里的经营者应该是王再林，不是你吧！” “王老板已经把铺子转给我了，我姓杨。” “那你的营业执照变更了吗？” “拿到租赁证我马上就去变更。” “意思是说你还没有变更啰！” 工商执法人员一挥手，用没有半点商量的口气道：“在营业执照变更之前，你这属于违法经营，你们不准卖，我现在警告你们，马上把铺子关了，若再敢卖，我们就要按章罚款，并没收违法所得。” 说完，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铺子，两人跳上车，工商执法车掉个头，扬长而去。 “二子，其实你应该说老板没有变，我们只是伙计。”小童走上前忧心地说道。 杨恒望着面包车的背影，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们就是专门来找我们的茬。” 杨恒回头看了一眼满屋的生姜，便对二人道：“今天我们先理货，明天再正式开业。” “二子，你是要去找路子吗？”黑三走上来问道。 杨恒点了点头，缓缓道：“总归要试一试。” ．．．．．．．．．．．．． 徐楚市工商局分三级设置，三个城区和两个郊区中各设有分局，分局下面在一些重要的厂矿点又设有工商所，作为目前全市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东桥批发市场内也设了一个工商所，就叫做东桥工商所，管辖东桥一带，当然主要是批发市场。 东桥工商所并不在管理大楼内，而是和东桥派出所共用一栋白色的小楼，派出所的门朝北，工商所的门则朝南，工商所一共有上下两层，一楼是办事大厅，所谓办事大厅就是齐胸高的柜台上有三个窗口，窗口里面是三张冷冰冰的脸，里面的脸虽然冷冰冰，但外面的脸却笑得有些谄媚，十几名个体户正在办理工商执照。 杨恒要去的是二楼，不过他先去了厕所，在厕所里他把五张百元大钞叠整齐，塞进了刚刚买的一只红包里，又从另一边口袋里取出一盒中华香烟，用双面胶把红包和中华烟贴在一起，这是黑三教他的，红包可万万不能明着给。 他上楼了，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外间房门上写着‘稽查’两个字，从门口路过，可见看见里面烟雾腾腾，坐着五六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正聚在一起打牌，杨恒一眼便看见了刚才找他麻烦的那两人，满脸红光，正打得起劲，没有看见他。 里间便是所长办公室，门关着，杨恒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发出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房间里有人，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半晌，有一个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谁！” “我找张所长。”刚才在楼下，看见了工作牌上写着名字，所长张宝，还贴有一张五寸照片。 又过一会儿，门开了，却出来了一个十分妖艳的女子，她一边开门，一边向里面瞟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张所长，我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改天我再谢你。” 杨恒忽然发现她的衬衫衣扣有两颗没拧上，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胸罩，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待女人走了，他走进了所长办公室，办公室是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正面墙上挂着一条横幅：‘发展是硬道理’‘，而两边墙上则挂满了锦旗和大幅的感谢信。 “你有什么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杨恒的目光。 他这才看到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东桥工商所张宝张所长，他年约三十五六岁，长得白白胖胖，标准的富态官相，他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激情中平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他傲慢地仰着头，正拿一把梳子对镜梳着他那油光铮亮的头发，连正眼都没有看杨恒一下。 他吹了梳子，把它插进胸前的口袋里，瞥了一眼杨恒，见不认识，便冷冷道：“我的工作很忙，有什么事去楼下办！” 杨恒掏出中华烟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笑道：“张所长请先抽烟。” 张宝一眼便看见了烟下面的红包，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职业敏感，他精准地判断出，红包里是五百元，五百元对他来说就仿佛是一种时间推进器，可以让他对某件事提前两天签字，当然，前提是事情可以签字，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还不大会送礼，事情没讲就把钱掏出来了，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规矩？ 不过看在红包的面上，张宝的口气缓和了一点，“你说吧！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刚刚转租了一间铺子，租赁证要一周后才能下来，所以营业执照无法变更，我其他东西都全了，就差租赁证，我想能不能请张所长通融一下，让我先变更，后补租赁证。” 这件事确实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价码不对，五百块钱是不够的，张宝眉头一皱，便把烟推了回去，“很抱歉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这是规定，必须要有租赁证明，不过呢！如果你拿到了租赁证，你再来找我，我可以提前一天帮你办。”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杨恒：‘你这点钱只能让我提前两天’，杨恒听懂了他的意思，一咬牙，把口袋里剩下的一千二百块钱全部掏了出来，用香烟压住，又推给了张宝，笑道：“我初来不懂规矩，请张所长多多包涵。” 虽然还差不少，但张宝也决定做这笔买卖，他知道杨恒以后会补给他，他便取过一张便笺，准备给杨恒写张条，“你姓什么，铺号是多少？” “我姓杨，72号4铺。” ‘72号4铺’，张宝的笔停住了，他慢慢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杨恒，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就是准备卖姜的那个人？” 他是想看看杨恒有没有长三头六臂，居然把俞家兄弟打趴下了，杨恒的心也冷了，他知道事情要黄，果然，张宝将写了一半的便笺撕了，冷冷地对杨恒道：“你的烟拿走，你的事情必须公事公办，我爱莫能助。” 他心中却忍不住地耻笑，一千七百块钱便想做这件事，这小子做梦呢！他也不想想看，俞家兄弟送了多少。 ．．．．．．．．．． 虽然和预想结果的一样，但杨恒心中还是觉得十分郁闷，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他知道这是俞家兄弟干的好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他做不成生意，俞家兄弟也休想做成生意，不过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很可能会便宜的别人，俞家兄弟有点损失，可自己的损失更大，再说这个张宝也不是庙里的泥菩萨，想搬来就搬来，想搬走就搬走，他既然已经盯住自己了，就算俞家兄弟让步，他张宝也未必让步，所以要想在这里做生意，最后还是得这个张宝点头。 这时，杨恒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了自己，他一转身，闪电般抓住了对方的手，待他看清对方面孔，不由讶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 第二十九章 老子一分钱也不送 站在背后之人正是转让店铺给他的王老板，他满脸兴奋，早上有朋友打电话给他，说他转让那三个年轻人将俞家兄弟打得满地找牙，二十几人被打伤一半，他不相信，又跑到附近的第四人民医院看察看，果然看见了俞家老大和那帮老乡都在医院看病，轻的是鼻青脸肿、皮下软组织受伤，重的有人被打断肋骨，有人被打断鼻梁，甚至还有四个人被打断了胳膊，这让王老板别提多痛快！ 他立刻跑来找杨恒，要请他吃饭，杨恒也正想问他一些情况，便和他一起来到了批发市场旁边的一家小酒馆里。 王再林给杨恒倒了一杯酒，呵呵笑道：“杨兄弟好厉害的身手，难怪敢接我的铺子，没想到俞家兄弟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杨恒喝了一杯酒，微微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既然要找茬，我也只好奉陪了。” 王再林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提醒他道：“杨兄弟说得对，俞家兄弟是欺软怕硬之辈，不过你也要当心，他们明的打不过你，可能会来暗的。” 杨恒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说得不错，他们已经干了，今天早上工商所来查我，我说证照不全，不准我做生意，我又去工商所送钱，那个张所长一口回绝了，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俞家兄弟干的好事。” 王再林却笑了，“看来杨兄弟是第一次做生意，还不太懂其中的道道。” “我是不太懂，请王老板给我说一说。” 王再林点了点头便道：“其实一般人只知道工商、税务、派出所，这当然不用我多讲，实际上还有消防，如果涉及到卫生准入，还要卫生局点头，只要一个环节打点不到位，你的生意就会做不下去，不过你的运气好，消防那边我已经通过检查，不需要你再跑，而派出所我一个月前已经送了礼，你只要在春节时再表示表示就行了，税务那边我前两天已经替你办妥，税务所长是我的老乡，他不会为难你，你只要按时缴税，逢年过节时再表示一下就可以了，关键是工商，那个张宝和俞家兄弟关系很好，若你搞不定他，我担心你的营业执照根本就办不下来。” “那照你的意思，我需要送多少钱？” 王再林伸出一个巴掌，前后翻了一翻，道：“若你正常办营业执照，最少要五千，但因为俞家兄弟的缘故，你必须还得再送五千，他才有可能松这个口。” “一万块！”杨恒‘腾！’地站了起来，怒道：“他也太黑了吧！” 王再林连忙摆手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劝他道：“东桥批发市场是暴利生意，谁不知道呢？如果开店容易，那谁都可以来做，所以不仅要拳头硬，关系也要硬，如果没有关系就得花钱找关系，所以这些钱肯定是要花的，你想想看，为什么张宝会得这个肥缺，还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他不问你们收回这个本，他问谁去要？” 杨恒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是一万块啊！他去哪里弄这笔钱，他把头埋进手掌里，用劲扯着头发，苦苦思索办法，他忽然想起林静宜给他的那一万块钱，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一闪，随即便否定了，不行！他绝不能把静宜姐攒了十年的积蓄给张宝那个狗东西，杨恒的牙关渐渐咬紧了，他就是有钱也不给，一分钱也不送。 ．．．．．．．．．． 下午，杨恒来到了五金店，目光在一排刀具上游睃，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一把剁肉刀上，就是菜场剁骨头的那种利斧，“那柄斧头多少钱？”他指着斧头问道。 “八十五块。”营业员有些怀疑地看了杨恒一眼，杨恒取出一百元，扔给了她，“我买一把！” 利斧还没有开刃，他随即又找到一个磨刀小贩，将利斧磨得锋利无比，杨恒将利斧收好，又慢慢地来到了五一小学，他花了两百块钱，把张宝的一切老底都已摸得清清楚楚，这时，正好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每个班都有牌子，学生们排着对跟在自己班级的牌子后面，杨恒找到了四（2）班，他对一群小学生们笑道：“张小宝是谁？”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向一个小胖子望去，那脸模子活脱脱就是张宝的缩小版，“叔叔，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 “叔叔没事，那我就走了。” “好的，再见！” 杨恒望着张小宝的背影，他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 张宝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夜里八点，一辆出租车将他送了回来，他喝了一点酒，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一边上楼，张宝一边得意地自言自语，“骚娘们，想不到下面还蛮紧，不错！不错！” 他家在三楼，很快就到了，他打一个酒嗝，刚掏出钥匙，门却开了，他老婆把他拉进来埋怨地道：“又去喝酒了，有人在等你，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是谁在等我？”张宝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是一个年轻人，带了个小箱子。”张宝的老婆比划了一下箱子大小，低声道：“看起来挺重的，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我去看看。” 张宝家是三室一厅，老婆和孩子在客厅里看电视，客人在书房等他，他推门进了书房，却一下子愣住了，书房坐着的正是今天上午来办公室找他的那个姓杨的年轻人，他一眼瞥见杨恒的脚下有一个纸箱子，纸箱上印着肥皂两个字，里面装的当然不是肥皂，他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这么破烂的箱子装的往往是贵重物。 他立刻关上房门，笑道：“我有应酬，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杨恒却淡淡一笑道：“我来找张所长还是为了营业执照那件事，想今晚和你再商量一下。” “商量，怎么个商量法？”张宝干笑一声，眼睛却瞟向了那个小箱子。 杨恒不慌不忙地把箱子放在书桌上，解开绳子，却从里面拉出一挂鲜血淋漓，腥臭无比的猪肠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冷冷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张宝脸色大变，他后退一把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恒又从箱子里摸出利斧，‘咔！’地一声砍在桌案上，森然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 张宝腿一阵发抖，他立刻去抢桌上的电话，杨恒却一动不动，任由他拿起来电话，“想报警是吧！请便，就怕警察赶来也晚了。” 张宝拨了两个号码，手却停了下来，他知道不能报警，报了警，他们全家就活不成了，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又慌又怕，目光又偷偷向后瞟了一眼，门关着，老婆和孩子在看电视，不时传来他们的笑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他忽然有了主意，先把杨恒应付走，然后再报警。 想到这里，他擦了一把汗道：“好吧！我不要你的钱，明天就给你办营业执照。” 杨恒却点了支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过了两分钟，门却忽然看了，张宝的老婆端了一杯茶进来，她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不料她却看到了桌上一堆血淋淋的肠子，愣了一愣，她突然吓尖叫起来，杯子落地，摔得粉碎，她想跑出去喊救命，张宝却一把拉住她，低声喊道：“别喊，没事！” 张宝的老婆拉着丈夫的胳膊，吓得浑身发抖，这时，他的儿子也跑过来，一眼看见了杨恒，他忽然认了出来，“爸爸，下午去学校找我的就是他。” 张宝的心仿佛一下子落进了深渊，他大吼道：“杨恒，这件事和我儿子无关，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和你拼了。” “张所长！”杨恒终于开口了，他的语速很慢，但说得却异常清晰，“你老婆叫陈凤婷吧！在二轻局上班，你儿子叫张小宝，五一小学四（2）班的学生，我都很清楚，我知道你明天会报警，没关系，大不了我坐两年牢再出来，不过到了那时，这桌上放的，可就是你儿子和老婆的肠子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杨恒笑着站了起来，他走出了房间，开门时忽然又对他老婆道：“大嫂，我建议你今天晚上不妨仔细检查一下丈夫的身子，说不定你会有什么发现。” 说完，他开门扬长而去，张宝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他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杨恒走下楼梯，他也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的背上也同样是冷汗淋漓了，这时，张宝的家里隐隐传来了他老婆尖利而愤怒的叫声，“你说！这根毛到底是谁的？” ．．．．．．． 杨恒回到市场，他凝视着俞家兄弟黑漆漆的店铺，忽然，他随手抄起一根钢管，大步走上去，一脚踹开了门，杨恒冲了进去，将俞家兄弟的店铺砸了个稀烂。 ．．．．．．． 第二天天不亮，‘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正式开业了，生姜批发一块八一斤，俞家兄弟的生姜铺却没有开门，所有的批姜小贩都跑到杨恒的店里，生意兴隆，八点半钟，昨天那辆工商执法车风驰电掣而来，小童和黑三吓得脸都变色了，小童连忙掏出烟，上前去陪笑说好话。 杨恒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笑着给客人们称姜，他心里有数，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就是他赢了，一个喜欢照镜子梳头的男人，一定是会很爱惜自己的。 “杨老板！”昨天那个执法人员老远便打了个招呼，他已经换了一副笑脸，把小童敬的烟夹在耳朵上，又从皮包里取出两份营业执照，笑呵呵递过来，“恭喜发财啊！” “多谢！多谢！”杨恒接过营业执照，给小童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两个红包，不用多，每个包里两百块钱就足够了，县官不如现管，他杨恒其实也是很上路的人。 小童会意，立刻拉着工商局官员走到车前，把红包塞给了二人，“以后请两位多多关照了。” “这怎么好意思！哎，那就多谢了。” 工商执法车一溜烟地走了，杨恒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黑三，一脚向他踢去，笑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开业大吉，快给我放鞭炮去！” ．．．．．．．．．． 第三十章 有财大家发 中午休息时，小童兴奋地找到杨恒和黑三，拿着一张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对二人道：“你们猜猜看，我们一个上午卖了多少？” “别卖关子了，快说！”杨恒的包里有一大堆钱，他也懒得数。 “一千五百斤！”小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算过了，我们一斤平均赚一块二，一个上午我们就赚了一千八百块。” “我日，我们发了！”黑三激动得脸都有点变形了。 杨恒也心花怒放，但他比较冷静，他知道这是因为隔壁俞家兄弟今天没有开门的缘故，在正常情况下是批不了这么多。 “二子，要不咱们索性就砸了俞家兄弟的店，独家经营。”黑三野心勃勃地道。 杨恒摇了摇头，且不说管理处不准一家垄断经营，而且把俞家兄弟逼到绝路，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最好是有财大家发，昨天晚上他砸了俞家兄弟的店铺，就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他知道今天俞家兄弟一定会有说法。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忽然传来了俞大的声音，“请问，杨老板在吗？” 杨恒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黑三则象个保镖一样，紧紧跟在他后面，门口果然站着俞大，他已经换了一副新的黑边大眼镜，笑容可掬，若不是他脸上贴着膏药，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学校的校长来找他。 “俞老板，好久不见了。” 杨恒见黑三捏紧了拳头，便拍拍他的手，让他不用紧张，他又对俞大微微一笑道：“俞老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中午想请杨老板吃顿便饭，以表示歉意，地点可由杨老板定。” 杨恒知道，他要面临一次商业谈判了，便一指不远处的金龙酒店道：“让俞老板破费了，那就在金龙酒店吧！” “好！我去穿件外套，咱们这就走。” 杨恒回来，小童立刻紧张地问道：“二子，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怕他使诈。”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店里离不开人，你们就呆在店里，我去和他谈谈。” 很快，俞大开着他的小面包车来了，杨恒坐上车，面包车向金龙酒店方向飞驰而去。 ．．．．．．．．．．． 包厢里，俞大点了满满一桌酒菜，还要了一瓶人头马洋酒，还没说话，俞大便将三只BP机放在了面前，干笑一声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杨老板，这三只BP机就算是我的赔礼，里面已经充了一年的服务费。” 其实俞大给杨恒赔罪，被他打怕了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是张宝的态度在一夜间转变，他今天上午去找张宝，张宝却什么也没说，这让俞大心中十分忐忑，他怀疑杨恒有更硬的后台，否则就算杨恒送了一万块钱，张宝也不会这么快替他办好执照，他很害怕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最后自己的生意反倒做不下去了，便和兄弟商量一下，两人决定与杨恒和解。 杨恒也不客气，直接将BP机放进口袋里笑道：“俞老板客气了，以后有财大家发，咱们两家一起做生意，不让别人再插进来，如何？” 俞大忙不迭地点头，这也是他想说的话，他们打不过杨恒，也整不垮他，只得认了，关键是以后，杨恒开了这个头，再来人分羹怎么办，所以他必须要和杨恒讲好，以后万一再有人想进来，他们必须联手对付。 他举起酒杯笑道：“杨老板这话说得实在，从现在开始，咱们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一起发财，来，干了这杯！” “干了！”两人将洋酒一饮而尽。 俞大又给他满上，其实他今天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和杨恒商量，那就是生姜的批发价格，他是从山东进货，进价是一块钱一斤，而批发价是两块一斤，扣去运费、损耗、租金、应酬、工资等等，实际上他一斤只赚六七毛钱，而杨恒一来便压下了两毛钱，两毛钱对这种靠量赚钱的生意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价格竞争，就算杨恒以后与他相安无事，但这种价格差异也会迟早让他破产，所以，他一定要说服杨恒，和他保持同一个价格。 “杨老板，既然咱们都是做生姜生意，能不能协商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价格，我不知道杨老板进价多少，但一块八的批发价我真的就没什么赚头了。” 杨恒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说了，有财大家发，我当然知道两毛钱对小商贩不算什么，但对我们就不同了，我会和俞老板保持同价，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俞大精神大振，只要杨恒答应同价，那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是这样，我这批姜是开封的一个朋友转让的，所以便宜点，但以后我也想从山东进点货，不知俞老板能不能介绍介绍渠道。” 杨恒心里也有一本帐，落凤村的生姜存货只有三万斤，一个多月便可卖完，而在新姜收获前，他必须得另找一条进货渠道，俞大肯介绍给他，那是最好不过。 实际上杨恒还是刚刚入行，他不知道不用他去货源，自然就会有货源来找他，从生姜的种植到最后进市民的菜篮这整个流程中，其实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批发渠道，这恰恰就是杨恒所掌握的，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掌握了商业环节中最宝贵的资源，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也正是生姜生意使杨恒逐渐踏入商场，为他将来的事业打下了第一块基石。 俞大听说是这个条件，他轻松地笑了，“杨老板就放心吧！明天正好我有一批货来，我就介绍货主给你认识。” ．．．．．．．．．．．． 午后，随着俞杨两个老板间达成了妥协，俞家生姜铺也重新开门营业了，但下午的生意明显不如早上，整个批发市场都陷入午后的低潮之中，三点半钟时杨恒交代几句，离开批发市场前往解放路二小接小倩放学，可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了，找了块软布将自行车后座绕了几圈，这才向学校而去，中午他就给李博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有时间了，可以去接小倩放学。 杨恒赶到学校时正好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校门口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随着一群群孩子排队出来，杨恒一眼便看见了排在队伍中的秦小倩，她和别的孩子一样，也在东张西望。 “小倩！”杨恒挥了挥手，小倩也看见了他，惊喜得跳了起来，“杨大哥！” 她背着书包跑过来道：“杨大哥，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杨恒接过她的书房，挂在车笼头上，跨上车笑道：“上车吧！叔叔送你去外婆家。” “是哥哥！不是叔叔。”小倩很认真地纠正他的称谓错误。 “哥哥就哥哥吧！”杨恒无奈地道：“被你这个小猫猫头叫哥哥，我觉得自己就像中学生一样。” “那以后我叫你叔叔，杨叔叔！”小倩坐在车后捂着嘴偷偷窃笑不止，杨恒苦笑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红灯、绿灯，杨恒的车骑得十分平稳，小倩被他高大的身子笼罩着，渐渐也感到了一种父亲般的爱护，小倩今年八周岁，因心脏不好，身子十分瘦弱，长得就像一棵小豆芽菜一样，爸爸去世两年，她在排斥别的男人靠近妈妈的同时，也同样在渴望着父爱，杨恒的身材和小倩的爸爸差不多，此刻小倩又仿佛回到了爸爸骑车带她放学情景，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她的小身子紧紧靠着杨恒，小脸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 杨恒没有打断小倩的思路，他细心地体会到了小倩的心理变化，感受到了一个小姑娘对他的依赖，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爱怜，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小倩的病治好。 “到了！”自行车停在了林母家的门前，杨恒下了自行车，单臂把小倩抱了下来，又给她拿过书包，笑道：“大哥还有事情，就不进去了，给你外婆说一声。” 小倩却摇了摇头，“我以后叫你叔叔。” “那好，明天一早叔叔六点五十分来接你。” “杨叔叔再见！” “小倩再见！” 杨恒骑上车便向解放二小而去，昨天夜里他回到学校时，发现林静宜家的电话上有一个省城的电话号码，时间是晚上六点正，他知道这肯定是静宜姐打来的，而且她在一个整点时分打电话来，也就是在告诉他，明天晚上六点她还会打回来，这就是一个女人的细心和周到之处。 第三十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 杨恒在学校后面的菜场附近吃了一碗兰州拉面，又给小童打了个电话，得知情况一切正常，这才来到了林静宜家里，这下钥匙就不在花盆下面了，而在他身上，他打开门，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温馨而熟悉的味道，使他内心异常平静，经历了和俞家兄弟的血腥拼斗以及对张宝的威胁，杨恒才格外感觉到这里的重要，静宜姐的家就是他的心灵港湾，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四十，沙发旁边的电话依然静悄悄的，杨恒点燃一支烟，闭目躺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乱，才几天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生姜铺暂时走上了正轨，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张宝那边，他会不会真的忍了这口恶气？ 还有他们三人的分工，黑三车技好，相貌凶，回乡运货以及将来长途押货不错，而小童考虑问题周到，为人细心，善于和人打交道，让他负责打理铺子的日常经营，以及和各个政府窗口打交道，自己则负责总体运营，这样看来，还得再招两个伙计，负责称货卖货，杨恒想到了村子里的几个小年轻人，在家没什么事，正好可找来帮忙，王喜儿也没什么事，就给大家做饭，开她一份工资就是了，这件事情明天让小童去办。 杨恒又抽了一口烟，忽然，电话铃声嘀铃铃地响了，他回头看墙上的种，时针正好指向六点正，他赶紧将烟掐灭了，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林静宜温柔的声音，“阿杨，是我，静宜姐。” 杨恒忽然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他将静宜姐送走才几天，火车远去时的情形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 “静宜，你现在在哪里？”杨恒克制住内心地激动，平和地笑问道。 “我就在进修学校旁边的一家小店里，阿杨，你接小倩了吗？” “我已经接了，静宜姐，你知道吗？她今天在自行车上紧紧靠着我，我感觉到她对我很依赖，她好像把我当作是她父亲了。” 电话那边，林静宜的眼睛有点红了，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声音道：“阿杨，你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你就把自己当作是她的父亲。” “静宜姐，你放心吧！我会的，我也很怜爱她。” 又沉默了片刻，林静宜轻声道：“阿杨，我很想你。” “我也是，才过了几天，我就觉得我们已经分别了很多年。”杨恒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有这种感觉，你来车站送我，就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不知道我回来时，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别胡说！等小倩放假时，你送她来看你，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放假了。” “我想见她，可更想见你。”林静宜低低叹了一声，她忽然又笑道：“咱们不说这些影响情绪的话，对了，你现在生意怎么样？” “还好，虽然遇到一点小波折，但现在已经上路了。” “那就好，我路上听马老师说，做批发这一行内幕很黑，我真的很担心你。” “静宜姐，你不要担心，工商所的所长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所以还比较顺利。” 这时，电话那边的林静宜忽然看见马老师和朱老师从进修学校的大门走出来，她们也看见了她，一齐向她招手，她们向马路两边看了看，便朝马路这边走过来。 林静宜连忙低声道：“阿杨，马老师和朱老师过来了，我先挂掉了，夜里十点钟我再给你打电话。” “静宜姐，你打我的新拷机，我给你回过去，号码很好记，是127．．．．．．” ．．．．．．．．．． 电话挂掉了，杨恒默默地靠在沙发上抽烟，他没有开灯，凝望着烟头一红一暗，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和孤独弥漫在他的心中，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很想去找一个女人。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杨恒他们买来的一万斤生姜只剩下了不到一千斤，一周时间，他们足足净赚了一万两千元，他们终于尝到了垄断经营的暴利甜头，三天前，小童的爸爸介绍了村里的两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忙，一个是村支书的侄子，另一个也是村长的亲戚，杨恒明白童会计的良苦用心，给他们开了每月五百块钱的高工资，这样一来，实际上就是把落凤村的生姜货源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了。 一大早，杨恒把小倩接到学校后便赶到了店铺里，在路上小童连打他三次拷机，他隐隐感到，可能出事了，一进店铺，小童便迎上来紧张地说道：“二子，黑三出事了。” 杨恒一惊，黑三昨天回落凤村运姜去了，“小罗，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道。 小罗就是村支书的侄子，他昨天是和黑三一起回乡运姜，刚刚才回来，见杨恒问他，他只得吞吞吐吐道：“昨天半夜我们赶回徐楚市郊时，车子的一个轮胎坏了，我们去修理，大概凌晨六点钟我们才修好车，可刚刚上路，我们便被巡逻的交警拦住了，黑三没有驾照，车被扣了。” “小童，我们还有多少姜？” “本来还有一千斤，到现在为止已经批掉了四百斤，现在还有六百斤多一点。” 杨恒十分焦急，生姜只剩下六百斤了，最多只能维持到中午，姜再不来就得停业了，这是做批发的大忌，他又连忙问小罗道：“那现在车在哪里？” “在交警大队，黑三也在那里，他不肯回来，要看着货。” 杨恒骑上自行车转身就走，骑得老远他才喊道：“你们一切按正常做，我去交警大队解决问题。” 交警大队位于徐楚市西面的城郊结合处，离他们的批发市场很远，杨恒骑了四十几分钟才赶到地方，交警大队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停满了各种警车，办公楼是一栋五层的老式楼房，台阶前站着许多来办事的人。 “站住！做什么的？”门岗拦住了他。 杨恒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货车，上面盖着雨布，黑三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车轮边，他连忙指了指卡车对门岗道：“我的车被扣了，我是来解决问题。” “那进去吧！”门岗把他放了进去。 杨恒骑车来到黑三面前，急忙问他道：“黑三，现在是什么情况？” 黑三抬起头，见是杨恒来了，连忙站起来道：“他们好像还没有上班，刚才那个扣我车的交警说可能要重罚，还要我们出具货物的合法证明，否则我们就是黑车运黑货，要交给工商局处理。” 杨恒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他一路想着就是罚款，实在不行就罚点款，把车弄出去，可现在问题似乎很严重，还把工商局也扯进来了，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态度很恶劣？” 黑三低下了头，半天才嘟囔道：“他们态度更恶劣，问我要驾照，我说没有，他们就要拉我下来打，他奶奶的，我就给了他们一下。” “我真被你打败了！”杨恒哭笑不得，他敢打交警，看来他运气还好，遇到的是一个脾气好的交警，否则他还能站在这里吗？ “王政委，就是这辆车，无照驾驶，运的货也来源不明。” 杨恒回头，只见身后走来了几名交警，中间一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皮夹克，神色严肃，看来他就是交警大队的政委。 王政委弯腰看了看车底盘，冷笑一声道：“还超载了。” 他转过身回头问道：“你们谁是车主？” 杨恒硬着头皮上前道：“车主去山东了，我是货主，车是我借来的。” “那等车主回来再处理。”王政委一摆手拔脚就走，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杨恒，疑惑地问道：“我好像见过你，你姓什么？” 杨恒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希望，连忙上前道：“我姓杨。” ‘姓杨？’王政委仰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对杨恒道：“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 第三十二章 妹妹考上了县高中 王政委的办公室在三楼，按照党领导枪的原则，政委实际上是交警大队的一把手，他走进办公室，从墙上把挂着的制服取下来换上，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吧！” 杨恒忐忑不安地坐下，不敢乱说话，王政委取出钥匙把办公桌打开，在里面找了一下，找出一个本子来，又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杨恒笑道：“照片里的人就是你吧！” 杨恒接过照片，他一下愣住了，只见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胸前挂着亮闪闪的金牌，一手抱着鲜花，另一只手扶在一个少年的肩上，少年举起一只手， 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两人脸上都充满了笑容。 杨恒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就是两年前他获得全省青年组散打冠军的那个晚上，当时有很多小队员来和他合影，这个少年是谁，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默默点了点头，把照片还给了王政委，往事已经太遥远了，仿佛已经不属于他。 “照片上的少年就是我儿子，他特地把这张照片放大，挂在他墙上，他一直都十分崇拜你。” 王政委又看了看照片，遗憾地摇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的全省散打冠军，竟沦落为一个卖姜的小贩。” “我是因为车祸退役了，我也要生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杨恒的声音十分低沉。 王政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儿子以你为榜样，为了激励他上进，我告诉他你到北京去了，可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的偶像。”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值班号码道：“我是王启发，把刚才那辆运姜的车放了，对！车上的人也放了，不用罚款，教育一下就行了。” 他把电话放下，便对杨恒道：“你可以回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使你走到今天，我只希望你将来能走正道，不要让曾经崇拜你的孩子们失望。” 杨恒点头向他表示了谢意，转身便走，王政委望着他的背影，当他走到门口时，王政委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道：“你会开车吗？我是说你有没有驾照？” 杨恒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没有驾照。” 王政委想了想，便对他道：“这样吧！你和我到楼下去，开一圈车给我看看。” 院子里，杨恒熟练地驾驶着一辆桑塔纳警车，王政委坐在副驾的位子上不停地给他下指令，他皆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最后，他们又上街绕了一圈，等重新回到交警大队时，王政委便写了一张便条给他，“你拿这张便条直接去交管所考试吧！你和你的那个无照同伴都去，祝你们顺利通过。” ．．．．．．．．．．． 三天后，杨恒和黑三去交管所考驾照，有交警大队政委的便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为障碍，他们都有娴熟的驾驶技术，两人顺利地通过了B照考试，几天后便拿到了正式的驾驶执照。 车辆被扣事件只是一个小波折，事情很快便过去，又过了几天，杨恒封了五千块钱，亲自去了一趟张宝的办公室，把规矩钱给了他，不知是张宝是真的被他吓坏了，还是对他耿耿于怀，这五千块钱张宝坚决不肯收，不过很快张宝便被调走了，据说是他老婆跑到市工商局大闹，说张宝在外面包二奶，局里为了平息影响，市局便派人调查情况，结论却是张宝同志生活作风正派，包二奶之事纯属谣传，局里便把他调到另一个煤矿富集的区做了工商分局的副局长，这个结果是张宝的老婆始料不及的。 很快，东桥工商所新所长上任，祝贺者络绎不绝，这次杨恒便没有再出面，直接让小童也随大流去祝贺一番，便最终搞定了工商所的隐患，派出所那边，杨恒请所长吃了一顿饭，塞了个红包，这样，他曾经为争摊铺而打架的不良记录也被消除了。 ．．．．．．．．．． 随着七月大伏的来临，徐楚市一天天的热了起来，连人的心也热了，这却是因为今秋北京要举行亚运会，这可是举国欢腾的大事，盼盼热潮席卷神州大地，徐楚市也不例外，市里在七月初便提出了‘干干净净迎亚运’的口号，全市上下一起动员，几天功夫便将从前灰蒙蒙的的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徐楚市面貌焕然一新，可打扫容易，保持却难，为了让市民们养成好习惯，徐楚市教委便推出了‘我是城市小主人’的暑期活动，让小学生们上街宣传并监督市民，小倩所在的解放路二小也不例外，小倩作为班级劳动委员，要带头上街当红领巾监督员，但这样一来，却打乱了杨恒的计划，他在七月中旬有几天空，本来想带小倩去省城和林静宜团聚，偏巧正好就是小倩上街的时间，使他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也幸亏是小倩上街，否则他就错过了一件大事，就在前一天晚上，杨恒忽然接到了妹妹杨妮的电话，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被旧丰县中学免试录取了。 旧丰县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高考升学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所有人都说，考上县中学，就等于一条腿踏进了大学，杨恒接到这个电话欢喜不已，为此他和林静宜特地通了电话，他想把妹妹带到徐楚市来玩几天，当然就是住在林静宜家里，林静宜感到很惊讶，她就在旧丰县的中学教过书，当然知道一个农村女孩子考上县中的不易，而且还是免试入学，这只有满足一种条件才能可能，那就是杨妮在最后一个学期的四次全市统一考试中，门门都是满分。 林静宜也为杨妮感到高兴，她毫不犹豫地同意杨妮住在她家里，另外她还细心叮嘱杨恒，初中毕业，女孩子就已经成熟了，要买一些女孩子用的专用品，不能有半点马虎。 过了几天，杨妮坐汽车来到徐楚市，杨恒跑到汽车站接到了她，这是杨妮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市里，虽然她穿了新衣服，但和徐楚市的女孩子相比，她还是显得太土气了，杨恒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比任何人差，妹妹皮肤白，长得又漂亮，只要稍微打扮，他的妹妹就会变成公主。 他立刻领妹妹到了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两条连衣裙，一条亮蓝色带腰带，非常洋气，另一条是大红色配黑格子，带花边的泡泡短袖，这是今年女孩子们流行的裙子，杨恒觉得很有味道，当然，光买裙子还不够，他给妹妹买了一双新式皮凉鞋，另外又给她买了两个胸罩，这却是林静宜特地叮嘱的。 杨妮开始不肯让哥哥乱花钱，但在哥哥虎着脸教训了一通后，她只好默默地接受了，打扮起来，杨妮立刻变成光彩夺目，走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为之回头，杨恒得意洋洋，这可是他的妹妹。 第二天，小倩没有事情，杨恒一大早便把她接来，和自己的妹妹认识，其实杨妮和小倩曾经在几年前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小倩还小，她已经忘记了。 正如所有的女孩子都爱美一样，小倩一见到这么漂亮的大姐姐，便立刻把她缠住了，她不肯再住外婆家了，非要和杨妮一起住在自己家中，杨恒只得给林母挂个电话，讲明了情况，林母也答应了。 “妮姐姐，我这里有个漂亮的发卡，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送给你。” 小倩从她的珍宝箱取出一个很漂亮的发卡，波浪长条形，粉红色的有机玻璃，上面镶着一圈亮晶晶的玻璃小钻石。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带，要不姐姐帮你带上。” 杨妮不肯要，但小倩非要给她，她只得领情戴上了，心里寻思着给小倩也买个礼物。 这时，杨恒回来了，他拎着一包吃的东西，还有饮料啤酒，笑道：“姑娘们准备好了吗？咱们去云淮湖划船去。” 听说去划船，两个女孩子都一声欢呼，高兴得跳了起来，她们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还带上了遮阳帽，杨妮骑林静宜的自行车，杨恒带着小倩，三个人一起向云淮湖驶去。 “妮姐姐，我觉得你很像罗马假日里的那个公主，尤其你带着这顶帽子，真的有很赫本的味道。”杨妮笑而不语，她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杨恒却觉得很惊讶，“你们才三年级，就看这部电影了？” “杨叔叔，你的思想也太落伍了，我们班现在已经有人在看琼瑶的小说了，还有席慕容的《七里香》和《无怨的青春》，还有汪国真的诗我们都很流行。” 杨恒听她一边在讲琼瑶小说，一边却喊自己叔叔，而叫杨妮姐姐，他不由哈哈一笑，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 第三十三章 画画的女大学生 云淮湖是徐楚市最大的湖泊，因倚靠云淮山而得名，有两个半西湖大，一条长堤将湖水一份为二，这条长堤据说也是北宋苏东坡在这里当刺史时修建，湖泊紧靠市区，也就成为了市民们休日出游的第一去处，今天是周五，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云淮湖畔已经有了很多游人，尤其是带孩子来划船的一家人特别多，杨恒租了一条小船，让妹妹和小倩坐在前面打着遮阳伞，他自己则一个人坐在后面左右划船。 “哥哥，我也来划吧！”杨妮见还有一支浆，便要去拿。 “不用！不用！哥哥一个人划就行了，小倩，你给妮姐姐照相。” “好的！”小倩连忙从包里取出相机，胶卷已经装好了，她坐到杨恒身边，将相机对准杨妮，抿嘴笑道：“一二、三，茄子！” ‘咔嚓！’她照下了一张杨妮斜打阳伞的半身照。 “杨叔叔，我给你也照一张。”小倩又像猴子一样的钻到对面去，眯着眼睛将相机对准了杨恒，也给他照了一张。 “妹妹，你给我和小倩照一张合影。”杨恒把小倩拉到自己身边来，他想照一张和小倩的合影给林静宜寄去。 “好的！”杨妮结果相机，调好了焦距，相框里出现了小倩像小鸟一样依偎在杨恒怀中的影像，这时，杨妮忽然敏感地察觉到了哥哥和林老师家的关系不一般，且不说他能自作主张地让自己住在林老师家里，而且他在林老师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非常随便，甚至他还能躺在林老师的床上。 杨妮今年十六周岁了，她对男女之事也隐隐懂了一点，而且她异常聪明，这时，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哥哥和林老师的关系，天啊！难道林老师要成为自己的大嫂吗？ “好，一、二、三，茄子！”杨妮笑着按下了快门，她脸上没有半点流露，又对小倩笑道：“小倩，我们吃东西吧！” 小倩欢呼一声，解开了装满吃食的塑料袋，像只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道：“杨叔叔，这灌啤酒给你，哇！有我最喜欢吃的香鱼片，太好了，妮姐姐，你要吃什么，牛肉干还是面包？” ．．．．．．．．．．．． 一个小时后，租船的时间要到了，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便慢慢靠岸了，还船码头和租船码头可以不在一个地方，但押金却必须到租船的地方去退，他们上了岸，把船还了，杨恒便指着前面的一个游乐场道：“我们去坐碰碰车！” 他走了几步却发现妹妹和小倩都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却发现她们站在一个画摊前，全神贯注地看着画画人作画。 云淮湖的长堤上有好几个这样的画摊，作画的都是淮海师范学院艺术系的学生，他们利用暑假时间摆摊作画，一方面卖自己的作品，另一方面即兴替人画肖像，同时也想找机会收几个孩子当学生，也算是一种家教。 杨恒见她俩看得十分入神，便走了过来，作画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只看见她的背影，她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而苗条，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显得很有气质，她正全神贯注地给一个小女孩画素描，杨恒过来时她正好画完了，她把画交给小女孩的妈妈笑道：“如果满意的话，就给我五块钱，不满意就是我送给小妹妹了。” 妇女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便掏出五块钱给了她，旁边杨妮见画一幅画只要五块钱，她想给小倩也画一幅，正好作为发卡的回礼送给她。 “能不能帮我妹妹也画一幅？” “好呀！” 女大学生知道是给小倩画，便弯下腰对她笑道：“小妹妹，姐姐画一幅画好不好？” 小倩望着她的画，眼睛里流露出了向往之色，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一直画到一年级，却因为爸爸的突然去世而中断了，她一声不吭地坐在小凳子上，脸上带出一丝微笑，非常自然。 “好！非常好，不要动，姐姐给你画了。” 杨恒走上前，杨妮这才想起忘记给哥哥说了，她连忙抱歉道：“对不起啊！我看小倩很喜欢这个画摊，我就想替她画一幅肖像画。” 杨恒点了点头，“没关系，只要你们喜欢就行。”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画画的女大学生脸上，应该说她长得相当秀丽，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嘴唇丰满而微微上翘，带着一种自信的笑容，不过却觉得她的眼睛没有后背看到的那种清纯气质，她的眼睛也很大，眼角细长，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狐媚之气，正是这种狐媚之气破坏了她的整体形象，否则这就是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女。 这个女大学生听到了杨恒他们的对话，她用眼角余光迅速瞟了杨恒一眼，见他和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站起一起，他们和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应该是一路的，她已经敏锐的判断出，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很想跟她学画，这个家教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女大学生笔走如飞，小倩的脸廓很快便出现在她笔下，在她笔下的小倩已经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阳光少女，她笑容清纯，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无限的希望，连杨恒也不得不佩服她善于捕捉顾客的心理，总是能把他们心中向往的一面画出来。 “画好了！”女大学生停下了笔，笑吟吟地把画给了小倩，“看看，你喜欢吗？” 小倩看着自己的画像，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看得出她很喜欢这幅画，杨妮连忙从自己的小钱包里取出五块钱，递给了女大学生，她拉着小倩的手笑道：“小倩，咱们走吧！” 小倩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画摊，拿着画刚要走，女大学生却对她笑道：“小妹妹，你想跟姐姐学画吗？” 小倩犹豫了一下，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杨恒，却摇了摇头，她的心思被杨妮看出来了，杨妮看了一眼哥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笑道：“小倩，你想学就点头，不要担心你杨叔叔，他可宠你得很，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找梯子。” 杨恒听出妹妹话中有话，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蹲下对小倩笑道：“想学画画是好事情，正好你放暑假，要不咱们就试一试？” 小倩由看了看画摊，终于开心地笑了，“谢谢杨叔叔！” 杨恒站起身便对女大学生道：“既然她想学，那你就教她吧！不知你能不能上门教。” “这个没问题，你把住址给我，我一般是一周上两次课，每次一个半小时，具体时间由你们决定，需要的各种材料我可以代买。” 杨恒想了想，这件事情还要和静宜姐商量一下才行，正好今晚上十点钟他们约好了打电话，杨恒取出自己的一张名片给了她道：“这样吧！明天上午你打我的电话，我不在就打我拷机，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准信。” 女大学生心花怒放，她们这种美术私教是很难找到学生，主要是价格比较贵，一堂课要二十块钱，一个星期就要一百六，一般人家负担不起，可压低价格他们又不干，她在这里摆了十天的摊子，一共才招到两个学生，她连忙道：“好的，明天上午九点，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杨恒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笑道：“对了，我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在哪里读书？” “我叫胡宁，是淮海师院大三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 女大学生连忙把她的学生证给杨恒看，杨恒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她的照片，显得很是稚嫩，估计是她刚入学时照的，和现在完全不同了。 “胡宁。”杨恒点了点头，把学生证还给了她，笑道：“好吧!明天给我打电话，估计问题不大。” 待杨恒三人走了，胡宁这才仔细地看杨恒的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徐楚市至诚生姜批发部，经理杨恒，下面是他的电话号码和拷机号码。 “他叫杨恒，原来是个老板。”胡宁自言自语，忽然她眉头一皱道：“他真是老板，会这么年轻？” ．．．．．．．．．．． 第三十四章 有了座驾 当天晚上，杨恒和林静宜通了电话，林静宜告诉他，小倩从小就喜欢画画，在旧丰县还得过奖，她非常高兴杨恒对女儿的关心，不过她觉得这种一对一的私教太贵，建议杨恒去青少年活动中心报名，参加少年绘画班，一般徐楚市的人家都是送孩子去那里，杨恒却说那种大锅菜学不到东西，钱虽贵一点，但他负担得起，他坚持要上私教，林静宜只得随他。 杨恒把电话转到了里屋，他头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房间里是小倩和妈妈撒娇的声音，很快电话挂了，房间里又传来杨妮和小倩窃窃私语的兴奋交谈声，不知道为什么，杨恒的头脑里却出现了胡宁那高挑苗条的身材，那种飘逸似雪的气质，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心里也明白，他之所以坚持小倩上私教，多多少少和这个叫胡宁的女大学生有关。 第二天一早，小倩和杨妮自己去玩，杨恒则赶去批发市场，他的生意在经历了初期的艰难后，后面则变成非常顺利，两个月的时间，就让他们净赚了六万块钱，按照事先约定的比例，他分给了小童九千块钱，而黑三那一份他却没给，这小子钱到手就去找女人，根本就存不住，他宁愿年底一次性给黑三的父母。 现在，落凤村的生姜已经被他买光了，新姜还未出土，他们便开始从山东进货批发，虽然利润要比从落凤村直接购买少了许多，但因为量大，也能赚到不少钱。 杨恒到了铺子，店已经开了，黑三和两个伙计晚上就住在店里，开门很方便，店门口几十名小贩推着自行车吵吵嚷嚷正在进货，黑三和另一名伙计小马把几大袋生姜抬进一辆微型小面包车，小面包车是杨恒租来的，每天租金二十元钱，主要是给徐楚市的各大酒店送货，这是他们新开拓的大客户，平时就由黑三和小马负责送货，而店里则由小童和伙计小罗照看，他们虽然每天都是这么忙碌，但在希望和收获面前，这些辛劳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付出。 “杨老板早！”一名小贩笑着递了一支烟上来，给他点了火笑道：“杨老板，今天我要进一百斤生姜，能不能给我便宜两毛钱。” 杨恒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笑道：“李老板知道我是小本经营还压我的价，好吧！看在老客人的面上今天给你让一毛钱，不过你可别嚷嚷。”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小贩连忙跑去找小童。 黑三见杨恒过来，便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哀求道：“二子，能不能再支我三百块钱？” “你这个混球，上个星期才给你五百块钱，不用说，又是去找女人了，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吗？” “没办法，我憋不住，晚上一躺下就想要，你就行行好吧！” “所以我把钱分给小童而不给你，就是这个原因，到年底你还是穷得只剩一条裤衩。” 杨恒一边骂他，又随手从皮夹里取出三百块钱，没好气地惯给他道：“你就不能去找个女朋友吗？这样花出去的钱早晚还是你的。” 黑三一把夺过钱，一溜烟地跑了，老远听他喋喋怪笑道：“我下面家伙大，一个女人不行，所以要不停地换。” “去你奶奶的，你那家伙也叫大？” 杨恒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店铺走去，小童见他回来，便走了出来笑道：“二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今年不仅是落凤村的姜全给我们，三里村的姜也答应给我们一半。” 杨恒大喜，徐楚市种生姜的地方本来就很少，而且大多是供应本省经济发达的南方城市，徐楚市的姜倒要从山东进货，这主要和收姜人有关系，杨恒他们直接从地里拿货，这等于就是收购环节和批发环节都被他拿到了，利润几乎翻了六成，他想了想便道：“小童，上次村里可是以四毛一斤的价格亏钱赊给咱们，咱们得讲良心，我想等新年的新姜成熟后，咱们按七毛钱一斤收购，虽然少赚一点，但对乡亲们也有个交代，咱们将来回去才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二子，你是老板，这件事你说了算，我就给你说一声。” 杨恒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就这样定了。” 忽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杨恒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连忙走进铺里拨通了电话，“喂，我是杨恒，是哪位找我？” “杨大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 “你是．．．．．”这个声音有点象昨天的那个画画的胡宁，但他不敢冒失确认。 “我就是昨天画画的胡宁啊！你忘了吗？你让我给你打电话的。” 杨恒迅速瞥了一眼电话上的时间，清晨七点，这个女孩也太性急了一点，他连忙柔声道：“我没忘，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记住你约的时间，所以就早一点给你打，我怕你说我失约，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想先确认一下，你上课是什么价格？” “二十块钱一节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 “好吧！那就一言为定，今天是周六，明天晚上七点你来上课，顺便替我代买材料，现在你记一下地址．．．．．” 杨恒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小倩明天晚上开始上课，小倩高兴极了，“谢谢杨叔叔。”她连电话也没挂好便跑出去喊道：“妮姐姐，明天我要画画了，我们一起学吧！” “这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能学好画画吗？”杨恒笑着摇了摇头，便把电话挂了。 ．．．．．．．． 今天来店里批姜的小贩格外多，杨恒也去帮忙收钱出货，一直忙到九点钟，人才渐渐少了下来，杨恒坐下喝了一口茶，他腰中的ＢＰ机又震动了，这个号码他有储存，就是交警大队政委王启发的办公室电话，自从上次车被扣事件后，王启发又找了他一次，原因是他那上高一的宝贝儿子早恋了，成绩直线下滑，他用棍棒、用转学等等办法都没有用，无奈之下，王启发只得找杨恒帮忙，杨恒关上门和小伙子谈了一夜，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怎么打动了小伙子，第二天，小伙子就向父亲承认了错误，保证高三毕业前绝不再谈恋爱，这件事使王启发对杨恒非常感激，让杨恒有什么难事就来找他。 杨恒拨通电话便笑道：“王政委，我是小杨，你找我有事吗？” “小杨，公安局有一批过期无主车要内部处理掉，价格很便宜，我们交警大队这里也有二十几辆，我看这些车都不错，就想着你做生意可能需要，我就问你一声，想要的话我给你留一辆。” “王政委，有没有桑塔纳？” 杨恒确实很想买一辆车，他去酒店谈生意总骑一辆自行车，觉得很没面子，但他手上的钱又不够，只能等机会买辆老二手车或便宜的赃车，可又担心上不了牌，现在交警大队内部处理无主车，上牌肯定是没有问题了，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电话那边王启发笑了，“小杨，我给你留的就是一辆白色桑塔纳，才开了三万公里，八千块钱，包上牌。” “我马上就来！”杨恒大叫一声，扔掉电话骑上自行车便走，三万公里才卖八千块钱，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中大奖了。 交警大队的操场上停着二十几辆车，大多是轿车和面包车，有皇冠、蓝鸟、丰田、伏尔加等等十几款车型，而且大多数都是七成以上新，一大群通过各种关系得到指标的单位或个人正在仔细地挑选自己中意的车，杨恒则坐在一辆白色桑塔纳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真皮方向盘，这是一辆九成新的车，里程表上显示着‘28341’这个数字，最多只跑了两年，桑塔纳车一共有两辆，一黑一白，黑色一般是政府机关专用，王启发不想杨恒太招摇，便给他留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杨恒已经试了一圈，离合器、刹车和油门的脚感非常不错，档位十分灵敏，空调冷气和热气也很强劲，总之这辆车让杨恒极为满意。 “怎么样，喜欢吗？”王启发出现在他的车窗前。 杨恒点了点头笑道：“这辆车不错，我非常喜欢。” 王启发一拍车盖，果断地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 两个小时后，一辆九成新的白色桑塔纳如行云流水般地滑到店铺前停下，杨恒意气风发地从车上跳下来，向目瞪口呆的小童他们一挥手道：“兄弟们上车，我带你们兜风去！” ．．．．．．．．．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上门 第二天傍晚，杨恒驾驶着桑塔纳缓缓停在了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他关掉发动机，一拍方向盘笑道：“好了，姑娘们，可以下车了。” 他下午带杨妮和小倩出去兜风，刚刚才回来，两个女孩过足了坐车瘾，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车里出来，小倩意犹未尽地问道：“杨叔叔，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兜风？我好喜欢车里的空调。” “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你要学画了，得收收心。” 杨恒从车里下来，他一下子便愣住了，只见学校门口站着一个身背画具的女孩，正是来教画的胡宁，她换了一身粉红色的长裙，裙裾和长发一起随风飘动，显露出她凹凸起伏的身材，在夕阳的照耀下风姿绰约，胡宁也早看见了这辆白色桑塔纳车，只是她压根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杨恒的车，待杨恒他们从车上下来，她也惊呆了，她望着轿车，眼睛里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种无比羡慕的神情。 杨恒看了看手表，才六点钟，难道是自己弄错时间了？他记得说好是晚上七点，他连忙上前歉意地问道：“胡小姐，是我记错时间了吗？我好像记得是说晚上七点。” 胡宁不好意思地道：“你没有弄错，是我记错了，我对时间的观念一向是很差，真是抱歉！” “没关系，你吃饭没有。” 胡宁犹豫一下便道：“我吃过了。” 杨恒笑了笑道：“我们还没吃，要不你和我们再一起吃一点吧！我可不想让你在这里等。” “那好吧！” 吃饭不用走远，就在小学旁边有家小馆子，杨恒这几个月几乎天天光临这里，他一进门便笑着嚷道：“老板娘，上地锅鱼，再配把子肉、炒鳝丝和一个素白菜，加个汤，再给我们每人来一碗饭。” “知道了，马上就来。”厨房里的老板娘笑眯眯走出来，她是本地人，三十岁左右，长得非常丰满，对客人很放得开，她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女孩，便笑道：“杨老板，这些都是你朋友？” “是我的妹妹，还有朋友。”杨恒来到他常坐的位子，招呼她们几个坐下了，老板娘上前给他们倒了水，她看了看胡宁笑道：“杨老板，这是你的女朋友吧！好漂亮。” “不！不是！”杨恒差点被一口茶呛死，他掐了半天喉咙才缓了一口气道：“老板娘，你别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说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小妹的美术老师，是来上课的。” 胡宁却一点都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嫣然一笑，老板娘又用胳膊拐了杨恒一下，向他眨眨眼，暧昧地笑道：“我看你们倒挺般配，你主动地追一追，不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杨恒暗暗咬牙切齿，偷偷伸手在她肥硕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哎呦！’老板娘捂着屁股夸张地叫了起来，她指着杨恒对胡宁笑道：“这小子可是个大色狼，你要小心他一点。” 说完，她一扭腰嘻嘻哈哈地跑进屋去了，等她跑进屋，小倩疑惑地问道：“杨叔叔，你刚才掐她哪里了？她怎么捂着屁股？” 胡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妮满脸通红地推了一下小倩，让她别乱说，小倩忽然明白了什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了。 杨宁尴尬地笑了笑，拎起茶壶给她们倒满茶道：“这家店的地锅鱼做得相当地道，你们尝尝就知道了，对了，胡小姐，你是哪里人？” “杨大哥，你就叫我胡宁吧！我是镇江人。” “镇江可是个好地方，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天下第一江山，对不对？”杨恒笑道。 胡宁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点点头道：“没错，可一般人到我们镇江都是问金山寺在哪里？几乎没有人问北固楼。” “胡姐姐，杨叔叔可不是一般人。”小倩很认真地说道：“他曾经是全省的散打冠军，很有名气的。” 胡宁更加惊讶了，她深深看了一眼杨恒，觉得他身上充满各种各样的谜团，是一个值得研究的人。 杨恒不想过多提自己的往事，便岔开话题道：“胡宁，你放暑假怎么不回家？” “没办法，明年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在考虑自己的前途，深圳有家著名的广告公司要招几名美工，九月份投稿截止，我们班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没有回家，都打算投稿这家公司，我就利用空余时间打打工，顺便体验一下社会。” “菜来喽！” 老板娘拎着一个铁锅快步走上前，往他们面前一放，对杨恒笑道：“今天来了三位女同胞，所以辣椒放得少一点，你不够自己去厨房添。” “知道了，你快上别的菜吧！把饭也添好，再顺便给我们每人拿罐雪碧。” 很快，菜便上齐了，四人一边吃，一边说笑，一直吃到七点才回了学校。 ．．．．．．．．．．．．．． 林静宜的家是一间教室改成，非常宽，角落里放自行车的地方用帘子拉上，正好可以做小倩的画室，小倩学画的各种材料都买齐了，正好多出一块画板，杨妮也跟着坐下一起学画，胡宁简单地给她们讲了一下绘画的原理，她见小倩有一点绘画基础，便拿出一只陶瓷梨，放在灯光下，让小倩和杨妮素描，她则在旁边轻声指点她们。 杨恒没有兴趣，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吵她们，便把电视关了，索性出门去闲逛了，等他逛了一圈回来时，三人还在素描，胡宁弯着腰细心地指点着小倩的笔法。 杨恒走上前，仔细地看小倩的素描，虽然他不懂画，但他也感觉到小倩的画中流动着一种灵性，在她笔下画得并不是一只梨，而是一种色彩在跳跃，一种光线的强烈对比。 忽然，杨恒察觉到胡宁拉了他一下，便跟她走到屋外，胡宁连声赞道：“连我都没想到，小倩居然有这么高的绘画天赋，不让她画画真的可惜了。” 杨恒知道这不是她为了教课而故意奉承，他亲眼看到了小倩的画，便点了点头道：“那以后你麻烦你多尽心教她。” “我会的，只是她需要多练，我那里有几本绘画方面的书，你后天能不能到我学校来取一下？” “后天？”杨恒想了想，应该可以，便问道：“后天什么时候，我怎么找你？” 胡宁很快写了个地址和时间，递给杨恒道：“后天上午十一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杨恒接过纸条，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又记错时间，苦等我半天？” 胡宁脸一红，“不会的，我约别人就从来不会记错时间。” 这时，杨恒忽然听见电话铃响了，他急忙跑回去，见是林静宜的电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胡宁，见她在低头指点小倩画画，便到里间去接这个电话。 林静宜知道今天小倩要学画，特地打电话来询问。 ．．．．．．．． “阿杨，小倩学得怎么样？” “非常不错，我到今天才发现小倩有很高的绘画天赋，静宜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要让小倩学下去。” “那可就让我们的杨老板破费了。”林静宜轻轻一笑道。 “关键是小倩也喜欢，她也很喜欢这个老师。” “我知道，我昨晚和小倩通过电话，她说这个女老师很漂亮，她很喜欢，阿杨，你也喜欢她吗？” “我？”杨恒挠了挠头笑道：“漂亮的女孩子谁都喜欢，关键是怎么个喜欢法，就像我看见一个红苹果挂在树上，我很喜欢，可这个苹果不属于我，所以我只会看一看而已。” “但我知道你会去偷走这个苹果。” ．．．．．．．．． 杨妮对画画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很大程度上她是为了陪小倩，为了激发她的兴趣，她一边画画，可一边却惦记着下课的时间，她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离约好的一个半小时已经超过五分钟，她放下画笔，准备提醒一下胡宁，可当她探头越过帘子时，她却有些愣住了。 只见胡宁站在电视机前，手指在电视机屏幕上随意划着，她似乎在全身贯注地听着什么，而电视机旁边便是里间的门，杨妮隐隐听见里屋哥哥打电话的声音，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胡宁是在偷听哥哥打电话。 杨妮急忙缩回头，又拿起了笔，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正在偷听的胡宁吓了一大跳，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问道：“杨妮，什么事？” 杨妮放下笔笑道：“胡宁姐，我觉得好像时间到了。” 胡宁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确实到时间了，她笑了笑便道：“那咱们就收了，等你哥哥出来，我们今天就结束。” 很快杨恒挂了电话走出来，见她们都已经收拾好了，他有些惊讶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我都没感觉。” “因为她们专注，所以时间过得快。”胡宁犹豫一下，又道：“杨大哥，我学校很远，在东郊呢！现在有点晚了，你能不能．．．．．．” “没问题，我开车送你回去，顺便去取那几本书。” “不！不！今晚取不到。”胡宁连忙摆手道：“书在我教室呢！门已经锁了。” “那我就送你回去。” 杨恒穿上了外套，这时杨妮却笑道：“哥哥，我和小倩还想坐一坐你的车，也带我们一起去吧！看看夜景，小倩对吧！” 小倩连忙点了点头，她实际上是想去吹那个冷空调。 “就你们事情多，走吧！一起上车。” ．．．．．．．．．．．．． 第三十六章 人生就像吐烟圈 胡宁坐在前排，从上车起她一直就沉默着，淮海师范学院的新校区在东郊，由十几幢漂亮的教学楼和宿舍楼组成，刚刚建成，杨恒曾经替这座大学偷过沙子，故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杨恒一直将她送到宿舍楼下，或许是放暑假的缘故，校园里显得非常冷清，不过宿舍楼前却颇为热闹，到处是一对对情侣亲密地携手同进同出，一个窗口下，一个大概是音乐系的男孩，披散着长发，抱着吉它，正低头弹奏着一曲‘悲伤的西班牙’，他的目光也一样充满了忧伤。 “好了，谢谢你！”胡宁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了画具，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回来的路上，杨恒笑着对妹妹道，他感受到了胡宁的情绪变化。 “她可能是对我不高兴，她本来是想单独和你在一起。” 杨妮换坐到前排了，小倩已经睡着，身上盖着杨恒的外套，象小猫一样蜷缩在后排上，杨妮回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声道：“哥哥，你知道吗？你和林老师通电话的时候，她在外面偷听。” 杨恒一怔，他也急忙从后视镜看了看小倩，见她睡熟了，便随手将空调关上，笑了笑道：“她或许是怕我不让她教课了，所以才偷听。” 杨妮摇了摇头，“哥哥，你自己当心点吧！我感觉这个胡宁可不是那么简单，她的心机很深。” “你这个黄毛丫头，才初中毕业，懂什么叫心机？我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兴趣的。” “哥哥，你小瞧我了，我怎么不懂，你有钱，还有车，哥哥，你可能没注意到刚才宿舍楼前那些女大学生，我可注意到了，一个个望着你的车，眼中都十分羡慕，再加上你长得帅，这不就是白马王子吗？” 杨恒仰头大笑，“你说得不错，我的白车就是白马，我就是姜葱国的王子殿下。” 他加快了速度，向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 第二天，杨妮担心父亲一人在家不便，她坚持一定要回家，杨恒只得开车把她送回了落凤村，又给父亲留了一笔钱，回到徐楚市时已经是夜幕初降了，由于杨妮回家，小倩又住回了外婆家，杨恒索性把胡宁上课的地方也改到林母家，并将晚上上课改成下午一点上课，胡宁的上课费他也给了小倩，让她每次上完课后给胡宁。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二，按照约定，他在十一点左右赶到了淮海师范学院的大门前，和前天晚上相比，今天大学里热闹了很多，有不少学生都没有回家，虽然从年龄上说，这些大学生要比杨恒大，但杨恒看他们却有一种看后生晚辈的感觉。 下了车，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他便点了一支烟，倚在爱车上耐心地等候胡宁，今天杨恒穿了一件蓝衬衣，穿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他身高近一米八，身材高大有型，加上他戴着墨镜，靠在车上显得格外酷帅，几乎所有进出校门的师院女生都被他帅气地外表吸引住了。 这时，胡宁远远走来，她看见了杨恒，不由眼前一亮，她深深吸一口气便快步走上来笑道：“今天我没迟到吧！” “没有，很准点。”杨恒打量了她一下，她今天穿了一件T恤衫，下身穿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一双修长而洁白的大腿，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杨恒下午要和三家大酒店商谈合作事宜，事情比较重要，便接过书笑道：“那好，我就先走了。” 他刚打开车门，胡宁却叫住了他，“杨大哥，马上到午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今天有事，下次，下次好吗？” “不行！”， 胡宁一闪身堵住他的车门，带一点撒娇的口气道：“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怎么能拒绝呢？你今天一定要答应人家！” 一股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杨恒望着近在咫尺的胡宁，看着她胸前如波浪般微微起伏的曲线，感觉到她眼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也有点动心了，便看了看表，离下午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笑道：“我可是条大色狼，你不怕我中午把你煮了吗？” 胡宁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娇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条大色狼，快跟我走。” 胡宁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象一对情侣般在校园里漫步，尽管杨恒觉得她的热度升温有点太快，但他见胡宁表情很自然，一路笑着给他介绍学校的各处大楼，甩开她的手倒显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他便不放在心上，随她去吃饭。 师范学院的北门外有好几家小菜馆，暑假期间基本上都关门了，只有一家川菜馆依然开着门，生意不太好，他们走进馆子，店堂里显得很冷清，只有两个吃面的学生，还有一间包间有人在聚餐，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胡宁把菜单递给他笑道：“想吃什么自己点，但不要超过一百块钱，要不然下个月我就得吃方便面了。” 杨恒笑了笑，对点菜的服务员小妹道：“来一份鱼香肉丝，一份水煮肉片，一份跑蛋，再来一份炒青菜，两碗饭，一瓶啤酒、一罐芬达，就这么多了。” 他将菜单一合，对胡宁笑道：“如何，替你省钱吧！” “还好，你这家伙还算有良心。”胡宁声音又娇又嗲，媚眼含春，火辣辣的目光几乎要将他融化了。 杨恒点了一支烟，饶有兴致地打量窗外的景色，仿佛没有感受到来自一米外的热度，胡宁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抵触，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她立刻收敛了热度，恢复了刚见到他时的清淡，这时服务员小妹把菜和啤酒都端了上来，胡宁给他倒了一杯笑道：“开车能喝啤酒吗？” 杨恒见她恢复了常态，便也微微笑道：“这开车和你画画一样，手太冷了也不行，喝一杯啤酒，可以使人兴奋起来，开车也更加自如，关键是在于度，把握适当是一种享受，过火则就让人难受了。” 胡宁没有说什么，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浅浅地吮了一口，目光凝视着他道：“杨恒，你相信缘分吗？” “有时候信，有时候又不信，当我失败而无法改变时，我就会用无缘来安慰自己，比如我考不上大学，可当我为自己的命运而拼搏时，我就不信缘分了，我只相信努力和自己。” 杨恒随口吐了四个烟圈，烟圈逐个变小，环环相套，最后融成了一个烟圈，他望着烟圈淡淡笑道：“就像吐这种烟圈一样，并不是随口可以吐出，需要找到感觉，更要抓住那个瞬间的时点，这个时点就是机会，对于我来说，人生其实就是在寻找各种机会并抓住它，只要抓住了机会，就算没有无缘也会变得有缘。”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说得并不全对，有的人生来就有机会，不用他去刻意抓，机会就一直会站在那里等他，而且只属于他。” 听到这个声音，胡宁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慌忙站起身笑道：“许湘楚，你也没有回家吗？” 杨恒眼一瞟，只见旁边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相貌英俊，身材也很高大，而且有一种运动员般的气质，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发很长，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得很异类，但不失潇洒。 他上前仿佛西方绅士般地给胡宁躬身行了一礼，微微笑道：“公主在这里，我怎么敢回去？” 胡宁的脸红了，娇嗔道：“别胡说了，你说老实话，你明明回家了怎么又来了？” “我跟爸爸一起来上海开会，闲得没事，我就让爸爸的驾驶员就把我送回学校来看看。” 男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眼一瞥杨恒问道：“这是你朋友？” “是！他叫杨恒，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胡宁这才想起没有给杨恒介绍，她连忙对杨恒道：“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他叫许湘楚，家在广州，国际贸易专业，和我一样马上读大四了，对了，湘楚还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柔道高手。” 杨恒向他点点头，很有礼貌地伸出手笑道：“你好！” 许湘楚却似乎没有看见杨恒伸手，而是掏出一盒中华烟，抽出一根，旁边胡宁见状轻轻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干笑一声，勉强伸手和杨恒握了一下，却又对胡宁笑道：“宁公主，别去争那个什么深圳狗屁公司的美术了，我爸爸公司正好成立了公关部，要招一批人，你有没有兴趣？” 胡宁眼中有些放光了，许湘楚的父亲是广东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大老板，而且有很深的政府背景，本来按照他的条件早就到北京上海去读著名大学了，但他母亲是徐楚市人，一定让儿子来自己的家乡上大学，所以他才无奈来到淮海师院读书，在学校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难得他今天这样热心。 胡宁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端过一副餐具笑道：“来！今天本公主也请你吃饭。” 她又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啤酒，杨恒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事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他却不想在这里坐下去了，这时他腰中的BP机凑趣地响了，许湘楚不屑瞥了他的BP机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砖头似的东西，向他面前一顿，“借给你回电话。” 杨恒见过这玩意，叫做‘大哥大’，其实就是部移动电话，一部要几万块钱，徐楚市还没有几部，杨恒忽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起身向胡宁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周六你记着去小倩的外婆家上课，我先走了。” 他戴上墨镜，向许湘楚略略点头，便扬长而去，许湘楚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把大哥大揣进兜里，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胡宁却有点慌了，她连忙追出来喊道：“杨恒，你等一下。” 杨恒已经走出了几十步远，他回头挥手笑道：“我要去吐烟圈了，祝你能抓住自己的机会，再见！” 他转身大步走了，胡宁心中充满了失落，可一想到许湘楚还在等她，她的眼中又蓦地亮了起来。 ．．．．．．．．．． 第三十七章 真爱如水 杨恒和俞家兄弟之间的仇恨虽然和解了，也达成了价格同盟，但并不表示他们之间就没有竞争，同行是冤家，更何况徐楚市就只有他们这两家生姜批发店，明争没有，但暗斗却杀机重重，下午先后和杨恒谈生意的是两家大酒店和一家餐饮集团，淮海大酒店、云湖大酒店、徐矿餐饮集团。 淮海大酒店和云湖大酒店原来都是从俞家兄弟的店里进货，现在杨恒也插了一脚，他以比俞家兄弟每斤便宜一角钱、另送回扣一千元的手段，把两家酒店的生姜供应全部抢了过来。 相比淮海大酒店和云湖大酒店，杨恒更重视徐矿餐饮集团，这个集团隶属于徐楚矿务局，矿务局下面的十几座大小煤矿，数十万矿工的食堂都是被他们控制，尤其矿井下湿气大，食堂的饭菜里喜多放葱姜，所以每年对生姜的需求量高达到十几万斤，一般他们是直接从山东进货，但由于进货太多一时用不完就会坏掉，每年都会造成很大的浪费，他们便决定今年开始从本地市场上购买，他们从山东批发市场的进货价是一块四，加上运费、路途损害等等，折合下来每斤其实要到一块六，如果考虑到每年的浪费，那就更无法计算了，而杨恒给他们的报价同样是一块六，也是山东姜，但他的优势就是一个电话打来，保证一个小时内送到指定地点，就算只要一块姜他也送。 杨恒算过一笔帐，他是直接从姜贩子手上进货，含运费是每斤一块钱，考虑到市内运费和人工，那就是一块一，但他每斤还是能赚五角钱，一年十几万斤，那最少也要赚五万块钱，而且他这种小货款对偌大的矿务局来说属于九牛一毛，只要逢年过节给对方财务送点小礼品，一般就不会被刁难。 杨恒为拿到这笔生意，特地在淮海大酒店订下了一桌888元的高档宴席，让小童和他一起做陪，另外再给对方三人每人一个千元红包，这笔买卖就是十拿九稳了。 杨恒今天下午一连赶了三场，有点喝多了，就算他酒量不错，但还是有点吃不消，不过他最后要开车送人，勉强没有喝醉，而作为陪酒主力的小童却喝得酩酊大醉，三个徐矿餐饮集团的人也喝得烂醉如泥，一直到晚上九点钟，杨恒才终于把他们一一送回了家。 这时他的酒意已经比刚才好了一点了，但身子却异常疲惫，他慢慢把车停在路旁，将四扇车窗都打开，让夜风吹散车内的酒气，他自己则闭目靠在座椅上略略小憩片刻。 忽然，他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便想等一会再看，可BP机又连着震动了两次，似乎对方很急，杨恒开了车内灯，取下BP机凑到眼前，电话似乎有点眼熟，此刻他的脑海里是一团浆糊，记不起这是谁的电话了，他向马路两边看了看，发现一家小店亮着灯，他把车窗关了，来到小店前，随手拔下了电话，“我是杨恒，是谁打我拷机？” “杨恒，是我，我是胡宁。”对方的声音有点焦急。 杨恒愣了半天，他猛地甩了甩头，又问道：“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杨恒，我可能生病了，心口痛得厉害，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杨恒挂上电话，撒腿便向自己的车冲去，后面小店的老板娘急得大喊，“喂！你还没付钱，唉！这种人，连五毛钱都付不起还开车。” 杨恒猛踩油门，几乎是以九十码的速度向东郊冲去，还好，徐楚郊区到了晚上一般都空旷无人，他冲到学校大门前，一眼便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胡宁，她换了第一天见到她时穿的白裙，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团，杨恒也没有熄火，推开副驾驶门便喊道：“快上车！” 胡宁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车，他加快速度，向第一人民医院疾驰而去，有一次小倩发高烧，他曾经送过急诊，因此知道该怎么办？ 车在郊外的公路上疾行，车外黑漆漆的，没有一盏路灯，胡宁怔怔地望着窗外，忽然，她捂着嘴哭了起来，杨恒一脚刹住了车，他探过身去关切地问道：“很难受吗？” 胡宁忽然扑在他怀中哭了起来，“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刹那间杨恒明白了，她生的是心病，不需要上医院，望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女孩，他心有点软了，便轻轻搂着她的肩膀道：“这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虽然中午我很讨厌那个家伙，但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更重要是你不需要对我负什么责任。” “可是．．．．可是我爱你！”在梨花泪眼中，胡宁终于喊出这三个字，她紧紧拉着杨恒的手道：“杨，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你了，可我不敢说，我怕你笑话我轻浮，我心中很痛苦，你知道吗？我觉得中午时对不起你，我真恨自己！恨自己！” 她忽然发疯般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杨恒一把抓住她，沉声道：“你冷静点！我不会放在心上。” “真的吗？你不怪我？”胡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忽然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吻住了他的嘴唇，滚烫的红唇如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脸上、唇上，她喃喃自语，“杨，我爱你！爱你！” 酒精使杨恒也渐渐失去了理智，他的心热了，原本是推开她的手也变成了把她搂在怀中，一种本能地欲望开始在他胸腹间燃烧，他索性一用力，将她双腿分开，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开始回吻她了，吸吮着她灵巧的香舌，左手伸进她的衣裙里揉搓她如蜜桃般的丰乳，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她滚圆而富有弹性的玉腿，并渐渐向上探索。 胡宁也几近疯狂，长发披散在肩上，香舌在他口中滑进滑出，并解开他的衬衣，抚摸着他结实健硕的胸膛，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求，用灵巧的手解开了他裤子上的纽扣，伸了进去，忽然，她脸上露出异常震惊的神情，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恒，她猛地抱紧了杨恒，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杨，给我！给我吧！” 杨恒也同样失去理智了，他手伸到她的裙下，向一侧拉开了她已经湿润的内裤，触摸到了她湿漉漉的桃花源，就在他即将顶入的瞬间，左面的反光镜上突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强光，随即响起一阵尖利而刺耳喇叭声，一辆越野车呼啸着从车旁划过，隐隐可以听见车中发出的咒骂声。 越野车的警告使杨恒陡然清醒了，理智替代了激情，他迅速把衣服穿好，轻轻将喘着粗气地胡宁放回座位，杨恒发动了汽车，打开了车窗，让窗外的习习凉风平静自己的内心，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瞥了一眼胡宁，见她紧闭着双眼，脸上依然潮红未褪，杨恒忽然非常感激刚才那辆越野车，正在它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自己惊醒了，才使他没有铸成大错，这种感情发展得太快了，快得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他不知道一旦跨过那条底线，他将会承担怎么的责任。 “杨，你为什么不给我？”胡宁终于开口了，她目光幽怨地望着杨恒，“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 “我想，我们还需要时间慢慢了解。” 杨恒的口气很温和，他是在含蓄地告诉胡宁，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到不了这个程度。 胡宁沉默了，她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目光凄迷，车开得很快，一直开进学校，停在了她的宿舍前。 “到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杨恒平静地说道。 “杨，告诉我，你也爱我！”胡宁凑上前轻轻地吻了吻他唇。 杨恒犹豫了一下，突然，胡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她坐直身子，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这个不敢爱的懦夫！” 她走下车，猛地摔上了门，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宿舍楼，车内杨恒一动也不动，这一耳光使他的心深深震感了，他默默松开了手刹，轻轻一踩油门，夜色中，汽车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师范学院。 ．．．．．．．．．．．．．． 天已经蒙蒙亮了，杨恒躺在沙发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他几乎一夜未睡，脑海里不时浮现出胡宁凄楚的目光，“杨，我爱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她如诉如泣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她或许真的很爱自己，杨恒想着她的激情，想着她的愤怒，或许她打自己就是因为由爱而生恨，杨恒眼前又闪过了她孤独的背影、她满脸泪水的脸庞、想起了她火一般的爱恋和一见钟情，他开始有点后悔了，他长久以来就渴望一份惊天动地的爱情，渴望一份刻骨铭心的浪漫，而这却是林静宜给不了他的。 ‘哔！哔！’他的BP机又响了，依然是她的电话，从六点开始，她已经拷了他十四次了，正是这种执着使杨恒开始反省，他感觉到胡宁是真的爱他，这种爱像火一样的炽热、迅烈，已经冲去了林静宜如清水般平淡的温情，此刻杨恒的心里只有一个白裙似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年轻漂亮女人。 ‘哔！哔！’ BP机第十五次响起，杨恒翻身坐起，这一瞬间，林静宜已经在他心中无影无踪了，他颤抖着手终于拨通了电话，“我是杨恒。” “杨恒，我给你三十分钟时间，你若不来，我就跳楼自杀！” ‘咔！’电话挂上了，发出‘嘟—嘟！’的忙音。 杨恒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一刻，他猛地站起身穿上了外套，胡乱洗一把脸，飞奔下楼。 七点二十，他发动了汽车，汽车发出一阵轰鸣，向东郊冲去，如果是夜里，三十分钟勉强可以抵达淮海师范学院，可现在是早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一路红灯等待，七点四十，他才终于出了城。 杨恒仿佛疯了一般，用几乎一百码的速度向淮海师范学院疾冲，七点五十五分，他终于抵达了淮海师范学院大门，已经超过胡宁给他的时间十分钟了。 杨恒心中忽然一阵绞痛，他放慢速度，几乎是滑行驶向胡宁的宿舍楼，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大群人围在宿舍楼前，默默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胡宁，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杨，我爱你！’ 杨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心中渐渐涌出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他感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一生中的真爱了。 车滑过一条灌木丛，这里是胡宁宿舍楼的后面，紧靠灌木丛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树，被称为爱之荫，是师院见证爱情誓言的场所，无论早晚，都会有一对对的情侣在这里品尝爱情的甜美，此刻，正有几对情侣在大树后拥抱着。 忽然，杨恒踩下了刹车，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看见了，在灌木丛后面一棵树下，一对情侣正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他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扎着马尾发的男子，而在他怀中与他忘情接吻的女子，穿着一条杨恒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连衣裙。 当他慢慢摇起车窗，从他们身边悄然滑过时，从即将关闭的车窗缝里飘进了一句呢喃般地低语：‘湘，我爱你！’ ．．．．．．．．．．．． ‘有人说，高山上的一面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那么说，你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我心中的一面湖水．．．．．．’ ．．．．．．．． 略带沙哑的歌声中，杨恒满脸泪水，在他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他一次次加大了油门，带着无比悔恨的心，带着一份祈罪的执着，义无反顾地向省城方向疾驶而去。 真爱如水，真正属于他的爱，原本就是平平淡淡。 ．．．．．．．．．．．． 第三十八章 省城之夜 杨恒卖姜和卖土这一段，是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 －－－－－－－－ 霏霏细雨笼罩着省城的上空，大街上空空荡荡，行人寥寥，大部分人都赶回家可家人团聚去了，而在一个叫二马路的街口，一只红色的电话亭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妇，她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柔顺的头发整齐地披在肩上，发稍还烫着波浪形的小卷，她容颜俏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这自然就是林静宜了，她在给杨恒打电话，林静宜最早就是学校大门对面的小店里给杨恒和女儿打电话，但这里人来人往，容易被人看见，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用磁卡电话，电话亭离进修学校很近，而且电话费要便宜得多。 此刻，林静宜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半天家里没有人接，她又给杨恒打了两个拷机，耐心地等候着，按照平时的情形，最多两分钟杨恒就会给她打来电话，可她足足等了十分钟，电话亭里很安静，没有任何电话响起，林静宜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别是杨恒出了什么事吧？ 自从丈夫遇车祸死后，林静宜对汽车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排斥，她心里是不赞同杨恒开车的，可她也知道，杨恒做生意是需要汽车，她只好把一份关怀藏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祈求他的平安。 远方驶来一辆白色的桑坦纳，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林静宜没有注意，她又一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这时，旁边又走来一个打电话的人，林静宜只得从电话亭里出来，天空飘着细雨，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她若有所感，不由向前面的白色桑塔纳望去，一名年轻男子双手揣在裤兜里，靠车门站着，脸上挂着笑意，正深情地望着她。 林静宜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杨！’林静宜后退了两步，她低声轻喊一声，杨恒向他张开了手臂，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着她的心灵，林静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他的怀中飞奔而去，霏霏细雨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 车厢里，林静宜终于从他的魔爪中脱身了，她满脸潮红，低低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阿杨，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 杨恒回答得很干脆，他又拍了拍汽车笑道：“关键我还有这个条件。” 林静宜叹了口气，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道：“傻瓜，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车，不累吗？” “是有点累，我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杨恒幸福地把她搂在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又道：“可是一见到你，我什么疲乏都没有了。” “我也是，我觉得我现在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林静宜感动得眼睛都有点红了，她的男人竟驱车千里来看望她。 两人相拥在车内，半天谁也没有说话，都在静静地品茗着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忽然，林静宜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坐起身笑道：“你还没吃饭吧！” 杨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开了一天的车，中午时在路边吃了一碗面。” “那把车停好，我带你去吃饭，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鸭血粉丝汤店，味道真的不错。” 杨恒车停到一处空处，两人手牵着手在一条条小街里穿行，偶然遇到小街的阿婆，也会用一种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俩。 “到了！”林静宜一指前方笑道。 杨恒只见前面一座老平房前挂着一幅旗幡，光线很暗，看不清旗幡上的字，待走近了才认出来：‘王记鸭血粉丝汤’。 “静宜姐，这里面不会只喝汤吧！”杨恒有些担心地问道。 “快跟我进来就知道了。”林静宜拉着他走进了小店，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小店里稀稀寥寥，只有几个吃夜宵的人，小店不大，大方桌、长板凳，传统的小吃铺，“你坐着，我去买票。”林静宜找了一张最里间的桌子让他坐下，她自己则去买票。 “要两碗鸭血汤、三客煎饺、一笼蟹粉小笼，再来两个狮子头。” 杨恒点燃一支烟，隐隐地听见林静宜温柔、平和的普通话，他心中平静下来了，他又为自己前两天的荒唐而感到惭愧，林静宜已经点完了餐，端着两副餐具过来，她又细心地用开水把碗勺筷子洗烫干净，这才递给杨恒笑道：“现在可以说老实话了，为什么来省城找我？我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刺激，否则你会带着小倩一起来。”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便简单地把和胡宁的事情给林静宜说了，他觉得对她隐瞒这事，他就是在犯罪，林静宜细心地听着，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爱怜，最后，杨恒把头深深地埋进手掌里，羞愧地道：“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是那样的人，一方面口口声声说爱我，一方面却又倒入别人的怀抱，静宜姐，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特地赶来向你忏悔、谢罪！” “你别这样说，阿杨，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林静宜坐在他面前，象个大姐姐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笑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爱你的，和你般配的女孩，和她成家立业，这就是静宜姐最大的希望，其实胡宁她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风流花心，她只是比较现实，阿杨，她确实不合适你，但你也不用这样自责，好吗？打起精神来，静宜姐还指望着你带我去兜风呢！” 杨恒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静宜姐，经历了这件事，我才明白静宜姐的爱才是真正属于我，我要好好珍惜它！” 林静宜幸福地叹了口气，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我也是，这辈子遇到你，我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了。” 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的点心端了上来，林静宜把所有的食物都推到他面前，自己只留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她抿嘴一笑道：“都是你的，我喝碗汤就够了。” 杨恒着实饿极了，他笑了笑，低下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林静宜望着他，目光如水、柔情无限。 ．．．．．．．．．．． 吃完饭，杨恒驱车带她前往市郊兜风，林静宜的心已被熏香的夜风融化了，她娇痴地问道：“阿杨，今晚我们去哪里？” 杨恒目光专注地看着路面，平静地道：“去酒店，我带你去五星级大酒店。” “不！不！”林静宜连忙摆手，“我不要你这样乱花钱。” “你听我的，你是我的女人，我说什么，你就要听！”杨恒有些霸道地说道。 “可是我从没有去过，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看结婚证。”林静宜又小声地道。 杨恒笑了，他伸手捏了捏林静宜的脸道：“所以我说我们要去领张结婚证，这样在外面住旅馆也方便。” “坏蛋！”林静宜娇笑着在他肩膀打了一拳，杨恒方向盘一偏，车子猛烈地晃了晃，林静宜吓得坐直了身子，颤声道：“阿杨，开车小心点。” “没事，可能是开车的时间太长了，手有点不听使唤。” “那我们不兜风了，快回去休息吧！” 杨恒点了点头，调转方向，向市区疾驶而去，他们来到了赫赫有名的金陵大酒店前，杨恒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了，这才和林静宜一起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欢迎光临！”柜台上两个服务员小姐，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向他们行了一礼。 “我们想订个双人标房。” “没问题，请您出示身份证，我来帮你们填表。” 杨恒和林静宜取出身份证给她们，这时，林静宜忽然看见了价目表，双人标房，每晚六百八十元，她有些心疼了，这可是她半年的工资啊！她轻轻拉了拉杨恒，低声在他耳边道：“要不，我们换个三星级的。” 杨恒摇了摇头，他早就有这个心愿，带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住最高档的酒店，他是男人，这可是他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心。。 “先生，好了，请签个字，再交一千元押金。” 杨恒飞快地签了字，又从皮夹里点出一千快钱，给了她。 “先生，收你一千元钱，这是你的房卡和收据，祝你休息愉快。” 一直离开大堂，林静宜通红的脸色才略略有些恢复了，她狠狠掐了杨恒一下道：“都怪你，这下她们肯定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们心里一定在笑话我。” 杨恒哈哈一笑，搂住她的肩膀道：“她们每天迎来送往，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你不用担心了。” 他们的房间在十六楼，杨恒用房卡开了门，又插亮了灯，林静宜走进了房间，她不由低低惊呼一声，房间里灯光柔和，映照在墙纸上，显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柔软而舒适，流苏般的窗帘垂落在地，大梳妆镜、落地灯，二十五寸的大彩电，两只大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杨恒悄悄把门反锁了，嘿嘿一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一边吻她的耳垂，手一边肆无忌惮地伸进了她的衣裙里，林静宜被他捏住了胸前的红蕾，不由低低娇喘起来，杨恒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抱起来，林静宜却笑着摇了摇头，“阿杨，我要先洗个澡，要不，你和我一起洗吧！” ．．．．．．．．．．．． 浴室里，他们拥抱在一起忘情地吻着对方，莲蓬水哗哗地洒在他们身上、头上，洗完澡，杨恒用毛巾细心替林静宜擦干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林静宜伸出雪白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目光迷离。 杨恒把她抱到床上，开始亲吻她、抚摸她，“阿杨，爱我．．．”她口中喃喃低语。 杨恒有点急不可耐，一下子顶了进去，林静宜一声尖叫，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片刻，巨大的快感向她袭来，她兴奋得浑身发抖，杨恒见她已经能适应自己了，他便抱住她的头，一边和她亲吻，一边轻轻地划动起了爱的小船。 ．．．．．．．．．．．．．． 第三十九章 收手的时候到了 光阴荏苒，一晃便到了一九九一年的春节，亚运会成功举办的兴奋还没有从人们心中散去，一种不安的气氛便悄悄笼罩在东桥批发市场的上空，两个月前，八名市老政协委员经过详细地调查，他们终于找到了徐楚市菜价奇贵的原因，就是农产品批发商的暴利垄断经营。 愤怒之下，他们联名向市政府上书，要求改变垄断状况，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市长当场批示有关部门，立刻重建西马路农副产品批发中心，推行政府的‘菜篮子工程’。 在市长的亲自督促下，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西马路农副产品批发中心便已经建成完工并投入使用，这一次，市里采用新的思路，以国营的方式来运营，由徐楚市各县农业局牵头，组织本地蔬菜进入徐楚市，并由各县在市场设立批发窗口，市政府的措施立竿见影，各种农产品的批发价格暴跌，随着生姜批发价跌到一块二，杨恒便知道，他的暴利时代结束了。 东桥批发市场竞争不过国营批发市场，生意开始一落千丈，每天都有黯然离去的批发商，杨恒的店铺也在这时到期了，他没有再续约，挂上了休业的牌子，但他一点都不难过，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实在是太暴利了，短短半年时间，他以六千元起家，竟赚到了三十三万，对于1991年的绝大部分老百姓来说，三十万是他们这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三十三万中，杨恒一人便拿到了二十三万，另外十万他分给了黑三和小童，除去他买车和日常耗用，以及给父亲的一万块钱外，他手上足足有二十万现金。 有了这笔钱，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一万七千元从房管所给林静宜买了一套三室一厅，带书房、有卫生间和厨房以及阳台的新工房，房主的名字就是林静宜，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女人住在那个用教室改成的，昏暗且没有卫生间的房子里了，他又用了一万多块钱将房子装饰一新，做了不少新家具，还特地在卫生间装了淋浴设备，尽管林静宜不愿意他这样为自己花钱，但最终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搬家那天，杨恒亲自驾驶着借来的卡车，带着欢天喜地的小倩和发愁不知该怎么给家里人解释的林静宜，满载着家具和电器，驶向新居，新居其实离解放二小很近，走路过来也不过十分钟，而且毗邻市中心，闹中取静，环境十分宜人。 林静宜见杨恒考虑得周到，她心中十分感动，她也想开了，家里人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小倩有了自己的房间和新床，她高兴得在床上又蹦又跳，又在水磨石的地上打滚，林静宜的房间是朝南，大落地窗，流苏般的窗帘，杨恒慢慢走上来，揽着她的肩笑道：“我记得你很喜欢金陵大酒店的窗帘，就照那个式样做了一幅，好像有点不伦不类。” “我很喜欢！”林静宜哽咽着声音道，她忽然转身伏在杨恒的肩头哭了起来，这是她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她心中充满了对杨恒的感激。 “你这个爱哭的小妇人。”杨宁心疼地把她搂进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应高兴才对！” “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哭。”林静宜在他怀中哽咽着说道。 “妈，我可以给周老师打个电话吗？让她今晚到我们新房来教我画画。” 小倩的画画老师已经不是胡宁了，胡宁在去年九月便休学去了广东，去打拼她的天地去了，也自从那天早上后，她也没有再找过杨恒，杨恒就仿佛是她一生中的一个小站，只暂停一分钟，人生的列车便驶向远方。 林静宜连忙从杨恒肩头起来，擦去泪水笑道：“可以，你去给她打电话吧！” 客厅里传来小倩拨电话的声音，忽然，她又大喊起来，“杨叔叔，我们这里是哪里？” “我们这里是蓝天路、解放四村，十四幢三0五室。”杨恒笑着走了出来，他刚才的拷机也响了，是小童打给他的。 小倩给她的绘画老师说了地址，便又跑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书橱去了，杨恒坐在沙发上拨通了电话，林静宜则坐在他身旁的扶手上，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爱恋地望着他。 “喂！小童，我是二子，找我有事吗？” “二子，你快到我这里来，黑三这家伙又要做蠢事了。” “他又要做什么蠢事？” “你就别问了，来了就知道了。” “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便林静宜道：“黑三那家伙不知又要做什么蠢事，我要去看看他。” 林静宜点点头，拿外衣给他披上，又关心地问道：“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晚上我带你们到外面去吃，家里的东西很多，够你收拾一阵子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以前都是藏在哪里的，一搬家，它们全出来了。” 杨恒笑了笑，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跑下楼去，林静宜站在窗前一直望着杨恒的汽车开走，她不由满足地轻轻叹了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得让上天都要嫉妒了。 ．．．．．．．．．．．． 杨恒一路奔驰，赶到了小童家，小童还没有买房子，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工房，喜儿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忙忙碌碌的做饭做菜，她也很幸福，觉得自己跟对了男人，小童半年时间就给她挣了五万块钱，她爸爸这一辈子还没挣这么多呢！ 杨恒跑上楼时，王喜儿正蹲在门口刷鞋，“喜儿！”杨恒笑着给她打了声招呼。 王喜儿站起了，用鄙夷的眼光向房内看了看，小声地对杨恒道：“那个一百块来了，正缠着黑三呢！” ‘一百块？’杨恒愣了一下，他立刻便反应过来，是王芳来了，她怎么会知道这里？不用说，一定是黑三这小子旧情难忘。 杨恒走进了房间，小童坐在阳台上一声不语，他一眼便看见房间里王芳似乎跪在地上，低声地向黑三哭求着什么。 杨恒没有进去，而是走到阳台上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童叹了口气道：“杨文强昨晚去马庄抢土，打死了马庄的四个人，他觉得问题很严重，已经连夜卷款逃了，他的手下没有拿到钱，便去找王芳，王芳吓得跳窗逃跑，她无处可去，就来找黑三。” “你说黑三要做蠢事就是这件事吗？” “是！黑三这小子在她眼泪攻势下，居然还和她抱头痛哭一场，这小子啊！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小童取出两支烟，给杨恒一支，他点了烟，吸了一口又道：“二子，有件事情我也想告诉你。” “你说吧！什么事？”杨恒从他严肃的脸上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小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便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深圳闯荡。”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抽着烟，最后他叹了口气道：“你去吧！无论你在哪里，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二子，你也跟我去吧！”小童忽然转过头望着他道：“凭你的本事，你在深圳更会如鱼得水。” 杨恒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去北京给小倩去做手术，等我静下心来，我再好好考虑我的前途。” “二子！”黑三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沙哑着声音道：“你过来一下。” 杨恒拍拍小童的肩膀，便快步过去了，黑三显然已经痛哭过，眼睛红红的，他见杨恒过来便道：“二子，我要带小芳走。” 杨恒暗暗叹息一声，谁说这个黑老粗不懂情，他用起情来比谁都深，他不再多劝，便点点头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有个表哥在北京开酒吧，他几次邀请我去帮他，我本来一直不想去，但现在我想去了，小芳留在徐楚很危险，我准备连夜就带她走。” “那需要我帮你什么？” 黑三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帮我什么，事实上你平时不给我钱，才是真正的帮我，让我在这关键的时候，身上还能有一大笔钱。” 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地道：“二子，你也好好保重吧！爱护自己的女人，女人是要我们男人用心去疼爱的。” 这时，王芳也走了过来，她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红肿，她站在黑三旁边怯生生道：“我过去做了很多对不起黑哥的事，直到今天我知道谁是真正对我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 杨恒看了看他们，他忽然笑了，不是吗？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欢喜冤家，世间才会变得多姿多彩，人生也才能体会到更多的滋味。 ．．．．．．．．．．．．．．．． 第四十章 赴北京看病 春节刚过，林静宜家便迎来了悲喜两件大事，喜是小倩在全市小学生绘画比赛中得了唯一的一等奖，但乐极生悲，小倩因激动过度，心脏病陡然发作，连夜送到医院抢救。 抢救室外，林静宜脸色苍白，绞着手紧张地望着手术室，女儿的心脏病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中，使她快要感到绝望了。 杨恒陪伴在一旁，不时低声地安慰着林静宜，不远处坐着老实的李博文，林彩虹被升为柜长，这两天要准备春装，格外忙碌，而林母对辟谷术的迷恋也越陷越深，她今晚要在家中接收大师千里外的发功，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哪里都不会去，表姐李明月要去参加同学生日聚会，也不能来。 李博文只能代表全家来探望秦小倩了，此刻，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对杨恒和林静宜充满了感动和同情，本来他也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毕竟静宜比杨恒大了十一岁，可这一刻他忽然懂了，爱是一种责任，是两个人携手共同迎接人生的挑战和艰难，爱更是一种义务，它要求彼此要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对方。 李博文想到自己这一生，他和林彩虹经人介绍认识，上了两次电影院，在公园约会一次，然后就平平淡淡地结婚了，一年后生下女儿明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了，上班、下班，至今想起来，他们都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一天，只有女儿的成长留给了他无限的怀念。 李博文今年三十六岁，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应该还能有所作为，当然，他不是想另寻新欢，他是想寻找自己新的事业。 ‘嘀！’抢救室的绿灯亮了，几名护士推着小倩的车出来了，林静宜扑了上来，“小倩！你怎么样了？” 小倩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道：“妈妈，我还好，就是感觉很累。” 杨恒有些诧异，这样子是小倩没有做手术，否则打了麻药她是不会清醒的，这时，主治医生走出来问道：“你们谁是这孩子的家长。” 林静宜连忙起身道：“我是她妈妈。” “你跟我进来一下。” 林静宜迟疑一下，她看了看杨恒，她有点害怕，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进去，李博文走上来道：“你们去吧！小倩我会看着。” 杨恒感激地向李博文点点头，跟林静宜一起进去了。 主治医生取出一张X光片，这就是小倩的心脏，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有很严重的冠状动脉性心脏病，而且存在着先天合并畸形，我们这里只能做普通的手术，她这种心脏病我们做不了，我们只能暂时把她抢救过来。” “那别的地方可以做吗？”杨恒急问道。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目前国内还不能做，没有那种高精密的器械。” “那北京能治好吗？我以前问过，说能治好。” “北京？”主治医生苦笑了一下道：“那你们就去试试看吧！” 杨恒扶着泪眼模糊的林静宜走出抢救室，他毅然下决心道：“去北京，小倩出院我们就出发！” ．．．．．．．．．．．．． 十天后，从徐楚开来的特快列车缓缓驶进了北京火车站，虽然二岁时小倩曾来过一次北京，但她已经早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一次她却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首都北京的感觉。 或许是去年刚举办过亚运会的缘故，北京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干净整洁，车辆、行人秩序井然，当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经过天安门广场时，小倩忽然向国旗敬起了少先队队礼，连出租车司机也被她的诚挚感染了。 “小妹妹是第一次来我们北京吧！” “叔叔，我是第二次来，我小时候来过一次，但记不清了。” “哦！这次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旅游吗？” “不是爸爸妈妈，是杨叔叔和我妈妈，我爸爸在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住，我不问了。” 车后排，林静宜搂着女儿，她忧心忡忡，没有心思欣赏首都的风貌，杨恒则坐在前排，他也是第一次来北京，本来三年前合肥站比赛结束后，他们就将进北京比赛，可就在去合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惨烈的车祸，他默默看着窗外的一切，往事已经非常遥远了。 出租车在北京协和医院门口停了下来，“你们要去的首都医院就是这里，85年时重新改成了协和医院。” “谢谢你。”杨恒把车钱给了他。 “不用谢！”司机给小倩敬了一个礼，笑道：“小妹妹，叔叔祝愿你身体早一天康复。” “谢谢叔叔！” 他们下了车，林静宜望着这座白色的大楼，七年了，她终于又回来了，可是她心中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据我所知，目前国内还不能做，没有那种高精密的器械。’主治医生说的这句话一直就萦绕在她心中，她希望主治医生并不知道北京的情况，可这怎么可能？ 他们坐电梯到了心脏科，这里和七年前已经完全变样了，以前的水泥走廊变成光亮洁净的大理石走廊，医生、护士步履匆匆，一大群从全国各地来的病人正坐在几张长椅上候诊。 杨恒带着林静宜母女也做在外面等候着，他在出发前已经通过电话预约过了，刚才在楼下时确认了一下，运气很好，今天他们不用等多久。 “阿杨，我最担心以前给小倩看病的那个高教授退休了。”林静宜声音微微有点颤抖，这确实是她最担心的事，七年前，那个老教授已经满头白发，现在他还会在吗？ “静宜姐，你放心吧！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医生只会越来越好，而且关键还要看手术器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杨恒已经忘了他和林静宜的约定，很自然地在公开场合也叫她静宜姐了，小倩也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也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称呼，或许是她觉得自己都叫杨恒叔叔了，那杨叔叔称自己妈妈为姐，这才是一种正确的语法关系。 “秦小倩！”有名护士在办公室门前大喊：“谁是秦小倩，轮到你了。” 杨恒他们连忙走了过去，旁边等候的几个病人不高兴地嘀嘀咕咕，“这是什么事儿，我们等了这么久，他们刚来就进去了。” “唉！你不懂，人家有关系。” 尽管心里很不高兴，但谁也不敢阻拦，生怕将医生惹恼了。 他们进了医生诊室，里面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医生，长得白白净净，刚才听护士说了，这好像是他们的副主任医师。 他见小倩进来，非常和蔼地笑道：“小妹妹，我也姓秦，咱们可是本家啊！” “秦叔叔好。” “秦主任，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以前的高士君老医生还在吗？”林静宜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主任脸色肃然道：“他是我的恩师，不过去年他老人家已经因病去世了。” “啊！”林静宜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心中异常失落，就仿佛她心中一根苦苦牵拉着希望的线突然断了似的，希望随之远去。 “没关系的，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最大努力治疗病人。” 秦主任一边笑道，一边翻阅着林静宜带来的小倩七年前的病历，但渐渐的，他的笑容不见了，过了很久，他站起身道：“要不就先给她做个彻底检查吧！” 一名助手把小倩带下去了，杨恒则跑去办手续，当他回来时却见林静宜捂着脸站在一个角落里哭泣，他慌了神，连忙问道：“静宜姐，出了什么事？” 林静宜扑进他怀中放声痛哭起来，“阿杨，秦医生说已经晚了，小倩长大了，谁做不了这个手术了。” “他做不了，别人就不能做吗？这样断绝别人的希望。”杨恒怒气冲冲地向诊室走去，林静宜吓得连忙拉住他，“阿杨，你要冷静点，不要和医生吵架。” 阿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和他吵架，我把事情问清楚。” 说罢，他大步走进了病室，林静宜不放心，也赶紧跟了进去，正好此时小倩的第一份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当秦主任平静地听完杨恒的质问，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你不要冲动，我也是父亲，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其实我看了高老师当年写的病历，我就知道小倩的手术必须在她五岁之前做，我不知道高老师当时为什么不给你们说，或许是怕你们负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或许寄希望于以后医疗技术的发达，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本来我还抱一线希望，那就是给小倩做换心手术，但我发现小倩不能做换心手术，会引发其它更严重的并发症，会危及到她生命。” “那现在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吗？”杨恒沉声问道。 “希望．．．．．希望也不是没有，但不在国内，据我所知，全世界只有美国洛杉矶一家医院可以做这样的大型综合手术。” 秦主任叹了口气道：“只是你们负担不起，费用太昂贵了。” “大概需要多少钱？” 秦主任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万，而且是美元。” 杨恒脸色惨白地退了下去，他站在走廊上的大窗前，呆呆地望着远方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这时，林静宜慢慢走上来，她将头轻轻倚在杨恒的肩头，平静地对他道：“阿杨，别为这件事烦恼了，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已经认命了，我们把小倩带回去，我要快快乐乐地陪她生活一辈子。” “可我不认命！”他蓦地转过身，搂住了林静宜的肩头傲然道：“不就是一百万美元吗？那秦主任太小看我了，我会挣给他看，总有一天我会拿一百万美元来找他，让他陪我们去美国看病，静宜，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林静宜紧紧抱着他的腰，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 第四十一章 林彩虹的建议 林彩虹可不笨，尽管丈夫没有告诉她，但她也隐隐看出了妹妹和杨恒的关系不一般，到后来，林静宜搬家，她就更清楚了，妹妹和杨恒肯定好上了，不过事情并没有像李博文担心那样，她跑到满世界去宣扬，也没有对杨恒大吵大闹，说他骗自己妹妹，如果半年前她或许会这样做，但现在她不会了，原因很简单，杨恒有钱。 林彩虹是个极为现实的女人，她丈夫没有用，公婆也都是退休老工人，没有一点社会关系，将来女儿读高中、读大学，可是要花不少钱，而凭她和丈夫每个月干巴巴的二百多块钱工资，她怎么供得起，而有杨恒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替自己出这笔钱，甚至还可以替丈夫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 这件事她也有主意，她会瞒着母亲，不能让她的老旧思想断掉自己的希望，况且，她迷恋辟谷术已经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她心中整天只有她的功法，那还管儿女的事情。 当杨恒和妹妹从北京回来后，林彩虹立刻打电话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当然，她现在还没有任何目的，但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不是？ 或许是杨恒又给了林静宜一线希望，从北京回来后，她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每天和女儿有说有笑，待杨恒温柔如水，不过杨恒提出想去南方闯荡，林静宜却有些犹豫，她舍不得他离开自己，虽然舍不得，但她也知道，是男人总一天都要出去闯荡的，她便不再反对。 现在已经快开学了，林静宜也忙了起来，她要重新接她以前那个班，学生们都非常想念她，她也很想念学生们。 在去母亲家的路上，林静宜指着一条小弄堂笑道：“阿杨，我们班有个学生就住在这里，这个学生一天到晚就喜欢打架，整天就闯祸，还离家出走，我为他费尽了心血，我去进修的时候他哭了，说再也不打架了，你知道吗？他期末的语文和数学居然都考上了八十分。” “妈妈，就是那个小石头吧！”坐在后排的小倩插口问道。 “对了，就是他，刚开始他还把你吓哭了呢！” 杨恒开着车笑道：“其实男孩子喜欢打架是正常的，越喜欢大家说明他越聪明，越有个性，只要他长大走正道，调皮一点倒没关系，可惜我不能在徐楚市久呆，否则我倒可以替你们班学生开一门少年武术课。” “杨叔叔，那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吗？”小倩很是失落。 “那倒不会，现在坐飞机很快，我反正也是自由职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说到这，杨恒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对林静宜道：“静宜姐，我妹妹那里，你帮我多照顾一点。” “放心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可是我叫她妮姐姐，你又叫她妹妹，那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小倩终于发现了不对。 林静宜疼爱地搂了一下女儿笑道：“随便你怎么叫她，我们各叫各的。” “那我还是改叫她妮小姨吧！”小倩嘟囔着道。 杨恒哈哈大笑，加快了速度，很快汽车便到了林母家，停在巷子口，可他们刚下车，却忽然发现李博文光着一只脚，狼狈地跑了出来，林彩虹拎着他的鞋在后面大骂：“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胆小如鼠，你还是男人吗？” “姐夫，出了什么事了？”林静宜惊讶地问道。 李博文扶了扶眼镜，气愤地道：“你姐姐单位里有个同事的老公去上海炒股赚了点小钱，她就眼红了，硬逼我也去，可是炒股那种事情其实就是投机，不符合我们财务的稳健原则，我不肯，她就成这样了。” “她怎么能这样！”这可是靠近大街，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丈夫，林静宜也很生气，先跑去找姐姐了。 杨恒却忽然有点动心了，他刚接手生姜生意的时候，那个转让店铺王老板就告诉他，炒股也可以赚大钱，当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生姜生意上，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后也渐渐忘了，现在李博文说起此事，他到有了想法。 由于妹妹和杨恒的到来，林彩虹便忍住了一肚子的气，满脸堆笑地把杨恒往屋里请，又给他泡了杯好茶，杨恒连忙称谢，他看了看屋里边笑问道：“伯母呢？怎么不见她？” “别！别！别！”林彩虹吓得连忙摆手，小声道：“她在屋里练功呢！别让她知道你来了，否则就麻烦了。” “为什么？”林静宜一怔。 她话音刚落，林母便笑眯眯从屋里出来了，“是静宜和小杨来了，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伯母，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杨恒忽然感觉到林母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妈，我来替你说吧！”林彩虹不耐烦地拦住了母亲的话头，她对妹妹和杨恒道：“妈妈的什么安徽师傅要求每一个弟子替他收徒，收了一个徒弟就给引领人一份什么超级传功水，妈妈动心了，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天天逼我和你姐夫做她的进门弟子，我就给你们说白了吧！当那个郑州安徽师傅的徒弟每人要交三百块钱手续费。” “什么叫手续费，那叫谢师费，师傅费心劳神把自己苦修的功法无偿送给大家，难道做徒弟的不该表示表示吗？” 林母有点不高兴了，她不理大女儿，便直接对林静宜和杨恒道：“我已经练到二级第六层了，第七层就是突破不了，我估摸着可能是缺一点超级传功水，你姐姐小气不肯，静宜，你就帮妈妈一次吧！” 林彩虹是个火爆脾气，她见母亲非要缠住妹妹加入什么气功，她终于忍不住又发作道：“妈妈，你练那个狗屁辟谷术有什么用，你说以后可以不用吃饭，延年益寿，可我看你每天照吃不误，除了花钱，你什么都没得到，你知道你买那个所谓的传功水，已经花了多少钱吗？三千块了！一年时间就花了三千块，你攒的那点小积蓄迟早要被人骗光。” 林静宜见母亲气得直打哆嗦，知道母亲有高血压，也激动不得，她连忙站起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吵了，妈，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帮你，你就放心好了。” 杨恒也笑着劝道：“伯母，你放心吧！我也会帮你。” 或许是得到女儿和杨恒的承诺，林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忽然想起一事，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吓得她‘呀！’地一声就往屋里跑，嘴里念道：“坏了！坏了！师傅传功的时间到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呢！怎么办？” 待母亲跑回屋，林彩虹便对妹妹和杨恒道：“你们看见了吧！什么练气功，就是一骗子，骗一群老头老太太的钱。” “那有没有人报警呢？”林静宜问道。 旁边的李博文接口道：“听说有人报了，但是没用，人家既没强迫你参加，也没强迫你买他的传功水，一切都是自愿的，在公园教人打太极拳的老头还每人收十五块钱呢！这种事情只有闹大了，政府才会管。” 见到丈夫插嘴，林彩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她又气势汹汹逼问道：“你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大姐，这件事我倒很感兴趣，你给我讲讲，你同事的丈夫多少本钱去炒，赚了多少钱？” 林彩虹见杨恒居然有兴趣，她拉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道：“你听我给你说，我这个姐妹和我关系最好，她绝对不会骗我，她老公带了一千二去上海，半个月后回来就变成了一千八，还不包括他在上海的吃住开销，你说这种赚钱的好事，你姐夫居然不干，要不是我走不开，我就去了。” 林静宜听姐姐在对杨恒称谓中似乎有点暧昧，她的脸不由一红，便问杨恒道：“阿杨，你不是想去深圳吗？怎么又要改变主意了？” 杨恒连忙笑道：“静宜姐，深圳随时可以去，但我觉得大姐说的股票之事是个机会，以前就有人劝我，我只是没放在心上，现在正好没事，去看看！说不定真能大赚一笔。”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林彩虹的声音陡然变成高八度，她再也不放过老公，站在他背后，掐着他脖子恶狠狠道：“连人家小杨都认为是机会，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没胆，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明月考虑考虑，将来她读书，可要钱啊！” 脖子不是李博文的罩门，女儿才是，听老婆提到女儿，他只得无奈地答应道：“好吧！我就请一个星期的假，去一次上海，不过我有言在先，咱们也先用一千二试一试，赚钱了再考虑做大。” “好！好！好！就依你。”林彩虹听老公答应了，她立刻又变了一个人，也不避讳有外人在，伸嘴就在丈夫的腮帮子上重重亲了一下，眉开眼笑道：“我去给你炒两个你最喜欢的小菜，你等着。” ．．．．．．．．．．．．．．． 第四十二章 去上海 “阿杨，我有一种感觉，姐姐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大床上，林静宜将脸贴在杨恒胸膛，小声地说道。 “知道也没关系，你姐姐虽然脾气火暴一点，但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我觉得只要是善良的人，都不会鄙视我们的关系。” 林静宜叹了口气，彩虹没有大吵大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又将身子向杨恒身上靠了靠，低声问道：“阿杨，你真的要去上海吗？” 现在是夜深人静，他们的恩爱刚刚结束，在新家布置中，杨恒住在书房，书房在主卧右边，小倩的次卧在左边，本来从书房去主卧必须要经过客厅，但杨恒在装修时做了个手脚，把书房和主卧之间打通了，通道的书房一端是一个沉重的书柜，莫说瘦弱的小倩，就是李博文那样的成年人也推不开，但对杨恒却是轻而易举，通道的主卧一端则是林静宜的大衣橱，衣橱背板是可以向内折叠，但折叠扣却很难找到，所以就算来个有力气的人，推开了书房的书柜，找不到折叠扣，他一样过不来。 这样一来，他们晚上在一起早晨分开，小倩就不会知道了。 杨恒轻轻抚摸着林静宜柔软而纤细的腰，他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林静宜那令他心醉的肉体，她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了，但她保养得非常好，就俨如二十几岁的女孩，皮肤雪白、细腻而极富弹性，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尤其她的成熟感，更是一般少女忘尘莫及。 这样难怪，林静宜曾经是高等师范学校的校花，当年多少人追求她，最后快毕业时才被学体育的师兄追到手，也就是后来的秦教练，结婚后，她一直很注意饮食和营养，坚持用井水，而且节制欲望，半个月才和丈夫做爱一次，这样就保住了她的青春，虽然跟了杨恒后生活习惯没有改变，但却被杨恒找到了开启她内心欲望之门的钥匙，杨恒随时随地可以激发她的情欲，有一天晚上，甚至在杨恒的车里．．．．．． 她完全被杨恒征服了，她的心中只有这一个男人。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林静宜见杨恒走神，她撒娇地扭动着身子，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这句话已经问了三次了，虽然去上海炒股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林静宜总觉得杨恒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 “静宜，我很看重我的灵感，听到大姐说到炒股时，我心中就觉得有扇门打开了，这种感觉和我决定做姜生意时是一模一样，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它。” “那你打算用多少钱去炒？” “全部！” “全部？”林静宜一声惊呼。 “是的，我的原则就是不做则已，要做就全力以赴。” 过了良久，林静宜才轻轻赞道：“你确实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 “不过．．．．”杨恒又温柔地亲了她一下道：“我要先留一笔钱给我的女人，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这个。” 林静宜娇嗲地伸手抓住了它，杨恒被她的媚态惹得火又起来了，他感受到她已经准备好了，便小心地扶她骑在自己身上，双手抓住了她那两爿又大又圆的玉臀，腰一挺，一柱擎天地刺了进去。 ．．．．．．．．．．． “呜~”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地启动了，杨恒和李博文坐在车窗前向站台上送行的林家姐妹以及两个孩子招手告别，今天是三月二日，寒假开学后的第二天，因为是周六，下午没有课。 火车越开越开，很快便看不见了站台上的送行亲友们，杨恒便回过头打开了一张上海市区交通旅游图，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对李博文笑道：“大姐夫，你去过上海吗？” 李博文点了点头道：“三年前去过一次上海，是被派去要债，顺便逛了一圈南京路和外滩。” 他见杨恒拿着上海地图，便笑着指了指外白渡桥附近的黄浦路道：“上海证劵交易所就在这里，我这几天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找上海最近几个月的《新闻报》和《上海证券交易所专刊》来研究怎么炒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你给我说说看，有什么赚钱妙策？” 李博文摇头叹道：“我研究出来的结果就是看你拿多少钱炒股，本钱越多赚得越多，就是傻子也能赚钱。” “那姐夫这次是不是准备多拿一点钱出来？” “不！”李博文很坚定地道：“我只准备买一千二，如果不错，我再回来取钱，我做事一向很谨慎，宁可少赚，但绝不能亏钱。” “那能不能推荐我买什么股票？” 李博文从他的老式人造革公文包里取一个本子，这是他女儿的数学本，但里面已经被他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他看了看便笑道：“其实一共只有八只股票可以选择，我打算买电真空，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也跟我买一样的吧！而且买了后别轻易卖，握得越久越赚钱。” 杨恒接过他的本子，翻了翻，密密麻麻竟写满了，从每个公司的成立，背景、产品销路、市场前景，股价几个月来的变动，都写得详详细细，杨恒不禁叹为观止，心中对李博文开始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价。 ．．．．．．．．．．．． 第二天早上，他们抵达了上海，1991年的上海已经开始大发展了，就在十几天前的二月十八日，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刚刚视察了上海，感慨道：“浦东如果像深圳经济特区那样，早几年开发就好了！”而在此整整十个月前的90年四月十八日，上海正式拉开了浦东开发的序幕。 林立次比的摩天大楼，汹涌繁忙的车流、人海，俏丽的摩登女郎，时尚新颖的青少年，奇装异服的酒吧男女，令人眼花缭乱世界，张爱玲苏青笔下的海派文化中心，这一切都让初到上海的杨恒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 但李博文却对此感到压抑和心慌，他说买股票要紧，便拉着想逛一逛南京路、给林静宜买身衣服的杨恒一路疾奔，来到了位于黄埔路的上海证券交易所，跑到交易所，李博文和杨恒都傻眼了，交易所大门关闭，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黄牛在门前逛来逛去，寻找着猎物。 “我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天。”李博文苦笑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逛逛商场吧！我答应小倩来上海给她买个时髦的新书包。” “现在不能逛商场，我看过报道，今天晚上会有大批上海郊县和浙江人赶来，根本就没有地方住宿了，明天凌晨四点钟就要来这里排队，否则你根本就买不到。” 杨恒见李博文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心中佩服，便笑道：“一切听你的安排。” “那跟我来吧！”李博文拉着杨恒一下便走，“等会儿住下了再慢慢去逛街，我知道你是要给静宜买东西。” 可走了几步，他忽然感觉不对，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杨恒居然在和两个黄牛搭讪，他身上的旅行袋里可有十几万现金啊！他跑上去，拉了杨恒便跑，两个黄牛追之不及，只得在背后大骂两声：“乡巴佬！” “你干嘛要理他们，他们都是骗子。”李博文埋怨他道：“告诉你假内幕，说什么赚了再给佣金，赔了不要，说得好听，关键是你要先付他二十块钱手续费，他们骗的就是这个，报上已经登过了。” “不过我倒觉得他们有些资源可以利用，比如抢位子，刚才那个叫‘小闵行’的矮个子黄牛就说得有道理，要成交率高，就必须抢在前面，至少他们能帮助提高成交率。“ “他们排队费很贵的，明天早点来就是了。”李博文见他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了，只得没好气地回他一句，拉他去找旅馆了。 李博文事先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股票上的事情，连住宿也了解得清清楚楚，林彩虹给他定的住宿标准是二十元一晚的，回去报销，不准超标。 他还真从报纸上找到了这么一家小旅社，离证交所又近，又便宜，价位符合他的标准，很快他们便找到了这家旅馆，杨恒一路走来，都是破旧的小街小巷，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一方面是大上海的繁华与发达，可另一方面却是旧上海的陈旧和破落，挎着世界品牌皮包的摩登女郎和穿着睡衣在老虎灶前打开水的居家少妇，两个截然不同的上海都第一次呈现在他面前，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上海？ “别管这些了，赚钱才是最真实的！”李博文富有哲理的一句话惊醒了他。 ．．．．．．．．．．．．．．．．．． 第四十三章 利用资源 旅社叫做真如旅社，是个低档的私人旅馆，大通铺五块，一般人不会考虑，有二十块一人的三人间，也有三十块一个人的双人间，还有六十块的普通单人间以及一百块的高档单人间，丰俭随意，他们二人进来时，正好有两个女人也在看房间，听她们口音好像也是上海人，估计就是李博文说得那种上海郊县人或者家比较远的地方，明天一早赶不过来，所以今晚来住宿一夜。 “我觉得咱们最好订一个三人间，我考虑夫妻肯定住单人间了，而单身女人不会跑来住这种地方，一般都找亲戚家住了，这样，三人间还是咱们俩住，我们就可以省下十块钱，一人五块，回家的路费就有了。” 对方说得是上海话，但杨恒却大概听懂了，他听这个女人算得精明，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两个女子都是二十七八岁，刚才说话女人长得倒还很漂亮，高鼻梁、杏核眼，烫了发、画着眉，穿着一身粉红色运动衣，背一个大旅行包，她发现杨恒在看她，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拉了同伴一把，过来对店老板道：“我们订二十块的三人间。” “抱歉！三人间已经没有了。” “那订三十块的双人间或者六十块的单人间。”粉红女郎有点急了。 “六十块的单人间也没有了，刚才还有一个三十块的双人间，正好被这位先生订下。”店老板一指正在填单子的李博文。 “现在只剩下一百块的单人间了。” “怎么这样！先来先得，怎么给他们订了？”粉红女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 老板肩膀一耸道：“我不知道，刚才你又不订。” 粉红女郎急了，又跑到李博文面前敲桌子道：“喂！喂！房间是我们先订的，你不要抢，讲道理好不好。” 她见李博文不理，冷不防一把将他正在写的住宿单抢走了，李博文顿时生气了，“你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订下，你自己不订怪谁。” “呀！呀！呀！外乡人就是外乡人，明明是我先来，自己插队了还不讲道理，告诉你啊！这个双人间是我们两个女人住，你是男人，有本事挣钱去外面住高档宾馆去。” “你．．．．．”李博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杨恒连忙上前来劝道：“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双人间我还看不上眼呢！老板，我定一百块的单人，给我们加张床。” “加张床要再加二十。” 杨恒掏出二百块钱，往桌上一拍，“还有什么好的服务尽管加。” “要不，我给你们找两个小姐。” ．．．．．．．．．． 凌晨三点半钟不到，杨恒便被一阵沸腾的人声吵醒了，几乎整个旅馆的人都起来了，忙碌地刷牙洗脸，收拾行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来炒股的，而且全是本地人，外地人也大多是浙江来的。 “大姐夫！”杨恒一脚把李博文踹醒了。 “啊！几点了？”李博文一骨碌坐起来。 “才三点二十五，来得及。” “快点吧！”李博文一边穿衣服，一边懊恼地道：“早知道下午先睡够，晚上再买两件军棉大衣去彻夜排队，报上有人推荐这种办法，我忘了。” “没关系！今天买不到，咱们明天就用这个办法。” 好在他们住的是高档单人房，有自己的水龙头，而且他们一用，外面的管子就没水了，属于优先型，但他们没有时间折磨外面的抢水人，迅速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李博文去退押金去了，杨恒刚要出门，却迎面见昨天那个粉红女郎端过空盆进来，对杨恒笑眯眯道：“小弟弟，我在你们这里接一盆水吧！” 杨恒没睬她，她自己便厚着脸皮进来了，“哎呀呀！还有卫生间啦，我先上个厕所再说。” 她关上门，进去便尿了起来，‘哗!哗！’作响。 “小弟弟，这个一次性香皂和牙刷是免费送你们的，你们不要，我就用了。” 半天才见她收拾出来，清爽明艳，端一盆水，一只手上拿着半块一次性香皂，裤子口袋里还塞了半卷厕所里没用完的卷筒纸，路过他面前时，粉红女郎给他抛了个媚眼，笑得异常甜美，“小弟弟，谢谢啦！” “我是服了你了。”杨恒无奈地苦笑道。 片刻，老板娘过来检查完设施，他们便匆匆走了，夜很黑，城市的夜风吹拂着脸庞，使人格外清醒，大街上并不冷清，到处都是低头急行的人，全部朝一个方向而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到了上海证劵交易所，三点四十，但上证所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万国、申银、海通三家证劵公司门口都已经各排满了数条长龙，证交所门口有数十名身穿黄大衣、带着红袖套的人在维持秩序，上海人想得周到，已经事先用桌子布下排队阵型，只能一个接一个排队，而很难插队，今天是周一，来买股票的人尤其多，其中95%以上都是上海本地人，还有一些浙江人和苏南人，说普通话人还没遇到一个。 几十名黄牛也十分活跃，他们见人便搭腔道：“要不要往前面排几位，十块钱啦！” 大部分人都不睬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价格绝不是十块钱，而且如果排队不成功，又丢掉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忽然，前面一阵鼓噪，几十名排队的人指着一个中年男子愤怒地大喊起来，“滚出去！不准插队。” 立刻有两名保安冲上来，将那名中年人硬拉了出来，随即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本地人在处理内部矛盾时，还是很讲规矩和公平的。 可惜杨恒不是本地人，也就不大想讲规矩了，他和李博文排在万国证劵公司的一支队伍里，前面至少已有四百多人，但这还不算靠后，也就是说，万国证劵公司三支队伍，他们是在一千名以后了。 杨恒的目光紧紧盯着证劵公司铁栅栏后的玻璃门内，他凭借自己多年练成的一种特殊观察能力，他感觉证劵公司内已经有人了。 刚才他听李博文说，现在只是预排队，八点钟证劵公司开门时，排前面的人要冲进去重新排队，这是个机会，有关系的人会通过熟人从后门进去，悄悄在证劵公司的大厅里先排了队，杨恒当然不认识是什么人，不！他认识。 一个矮个子的黄牛走了过来，杨恒立刻喊他道：“小闵行！” 黄牛一愣，上前看了看，他忽然认出来了，立刻眉开眼笑道：“老弟，是你啊！我前面有朋友排队，要不要换个好位子，十块钱？” 杨恒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我想进证劵公司里面去排队，有没有办法？” 小闵行一愣，这种要求从来没人提过，不是没人想到，而是价格一般太昂贵，一旦购买不成功，可就得不偿失了，精明的上海人会去想方设法找关系，而绝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有这钱，还不如多买几只股票。 “你打算出多钱？”小闵行从来没办过这种事，自己都不知行情。 杨恒伸出一个指头道：“我有两个人，若成功了，一个人一千，我给你两千块，若不成功，我一分不给。” ‘两千！’小闵行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是没办法，不过他知道有人有办法，“你等着！”他拔腿就跑，片刻，他带来了一名穿黑皮夹克的男子，眼睛很细，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两手揣在夹克里，走过来对杨恒道：“朋友，你说话可当真？不是在耍我吧？” “当然不是。“” 这是，李博文从瞌睡中惊醒了，茫然地望着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来吧！” 穿黑皮夹克的男子转身就走，杨恒拉了一把李博文，跟了上去，在万国证劵公司后门旁边的一间房门前，黑皮夹克敲了敲门，一名男子把门开了，黑皮夹克对他说了几句，又指了指杨恒他们，那男子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万国证劵公司的后门，把杨恒他们放进去了，黑皮夹克似乎并没有结束，他领着杨恒和李博文一直来到大厅。 “小杨，你花了多少钱？”李博文很是不安。 “没多少，就一百块钱，不要放在心上。”杨恒低声安慰他道，他不想让李博文觉得欠自己人情了。 到了大厅，杨恒顿时吓了一跳，足有几百个平方的大厅里竟也密密麻麻站满人，都排着队，五个窗口前挤满了人。 黑皮夹克走到最边上的一个窗口前，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高胖的中年男人胸口，冷冷道：“向后退！” 中年男人见他凶恶，不敢惹，只得向后退了几步，后面人纷纷跟着后退，抱怨声嗡嗡直响，黑皮夹克向杨恒一甩头，“你们两个站进来吧！” 杨恒让李博文进去，自己却搂着黑皮夹克的肩膀向走廊处走去，到了走廊，他掏出一只信封，点了两千块钱给他，黑皮夹克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朋友，果然有魄力，祝你发财！” 他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去。 杨恒又重新回到大厅，只见那个高胖的中年男人正咬牙切齿地低声大骂李博文，李博文满脸通红，缩着脖子，靠在栏杆上一声不敢吭，后面几个人也在帮腔骂他，杨恒一跃跳入，李博文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拉着杨恒哀声道：“我们站在后面去吧！” “别理睬他们。” “小赤佬！”后面中年男子低声骂道，后面的人也跟着帮腔，纷纷叫骂道：“乡巴佬，滚出去！” 杨恒一回头，‘当！’地一拳砸在扶手上，后面所有的人都顿时闭嘴了，大厅里一片寂静，只见手臂瓶粗细的扶手钢管竟被打成了一个反写的‘V’字型。 ．．．．．．．．．． 早晨九点钟，上交所外面已经聚集了几万渴望发财的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见头，证劵公司的大门先后开了，几百名保安拼命阻拦要往里面涌进的人，他们大声吆喝、整理队伍，吼声、叫声、骂声，连成一片。 窗口前，轮到排在第二个的杨恒购买股票了，91年3月还没有什么股票帐户，一切都是现金交易，里面的证劵工作人员问他道：“先生，你要买什么股票？买多少股？” 杨恒盯着大屏幕，他看见了上面的电真空开盘价：每股385.44元。 “我买电真空。” “请问先生买多少股？” 杨恒刷地拉开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将十六叠崭崭新新的百元大钞码出来，一起推进去道：“十六万，全部买了！” ．．．．．．．．．．．．．．． 第四十四章 苏州旅游 钱是给了，但并不是马上就能买到股票，至少在91年是这样，需要等四个工作日后才能确定能否买到股票，这就是一般人不肯花高价找黄牛带进去的缘故，即使钱交了最后也未必买得到，不过那个黑皮夹克家伙还算有点职业道德，不仅把杨恒带进去了，还给他抢了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又是周一，这样按照先买先得的理论，他们应该能买得到。 不过买了一次股票后，杨恒和李博文都明白了一件事，林彩虹的同事没有说实话，她老公绝对不止一千二赚六百，至少是翻倍，意识到这一点的李博文立刻回徐楚去取钱来再买，而杨恒则留在上海等候，等待最后的成交单，十六万进去了，只得到了一纸薄薄的收据，他可不放心。 不过在上海呆四天，他也有点不高兴，第三天，他便滑足去了邻近上海的苏州。 91年的苏州也开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是乡镇企业的崛起，在国营厂被僵化的体制束缚，而无法生产更多适销对路的产品时，短平快的乡镇企业便如雨后春笋般在苏南大地上冒出，其中以苏州、无锡两个地方最为密集，杨恒来到苏州时，正是乡镇企业最发达的时刻，但精明的苏州人已经发现了乡镇企业的短肋，没有科技后劲，而且严重污染环境，苏州就在乡镇企业发展最高潮的时刻悄悄转型了，91年，苏州新区开始建设，引进技术密集型的外资企业。 不过这些和杨恒还暂时没有什么关系，他是来玩的，而且只呆两天，在来上海的途中，他惊鸿一瞥地从车窗里看到了虎丘塔，使他想起了余秋雨的白发苏州，下火车后，他打了个的士，就直奔虎丘，虎丘据说是吴王阖闾的坟墓，上面蹲有一只白虎而得名。 传说太遥远，杨恒不是很感兴趣，其实他喜欢的是真山真水的风景，虎丘上的处处历史遗迹和名人手笔让他看得昏头昏脑，不过正好此时是三月虎丘花会，虎丘内到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让杨恒倒有了几分兴趣，可很快他便发现，游人太多了，随大流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簇簇人头。 他一转身便跳上一块大石，专寻无人处去赏花了，他一路走马观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北面的围墙附近，这里人迹罕至，好像前面也走不通了，他转身刚要走，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小弟弟，帮个忙好吗？” 杨恒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四周张望一圈，忽然，他看见围墙上挂一个女人，应该说一个女人趴在围墙上，上不去，也下不来，杨恒不知围墙外面有多高，可里面至少有三米高，这个女人怎么下得来？杨恒忽然认出她来，她不就是上海遇到的那个粉红女郎吗？难怪声音这么熟悉。 “小弟弟，快帮帮我，外面有巡逻人过来了。”围墙上的女人有点急了。 杨恒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是想翻墙逃票，不想花十块钱的门票钱，这可是她的本色啊！杨恒忍不住笑着跑上去，“阿姐，你慢慢下来，我托着你。” 粉红女郎听他肯帮忙，连忙慢慢地下滑，杨恒托着她的屁股喊道：“你快放手吧！” 粉红女郎一松手，立刻尖叫一声，手舞足蹈地躺下来，杨恒轻松地将她抱住，轻轻放下地，粉红女郎站稳了，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噫！小弟弟，我好像认识你啊！“ “阿姐，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咱们在上海旅社不是见过面吗？” “对！对！对！你就是那个、那个一百块单间的小弟弟。”他乡遇故人，粉红女郎高兴得拉着他又蹦又跳。 忽然，他们头顶上出现一个戴红袖套的老头，对他们喊道：“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翻墙进来的？” “小弟弟，你要帮帮阿姐哦！” 杨恒一笑，便搂着她的肩膀故作亲密状道：“大爷，你说我们在干什么？” “这里是职工住地，不是谈恋爱的地方，你们快走吧！” “真是的，到处都是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都没有。”杨恒不慌不忙，搂着她僵硬的腰一步步地往前走，他又掏出口袋中的门票，笑着对老头晃了晃，老头见他手上有票，最后一丝疑心也消除了，便不理他们，转身走了。 粉红女郎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小弟弟，谢谢你哦！不过你也占了阿姐的便宜。” 杨恒知道她指的是刚才下墙时，自己托住她屁股的事，不过她的屁股软软的，手感确实很舒服，他笑了笑便问道：“阿姐，股票买到了吗？” 提到股票，粉红女郎立刻兴奋起来，她比出三个指头笑道：“买到了，我买了三十万元的豫园商场。” 杨恒愣住了，他足足看了粉红女郎半分钟，长得细皮嫩肉很漂亮，脖子上带着手指粗的纯金项链，手上还有宝石戒指，还用三十万块钱买了股票，可就是这么个人，住低档旅社要占十块钱便宜，拿别人不要的一次性洗漱品和半卷草纸，现在还为区区十元的门票翻墙逃票，这是什么人啊？ 粉红女郎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正在急剧恶化，她兴致勃勃道：“小弟弟，你是一个人来旅游吧！阿姐也是的，要不咱们结伴旅游？” 杨恒对她倒很有兴趣了，便点点笑道：“好吧！我一起旅游。” 杨恒却没想到，这个精明的粉红女郎是看中了他的大方，想着让他给自己买瓶矿泉水喝喝，回去打的士的时候他来付钱，她就可以不用挤公交了。 果然，两人没走百十步，杨恒就买了两瓶矿泉水，扔给了她一瓶，不过这个粉红女郎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开朗风趣，和她在一起很开心，而且不扭捏，上山的时候，杨恒一路拉着她的手走，到后来两人倒真的手牵手、肩并肩，像情侣一样了，杨恒已经知道了她叫白雁，今年二十六岁，家在上海浦东，老公是个房地产商，很有钱，要大她十几岁，这次买股票，她卖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结果回去和她老公大吵一架，她便一个人跑到苏州来散心了。 杨恒见已经快五点了，便回头正在照花朵的白雁喊道：“雁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我照完最后一张。” 许多游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走到山门前，只见门口的公交站台上人山人海，白雁一皱眉道：“小杨，这怎么去市里？要不我们走回去吧！” “别胡说了，这么远怎么走，打的！”恰好有一辆的士过来，杨恒随手拦住了，白雁大喜，赶紧钻了进去。 “两位要去哪里？”司机问道。 杨恒有点被问住了，他根本要不知道去哪里？后排的白雁连忙道：“师傅，送我们到大石头巷，公安局旁边。” 汽车发动了，白雁悄悄在杨恒耳边道：“我知道有家招待所，又便宜又好，我住过，你跟我走就是了。” 杨恒哭笑不得，本性难改啊！ 出租车来到了公安局旁边停下，三十块钱，杨恒付帐，白雁心情爽快，总觉得要给小弟弟一点补偿才对，她便主动拉着他的手，两人像情侣一样地走进一条小巷里，小巷里有一家公安招待所，很不起眼，白雁笑道：“这里离观前街很近，晚上可以逛街吃东西，周围都是星级宾馆，最少都要三百块钱，而这里也是三星级，但只要两百块钱。” “那我们进去吧！”杨恒大步便往里走。 白雁却一把拉住了他，“小杨，我还没说完呢！” 她又把杨恒拉到一个僻静处，对他低声道：“我们俩一人住一间，一个人就要两百块钱，不如我们假扮一次夫妻，合住一个双人间，那就是一人一百，我知道这里不看结婚证，有身份证就可以，怎么样？阿姐知道你是老实人才相信你哦！” 杨恒听得目瞪口呆。 ．．．．．．．．．．．． 第四十五章 姑苏夜雨 “我们公安招待所属于准三星，各种条件不能四星级的高档宾馆相比，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们心里明白就行了。” 领路的服务员小姑娘一边介绍，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们，尽管老板不在意，但她多了个心眼，没准她们不是夫妻，是为了省钱而合住一房，女人心女人明白，白雁紧紧依偎在杨恒怀中，一脸幸福状，还把杨恒的手拉过来揽住自己的腰，让他半拥半抱地带着自己走，就仿佛真是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妻，虽然她心中对这个大马猴似的小姑娘恨得咬牙切齿，但没办法，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可不能在最后一步被拆穿了。 杨恒虽然不想刻意去占白雁的便宜，可是人家心甘情愿送上门来，他还坐怀不乱，那就不叫男人了，那是电影中的地下党，杨恒也搂住她的小蛮腰，趁服务员目光回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白雁幸福地叹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心中却破口大骂，狠狠地在杨恒背上掐了一把。 这下服务员小姑娘放心了，是俩口子呢！她走上三楼，推开一间房门道：“这就是你们要的特价房，140元一晚，出去的时候贵重物品都随身带着，一旦遗失，招待所概不负责。” 杨恒进来看了一圈，勉强还算满意，有独立卫生间，两张床，床单都刚刚换过，很干净，地毯虽然很脏了，不过他不在意，关键这里是顶楼，外面可以看见大片苏州民居，也算是一种独特的人文风景。 “好了，这是钥匙，若不想被打扰，把门反锁就行了，没有事就不要找我了。”小姑娘交代了一句，转身走了。 小姑娘一走，白雁的柳眉立刻竖了起来，这小子竟敢真的亲自己，不教训教训他，晚上还了得，白雁刚要训斥，杨恒却在窗前道：“雁姐，我肚子有点饿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听到杨恒请客，白雁立刻笑逐颜开，心中的一点点不快早丢在爪哇国去了，“那我们赶紧收拾一下，等会儿阿姐带你去得月楼，那里的松鼠桂鱼上海都有名，真个叫滑嫩爽口。” 她一边说，一边拿点纸去卫生间去了，忽然听她急声喊道：“小杨，你可别过来啊！” 杨恒一愣，只听她在卫生间里嘟嘟囔囔道：“难怪特价房，原来是这样。” 杨恒听见卫生间里哗哗尿响，心里有些奇怪，她怎么不关门，不过他自己也被一泡尿憋急了，他便走了过去，“雁姐，你好了没有，我也想尿尿。” “好了！好了！”白雁冲了厕所，脸有点红地走了出来，去收拾随身小包了，杨恒闪身进了卫生间，随手关门，却一把抓了个空，他这才发现，卫生间竟没有门，杨恒苦笑不已，特价房总是有它原因的，他也憋急了，掏出老二哗哗尿了起来，回声震天，听得外面的白雁面红耳赤，刚才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大声。 杨恒这下留了心眼，各处又检查了一圈，还好，除了卫生间无门外，其他一切正常，电视也有信号，“好了，雁姐，我们出去吃饭吧！” “走啦！走啦！”白雁像小女孩似的，抱着杨恒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 华灯如练，天空下起了密密的小雨，三月的雨带着一丝暖意，总让人不忍打伞，就想在雨中漫步徐行，观前街的夜市摊已经摆了长长一路，尽管下着小雨，但游人们依然兴致不减，纷纷在各个店铺前挑选自己中意的苏州土特商品。 “小杨，给我买个小木偶好不好，我最喜欢了。”在一家卖各种木偶的小摊铺前，白雁像个恋爱中的小姑娘，拉着杨恒的手撒娇不依，经过一天的接触，白雁已经喜欢上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尤其是杨恒在得月楼阔绰地请她吃了一顿四百元的大餐后，她就完全把杨恒当作自己的老公了，不！她的老公才没这么大方，上次来扫墓，百万身家的老公居然带她去黄天源吃面。 “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一个吧！”摊主也凑趣地嘿嘿笑道。 杨恒无奈，本来他是想给小倩和静宜买一点苏州土特产，可他买什么，这位上海大姐都当是给她买的，喜滋滋地拿走了，只得样样买双份，好在东西都不贵，大都是十几块钱的小玩意。 “喜欢什么，自己挑一个吧！” 白雁眉开眼笑地挑了一个苗族少女，杨恒却给小倩挑了个花仙子造型的木偶，一起递给摊主，“多少钱？” “一共三十块。” 杨恒掏钱给他了，又把花仙子木偶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走吧！” 接下来他们也买得差不多了，时间还早，也不想回招待所，就沿着临顿路漫漫散步，杨恒打着一把伞，雨丝拂面、杨柳依依，白雁依偎在他怀中，独在异乡，她的心有点软了，潜藏在心底的一种女人特有的浪漫情怀悄然释放了，她抬头痴痴看了一眼杨恒，看着他坚挺的鼻梁、看着他富有轮廓的嘴唇，以及极富阳刚之气的下巴，她不由又向杨恒的身上靠了靠，杨恒本能地搂紧了她的肩膀，白雁感受到了一种强有力的依靠感，夜雨迷蒙中，她的心有点醉了。 走到一间屋檐下，白雁靠在门上，杨恒背撑着伞，雨伞给他们遮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杨恒目光炯炯地望着她的眼睛，白雁有点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杨恒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眼中闪过一丝乞怜，但她并没有躲开，杨恒侧头慢慢的吻了上去，两唇相接，白雁浑身一颤，手中的东西落地，不知不觉，她伸出双臂搂住了杨恒的脖子，开始回吻他了，靡靡春雨，两个年轻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异乡邂逅的浪漫情怀之中了。 “轰隆隆！”一声春雷在天空打响，雨开始下大了，杨恒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柔声道：“咱们回去吧！” “嗯！”白雁温柔地答应一声，这一刻，精明无比的上海大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略带娇羞的美丽少妇。 两人回到招待所，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了，白雁取出内衣，她偷偷看了一眼杨恒，犹豫一下道：“小杨，我去洗澡，你看电视好吧！” “你洗吧！我去外面抽烟。”杨恒拿起烟盒和火机走出房间，他点燃了一支烟，出神地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春雨。 “走廊里不准抽烟！”服务员小姑娘走过来，指了指一个禁烟标志，杨恒连忙把烟掐了，歉意地对她笑了笑，服务员小姑娘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似乎想给他说点什么，但最后她还是走了，隐隐只听她嘟囔道：“反正是两口子。” 没有烟抽，站在外面就显得百无聊奈，杨恒只得回去看电视，他慢慢推开门，大声道：“阿姐，我回来看电视。” “好啊！记着把门反锁了。” 杨恒把门反锁了，一抬头，却愣住了，白雁用浴巾简单地做了个卫生间门，不过还是能从两边的缝隙很清晰地看见里面，卫生间里灯光柔和，只见白雁正站在莲蓬下淋浴，虽然她的身材远不能和林静宜相比，而且有点黑，更不能和林静宜的晶莹剔透相比，但她毕竟年轻，只有二十六岁，她Ru房高挺，腰肢很细，臀部浑圆而结实，最重要是杨恒是在偷窥状态下看见了她的身体，这种刺激就让杨恒有点难以自持了，他不敢多看，快步回到自己床上，打开了电视机，也不知电视在放什么节目，他心一片混乱。 “小杨，你要不要洗？”白雁头上裹着浴巾，穿着一件睡袍走过来。 “洗吧！”杨恒脱去外衣和外裤，走进了卫生间，他没有开热水，而是用凉水冲灭心中的欲火，可是他似乎洗的不是水，而是汽油，火越烧越大，下面硬挺挺地，如同一根大号手电筒。 忽然，‘啪！’地一声，灯灭了，电视也灭了，外面一道闪电，把房间照得像白昼一般，白雁吓得一声惊叫，跑到卫生间门口，颤声问道：“小杨，怎么停电了？” 她本能地向卫生间里看了一眼，卫生间有一盏用电池的应急灯还亮着，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蓦地红了，芳心砰砰跳了起来，杨恒背对门在穿内裤，可能是身上没擦干，内裤一时不好拉上去，从她侧面的角度却看见了一根一柱擎天的大黑家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大家早点休息吧！我们这一片区全部停电了。”门外传来了服务员小姑娘的喊声。 “运气很背，阿姐，现在几点了？” “现在、现在，现在快十二点了。”白雁在床头手忙脚乱地找到表道。 “那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去拙政园。” 杨恒已经穿了衣服出来了，他穿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换了一件体恤衫，现在他下面的抗议已经平息了。 “好的，我们睡觉。” 白雁钻进了被子，过了几分钟，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海总是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大黑家伙，和她丈夫的白玉小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他还吻了自己，她的心有点乱了，不由悄悄抬起头看了杨恒的床一眼，可要她偷偷摸到杨恒床上去，她又没这个勇气，‘哎，算了吧！’白雁叹了口气。 忽然，她的脸上感到一点冰凉，腿上也穿来一阵冰冷，‘有水？’她一愣，坐了起来，‘滴答！’又是一滴水落在她的脸上，漏雨了，白雁这才发现她的被子上已是一片汪洋。 “这、这是三星级吗？小杨！小杨！”她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喊了几声，杨恒似乎睡着了，其实杨恒没睡着，他戴着耳机在听沃克曼，没有听见白雁的喊声。 白雁没办法，只得穿衣服起床，开门去找服务员小姑娘，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了她。 “你们什么招待所，居然还漏雨。” “没办法，所以才是特价房，本来以为今天雨不大，没想到雨下大了。” “那我们要换房。” “现在是旅游季节，已经没有普通房了，只有豪华房，五百一晚，要不然你们补个差价。” “算了！”白雁气哼哼地回来。 服务员小姑娘在后面喊道：“反正你们是两口子，就挤一张床吧！” “知道了。”白雁把门重重关上，恼怒地把门反锁了。 一进门，见杨恒正在给她挪动床，床好像是固定死的，怎么也搬不动，杨恒耸了耸肩，“阿姐，要不，咱们就挤挤吧！” “今天被你占大便宜了。”白雁有点冷，嘟囔着先钻进了杨恒的被窝。 床是一米五宽，如果两个女人挤还勉强，但和杨恒这样一米八的人睡，两人的身子就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了。 静寂了五分钟后，杨恒终于轻轻把她扳过身来，拥入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温柔地道：“我希望我们现在还在雨中漫步。” 白雁的心也渐渐被他融化了，眼中迷蒙起来，她搂住他的腰，开始主动的吻他，喃喃道：“邂逅在姑苏夜雨中，这是我十年前的梦，求你，不要让我的梦醒来。” 杨恒轻轻脱去了她的衣服，一翻身压在她的身上，“让我们一起来做这个梦吧！” ．．．．．．．．．．．． 第四十六章 黑皮夹克 第二天，他们没有去拙政园，而是换了一间豪华房，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就呆在房间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一直到次日天亮，他们才退房离开了。 火车缓缓驶入上海站，分手的时刻到了，白雁的买股票的收据在家中，她必须回家一趟，她有些伤感，少女的梦虽然圆了，但离别总是让人依依不舍。 “小杨，这是我家的地址，以后来找我吧！或许我能帮你什么。”白雁把家中的地址塞在杨恒手上。 杨恒最后一次把她搂入怀中，然后放开了她，望着她笑道：“再见了，阿姐。” “再见，小杨。”白雁挥了挥手，背着包随人流走了，杨恒望着她走远，轻轻将她的地址撕了，把碎片扔进了铁轨，“就当它是个梦吧！邂逅在姑苏夜雨中的梦。” ．．．．．．．．． 上证所门前依然是人山人海，不过确认购买成功和买股票不在一个窗口，人不多，杨恒很快便挤到了窗口前面，把单子递了进去，此时，他的心极为紧张，刚才他前面十几个人一个都没买中，把钱重新退了回来，个个沮丧地离开了，他这才深深明白了外面人说买股票一半靠本事一半靠运气的道理，他们熬更守夜排队，甚至为进大厅排队不择手段，就是为了把钱送进去，可最后能不能买到，就像中奖一样要靠老天眷顾了。 “先生，你的运气很好，正好你前面有人卖五百股电真空，被你买到了。” 交易员站起来，双手把一张委托交易交割单和一张股票名卡以及一些剩余的现金递给他笑道：“先生，恭喜你了，十六万全部买中。” 后面一片惊呼声，整个大厅里都在窃窃私语：‘有人买中了十六万，真发大财了！’ “先生，你可以凭股票名卡和交割单来办理委托卖出，请妥善保管。” 杨恒有些茫然地接过单子和钱，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看了看交割单上的金额，410股，每股382.15元，加上手续费，差不多就是十六万了，他又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价格，电真空，每股424.35元，四天时间，他已经赚了一万八了，杨恒忽然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钱赚得那么不真实，他把股票名卡和交割单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旅行包里藏好了。 “小杨！小杨！”杨恒忽然听到一个带哭腔的声音，是李博文，他猛地转过身，只见李博文挤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通红，这家伙为买股都成这样了。 “大姐夫，你买中了吗？”杨恒笑着迎了上去。 李博文一把抓住杨恒手，都快哭出来了，“小杨，帮帮我，我的一万块钱被人骗走了。” 杨恒大吃一惊，他连忙把李博文拉到一个角落里，沉声问道：“别急，告诉我怎么回事，说详细一点。” “我前天从家里带来一万块钱，这里面还有问丈母娘借的五千块，我彻夜排队，可是根本就买不到，昨天夜里我又来，正好遇到了那个穿黑皮夹克的男子，你上次告诉我只花一百块进去，我想一百块钱不多，我也找他带路，他一口答应，在走廊上时，他问我要不要从内部直接买股票，他认识里面的人，只要五百块钱手续费，我在报纸上看过也有人从内部买股发财的，头一热就答应了，他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里，我看见好几个人都在买，把钱给一个戴着证劵公司胸牌的男子，那男人便写一份收条，因为是半夜，等天亮用收条换正式收据，我看收条上印有万国证劵公司的抬头，还有盖章，而且大家很信得过那男子，三万五万的塞给他，我是最少的，我糊里糊涂便把钱给他了，可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哪有半夜三更把章拿出来的，天一亮我就去找里面的人，人家告诉我，根本没这回事，章是假的。” 说到这里，李博文抱着头蹲下来，拼命扯自己头发，哀嚎道：“我的一万块钱啊！我怎么回去交代，我不想活了。” 旁边很多人都诧异地望着他，杨恒也蹲下去，扶着他肩膀问道：“这件事你报案没有？” “旁边就是上海市公安局，我去了，可值班民警告诉我，他们会尽力而为，但让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李博文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问道：“小杨，我该怎么办？你大姐会杀死我的！” “别急！别急！只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钱应该还在。” 杨恒想了想，他忽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你找过小闵行吗？” “什么小闵行？”李博文一脸茫然，杨恒这才想起，自己和小闵行交易的时候，李博文在打瞌睡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后来黑皮夹克来了，他才醒来，哎！也怪自己，当时怕李博文难为情，就骗他说一百块钱带进大厅，没想到却害了他。 杨恒心中一阵自责，他拉了李博文一把，“你跟我去找个人。” ．．．．．．．．．．．． 广场上，杨恒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卖股票秘籍的小闵行，他一言不发，上前掐住他的后脖子，把他揪到上证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你放手，放手！痛死我了。”小闵行好容易才挣脱杨恒的铁钳，怒视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带我去找那个黑皮夹克。”杨恒冷冷道。 小闵行一下子认出了杨恒，他急道：“是你自己愿意花两千块钱进内厅，我们办到了，你买股票中不了，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钱不可能再退你。” 杨恒眼中露出凶意，‘砰！’地一拳将一只公用电话打得粉碎，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一条腿。” 小闵行瞥了一眼被打烂的电话，他心中一阵害怕，便连连点头道：“好吧！我带你去找他，要不回来，可别怪我。” “别废话，走！” 小闵行无可奈何，只得带他去找黑皮夹克，来到一条巷子口气，他指了指里面道：“他就住在这里面，不过我劝你别去了，他手下有小弟兄。” 杨恒把旅行包递给了李博文，“你就别去了，帮我把包看好。” “好吧！”李博文心中十分害怕，他接过包，忽然又大喊：“小杨，你当心点，实在要不回来就算了。” 杨恒拉着小闵行往巷子里走去，他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了，知道这种事情报警也没用，只要黑皮夹克坚决不承认，他只是一个中间人，没有任何经手，警方也没有半点证据，**的事在某些时候，只有靠**的办法来解决。 小巷很深很窄，显得阴森森的，里面的房子都很破旧，一些人在门口做事，都警惕地望着杨恒，“就是那里。” 小闵行害怕地指了指一间铁皮屋，门虚掩着，似乎房子里有人。 “这里是他接生意的地方，哪天晚上，我就是来这里找到他的。” “那你再去找他。”杨恒把他向前一推，小闵行踉踉跄跄跑上去，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敲门道：“包三哥！包三哥！我是小闵行。” “有事找我吗？”黑皮夹克从铁屋里晃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杨恒。 “朋友，发财了吧！”他笑得很热情，但眼睛里却十分警惕。 “包三哥，我想让我帮我找个人。”杨恒的笑容也很真诚。 “找人啊！”黑皮夹克挠了挠头，笑道：“那好吧！你先说说看。” “咱们这边说。”杨恒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对他低声道：“我有个同伴昨晚被骗了一万块钱，想请你帮我找找骗子。” 黑皮夹克脸色大变，他猛地要挣脱，杨恒却将他的脖子夹得死死的，膝盖狠狠在他小腹上一顶，黑皮夹克一声惨叫，小闵行吓得调头就跑，黑屋子一下子冲出来五六个人，都是小地痞，有人手上拿着弹簧刀，有人拿着铁棍，杨恒单掌在黑皮夹克耳罩处狠狠劈下，他一声闷哼，软软倒在地上。 杨恒抽出皮带，折叠起来，挥舞着冲上去，不等近身，皮带飞出，铁扣打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顿时鲜血长流，他一个连环腿，准确地踢飞了另两人手中的飞刀，随即他拳打脚踢，将一帮小**打得满地乱滚，哭爹喊娘，求他饶命。 杨恒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大吼一声，“滚！” 五六个小**吓得连滚带爬，向巷子口跑去，杨恒这才上前一把揪起黑皮夹克，几个嘴巴便将抽醒了，他见自己同伴一个都没了，吓得他作揖道：“求大哥饶我一次。” “把一万块钱还来，我就饶你，” “钱就在我口袋里，还没动。” 杨恒从他口袋里搜出了一叠还没有拆封条的一万块钱，把它放进自己兜里，就在这时，巷子那边传来了警车的鸣叫，有人用喇叭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出来，放下武器出来。” 杨恒一愣，怎么警察来了？ ．．．．．．．．．．． 第四十七章 案发 也不能怪李博文多事，他是担心杨恒的安危，他见小闵行连滚带爬跑出来，又听他说对方有很多人，他便害怕了，正好有一辆回市局的警车从这里路过，他连忙上去报警，这里离上海市公安局不过五百米，片刻便调来五六辆警车堵住了巷子口，将逃出来的小**们都一网打尽． 公安局的值班室里，杨恒和李博文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最后的结论，这时一个老警察走出来了，把一万块钱还给李博文道：“你的案子结了，在这里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 李博文签了字，感激地把钱揣好，拎起他和杨恒的包，道：“我们走吧！” 老警察却拦住了杨恒，“对不起！他不能走，他的档案好像有点小问题，我们正在调查，应该很快没事。” 杨恒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事，便把自己的旅行包推给李博文道：“大姐夫，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李博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拎起旅行包道：“那我先走了，在老旅社等你。” 杨恒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旅行包里可有他十六万元的股票，不能有半点闪失，这时，里屋的门开了，一名警察对杨恒道：“你跟我进来。” 杨恒进去了，他连走进两个房间，里面似乎是个审讯室一般，三个警察坐在桌子背后，前面放着一把小凳子，“你坐吧！” 杨恒坐下，他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来上海买股票的，我的同伴被人骗了，我去想办法找到骗子，或许我没有报警，但我认为我并没有违法。” “你冷静一点。”一名老警察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个见义勇为的公民，我们会给你记在档案上，我们找你，是有另外一件案子。” “是什么案子？” “你是不是替一个叫杨文强的人做过事？” ．．．．．．．．．．．． 杨文强去马庄抢土，打死了四个马庄的后生，这个案子惊动了省公安厅，将它定性为涉黑性质的恶性刑事大案，并向全国通缉杨文强和那晚参与抢土并直接打死人的十三名手下，两星期前，王栋落案了，为了给自己洗罪，他把杨恒供出来了，于是杨恒也上了通缉名单，考虑到这些案犯会逃亡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徐楚市公安又把相关案犯的资料转发到附近各大省会城市，请求协办，也是注定杨恒命中有此一劫，如果他是在上海下面的分局，那他肯定被无事放走，偏偏上证所就在上海市公安局旁边，他进了市局，又偏偏经办他案子的民警看过杨文强一案的资料，依稀记得杨恒这个名字，这一核对便发现了问题， 三天后，徐楚市的警车赶到了上海市公安局，办理了接交手续，把杨恒押回了徐楚市，关押在第二拘留所里，这里都是关押危险嫌疑犯的地方。 杨恒已经在拘留所里呆了三天，他剃了光头，穿上了特制的囚服，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已经被没收，他的编号是2061。 拘留所是进监狱去前的一个临时关押场所，经过起诉、审判、核准等环节后，一般案犯就会进入监狱服刑，或者无罪直接从拘留所释放，由于案件的调查有时会经过很长时间，所以嫌疑人在拘留所呆的时间也或许会很长，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正常，正式判刑后，刑期会冲抵减在拘留所的时间，当然，如果无罪释放的话，国家还会视情况给予一定的赔偿。 拘留所的生活就仿佛电脑中调好的程序一样，每天都是重复的，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做操，然后吃早饭，然后自由活动，九点集体学习，中午吃饭、午睡，然后是打球或者别的活动时间，晚上时间可以自己支配，去阅览室看书或者在食堂看电视，每天都会这样度过，不过，拘留所偶然也会接到外面的活，由干警带一批人出去干活。 杨恒所呆的这个拘留所条件一般，六个人一间屋，三个上下铺，还有两个铺空着，由于他们都是重大案件的嫌疑犯，因此管理和监视都相当严格，囚犯的一举一动都在干警的监视之下，白天是不会有什么牢头狱霸，但晚上熄灯后，这里就和别的拘留所没有两样，某些游戏便会悄然上演。 杨恒在第一天晚上便遇到了，他的房间是113室，是一楼最东面的一间，对面是水房和厕所，房间的其他五个室友都是徐楚市人，其中三个是徐楚市本地人，一个是他的老乡旧丰县人，另一个则是安县人，老乡和安县人都没问题，问题就出在三个徐楚本地人身上，三个本地人中有一个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名叫郑海，留一个瓦片头，身高约有一米八五，长得强壮无比，据说也是涉黑而被抓，他这个黑社会可不是杨文强那种半黑社会，而是真正的黑社会，控制几家夜总会，吸毒、**、赌博，这个郑海就是其中一家夜总会的经理，经理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黑社会头目，因替他老板顶缸而被关在这里，他老板也在外面动用了各种关系，使他一直没有被宣判，便在这里呆了三年，换了十几间牢房。 先来为大，这个郑海已经不仅是113室的牢头，而且也是整个拘留所案犯的老大，家里送烟送钱，没人不敢不先孝敬他，偏偏杨恒就和他关在一间屋子里。 从白天开始，郑海便注意到杨恒了，他对杨恒很有兴趣，大个子，年轻力壮，而且似乎还很聪明，给他当小弟不错，当然，其他两个徐楚本地人就已是他的小弟了，对于如何收小弟，郑海已经有十几年的经验了，那就是先把他打服帖了，然后再给他一颗糖吃，然后再打，再给糖，反反复复几次，他就会乖乖地听话了。 在拘留所呆了三年，郑海已经很了解这里的一切了，包括监视和管理上的漏洞，他知道监视器是带有红外线，熄灯后的情况也看得很清楚，不过这个监视器有个缺点，就是更换监视录像带时需要关机，而重新开机则需要一个小时的启动时间，一般每天都要换录像带，而关机就是在交班的时候同时进行，时间就是夜里十二点半，也就是说，夜里十二点半到一点半这期间，监视器什么也不会记录，只要不出声音，那牢房里就是牢头的天下。 杨恒第一天来牢房，心情很压抑、也很疲惫，他连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觉了，他的床铺是上铺，下面是他旧丰县老乡的床，旁边则是两个空床，而郑海的床也是上铺，正好和他面对面。 夜里十二点钟，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杨恒一人的轻微鼾声，其他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老乡已经吓得蜷缩成一团，他知道，半年前那令他一生难忘的恐怖一幕又要重演了，那不仅是肉体上的痛苦，而且是对身心的一种严重摧残，许多人因此终身残废了。 郑海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象狼一样地盯着杨恒，仿佛在欣赏他的猎物，另外两人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没有什么棍棒，就是一卷细铁丝和一把剪刀。 十二点半，监视器轻微地闪了一下，杨恒依然在沉睡之中，他似乎没有经验，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来临，‘啪！’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两条黑影同时从床上坐起，这个人身高都在1米75以上，都是魁梧强壮的大汉，下手狠毒，一人用衬衣挂在门上，挡住了探望口，另一人上前踢了旧丰老乡一脚，“滚！” 杨恒的老乡不敢说一句话，蜷缩着躲到桌子下面去了，床是铁床，而床板是钢丝网，两个动作非常熟练，他们没有碰到杨恒的身子，用铁丝一道道地穿过钢丝网，将杨恒的两只小腿固定住了，就像副手铐一样，把他铐在床上，铁丝没有碰到他的腿，但保证他抽不出来。 或许是杨恒太疲惫了，他一点都没有反应，这时，郑海下来了，他手中也拿一卷铁丝，这才是对付同室犯人的利器，他轻轻爬上杨恒的床，接过剪刀，竟慢慢地将杨恒的短裤剪掉了，他忽然轻轻吹了声口哨，吃惊地望着杨恒的家伙，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玩意，忽然，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慢慢地把手里的铁丝抖开了，他的两个手下则跑到头两边，只要杨恒一醒，他们就牢牢抓住他的手，并用枕头按住他的脸。 郑海的手段非常残酷，就是铁丝捆住男人的**，慢慢勒紧，然后吊起来，男人这时候一般就不敢动了，任由他们摧残，当然，他们不会把人打成表面伤，被干警发现，他们会用更残酷的办法来折磨人，摧残人的身心，几乎每一个男人都会留下泌尿系统的疾病，杨恒的老乡是小便失禁，经常把裤子尿湿，他只好用尽量不喝水的办法，来减少排尿次数。 半夜里，一条黑影跪在杨恒的面前，一根罪恶的铁丝慢慢伸向杨恒的下身，一张满脸横肉的丑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突然，杨恒翻身坐起，一只拳头闪电地击中了郑海的面门，这一拳是如此有力，竟将郑海打得腾空而起，‘轰！’地一声，脊背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床沿上，铁床支持不住了，竟然一下翻倒，郑海这才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被床砸压在下面。 就在郑海被打飞刹那，杨恒的手向两边一分，同时揪住了另外两人的耳朵，他两膀猛地一用力，把两人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随即向两边一推，这才坐起来不慌不忙解开自己小腿上的铁丝。 郑海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拘留所，几个值班的干警一起冲来，“113室发生了什么事？” 灯突然亮了，五六名干警撞开了房门，顿时被房中的情况惊呆了，只见两人一个捂住耳朵，一个捂着额头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而一张上下铺完全坍塌了，把郑海压在下面，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而其他几人都坐在自己床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名干警厉声喝问道。 “他在打飞机，用力太猛，把床压塌了。”一直不吭声的安县人忽然指着地上的郑海道。 干警上前试了试郑海的鼻息，急忙道：“快！快送他去医院抢救。” 这时，杨恒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这次，他真的要睡着了。 ．．．．．．．．．．． 第四十八章 静宜探监 第二天中午，便有消息灵通者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郑海死了，他的脊椎骨被砸成两段，一段直接戳穿了心脏，拘留所开始进行内部调查，同室五人几乎都异口同声地否认看见了什么，睡在下铺的一个徐楚本地人只说感觉到床在剧烈晃动，因为郑海平时很凶悍，所以他们都不敢吭声。 医院的诊断结论排出了他杀的可能，郑海是意外死亡，而这件事却暴露出了拘留所一个管理上的漏洞，居然没有监控录像，尽管人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了掩盖工作中的失误，几乎就在当天下午，刚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周教导员便召集了党委紧急会议，拘留所党委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下了结论，郑海确实是意外死亡，属于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 为此，拘留所把铁床全部换成了木床，并将监视器更换成无须关机便可换录像带的那种，保持二十四小时监控，113室的其他五人，人人都被叫到办公室去警告了一通，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但杨恒用拳头建立起来的威信却没有消失，他几乎成了拘留所的名人，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笑眯眯地称他一声老杨，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烟。 很快，三天过去了，这天中午，杨恒正在和一名室友聊天，这名室友叫李致富，也就是他的旧丰县老乡，他本来是个老实的农民，因为老婆被人强奸了，他一怒之下便拿刀把对方捅死了，全乡人都为他求情，因为他捅死了一个恶霸，使他的案情有了点特殊性，便把暂时关在拘押所里，已经半年了。 他十分感激杨恒干掉了郑海，替他报了仇，虽然杨恒的本意也不想打死郑海，只想狠狠教训他一下，但事情就那么巧，郑海死了，而且还不用他负什么责任，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他的运气就这么好。 他和李致富谈起了杨文强的案子，杨文强不仅在落凤村，在东坎乡也算是个名人，这个李致富也听说过，他也曾见过供出杨恒的王栋。 “那个王栋我认识，前几天还关在202室，就在你进来的前一天被移走了，或许你们是一案犯，怕你们串供，得分开关。” “狗屁一案犯，我在一年前就没跟杨文强干了，打死人关我屁事。”杨恒对这件事情极为郁闷，杨文强打死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有王栋说风就是风，这些公安局的人是吃什么干饭的，连最起码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这三天来他不停地申述，但拘留所的干警告诉他，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估摸着这件事上面压得紧，所以他们逮到一个算一个。” 杨恒叹了口气，其实他也隐隐猜到是这样了，当初他替杨文强做事，打伤了不少人，他也是该受点惩罚了。 “2061号，有亲属探望。” 门口忽然传来干警的声音，杨恒一怔，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找他的，他大喜过望，转身便冲出来，“2061号在！“ “你随我来吧！”干警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探望的规矩，不能超过两小时，除了烟以外，其他东西都不能收，而且烟也要检查，不能在里面私藏别的物品。 来探监的人果然是林静宜，她眼都哭肿了，她坐在探监室，见杨恒进来，她哭着扑了上了，“阿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抓了？” 杨恒和她隔了一道铁栅栏，他抓住林静宜白皙而温暖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眼睛有点红了，只有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亲人的重要，但杨恒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他轻轻拍了拍林静宜的手，“静宜姐，坐下来听我给你说。” 林静宜擦去泪水，点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大姐夫把旅行包给你了吗？” “给了。” “包里有我买股票的凭证，你把它收好了。” “阿杨，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给我讲讲你的案子，让我怎么做。” 杨恒沉思一下便道：“这件案子今年才发生，可是我去年就已经做生姜生意了，静宜姐可以把我的营业执照和合同拿给专案组看，或许能证明我的无辜。” “好！我回去就办，你在这里怎么样？吃了很多苦吧！”林静宜见他光着头，心疼极了。 杨恒笑了笑安慰她道：“我在这里很好，能吃能睡，晚上我还有时间看书，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静宜姐就当我在这里修行。” 林静宜叹了口气，她从包里取出一大堆吃的，还有十几本书和几条烟，一起给他道：“以后静宜姐每周都会来看你，你想要什么，尽管给我说。” 杨恒把烟收下，却把吃的和书一起还了回去，“静宜姐，除烟以外，这里别的都不准收。” “书也可以。”身后的干警提醒道。 杨恒把书拿了回来，他握着林静宜的手道：“静宜姐，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各种挫折，这段经历对我或许并不是坏事，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一辈子。”林静宜眼一红，捂着嘴转过了身。 ．．．．．．．．．．． 下午，干警把烟和书还给了他，已经通过检查，可以正常用了，林静宜给他送来的书是一套《资治通鉴》白话对照版，对于古文基础不好的杨恒来说，非常有用，下午，拘留所进行篮球比赛，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操场上，杨恒则点了一支烟，坐在桌前平静地体悟前人的感悟。 还是在做生姜生意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杨恒在林静宜的书橱里翻到了一本《史记》，从此，他就迷上了历史，中国历史的博大精深和深厚的沉淀，将他日益嚣张的**之心又悄悄收敛了，在历史中他读到了另一种他所缺乏的软力量，智慧。 他就像一个发育迅速的少年，贪婪地吮吸着书中带给他的营养，他看得入神了，不知不觉，烟已经燃了大半截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已经站了很久了。 烟灰烫着了他的手，他才如梦方醒，连忙把烟头灭了，这时，他若有所感，一回头，竟看见拘留所的周教导员站在他身后，他连忙站了起来。 “坐吧！”周教导员轻轻摆了摆手，温和地笑道：“喜欢看历史书是好事，以前拘留所关押过几个落马的官员，他们就喜欢看历史书和人物传记，在我那边还留有一箱呢！等会儿我让人搬给你。” 这个周教导员就是拘留所的一把手，约五十岁，脸庞削瘦，是个很严厉的中年人，每天都要板着脸训话，杨恒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和，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周教导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微微一笑道：“交警大队的王启发你认识吧！他是我的战友，和我一起转业到地方。” 杨恒这才焕然大悟，难怪他打死郑海没有事，原来竟是王启发在背后帮他抹平了这件事，不是什么运气，他心中忽然一阵感动，有很多人都在默默关心着他。 “这事也怪我，当时我在郑州开会，王启发已经打电话托我了，但当天没来得及关照所里不要把你和郑海安排在一起，结果晚上就出了事，不过也好，你替我扫掉了一个麻烦人物。” 杨恒苦笑了一声道：“我本来是无心伤他，只是当时太愤怒，出手重了点。” 周教导员哈哈一笑，“我事后调你的档案才知道，你小子居然是省散打冠军，郑海不知道，就是他的不幸了。” 说到这里，周教导员脸色一肃道：“党委经研究决定，我们第二拘留所要成立一个学员自律自助委员会，以防止郑海似的悲剧再出现，准备从近千名拘留所成员中，挑选三名有威望的人担任队长，协助干警管理成员，我推荐你担任三名队长之一。” ．．．．．．．．．．．． 第四十八章 努力营救 政府机关办事其实并不拖拉，效率也高，关键是要找对地方，找对人，这一点林静宜体会得尤其深刻，二个星期的奔波，从最早她连公安局大门都进不去，到信访办递上材料后的石沉大海，甚至到局长接待日，她彻夜排队领到了第一号，可最后，负责接待的某位副局长只敷衍她两分钟，便收下她的申诉材料，让她走了，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一大早，林静宜骑车又赶到了公安局，她站在门口，拎着一只黑色袋子耐心地等待着，早晨的凉风把她的鼻子和脸都吹得红红的，二个星期的奔波使她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一个弱女子，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她只能和那些下岗老工人和告状无门的农民一样，守候在公安局或者其他政府部门门前寻找机会，她今天想等的是一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副局长，她已经打听到了，杨文强的案子就是这个副局长在管。 她想拦住副局长的车，把杨恒的申诉材料给他，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任何办法了，从清晨六点半钟一直等到上午九点钟，公安局早已经上班了，可她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副局长的车，林静宜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下班时再来了，她推过车，准备回去了，她第四节还有课。 “姑娘！”忽然有人在喊她，林静宜回头，只见看门的老头在向她招手，她推着车上去问道：“大爷，找我有事吗？” “姑娘，我看你已经跑了两个星期了，连我都有点不忍心了，我告诉你一个法子，或许对你有点帮助，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讲的。” “大爷，你快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讲。”林静宜喜出望外，她都有点绝望了。 看门的老头指了指对面一个民警值班室道：“你去找对面的值班民警，就说有重大案情要检举揭发，一般民警就会给你联系专案组的人，以前就有人这样干过。” ．．．．．．．．．． 这一次，林静宜终于成功了，市公安局负责杨文强案的专案组有两名警官接待了她，她把杨恒的营业执照和他与东桥批发市场的租赁证明，一起提供给了专案组负责接待她的警官，告诉他们，杨恒早在大半年以前便和杨文强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无辜的，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重大案情，但专案组的警官还是收下了她的证明，并表示他们一定会秉公办理。 “看你真没用，跑了两个星期，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 一路上，林静宜轻轻的埋怨自己，但她的心里却十分高兴，毕竟第一步她终于走出去了，她赶回了学校，刚进办公室，小朱老师便举着电话笑道：“真巧，林老师，你的电话。” 这个小朱老师就是火车上有点好感的那个，不过她在进修时遇到了她的大学同学，也是个老师，大学时没谈恋爱，进修时却堕入了爱河，朱老师立刻把杨恒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她已经准备考虑结婚了。 林静宜连忙上前接过电话，“喂！是我，林静宜。” “静宜，是我，彩虹。” “大姐，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给你找了个律师，中午来见一面。” 林静宜其实已经找过几个律师事务所，听说是杨文强案，他们都不愿意接，不仅这是省厅督办的大案，更重要是马庄的后台太硬了，注定打不赢的，还损自己的名声。 林静宜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平静地问道：“你告诉他情况了吗？” “说了，韩律师说，这不是什么大案子，她可以考虑。” 听对方说，不是什么大案子，林静宜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连忙道：“好，我中午来，你告诉我在哪里见面？” ．．．．．．．． 中午时分，林静宜赶到了约好的咖啡店，只见林彩虹和另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一起，林彩虹连忙给她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事的妹妹韩律师。” 由于丈夫李博文的事情，林彩虹对杨恒也十分内疚，她也同样在想办法救杨恒，正好她一个商场同事的妹妹是个律师，便把她介绍给林静宜。 韩律师大约三十四五岁，薄施粉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显得十分干练，她是挂靠在徐楚市天平律师事务所，入这一行已经七年了，有着丰富的律师经验。 林静宜没想到是个女律师，她连忙和她打了招呼，坐了下来，林彩虹商场还有事，便先走了。 韩律师见林静宜长得美丽、温婉，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气质，和她姐姐大不一样，心中不由对她充满了好感，便微微一笑问道：“林小姐，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能接受律师的方式吗？” 林静宜叹了口气道：“只要能把他救出来，用任何方式我都愿意。” 韩律师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彩虹是昨天傍晚告诉我的，当天晚上我就找一个公安局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据说马庄的后台就是省里的，所以这个案子很严重，是省厅督办的大案，说实话，我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罪行，把他无罪释放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问题是他们打死人和杨恒一点关系没有，杨恒在去年五月就离开了杨文强，他一直在批发市场做生意，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他给抓进去？” 这件事韩律师却不知道，她立刻有了兴趣，连忙追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证据？” “有！” 林静宜从包里取出了营业执照的副本和租赁证明的复印件，递给韩律师道：“上午我去了一趟公安局，把营业执照的正本和租赁证明的原件都给专案组了。” “那他们有什么说法吗？”韩律师不露声色地问道。 “没有，他们只说秉公办事。” “好吧！这件案子我接了，明天我会去拘留所和当事人再具体谈谈。”韩律师从包里取出一份律师协议，放在桌上道：“这份协议是关于我和你之间的委托协议，你如果是当事人的妻子最好，不是也没关系，我明天会让当事人补一份授权书给你，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林静宜毫不犹豫地在韩律师指定的委托人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韩律师又笑道：“律师费我会按最优惠的算，而且如果案子没有进展，我分文不取。” “这件案子我就拜托韩律师了，有什么情况请随时和我联系。” 两人又喝了点咖啡，林静宜结了帐，两人便离开了，当天下午，韩律师便从公安局要到了杨文强一案的案情详细报告。 晚上，林静宜站在窗前，坚毅的目光平静地凝视着停在楼下的那辆白色桑塔纳，经过两个星期的奔忙，她已经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和屡屡碰壁的绝望中恢复了过来，她坚信杨恒是冤枉的，为了他能出狱，她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甚至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丢掉自己的工作。 在她身后的桌上，放着一幅巨大的白布，上面只有两个斗大的黑字，“冤枉”，这是她排了一夜的队，却被接待副局长两分钟便打发后特地去买的，当时她已经绝望了，如果杨恒真被当做黑社会杀人犯入狱，那她就会拿着这一幅标语去市政府，甚至去省政府示威喊冤。 这是林静宜从来都没想过会走出的一步，她也从来没有胆量敢这样做，可是现在她不怕了，为了杨恒，她什么都不怕，她柔弱的肩膀将义无反顾地担起这份属于她的责任。 月光照在她的娇柔的身上，林静宜的目光如水，却又是那么一往情深。 ．．．．．．．．．．．．．． 第二天一早，韩律师找到了杨恒，和他谈了一个小时，并得到了他给林静宜的授权书。 又过了两天，韩律师再一次打电话找到了林静宜，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两人又约在了上次见面的地方，林静宜很快便赶来了，她坐下来便问道：“韩律师，你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林小姐，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韩律师苦笑了一声，一边调着咖啡，一边缓缓道：“昨天晚上我公安局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你送去的资料在公安局内部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有的认为杨恒和此案无关，应该放掉，但也有人认为这是两个案子，杨恒固然和马庄案无关，但他参加过杨文强的黑社会团伙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杨恒有罪，罪名可能就是落在后一项上。” 林静宜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杨恒有罪，他会判多久？” “林小姐请放心，我查过杨恒的资料，他有过很辉煌的历史，而且他帮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了一个股票诈骗团伙，这些都会对他有利，按照我的经验，他参加涉黑团伙只有两个半月，属于不知情的初犯，而且这期间没有人命，我估计最多最多一年，而且说不定还会不起诉，拘押一年后直接放掉。” “什么叫不起诉？”林静宜有些不明白。 “就是不会宣判他有罪，这对他的名声很重要，因为公安局内部有不同意见，首先马庄案和他无关了，然后就是公安局内部协调，他们会把握尺度，只要拘押超过半年，我估计就不会起诉了。” 韩律师说得还是有点含糊，其实她并没有对林静宜完全说实话，她的公安局朋友告诉她，公安局内部已经达成了一致，杨恒和马庄案虽然无关，但省里对此案施加的压力很大，如果他们现在把杨恒放了，又抓不到其他人犯，这样对省里可就不好交代了，所以暂时把杨恒拘押，等其他马庄案人犯都归案后再释放他，最多不超过一年。 林静宜确实不懂这些，她只关心杨恒能不能得到公平的待遇，什么时候能放出来，现在得到的确切消息是一年，她也轻轻地松了口气，这比她预想的黑社会杀人案要好很多，关键公安局已经采纳了她的证据，将杨恒从马庄杀人案中解脱出来，这是最重要的，一年时间转瞬即过，林静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会每周都去看他。 ．．．．．．．．．．．．． 第四十九章 杨恒出狱 就在林静宜在为杨恒之事而四处奔波时，杨恒的老家却出了意外，杨恒的父亲在得知儿子被抓的消息后，旧病突发，当场瘫倒了，这一次杨老汉再也没有能挺过去，在病榻上苦苦挣扎了六个月后，他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晚上，杨妮守候在父亲病榻前，她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此时再也支持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时杨老汉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有一种奇异的亮色，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三妮！”他轻轻推了推女儿，杨妮顿时醒来，“爹，怎么了？” “我刚才见到你妈妈了，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的俊俏贤惠。” “爹爹，你在做梦吧！” “没有，她刚才来了，就站在我面前，说来接我走。” “爹爹”，杨妮泪流满面，她感受到了父亲的异常，开始害怕起来，“爹爹，你没事吧！” 杨老汉摆摆手，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还是自私啊！三妮，你把爹床下那个描金箱子拿来，就是我从不准你们动的那个。” 杨妮从床下取出了箱子。 “把它打开！钥匙在我枕头下面。” 杨妮把箱子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小抱被和一封发黄的信，杨老汉的脸色变得异常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甚至比他平时还好，他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抱被和信道：“你哥哥不是我亲生的，你们都知道，可你们都不知到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可这封信里写得有，二十年了，我没有忘记，可能他也没有忘记，三妮，你明天到市政府大楼去，大楼的大厅里挂有很多名字，其中一个名字就是信里有的，你去求他把二子救出来，我这个老农民无能啊！” 杨老汉说完，不禁潸然泪下，当天晚上，杨老汉便走完了他艰难的一生。 三天后，杨老汉下葬了，就埋在落凤岗上的生姜地里，杨恒的大姐正好怀了二胎，Ｂ超查出来是男孩，大姐夫便死活不准媳妇去操办她父亲的丧事，唯恐杨老汉的魂投在自己儿子身上，杨妮的大姐没办法，只好给了妹妹两千块钱，让她安葬父亲。 就这样十六岁的杨妮便一个人把父亲安葬了，没有道场、没有酒席，只有一口薄皮棺材，童叔和另一个杨家的后生来帮忙把棺材趁夜抬上了落凤岗，杨老汉孤独地在这里长眠了。 三天后，杨妮在父亲的坟前磕头告别，拎着一个装着二哥身世的包，去了徐楚市，此时已经放暑假了，她按林静宜信中给她的地址找了林静宜的新家，而这个时侯，杨恒在拘留所已经呆了半年多了，已经过了韩律师所说的危险期，也就是说，杨恒不会被起诉了，林静宜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除了每周日她准时去探望杨恒外，其他的时间，她就在一天天的希望中等待着。 对于杨妮的到来，林静宜非常欢迎，事实上，她一直就关心着杨妮，每个月她都会寄六十元钱给杨妮当生活费，杨恒的父亲病重后，她又把杨恒留给她的一万块钱全部寄给杨妮当医药费，不过他们都瞒着杨恒，不让他知道父亲的病重的消息。 杨妮在‘嫂子’的怀里痛哭一场，父亲死了，她的悲伤直到现在才发泄出来，林静宜抱着她，流着泪水安慰她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放假就住在姐姐这里，和小倩住在一起。” 过了好久，杨妮终于平静下来，她擦去眼泪低声道：“静宜姐，我要去一趟市政府，你陪我去吧！” “你去市政府做什么？”林静宜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去找哥哥的亲生父亲，让他救哥哥出来。”杨妮便把杨恒的身份证明取了出来，给林静宜简单讲述了情况，最后道：“这是爹爹临终前唯一的遗愿，不仅让他救哥哥，也要让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他死不瞑目。” 林静宜非常严肃地听完了杨妮的述说，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马上就陪你去，但小妮，我们两个都不要干涉你哥哥的任何决定，好吗？” 杨妮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懂林静宜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杨妮鼓足了勇气，找到了徐楚市计委主任的办公室。 ．．．．．．．．．．．．． 杨恒在第二拘留所已经半年多了，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这种经历却给他增添了一种沧桑之感，使他心智渐渐地成熟，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一言不合，便拔拳相见的冲动青年了，他的性格变得深沉了。 在拘留所，他是自律自助委员会的主席，威望极高，拘留所上上下下一千多人没有人不服他，不仅是他从不仗势欺人，更重要是他决不允许新的牢头狱霸再出现，有几个原来算是牢头狱霸的人也收敛了，他们欺辱一人，杨恒就会带几百人来找他们算帐，其实自律自助委员会就象一根纽带，把原来一盘散沙的犯人团结起来，而杨恒就是这根纽带上最关键的一颗扣子。 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要有利于管理和改造，否则拘留所的管理层是不会给自己自找麻烦，可不幸的是，杨恒出去以后，自律自助委员会再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开始按地域形成了几个帮派，在一次集体斗殴后，自律自助委员会便被解散了，而杨恒在第二拘留所的名声却从此留下来了。 这些都是后话，这里不提，下午有一场篮球争霸赛，是最后的冠军争夺，由徐楚一队对阵旧丰队，有趣的是两支队伍中还各有一名干警，裁判是二中队的指导员，杨恒当然是旧丰队的队长，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由杨恒和徐楚一队的队长争球，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魁梧汉子，原来是徐楚重机厂篮球队的队员，虽然篮球不是杨恒的长项，但他的助跑摸高可达三米四，弹跳力惊人，而且身体灵敏，是个极好的助攻，随着篮球高高抛起，两人同时跃起，球被杨恒推到了自己队员的手中，球直接传到底线，一名队员接到，一个漂亮的三分跳投，得分有效，3：0，旧丰队领先。 球场两边挤满了呐喊助威的人，呼喊声震天，脸盆敲打得比锣还响，场面十分热烈，这时，周教导忽然从办公室探头出来，对一名干警喊了几声，指了指杨恒。 “旧丰队换人，7号上，9号下。” 杨恒满面汗水地下场了，一名干警把他拉到一边，“小杨，去周教导的办公室，他找你有急事。” 杨恒一路小跑上了三楼，在门口立正报告道：“报告，2061号到！” “进来！” 杨恒推门进去，只见周教导脸色怪异地看着他，“周教导，找我有事吗？”杨恒有些不安地问道。 “事实上，我也没有想到。”周教导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欣慰地笑道：“这是市局刚刚送来的，由宋局长亲自签发，小杨，你被无罪释放了，而且市局会考虑给你一定的误工补偿。” “无罪释放！”杨恒被惊呆了，忽然，他的鼻子猛地一酸，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 “小杨，以后好好保重。”一群干警把杨恒送出了拘留所，杨恒默默点头，他上前和所有的干警一一拥抱告别，回过头，一片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来，这是自由的空气和阳光。 “阿杨！” “哥哥！” 马路对面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上前，一把将林静宜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他已经不在乎妹妹知道了，这一刻，他只想亲吻她，拥抱她，虎目中流出了滚滚热泪。 林静宜也泪流满面的拥抱着他，这一刻她盼望得太久太久，杨恒被无罪释放，他是无辜的，过了好久，林静宜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杨恒推开，拉过杨妮道：“小妮要急死了，她有很多话呢！” 杨恒见妹妹瘦了很多，便问道：“三妮，你怎么来了，爹爹怎么样？” “还好呢！就是放心不下你。”杨妮眼中一阵慌乱，躲开杨恒的目光。 “走吧！咱们回家，我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还买了一瓶葡萄酒，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庆贺！” 三人打的回了家，时隔半年，杨恒又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他抚摸着每一个家具，随后他重重地躺在书房里自己的小床上，望着天花板那无比熟悉的花纹，他的心彻底放松了，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中，他似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慈爱地向他招手。 “叔叔，起来吃饭了！”小倩把他推醒了。 杨恒的肚子一阵咕噜噜叫，他确实饿了，他翻身坐起笑道：“好！我要大吃一顿。” 桌子上，林静宜已经收拾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 “干杯！为我们美好的明天。” “干杯！”四只装满了美酒的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欢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 当天晚上，杨恒从密道偷偷进了林静宜的房间，在床上，他们饥渴地一次又一次做爱，半年来彼此的相思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爱恋之中。 ．．．．．．．．．．．．．．． 第五十章 给父亲守墓 第二天，杨妮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父亲已经病逝的消息，也说出了杨恒的真正父亲，徐楚市计委主任，正是他把杨恒弄出了拘留所，出乎意料的是，杨恒没有哭，也没有欢喜无限，他慢慢走到阳台上，仰头默默地望着天空，外面下雨了，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阳台上的玻璃。 几个人谁也不敢打扰他，可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林静宜有点担心了，她悄悄走上前，柔声道：“阿杨，人死不能复生，你父亲是希望你能快乐而坚强地生活下去。” 杨恒望着天空茫茫的一片雨雾，有些伤感地道：“这么大的雨，爹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也没有人看他，和他说说话，他太可怜了，我应该去陪陪他。“ ．．．．．．．．．．． 下午杨恒便开着白色桑塔纳，带着妹妹杨妮返回了老家，在父亲坟前，杨恒缓缓跪倒，他想起了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没有得到自己的一天报答，他便去了，连块墓碑都没有，刻骨铭心的悲伤涌入他的心中，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爹啊！儿子来晚了，没有给你喂一口水。” ．．．．．．．． 杨妮也跪在旁边哀哀痛哭，闻讯赶来的童叔和杨家人都惭愧地低下头，在杨老汉地事情上，他们确实没有能帮上忙，而且童叔还有些担忧，国家是不许土葬的，尤其杨老汉竟是葬在落凤岗的灵脉之上，村里很多人都有说法了。 “二子，活着的人要保重，你们起来吧！” 童叔叹了口气，把杨氏兄妹都扶了起来。 “童叔，我想给父亲守墓。”杨恒异常严肃地道。 “这个、这个过两天再说吧！” 童叔心里很乱，他不知该怎么告诉杨恒，他父亲必须要火葬并另移他处。 杨恒心中悲痛，没有注意到童叔的脸色异常，他便带着妹妹先回了自己家中，走了院子，杨恒却愣住了，院子里摆满了家具，都不是他家的。 “三妮，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问妹妹。 杨妮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把门锁好的，谁会有钥匙？” 杨恒阴沉着脸推开门，正房、妹妹的小厢房，还有父亲的房间都已经空空荡荡了，所有的东西都移到他住的那间房子里了，堆满了一房间。 “二子回来了。”门口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约三十岁，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这就是杨恒的姐夫，贾占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就是杨恒大姐杨华。 贾占全的父亲最早是乡供销社的副主任，后来自己在村中开店，他有门路，拿得到便宜货，因此生意很好，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常来关顾他的店，贾家很富裕，两个儿子都有摩托车，家里还有一辆农用汽车，杨恒的姐姐长得很漂亮，被富裕的贾家看中了，五年前把她迎娶过去，成了大儿媳，第二年生了个女儿。 贾家虽然富裕，但为人却十分吝啬，用他们的话说，过门的时候已经给了一千块钱财礼，以后杨华就是贾家的人了，和杨家没有关系，所以，杨华嫁过去五年，一分钱也给不了父亲，杨老汉也很硬气，也从来不开口。 这次杨老汉去世，看在杨华怀了贾家唯一的孙子份上，贾家这才给了杨妮二千块钱买棺材，钱给了，贾家却又心疼了，他们早就看上了杨家这块风水极好的宅基地，趁杨妮不在，贾家便借杨华分家的名义，运一批家具来，企图造成既成事实，不料中午家具才运来，下午杨恒便回来了。 “二子啊！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呢。”贾占全取出一根烟，笑容满面地递给杨恒。 杨恒对这个姐夫十分厌恶，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推开他的手淡淡道：“谢谢！我现在不想抽烟。” 忽然，他有一丝明悟，指着院子里的家具问道：“这都是你搬来的？” “是这样！”贾占全干笑一声道：“我想反正你们三姐弟早晚要分家，所以先来拿你姐姐的那一份，既然你们回来了就好，你们先挑，剩下不要的就给你姐姐。”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悲哀同时涌入杨恒的心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姐姐道：“大姐，这房子你真的敢要吗？” “我．．．．．．”杨华羞愧地低下了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想要，她该有一份，你父亲去世，我们可是出钱的。” 贾占全跳起来大声吼叫道：“法律规定的，子女都有遗产继承权。” 杨恒的拳头捏得发白了，他无比仇恨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男人使姐姐五年来，从未回过娘家，甚至爹爹去世，他也不准姐姐来，现在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话，他就打死这个畜生。 贾占全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惧怕地望着杨恒的拳头，嘟囔道：“你还想打人，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要不我们打官司去。” “打官司你们也赢不了。”一直不吭声的杨妮忽然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纸，晃了晃道：“这是爹爹半年前就写好的遗嘱，落凤村的房子全部归哥哥所有，我还陪爹爹去县里做了公证。” “这个、这个．．．．．”贾占全的脸胀得通红，杨老头当然不懂什么公证，肯定是这个臭丫头告诉杨老头的， 他忽然吼道：“杨恒，你也不是亲生的儿子，你是抱养的，你有什么资格继承财产？” 杨恒没有理他，他走到姐姐面前道：“大姐，我知道你心中也很痛苦，这样吧！你去爹爹坟前叩三个头，向爹爹认个错，我便把这房子分三分之一给你。” 杨华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还有什么脸回来要房子，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她一边哭，一边转身走了，贾占全见老婆走了，气得眼直翻，他最后狠狠一跺脚，跟着跑了出去，他刚跑到门口，便听杨恒冷冷道：“这些家具限你天黑之前拿走，否则晚上我一把火全烧掉。” ．．．．．．．．．．． 傍晚时分，贾家便把家具都运走了，一向软弱的杨华这次动了真格，坚决不要分房产，她也明白父亲连妹妹也没给，并不是什么偏心，而是决不能把杨家风水破坏掉，她再不孝，也不能毁了杨家的未来，贾占全无可奈何，打官司，人家有公证过的遗嘱，这件事也只得算了。 当天晚上，杨恒就亲自动手在落凤岗父亲的坟旁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按照风俗，父亲去世，儿子要在家守孝三年，哪里都不能去，杨恒没有这么多时间，他便决定给父亲守墓半年，当然，守墓并不是一定要日夜守候在父亲的墓旁边，但三天中至少应该有两天在。 窝棚搭到一半时，童叔便来了，虽然话难说出口，但他必须要说，杨恒没有吭声，依然用榔头叮叮当当地钉他的窝棚，童叔无可奈何又道：“就算我托托乡里的关系，你父亲不用火葬，但他也不能葬落凤岗上，你也知道，这是村里人的忌讳，这不是政府管得了得，唉！都怪我当时一时糊涂，没有考虑清楚。” 杨恒的榔头停住了，他想了想便道：“童叔，你的心我明白，我心里感激，但入了土的人是不能动的，我想村里人都清楚，你能不能替我组织所有人家集中开个会，让女人们也来，我给大家说说。” ．．．．．．．．． 落凤村的村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聚在一起了，上一次村长选举，来得都是男人，象这样女人和孩子都来的，只有五六年前放露天电影的时候了，童叔在村里很有威望，大家都给面子，吃了中午，大家都不约而同来到村口的大枣树下。 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讨论发财的新路，女人们则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东家之长、西家之短，有两个女人在县里做了最流行的发型，一群女人围着她们啧啧称赞，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带自己去一趟县里，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围着大枣树奔来跑去。 “各位乡亲，请大家安静一下。”杨恒出现了，他站在一块大石上。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杨恒虽然不像童叔那样有威信，但他毕竟是村里一个人物，而且很多女人都对他有非分之想，原本人群中最难安静的女人率先安静下来，另外杨恒也给他们带来过现实利益，去年下半年，杨恒以七毛钱一斤收购了全村的生姜，使得每家每户都发了一笔小财，就是出于这一点，村里许多人都对杨恒有一种感恩之心。 大家也都知道杨恒找他们为什么事？就是为了杨老汉安葬在落凤岗一事，这件事确实是大事，以前不少人家死了人都埋在落凤岗，但七十年代以后，再没有一户人家埋在岗上了，推行火葬固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那里是风水宝地，谁家都想埋，但都埋不成，所以他们自己得不到，也不准别人埋，渐渐地就成了一种村规民俗。 “大家也知道，人下葬了就不能再动，我父亲已经埋下去了，作为儿子，我不愿意他老人家死后再被移坟，当然，我也知道村里的规矩，现在，我就求求大家，给我父亲破一次例，让老人家永远躺在落凤岗上吧！” 说到这里，杨恒跪了下来，给村里人磕了三个头，“我求求大家了！” “二子，快起来吧！”几个老者同情地把杨恒扶起来，叹气道：“不是我们不肯，可从前人家都没有，大家心里不舒服啊！” 有几个女人说得更露骨，嘟嘟囔囔道：“光磕头有什么用，又没什么好处。” 这时，杨恒站起来又高声道：“各位乡亲，我杨恒绝不会白受大家之恩，我向大家正式承诺，将来我一定会回来向大家报恩，让家家户户都走上富裕之路。” 杨恒这句话大家爱听，尤其女人们爱听，众人开始议论起来，嗡嗡声一片。 “二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报恩啊！让我们等一百年吗？”王喜儿的娘张翠瓶大声喊道。 “对啊！说个准确时间，别光打雷不下雨。” 杨恒斩钉截铁道：“各位乡亲，十年，请大家给我十年时间，如果十年内我不回来报恩，你们可以把我父亲的坟迁下落凤岗！” ．．．．．．．．．．．．．．． 第五十一章 除夕 最后，看在有利益的份上，村里人都勉强同意杨老汉暂住落凤岗十年，当然，也有反对的意见，比如贾家，但这些反对意见都太少，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就是从这天起，杨恒便开始了他的守墓生涯，要守整整半年，不能离开落凤村，一直要到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年，他几乎都是在寂寞孤独中度过，先是遭到牢狱之灾，在拘留所被关了半年，然后就是给父亲守墓半年，恪守一个做儿子的义务。 光阴似箭，92年的春节来临了，杨恒已经守了五月的墓，这五个月里，除来林静宜来看望他的几次外，他几乎夜夜都在落凤岗上度过。 冬天是落凤岗比较难熬的日子，北风呼啸，寒冷异常，春节期间，天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逐队成球落下，将大地裹上了一层洁白的外套，大年除夕的下午，杨恒用热得快烧了一瓶水，电是从家里牵来的，他家就在山岗脚下，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他就着热水啃起了馒头，还有一个月，他的守墓期就满了，杨恒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盼，他从窝棚里钻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忽然，陪他守墓的一条大狼狗冲山岗下汪汪地叫了起来，狗是童叔家的护犬，暂时借给杨恒做伴，杨恒不由也向山脚下望去，只见在白茫茫的原野里慢慢走来了一个小红点，是个女人，拎着几个包，杨恒心中忽然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向山脚下飞快地跑去，雪地上他们越来越近了，红衣女人也扔下了包，张开臂膀向杨恒扑来，两人在雪地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大年三十还赶来看望他的，除了林静宜，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谁叫你来的！”杨恒有些生气的斥责她，他知道从前天开始，乡里到村子的交通就断了，也就是说，林静宜足足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几里路。 “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林静宜被杨恒斥责，她有点难过地扭过头去，杨恒见她的手和脸都冻得发紫，不由心疼地再次紧紧抱住她，“静宜，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来，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林静宜有点精疲力竭地倒在他怀里，吃力地说道：“想着我的男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上过年，我无论如何也要来陪你。” “走！到我家里去。” “不，这次我要陪你一个星期，我也和你住窝棚，你爹爹不会生我气吧！” “不会，有儿媳妇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杨恒接过她的包，蹲了下来道：“你上来，我背你上去。” “不要！不要！”林静宜连连摆手，笑道：“我们两个都会摔下山岗的。” “别啰嗦了，快上来，我想背你。” 林静宜只得趴在他身上，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杨恒把她背了起来，沿着雪路向山岗上走去。 “小倩呢！她一个人在家行吗？” “不是一个人，小妮陪着她呢！今晚她们两个都要去我母亲家过年，我告诉彩虹，我去出差了。” “哪有大过年出差的，你妈妈相信吗？” “她才不管呢！她现在越来越走火入魔了，除了练功，别的什么事都不问。” “还有三妮，放假也不回家。” “你可别怪她，是我叫她去徐楚的，我早就打算放假来陪你一段时间。” 两人说着，杨恒便将林静宜背上了山岗，来到窝棚前，入冬前，杨恒又把窝棚整理了一下，装了个门，又用木板将所有漏风的地方都钉死了，还装了一个厚厚的皮门帘，窝棚里面大约有五六个平方，可以并排放两张床，地上铺着砖、塑料布、帆布和一层厚厚的毯子，很干燥，唯一就是矮了点，还不到一米五高，在里面只能坐着。 大狼狗住在杨恒的隔壁，杨恒也给它做了一个狗窝，此刻狼狗见林静宜来，它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了，林静宜来过几次，它认识了。 “江巴，还认识我吗？”林静宜欢喜地拍了拍它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喂给它吃了，笑道：“大过年的，不知那家伙给你吃什么？我可给你准备了罐头。” “静宜，进来暖暖身子吧！我给你点燃取暖器了。” 林静宜低头进了窝棚，杨恒已经点燃了一个小的电取暖器，窝棚里已经暖烘烘的了，由于没有窗，里面光线很暗，一盏灯常年亮着。 林静宜脱去了外套，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很合身，和别的女人一样，她下面也穿了一条黑色的健美裤，更把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 杨恒眼睛立刻看直了，他涎着脸伸手去摸她丰满而浑圆的屁股，一下子忍不住，便将她摁在铺上，林静宜搂着他的脖子和他亲吻了一会儿，便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笑道：“傻瓜，我既然来了，当然会和你好，不过让我休息一下，我从早上走到现在，我还要收拾一下房间，然后准备咱们的年夜饭。” 杨恒心中歉然，连忙从她身上起来，“我忘了，你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几里路。” 林静宜说要休息，其实也没有休息，她把杨恒所有的脏衣服都叠好了，放进一个包里，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床新的床单，还有新的枕套和枕巾，一一替他换了。 “你这个懒鬼，这副床单还是上次我给你换的，你就不能自己洗一洗吗？或者请别人帮洗你也行啊！” 杨恒盘腿坐在一旁，见林静宜象个温柔的妻子一样替他细心地整理房间，他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馨，女人啊！若娶对了人，那就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在林静宜细心地收拾下，杨恒的大狗窝很快就焕然一新，林静宜又打开门和门帘，让新鲜的冷空气进来通通风，这才把门关好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做年夜饭。”林静宜一拍手笑道。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从另一个包里取出一包用金箔锡纸叠成的金元宝，还有一叠冥币，以及香蜡火烛等物，最后还有一瓶白酒和一盘年糕，她一起递给杨恒道：“今天是大年三十，给你父亲祭奠一下吧！” 杨恒默默地接过纸烛等物，猛地站起身出去了，他来到父亲的墓碑前，把东西一一摆好，又进来给林静宜穿上外套，把她也拉了出来，让她和自己一起跪下。 “静宜，你跟我说。” 杨恒磕了一个头道：“爹，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子和儿媳妇特地祭奠你老人家，你在下面好好和娘过一个年吧！” 林静宜浑身一震，她呆呆地望着杨恒，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杨恒没有再说什么，又连磕了两个头，便对林静宜道：“你说吧！” 林静宜咬了咬嘴唇，按捺住激动地心情，低声道：“爹！婆婆！儿媳妇给你们磕头了。”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他们一起纸烛点了，杨恒又把白酒给父亲的坟头倒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漫天星斗在他们头顶上闪烁，杨恒扶起林静宜，搂着她的腰慢慢向凤头石走去，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和她坐下。 林静宜依偎在他怀中，抬头望着璀璨的星光，只见群星掩映在一层淡淡的轻烟薄雾之中，明月尚未满盈，寒光闪闪，清辉四泻，月光如淡蓝色的流水，流遍天空，跌落到从附近飘过的薄云上，化作轻烟似的淡淡金色斑点。 她的目光有点痴了，过了良久她才低声道：“阿杨，你真不嫌弃我带着孩子，还大你许多吗？” 杨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或许我将来还会遇到别的女人，但我知道，对我不弃不离者，天下只有你一人，能娶你是我一生的福气，何谈‘嫌弃’二字。” “阿杨，抱紧我！”林静宜紧紧抱住杨恒，她害怕这只是一个梦，害怕杨恒一松手，她便失去了他。 杨恒一把她抱起了起来，他逸兴瑞飞地大声笑道：“这个窝棚虽简陋，却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让天地为媒，替我们见证今晚吧！” ．．．．．．．． 窝棚外寒风凛冽，吃饱了的大狼狗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窝棚内却温暖如春，杨恒贪婪地抚摸着林静宜每一寸身体，晶莹洁雪白而极富弹性的肌肤，“静宜，你太完美了！你简直就是山中的精灵。” 林静宜挺起傲人的双峰，媚眼如丝，目光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来？不知道春宵苦短吗？’ 杨恒一口含住了樱桃，在他的大力吸吮下，林静宜开始低低地呻吟起来，她扭动着娇躯，急促地喘息道：“老公，快进来，我真的受不了。” 杨恒欲火暴涨，他把林静宜翻过来，让她的脸贴在床单上，手贪婪的揉捏着她雪白浑圆的玉臀，一挺腰，长根深深地刺进了她的体内。 林静宜陡然发出一声尖叫，两只手死死的抓紧了床单。 ．．．．．．．．． 雪又下大了，落凤岗的除夕之夜却不再孤独。 “哈！哈！我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事了，我们还没有吃年夜饭。” “对了！都怪你这家伙让我忘了，年夜饭我都带来了，六个菜，还有红酒，我来热一热，哎呀！我忘记带开瓶器了。” “嘿嘿！不用开瓶器，用我的老二把塞子顶进去就行了。” “你这个坏蛋！” ．．．．．．．．． 第五十一章 春雷响了 92年的一声春雷，神州大地上从此有了春天的故事，无数人怀揣着理想和对未来的渴望，仿佛候鸟过冬一样飞向了南方那片热土． 92年的三月，杨恒也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守墓，他整整蛰伏了一年，现在他准备展翅高飞了，他拆除了窝棚，暂时搬回了家，本来他是准备在三月五日这天返回徐楚，但因为村长的儿子结婚，他的汽车借给了村长，只能再等一天。 中午时分，一辆黑色的奥迪100驶进了落凤村，杨恒听见汽车轰鸣声，还以为是自己的车回来了，他兴冲冲从家里跑出来，却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见了车上的四个圈，奥迪100，在徐楚市也没有几辆，而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却出现了一辆。 这时，车门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戴着墨镜，身高约一米八，高大魁梧，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腰挺得笔直。 “请问．．．．．．”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无须再说了，他将墨镜慢慢摘下，这是一张和杨恒长得极为相像的脸。 ．．．．．．．．．． 杨老汉的墓前，徐楚市计委主任张九炎烧了几张纸，杨恒一言不发，默默的站在一旁望着他烧纸。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把你放在路边两个小时后便后悔了，赶回来时你已经不见了，然后我动员宿舍其他的知青和我一起去找，却听说有狼吃掉小孩的消息，我当场晕倒了。” 张九炎举起他的左手，缺了一根中指，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醒来后摸起斧头便将我的中指剁掉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晃过了二十年，没想到我在泥池县丢掉的孩子居然到了旧丰县，你知道吗？知道你还活着，那天晚上我就喝得酩酊大醉了。” 张九炎心里很悲伤，当年他已经结婚了，并有了妻儿，因为父亲的牵连他被下放到泥池县劳动，认识了一个北京的女知青，在那寂寞的岁月里，他们走错了路，扔掉自己一岁的孩子，无论什么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要谢谢你把我从拘留所救出来。”杨恒嘲讽地一笑道：“想不到吧！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的消息，居然会是在拘留所里。” 张九炎慢慢站了起来，抽出一根烟递给他道：“你抽烟吗？” 杨恒接过烟，掏出火机给自己点着了，却没有理他，张九炎也点燃了烟，他吸了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凤头石道：“去坐了一下吧！” 杨恒慢慢走过去坐下了，张九炎凝望着雾蒙蒙的天空，他忽然笑道：“拘留所也有误会的时候，公安局的老宋告诉我，你出于无辜和有罪之间，可以放人，只是他们不好对省里交代，所以准备关你一年放掉，我只不会帮你提前了半年，事后，我也要求他们补偿你，不知你得到没有？” “得到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块钱，我半年的自由就值这么多。”杨恒冷笑一声道。 “是少了点，但你要知道，你参加过杨文强的黑社会组织，他们可以一分钱不给你。” “我知道，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杨恒沉吟了片刻，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我想问一下，那个女人的情况如何？就是把我带到人间的那个女人。” 张九炎也苦笑了一声道：“我和她也有二十年不见了，她是北京知青，她也以为你死了，我听说她现在．．．．．” 张九炎发现了杨恒冷漠的目光，他又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问道：“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杨恒摇了摇头，“我母亲十六年前就去世了，是爹爹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大。” 张九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你永远都是杨老汉的儿子，我不会让他九泉之下不瞑目，他当年能把你救走并养大，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这句话让杨恒的脸色和缓了一点，他点了点头笑道：“至少你不让我讨厌，以后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还会来找你帮忙。” 张九炎鼻子一酸，他听明白了，至少儿子没有恨他，可以说是原谅当年对他的抛弃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问杨恒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杨恒想了想笑道：“我想去南方，本来我去年就要去了，却阴差阳错耽误了整整一年。” “你的决策是正确的，我相信你也知道了邓老南巡之事，现在我们都在学习南巡精神，准备扩大改革开放，深圳现在是片热土，机会非常多，不过如果你用得着的话，可以去找他。” 张九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恒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在深圳混得很不错，你可以去找他，请他给你指条路。” 杨恒没有客气，便把名片收下了，张九炎见儿子是个爽快人，他便笑道：“你要不要回徐楚，可以搭我的车。”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我会开车回去。” 张九炎听说杨恒有汽车，他惊讶了好一会儿，才慨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一辈已经老了。” 他拍了拍杨恒的肩膀，“大胆干吧！我相信你会成功。” ．．．．．．．．．．．．．． 我已经是你妻子了，不是吗？在落凤岗上，在你父母的坟前，我们已经有了百年之约，阿杨，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存在我们彼此的心中，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但我不能成为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知道你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把这个名份让给别人，这样我才能心安，这样我才不会步于凤至的痛苦，阿杨，求你体谅我，不要逼我好吗？ 第二天，杨恒返回了徐楚市，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上海看看股票，若赚一点钱，他就卖掉一部分。 林静宜把他的名卡和交割单都找出来给他，笑道：“我觉得你应该能赚钱，我听彩虹说，李博文上次买的股票居然赚了五千块钱，把她高兴疯了，不过后来听说很难买到，李博文又跑了几次上海，都没买到，连我们学校几个老师也跑到省城去炒股了。” 杨恒摇了摇头笑道：“赚多少钱我不指望，只要比银行利息高一点，我就满足了，等我取回钱，我给你留五万，然后我去深圳。” 林静宜听他留五万给自己，连忙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么多钱，你都带着。” 杨恒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笑道：“你忘了吧！你已经是我妻子了，我觉得你应该嫌钱少才对。” 林静宜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窝棚那一周里她确实觉得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可回来后，她又觉得和杨恒没有这个夫妻缘分，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最美满的，一旦结了婚，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出来，将来他在外面有女人，她也不能接受，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爱不一定非要有名分。 “怎么了，难道你又变卦了？”杨恒有点愣住了，当时他们商量得好好的，等他从上海回来后，他们就去领证。 林静宜亲了他一下，幽幽道：“阿杨，只要你心中把我当作是妻子就行了，我永远是你的女人，你在外面飞累了，就回到我身边，我会用妻子的温柔消去你的疲乏，给你加油打气，让你重新起飞，等有一天，你觉得一个妻子已经无法满足你的时候，那时，只要你不嫌我老，我一定会为你披上婚纱，成为你真正的妻子，阿杨，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一个决定，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一次。” “我永远不会嫌你老，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 ．．．．．．．．．．． 杨恒走了，他去了上海，当他进入上证所后，他才忽然明白了一个人生的道理，上天永远是公平的，在给你磨难的同时，也会给你一个同样的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杨恒以每股382.15元买了410股上海电真空，他因为坐牢和父亲去世而无法来上海卖出它们，在手里握了整整一年，而现在的上海电真空，已经涨到了每股2502元，杨恒全部抛掉了，他手上的钱便由原来的十六万，一下子激增到一百零二万。 这是杨恒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立即返回了徐楚市，给林静宜留下了二十万，又把家里装修一新，安排好了她们母女的生活，并把妹妹托付给了她，五月，在和林静宜度过了甜蜜的两个月后，他正式离开了徐楚市，带着八十万元的希望去省城坐飞机前往深圳。 一架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七三七客机起飞了，它腾空而起，划出一道亮丽的银线飞向了遥远的南方。 ．．．．．．．．．．．． 第五十二章 再见小童 深圳街头，杨恒拖着一只带滑轮的黑皮旅行箱漫无目标地走着，他原来带着上海炒股时那只旅行包，后来嫌太土气，在省城机场花了五百块钱买了这只真皮旅行箱，可到了深圳他才发现自己又买错了，这只黑色的真皮旅行箱，加上他身上这身笔挺的灰西装，还有他一本正经打着的领带，杨恒就想到了一个字，‘俗’。 是的，他这样郑重的西装革履，和大街上一群群发名片的跑街先生又有什么区别，在徐楚市在省城，西装革履是一种气派，但在深圳似乎不是。 深圳的主流是牛仔裤T恤衫，无论男男女女都是这样打扮，充满了自信和勃勃生机的脸庞，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快速地行走，没有人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先生，要品尝一下九花啤酒吗？这是我公司的最新产品。”一个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回头，却发现他身边站着一名穿着蓝色超短裙的少女，裙下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腿，她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五六只极小的纸杯。 “先生，品尝一下吧！没关系的。” 少女看出了他的犹豫，取出一只纸杯直接递给了他，杨恒其实是想问路，他见啤酒过来了，只得借过来一饮而尽。 “先生，感觉怎么样？”少女满眼期望看着他。 “说实话，味道一般，就像掺了水一样。” 少女脸上的笑容有点干涩，“深圳的啤酒都是这个味道，可能你们北方人不适应。” 她特地把‘北方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根小小的针尖一样刺了他一下，使杨恒对深圳的第二印象还是不太好，第一印象是在过边防站时，几个士兵检查他特区证时的冰冷，就仿佛他要偷渡香港一样。 杨恒想讥讽两句，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没必要和这些小女孩一般见识，他摇了摇头，拖着箱子继续向前走，运气很好，拐了一个弯，他一眼便看见了墙上的一块铜牌：徐楚市驻深圳办事处。 这块铜牌不是孤立的，而是和其他一百多块各种牌子混在一起，因为它太破旧，所以格外显眼，挂牌子的地方是一幢七八层的写字楼，估计是特区创业时修建，那时深圳速度是三天一层楼，可现在看来，三天一层似乎快一点，才十年时间，这幢写字楼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显得很破旧了。 杨恒在四楼找到了徐楚市驻深圳办事处，门开着，杨恒从门口向里面瞥一眼，里面似乎只有两间屋，外屋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只办公桌，办公桌上零乱地摆放着五六部电话。 “你找谁？”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恒回头，背后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浓妆艳抹，但已经掩饰不住她脸上和脖子上松弛的皮肤和皱纹，她说的是普通话，但还带着一丝徐楚的乡音，目光冷冰冰地看着他。 正是她目光的中冰冷，使杨恒乍听乡音时感到的一丝亲切消失了，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张九炎给他的那张名片，递过去道：“我找吴主任。” “你是．．．．”女人的口气有点变化，眼中的冰冷变成了笑意，这里可是徐楚市在特区的窗口，来这里的徐楚人非富即贵，况且还有名片。 “我的一个长辈和他是朋友，他在吗？” 长期的接人待物打造了这个女人一双火眼金睛，她看出来了，杨恒不是什么富贵人物，高官子弟会板着脸说：‘我找吴军，叫他出来见我！’ 如果是徐楚生意场上的大款，则会笑眯眯说：‘我找老吴，我请你们吃饭。’ 而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高官子弟那种特有骄狂和咄咄逼人，也没有大款那种生意场上的圆滑，而且他的口音不是正宗的徐楚市口音，带有一点点乡音。 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女人看出了杨恒的身份，她眼中的热情消失了，恢复惯有的那种冰冷，“吴军去年就已经辞职下海了。” “他去哪里了？” “海口！” 女人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她不再理会杨恒，进屋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随即将门重重关上。 ．．．．．．．．． 中午时分，天有点热了，杨恒已经脱去了他的行头，恢复了他葱姜老板时的打扮，一件蓝色衬衣，下穿一条洗的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脸上带着墨镜，他的黑皮箱寄存起来了，买一只牛仔背包，正是这身打扮才使他真正地融入了深圳． 杨恒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一只拷机号码，好家伙，居然是中文机. “我是杨恒，现在深圳，请他回电。” 杨恒挂上了电话，片刻，电话响起来了，他拿起电话，对面立刻传来小童那略有点尖细的声音，“二子，你在哪里？” “我在深圳！” “废话，我也在深圳，我问你现在在哪条路？” “等我看一看。”杨恒一边张望，一边道：“我好像在白荔东路，对面是肯德基。” “我知道了，你就在肯德基餐厅里等我，我估计二十分钟后到。” 杨恒挂上了电话，走进了街对面的肯德基，现在是下午一点，肯德基里人不多，充满了清凉之意，杨恒要了份汉堡和薯条，又要了一大杯可乐，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来找小童，这是他的一点点自尊心在作怪，他想在深圳先立足下来，然后再慢慢找小童叙旧，虽然他手中有八十万，但这八十万并没有带给他一种大款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负担，这八十万远远没有他做生姜打拼来的十六万使他感到踏实，怀揣八十万，他在深圳又能做什么呢？ “二子！”小童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慢慢站起来，望着分手一年多的小童，他没有变，至少外貌没有变，但眼睛里却多了几分精明，甚至多了一分深圳特有的自信。 两人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一刻，杨恒心中那一点点自尊消失了，他觉得自己来深圳就应该立刻找小童才对。 两人坐下，小童又要了两份套餐，往杨恒面前一推笑道：“吃吧！我知道你的胃口，一个汉堡怎么能填得饱你。” “喜儿好吗？” “很好，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昨天正好回徐楚老家生孩子，对了！我们在徐楚市买了一套房子。” “你们在深圳没买房子吗？” 小童摇了摇头道：“准确地说，我们是在佛山，我如愿以偿，应聘为一个电器公司的销售副主管，长驻深圳。” 小童说话很小心，他尽量不主动提杨恒的事情，父亲打电话告诉过他，杨恒去年遭遇十分坎坷，父亲去世了，还坐了半年的牢，他不想提杨恒的往事。 “你卖什么电器？”杨恒又笑着问道。 小童眨了眨眼笑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带你去我们仓库看看新产品，我正好要去那里。” ．．．．．．．．．．．．．． 小童卖的电器产品遍布深圳各大百货商场，但仓库只有一个地方，位于福田区的北面城郊结合部，这里租金比较便宜． 仓库一般不准外人进入，但小童是这里的头，他带着杨恒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仓库。 “看，这就是我们的新产品。” 小童打开了一个包装细密的纸箱，是一台录像机，杨恒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颇有份量，但这台录像机他觉得似乎十分眼熟。 ．．．．．．．．．． 第五十三章 本钱不够 对了，林彩虹家也刚刚买了一台，一千八，牌子是美国的威尔逊，就和这台一摸一样。 “这录像机是你们佛山的电子厂生产的？”杨恒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感觉到有点面熟是不是？”小童微微一笑道：“美国的威尔逊就是我们生产的，只不过他买过去又换了牌子罢了，实际上很多欧美市场上的录像机都是广东这边生产的，我们老板觉得卖给他们亏得慌，从去年开始进军国内市场，起名为卡露西，自诩为意大利品牌。” 说到这里，小童自嘲地笑了笑。 杨恒则陷入了沉思，来深圳第一天，小童便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虽然只窥一角，但杨恒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种机会。 其实杨恒也很感激去年一年的沉寂，至少让他考虑成熟了自己的前途该怎么走，在拘留所里，有个在上海做水产生意的老板表示愿意引他入行，三十万本钱，每年可以赚几百万，如果他没有入狱，或许他真会去，但拘留所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去底层打拼，他要逐渐走向社会上层，建立自己的工厂，生产自己的产品，慢慢行销全国，在电视上也出现他产品的广告，或许这就是一条大路。 那生产什么？杨恒就是带着这个疑问来到了深圳，来深圳第一天，小童便以电器经销商的身份，直接把杨恒拉进了电器这个行业。 “你们这一台录像机的成本是多少？”杨恒开始问到了一个核心问题。 小童见杨恒问得很严肃，他向两边看了看，有几个工人正在运货，他立刻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去办点事，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喝酒。” 小童进办公室安排了各个商场的出货，这才带着杨恒来到一家窗帘和大门都紧闭的屋前，门口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似乎认识小童，立刻放他进去了，挑开一个黑帘子，里面是大舞厅，光线昏暗，各种颜色的射灯时明时暗，数十对男女正搂在一起慢慢跳舞，可男人们的手却伸进了女人的衣裙里，在旁边围了一圈沙发，也是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有的女人甚至已经半裸了，四周都是包间，可以隐隐听见里面夸张的呻吟声。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杨恒眉头微微一皱，他以为小童要带他去喝酒。 “你不喜欢吗？我想找个女人陪陪你。”小童见杨恒似乎有点不喜欢，便举手笑道：“好吧！我很喜欢，就以为你也喜欢，那我们换个地方。” ．．．．．．．．． 他们换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五六个菜和几瓶啤酒，小童把啤酒给他满上笑道：“喜儿怀孕了，不能和我房事，我便出去找小姐，另一方面工作也需要，一来二去，我也喜欢上了这种风月场所，一天不去，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不喜欢。” “你这家伙，没出息！”杨恒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啤酒，他把杯子重重一顿道：“我是蹲过监狱的人了，会那么正经吗？风月场所偶然去玩玩也无妨，关键你小子当饭吃，而且档次太低，你就不能请我去高档一点的夜总会吗？” 小童哈哈大笑，半晌他才止住笑道：“原来你是嫌档次低，不过我一个月工资才一千二，可请不起你去夜总会，去那里没有三四千是搞不定的。” “下次我请你去。”杨恒又喝了口酒道：“咱们话归正题，你现在告诉我，一台录像机的成本是多少？” 小童见旁边没人了，这才低声道：“具体成本只要老板知道，不过有一次喝酒他说露了嘴，他说五百块卖出去，他也不亏本。” ‘五百块’，杨恒忽然想起林彩虹用一千八百块买了台进口录像机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你们卖给美国人多少钱一台？” “七百，运费和进口关税都对方负担。” 杨恒吸了口冷气道：“这美国人也太黑了，我有个朋友买你们的威尔逊录像机，一模一样，居然花了一千八。” 小童明显比杨恒知道市场行情，他摇摇头道：“其实也不能这么算，你要考虑到二级经销商和零售商的利润，还有从美国再进口要缴关税和进口增值税，另外，美国人还要给我们技术支援，我们这个产品就是美国人给的技术，如果想升级换代，还得他们给技术，所以美国赚得也并不多，我估计他们差不多每台能赚三四百块钱。” “你们老板为什么自己不研究技术，什么都受制美国人，一旦美国人不要你们做了，你们厂不就倒了吗？” 小童苦笑了一声道：“这个道理谁都懂，可真要他们投大钱去研究技术，谁也舍不得，这帮老板都是洗脚上田的农民，有钱了，玩女人包二奶，纸醉金迷，只要赚了足钱，以后就算厂倒了，他们挣得钱也能享福一辈子了，象我们老板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在美国也是花天酒地，他老婆也在美国，买了好几幢别墅。”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忽然，他低声问道：“小童，咱们我也想开一家电子厂，你认为行吗？” 小童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有多少钱？” “我在股市上狠赚了一笔，我现在手上有八十万，” 原以为小童会很惊讶，八十万，在徐楚市可算是爆发户了，杨文强也没有这么多钱，但这里是深圳，小童在深圳呆了一年，手中几百万几千万的进出，八十万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钱了。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想开一间螺丝刀工厂，八十万可以，可如果你想开一家象我老板那样年产十万台录像机的大公司，少说也要二千万，厂房、生产线、设备、工人，如果加上流动资金的话，二千万还不够。” 杨恒当然不想一步到位，但也不会去开家螺丝刀工厂慢慢熬，他想了想又道：“如果在徐楚市做呢？” “徐楚市要稍微便宜一点，不过那里的政府部门可不象广东。” “政府部门不成问题，小童，你帮我测算一下，最少要多少钱？” 小童想了想，他用酒在桌上画了一张图道：“一条小型的半自动生产线至少就要二百万，还有一些辅助设备，大概也要一百多万，还要准备两百万的流动资金，买原料、付工资，还要开拓市场，另外，买厂房也要三四百万，就算厂房可以租，但没有五百万是开不了工厂的，可你只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喝酒吃菜，房间里显得有些压抑，杨恒喝掉一杯酒，叹了口气道：“我想在珠江三角洲一带转一转，看有没有人便宜卖厂。” “阿杨，你这和买彩票一样，很难遇到的，现在生意好做，就算遇到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就像当初我们开生姜铺一样．．．．等等！” 小童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直勾勾盯着桌子半天，抬头对杨恒道：“现在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去做。” “违法吗？” “不违法，但风险很大，押准了，你的八十万几天就会变成八百万，押不准，一夜就会变成八万，甚至一分钱也没有了。” “说说看！”杨恒忽然有了强烈的兴趣，他的骨子里还是喜欢冒险的。 小童喝了一杯啤酒，这才不急不缓道：“去海南炒房地产。” ．．．．．．．．．．．．．．．． 第五十四章 海南淘金（一） 其实小童的消息还是有点落伍了，杨恒来海南淘金已经晚了，92年的海南早已经热得发烫，工地上随便一个大坑都已经被当做几十层的大厦已转手了十几次，从全国各地来的几十万淘金者们已经把海南岛变成了火山岛，房价飙升到五千元一个平方，以四大商业银行为首，银行资金、国企、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资本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涌入海南，总数不下千亿。 几乎每个在海南的人都在疯狂地玩一个叫做“击鼓传花”的炒作房地产的游戏，每个人都在热浪传递中地避免自己成为最后那个接棒者，于是，每个人都在尽快地把手中的房子、地皮转给下一个接棒者。 尽管热得发烫，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淘金者依然络绎不绝，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外地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和房地产有关。 杨恒是作为散客抵达了海口机场，所谓散客就是和那种单位来炒房分开，单位来炒房者大多是一群人，事先有人在海口做了安排，有人接机，而散客就是杨恒这种，单身一个人来海南，怀里揣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全部家产。 杨恒一出候机楼，立刻被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公司包围了，不仅是他，所有的散客都一样，来海南炒房和买股票不一样，不是想买就买，必须要通过在工商局注册的房地产公司来操作，所以像杨恒这样散户，要么自己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要么就是要挂靠一家房地产公司，把钱交给房地产公司来运作。 而此时的海南已经注册了二万多家房地产公司，海南一百六十万人口，平均八十人一家房地产公司，绝大部分都是皮包公司，他们想炒房、炒大炒强，但苦于手中资金不足，所以他们就盯住了来海南炒房的散客，吸收他们的资金，借鸡生蛋，当然，鱼龙混杂，骗子公司也不在少数。 “先生，我是环球金龙房地产公司首席代表，我们公司是海南第一．．．．” “先生，我是金蛋房地产公司的露露小姐，我有特殊服务。” ．．．．．．．．．． “我不需要，我不是来炒房的。” 杨恒被数百家包围的房地产公司代表吵得头昏脑胀，用尽全身功力才逃出生天，他打了一辆的士，向市区奔逃，就算这样，他还是没能逃过骚扰，长了一口大暴牙的司机笑道：“先生是来炒房吧！我给你介绍一家房地产公司。” “谢谢，我是来旅游的。” 杨恒有些疲惫地躺在后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他唯一收下的一张名片，是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递给他的，尽管他说的是普通话，但他口音带的一丝徐楚乡音使杨恒收下了这张名片。 ‘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 果然是家乡的公司，而且有很务实的名字，没有什么寰球、东亚之类的大牌子，杨恒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 “先生，你是要去美亚商务酒店吗？” “对！” 这个酒店是小童介绍的，他来海口出差时住过，环境设施不错，价格也不贵，出租车飞快地向市区开去，杨恒却不知道，有一辆黑色的皇冠车一直在后面盯着他。 很快，出租车到了美亚商务酒店，一名服务生很热情地替他拿皮箱，这时，黑色皇冠车也远远的停下来了，车内一名身穿金利来衬衣的中年男子注视着杨恒进了酒店。 “你确认他是徐楚人。” “绝对是，他在推开那些围他的人，情急之下说出了徐楚话，我刻意在普通话中带着徐楚口音，他很惊喜。” “那好，我亲自去会会他。” ．．．．．．．．．．． 杨恒的房间在805室，正如小童的介绍，房间确实很不错，干净、整洁，设施齐全，而且房价不贵，只有一百二十块钱一晚，如果住二十天以上，酒店还奉送每晚二十分钟的国内长途，这一点让杨恒很满意，他便预住一个月。 杨恒把皮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事实上，他的八十万元钱并没有随身携带，带现金是不可能，而91年的中国个人异地存取款并不方便，钱还在林静宜的存折上，他要在海口先开了户，然后再通知林静宜把钱打到他海口的帐上，一直到后来互联网发达后，才能真正实现全国一卡通。 所以，杨恒要做的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开户，不过也不急，他要看准了项目才动手，杨恒把他的西装挂进衣橱里，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先生是我，冒昧打扰你。” 通过猫眼，杨恒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面带微笑，而两边没有其他人，杨恒打开了门，门外果然只有一个中年人，他皮肤白净，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得出是近视而不是装饰品的那种，他上身穿一件方格的金利来衬衣，扎着一条同样的方格金利来领带，穿着西裤、皮鞋，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吗，尽管五月的海口已经很炎热了，但来人的一丝不苟还是给杨恒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你是．．．．” “我是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我姓吴，一路跟着你，先向你道歉。” 男子的坦诚赢得了杨恒的好感，这是一个聪明人，他没有把别人当成白痴。 “请进吧！” 杨恒打开了门，把中年男子请进来，他也歉然笑道：“我刚进来，还来不及烧水。” “没关系！没关系！” 中年男子走到窗前，指着下面的一辆黑色皇冠车道：“那就是我的车，现在竞争很厉害，我也是不得已才跟着你。” “请坐吧！”杨恒也很想通过这个中年人了解一下海口的房地产情况。 中年人坐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名片夹，给杨恒敬了一张名片笑道：“在下吴军，也是徐楚市人。” ‘吴军？’杨恒愣住了，他赶紧从箱子里取过那张名片，递给他道：“这也是你吗？” 吴军笑了，“没错，两个吴军是同一个人，我是去年辞职来海口淘金，怎么，有人把我介绍给你吗？” “你认识张九炎吗？” 吴军肃然起敬，“你是说张主任，那可是我的老领导，你们认识吗？” 吴军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他觉得杨恒长得和张九炎长得似乎很像。 “张主任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知青下放时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吴军放心下来，他立刻又笑道：“让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海南房产的情况，对了，我还没请教你贵姓？” “我姓杨，你叫我小杨好了。” “不敢，我叫你杨先生。”吴军虽然是政府官员出身，但他非常客气，他笑了笑便道：“杨先生可惜来晚了一点，去年才是发大财的时候，随便接一个项目，一转手就是一倍的利润，今年就不行了。” “怎么个不行法？难道房地产开始走下坡了吗？”杨恒没有理解他的话，在飞机上，他旁边的几个人谈得热火朝天，海南的房地产应该很火爆才对。 “当然不是走下坡路，海南房地产至少还有三年火爆，只不过小打小闹已经没有机会了，楼价飚得太猛，去年一百万还可以接个小项目玩玩，到今年就变成了五、六百万，而且四大银行进入后，连五六百万的项目都没有了，少说就是上千万。” 杨恒不以为然，他摇摇头道：“上千万的项目我倒不会考虑，我准备考虑炒商品房。” “炒商品房？”吴军有些鄙视地道：“你想炒商品房还不如去深圳，现在已经晚了，现在商品房价格已经炒到了五千，中银一带的房间甚至到了一万，利润已经很低很低了，除非你一下子吃掉几百套，否则真的没意思。” “那照吴经理的意思，想赚钱，只能接项目。” “是！接到一千万的项目，一转手便赚一百万，如果你能从建委里面接到新项目，那就更不得了，地段稍微好一点点，一转手至少是五倍的利润，我的运气不好，以前在官场上时没有多交海南这边的朋友，遗憾啊！” 这时，吴军的包里忽然传来了电话声，他取出一部大哥大，站到窗子边道：“我是吴军。” “小王，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他已经到了，好！我马上就来。” 吴军收起电话，歉然道：“对不起杨先生，我有件紧急事情，等会儿晚些时候我给你来电话。” “没关系！” 杨恒把他送出了门，见他匆匆走进电梯，杨恒笑了笑，真是巧，在深圳没遇到，居然在海南遇到了。 ．．．．．．．．．．．．．．．． 第五十五章 海南淘金（二） 傍晚时分，吴军给他来电话了，请他吃饭，这期间，杨恒也没有闲着，他给张九炎，也就是他的生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在海南遇到了吴军，张九炎随即告诉他，吴军辞职这件事他后来才知道，吴军在海南已经发了大财，有几千万身家，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是真的，不过吴军是挂靠它。 从张九炎的口气中，似乎吴军人品还不错，这一点杨恒并不相信，人是会变了，更何况张九炎是他的领导，怎么可能看得清他的真实面目，让杨恒奇怪的是，既然吴军已经有几千万身家，那他又何必找人合伙，自己独立接项目就是了，更没必要自降身份，跑到机场去拉散客，散客能有多少钱？ 不过在去酒店吃饭的路上，吴军告诉他了缘由。 “小杨，其实我不瞒你，我本来不需要找你们这样的个人投资者，我有几千万资金，不过我在北海也炒了一栋楼花，在那里套了三千万，我手上只有一千万现金了，偏巧我接到了一个二千五百万的项目，去找银行贷款，又是小公司，而且没有抵押，银行不肯，所以不得已我也只有到处找人一起干了。” “吴经理，那你为什么不找别的房地产公司？非要找我们这种新来的人呢？”这是杨恒的第二个疑问。 “小杨，你就不懂了，同行是冤家，一旦合作谈不拢，它就会在背后踩我，让我也做不成，没办法，我们这种私人公司，不像国营公司那样有后台，得处处小心。” “吴经理，我再问一个问题，那就是资金怎么操作，我要把钱打到你公司的帐户上吗？” 吴军呵呵地笑了，“小杨，你是怕被骗吧！其实你不用担心，你是张主任介绍的人，我怎么会骗你呢？就算我们不认识也不用担心，钱不用打在我帐户上，到时候我们一起把钱付给房产交易中心，然后交易成功后，房产交易中心把钱付给上家，等我找到下家，下家把钱付给交易中心，然后交易中心就会按比例把钱给大家，当然，我要稍微多一点点，毕竟下家由我来找。” 杨恒想了想，这里面似乎没有什么漏洞，而且有政府参与，应该比较规范，关键就是要找到接手的下家，找不到，最后一棒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 不过，杨恒很快便知道吴军找上自己的真实目的了，其实他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八十万小本，他拉自己是想让自己做一片绿叶，去衬托一朵红花，而这朵红花便是今天饭局的主角，一个从北京来的高官子弟，他带来了一千万，准备和吴军合作。 吴军虽然在海南官场没有建立什么人脉，但他曾担任过徐楚市驻京办事处副主任，在京城着实结交了一批高官子弟，眼前这个梁少东就是其中之一，梁少东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岁，甚至更年轻，不过北京的高官子弟们结交面广，混的地方多，成熟得快，所以这个梁少东就显得少年老成，在大场面上一点都不怯场。 刚才吴军给杨恒暗地里讲过，这个梁大少的外公曾是中顾委的元老，母亲是政府某部的一名司长，父亲是军队高官世家，身世相当显赫。 而吴军给梁少东介绍杨恒时却说，这是他老领导的孩子，过来也想做点小生意，便带着他了，这就是杨恒的作用，吴军为官多年，深谙人的心理，梁少东就和自己一人做，他多少会有点不放心，可如果再多一个人，梁少东心理上就会有意无意形成一种依赖，不止他一个人呢！ 但酒桌上梁少东却没有给杨恒什么面子，他根本就不屑一顾，吴军老领导的孩子对他来说，就像花果山上某个小猢狲的儿子，实在不值一提，杨恒见他眼高于顶，也懒得给他解释什么。 吴军请梁少东吃饭确实花了血本，他带来了一瓶七六年的茅台酒，盖子一打开，酒香便弥漫了整个房间，不过梁少东却不喝白酒，而是点了一瓶张裕极品葡萄酒，吴军要陪他，这瓶难得一见的十五年茅台便归杨恒一个人所有了。 酒香绵甜醇厚，如一根火线直流心中，杨恒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在酒香的熏蒸下，他有点醉意了。 吃完饭并没有散伙，吴军请他们到海口最有名的一家夜总会去喝茶休闲，叫做‘帝豪夜总会’据说一个晚上平均每人消费是八千，吴军点了一个包厢，有五名小姐来陪他们，她们每个人都身材高挑，容颜十分秀丽，气质也很出众，在这里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切，包厢里面还有个小房间，就是即兴而为的地方，当然，也可以把她们带回酒店慢慢享受，只不过需要另付钱。 吴军又点了几瓶洋酒，三个人虽是一起来，却是各自作乐，包厢很宽大，放着三张沙发，拉下半空帘，互相看不见对方，却能看见灯火通明的海口市，包厢里有一扇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加上灯光幽暗，放着柔和的背景音乐，弥漫着高档的法国香水味，环境相当不错，当然还有高保真的卡拉OK，全进口的影碟设备，还有皇宫般的浴室，有专人服侍的厕所，更重是这里的小姐来自全国各地，环肥燕瘦，个个都是极品，夜总会确实是享受的天堂，也是谈生意的最佳场所。 梁少东虽然年轻，却是风月场的老手，他一手搂一个，嘀嘀咕咕给她们说着什么，两个漂亮的女孩仿佛猫一样依偎在他怀中，手却伸进他的衣裤里轻轻摸弄，不时给他献上香吻。 吴军也是抱了两个，不过他却很庸俗，他在和两个漂亮小姐划拳喝酒脱衣服，房间里不时听见他兴奋地叫喊：“快脱！快脱！” 杨恒却有点喝多了，喝多不是在夜总会里，而是在酒店，他没有上流社会吃饭的经验，以为和徐楚市卖生姜一样，吃完饭就各自散伙了，吴军也不太招呼他，因此他一个人足足喝掉一瓶茅台，吃完饭时他还是清醒的，但现在茅台酒的后劲上来了，虽然头不痛，但晕晕乎乎，就仿佛在云端里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杨恒搂着身边女子迷迷糊糊问道。 陪他的只有一个小姐，属于那种骨感美人，穿一件旗袍，她嘴角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我叫小玉。” “小玉，噢！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身上酒气太重，要不你到别的地方去吧！” “没关系，客人一般到最后都会喝醉的。” “我不一样，还没开始呢！我就醉了，哈哈！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先生真幽默，要不我陪你划拳吧！输了我脱衣服，你输了就喝一点点酒，先生！先生！” 小玉推了杨恒几下，杨恒却没有动，小玉松了口气，尽管她看出杨恒已经喝醉了，但出于一种职业道德，她决定还是给客人某种满足，她轻轻解开杨恒的裤子，手象蛇一样的伸了进去，忽然，她愣住了，她有点不可思议地掏出了杨恒的小弟，顿时吓得后退一步，一下子捂住了嘴，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就仿佛看见了一条大青蛇。 “我要去厕所！”杨恒忽然醒来，他吃力地站起来，小玉连忙扶住他，小心地将他的大青蛇放回去。 “我扶你去。” 包厢里就有卫生间，不过已经被吴军占领了，他把两个女子都带了进去，里面有鸳鸯冲浪，传来他的一阵阵荡笑，小玉无奈，只得把杨恒扶到外面的厕所去。 刚到厕所门口，正好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从对面走来，她一眼看见了杨恒，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呆住了，“杨恒！”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扶杨恒上厕所的小玉看见了她，吓得连忙道：“老板，这个客人来这里之前就喝醉了。” 女人恢复了正常，她平静地问道：“他是哪个包厢的？” “他是202包厢。” “原来是吴军的包厢。”女人自言自语，她随即对小玉道：“把他交给我吧！你去给吴老板说一声，就说他是我的熟人，他喝醉了，今天晚上就由我来照顾他。” “是！”小玉答应一声，把杨恒交给她，匆匆去了。 女人扶着杨恒上了五楼，这里是总经理室，也就是她的办公室，不过里面还有一间套房，布置的相当豪华。 她把门反锁了，这才小心翼翼把杨恒扶进了套房内。 “怎么去趟厕所都那么远？”杨恒已经酩酊大醉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嘟囔着道：“我要憋不住了。” “真是的，怎么喝这么多。”她叹了口气，把杨恒扶进卫生间，她伸手去解杨恒的裤子，忽然，她有些犹豫了，最后她笑了一下，伸手把杨恒的大青蛇掏了出来。 “还是这么大，上次却不肯给我。” 不用说，大家都已经猜到她是谁了，没错，她就是曾和杨恒有过短暂恋情的胡宁，前年秋天，她退学南下深圳，做了杨楚湘父亲公司的公关部副经理，同时也成为了许楚湘父亲的情妇，不过很快，长了见识的她很快便发现杨楚湘的父亲在广东不过是个土鳖，她立刻跳槽，换了一个新情夫，一个广东高官。 她要的不是男人，要的是钱和权，她办公司，利用情夫的权力倒卖各种紧俏物资，不到一年，她的存款便达到了七位数，办公司觉得没意思了，她又进军娱乐业，正好海口这家帝豪夜总会的老板有事求她的情夫，便送了她五成干股，她一分钱不出，便凭空得了几千万的资产，还当上了夜总会总经理，在这里她结识了形形色色的大人物，利用他们的信息和渠道，她在海口房地产业竟也混得风生水起，她自己从不投资房产，靠给别人牵线拿中介费。 短短几年时间，胡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卖画的女大学生了，但今天晚上，她无意中遇到杨恒，她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 第五十六章 海南淘金（三） 杨恒已经躺在了冲浪大浴缸之中，小便完他就吐了，把衣服也弄脏了，现在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在香甜的酣睡之中，浴缸是日本进口的高树脂仿玉材料，电子感应控温，水温可以恒定，还有按摩功能，在温暖的水中，杨恒睡得格外香甜。 胡宁也脱去了衣服，她光着身子坐在杨恒身旁，细心地给他按摩着背上的穴位，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胡宁随手从墙壁上摘下粉红色的浴室电话。 “喂！是老公啊！”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又娇又嗲。 “今晚上我不能来广州，我的脚扭了一下，很疼呢！我现在在用热水泡脚。” “老公，我怎么会找别的男人呢！哪个男人能和你比，你就这么不相信人家吗？” “你要亲人家啊！好呀，你把头从电话里伸过来，我给你亲。” “坏蛋，不准亲那里。” “乖乖听话，要么去陪陪大嫂，她生病了，你可要多关心她，我明天来陪你，好了，拜拜！” 胡宁挂了电话，低声骂了一句：“老王八！” 她取过一瓶精油，倒在自己手上，细心地替杨恒按摩背部，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柔情无限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她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往昔的岁月之中。 ．．．．．．．．．． 天蒙蒙亮，杨恒慢慢睁开了眼睛，茅台酒最大的好处不在它酒香浓郁，而在于它能体谅男人酒后的痛苦，它不会让人感到头疼难眠，而是让人香甜地酣睡一觉，然后精神抖擞地醒来。 胡宁依然睡得很香甜，她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光滑白嫩的胳膊抱着他的手臂，杨恒怔怔地望着胡宁，他的心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和她相逢，又怎么会和她同床共枕，他只隐隐记得自己来到一个夜总会里，其它什么都不知道了。 杨恒心中一阵懊恼，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酒，却不知不觉喝掉了一瓶茅台酒，喝醉一次酒，他竟又在一个人生的小站下车了。 杨恒轻轻地抚摸胡宁光滑的脊背，他有一种感觉，昨天晚上胡宁和他做爱了，这是他酒醉后的第一次，却给了胡宁，‘嘤！’地一声，胡宁被他的抚摸惊醒了，她呆呆地和他对视着，忽然脸一红，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你的相逢竟会在床上。”杨恒苦笑了一声道。 “不是在床上，是在卫生间门口。”胡宁抬起头，笑颜如花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知道我昨晚上伺候你多辛苦，你这个大家伙！”胡语带双关地笑道。 杨恒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道：“昨晚居然敢**我，今天我要报复你，让你再尝尝我的厉害。” 胡宁忽然动情了，她一把抱住杨恒的脖子，死命地吻他，低低喘息道：“杨，来征服我吧！把我失去的那晚重新给我。” 杨恒一言不发，他一挺身，直插进了胡宁的身体，胡宁一声尖叫，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半天才回过一口气，“杨，我要死了！” 杨恒又想起了那天早上，她在树下和别人忘情地亲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恨意，对胡宁他没有半点怜惜，俨如暴风疾雨般地进攻，暴风骤雨一直延续了二十分钟，直到胡宁在一声声哀求中晕厥过去，他才慢慢地鸣金收兵了。 杨恒穿上了衣服，坐在窗前默默地抽烟，他已经知道胡宁的身份了，在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张胡宁的名片，他知道这两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胡宁完全可以凭借她的出众气质和容貌，在这片金钱泛滥的土地上混得风生水起，这是她的秘密，他也不想知道。 胡宁也穿上了衣服，她慢慢走到他身后，恋恋不舍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尽管杨恒没有怜惜她，但那种粗野的快感却让她尝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滋味，有了这种经历，恐怕任何男人都无法再满足她了，胡宁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把杨恒占为她已有。 她跪在杨恒面前，深情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杨，我有你想要的一切，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胡宁的话并没有刺激杨恒的自尊，相反，他心中泛起一丝温情，也有一种同情，他知道胡宁是离不开他了，他轻轻拍了怕她的脸笑道：“我们是朋友，难道不好吗？” “可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生活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欲。”杨恒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道：“生活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胡宁，你可以去陪陪父母，带他们去各地旅游，你可以结婚，嫁给自己真爱的男人，生一个女儿，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滋味。 胡宁鼻子一酸，杨恒的话让她感动了，两年来，第一次有人触动了她的心灵，她拉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低声道：“我想嫁给你！给你生一个儿子。” 杨恒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委婉地道：“老天爷是公平的，他已经给每个人准备好了自己的另一半，就是要我们自己去找，抛去金钱、抛去权力和地位，用一颗爱心去找，你就会找到他。” 胡宁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明白杨恒的意思，她知道杨恒不属于她，就算她用再多的钱，她也笼络不住这个男人的心，况且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一分钱，她心中叹了口气，至少他还把她当做朋友。 “那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吗？” 杨恒望着远处的早餐大排档，忽然笑道：“我请你去吃早饭吧！” ．．．．．．．．．．． 热气腾腾的小摊上，杨恒要了两碗豆浆和四根油条，胡宁把油条一点点地掰碎，放进豆浆里，笑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一群女生不喜欢食堂的早饭，便跑到小摊上去喝豆浆吃油条，现在吃得虽讲究了，但却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 杨恒几口将豆浆喝掉了，又对摊主道：“老板，再来一碗。” 摊主笑呵呵地给他添了一碗，这时胡宁想起一事，便对杨恒道：“你不要跟吴军去做。” “为什么？”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去年他做得不错，赚了几千万，但我听说年初他去北海炒房时被人骗了，亏损了三千万，他现在心态已经有点不对了。” 杨恒沉思了一下又问道：“你是说他手中的项目是假的吗？” 胡宁点了点头，“有可能，他或许只签了一纸合同，根本就没有拿到项目，我不知你看过没有，交易中心的规定很粗糙，有很多歧义，比如说它说要严格按双方合同办事，却又没有任何前提，这样很多时候就由工作人员说了算， 比如合同中有先付款条件，工作人员就可以先付款再验项目真假，这也不违反规定，这样的话，就有漏洞了，我听说上个月北海那边出现了一桩诈骗案，有个骗子注册了两个房地产公司，然后左手卖给右手，骗走了三千万，人跑了，几个内地来投资的国营厂血本无归。” ‘左手卖给右手’，杨恒喃喃念了几遍，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吴军所说的上家公司也是他开的，他就会编出一个子虚乌有的项目，签订一个有先付款条款的合同，等交易中心把钱给了上家，也就是吴军的另一家公司，然后他就卷款而逃，这中间他只要小恩小惠买通某个工作人员便可。 杨恒惊出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太草率了，竟然没有去交易中心去找一找其中的漏洞，他有点坐不住了， 便付了早餐钱，起身对胡宁道：“我要再去了解一下情况，改天再和你联系。” 胡宁取出一张纸，给他写了一个私人移动电话的号码，递给他道：“打这个电话，你可以随时找到我。” ．．．．．．．．．．．．． 第五十七章 海南淘金（四） 很巧，杨恒刚赶到酒店，吴军便打来电话了。 “小杨，昨晚不要紧吧！” “没关系，我遇到了高中同学。” “想不到胡老板居然是你的高中同学，小杨，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要替我介绍介绍哦！” “没问题，吴经理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今天我想和你具体谈一谈投资的事，不知你有没有空到我公司来？” 杨恒笑了笑道：“吴经理，我对海口不熟，可能找不到你的公司。” “没关系，我让司机来接你。” 很快，吴军的黑色皇冠车便停在了杨恒的酒店下面，杨恒上了车，黑色皇冠车飞快地在马路上疾驶，片刻便来到了一栋白色的写字楼前，写字楼足有二十层高，装修得十分气派，一楼大厅里铺着黑色的大理石，人影可照，数十根大圆柱涂成金色，显得金碧辉煌，在接待台旁边的墙上贴着三四十家公司的铭牌，都是金底黑字，其中就有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的牌子，是在中间，说明它不是刚刚才做手脚，确实有一定实力。 吴军的公司在六楼，大约有两百个平方，装饰得很漂亮，一个大办公室里有十几个雇员，已经上班了，大家都在忙碌地打电话，旁边还有一间单独的总经理室，也就是吴军的办公室，杨恒进门张望了一下，这时一个长相甜美的秘书小姐上前道：“你是杨先生吗？” 杨恒点点头，“我就是。” “请杨先生随我来，老板在等你。” 秘书小姐将杨恒领进了总经理室，吴军的办公室很宽大，不过家具不多，一张老板桌，一只书橱，一对沙发，墙角一只保险柜，旁边的窗玻璃贴了一种特殊的膜，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梁少东已经来了，翘着二郎腿，一边看一份合同，一边慢悠悠地抽着烟，在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只信封，里面都装了厚厚一叠，从露出的其中一张，杨恒一眼便认出，是银行本票，而且是最高额度的现金银行本票，以前徐楚北矿餐饮集团就曾经给过他一张五万元的现金银行本票，银行本票最高额度是五万元，一般是同城使用，而且现金银行本票可以转账也可以提现。 从桌上摆的几只信封来看，这个梁少东已经把钱给吴军了，看来他的贷款已经事先办好了，否则银行不会这么快给他开出本票。 杨恒的心中忽然一叹，这个梁少东外表看似老练成熟，其实还真的很幼稚，什么都不了解，便草率地签约了，而且竟然开出了现金银行本票，但愿吴军并没有骗他。 看到吴军的办公室，杨恒的疑心又隐隐有点动摇了，无论如何吴军的公司都很正规，不是皮包公司，这样正规的公司不应该行骗，但吴军在北海亏了三千万之事又像苍蝇一样的卡在他的喉头，他不由看了吴军一样，他正在很严肃地签约，笔走如飞，目光清澈，根本看不出什么行骗后的得意或阴笑。 吴军签完约，又把其中几只装满银行本票的信封递给梁少东道：“定金只要10%，其余你不用给我了。” “吴经理，我怕麻烦，钱就交给你了，我还信不过你吗？”梁少东大大咧咧地一挥手，仿佛那些只是一叠废纸。 吴军叹了口气，就仿佛拿到烫手山芋一样，把本票锁进保险柜里，又写了一张收条，递给梁少东笑道：“这个最起码的，你总该收下吧！” “这个我收下。”梁少东接过收条往口袋里一塞，起身笑道：“那我就走了，后面的事情就全部委托给吴经理了。” 他看也不看杨恒一眼，出门便扬长而去，见他走了，吴军才上前招呼杨恒道：“小杨来了，快请坐吧！” 杨恒坐下，他撇了一眼茶几上梁少东的合同，正好看到落款，‘桂冠大酒店917室’，这是他的住址，吴军一把合同拿走，警惕地看了杨恒一眼。 他的态度有点冷淡了，也不给杨恒介绍什么项目的事，直接拿了两份同样的空白合同，递给杨恒道：“你看一看吧！适合的话就签约，交给我10%的投资款定金。” 杨恒接过合同，见上面写的是‘投资委托合同’，里面没有任何有关投资项目的事情，他迟疑一下便问道：“吴经理，我想先问一问项目的事情。” “项目？”吴军摇摇头，用一种不屑的口气道：“小杨，以后不要再问这种外行话，项目是我们的命根子，在没有和我签约，没交定金之前，你就是局外人，我怎么可能把命根子的项目告诉局外人呢？你说对不对？”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笑了笑道：“我不知道过来是签合同，所以没带钱，要不我下午再来签合同交钱。” “那你准备投资多少？”吴军这才想起还从来没问过杨恒的投资额，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找杨恒投资。 杨恒比出两根手指，笑道：“二百万。” “那么就是二十万定金。”吴军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忽然笑道：“那好吧！合同你就拿回去，签好了连同定金一起给我，我让出纳给你开张收据。” ．．．．．．．．． 海**通银行南部分理处的贵宾室里，一个项目经理很客气地接待了杨恒，杨恒是来他们这里开户，虽然海南资金已经泛滥了，但对于交通银行这种规模稍小的银行，争取每一个客户仍然是他们的宗旨，尤其是这种炒房客，他们的资金少说都是百万以上。 杨恒用他的身份证顺利地开了一个活期账户，他对项目经理笑道：“张经理，能在能在利率上给我一点优惠，昨天我去了工行，他们可是有协定利率，我想你们交通银行应该更灵活一点才对。” “这个．．．．”项目经理有点为难，他想了想便道：“那杨先生打算在我们这里存多少钱？” 杨恒比出一个指头，笑道：“一千万。” ‘一千万！’项目经理一声惊呼，他立刻笑容满面道：“利率没问题，我去给领导说一说，就按工行的最高利率再上浮10%，杨先生这下满意了吧！” “好的，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杨恒从皮包中取出一张纸条，笑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你一下，来海南之前，有人给我介绍徐楚市北桥房地产公司海南分公司，在徐楚这个公司的信誉不太好，我听说他们海南分公司的基本户就在你们这样，这是他们帐号，能否麻烦你替我查一下他们的资金情况。” 吴军公司的开户行和帐号正好合同都有，杨恒虽然得不到他的项目情况，但只要查一查他的资金情况，便可大略猜到他的动向了。 听说杨恒要查客户的银行资金情况，项目经理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这是银行明文规定不允许的，杨恒笑了笑便站起身道：“好吧！既然贵行有难处，那我就不打扰了。” “杨先生请等一等！” 项目经理怎么能丢掉千万元的大客户，他知道其实银行规定也有漏洞，比如打电话冒充某公司的财务来问帐上资金情况，一样可以问到，只是杨恒不知道这个漏洞罢了。 “杨先生请稍坐，我这就去帮你查。”项目经理拿起账号，跑到前面柜台去了。 片刻，他满脸怪异地回来了，“杨先生，真的很奇怪。” “是不是他把钱全部提光了？”杨恒不露声色地问道。 “是的，他们这两天天天来提现，已经提走了两百多万，现在他们帐上只剩下不到一千元钱了。” “多谢了！”杨恒一阵风似的走了，项目经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 第五十八章 海南淘金（五） 桂冠大酒店是海南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五星级，它位于海口市最繁华的路段，但又闹中取静，被大片绿色所覆盖，一栋三十层高的半圆形大厦从绿树中挺拔而起。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是各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和一些大腕投资商，也有不少从北京来的高干子弟，他们和梁少东一样都是依靠关系从银行贷款来海南投资，规模小一点会投资住宅、别墅，如果野心大一点，则会投资写字楼等大项目。 杨恒坐电梯来到九楼，很快便找到了917房间，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着紧身T恤衫和一条热裤，她身材很高挑，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看得出她应该不是妓女。 “你找谁？”女孩子一口北京口音，或许是杨恒的外形很潇洒的缘故，女孩子对他比较客气。 “梁少东是住这里吗？” “东哥，有人找！”女孩拉着嗓子向房间喊了一声。 “谁找我？”梁少东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系皮带一边走了出来。 “是你！你有什么事？”梁少东的语气很冷淡，也很不耐烦。 “我只想给说一声，听不听在你。”杨恒的声音也很冷淡，“我告诉你，吴军是个骗子，他银行帐户里钱全部提光了。” 说完，杨恒转身就走，梁少东愣住了，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杨恒的话他听懂了，他的脸色刷地变成惨白，连忙喊道：“杨、杨先生，你等一等！” 杨恒停住脚步，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这下明白了吧！” 梁少东如梦方醒一般跑上前，他手足无措地对杨恒道：“杨先生，不！杨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杨恒向房间一努嘴道：“进屋去谈，我告诉你这个蠢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杨恒翘着二郎腿，一边抽梁少东的熊猫烟，一边把银行的事情和吴军行骗的手段告诉了他，梁少东和那个女孩子则老老实实坐在床头听杨恒的教训，听到后来，梁少东的脸色越来越白，浑身轻轻地颤抖起来，他哆嗦着嘴唇道：“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他拿起电话，手哆嗦得都不听使唤了，杨恒却按住了电话，“先不好报警，打电话给银行，看你的本票有没有被转走，没有被转走就立即冻结。” 一句话提醒了梁少东，他找出个小本子，拨通了银行的电话。 “喂！我是昨天下午办本票的客户，我一共办了两百张最高额度的现金本票，我想问问钱有没有被转走，本票号码是．．．．．．．”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梁少东的额头上流下来了，他挂上电话，颤抖着声音道：“他全部提现，但银行现金不够，被他提走了二百万，剩下的八百万被他转到云南去了。” 他忽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地对杨恒道：“杨大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一千万全部是贷款，我要被爸爸打死的。” 旁边的女孩也跪了下来，哀求道：“杨大哥，求求你帮帮东哥吧！你既然识破他了，就一定有办法，我求求你了。” 杨恒抽了一口烟，对梁少东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相信吴军？居然连项目的真假都没看到，就把钱给他了。” “他原来是驻京的政府官员，我妈妈管的部门正好和徐楚市的优势产业有关，所以他经常来我们家，请我去吃去玩，所以就认识了，上个月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个海南项目，能赚30%，问我愿不愿参股，我还以为他又是在变通的行贿，便答应了，通过我爸爸的关系搞到了一千万贷款，我居然相信他了。” 梁少东突然哭了起来，他抹眼泪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姥爷一定会被我气死的。” 杨恒把烟掐灭了，起身对他道：“你也不用急，也不要急着报警，就呆在房间里等我消息，我叫你报警你再报警，你知道吗？” 杨恒之所以要帮梁少东也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他是怕梁少东报警，把自己也牵扯进这个诈骗案中去，吴军利用过自己，说不清楚自己就成他的同伙了。 ．．．．．．．．．．． 下午一点钟，杨恒在宾馆拨通了吴军的大哥大，不出他的所料，吴军立刻接了，“小杨，你在哪里？” “吴经理，二十万现金我已经提出来了，合同我也签了，我怎么给你，来你公司可以吗？” “不！不！不！我正在海口机场接一个客人，明天我要去一趟三亚，这两天我可能没时间见你，要不！这个项目就算了吧！下次我有机会再找你。” “这怎么行！吴经理，你不要过河就拆桥，我昨天晚上不帮你，梁少东也不会这么痛快投资，这个项目我一定要参加，拿我该得的一份。” “那好吧！我在机场9号门口等你，一个小时内你赶得来，那我就带你一把，赶不来，我就没办法了。” “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冷笑一声道：“还居然跟老子玩欲擒故纵这一套，你小子还不够格。” ．．．．．．．．．．． 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海口机场，直接抵达九号入口，还没下车，杨恒便远远看见了吴军，尽管是炎热的六月，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身旁立着一只硕大的皮箱，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名壮汉，也拿着一只同样的大箱子。 杨恒在离九号门一百米外下了车，他找到了两名机场警察，对他们低语了几句，两名警察立刻警惕起来，远远地跟着杨恒。 “吴经理！”杨恒惊喜地挥手，吴军看见了他，墨镜后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二十万也不错，可以让他从容离开中国。 杨恒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和两份合同，他气喘吁吁道：“吴经理，我们先把合同签了，然后我把定金给你。” “ok！” 吴军瞥了一眼厚厚的信封，立刻在身后的皮箱上给两份合同签了字，他拿过信封，伸出一只手给杨恒，欢快地笑道：“小杨，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杨恒握住了他的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好像拿错了，把两副扑克牌当做二十万给你了。” “你说什么？”吴军一呆。 就在这一刹那，杨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侧身一脚踢在吴军身后那个壮汉的下身，壮汉一身惨叫，两腿并夹着，捂住下身倒在地上。 吴军转身就跑，却被杨恒握住了手，杨恒猛地一拉，膝盖一顶，吴军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这时，两名机场警察上前用手铐铐住了吴军和他的手下，他们打开箱子，顿时脸色大变，立刻用步话机通知机场派出所，“我们发现有人携带巨额现金，有人报案是假钞，请你们立刻派人来。” 杨恒随手捡起吴军的大哥大，却拨通了酒店的电话：“小梁，我是杨恒，吴军在机场已经被截住了，马上要送他去机场派出所，你现在可以赶来送他下地狱了。” ．．．．．．．．．．．．． 摆脱了梁少东千恩万谢的手，杨恒将他北京家里的电话小心地揣进自己衣兜，既然梁少东的父母都是京里的高官，他姥爷还曾是什么中顾委，将来自己办厂，说不定还用得着这层关系。 在派出所录完口供，杨恒便返回了自己的酒店，在海南忙活了两天，一个工程项目没看见，倒把张九炎介绍的朋友送进了大狱，不知张九炎知道这件事会是怎样一种想法。 杨恒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炒商品房，虽然利润低一点，只要多炒几次，至少30%的利润赚得到。 就在杨恒刚刚做好投资计划之时，酒店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杨，是我，胡宁。” “我以为你今天离开海口了呢！” “你是说广州吧！我不去了，我决定听你的话，明天回镇江看望父母。” “恭喜你了。” 那边胡宁失落地笑了一声，又道：“临走之前，我也要帮你一次,今天晚上六点，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记住了，晚上六点，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 ．．．．．．．．．．． 第五十九章 海南淘金（六） 晚上六点整，杨恒准时出现在富丽华酒店308包厢的门前，隐隐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两个女人，一个是胡宁，另一个声音很陌生，杨恒推门进屋，屋里确实只有两个女人，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陌生的女人，正面对着他，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皮肤很白，长得很清秀，身子十分丰满，不过她的脸色却有点冷淡，确切的说在杨恒推门的瞬间，她的脸色变冷淡了。 “杨恒，你来了。” 胡宁笑吟吟地站起身道：“你很准时，第一关合格了。” 那女人看了看手表，冷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她坐在那里一动也没一动，不过杨恒从她僵硬的姿态上突然感觉到她冷淡的下面似乎隐藏着一种局促，她有一点不安。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建委的文处长，我叫她文敏大姐。” 杨恒敏感地捕捉到了‘建委’二字，这是海南目前热得发烫的部门，所有的原始项目都是从他们这里批出，杨恒也不得不佩服胡宁的交际关系，居然请出了建委的处长，不用说，她是在给自己牵一条线，杨恒立刻伸过手去，笑容可掬道：“文大姐你好！” 犹豫了很久，或许是碍于胡宁的面子，文敏才勉强伸出手，轻轻和杨恒握了一下，“你好！” 手很小巧，皮肤很细腻，但也很冰冷，这是杨恒体会到的第一感觉，他立刻放开了文敏的手，杨恒已经感觉到了文敏有一种很强的自我保护，如果握手时间超过三秒，就会引起她的反感。 杨恒很有礼貌地和文敏隔了一个位子，和她保持一种距离，也是给她一种安全感，胡宁见杨恒做得很得体，也不由暗暗赞许，她笑道：“富丽华酒店的烤小龙虾特别有名，很多人就专门冲它而来，我们一人来一对如何？” 文敏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里的小龙虾要五千块钱一对，不要破费了，点别的吧！” “那一人来一只，既然来了，总是要点的。”胡宁显然是这里的老客，她很快便点齐了一桌菜，又指着杨恒对文敏笑道：“文敏大姐，我这个表弟刚从徐楚来，就险些被吴军骗了，我刚刚听到消息，吴军涉嫌诈骗在机场被抓了。” “有这种事？”文敏眉头一皱，她是认识吴军的。 “杨恒，我忘记告诉你了，文敏大姐和我是老乡，她以前在金陵市建委工作，三年前调到海南，以前也经常去徐楚市。” 金陵市就是杨恒所在省的省会，难怪她的口音里有一点那种糯糯的味道，杨恒却没有多嘴，说吴军被抓是他做的好事。 很快，菜上齐了，菜不多，但都是富丽华酒店的招牌菜，做得非常经典雅致，让人不忍下筷，杨恒要的是红酒，胡宁和文敏要的都是现取的椰子汁，喝完椰汁，两个女人也要了红酒，在酒精的熏蒸下，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胡宁是交际场上的老手，她极会说话，风趣而活泼，没人冷落其中任何一人，使场面一直很融洽，连文敏也几次笑弯了腰，杨恒也表现得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文敏是建委处长便刻意讨好她，或许是因为杨恒应对得体，也或许是因为胡宁有意无意透露出杨恒曾是全省散打冠军，文敏对杨恒明显有些好感了，也开始和杨恒有说有笑。 酒有点喝多了，两个女人去了卫生间，文敏用手背冰了冰满脸通红的脸，娇嗔对胡宁道：“你这家伙，把我叫出来喝酒就算了，干嘛还把你表弟也叫出来，让我不自在。” “文姐，他不是我表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男人。”胡宁脸上有些失落，低声道：“我想重新回头时已经晚了。” 文敏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的情绪也受感染了，叹了口气道：“想拾起秋天的落叶，捡起的却是一片雪花。” “文姐，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你细细去读他，会给你写诗带来不一样的灵感，这就是我把他介绍给你的原因。” “好吧！改天我再和他聊聊。”文敏看了看手表，笑道：“我要回家了，给儿子打电话的时间快到了。” 胡宁把杨恒的电话给了文敏，文敏也没放在心上，随手揣起来，又回到包厢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今晚带我去你那里。”回宾馆的路上，胡宁依偎在杨恒的怀中，娇痴地对他道，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很烦闷，他也渴望征服女人。 宾馆的床上，杨恒一次又一次地和胡宁做爱，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到快乐的顶峰，到最后胡宁哭了，她紧紧抱着杨恒哭喊道：“杨，我已经悔改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 风停雨歇了，杨恒躺在床头默默地抽烟，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烟头一明一暗，胡宁像一只猫一样地蜷缩在他怀里，还在回味着那极度的快感。 “胡宁，”杨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人，我很抱歉。” “我知道，是小倩的妈妈。”胡宁忧伤地抬起头，“我说得对吗？” 杨恒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有什么可难受的，听我的劝告，离开广东和海南，去寻找你的新生活，我相信你的手上已经有很多钱，应该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但我告诉你，你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钱，而是你的青春，你应该懂。” 胡宁虽然有些伤感，但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很多事她拿得起也放得下，她也知道，杨恒不会是她的归宿，在杨恒带有善意的劝告后，她立刻把这份依恋放下了，娇声笑道：“穷小子，还真以为本小姐看上你了吗？我有多少钱你可能想都不敢想，想娶我，除非你比我的钱更多才行。” 杨恒一颗心也放下了，胡宁这个性格让他很喜欢，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喜欢风流，但不喜欢背感情债，杨恒也不例外，初见胡宁，让他回忆起来过去的一段美好时光，和她上床了，可当激情释放后，他又发现过去的美好时光就像成年人对幼儿园的回忆，可以追忆，但不能再进去了。 没有人能在他在心中取代林静宜。 “杨，今天的文敏是你一次机会，你要抓住这次机会，海南现在已经很难赚钱了，你明白吗？”胡宁回到了正题上。 杨恒又点燃一支烟，他没有说话，继续听胡宁向下说，胡宁白了他一眼，见他听得专注，这才继续道：“文敏在六年前和丈夫离婚了，她有个儿子，在老家读书，她一个人住在海口，从表面上看她很冷淡，难以接近，但我知道，她很孤独。” “她喜欢什么？”杨恒悠悠地问道。 “她喜欢诗，不过你不要和她谈诗，会让她反感，你要想办法让她自己谈诗，你就赢了。” “赢了又能怎样？” 胡宁重重地拍了他的驴老二一下，笑骂道：“你这个蠢驴子，赢了，你的一百万就会变成五百万。” 杨恒没有吭声，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在烟头一霎时的亮红中，杨恒的眼睛眯了起来，是的，他急需五百万创业。 ．．．．．．．．．．．．．． 第六十章 海南淘金（七） 第二天一早，杨恒并没有给文敏打电话，欲速则不达，这是他在拘留所里读到一本名人传记中的第一句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去了一家酒店附近的售楼处，来海口两天后，他才慢慢了解到了海口的房地产行情，刚下飞机那些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公司，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似乎炒房只能通过他们进行，但现在杨恒明白了，那些房地产公司其实都是皮包小公司，无法从银行贷款，所以来打他们这些初来乍道，不了解情况的散客的主意，就像火车门口那些拉客的黄牛，真正的房地产公司是不会去机场拉客的，他们可以用项目抵押从银行贷款。 而散客们也不用去炒什么地皮项目，完全可以买商品房或别墅，然后再转手赚差价，不过有一点吴军没说错，那就是炒一套两套商品房已经赚不到大钱了，91年一个平方只要一千元，而现在均价已经超过了五千元，最疯狂时刻已经过去。 杨恒去看的这个楼盘叫爱琴海之夜，一栋三十层高的商住楼，在售楼处门口立着一块五米高的大牌子，牌子上一栋蓝色的摩天大楼冲天而起，其实它现在还是一个大坑，刚刚开始打基础，而这个项目已经换了七八个开发商了。 杨恒进了大厅，大厅里和外面一样，立着一座巨大的泡沫模型，周围摆了一圈椅子，每一个椅子前都有一个售楼人员在热情地给前来买房的投资者憧憬美好的未来。 “先生，我能给你服务吗？”杨恒刚进大厅，一个年轻漂亮的售楼小姐便迎了上来，她穿着和其他员工一样的白色衬衣，黑色短裙，她的化妆很浓，人没走近，一股香气就几乎要把杨恒熏倒了。 “我想先了解了一下情况。”杨恒揉了揉鼻子道。 售楼小姐娇媚一笑，拉着杨恒来到巨大的模型前道：“爱琴海之夜是我们南洋房地产公司开发的第三个项目，位于海口市黄金地段，有专家预测，将来的升值空间将达800%，买我们公司的房产，你绝不会后悔。” “现在多少钱一个平方？” “现在心动价6500元，如果先生今天上午全部付现，我还可以给先生打95折，6175元。” 售楼小姐见杨恒眼中有些犹豫，立刻又鼓动他道：“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先生，明天我们的价格就是6700元了，而且不打折，现在机会难得，如果先生能找到下家，每平方立刻就可以赚500元，机会难得啊！” 杨恒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签约，准备付定金了，可他的钱还在徐楚市呢！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我的房产证和土地证能这么快办下来吗？” 售楼小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先生是第一次买房吧！不用办房产证，只要在房产交易中心登记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一个楼花，这样也便于先生出手。” “可如果我卖不掉呢！你们可以回购吗？” “这个．．．先生可以找中介，请他们帮你卖，有的中介也直接收购。” 忽然，办公室那边一人拿着大喇叭在喊：“现场的销售人员请立刻停止签约，准备退场。”杨恒面前的售楼小姐立刻变了脸色，冷冰冰道：“对不起先生，我们下班了，先生明天再来吧！” 杨恒看了看墙上的大钟，才上午九点半，这就要下班了吗？这时门外走进了另一群穿着蓝色衬衣短裙的售楼小姐，她们就像占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环顾着已经属于她们的地盘，一些刚刚签约便被告之合同作废的业主破口大骂，杨恒立刻明白过来了，不是什么下班，而是另一家房地产公司买下了所有剩下未卖出的楼盘。 “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我们要盘帐，欢迎你明天再来找我。”一名穿着蓝色衬衣的售楼小姐笑容甜美地给杨恒递上了一张名片。 ．．．．．．．．． ‘呸！’杨恒狠狠骂了一声，晦气地走出了这座还是一个大坑的爱琴海之夜，理智告诉他，这些人已经疯了，而有人疯了的时候，就是要崩盘的前兆，他忽然不想再炒了，他只是一个小散户，最多只能买一套房子，能不能出手卖掉还是问题，就算卖掉，他又能赚多少？说不定钱刚到中介手里，中介就拍屁股跑掉了，各种各样的陷阱防不胜防，真的就是吴军那句话，想赚钱，必须一次吃下几百套房子。 杨恒又回到了宾馆，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望着天花板，难道真像小童说的，拿八十万去开个螺丝刀工厂？或者去炒股，杨恒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再炒股了，他也不想开什么螺丝刀工厂，什么从零创业、白手起家，那是说得好听，成功者实在是凤毛麟角，要想成功，首先就得起点高、资本大，五百万资本已经是最低的极限了。 他点燃一支烟，开始思索下一步的策略，他知道胡宁很有钱，但问胡宁借钱的代价太高，他不愿意，这时杨恒的头脑里想起昨晚一起吃饭的文敏，建委的处长，胡宁说得对，她已经把这个机会给自己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杨恒的手段了。 杨恒起身狠狠地把烟头掐灭了，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他的五百万，他豁出去了。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杨恒打通了文敏办公室的电话。 “喂！请问是谁？” “文大姐，我是杨恒，还记得我吗？前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哦！是小杨，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中午想请文大姐出来喝咖啡，不知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时间不长应该没关系，我下午还要上班。” “时间不会长，我只想和大姐随便聊聊，文大姐，你看哪里比较熟悉？” 文敏沉吟了一下，便对杨恒道：“英秀路上有一家星星咖啡屋，我常去那里，那我们十一点四十在那里见面。” “没问题，我会准时到。” 杨恒放下电话，高兴得几乎要喊了起来，出师顺利，文敏居然一下子就接受他的邀请了，他还以为要碰几次钉子呢！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一定是胡宁又给她说过什么了。 ．．．．．．．．．． 十一点三十五分，杨恒准时出现在星星咖啡屋门口，这是一家颇有北欧情调的咖啡屋，用圆木在外面包了一层，里面也布置得很粗犷，用大块大块的圆木堆砌，弥漫着一股松香，看到这里的环境，杨恒忽然想起了他在落凤岗上的窝棚。 “老板，还是老位子，今天要多一个人。”杨恒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文敏的声音。 杨恒一回头，两人正好目光一触，文敏笑了笑道：“还好，你很准时，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我也是。” 文敏把杨恒领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她淡淡一笑道：“这个位子是我包下来的，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我每天都要来这里。” “文大姐就不怕我知道这个秘密，以后天天都跑来？”杨恒开玩笑地笑道。 “那我就不来了，然后我把你的电话给咖啡屋老板，让他找你麻烦。”文敏也笑着开了个玩笑。 这时，一个大鼻子侍者拿了一份菜单上前，文敏接过来问道：“小杨，你想吃点什么，你别以为真是来喝咖啡吧！” 杨恒挠挠头笑了，“我还真以为是喝咖啡呢，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来咖啡屋，文姐随便点，让我吃饱就行，对了，我请客。” “那好吧！给我朋友来一份咖喱牛肉饭，再来两个法式牛角面包，一杯玉米浓汤，我还是老规矩不变。” 文敏菜单一合，交给了侍者，她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问杨恒道：“这里的环境怎么样？你喜欢吗？” “你想听实话吗？”杨恒眼一挑，盯着文敏道。 ．．．．．．．．．． 第六十一章 海南淘金（八） “我不想听人说谎。”文敏不露声色道，她很敏感，她感觉杨恒要刻意贬低这间咖啡屋，以显示他的与众不同。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很好，大块真正的圆木，而且都是松木，不是那种仿木建材，而且他们细节处处理得很好，刚才我进来时一路摸着圆木，可我的手居然没有碰到木刺，而且他们侍者都选的是大鼻子，颇有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味道。” 文敏开心地笑了，“我不懂，大鼻子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有什么关系？” “文姐不知道吗？北欧气候寒冷，生活在那里的人鼻腔里需要更多的空气，所以斯堪的纳维亚人一般都是大鼻子，这个老板确实考虑得周到。” 文敏笑得直不起腰，半天她才喘了口气道：“你说得太绝妙了，不过这两个大鼻子侍者是一对兄弟，是老板的亲戚，和斯堪的纳维亚风格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老板的心很细呢！” “老板的心再细也到不了这个程度，不过你却很会说话，知道我喜欢这里，所以你没有抨击它。” “文姐想多了，我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是实话实说，虽然环境不错，但我不喜欢。” “为什么？”文敏有些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在一个小山岗上搭了同样的一间木屋，我在里面住了整整半年，现在看见木房子我就头痛了。” “你很浪漫。”文敏开始对杨恒有兴趣了，她托着腮注视着杨恒道：“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我喜欢听男人讲故事。” 这时大鼻子侍者送来了杨恒的午饭，文敏没有点什么饭，她只要了一个黑面包，一小盘水果沙拉和一杯咖啡。 杨恒一边吃饭，一边就把他的往事娓娓道来，从他跟杨文强出来闯荡开始，说他争夺姜铺，说他炒股入狱，甚至打死了狱霸，一直讲到给父亲守墓，但他没有提林静宜，这才是他真正的隐私，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文敏听得入神了，杨恒的经历是她的生活中无法想象的，甚至小说也没有这么精彩、没有这么惊心动魄，当杨恒讲完，一口气把面前的咖啡喝干，笑道：“文姐，很抱歉，已经一点了，你可能要上班了。” 文敏这才如梦方醒，她看了看表，慌忙道：“我一点半有个重要的会议，我要走了，改天我们再聊。” 她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杨恒却一把夺过她的钱包，把一百块钱又塞了回去，“我说过了，是我请客。” 文敏无奈地望着杨恒，笑了笑道：“好吧！改天我请你。” 文敏走了，杨恒望了一眼面前的午饭，他忽然回头一招手，“老板，刚才的咖喱牛肉饭再给我来一份，多给点饭，别像喂猫似的。” ………… 下午，杨恒无聊地倒在床上午睡，刚要睡着，却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了，居然是文敏给他打来了电话，“对不起，小杨，中午可能没让你吃饱，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在哪里？” “在我家里。” ………… 五点半钟，杨恒准时来到了文敏的家，她家在市区一处高档住宅区里，房子很宽大，至少有两百五十个平方，分楼上楼下两层，仅楼上卧室就有三间，每一间都带有卫生间，装修得十分豪华，地板是进口的全实木，真皮大沙发，客厅挑高六米，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屋顶分三层垂下吗，璀璨夺目，可这么豪华的大房，居然只住文敏一人。 “快进来吧！随便坐。”文敏很热情地将杨恒拉进来，中午时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裙，现在她已经换了一条蓝色的连衣裙，文敏身材属于娇小玲珑那种，骨骼很小，所以显得很丰满，肉感十足，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蓝色连衣裙很宽松，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身材。 杨恒坐下来便隐隐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他笑道：“文姐，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老家的菜，要不我们去厨房吧！我们一边做菜一边聊。” 文敏的厨房也极为考究，用橡木做成了实木橱柜，定做的海尔大冰箱，日本进口的一套厨房设备，实木餐桌上挂着六盏灯光柔和的台灯，文敏已经做好了四个菜，桌上还有一瓶法国波尔多葡萄酒。 “文姐，可以了，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我再做一个菜一个汤，五菜一汤，正好待客。” 或许是在自己家里缘故，文敏变得很开朗活泼，完全没有前天晚上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和局促，她动作轻盈，像个小姑娘似的，还偷吃了一下刚做好的菜。 “文姐，这是你的儿子吗？”杨恒在冰箱上看到了一张照片，文敏楼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一片湖水旁合影。 “是我的宝贝儿子，他叫文鹏，今年六年级了，现在在镇江，马上小学毕业了，我准备让他去金陵市读中学。” 连儿子都跟自己姓了，看来文敏对前夫的怨恨很深，杨恒又笑问道：“文姐怎么不想让他来海口读中学？” “因为我也不想在海口久呆了。”文敏端着一碗榨菜蛋花汤放在桌上，坐下笑道：“88年海南刚建省，干部不足，我便借调来海口，任期也快满了，准备还是回金陵工作。” 杨恒用开瓶器旋开红酒，给自己和文敏都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道：“祝文姐永远年轻，干杯！” “干杯！” 文敏和杨恒一碰杯，却浅浅地抿了一口，她歉然道：“我的酒量不好，喝一点点就醉了，所以我少喝一点。” “来，吃菜！”她又给杨恒夹了一堆菜，这才笑道：“小杨，其实我正打算写一篇中篇小说，写一个年轻人的奋斗，广州一家杂志社已经给我约稿了，可我正愁没素材，今天中午听你的故事，我觉得非常真实，写出来也会让人感到惊心动魄，所以我想采访你，和你多谈谈。” “没问题！只是我也告诉文姐实话，我找文姐本来是想接项目，因为我想开工厂，至少需要五百万资本，可我只有八十万，我就想来海口赚他一票，结果遇到了吴军，不瞒文姐说，吴军就是被我在机场揪住的，我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胡宁给我介绍了你，我不是她什么表弟，我和她曾经有过一段情。” 说到这里，杨恒把杯中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一顿道：“我感到很窝囊，一个大男人还要费尽心机地接近一个女人，文姐，我不为难你，我已想通了，大不了我去上海卖水产去，一年挣个几百万，资本也有了。” 文敏沉思了一下，她理解杨恒的窝火，像他那样的男人，要他低三下四求人确实很难，但杨恒的八十万确实接不到项目，现在市区的一亩地已经卖到六百万了，不过杨恒可以去贷款。 想到这，她柔声道：“小杨，我理解你的苦恼，大姐明天去找一找，说不定能给你找到一个小项目，不过大姐劝你，海南的房地产已经畸形了，随时会崩盘，你不要贪心，赚到点钱就走，大姐心里有数得很。” 杨恒叹了口气，尽管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既然已经当了婊子，就别再立牌坊了，他立刻举杯道：“文姐，我再敬你一杯。” 文敏确实不能喝酒，她喝了三杯红酒，脸上已经一片晕红，她情绪有点失控了，致意要杨恒讲他和胡宁的事情，杨恒心也跳得厉害，他一边喝酒，一边给文敏讲他和胡宁的事情，文敏听得伏在桌上吃吃直笑，在这个带有一点霸气的男人面前，在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面前，一种多年未有的感觉悄悄在文敏心中燃起了。 她忽然从冰箱上取下一把车钥匙，扔给杨恒娇笑道：“小杨，带大姐兜风去，大姐心里好久没这样畅快了，我要在夜风中吟诗。” ………… 第六十二章 海南淘金（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树与树的距离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 一个清丽而娇软声音在风中回荡，一辆红色的敞篷奔驰车在海南宽阔无人的公路上疾驶，杨恒猛踩油门，将速度加到了二百码，这种风驰电掣般地刺激使他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小杨，你知道这是谁的诗吗？” 车速太快，文敏的声音都走形了，杨恒慢慢降下了速度，将速度保持在九十码，文敏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这是泰戈尔的诗，曾让我一夜一夜地无眠。” “我喜欢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文敏的眼睛笼上了一层迷蒙之雾。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 红色的敞篷车停在了一座小小的上岗上，这里离海口市已经三百里了，万籁寂静，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只有一条白色的公路伸向遥远的三亚，天空星河灿烂，银河仿佛一条玉带从他们头上横过，他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望着璀璨的夜空，文敏忽然抬起头呆呆望着杨恒，杨恒凝视着她的眼睛，他慢慢低下头吻住了文敏的嘴唇，在这星光灿烂的夜晚，在这混合山花熏香的夜风中，在这诗与酒的浪漫之夜，文敏那颗敏感而孤独的心颤动了，她的心扉敞开了，她低低呻吟一声，红唇婉转相迎。 他们紧紧吻在一起，杨恒的手熟练地在她丰满的娇躯上游动，文敏满脸绯红，身子变得滚烫，她紧紧闭着眼睛，在杨恒的挑逗下，她喘息着、呻吟着，胸膛剧烈起伏，已经渐渐迷失在炽热的情欲之中。 “小杨，把车棚关上。”文敏娇喘着道。 杨恒立刻开了电源，按住起降键，梅赛德斯的敞篷缓缓从后面升起，完整地合上了，这时，杨恒已经脱去了她的裙子，摘去了胸罩，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肆无忌惮地在她胸前吮吸，另一只手却伸进了她最神秘之处，文敏已经情欲高涨，她的头向后仰着，腰拉成了弧形，手急不可耐地向下摸索，可是还没等她找到，杨恒忽然腰一挺，车中忽然传来了文敏带着颤音的尖叫声，“天哪！你的东西实在太大了。” ．．．．．．．．．．．．．． 当红色奔驰车缓缓停在文敏家门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文敏像只猫一样趴在杨恒身上，她睡眼惺忪地‘嗯！’了一声，把钥匙递给他，撒娇道：“你抱我进去！” 杨恒一把抄住她的腿弯把她抱起来笑道：“司机角色结束了，现在开始当管家，等会儿还要上床当公公。” “谁叫你在荒郊野外欺负我，活该！” 杨恒将车门关了，把她抱进了家门，屋里漆黑一片，文敏搂着他的脖子道：“别开灯，直接到我房间去。” 文敏的房间在二楼，杨恒直接抱她上了二楼，推开了卧室门，卧室里有一盏朦胧的夜灯，文敏的床极为宽大，床上柔软而舒适。 “想洗个澡吗？”文敏低声问道。 杨恒把她放在床上，疲惫地坐了下来，他开了三个小时的车，着实有点累了，他喘了口气摆摆手道：“澡就不洗了，我就想好好睡一觉，我去隔壁睡。” “不要！”文敏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娇声道：“我要你今晚搂着我睡，明天我请一天假，我要在家里好好伺候你。” ．．．．．．．．．．． 有的女人外表是冷淡而矜持，可一旦开启了她心中的情欲之门，她隐藏在骨子里的风骚和淫荡就会暴露出来，文敏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和丈夫离婚五年，内心的情欲被她隐藏了，使她变成冷淡而难以接近，再加上她处长的身份，更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但杨恒却闯进了她的生活，用美酒、用星光、用夜风、用诗、用浪漫的情调，用他特有的男人的本钱，把文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欲一点点挖掘出来了，就仿佛挖出一口井，隐忍了五年的泉水喷涌而出，连挖井人也被淹没了。 整整一天一夜，他们用能想到的一切花样在文敏的豪宅里做爱，一直到他们相拥着筋疲力尽地同时睡去。 杨恒醒来时，文敏已经上班去了，她在床头给杨恒留了张纸条：‘今天哪里都别去，等我电话。’ 杨恒默默地起身去洗澡了，尽管他不愿承认自己用了手段，尽管他也想找自己喜欢文敏的某些理由，比如她身子丰满，做爱很爽，比如她很放得开，让自己尝到了另类的快感，但这些都是肉体上的喜欢，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因素，至少他没有，他甚至还多少有一点点喜欢胡宁，可对文敏，他只有一种利用。 他没有开热水，任由强劲的水流冲击着自己的脸，他一动不动，冰凉的水流‘哗哗！’从他脸上流下，一种耻辱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心中烦闷得要爆炸了，终于，杨恒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就仿佛野兽受伤后的嗷叫。 ．．．．．．． 文敏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她的职权就是对海口各个建设项目进行最后审批，再过半年她的借调期就要满了，要重新调回她原来的城市，至于能不能回原单位她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不想回原单位，她的前夫就是原单位的局长，五年前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发现了他的一本秘密日记，才知道他在外面竟包养了三个情妇，其中一个女人还给他生下了孩子，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婚，把儿子的抚养权争夺到手，那年她二十八岁，一晃五年过去了，她可谓事业有成，可作为女人，她的生活却异常孤独。 三年前，她曾经认识一个海外华人学者，比她大一岁，风度翩翩，学识渊博，他告诉她，他也离婚了，一个人在美国孤独地生活，他向她展开了爱情攻势，她被他迷住了，甚至把身体也给了他，可就在她憧憬着去美国结婚，却无意中听到了他的电话，他并没有离婚，他有妻子有孩子，他也承认了，他跪在她面前保证，他爱她，他会带她去周游全世界，而她却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从此她的心封闭了。 直到她遇到了杨恒，他的坦诚和他奋斗经历再一次打动了她，她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年轻帅气的大男孩，就这是一点点喜欢，使她一步步滑入了情欲的海洋，最终无法自拔，她的身心被他那傲人的男人本钱征服了，她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现在脑海就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去讨好他，最大程度地帮他实现愿望。 文敏一进办公室就翻箱倒柜寻找，她知道有一个三百万的高档别墅项目，土地在去年已经拍卖了，但因为中标者手续不全，资格被取消，项目也就被压下来了，一直没有重新拍卖，这块土地现在再拍卖要值一千万，但因为去年已经拍卖了，杨恒便可以直接以三百万接手，再一千万转手卖掉。 “文处，你在找什么？” 她的女助理发现她今天有点心神不宁，便给她端来一杯茶。 “去年有个红色档案袋，我记得是放在最下面抽屉里，怎么没有了？”文敏问她的助理道。 女助理想了想便道：“会不会上个月整理旧文件的时候，不小心一起送到档案室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文敏，上个月她们整理旧档，极可能把她藏的那本红色档案袋无意中拿走了，文敏立刻去档案室寻找，果然在一个封存的大箱子里找到了那个红色的档案袋，里面的各种文件都很齐全，只须杨恒在第二受让者一栏里签个字，她再敲一个审批红章，土地转让程序便可重新启动了，后面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杨恒去奔跑，她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一切，杨恒的转手就相当于第一道拍卖价，想要者打破头。 文敏随手拿起电话，拨通了建行行长的办公室。 “冉行长，是我，建委的文敏。” ．．．．．． “冉行长不用客气，我有个朋友想贷三百万，有土地做担保，不知冉行长可愿帮这个忙？” ．．．．．．． “无息就不用了，给个优惠的利率，那好，我下午带他来签字，放心吧！不是外人，其实是我的一个表弟。” 文敏挂了银行的电话，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她见助理不在房间里，便压低声音媚笑道：“老公，我给你找了一个项目，你要怎么谢人家？” ．．．．．．．．．．． 第六十三章 海南淘金（十） 建行的行长室里，文敏陪杨恒来签约，一名项目经理小心翼翼地摊开了几份借款合同，指着乙方对杨恒道：“请你写上身份证号码，再签上名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办。” 杨恒一言不发，他飞快地在借款协议上签了字，并默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文敏见已经办妥了，便对旁边的冉行长笑道：“才三百万贷款，就算你给无息，我也不记你的人情。” 冉行长哈哈大笑，一摆手道：“这点小事用不着文处记人情，上次多亏文处及时告诉了我们消息，才使我们建行避免巨亏，我一直说要请文处吃饭，要不今天晚上怎么样，把你表弟也带上。” 文敏摇了摇头道：“这几天我没时间，冉行长的情我心领了，以后再说吧！” 冉行长无奈，只得把他们送出了建行，出租车上，文敏依偎在杨恒的胸前，她低声道：“你好像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杨恒叹了口气，便坦白地说道：“我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是在和你交换，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喜欢你的坦诚。”文敏并没有生气，她温柔地握住杨恒的手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我是把你当做朋友。” “那就行了，难道朋友之间不该互相帮忙吗？”文敏又微微一笑道：“其实胡宁请你和我一起吃饭，就是把你托给了我，不论别的原因，就冲她的面子我也会帮你一次，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心甘情愿帮你，如果我不愿意，无论你拿什么和我交换，我都不会干。” 文敏很会安慰人，听了她的话，杨恒的心里畅快了很多，确实是这样的，她存帮自己的念头在先，而他们发生关系在后，所以文敏并不是因为他施用手段而帮助自己，而是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杨恒的心结解了，他立刻笑道：“可是我的八十万还在徐楚市，我一分钱不出就空手套白狼，这是不是有点太便宜我了。” “小杨，看来你确实不了解海南房产，在海南发大财的人，哪个不是从银行贷款来炒房，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自己拿钱来炒吗？被套住了也是银行的，不过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只准炒这一次，然后你立刻离开海南，在海南房市崩溃前，我不准你再踏入海南一步。” 杨恒见她一再警告自己，心里不由有点感动，便揽住她的肩膀笑道：“这么凶，我不信你就舍得我离开。” 文敏的脸忽然一红，她瞥了一眼出租车司机，便搂住杨恒的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过半年我就要调回金陵市，以后我要你来找我。” “遵命！保证随叫随到。”杨恒敬了一礼，向她眨了眨眼，文敏的心里感到一阵甜意，却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 有文敏这个大后台替他操作，杨恒的海南淘金忽然变得异常简单，当建行的三百万打入土地交易中心的帐户后，杨恒便正式在土地转让协议上签了字，这块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约五亩多的土地，他便以三百万的低价拿到手了，这是91年的土地价格，而现在这块土地的起拍价便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万，如果有人竞拍，二千五百万都完全可能达到，但文敏做事却非常谨慎，这块土地是去年遗留下来的问题，转给杨恒并不是只经过她的部门，还要经过另外两个处审批，所以这块肥肉她不能一个人吃掉，否则会出事，她实际上是以一千万的价格转给了另一个处长的亲戚，由他们再转手。 尽管文敏很克制，但杨恒还是从这个项目中空手套白狼，一转手便赚了七百万，加上他放在林静宜手中的八十万，他已经有近八百万的本钱了。 “这是一千万。”文敏把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杨恒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拿起了这张支票，一连串的零让他的头有点晕了。 一千万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杨恒不由想起他卖生姜第一天去银行时的情景，那堆由各种破旧的一百元、五十元、十元组成的三千元是那么实在，那才是钱，当他把各种钞票汇成的三千块钱交给柜台时，那种激动的心情，那种用辛劳汗水换来的甘甜，他此时是体会不到了。 一千万的支票，就仿佛一片树叶飘落心潭，不起一丝涟漪，杨恒的心中一片空白，支票抬头上‘杨恒’两个字就仿佛是别人的名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你不高兴吗？”文敏有点奇怪地问道。 “我小时候，父亲给了我的两块压岁钱，那才是我最高兴的。”杨恒淡淡一笑，把支票揣进了怀里。 ．．．．．．．．．．． 下午，杨恒来到建行，还清了他的三百万贷款，没有一分钱利息，他随即就在建行把七百万打回了徐楚市林静宜的储蓄帐户，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防止她被多出来的钱吓昏． 三天后，杨恒告别文敏，坐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准备开始他的创业，杨恒的人生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 佛山工业区，杨恒站在一座巨大的白色厂房前，这座厂房占地足足有一百亩，事实上是由两栋厂房连体而成，另外还有几幢集体宿舍，窗户上挂满了女孩子的衣服，工厂周围有一圈围墙包围，这家公司就是小童供职的那个录像机生产厂，名字叫佛山富德电子公司，不仅生产录像机，还生产沃克曼随身听，全部出口美国。 这栋厂房并不独立，不远处还有另外几家厂房，每家公司里都有自己的宿舍，这里就是一片工业区，离市区比较近，尽管厂房修得很气派，但杨恒还是感到一种小家子气，它的门卫是几个当地农民，养一条大狼狗，正恶狠狠地朝一群上中班的女工狂吠，几个保安咧开大金牙色迷迷地盯着这群女孩子，这个厂里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从门卫墙上挂的考勤卡来看，大约有近两千人。 片刻，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小童跑了出来，他是回公司汇报业绩，暂时不在深圳，准确地说，两人分手只有半个月，但小童却觉得杨恒又有点不一样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两人来到一家小酒店坐下，杨恒点燃一支烟笑道：“小童，跟我干吧！我送你2%的股份。” 2%的股份并不是杨恒小气，当公司壮大时，他也要考虑到别人的利益，小童却一愣，他见杨恒很认真，并不是开玩笑，便低声问道：“你去海南赚了多少钱？” 杨恒一口气吐出了七个眼圈，微微一笑道：“赚了七百万！” “多少？”小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百万”，杨恒再重复了一遍。 小童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短短二十天，他就赚了七百万，这简直就是神话，小童的眼中涌出了一种强烈的羡慕，杨恒却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羡慕，跟我干，你早晚也会是千万家产。” “好！”小童重重在桌上一敲，毅然道：“生姜我跟你发了第一笔财，我童联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 杨恒递了一根烟给他笑道：“现在我已经有第一个下属了，小童，公司我回徐楚去筹建，现在你要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吧！”小童抽了一口烟道。 “一是技术，你要利用你目前的公司，帮我把录像机的生产技术搞到手，另外就是生产线，你在广东比较熟，最好能帮我买到。” 小童沉思一下道：“我是搞销售的，可能技术方面不太懂，不过我可以帮你挖两个工程师，和我关系很好，一个陕西人，一个东北人，他们都真正懂技术，其中一人还去美国威尔逊公司培训过，在这里他们不受重视，早就有跳槽的打算了。” 杨恒大喜，连忙催促小童道：“那你快去找他们，我就在这里等你，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小童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忽然他又停住脚问道：“二子，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想好了没有？” 杨恒一笑，回头问酒店老板道：“老板，我问你一下，你觉得唐宋公司这个名字怎么样？” 小老板端了一碗鱼头汤上来笑道：“名字不错，很有古典味道，不过我总觉得宋不够霸气，有点柔。” 杨恒点了点头，他其实有两个备选方案，他大声对小童道：“你记住了，我们的公司就叫‘汉唐电机’。” ．．．．．．．．．．．．．． 第六十四章 返回徐楚 两小时后，小童带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叫谭厉，是西安人，父亲是一家军工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今年二十六岁，90年大学本科毕业，学的就是电子专业，去年到美国威尔逊公司培训录像机品质检验半年，目前是公司的品管工程师，他的头却是老板的一个亲戚，狗屁不懂，却整天把他当小工使唤，因为谭厉去美国培训半年，所以他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都被老板扣下了，要他必须给公司干满十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早就走了。 另一人是个大块头，名字叫梅胜军，长春人，今年二十五岁，他父母都是一汽的老工人，梅胜军六年前中专毕业，先在长春一家小汽配厂修车，三年前来广东闯荡，一直就在这家电子厂做设备维护，因为他技术非常好，尤其动手能力极强，便一步步从机修工做到了车间副主任，他的强项就是修机器。 小童人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三人住在一个宿舍，关系非常好，他们也瞧不起这种家族企业，厂里所有的高管都是老板的三姑六姨，都是当地农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远大的目标，安于现状。 当小童告诉他们，他有一个好朋友准备创业时，两人都心动了，尤其小童告诉他们，杨恒公司的名字将叫做汉唐，谭厉和梅胜军都被这个名字打动了，他们立刻做出了决定，跟杨恒创业，甚至谭厉连他的大学毕业证书也不要了。 一间热气腾腾的小房间里，四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热火朝天地讨论即将组建的公司，他们四个人都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小童是深圳销售主管，工资是一千二，而谭厉和梅胜军却只有八百，由此可见他们二人在公司并不受重用。 杨恒给他们每人开两千元月薪，年底有视业绩状况给予另外奖励，同时，杨恒给谭厉和梅胜军一个股权承诺，当汉唐公司的资本达五千万时，杨恒将奖给他们二人每人0.5%的股份。 虽然工资涨了很多,但让谭厉和梅胜军真正感动的却是杨恒对他们的重视,杨恒作为总经理老板，他自己也只拿两千元。 谭厉喝了一杯酒，对杨恒笑道：“你不用去考虑图纸的事，那些图纸都在我脑海里呢！现在公司生产的202型，我在美国也参与了它的设计和改进，录像机的原理很简单，关键是磁头，国产磁头的效果不理想，想生产高清晰录像机，就得用进口磁头，不过价格太贵，我估计要占到成本的一半。” 杨恒也笑了笑道：“现在我们暂时不考虑档次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把录像机样机生产出来，然后再一步步改进，提高质量、发展市场。” 谭厉点点头道：“生产样机的问题不大，我在一个月内可以搞出来，关键是生产线和熟练工人。” “生产线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搞到。”不大说话的梅胜军接口了，“东莞那边正好有一条生产线要卖，我上个月去看过，七成新，是从香港那边搬过来的，原产地是英国，质量相当不错，核心部分全自动，就是生产线规模有点小，产量不高，一年只能装配三万台录像机，我们老板就是这个原因没有买。” “他们卖多少钱？” “两百五十万，包括全套辅助设备，他们一分钱不让，这套设备要是全新进口，至少要四百多万。” “如果产量高一点的设备呢？”杨恒又问道。 梅胜军想了想便道：“像我们现在公司的生产线，年产八万台录像机，全新多少钱我不知道，但同样七成新就要五百万。” “那就把东莞那条生产线买下来。”杨恒回头对小童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和梅胜军一起去，要好好谈一谈价钱，如果实在压不下价，那就要他们负责运输和安装调试，货到后付款。” 杨恒又对谭厉笑道：“你和梅工明天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出发去徐楚建厂。” ．．．．．．．．．．． 四天后，杨恒便回到了只分别了一个月的家乡，办工厂不像开贸易公司那么简单，随便租间办公室就可以了，办工厂需要用厂房，要生产产品，要和土地、工商、税务、环保、财政、消防、供电等等部门打交道，一般都会选择人脉比较熟的地方，尤其考虑到厂房的缘故，杨恒便选择了家乡徐楚市。 杨恒把谭厉安排在一家宾馆里，他便赶去找林静宜，现在是六月下旬，学校还没放假，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林静宜作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因此她也格外忙碌，杨恒并没有告诉林静宜自己今天会回来，此时是上午9点半，他没有直接去家里，而是来到了林静宜的学校。 学校里静悄悄的，所有的班级都在上课，临近期末，连体育课也取消了，操场上一个学生也没有，看门的大爷认识杨恒，他没有阻拦，只是友善地笑了笑，便放他进去了。 林静宜教的四（3）班在二楼，她现在正在给学生们讲解卷子，杨恒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林静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穿一条咖啡色长裤，非常贴身，显出她苗条而修长的身材，因为天热的缘故，她的头发剪短了，直接在脑后扎了一个喜鹊尾巴，显得非常清爽，再加上她俏丽的容颜和雪白的肌肤，给人感觉她仿佛才二十五六岁，事实上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林静宜正在给学生讲作文三要素，忽然，她看见一个坐在门边的女生指了指外面，林静宜向门外望去，一眼便看见了杨恒，林静宜心中一阵激动，她连忙对学生们道：“好了，作文三要素林老师讲完了，下面我们就练习一下，现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大家可各自写一百字的开头，题目就叫《周日的早晨》，大家要把我刚才讲的三要素都用进去，用作文二号本，现在开始。” 教室里一片翻本子的声音，林静宜快步走了出来，惊喜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吗？”杨恒带一种调笑的口气问道。 林静宜脸一红，“我怎么会不想你回来，这几天晚上我天天都在等你电话。” “你什么时候放学？” 林静宜看了一下手表，便道：“上完这节课我就没事了，不过下午第三节课我要回来复习，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家。” “你去吧！我等你。” 林静宜进教室去了，杨恒则站在走廊上，望着这所熟悉的学校，他仿佛有一种做梦般地感觉，前几天还在海南，可现在他又回到了徐楚市，看到林静宜，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海南的灯红酒绿和尔虞我诈，此刻都离他远去了，在佛山的那种疲惫和无奈感也消失了，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种回家的感觉，他忽然有一种明悟，林静宜就是他的根。 ．．．．．．．．． 书房里的窗帘拉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喘息声和呻吟声，杨恒抱着林静宜正在他的小床上缠绵做爱，小别胜新婚，他们分手了一个多月，已经不须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彼此的思念，只有用肌肤最亲密的接触和鱼水交融，才能表达他们小别重逢的激动心情。 杨恒格外卖力，海南的风流使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愧疚，当他喘着粗气结束时，林静宜依然闭着眼睛，她满脸绯红，陶醉在杨恒给她带来的极度快感之中。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淫荡了，连大白天也要跟你来。”林静宜忽然低声叹了一口气，坐起身穿上了胸罩和内裤。 这时杨恒也穿上了衣服，他有点心虚地问道：“静宜，假如我在外面找女人，你会生气吗？” “要看具体情况。” 林静宜回卧室穿上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慢慢走到杨恒面前，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对他道：“阿杨，我知道很多男人都会去找小姐，但我不愿意你找，我嫌她们脏，可假如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们发生了关系，我不会在意，如果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还会为你感到高兴。” 杨恒抱住了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低声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替自己想想？” 林静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傻瓜，我永远是你的女人，我不相信你会因为我年长色衰就嫌弃我了，我知道你会一生都待我好，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恒心念一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过现在他不想告诉林静宜，将来再给她个惊喜，他点点笑道：“我会一生爱护你，我更会努力奋斗赚钱，静宜，你知道这一个多月我赚了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我去银行确认存折余额时，把那个柜台营业员吓得差点晕过去了，你是怎么搞到七百万，我做梦你去抢银行了。” “我不算多，在海南发财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比比皆是，我只是捞了一点小钱罢了。” “七百万还算小钱？”林静宜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客厅传来了敲门声，“妈妈，快开门，我饿了！” 是小倩回来了，林静宜忽然一声惊呼，“哎呀！我忘记做午饭了。” “没问题，我们去外面吃。” 杨恒笑着狠狠地亲了一下林静宜，“我就喜欢你忘记事情的可爱样。” ．．．．．．．．．．．． 第六十五章 买部大哥大 肯德基餐厅里，小倩吃得眉开眼笑，“我们同学都来吃过了，我才是第一次，妈妈总是说没时间。” 林静宜拈起一根薯条，蘸了一点蕃茄酱，咬了一口，她眉头一皱道：“这不就是炸土豆条吗？这么一小包还要五块钱一份，五块钱可以买十斤土豆了，卖得也太贵了。” “妈，你不懂就别乱说，这是美国的土豆，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山东的土豆比这个还好，妈妈给你做土豆泥，不比它油炸的更有营养？” 小倩瞪了妈妈一眼，对杨恒道：“杨叔叔，妈妈今天好像有点啰嗦？” 杨恒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你妈妈今天心里高兴，一心想自己给我们下厨做饭，结果我们不领情，跑出来吃了，她当然心里不舒服。” “阿杨，别瞎说，我们班的学生都在攀比吃肯德基，我在挑它毛病呢！回去教育学生。” 小倩饮料有点喝多了，跑去上厕所，这时，杨恒对林静宜道：“我打算开一家公司，你愿不愿意来替我管办公室，管管人事劳资一类的事情。” 林静宜摇了摇头，“我喜欢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做小学老师很适合我，我也很喜欢，阿杨，你去拼搏、去奋斗，等累了的时候，总会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这样不很好吗？”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很犹豫，他想让林静宜在自己身边，可又希望她能过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就让林静宜自己的选择，现在林静宜还是选择了平静，也算遂了他的心愿。 林静宜忽然又笑道：“不过你需要一个会计的话，不妨给大姐夫一个机会，上个月他们厂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彩虹整天就骂他没出息。” 一句话提醒了杨恒，他是需要一个会计，这也是他办公司的当务之急，本来他是想去招聘一个，却把李博文给忘了。 “那你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愿不愿意？” 林静宜却摇摇头笑道：“我给她讲，她会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你自己去给她讲，她才会感激你。” ．．．．．．．．．． 林彩虹已经不在服装部了，调到了家电部，杨恒在百货大楼四楼找到了林彩虹，92年，徐楚市和国内其他大城市一样开始进入家电的消费热潮，二十五寸彩电，大冰箱、全自动洗衣机、录像机等等产品开始在普通人家普及，徐楚市百货大楼是整个徐楚地区卖家电的第一大商场，加上今天是周五，顾客盈门、人流如潮。 杨恒特地在卖录像机的柜台前看了半天，和广东一样，徐楚市的录像机品牌一半都是日本牌子，东芝、夏普、松下等等，它们的售价都很高，最便宜的也在二千五百元以上，其次就是威尔逊、欧迦里、卡帝等真真假假的欧美品牌，售价在一千八到两千三百元之间，还有熊猫、长城等老牌国产录像机，价格也不菲，来看录像机的人也不少，大多是家境比较宽裕的人家，现在徐楚市也开了好几家录像带租赁店，片源也开始丰富起来。 这时，有一名男子匆匆上前问道：“请问有没有单放机，就是不要录像功能的那种。” 营业员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我们都是录放一体，没有你说的那种。” 男子很是遗憾，转身要走，杨恒却跑上来笑着问他道：“先生怎么想买单放机？” “单放的便宜，我上海的亲戚就买了一台，只要一千五就可以买到了，再说以后租录像带的店会越来越多，不需要再自己录电视了。” 男子走了，杨恒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以前买收录机都要买双卡的，主要是便于自己录制，所以录像机的市场扩大后，也是录放两种功能，很多人家都买空白录像带来录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或者朋友之间互相借带子来录像，这是因为片源太少的缘故，可随着录像带租赁店的出现，片源就大大增加了，其实杨恒在深圳已经看到了，到处都是录像带租赁店，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这股风潮必然会刮向全国各地，这样一来，单放机的市场就会出现了，单放机的成本肯定会低很多，售价也同样会降低，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家庭买单放机了，就像当年家家户户都有双卡收录机一样。 偶然的发现使杨恒有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他急着要去找谭厉商量，他刚要走，却听见了林彩虹的声音，“小杨！” 林彩虹看见了他，她快步上前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去找静宜？” 林彩虹已经很清楚杨恒和林静宜的关系了，不过杨恒已是百万富翁，她倒希望杨恒和妹妹的关系能再亲密一点，她对杨恒的能力也很佩服，她老公去炒股，但至今也只买到过一次股票，还是托杨恒的本事。 “大姐，你怎么改卖家电了？”杨恒笑问道。 提到这事，林彩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愤忿之情，“什么卖家电，让我卖大哥大，说是我能力强，可大哥大这种东西是我能力强就可以卖掉的吗？根本就没人买，人家要买也去电信买，三天了，我一台都没卖掉，马上要到月底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可真要泡汤了。” “大姐，要不我买一台吧！”杨恒微微一笑道，他确实也要买一部大哥大，与其买别人的，还不如在林彩虹这里买。 “你？”林彩虹惊讶地望着他，“这可是两万多块钱一台啊！” 忽然，她狠狠打自己一个嘴巴，“看我这糊涂，小杨，你怎么会买不起呢？” 林彩虹大喜过望，只要杨恒肯买她一台大哥大，这个月她的奖金就保住了，她拉着杨恒嘴都合不拢，“快！快！快！我来帮你挑部最好的，你只要去电信开通一下就可以了。” 林彩虹很快给了杨恒挑了一部二万八的黑色大哥大，是美国进口的摩托罗拉，很小巧，约半本字典大小，这时今年最流行的一款，杨恒正好提了五万元现金，便和林彩虹去柜台付款。 柜台上付款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来买家电，林彩虹把杨恒给她的崭新的三万块钱现金往柜台上一拍，“买大哥大的，先给我结帐。” 几个收银员羡慕地看她手中的钱一眼，她们一年才最多一千多块钱工资，这三万块钱要她们挣多少年。 “彩虹，今天终于有人买大哥大了吗？” “当然，是我亲戚，我的表弟，眼都不眨就买了，牛吧！” 林彩虹得意洋洋地仰着头，她觉得很有面子，杨恒可是她的亲戚，付了钱，林彩虹把发票和大哥大递给了杨恒，眉开眼笑道：“谢谢你了，妹夫。” “没关系，对了，大姐夫现在怎么样？” 提到丈夫，林彩虹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没好气道：“靠那个窝囊废，我们全家都得饿死，你知道吗？他上个月没有发工资，他居然还每天准时上下班，我对他真的无话可说了。” 杨恒沉吟一下便道：“大姐，我打算开一家公司，我想让大姐夫来做公司的财务主管，不知你愿不愿意？” 林彩虹愣了一下，她连忙把杨恒拉到一旁，低声问他道：“那你打算给他开多少工资？” 杨恒笑着把手掌翻了三下。 “一百五？”林彩虹迟疑地问道，她的眼睛有点放光了，要知道，他丈夫之前一个月才拿七十块钱，而她自己也才月薪一百二十块。 “不！一千五。” ．．．．．． 安静了两秒钟，忽然，徐楚市百货大楼三楼的家电大厅里陡然爆发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所有的人都同时向一个角落望去，只见一个又高又胖的女营业员在歇斯底里地狂笑，就仿佛踩到了电门一样，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发财了，我终于发财了。” 杨恒无奈地按住了脑门，一千五百块就发财了，若那让她中七百万，这百货大楼还不得塌掉了。 ．．．．．．．． 第六十六章 找到张九炎 “我是杨恒，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杨恒开通新大哥大后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了张九炎，杨恒并没有怨恨张九炎，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在那个人生动荡的年代，像杨恒这样的孤儿实在太多太多，他没有恨张九炎，但对他也没有什么爱，无恨无爱，一切都平淡如水。 但在杨恒的事业发展上，张九炎应该是对他有帮助，这就是杨恒来徐楚开厂的原因，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杨恒已经渐渐成熟，他知道单枪匹马的个人英雄永远只是一种理想，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竞争中，充分利用各种资源、各种人脉才是常态，虽然个人恩怨常常使人们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至少张九炎还不到有所不为的程度。 “你在哪里？” 办公室的张九炎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杨恒会来打来电话，从落凤岗分手，他便以为杨恒去深圳了，这才几个月杨恒又出现了，尽管他觉得杨恒打电话给自己的时间早了一点，但他心中还是感到一阵激动，杨恒找自己帮忙，也就意味着他真的原谅自己了。 张九炎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深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事？” “我打算开办一家工厂，我现在有七百万资金．．．．．．” “七百万！”张九炎惊讶地打断了杨恒的话，“你哪来这么多钱？杨恒，你没有做什么事吧！” 张九炎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担忧了，他很担心杨恒做了违法的事情。 “你放心，这钱来自正途，是我炒股炒房所得，我打算在徐楚市买一块便宜的土地造厂，想请你帮忙。” 经过上海股市和海南房市两次洗礼，杨恒对资产的升值已经很敏感了，如果他只有五百万，他或许只考虑租一间厂房，但现在有七百万，他便考虑自己的厂房了，即使将来转移，地皮一转手也能赚钱。 “那你想要多少价位的土地，是空白地还是旧厂房？”张九炎已经略略放下心来。 杨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便道：“最好是条件好一点的厂房，地方不一定要多大，但我希望在市区稍繁华的地段，我打算出二百五十万到三百万左右购买厂房。” “好吧！让我查一查，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查到后我会打电话给你。” 杨恒便将自己移动电话的号码告诉了他，挂上电话，张九炎沉思了片刻，便将女秘书叫来吩咐她道：“你去找一找市区那几家破产老厂的资料，我急需，顺便替我把李易安叫来。” 张九炎是徐楚市计委主任，权力相当大，尤其在90年代初还处于五分计划、五分市场的时代，几乎整个徐楚地区的经济活动都归计委管辖，向各个企事业单位下指标、定任务、分投资、分物质、批项目、搞检查等等微观的经济活动都由计委统一规划调度，一些破产老厂的遗留问题也由计委负责处理安排。 很快，秘书抱来了厚厚一叠档案，张九炎从中挑出了一家位于繁华主干道黄淮路上的破产国营老厂，徐楚市电子五厂，去年刚刚破产关闭，无论是它的原产业，还是地段、面积、厂房新旧等各方面条件都非常符合杨恒的要求，不过这家厂已经在年初清算结束了，厂房交还给了电子工业局，由电子局拍卖或者建新厂。 这时，一名约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张九炎的办公室，躬身笑道：“张主任，你找我吗？” 年轻男子是计委办公室副主任，名叫李易安，办事能力很强，而且为人圆滑，极善察言观色，由于他办事能力强而且很会做人，故深得张九炎的器重，算是张九炎的头号心腹。 张九炎呵呵一笑，把电子五厂的档案袋和杨恒的移动电话号码一起递给了他，很随意地道：“小李啊，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想办厂，打电话找到了我，我的工作很忙，这件事就麻烦你替我给办一下吧！” “张主任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李易安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他见张九炎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从桌上一大堆档案便知道张九炎其实非常重视此事，否则就不会找自己了，直接让他秘书办就行了，就是怕秘书办不好，才交到自己手上。 李易安并不着急去打电话找杨恒，而是站在张九炎的办公室外等了一会儿，张九炎的秘书抱了厚厚一摞档案袋走了出来，她是去还档案，李易安立刻走上去笑道：“王秘书，让我来帮帮你。” 他接过档案，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王秘书，这件事能不能给我透透底？” 张九炎的文案秘书叫王雪，今年二十三岁，身材高挑、气质超群，留一头长长的披肩发，长得非常漂亮，去年从国内某著名的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家里找到省里的关系分到了计委，由于她文才很好，家里又有很硬的后台，张九炎便让她做了自己的文案秘书，成为计委主任的秘书，王雪的眼光一向都很高，一般人她是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李易安是她老上司，又是张九炎的心腹，长得也一表人才，王雪对他印象很好，如果不是李易安已经结婚了，她说不定还会默许他成为自己的追求者之一。 王雪知道李易安是在求她，便轻轻一笑道：“这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上个月张主任的小舅子求他批两箱烟，都被严词拒绝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腰一扭，转身回办公室去了，此时的李易安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两个月前听到了一个消息，说省委组织部正在对张九炎进行为期一年的考察，一般而言，由于计委权力太大，所以很多大城市的计委主任都是副市长兼任，而真正主持计委工作的往往是副主任，徐楚市前一任计委主任就是副市长兼任，而当时张九炎就是主持计委工作的副主任，去年十月，张九炎出人意料地由副职升为正职，但却没有能升任副市长，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暗议，直到两个月前终于有消息传出，省委组织部正在对张九炎进行考察，也就意味着张九炎即将被提升为副市长，或者当计委主任只是一个过场，他将被另外高升。 所以张九炎这两个月做事非常谨慎小心，而且任何人求他办事肯定会被拒绝，而今天，他居然把所谓老朋友请帮忙之事交给自己去办，这说明什么？李易安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绝不是那么简单。 ．．．．．．．．．．．．．．． 杨恒给张九炎打完电话后，便去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房子位于市中心的白鹤园小区，就紧靠百货大楼，周围还有几座大型百货商场，商业繁华，交通便利，这套房子就将成为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筹建办公室。 此刻，办公室的客厅地上、桌上放着十几台录像机，各种品牌都有，其中两台已经拆开了，零件摆放一地，杨恒和谭厉正在一起研究拆开了的录像机。 杨恒虽然恶补了几天电子学常识，但和谭厉这样的专业工程师相比，他还是属于门外汉，不过他注重的不是录像机的功能和技术，他关心的是成本和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从外观看，这十几台录像机立刻便可分辨出高下，一些国产杂牌录像机普遍比较笨重，外壳是铁质，而且加工工艺粗糙，不小心边缘还能割破人的手指，而日本、欧美甚至广东的假洋货都采用了轻铝外壳，从外观就分出了高下，而且国产录像机一些细节方面也不太关注，杨恒在拆机的过程中就发现了一个螺丝问题，国产录像机使用的螺丝硬度不够，用十字起拧了几次后，螺丝的凹槽就模糊了，很难装上去或者再拧下来，而日本和欧美产品都采用了带磁性的螺丝，硬度非常好，很容易拆卸。 谭厉是专业工程师，其实这样的功课他都已经做过了许多次，对各种型号的录像机结构、性能都了如指掌，他打开了一台国产名牌录像机的外壳，叹了口气对杨恒道：“小杨，不知你发现没有，从表面上看国产录像机似乎档次较低，其实不是这样。” 虽然第一次聚会时，谭厉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说出了一番豪言壮语，但实际上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精于专业而不善交际，从称呼便可看出谭厉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杨恒是他的老板，也是公司的总经理，就算称呼老板、杨总之类的有些肉麻，但至少也应称总经理，甚至亲热点叫一声老杨，或者公司没有正式成立，像朋友一样直呼杨恒也可以，而他却因为杨恒比他年纪小，而称杨恒为小杨，这就是他在老东家那里不得重用的原因，其实梅胜军也是一样，有真才实学，但因为没有大学文凭，也不会迎奉上司，所以他们都像落入河底的明珠，才能渐渐被河沙埋没了，是杨恒把他们从沙底挖出来，给了他们重放光彩的机会。 杨恒没有太在意谭厉的称呼，他凑上前感兴趣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谭厉指着录像机里的一些电子零件道：“你看见这些零件没有，其实国内名牌录像机所用的零件都非常不错，甚至比日本和欧美的产品都要好，磁头也是进口的，而那些假洋货的外观虽漂亮，但里面的质量却很差，所以寿命很短，顶多两三年便报废了，可惜国内名牌就是不注意外观和一些细节问题，所以使他们的产品便显得低了一个档次。” 杨恒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企业的经营问题，欧美和日本产品并不是不能采用高端配件，关键是人家不肯，我们国家的购买力水平比较低，所以他们卖到中国市场上的都是他们的低端产品，什么时候我们在国外市场上买一台高端产品回来研究，结论肯定就不一样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就是这个道理。” 谭厉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随即又问道：“那我们产品准备采用什么档次呢？” 他一句话便问到了将来公司的最核心问题，杨恒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淡淡一笑道：“我交给你一个工作，你多跑几家电子市场，最好是去省会，那里货源多，把市面上所能买到的零部件都买一些样品回来，然后一一做性能比较，给我找出性价比最好的一个方案，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需要什么检测设备尽管去买，但我希望你在两周内给我拿出一个方案。” 这时，杨恒的大哥大忽然响了，这应该是张九炎给他回电话了，他快步向里屋走去。 ．．．．．．．．．．． 第六十七章 老厂房 让杨恒意外的是，虽然电话的内容是关于他买厂房的事，但并不是张九炎打来，而是一个叫李易安的人打来，自称是计委办公室副主任，他说张九炎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尽管有些意外，但杨恒还是和他约定了时间，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家酒店见面。 杨恒安排好了谭厉的事，便匆匆出门和李易安见面去了，两人约定的地方离杨恒的办公室不远，叫住西楚大酒店，二十分钟后杨恒抵达了酒店，路上李易安又打了电话给他，他已经定了205号房，杨恒可以直接上楼找他。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杨恒来到了205室，推开门，只见一名身着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正在打电话，他见杨恒进来，立刻放下电话问道：“你就是小杨？” “我是，你是李主任吧！” “不用客气，你叫我李哥就行了。”李易安热情地和杨恒握了手，其实杨恒进门的一刹那，李易安便揭开了谜底，杨恒酷似张九炎的外貌，他如果还不明白，就真是枉做计委办公室副主任了。 李易安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他连忙请杨恒坐下，笑眯眯给了他倒了一杯茶，便坦诚地道：“小杨，你可能还不知道，省委组织部正在对我们张主任进行考察，所以你事情他不好直接出面，便委托我来办理。” 李易安一语双关，既替张九炎事先打下了埋伏，假如事情办不成也是事出有因，同时又暗示了杨恒，他科是张九炎的心腹。 杨恒听懂了他的话，也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我不会为难你们主任，如果有当然好，如果没有就算了，我也希望公事公办，无论如何，我都先谢谢李哥了。” 他听出了张九炎有高升的可能，如果调离了徐楚，县官就不如县管了，万一将来有人追究起来，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以权谋私的隐患，杨恒也希望在他走出的第一步上干净一点。 “当然是公事公办，不过就算是公事公办，你也未必能得到这个机会。”李易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电子五厂的资料复印件，交给杨恒笑道：“这就是张主任替你找了一处厂房，位于黄淮西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只不过现在厂房在电子局手上，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厂房，如果中意了，我再帮你和电子局进行交涉。” 杨恒点点头，起身便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 徐楚市有两条主干道，南北向叫解放路，林静宜所在的解放二小就在解放南路上，而东西向的主干大道就是黄淮路，黄淮路分黄淮西路、中路和东路三段，其中黄淮中路是商业聚集区，杨恒租的办公室就在这里，东路是各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集中的路段，而黄淮西路便是一些大型骨干厂的密集区了，像徐楚市有名的重型机械集团以及徐楚矿务局等核心企业总部都位于黄淮西路上，但所有厂家中位置地段最好的却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徐楚市电子五厂，它位于黄淮西路的最东面，紧靠黄淮中路商业区，离杨恒的办公室也不过十分钟路程。 电子五厂是58年建厂，一直生产淮海牌收音机，82年重建生产收录机，88年因追风而匆促上马了电视机项目，生产十八寸淮海牌彩色电视机，因为没有技术储备便盲目花高价引进了日本的旧彩电生产线，当负责调试生产线的日本技术人员走后两个月，彩电生产线便发生重大故障，由于尾款已经付清，日本方面开出了令电子五厂难以接受的维修调试费，电子五厂只得寻求国内解决，虽然生产线最后勉强能运转，但电子五厂却从此没有生产出一台合格的电视机，积压了几千台18寸质次高成本的彩电，电子五厂连换了几任厂长，屡次裁员，甚至重新生产收音机和收录机，皆没能扭转资不抵债的局面，于去年年底正式宣告破产，最后两百多名工人被迫下岗。 此刻电子五厂已经清算结束，大部分土地和厂房皆已拍卖，还剩下一栋四层白楼，白楼连同周围的绿化占地不到一千平方米，这里原是生产收音机的三车间，因为地段最好，紧靠大街，被计委留下来准备用作安置下岗工人的最后一点财产，现在归属于电子局。 李易安是坐计委的公车来的，但为了低调，他便改坐杨恒的白色桑塔纳前往电子五厂，或许是李易安一身官派起了作用，看门的老头没有阻拦他们，便直接让杨恒开车进去了，并主动当起了义务解说员。 “我们电子五厂生产的淮海牌收音机曾是响当当的一块牌子，徐楚市家家户户都有一台，可惜啊！当官的脑袋一热就上什么彩电项目，狗屁没生产出来，最后搞得厂子都倒掉了。” 看门老头似乎是厂里的老职工，他抚摸着铁锈斑斑的钢丝网大门，十分伤感地说道：“我们有许多职工都是两代在五厂上班，我们不愿五厂倒掉，甚至自己出钱来替工厂偿债，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厂子。” 杨恒从一进门就仔细地察看这栋四层厂房，厂房是82年新建，还有七成新，外墙贴满了白色的马赛克瓷砖，厂区道路本来很宽，因绿化的缘故显得有些窄了，约四五米宽，正好围厂房一圈，大门处有个花坛小广场，旁边修有一座布告栏，红色的破产告职工书还剩下一纸残破，在风中飘舞。 不过杨恒很喜欢工厂的绿化，近百棵香樟树和梧桐树都是五十年代栽种，现在已长成参天大树，尤其在工厂前面的两排香樟大树更是树顶相连，形成了一条别具一格的林荫拱道，现在正好是七月盛夏，走在林荫树下凉风习习，弥漫着香樟树的清香，令人格外神情气爽。 “怎么样，还满意吧！”李易安笑着问道。 杨恒笑了笑，“环境还可以。”他抬头望了望四层高的厂房，又对看门老人道：“我能不能上去看看。” 看门老人已经看出杨恒是来买厂的，上面说了，如果厂房卖掉，就可以返还他们当初集资替工厂还债的钱，而且视工龄长短，每人还有一笔安置费。 “有！有！有！”老头慌不迭地向门卫室跑去。 李易安却看了看手表，笑道：“小杨，我五点钟约了电子局的潘处吃饭，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得回去了。” “好吧！我们先回去，我改天再来看。” 杨恒知道饭局的重要，便立刻上车发动，车经过门卫时，正好看见看门老头拿着钥匙兴冲冲跑来，杨恒打开车窗笑道：“老人家，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看，今天麻烦你了。” “没关系！”老头挥了挥手，有些惆怅地看着杨恒的汽车远走。 ．．．．．．．． 吃饭的地方还是刚才的西楚大酒店205号房，杨恒和李易安进了包间，餐具已经摆好了，两名服务员站在一旁。 李易安怕杨恒不理解为什么不找局长，便先给他解释了一下，他已经揣摩到了张九炎的心思，这件事只要张九炎给电子局局长打个电话便解决了，偏偏要绕个大弯子，让自己来办这件事，这说明他对杨恒其实很忌惮，他和杨恒这种关系一旦捅破，他张九炎的前途就完了，所以张九炎就把这件事定在了帮与不帮之间，给杨恒牵线搭桥，但路要他自己去走，当然，他要在杨恒面前替领导掩饰。 “小杨，这个潘处就是那栋厂房的处理负责人，这件事我不想去找他们局长，直接找处长就可以搞定，你能理解吧！” 杨恒笑了笑道：“我当然理解，这就是你们张主任让你来办这件事得原因，对吧！” 李易安眯着眼笑了，这个杨恒很聪明，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李易安立刻站了起来，他等的客人到了。 ．．．．．．．． 第六十八章 有点妖治的潘处长 电子工业局直属于市政府，负责全市电子行业的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虽然行政级别上属于局级，但和掌握重权的计委比起来实在天差地别。 潘处长叫做潘纹绣，是徐楚市电子局国有资产监督处的副处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五官秀丽，皮肤很白，浑身上下打扮得非常精致，她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短袖衬衣，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她胸罩的花边，下面穿一件灰色西装套裙，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丝袜，脚上穿一对金色细高跟皮凉鞋，嘴唇和手指甲都涂得鲜红，显得时髦而又有点妖治。 她戴一副金丝眼镜，模样倒像一个中学老师，事实上她原来就是一个电子技校的老师，校长被提拔为电子局副局长后，她也被调进电子局，慢慢地一步步被提拔为副处长。 潘纹绣仗着有后台，在局里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般人请她吃饭她也不去，不过今天她却准时到来，计委的办公室副主任请她吃饭，她当然要赏脸。 李易安热情地和潘纹绣握了握手，给她介绍杨恒道：“这是我的表弟小杨，今天有事求你。” 杨恒主动的伸出手笑道：“潘处好！” 潘纹绣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杨恒长得高大而帅气，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她伸出细嫩的手轻轻和杨恒握了一下，微微笑道：“不要叫我潘处，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就叫我潘姐好了。” 李易安是何等精明，他和潘纹绣打过不少交道，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傲慢，极爱摆架子，现在她居然自称潘姐，就从这个称呼中，他一下子便嗅到了潘纹绣的客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暧昧，心中不由暗叫一声好，那栋厂房有戏了。 他连忙招呼二人坐下，又让服务员上菜，杨恒给李易安倒了一杯啤酒，又笑着问潘纹绣道：“潘姐也来一杯吧！” 潘纹绣连忙伸出白嫩的小手盖住了杯子，浅浅笑道：“我只喝椰奶，滴酒不沾。” 杨恒连忙打开一罐椰奶，给她倒满了，这才举杯笑道：“今天表哥帮衬，潘姐又肯赏脸，我先敬二位一杯，祝两位在官场上步步高升，也祝我生意兴隆。” 李易安和潘纹绣一起碰杯喝了，吃了一块鸭肝，潘纹绣这才笑问道：“小杨在哪里发财？” 李易安连忙接口道：“我这个表弟以前一直在南方做点小生意，最近决定回徐楚办厂，看中的一块地皮，所以我特来求潘处帮忙。” “李主任客气了，我能帮忙当然不会拒绝。”潘纹绣一边客气，一边在想是哪块地皮？忽然她脑海一闪，便惊讶地问道：“小杨，你莫非也看中了电子五厂那块地皮？” 杨恒心中一沉，既然潘纹绣说了一个‘也’字，那就说明有人已经抢先了，他点了点头：“我就是看中了电子五厂那栋旧厂房，不知现在它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有人买走了？” “买走倒没有，只是矿务局早就打过招呼，那个地方他们准备改造成招待所，不过一直谈不成。” “为什么谈不成？”李易安接口道，他是官场中打滚得人，他知道既然谈不成，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潘纹绣淡淡一笑道：“本来那块地的地方就很小，局里只是想卖了安置五厂的老员工，所以卖价并不贵，只要三百万，对于矿务局只是九牛一毛，但矿务局先前却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惹恼了我们韩局，所以不管矿务局怎么来求，韩局就是不答应。” “就是五厂前面那片土地的事情吧！”李易安忽然想起了是什么事，电子五厂的另一大片厂房年初被矿务局买走盖宿舍楼了，当时矿务局和电子局谈好的是一千万，但签了合同后，矿务局却找到市领导说了一通情，一千万就变成了六百万，让电子局足足损失了四百万，要不是银行最后免除了电子五厂所欠的利息，这四百万就得电子局掏腰包垫付，为了这件事，电子局的几个领导都很不爽，所以当矿务局再想买剩下了一块地皮时，电子局就不肯答应了。 这件事牵涉到了电子局局长和矿务局，他李易安的面子就不够了，李易安看了看杨恒，便问道：“如果我表弟想买那栋厂房，不知潘处长能否做主？” 杨恒在一旁立刻接口道：“我知道潘姐有难处，但我还是恳请潘姐帮帮忙。” 潘纹绣瞥了一眼杨恒，那栋厂房她确实不能做主，但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可以做主，既然杨恒话中有话，还有计委的人情，这个忙她可以帮。 潘纹绣也不避讳，伸手对杨恒笑道：“那借你的大哥大用一下，我要请示一下领导。” 杨恒连忙把大哥大递给了她，潘纹绣嫣然一笑，起身到外面去了，她一离开，李易安有点埋怨地对杨恒道：“这件事其实你不用破费，我会想办法搞定他们局长。” 杨恒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谢谢李哥了，不过我不想把你们张主任扯进来，我心里有数，花不了多少钱，而且请李哥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张主任。” 李易安心里感激，只得叹口气点了点头，忽然，走廊上潘纹绣的声音变大了一点：“我不管，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听到没有！” 杨恒和李易安对望一眼，他们忽然有所悟，难怪潘纹绣这么年轻就能当副处长了，估计她要找的那个领导，就是她口中说的韩局吧！ 就在这时，潘纹绣的皮包里忽然‘嘟！嘟！’响了两声，随即潘纹绣打完电话进来了，把大哥大还给杨恒笑道：“没问题了，我们领导已经同意，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办手续吧！” 后天办手续，但关键却在明天，杨恒迅速瞥了一眼大哥大上的电话显示，她一共拨了两个号码，一个也是大哥大，当然就是那个领导的电话，而另一个却是一个拷机号码，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拷机刚才就在自己旁边已经响了两声，好有心机的女人，竟不知不觉便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小杨，关于那块土地，有件事我还想给你说一下。”潘纹绣抿了一口椰奶笑道：“买那栋厂房一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三百万转让，另一种只要两百五十万便可转让，你可以任选一种。” “那两百五十万转让有什么附加条件呢？”杨恒笑了笑问道。 “春节前那帮下岗工人跑到市政府大门前去示威游行，弄得局里很被动，最后答应了他们不少条件，其中一条就是给他们安置新工作,现在工作也不好找，所以局里开会决定，只要肯接收50%的下岗工人，局里就可以便宜五十万转让。”潘纹绣说得很坦率，她知道瞒不过李易安，便将真实情况告诉了杨恒。 “那工人是不是可以由我挑选？” “当然，这个局里没有限定。” 杨恒点了点头便道：“这件事让我想一想，后天办手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 吃过了晚饭，潘纹绣自己打的走了，杨恒要把李易安送回家，汽车一发动，李易安便道：“小杨，电子五厂的工人年初时闹得很厉害，是出了名的刺头，连矿务局这种十几万人的大企业都不敢要，你更不能要他们，我建议你宁可选择贵一点的方式。” “李哥，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今天全靠李哥牵线搭桥了，我心里感激不尽。” “快别这样说，这是我的工作。” 李易安想到在厂房事情上他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心里很不安，便连忙对杨恒道：“小杨，下来的工商、税务等政府部门的手续都交给我了，我都认识人，保证替你全部办妥。” 杨恒大喜，连忙感谢道：“那就多谢李哥了，过两天我会让我的财务主管和你联系，就麻烦你了。” ．．．．．．．．． 第六十九章 潘纹绣的丝袜 第二天是周六，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谭厉已经乘火车去了省城，办公室里就只有杨恒一人，由于厂房定不下来，工商、税务等等环节都无法进行，而小童那边打他拷机却停机了，联系不上，杨恒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看雨，寻思着找件事做做。 中午时分，杨恒来到了一家标牌装潢店，他要给自己的工厂制作一块牌子，不过他并没有采用眼下流行的铜牌金字，而是采用了传统的木牌，长条型，白底黑字，这是他从小的一个梦，很多年前，他就想像着自己也有一块这样的牌子，现在正是他圆梦的时刻了。 标牌店的老师傅见杨恒只做一块牌子，便劝他道：“老板，我建议你同时也做一块铜牌，这样既保持传统又不失气派，可谓一举两得，老板觉得怎么样？” 杨恒想了想，也觉得做一块牌子有点单调，便点头道：“好吧！就做两块，名字叫做‘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 杨恒写下了厂名，这时他的大哥大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我是杨恒。” 电话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小杨，还记得我吗？我是潘纹绣，昨天我们一起吃饭。” “是潘姐！我怎么会忘记呢？本来打算晚上打你拷机。” “你很聪明，不过晚上我有事，我们现在谈谈如何？” “那好，潘姐说个地方吧！” “迎宾路罗四茶馆，我们一个小时后见。” 潘纹绣有些急不可耐地给杨恒打电话了，杨恒知道，能不能拿下那栋厂房，一个小时后就要见分晓了，虽然不知道潘纹绣开的价码是多少，但杨恒心里有数，有计委的人在背后，潘纹绣不敢狮子大开口，他立刻去提了三万块钱的现金，这些天他花钱如流水，买大哥大花了近三万，给了谭厉三万多资金，自己今天又提了三万，已经用掉快十万块钱了，不过杨恒并不心疼，这些钱他都是花在刀刃上。 迎宾路位于云淮山脚下，依山傍湖，风景秀丽，罗四茶馆就位于迎宾路上，这里一般是游客们玩累了，坐下来歇脚喝茶的的地方，也是徐楚市的文人墨客们讨论文学创作的场所，今天虽是周六，但下着雨，茶馆里几乎没有人，杨恒走进了茶馆，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潘纹绣，她打扮得很休闲，穿了一件绿色的宽松套裙，就是一种线衣裙，上衣和裙子一体，裙子很短，刚刚能包住屁股的那种，她今天依然穿着黑色的长筒丝袜，由于裙子短，就显得她的腿尤为修长。 她见杨恒来了，便起身指了指二楼的包厢道：“我不喜欢坐大堂，已经定了一间包厢，你跟我来吧！” 她领着杨恒向二楼走去，楼梯很窄很陡，她扭着腰走在上面，竟将裙下春光全部暴露在杨恒面前，她穿着黑色丝袜，就显得她大腿根上一段格外雪白，她的臀部很丰满，露出了粉红色的内裤。 一般女人上楼梯走在前面，都会拿个包挡住背后，而潘纹绣却毫不在意，她可是副处长，这种形象她不可能不注意，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这个潘纹绣是在故意迷惑自己，先露春色给自己灌一碗迷魂汤，她的目的当然很简单，就是要自己心甘情愿掏钱给她。 想通这一点，杨恒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的雏了，潘纹绣凭这一点就想把他灌翻，差得远呢！ “讨厌！被你看见了。”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潘纹绣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娇羞地一扭腰，快步走进了一间包厢，杨恒笑了笑，也跟她进去了，包厢很干净，窗外景色秀丽，可以看见远处的云淮湖，现在是雨中，更有一种烟雨朦胧之美。 或许是杨恒看到自己春色的缘故，潘纹绣做出一种羞态，口气上却又拉进了一层，媚声笑道：“快坐下吧！” 一名女服务员进来上了一壶毛尖茶，又上了几盘茶点，潘纹绣一挥手，“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们。” 她伸出涂得鲜红的纤纤玉指拎起茶壶给杨恒倒了一杯茶，给杨恒递了个秋波笑道：“这里的茶叶一般，可水很好，你尝尝，绝对和平时喝的不一样。” 杨恒品了一口，其实他根本就感觉不出来，便点点头笑道：“确实和平常有点不同。” 潘纹绣咯咯一笑道：“你是真品尝出来，还是假品尝出来，说得一点都言不由衷。” “我主要是心里有事，所以无心品尝。”杨恒见潘纹绣两腿一翘，又有意无意地将短裙向上拉一拉，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便知道她又要开始灌迷魂汤了，她的迷魂汤可不便宜，喝下了就得付出昂贵的代价，他不等潘纹绣向迷魂汤里加料，便开门见山道：“潘姐，昨天厂房之事，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潘纹绣见杨恒提到正题，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裙子再向上拉一拉，柔柔道：“小杨，你是聪明人，怎么问起糊涂话来了？” “潘姐，这话怎么说？” 潘纹绣笑得很暧昧，她叹了一口气道：“哎！小杨，我实不瞒你，你那栋厂房其实好几个人都想要，有人还提出给我10%的回扣，我当然是拒绝了，我潘纹绣可不是谁的好处都会接的，小杨，我很喜欢你，你对我的任何付出都有回报，你明白我说的回报是什么吗？” 潘纹绣包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有意无意地搭上了杨恒的腿根，脚趾头在他裆部轻挠了一下，“小杨，你明白吗？” 潘纹绣赤裸裸的勾引没有使杨恒的心热起来，反而变得异常冰冷，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潘纹绣竟如此贪心，竟提出了10%的回扣，三百万厂房款，她就要拿三十万， 杨恒不露声色地握住了她的脚，手轻轻在她大腿光滑的丝袜上摩挲，笑道：“我想明确你的意思，你是说你要电子五厂厂房款10%的回扣，是这样吧！” 潘纹绣感受到了杨恒的挑逗，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很明确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据我所知，最后要你们韩局长签字才能生效，所以我很担心，项目如果又被你们韩局长卡住，那我是不是还要再掏一笔钱给他，你能给我什么保证吗？” 潘纹绣笑得花枝乱颤，“韩得志那个老色鬼么？老娘叫他去吃狗屎，他就不敢吃猪屎。” 想到那个老色鬼床上的丑态，潘纹绣也没有心思笑了，她按住杨恒的手，将他的手轻轻向上拉了拉，摸到了自己的腿根，低声对他道：“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已经包括了他的那一份，不会再让你多掏了。” 杨恒忽然诡异地笑了，他拍拍潘纹绣细嫩的腿根，坐直了身子，却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只微型录音机，往回倒了倒带，按下了放音键： ‘韩得志那个老色鬼么？老娘叫他去吃狗屎，他就不敢吃猪屎．．．．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已经包括了他的那一份，不会再让你多掏了。’ 潘纹绣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猛地跳起来，要抢杨恒手上的录音机，杨恒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随手又将她推坐在椅子上，“潘姐，你认为你能拿得到吗？” 潘纹绣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直勾勾地盯着杨恒手上的录音机，忽然，她咬牙切齿道：“姓杨的，你以为你能要挟到我吗？” 杨恒站起身，冷冷一笑道：“我也对你说实话吧！那个李易安不是我什么表哥，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潘纹绣一呆，她理解了杨恒的意思，杨恒有更大的后台，她忽然浑身无力地瘫软下来，心中又悔又怕，想着自己的仕途极可能从此完了，她的牙齿竟恐慌得‘咔！咔！’地上下打颤。 眼看杨恒就要离开包厢了，潘纹绣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坐起身喊道：“你等一下！” 杨恒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等待她的下文。 “你坐下吧!我们再商量一下。”潘纹绣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虚弱。 杨恒直接坐在她的身旁，不客气地搂着她的腰道：“说吧！你想商量什么？” “你开条件吧！把录音带还给我。” 杨恒笑了，笑得有几分邪恶，他拉着潘纹绣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潘姐，你摸一摸就知道了，不是我不领你情，只是我怕你受不了，我在怜惜你，你知道吗？” 潘纹绣的脸上忽然露出异常震惊的神色，她心中剧烈地跳动起来，颤声道：“小杨，你到底要什么？” 杨恒把她按在自己身上，也不准她的手拿出来，又在她耳垂上吮了一口，暧昧地附耳笑道：“把你的回扣去掉个零，其他一切照旧。” 潘纹绣只觉浑身无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忽然又有一点期望，杨恒这根大棍子会是什么滋味？ ．．．．．．．．．． 第七十章 林彩虹请客 不用等到周一，两个小时后，杨恒便开车把潘纹绣带回了电子局，一路上，潘纹绣的神情极为复杂，她既尝到了龙肝凤髓般的滋味，使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快感，同时也拿到了三万块钱，令她腰包饱胀，但杨恒却没有把录音带还给她，让她感到头上悬着一颗定时炸弹，不仅关系到她的仕途，还有她的家庭，她幽怨地瞥了身边男子一眼，希望他能发发慈悲，把录音带还给自己。 杨恒就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笑了笑道：“潘姐不用害怕，我杨恒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如果我一分钱不给你，你不一样地乖乖照办吗？所以你该上班就上班，该回家就回家，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他当然不会蠢到把录音带还给潘纹绣，这个女人在电子局有一点势力，就算她不敢明着来对付自己，给自己穿穿小鞋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我帮你办下厂房，连身子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错了！” 杨恒嘿嘿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是我把身子给了你，你不要弄反了，下次我把你的叫床声也录下来，看看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你这个混蛋！”潘纹绣的脸胀得通红，可心中却有点向往，真的还有下次吗？ ．．．．．．．．． 事实上，电子五厂旧厂房的转让合同今天早上潘纹绣就准备好了，她和主管此事的韩副局长都签了字，也盖上了电子局的红印，就等杨恒最后签字生效。 回到办公室，潘纹绣恢复了她副处长的冷淡，她一边看文件，眼睛却不时瞟向正坐在沙发上仔细看合同的杨恒。 “小杨，附件是份承诺书，就是你若选二百五十万的那种转让方式，你就需要做个书面承诺，承诺录用不低于50%的原电子五厂职工，也就是不能低于一百人,当然，如果你选三百万的方式，就不用签承诺书了。” “ok!”杨恒爽快地掏出笔，飞快地在几份合同上签了字，承诺书他也签了，这些在政府官员眼中是刺头的工人，在他眼中未必是。 潘纹绣见他签了，一颗心也微微放了下来，至少他们之间不会有矛盾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的把录音带拿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交钱，拿到财务收据，你这份合同就算正式生效了，你就可以拿到钥匙，剩下给计委备案、办理产权和土地使用权登记的事情我们会去做，一周内完成。” “我现在去交钱，其它事情我给你三天内完成。”杨恒比出了三个手指头，尽管他的土地使用权是一百年，可他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好吧！我给你特事特办。”潘纹绣站了起来，“你跟我去财务室交钱。” 财务科的办事效率很低，当杨恒把五张五十万的个人支票交给出纳后，出纳便到杨恒的开户行确认去了，一直忙到五点钟，一张绿色的行政事业单位收据才终于交到了杨恒手中，在产权证未办下来之前，电子局又给杨恒办了一份厂房临时使用证，作为他去接收厂房的依据。 “潘姐，我想问一下，我的工人该怎么和他们联系？” 告别时，杨恒忽然想起了这件极重要的事，他要亲自去挑工人，而不是电子局把关系户塞给他，潘纹绣在一个本子里找了找，便给杨恒抄了一个名字和电话。 “你可以去找电子五厂原来的劳资科长蒋小丽，工人的情况她都很熟悉，这是她家的电话。” ．．．．．．．．．． 杨恒离开了电子局大楼，他向站在窗前幽怨看着他的潘纹绣挥了挥手，钻进了自己的汽车，他忽然发现他的大哥大上竟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林静宜打来的，其中两个电话就是他和潘纹绣开房时打来的，这时，电话忽然又响了，这回是林静宜妈妈家的号码，他立刻按下接听键道：“静宜，什么事？” “阿杨，我打你好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在谈厂房的事情，没有听见，有什么急事吗？” “大姐请你吃饭，大家都在等你了，你快点过来吧！” ．．．．．．．．．． 林彩虹请杨恒吃饭，当然是为了丈夫李博文的事情，杨恒的春雨送得非常及时，就在昨天早上，李博文的工厂正式停产清算了，所有的职工全部回家等待通知，按理，李维正是厂里的元老会计，清算时他应该留下来，可恰恰就是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厂里第一个就是通知他下岗。 原本以为要被妻子大骂一顿，李博文心情非常沮丧，不料，中午一回家，妻子搂住他又亲又是爱，李博文心中诧异之极，还没等他说出下岗之事，林彩虹便告诉他，杨恒要开公司了，将聘他为财务主管。 李博文是个恋家的男人，不愿出去闯荡，只要妻子不是让他去广东，只要让他留在徐楚市，在哪个单位做会计他都愿意，给杨恒打工他也很愿意，他了解杨恒的人品，为人正直、品行端正，况且杨恒开给他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这在徐楚市是没有的，据说只有经济发达的南方才能达到这个水平，难怪妻子像年轻了十岁一般。 林彩虹昨天下午还特地请了假，她因为和丈夫赌气，已经两个月不给他了，为了弥补给丈夫带来的身心痛苦，也为了拉住丈夫心，她破天荒地在白天拉上了窗帘，关上了房门。 但在一番恩爱后，李博文却说了一番扫兴的话，他觉得杨恒开给他这么高的工资，是因为林静宜的原因，这有一点点伤了他的自尊，可当他吞吞吐吐告诉妻子，他准备只接受五百元工资时，却被勃然大怒的林彩虹一脚踢下了床。 ．．．．．．．． 当杨恒赶到林静宜妈妈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在桌旁等他了，今天林彩虹轮休，她特地花了四百块的本钱，用了她十八般厨艺，收拾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秦小倩和李明月两个小丫头已经等不及了，林静宜给她俩夹了一点菜，又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可乐，让她们先吃起来，林彩虹有点不高兴，杨恒还没来，她们怎么能先吃呢？若换别人，她早就骂起来了，可她不敢骂自己的妹妹，她知道得罪了林静宜，比得罪杨恒问题还严重，只得咽下了心中的不满，而林母听说杨恒要来，表现得很激动，老早就悄悄地忙碌起来。 “我来晚了！”杨恒一阵风似地走进来，歉然笑道：“下午有事情，真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哟！哟！快别这么说，你现在是杨老板了，事情当然很忙嘛！” 林彩虹满脸堆笑地上前要替杨恒脱外套，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林静宜，这外套似乎不应由她来脱。 林静宜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喜欢姐姐这么势利的样子，便上前给杨恒脱去外套，忽然她闻到杨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不由诧异地瞥了杨恒一眼。 ．．．．．．．． 第七十一章 香水风波 “快来尝尝大姐的手艺。”林彩虹忽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她不由分说，拉过杨恒将他硬按坐在林静宜的旁边，此时林静宜更清晰地闻到了杨恒身上的香水味，这种香水很高档，不是那种刺鼻的浓香，清幽沁脾，就像被一根线栓在杨恒的身上，怎么也散不去。 早上杨恒告诉她，今天去办厂房之事，怎么又和女人扯上了关系？难怪今天给他打这么多电话不接，林彩虹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忽然对李博文笑道：“姐夫，要不我们换个位子，你和小杨聊一聊。” “这个，我坐这里很好。”李博文有点难为情。 “对了，我把汤忘了，看我这记性。”林彩虹忽然拍拍脑袋，起身去厨房端汤，林静宜刚想站起来去帮忙，却被杨恒在下面一把按住了腿。 林静宜站不起来，她也不再离开了，只默默无语地喝水，其实林静宜给杨恒脱去外套，然后杨恒再坐在林静宜旁边，这种关系除了小孩子不懂以外，成年人一看就明白了，而现在唯一不知道她们关系的就是林母，不过林母的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不时瞟向自己脚下的两个袋子。 等杨恒一坐下，林母立刻拎起两个袋子笑眯眯道：“小杨，你知道雅芳吗？我告诉你啊！这东西真是好，老少皆宜，好得没得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袋，你就买下送给女朋友吧！我给你打九五折。” “外婆，上次你要我用压岁钱买的时候，不是说最后一袋了吗？” “妈！你在干什么？”林彩虹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一脚把妈妈踢出去。 “我买！我买！”杨恒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要林母不再卖修行水了，他买什么都愿意。 林母忽然有点后悔了，她的房间里还有三袋呢！早知道杨恒这么爽快，她就全拿出来了，可是话有点说不出口了，她忽然对林静宜笑道：“小静，要不你也买一袋吧！” “妈，我已经买过你三袋了。”林静宜对她妈妈已经无可奈何了，她师傅因诈骗罪被抓了，好容易脱离了气功，现在又迷上了直销，徐楚市没有雅芳店，一伙人便从郑州跑来办直销，她听了几节课后便被洗了脑，一口气买了十袋雅芳，到处找人推销，连小倩的压岁钱都哄走了。 ．．．．．．． 林彩虹同样也无可奈何，只得一拍手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开动吧！” “开动喽！”两个肚子快饿扁的小丫头一起伸出了筷子，大吃起来。 林彩虹给杨恒倒了一杯红酒，又给丈夫也倒了一杯，她见丈夫没反应，便狠狠地在下面踢了他一脚，杨恒刚点了一千五百块钱给笑得嘴都合不拢的林母，把她的五袋存货全部买下来了，忽然他感觉林静宜用腿碰了碰自己，一抬头，却见李博文端着酒杯，眼神很复杂地望着自己，杨恒立刻明白过来，立刻端起酒杯先敬李博文道：“大姐夫肯来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可能周一大姐夫就要帮我跑工商局了，我先敬一杯，以示感激。” 林彩虹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暗骂道：“看人家小杨多会说话，就你这个呆子，连酒都不会敬。” 李博文感激地看了一眼杨恒，举起满满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他喝得太猛了，竟一下子呛住，拼命咳嗽起来，林彩虹埋怨不止，给丈夫捶背，李博文摆摆手，跑到屋外咳嗽去了，杨恒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李博文立刻停止了咳嗽，他给杨恒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上，他抽了一口，不由轻轻叹口气道：“杨恒，其实我不想去。” “为什么？” “你没看见你大姐那样子吗？有一点钱就上天了，我都不知道她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我们家应该还是清贫一点好。”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多了，大姐只是比较现实一点罢了，生活的压力使她不得不向钱看，假如生活好了，她也就不会这样看重钱了，再说，你不为大姐考虑，也该为明月考虑考虑吧！” 提到女儿，李博文无话可说了，沉思良久他又道：“我不想要这么多工资，我只要五百块就足够了。” 杨恒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认真地对他道：“你别以为我会特殊待你，更别以为我的一千五是那么容易拿的，我的原则就是拿什么工资，做什么事。” ．．．．．．．．． 林彩虹很善解人意，今天是周六，她特地把小倩留下来陪明月，小倩当然求之不得，杨恒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开车带林静宜去兜风，桑塔纳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林静宜坐在旁边，托着腮怔怔望着窗外。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不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身上的味道这么重，我的话都被它堵住了。” ‘味道？’杨恒拉起衬衣闻了闻，笑道：“没有什么呀？就是一股烟味，你不会不让我抽烟了吧！” 林静宜一言不发，她有些忧伤地望着窗外，杨恒忽然明白了，他一打方向盘，向云淮湖驶去。 雨下午就停了，空气湿润而清凉，时值盛夏，夜晚的云淮湖畔凉风习习，到处是一对对情意绵绵的情侣，林静宜低头默默地走着，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杨恒拉住了她的手，林静宜却轻轻推开了。 “对不起！”杨恒低声道。 林静宜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不是你妻子，哪有资格管你的私生活？” 过了良久，杨恒叹了口气道：“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也知道我不同于普通人，如果真的让我在你身上放纵，你会受不了的，而且我答应过你，不会去找小姐，这是你的底线，我从来就不会去碰它。” 林静宜忽然激动起来，“你去找女人我能理解，我也不是为这个生气，可你早上明明告诉我去谈厂房之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静宜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在她眼睛里打转，杨恒一阵心疼，他猛地将她搂进自己怀中，低头一下子吻住了她，林静宜使劲挣扎了几次，但杨恒的力气太大，她怎么也挣不脱，渐渐地，在杨恒暴风骤雨般的亲吻中，林静宜终于心软了，她开始搂住杨恒的脖子回吻他。 过了良久，他们的嘴唇分开了，“你这个冤家，谁让我这么爱你！”林静宜低声叹了口气。 杨恒顶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给你慢慢说。” 两人来到湖边的一条长椅边，依偎着坐了下来，林静宜躺在他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 “我今天和一个女人打了一仗。”杨恒再没有隐瞒林静宜，便把他今天和潘纹绣之间的交易详详细细说了，最后道：“我也不想这样，可若不这样，我就得多付出三十万，金额太大了，将来会出事的。” “你啊！从拘留所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知道还让你呆在里面好。”林静宜听杨恒没有骗她，心里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对杨恒她也无可奈何，她心里很清楚杨恒在那方面异于常人，自己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他，其实在登记风波后，她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约束杨恒什么，她只要杨恒心里有她爱她，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想虽是这样想，可杨恒在外面真和别的女人发生了横的关系，她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受。 杨恒见她原谅自己了，便歉意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解释什么，其实有了第一次出轨后，他对这种事情也看得很淡了，他的特殊体质对女人有量的要求，但并不表示每一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人，他都要去爱她，没有，至今他所挚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杨恒声音有些低沉地道：“静宜，我昨天去找张九炎了。” 林静宜头枕在杨恒肩上，低声道：“那他肯帮你吗？” “帮是帮了，只是他做得很隐蔽，而且也不是很尽力，险些在潘纹绣身上翻船，不过我能理解，听说省委组织部正在考察他。” 沉默了片刻，林静宜小声地劝道：“阿杨，我劝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去找他。” “为什么？” 林静宜的目光很温柔，她关切地说道：“因为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旦被上面知道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我相信他也很痛苦，他应该很想认回你这个儿子，可是他又身不由己，而且他也有妻子儿女，你的出现肯定会给他的家庭带来冲击，阿杨，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恒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也迸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良久，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保持一种距离，不会破坏他的生活，也不会卷进一场不属于我的家庭官司。”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这时走来一对情侣，就坐在他们旁边拥抱接吻，林静宜有点难为情，便低声对杨恒道：“我们走吧！今天是周末，我们早点回家。” 杨恒忽然一把抄住林静宜的腿弯，把她横抱了起来，大声道：“我们回家了！” 旁边的情侣惊讶地望着他们，林静宜羞得满脸通红，小声哀求他道：“阿杨，快放下我，别人都在看着呢！” 杨恒却不理会，他哈哈一笑，抱着林静宜沿着大步湖畔向车子走去，一路上惊起鸳鸯无数。 “你这个坏家伙，回家我再教训你。” 林静宜忽然一阵心荡神移，她抱住了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腻声道：“在床上好好教训你！” ．．．．．．．．．． 第七十一章 劳资科长蒋小丽 第二天是周日，被一千五百元工资弄得心惶惶的李博文放弃了休息，一大早便正式上班了，现在还没有时间给他建帐，他要和李易安周一去办理工商登记的事情，杨恒把各个政府部门登记的事情交给他，其实也不需要他出面，李易安会替他一一办妥，关键是各种材料的准备，各种表格的填写，编制投资财务计划，写可行性研究和企业章程，这些都需要考虑得非常周全，杨恒在火车上见过李博文的股票准备，知道这就是李博文的强项。 在拘留所里，杨恒也读过了很多经营管理的书，但那些都是理论，事实上创办一家企业会有大量琐碎细小的事情，比如开设银行账户、验资、刻章、简单装修厂房、排水、供电、买办公家具和设备等等，这些光靠杨恒和李博文两人是忙不过来的，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招人。 按照杨恒的计划，他的公司一共需要一百八十人，其中管理人员二十几人，其他全部是生产工人，而他买下这座厂房与电子局达成了协议，需要从原电子五厂的下岗人员中接受一百人，为了防止电子局周一上班后强行塞人给他，杨恒便决定在这个周日就敲定此事。 上午八点半，杨恒便开车来到了位于城北的煤机厂工人新村，这是64年修的工人新村，距今已有二十几年，新村显得十分破旧了，今天是周日，新村里格外热闹，买菜的、卖日用品的、卖早点的，人流拥挤，把新村唯一的一条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杨恒的车根本就开不进去，只好停在大门外。 他来工人新村是找电子五厂的劳资科长蒋小丽，蒋小丽的丈夫在煤机厂上班，她的家便在这个工人新村内，一早杨恒便给她打了电话，她不在家，是她儿子接的电话，得到了她家的地址。 由于工厂普遍不景气，在新村里做小生意的下岗工人很多，到处都是自行车和黄鱼车，连路都很难走过去。 “卖蛋饼了！一块钱一个。”一座小桥上，一名三十几岁的女人在大声吆喝，她的口音不是徐楚本地人，而是东北口音，事实上，煤机厂的几乎一半的老职工都来自黑龙江，经过了两代人，绝大部分人都在徐楚扎根了。 李维正走了上去，正好有两个学生在买蛋饼，那女人动作十分麻利，小木杆一推一旋，一个面饼就做成了，然后打一个鸡蛋，撒葱花，抹甜酱，最后再夹根油条，蛋饼便一气呵成。 两个学生买了蛋饼走了，那女人看了一眼杨恒笑道：“大哥也来一个吧！” “我想问一下，你就是蒋小丽吗？” ．．．．．．．． 蒋小丽的儿子没有告诉妈妈杨恒要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当杨恒简单说明来意后，她立刻便明白过来了，连忙回家找丈夫帮她收摊，她又把杨恒请到了自己家中。 蒋小丽是八二年中专毕业后分到电子五厂，先是做装配工人，后来调到劳资科做了劳资员，最后当上了劳资科长，她是黑龙江鹤岗人，性格直爽仗义，在工人中很有威望，经常为工人的利益找厂长交涉，也正是这一点使她得罪了电子五厂最后一任厂长，把她调回车间当统计员，而这时的电子五厂已经濒临倒闭了，她是最后一批离开电子五厂的员工，今年春节前夕，她两次率领二百多五厂的下岗工人跑到市政府门前示威，被电子局视为最大的刺头，记录在案，所以潘纹绣便不露声色地将她介绍给了杨恒。 “你没想到电子局介绍的人会卖蛋饼吧！”蒋小丽见杨恒不停回头看她的蛋饼黄鱼车，不由苦笑了一声道。 “这没什么，都是为了生活。”杨恒淡淡一笑道：“我还卖过姜呢！” 杨恒这句话立刻使蒋小丽对他有了好感，她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领导的公子衙内，也是打拼出来的。” 前面又是一座小桥，蒋小丽的丈夫一人推蛋饼车上桥有点吃力，杨恒连忙跑上前笑道：“大哥，我来帮你。” 蒋小丽的丈夫是个十分憨厚的老实人，他见杨恒来帮忙，连声感谢，很快，三人便来到了蒋小丽的家，她家很小，只有两间屋，蒋小丽夫妻住里间，儿子和婆婆住外间，家里零碎的东西很多，显得十分杂乱。 蒋小丽请杨恒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家里太小了，招待不周，很抱歉！” 蒋小丽的儿子读五年级，是个小胖墩，他忽然听出了杨恒的声音，就是上午打电话来的叔叔，这才想起忘记告诉妈妈了，吓得他一吐舌头，溜之大吉。 杨恒喝了一口水便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和电子局达成了协议，我将接收一百名原电子五厂的工人，所以我来找到你，我想要一份他们的名单和住址。” 蒋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说道：“杨先生，我看你是得罪电子局的人吧！他们居然让你来找我，我熟悉的人可都是参加游行示威的积极分子，是让电子局头疼的人。” 杨恒微微一怔，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潘纹绣给他穿的第一个小鞋，不过他却并不在意，便诚恳地对蒋小丽道：“在电子局看来是刺头的人，或许在我眼里就是人才，电子五厂的倒闭并不是工人的责任，相反，工人们为了挽救工厂，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微薄的积蓄，我要的就是这种视厂如家的人，我想我只要善待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善待公司，所以，我找到你并不后悔，反而感到一种如愿以偿。” 蒋小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杨恒，她和许多厂领导和电子局领导打过交道，谁都在推卸责任，谁都是用嫌厌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今天居然有人说他们是人才，要招他们进厂而不后悔，蒋小丽鼻子一酸，扭头揉了揉眼睛，她忽然一咬嘴唇道：“那你愿意把我也招进公司吗？” “当然！”杨恒微微一笑，“你将是我新公司的劳资主管，我开给你一千二的月薪。” ．．．．．．．．．． 就这样，蒋小丽成为了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第六个正式员工，她立刻表现出了她能干的一面，到当天晚上七点时，她便按杨恒的要求找到了八十三名原电子五厂的技术熟练的老工人，有蒋小丽的担保，所有人都愿意为汉唐电机效力。 夜里九点钟，原电子五厂白色的厂房里灯光通明，在二楼空旷的钣金车间里，八十几名新员工聚集一堂，参加汉唐电机公司的第一次职工大会，他们平均年龄三十岁，有四十几岁的老劳模，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出纳，也有年富力强的技术人员，更多是技术熟练地一线工人，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曾经无比热爱的工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激动，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李博文和蒋小丽也站在其中，他们也和所有人一样，心中充满了感动和为事业的拼搏之心。 没有主席台，只有一个用旧木箱搭成的小台子，他们年轻的总经理兼老板此刻就站在台子上，杨恒的心情也一样激动，在他旁边是刚刚送来的厂牌，白底黑字，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 杨恒深情地抚摸着厂牌，就仿佛在爱抚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他站直了身子，朗声对众人道：“首先欢迎你们加入汉唐电机，也欢迎我加入，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成为了汉唐电机的主人，是的！是主人，因为你们将和我一样拥有这个公司，汉唐电机现在只是一颗种子，我们亲手把它种下了土地，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将一起为它浇水施肥，呵护它一天天成长，让它长成参天大树，让它结出累累硕果，那时，我们将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我承诺你们，我的每一个员工都将有机会拥有汉唐的股份，在享受丰收的喜悦之前，我也会善待你们，让你们安心工作，给予你们丰厚的薪水和福利，会让你们高兴得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杨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喜悦而激动地脸庞，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起来，“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收获就要付出，我希望你们把汉唐电机当做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关心爱护它的成长，用辛勤的汗水浇灌它，要严格遵守公司的工作纪律，要一丝不苟地对待自己的岗位，你们刚开始或许会不习惯我的管理，没关系，我相信你们会习惯，只要你们把自己真正当作公司主人，你们就会适应，如果你不能适应，要离开这里，那我也会欢送你，可如果你严重违反了工作纪律，甚至违反法律，那对不起，你就会看到我铁腕无情的一面。” 杨恒的话在这里嘎然停止了，他想看一看大家对‘铁腕无情’四个字的反应，八十多人中，有的人茫然，有人眼中露出惧意，但更多人却是在思索，他们也知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没有严明的纪律，就没有百战之师，其实中国的工人是最能吃苦耐劳，也最纪律严明，在中国没有不称职的工人，只有不称职的老板。 杨恒心中暗暗点头，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他很满意自己的工人，他轻轻一摆手，声音又柔和起来，“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后天正式来上班，签合同，我们一起清扫厂房，设备过几天就会到了。” 杨恒说到这里，他见几个女工欲言又止，便笑道：“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那我们会有多少工资？”一名女工怯生生地问道。 所有人一下子都提起了精神，具体的数字才是最现实的，他们都望着杨恒，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刚才他说了，会让自己高兴得睡不着觉，那究竟是多少？ 杨恒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他知道这是每个人都关心的事情，他的声音又再次提高了，“工资福利是个很复杂的体系，公司会慢慢不断完善，刚开始可能会粗糙一点，我们每个人，包括我也一样，分基本工资和岗位工资两块，另外加班会有加班费，年底会有奖金，因为每个人岗位不同，所以各自的收入也会不同，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大家，在汉唐公司，只要你勤奋工作，不随便缺勤，最低的工资收入将是月薪三百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徐楚市大部分人的工资也才一百多块，效益好一点的二百多块，三百块以上也只限于极个别的行业，而他们这里最低工资都是三百块，许多人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今晚上他们真要睡不着觉了。 杨恒看了看表，已经快夜里十点半了，便对大家道：“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女职工尽量结伴走，大家记住后天八点半，准时到这里集合。” 众人依依不舍地走了，伴随着星光和明月，带着他们的期待和美梦离去了，会场上除了杨恒外，李博文和蒋小丽也没有走，另外还有三四个办公室文员和驾驶员老王也留了下来，明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杨恒要给他们简单布置一下。 ．．．．．．．．．．．． 第七十二章 设备到来 在紧张和忙碌中时间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几天，有李易安的帮忙，各个政府门皆一路红灯，营业执照办下来了，税务登记完成了，财政、环保、主管局、消防、供电、供水等部门也一一办妥，银行帐号、公章和财务章也刻制好了，虽然设备还没有到来，但八十几名工人并没有闲着，他们都是动手能力很强的能干之人，在几个老工人的带领下，他们自己动手装修车间，修理电梯、布置线路、安装照明、分隔厂房、焊接货架、铺设管道、修整路面、重修厕所．．．．．在杨恒的预算中，本来要花五十万才能完成的厂房装修，最后竟然只花了十几万材料款，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为此，他又设立了贡献奖，奖励自愿为公司作出贡献的职工。 在公司的构架中，杨恒采用了原电子五厂的体系，分装配两个车间，另外有钣金、仓库、机修等辅助部门，另外在管理上，他又设了财务、劳资总务、营销、品质、计划五个科，他的几个骨干中，小童自然是负责营销，谭厉负责品质和计划以及仓库，梅胜军负责车间生产，李博文是财务主管，蒋小丽则是劳资总务，他杨恒自然就是总经理，统管整体运行。 这天中午，杨恒正在临时租用办公室内和管理部门的员工们一起试穿工作服，公司的管理部门将设在厂房的四楼，由于那里正在布置线路和分隔房间，所以暂时就在临时租用的办公室里办公，等那边布置完成便会搬过去，临时办公室就留给谭厉和梅胜军居住。 工作服征求了全体员工的意见，采用传统的蓝色工装，既耐脏又结实，不过女职工是红色，满足她们的一点点要求，此刻办公室里笑声一片，由于工作服都普遍偏大，而出纳田丹丹身材娇小，穿起来就像大衣一样，惹来一片笑声。 田丹丹的爸爸是原电子五厂的老会计，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他便恳求蒋小丽让自己的小女儿顶替他来工厂上班，蒋小丽请示杨恒后，便把田丹丹招进了工厂，田丹丹去年从财校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便在亲戚开的小商场当了营业员，进公司后便做了出纳，她今年十九岁，身高只有一米五四，娇小玲珑，便成了公司最小的员工，年龄最小，身材也最娇小。 田丹丹长得很秀气，胆子也很小，在众人的笑声中，她的脸胀得通红，神情十分扭捏不安，杨恒见她的衣服确实很不合身，便对蒋小丽笑道：“蒋科，要不就给丹丹特别定制两件，防止她衣服太大，把钱数错了。” 杨恒的话又惹来一阵哄笑，这时，办公室的文员李雯莉举手高声道：“杨总，我的也嫌大，能不能给我也定制一件？” 劳资总务科下有三个员工，除了司机老王外，还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叫冯萍，今年二十四岁，做劳资员，另一个就是这个李雯莉了，今年二十岁，她性格十分外向活泼，长得也秀丽美貌，她是公司的门面，负责办公室总务，也就是打打字，买买东西，接接电话，客人来了端茶送水之类的杂务。 杨恒点了点头，他已经发现不光是李雯莉，蒋小丽和冯萍的工作服其实也不合身，他想了想便对蒋小丽道：“这样吧！我们公司的女职工本来就少，给所有女职工都定制，另外办公室的女员工再特殊一点，只发一套冬装工作服，另外给她们每人买一套西装套裙，作为夏天的工作服。” 他话音一落，李雯莉立刻欢呼起来，田丹丹和冯萍也忍不住笑了了，就在这时，杨恒办公桌上电话忽然响了，他立刻进屋去接，昨天谭厉从金陵回来，拿出了三台样机，材料供应也都落实了，现在就差设备到来，所以这两天杨恒最关心的就是设备，几天前他和小童已经联系上了，设备已经买到，质量相当不错，但对方坚持不肯让价，最后勉强同意负责运输，昨天上午小童给他打来电话，货车已经过了上海。 杨恒接起了电话，“喂！我是杨恒。” “什么！好！好！我马上就来。” 杨恒放下电话就对李博文道：“李科，设备已经到了，你跟我去一趟。” 电话是厂里打来，设备已经到了，但送货司机不肯进门，非要拿到货款才肯卸货，要杨恒立刻赶去处理，杨恒和李博文一阵风似的赶向工厂，由于公司刚成立，办很多事情都需要用车，为了省钱，杨恒便将自己的桑塔纳借给了公司，由司机老王来开，司机老王是公司最老的员工之一，今年四十一岁，开了二十几年车，话不多，为人十分和善谦虚，杨恒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很多小车司机都很难伺候，把自己看得比厂长还高一等。 杨恒赶到公司时却吓了一跳，由于公司大门紧靠大街，三辆大卡车不肯进去，堵在大门口处，不仅占据了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还占据了半幅机动车道，造成了交通拥堵，此时正是中午下班高峰时，看热闹的行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自行车上了机动车道，汽车喇叭按得震天响，几个交警也赶来维持秩序、疏导车辆。 公司的职工全部都出来了，大部分都是身材魁梧壮实的男人，他们围着汽车正和驾驶员交涉，但驾驶员却关上车门，死活不肯进厂卸货，宁可被交警处罚也不肯让步。 小童正在给交警解释，见杨恒过来，连忙上前苦笑道：“他们要银行汇票，不见钱不肯进厂卸货。”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问题的，这次辛苦你了。” 小童又拿出一份合同给杨恒道：“这是我和他们签的合同，货到先付60%，安装调试合格后，再付30%，一年后付10%尾款，现在他们就要150万。” 杨恒看了看合同笑道：“难怪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的公司还没成立呢，就签合同了。” 他立刻把合同给李博文道：“你去一趟银行吧！办一百五十万的银行汇票。” 李博文答应一声，立刻去了，杨恒又环顾一圈问道：“梅胜军呢？怎么不见他。” “他来了”，小童一指，只见梅胜军从厂里跑了出来，看样子他是去看厂房了。 “杨总好！“梅胜军上前笑着打了招呼，他比谭厉会为人，已经改口叫杨恒为杨总了，而谭厉才刚刚改口叫老杨。 “怎么样，厂房喜欢吗？”杨恒笑着问道。 “厂房非常不错，但我更喜欢工人，居然自己动手布置厂房，这让我想起我们一汽，这才是真正的工人。”梅胜军十分感慨，他原来的佛山公司人数虽多，而且大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可人情却薄如纸，其他外资公司也是一样，对公司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 杨恒笑了笑，他的员工去年还到市政府示威游行，可一转眼却能为公司尽心竭力，只要稍微善待他们，给他们一点希望，就如同天使和魔鬼同样都是神一样，他们的区别只在一念之间。 但现在杨恒更关心的是设备，他指了指设备问道：“这些设备装箱时你都确认过了吗？” “杨总放心吧！这些设备都非常不错，我一台一台测试过，装箱的时候我也一一确认，防止他们调包。” 杨恒略略放了心，又问道：“那他们的安装调试人员呢，什么时候能来？” “他们已经到了，可能去吃饭了。” 这时一名怒气冲冲的交警上前问杨恒道：“你就是这个厂的负责人吗？” “我是！” “你们的三辆卡车严重堵塞了交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它们清走，否则我就罚你们厂。”交警气糊涂了，居然连工厂也要开罚单。 杨恒连忙陪笑道：“交警同志，我们不是故意要这样，现在我们已经去解决了，最多三十分钟，我们一定解决。” 杨恒给他递了一支烟，低声道：“你们交警大队的王政委是我的朋友，请你包涵一下。” 听说杨恒认识王政委，交警的脸色和缓了一点，他点点头道：“好吧！我再给你半小时，下午上班高峰前一定要解决，否则你们后果自负。” 交警又去疏导交通去了，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情况稍微好一点点，许多围看热闹的闲人也散去了，只有公司员工各自端着饭盒坐在卡车周围吃饭，他们也怕设备走掉，都围坐在卡车周围。 约二十分钟后，李博文匆匆赶来了，他运气很好，赶在银行中午休息前办成了汇票，调试人员拿到了汇票，便同意卡车卸货，卡车司机终于将三辆大卡车依次驶进了公司，打开后车厢门，车上的设备都用木板包装，装了满满三车，工人们早已准备好了，不用杨恒吩咐，他们跳上卡车，开始搬运设备。 有了设备就有了生产的希望，汉唐电机的职工们爆发出了极大地热情，他们和杨恒一起拆箱搬运机器，一直忙到夜里一点才大功告成，明天将正式开始安装调试设备。 第七十三章 生产什么样的产品 安装调试设备的事情杨恒交给梅胜军全权负责，生产出录像机的事情基本上解决了，然后是生产怎样的录像机？再其次就是如何把它卖出去？最后是盈利问题，这些步骤每一步都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作为公司创始人和总经理，杨恒要为这些事情殚精竭虑，好在他有一些得力的干将，李博文有丰富的财务经验，又有一丝不苟地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杨恒信得过他；蒋小丽精明能干，办事效率高，而且善于协调人际关系，有她在，公司后勤和办公室的事情基本上不用操心。 再其次就是小童、谭厉、梅胜军了，这三个人的职位又高了一级，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部长级别，小童全权负责营销，谭厉负责技术、品质、产品开发和生产管理，梅胜军则负责制造和设备，正是有这几员大将在，杨恒的公司才不用从螺丝刀工厂开始，而是高起点，直接从制造公司起步。 设备运来了，现在杨恒关心的重点已经转变为生产怎样的录像机，这关系到公司定位和市场定位的问题，临时办公室的一间屋子里，杨恒、谭厉和小童、李博文和蒋小丽正在进行最后的方案敲定，在他们面前摆着三台样机，这是谭厉设计并装配出的样机，现在就要在三台样机中选出一台。 在产业分工日益细化的今天，制造出一台电器并不难了，其实就是买来各种零件进行装配，录像机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许多螺丝刀工厂甚至个人也能做得出来，就像装配一台收音机一样，制造电器虽不难，但想生产出一台好的电器却又不是那么简单，这就像路边野店里也能拼装出汽车，但却不能和奔驰相提并论一样，这就是产品的设计、材料、技术和制造工艺之别。 眼前的三台样机都很漂亮，轻薄小巧，谭厉除了外壳是借用日本录像机现成的外壳外，里面的构造都是他买来各种零件手工焊接而成，其中一台是录像机，而另外两台就是杨恒所说的只有放没有录功能的单放机了，他们已经试验过，放的录像带都非常流畅，而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这三台样机中选一台主打产品。 其中的关键就是要用最低的成本，做出最好的效果，当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很难达到目标，但至少性价比要好，在三台样机的旁边还有三张密密麻麻的材料成本计算单，材料成本不贵，其中一台放像机材料成本合计375元，而另一台放像机材料成本440元，而录像机要贵一点，要近六百块钱，这个成本要比广东货高，但谭厉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磁头也是日本进口，这是他的观点，要么不做，要做就做高档产品。 不用说，杨恒看中了375元那台，成本低，利润空间大，而且性能也不错，他取过那张375元的成本清单仔细地看了看，关键的磁头也是进口，不过不是日本原装，而是日本THK公司在马来西亚生产，所以略为便宜，另外一些电子零件因为容量低也稍微便宜，一些辅助材料，如内部结构中的金属架子用的是镀锌板而不是铝板，这样，整台机器就重了两斤，但成本却下降了近二十元。 “李科，你替我算了一下总成本，按月产量一千五百台计算。”杨恒让李博文给他估算了一下总成本。 李博文立刻取过计算器核算起来，材料成本是375元，如果加上人工、机器及厂房折旧、电费、运费、辅助低值易耗品、以及管理费用和营销费用，如果按每月产量一千五百台算，这样每台放像机的总成本至少要500元出头。 “杨总，大概要500元出头。” 李博本把估算的结果递给了杨恒，杨恒又再加上每台200元的利润，还有税、二级经销商利润、商场利润，那么一台放像机的售价大概可以定在1000元左右，比广东产的录像机要便宜五百元，可这是放像机，当然要便宜一点，如果是录像机的话，售价就是1300元左右了，他这种杂牌的录像机比广东货也只便宜200元，可人家是是40%~50%的利润，这其中关键就是他们的产量太低了，单台成本就变得很高。 但杨恒心里却很明白，现在录像机的普及率还不高，全国每年也只在三百万台左右，进口、广东货和国产名牌各占三分天下，他的最高产量是每年三万台，而全国生产录像机的厂家很多，像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牌怎么可能拿到全国1%的销量，除非是加上出口，所以杨恒没有好高骛远选择年产20万台那种生产线，否则成本就把他压垮了，当然，他也没这么多钱。 “你们怎么看？”杨恒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地给小童和谭厉说了一下。 “杨总，我建议录像机和放像机一起生产，而且录像机要占多。”说话的是小童，他也不再叫杨恒的小名了，而是和公司员工一样称呼杨恒，他知道再叫杨恒‘二子’，并不是提高自己，而是压低了杨恒。 “根据我的经验，现在录像带的租赁店只在广东那一带偏多，像徐楚市只有三家，而大部分人家都还是喜欢录电视节目，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放像机这种概念，就算他们不用录的功能，恐怕心里也难接受，另外我们的产品有点单一，我建议同时生产随身听，这在年青人中很有市场。” 小童有丰富的销售经验，他很清楚顾客的心理，录像机、录像馆、录像带，‘录像’这三个字已经深入人心了，如果录像机没有了‘录’，那很多人都会无法接受，相反，日本和欧美倒能接受，关键是人家8毫米摄像机已经普及了。 谭厉也举手道：“我同意小童的意见，我们的生产线完全可以同时生产随身听，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生产线程序，这个梅胜军就很在行。” 在某种程度上，杨恒确实是外行，论营销，他没有小童的经验，论技术他更是一窍不通，论财务，他也只懂皮毛，不像李博文那样专业精通，但他是老板，他不需要精通什么专业，他的工作就是寻找最优秀的下属，再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才能。 “录像机优先我可以接受，但同时生产随身听，我们要再和梅胜军一起具体商量一下，这涉及到资金、人员调度、材料和生产线安排，如果可行，我们可以生产。” 这时，谭厉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杨恒道：“我在跑材料市场的时候听说我们徐楚市也有一家生产录像机的厂，叫做飞马电器厂，生产飞马牌录像机，不过产量好像不大。” ‘飞马牌录像机’，杨恒愣了一下，飞马牌他是知道的，林静宜妈妈家用的收音机就是飞马牌，他以前在旧丰县武术队的时候也用过飞马牌录音机，不料他们竟也生产录像机。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蒋小丽接口笑道：“飞马电器厂就是原来的电子三厂，86年改名，徐楚市生产家用电器的国营厂就只有三厂和五厂，五厂生产淮海牌收音机和录音机，三厂也是一样，生产飞马牌收音机和录音机，和淮海牌一起被称为徐楚双花，88年市里决定上大家电项目，五厂生产彩电，三厂生产冰箱，五厂因彩电项目失败而破产，三厂也是一样，不过他们的苗厂长很精明，始终不肯上冰箱，一直拖了两年，最后拗不过电子局，90年改上了录像机项目，不过听说情况也不好，还是靠收录机过日子。”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不过现在还不是当务之急。” 杨恒摆了摆手笑道：“我们先说火烧眉睫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生产什么样的产品，那下一步就是要把产品卖出去，小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小童是昨天中午才回徐楚，他还没有时间去调查，不过蒋小丽找来的人中，就有电子五厂的销售科副科长和另一名老业务员，他们谈了一夜，小童的心中已经多少有点谱了。 见杨恒问到了销售，小童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昨天和老萧商量过，我们计划先做徐楚市场，利用原来电子五厂的销售渠道，直接找商场，可以去掉二级经销商的利润，让利于商家，按照刚才的价格，我有把握八成以上的徐楚市大商场都会将我们的产品上架，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和老萧去认认路。” 杨恒点点头，赞许道：“你的想法很不错，首先要打开徐楚市场，让我们生存下去，其实我接收电子五厂的人，很大程度上也是想利用五厂原来的资源，萧挺确实很有经验，人也很活络，我打算让他做销售副科长，另外销售上还要再招几名业务员，这件事你和蒋科商量。” 说到这里，今天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杨恒看了看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事情要补充？” 谭厉又举手道：“还有质检局那一关也要过，我打算下午把样机先送去。” 质检局检验新产品一般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生产出产品后再送去检验，时间上他们拖不起，所以先送样机，谭厉的样机做得很精致，完全合格，可以先送去，不过杨恒却不想让谭厉一人去跑此事，他非常不善和人打交道，说不定把质检局的人得罪了都不知道，杨恒便笑道：“下午我会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有他在，质检局三天便可出结果。” 杨恒说的当然就是李易安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张九炎，这次他也算帮了忙，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他回应一声，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拿到什么项目。 ．．．．．．．．． 第七十四章 意外信息 杨恒给张九炎打了一个电话感谢他的帮忙，想和他当面谈谈，张九炎听说杨恒的厂已经办起来了，他高兴地表示祝贺，至于杨恒想和他当面谈谈，张九炎想了想便答应了，让杨恒下午来办公室找他。 徐楚市计委位于黄海东路，是一栋五层的灰色楼房，虽然很不起眼，但这里却掌握着整个徐楚市的经济命脉，平时来计委办事的人很多，各个单位要项目、要资金、要物资都要找计委，所以门卫并没有为难杨恒，听说是来办事，一挥手便让他进去了。 张九炎的办公室在四楼，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殊，上面挂一块白色牌子，写着‘主任室’三个字，其他有副主任室好几个，但主任室只有一个，门没有关，虚掩着，杨恒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只见房间是里外两间，里间的门关着，外间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的年轻女秘书，正在一台四通打字机前打印文件，她年纪约二十出头，留着长长的披肩发，身材修长，长得非常秀丽，她就是张九炎的文案秘书王雪了，王雪正在赶一份急件，一抬头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白衬衣，下着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显得非常帅气，只是他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出长相，不过他的嘴唇和鼻梁非常有轮廓，是个很阳刚的男人。 “你找谁？”王雪对人一向很傲慢，不过在这个帅气的年轻男子面前，她有点傲慢不起来。 “我找张主任，我和他约好的。” “你就是杨恒？”王雪一下子想起来了，刚才张主任叮嘱过自己，等会儿有个叫杨恒的年轻人会来找自己，让她好好招待。 她连忙起身道：“张主任正好有个重要的客人，他请你等一会儿。” “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杨恒走进屋笑道：“你叫我小杨就是了，请问你贵姓？” “我姓王，是张主任的秘书。”王雪请杨恒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拿出张九炎招待客人的中华牌香烟，很客气地笑道：“杨先生请稍坐，张主任很快就会回来，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 “谢谢，王小姐去忙吧！” 王雪坐下继续打字了，杨恒低头慢慢喝茶，他有点想抽烟，可是在房间里抽，他总觉得不太礼貌，把烟拿了起来，又放下了，王雪虽然在打字，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地瞟向旁边的这个帅气男子， 见他把墨镜已经取下了，王雪见过很多英俊潇洒的男子，和他们相比，眼前这个年轻人谈不上什么英俊，而且他左眉上方还隐隐有道伤疤，不过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的目光很深沉，有一种同龄人少有的沧桑感，王雪的心很细腻，她看得出杨恒这种深沉并不是刻意做出，这个年轻人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沧桑感。 这时，王雪见他想抽烟又放回去了，显然是不想熏着自己，王雪不由对他有一点好感，便笑道：“杨先生若想抽烟尽管抽，我们这里装有通风设施，不会呛着我的。” 杨恒感激地笑了笑，便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果然，烟雾袅袅向屋顶飘去，确实有通风装置，杨恒抽了两口烟，目光落在了这个年轻美貌的女秘书身上，刚才自己遇见好几个女工作人员都穿和她身上一样的白色套裙，这应该是一种工作服，不过她穿在身上却非常合身，显出她一种窈窕轻盈的气质，她的皮肤很白，从侧面看，竟隐隐有一点静宜的影子，不过静宜的味道是温柔可亲，而这个女孩的味道，杨恒凭借他锐利的眼光，他给这个女孩下了两个字的定义：‘骄傲’。 这个骄傲是骨子里的骄傲，她对自己客气不过是张九炎事先交代过，否则他连门都进不了，王雪感觉到了杨恒在看自己，她心里有点得意，她在计委可是出了名的第一美女，追求她的男孩足有一个排，连张九炎的儿子也在追求她之列，她对自己的美貌从来都很自负，哪个男人坐在她旁边而不看她，那才是怪事，不过她觉得杨恒的眼光锐利了的一点，有一种把她看透的感觉，似乎不是在欣赏她的美貌，也不是那种色情的目光，而是在研究她的内心，王雪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快，还没有哪个男人像这样看他，刚刚对杨恒有的一点好感又被他锐利的目光抵消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张九炎的声音，他送走客人回来了，他声音很响亮，笑容可亲，虽然杨恒和他长得有点像，但这种相像要先心存疑念才能发现，像他的司机不知道他去偏僻的小山村做什么，所以心存疑念，李易安则因为他的反常而心存疑念，而一般人是不会注意两个人的相貌，王雪虽然知道张九炎帮忙之事，但她却不知道就是帮眼前这个杨恒，所以她也没有太在意两人的相貌，张九炎的公子她是认识的，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杨恒会是张九炎不为人知的另一个儿子。 杨恒连忙站起身笑道：“打扰张主任了。” “没什么，我们里屋坐。”张九炎拍了拍杨恒的肩膀，让他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进门时又叮嘱王雪道：“小王，等会儿赵处长会来请示我，你告诉他，那个项目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他答复。” “我知道了。”王雪连忙又倒了两杯茶，端了进去。 张九炎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布置得也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一只书橱、一大一小两个沙发，别的就没有了，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徐楚书法协会会长所写的草书横幅，‘勤政’两个字，桌上堆满了文件，显示张九炎很忙。 杨恒在沙发上坐下，张九炎递给他一支烟笑道：“没想到你的效率这么高，这才一个多星期，你的公司居然就办起来了。” 杨恒笑了笑道：“设备正在调试，录像机还没有生产出来。” “录像机是好东西啊！我家里去年也买了一台熊猫牌录像机，平时没事把自己喜欢的节目录下来，今年的春晚我就录下来了。” 张九炎没有多提电子五厂厂房一事，李易安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他知道这件事是杨恒自己搞定的，虽然他有点内疚，但电子五厂厂房牵涉到了矿务局，他不想过多的涉入，他也相信杨恒的能力，如果连这点事都搞不定，他还办什么公司。 他等会儿还要去市政府开会，所以不能和杨恒多谈，他便笑了笑道：“那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帮忙吗？”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帮杨恒了，不管怎么说，杨恒都是他的儿子，他歉疚杨恒实在太多了，如果杨恒提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便准备自己亲自出马。 本来杨恒找张九炎的目的就是想从他这里拉几个客户，但这一瞬间杨恒又改变主意了，张久炎就像只有一颗子弹的手枪，威力很大，但不能多用，找张久炎拉客户有点牛刀杀鸡了，杨恒立刻摇摇头笑道：“现在我还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等我想到了再请你帮忙。” “那好，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就不留你了。”说到这里，张九炎忽然又想起一事，在桌上翻了翻，找出一份申请报告的副本道：“对了，市教委准备为徐楚所有的中小学都配备录像机，预计是两千台，我先批了他们一千台，要求采购本地产品，你的条件也符合，要不要我帮你给教委打个招呼？” 杨恒立刻站起身道：“不用了，这个项目我自己去争。” “好样的！”张九炎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欣慰地笑道：“你的公司就是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第一步总要自己走出去。” ．．．．．．．．．．． 杨恒和张九炎一起走出办公室，一出门，杨恒有些愣住了，只见一个长得很高的年轻男子正跷着一条腿坐在王雪的桌上，正和她说笑什么，他见张九炎出来，便一下子跳下桌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爸爸。” 原来这个人是张九炎的亲生儿子，杨恒见他比自己略大几岁，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张九炎当年要扔掉自己，原来他已经结婚生子了。 张九炎有点尴尬，他偷偷瞥了杨恒一眼，脸一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九炎的儿子叫张啸，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大学毕业，在北桥区政府工作，混得不错，去年升为副科长，他两个月前正式开始追求王雪，总是找借口来计委，就是想寻找机会接近王雪。 他见父亲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我是来计委办事，顺便来看看。” 张九炎也知道儿子在追求王雪，不过王雪是他的秘书，若被省委组织部知道了，这可对他的仕途不利，他决定找机会和儿子谈谈，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要让他对杨恒产生什么怀疑，他立刻道：“你去办事吧！顺便告诉你妈妈，我有应酬，晚上不回来吃饭。” 张啸答应一声，不由自主地瞥了杨恒一眼，杨恒已经戴上墨镜了，可杨恒刚才出来的那一刹那，那张和父亲长得酷像的脸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 第七十五章 飞马电子厂 拜访张九炎却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教委要购两千台录像机，用本地产品，而本地产品现在只有飞马牌录像机和他尚没有生产出的汉唐牌录像机，也就是说，他早上才听说的飞马电子厂就将成为他的第一个竞争对手。 而获得这批订单的关键就在教委，徐楚市的教育系统杨恒只认识林静宜一人，不过他不认识不等于别人不认识，办公室文员李雯莉的舅舅就是教委的一个科长。 李雯莉立刻给舅舅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她舅舅今天休息在家，没有上班，李雯莉又打电话追到了舅舅家中，李雯莉的舅舅很惊讶，他没想到徐楚市居然还有生产录像机的厂家，不过这件事不归他负责，他答应明天帮汉唐公司具体打听一下这件事。 “终于买到了！”谭厉拎着一台录像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是去买飞马牌录像机了。 “好家伙，这种地方杂牌货居然也要卖一千三百块。” “它的质量怎么样？”杨恒笑着走上来，这时办公室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望着桌上这台录像机，七嘴八舌议论。 “凭我的直觉，质量应该很不错。”谭厉从纸箱里取出了一台外观漂亮的录像机，啧啧赞道：“想不到徐楚市也能生产出这样漂亮的录像机，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广东出产。” 杨恒用指头一弹，确实不错，全铝板，谭厉又取过螺丝刀，拧开后面的螺丝，给众人介绍道：“你们看见没有，这种螺丝是带有磁力，硬度非常高，国产螺丝达不到这种硬度，应该是进口螺丝，从这一点便可看出飞马厂有高人，一般国产录像机都不会采用这种螺丝。” 他一边拆一边称赞，“果然不错，磁头是日本原装货，进仓弹簧居然也是进口的，我在市面上就是找不到这种弹簧．．．．．．．．” 谭厉在给众人讲解，杨恒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默默地抽烟思考着此事，他之所以没让张九炎帮忙，固然因为这件事他觉得还是没有必要使用张久炎这个有限的资源，但更要是他小瞧了飞马厂，总以为国营小厂生产出的录像机肯定是笨重的铁疙瘩，一般国产杂牌货都这样，怎么能和自己的产品相比，但谭厉带回来的事实却把他惊呆了，飞马牌录像机竟不亚于原装进口产品。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了，他的优势远没有飞马厂强，飞马厂是国营企业，而他不过是私营企业，而且一台产品也没有生产出来，原以为品质上他会占优，现在看来，他的产品质量说不定还比不过人家。 可这样优秀的产品在市场上却默默无闻，这说明他们拓展市场的能力不行，或者他们被什么捆住了手脚，如果他们像广东货那样取个洋名，说不定早就打开市场了。 这时，杨恒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计委先批了两千台中的一千台，教委很可能会立即要货，就算他通过张九炎得到这个项目，那他能不能及时供货呢？ 他需要时间，杨恒躺在椅子上轻轻揉着太阳穴，忽然，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那么飞马厂现在又有多少库存？ 杨恒的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 飞马电子厂位于解放北路，原名徐楚市电子三厂，是58年成立的国营老厂，和电子五厂一样，在计划经济时代他们也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飞马牌电唱机和淮海牌收音机曾是徐楚市家家户户必备的电器，后来一起没落了，五厂倒闭，而飞马厂却因为转型录音机而奇迹般的复活了。 飞马厂的主打产品并不是录像机，而是双卡录音机，它的录音机在河南和山东农村很有市场，而录像机是前年因放弃洗衣机项目后而上马的新产品，仅筹办和积累技术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去年下半年才推出市场，但在市场定位上他们却走错了路，原本是想利用收录机的销售渠道占领固有市场，但收录机只要二、三百块钱一台，而录像机却要一千多，他们的农村市场根本就负担不起，更重要是农村没有片源，谁会花一千多元钱买一台摆设？ 所以，原来的市场开拓失败后，这两个月飞马电子厂才把目光转回了城市，首先当然是开拓徐楚市场，他们在徐楚市场上推广录像机才一个多月，基本上可以说是和汉唐录像机同时起步，这就是它们的产品还默默无闻的原因，杨恒却不知道。 此刻，飞马厂已经知道了教委要采购二千台录像机的消息，徐楚市生产录像机的厂就他们一家，当然非自己莫属，这个订单对他们的发展极为重要，现在飞马厂已全力以赴，加班加点生产录像机。 下午，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停在飞马厂大门口，从车里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上前对收发室的值班员道：“我们是来买录像机的，想联系你们的销售。” 听说有人要来买货，值班员立刻打电话通知了销售科长，男子则在一旁等候，自然，这个年轻男子就是来摸对手底的杨恒了，那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子则是办公室文员李雯莉，之所以带她来，是因为杨恒马上要去拜访她的教委科长舅舅，战机稍纵即逝，他不能得到消息后再动手，明天他就要去教委谈这件事，李雯莉的舅舅就是他的桥梁。 片刻，飞马厂销售科的贾科长笑眯眯地迎了出来，他们的录像机急于要打开市场，现在居然有人上门来买货了。 “你好！我是贾明，负责飞马厂的销售。”贾科长热情地握住了杨恒的手。 一身西装革履的杨恒取出一张名片笑道：“鄙人是北京汉高家电贸易公司徐楚分公司经理，我姓杨，后面这位李小姐是我的秘书。” 李雯莉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路上杨恒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只告诉她，微笑，不要多嘴，却没有想到老板居然摇身变成了商业间谍，而自己是他的秘书。 ‘我是总经理秘书’，李雯莉站在那里有点想入非非了，她鹅蛋形的俏脸上飞过一抹嫣红，不由偷偷瞥了一眼自己年轻帅气的总经理，心中怦怦直跳，杨恒不知道，他的一个临时决定，却满足了一个女孩小小的虚荣心。 贾科长见杨恒年纪轻轻就当了经理，他立刻刮目相看，而且后面的秘书长得很漂亮，又让他有点羡慕，但人家是北京大公司，贾科长更加热情了，“快请！快请！” 他把杨恒请到销售科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杨恒却一摆手道：“我今晚要赶去北京，我就不说客气话了，我们总公司无意中买到了一台贵厂的飞马牌录像机，老总说非常不错，不亚于进口货，便想和贵厂建立长期的业务合作，不知贵厂可有这个兴趣？” “我们当然愿意合作。”贾科长嘴都笑得有点合不拢了，他也很自信自己的产品，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不来人了吗？ 杨恒却又微微一笑道：“我们总公司打算先买一万台你们的录像机，不过总公司有点担心你们的生产能力，按照惯例，我必须先现场审查你们工厂，当然，贾科长不用担心，这只是一种形式，因为我们是和英国合资的公司，外方一定要求走这样的流程。” 贾科长听说对方要买一万台，而且是先买，他的头有点晕了，至于现场审查他是有点耳闻的，许多外国公司都有这样的流程。 “好吧！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他一口答应。 现在是90年代初，大多数工厂，尤其是国营厂的保密意识都不强，再加上贾科长被一万台的订单砸晕了头，一般销售科视顾客为上帝，所以上帝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会拒绝，便毫不戒备地带杨恒去参观录像机的生产车间了。 其实杨恒关心的不是生产车间，既然对方能生产出这么高质量的录像机，技术和管理肯定是不差的，至于产量，问问就知道了，他关心的是对方的制造成本、原材料供应等核心资料，同时也想看看他们仓库中的库存，包括原材料情况。 生产线和他们汉唐公司差不多，是小型生产线，很新，是从意大利引进，整个录像机车间大约二百人，人数有点多了。 “不知贵厂一年能生产多少台录像机？我是指最高产量。”杨恒一边看生产线，一边不露声色问道。 “我们生产线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全负荷生产，每年产量可达五万台，不过为保证质量，我们最高只生产两万台。” “那你们现在库存有多少？我们要根据你们的库存来下订单。”杨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贾科长，我们要签一份合同，如果交不出货，你们可是赔偿损失的，所以，我希望我们务实合作。” 贾明脸一红，本来想拍胸脯的数字立刻缩小的几倍，他有点尴尬地笑道：“不瞒杨经理，前段时间我们重新调整生产线，停产了好几个月，录像机的存货确实不多，现在只有三百台，不过大家都在加班加点，争取月底做到一千台。” “不能从别的地方先挤一挤吗？我们月底就想要五千台，贾科长，有没有不急的客户，先让给我们。”杨恒有些着急地问道。 “这个．．．．”贾明脸上露出了难色，他苦笑一声道：“我不瞒杨经理，我们恐怕月底也给不了贵公司，我们昨天得到教委的消息，他们要一千台录像机，我们加班加点就是给他们准备，所以杨经理来得真不巧，下个月吧！下个月我们一定尽全力生产，首先满足贵公司需要。” “这我要去请示总公司，很抱歉，我做不了主，过几天再给贾科长电话。”杨恒已经得到了他今天想要的情报，飞马厂也没有库存。 贾科长推开一扇关闭严实的大门，这里面就是成品仓库，只见货架上大部分都空着，确实只有两三百台库存，几个女工正在紧张而熟练地包装录像机，让杨恒有点惊讶的是，仓库非常整洁，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而且各种工具都摆放在固定的地方，整整齐齐，上方有铭牌标识，这种管理方式杨恒还是第一次看到。 “贾科长，你们的磁头是谁供应的？我想去考察你们磁头供应商的资质。”杨恒终于问出了他今天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如果能掐住对方的磁头供应，就会打乱对方的生产计划，使他们交不了教委的货。 贾明犹豫了一下，刚要说出来，忽然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抱歉!这是我们的公司机密，我们不能告诉你。” ．．．．．．．．． 第七十六章 初遇对手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杨恒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站着一名身穿工装的男子，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七八岁，长一张国字脸，眉毛粗浓，目光十分锐利。 他怀疑地打量了杨恒一眼，一般很少有客户来参观车间，眼前这个客户是第一个来参观他们录像机车间的客户，他见杨恒没有按照规定换防尘服，也没有穿鞋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当然这个责任不在客户，而在贾明身上，这帮销售人员为了卖东西，什么原则都丢掉了。 贾明似乎有点惧怕这个年轻人，他立刻上前陪笑道：“郑厂长，这是我们的一个北京大客户，打算买我们一万台录像机。” 旁边的杨恒有些愣住了，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他们厂长，他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的厂长一眼，他一直就很想看一看，能够生产出这么高质量录像机的厂长，究竟是何许人？ 郑厂长听说要买一万台录像机，他的脸色也好了一点，便低声对贾明道：“以后不要随便带人来参观我们生产线，即使要参观也应通知我一声，公司的很多机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尤其是我们刚刚接到教委的订货，要防止竞争对手来打探我们的消息。” “郑厂长，不会吧！教委可是要本地产品，徐楚现在只有我们一家生产录像机。” 郑厂长摇了摇头，“已经不仅我们一家了。” 贾明愕然，他忽然想起客户还在旁边呢！他急忙上前给杨恒介绍道：“杨经理，这是我们主管录像机项目的郑副厂长。” 刚才他们的对话杨恒已经听到了，他心中感到异常震惊，这个郑厂长何许人，竟然已经知道他们要生产录像机，可设备还在安装，他们工人根本就不知道要生产录像机，更不可能是高层泄露，办公室人员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自己公司的产品，而这个飞马厂的厂长便已经知道了。 难道是质监局？想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昨天下午他们送样品去了质监局，可就是这样，这个郑厂长的反应也太敏锐了一点，除非他一直就在关注自己的公司。 郑厂长见贾科长介绍了自己，他上前伸出手笑道：“我叫郑光辉，是录像机项目的负责人，我来陪杨经理参观。” 杨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感受到了郑光辉有力的握手，他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晚上要赶火车去北京，现在要回去准备资料，下次我们老总来，再麻烦郑厂长陪同。” 说完他又看了看表，就仿佛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一般，他知道有这个郑厂长在，他就没必要再参观什么了。 旁边的贾科长有些愣住了，具体的业务细节还一样都没有谈，他怎么就要走了，这是什么事？ “杨经理，你是八点钟的那趟火车吧！现在还有两个半小时，不如就在我们食堂吃完晚饭再走，要不我们去西楚大酒店。”贾科长一心要拿到点实际的东西，他决心要花点血本请客。 杨恒歉意地向他摇摇头，目光却望着郑光辉道：“来日方长，贵厂这么好的产品，只要再拿出点胆量和气魄来开拓市场，何愁没有前途？好了，我先告辞。” 贾科长无奈，只得陪杨恒走了，郑光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在咀嚼着杨恒的最后一句话，‘只要再拿出点胆量和气魄来开拓市场，何愁没有前途？’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 白色桑塔纳离开了飞马电子厂，李雯莉坐在后排正用杨恒的移动电话和舅舅联系，而杨恒则一声不语地坐在副驾位，他的目光有些沉重，飞马厂那整洁有序的仓库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郑光辉‘已经不仅我们一家了’的随口之言，给他带来了近似震撼的冲击力。 一个小小的国营厂就这么富有竞争力，那么那些有名的大公司大企业又会怎么样呢？今天的所见所闻如一盆冷水，将杨恒最近有点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浇凉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几乎是一念之间便决定生产录像机，如果当时小童是卖小家电，那他会不会头脑一热，今天就不是生产录像机，而是生产小家电呢？ 答案是肯定的，他压根就没有进行过详细的市场调查，而飞马厂从考虑上录像机项目到生产出第一台录像机，竟用了一年多时间来进行技术储备，所以才能制造出一流的产品，而他呢？从买厂房到设备调试，并准备生产，才用了短短的半个月，原材料的选购、供应商的考察、人员的合理定位、公司的规章制度、生产线的作业标准，一样都没有，甚至连仓库的货架都还没买来，就要抢订单出货了，杨恒开始反省自己，他的步子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杨总，我舅妈说舅舅正好出去办事了，要六点半左右才能回家。”后排传来了李雯莉怯生生的声音，杨恒去参观车间的时候，她便一直在销售科办公室等候，等杨恒回来后，她发现老板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她一直不敢吭声。 李雯莉是家中娇女，上面有两个哥哥，她父亲是徐楚市重型机械厂的一名高级工程师，她母亲就在原来电子五厂做品质检验员，因身体不好打算提前内退，而女儿刚好大专毕业，她便找到厂长，让女儿顶替了自己，因李雯莉长得非常漂亮，当了半年检验员后便被调到办公室当文员，可刚做了几个月，五厂便破产倒闭了。 所以说女孩子的相貌是找工作的关键，杨恒一眼便看上了她，让她继续做办公室文员，成为汉唐公司的门面。 李雯莉是个性格很外向活泼的女孩，天生快乐，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她的情绪，甚至几个月前和男朋友分手，她只沮丧一天便又有说有笑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却有点惧怕自己的老板，虽然他们也相处时间不长，但每次杨恒和她说话，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紧张，完全失去了平时快乐无忧的性格。 杨恒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四十，他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去你舅舅家附近先找个地方吃晚饭。” 老王找了一家川菜馆把车停了下来，三人走进了菜馆，杨恒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又给李雯莉要了一罐雪碧，这时，司机老王有些忧虑地道：“杨总，刚才飞马厂值班室的人把我认出来了。” 以前三厂和五厂是兄弟厂，经常有往来，老王是司机，每次来飞马厂就坐在值班室里聊天，和里面的人很熟，李雯莉也急忙道：“就是呀！杨总也不事先给我们说一声，当时把我吓死了，他们办公室的好几个小姑娘我都认识。” 其实杨恒心里有数，有郑光辉那样精明的人在，只要事后拿他的名片去找一找上面的地址，就立刻会发现问题，既然郑光辉已经知道汉唐公司存在，他就会猜到是竞争对手来了，估计明天开始，他们就会有一番斗争。 他笑了笑便安慰两人道：“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你们进了汉唐公司，或许他们连汉唐公司都不知道，不过这次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我估计他们贾科长正在挨训呢！” 李雯莉想到贾科长送走他们时眼巴巴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道：“杨总，那个贾科长一定要请我们去吃饭，还说要去最好的酒店，假如我们去了，他最后会不会拿发票来找我们报销呢？” 杨恒也觉得那个贾科长有点好笑，便接着李雯莉的话道：“那可没准，说不定他们厂长会说，‘小贾啊！你这个餐费厂里很难处理，这个月就从你的工资里扣吧！’。” 杨恒的幽默引来了李雯莉和老王的一阵大笑，李雯莉立刻恢复了她的活泼调皮的本色，连声笑道：“对！对！对！扣了工资他回家后准得跪搓衣板、顶尿壶。” “所以我才不肯吃他的饭，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 他们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晚饭，随即去了李雯莉的舅舅家，老王在车里等候，杨恒和李雯莉上了楼，楼道很黑，而摆满了东西，两人几乎是摸着黑向前走。 “我记得有灯的，舅妈知道我来怎么也不开一下。”李雯莉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在墙上摸索着开关，忽然，她摸到了一只爬动的虫子，有翅膀，还有两根长长的触须，而且竟爬上了她的手背。 楼道里顿时爆发出李雯莉无比恐惧的尖叫声，“救命啊！有蟑螂。” ．．．．．．．．． 楼道的灯忽然亮了，李雯莉的舅妈出现在楼梯上面，“小莉，是你吗？” 可眼前的情形让她有些呆住了，蟑螂没看见，却看见外甥女李雯莉爬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夹住人家的腰，脸埋在对方的怀里，吓得浑身发抖，‘蟑螂！蟑螂！’ 而那男子却一脸无奈地向自己摊了摊了手。 ．．．．．．．．． 第七十七章 蟑螂事件 “它已经被我踩死了，你不用害怕。”杨恒柔声地安慰着自己身上这个被小强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女子。 李雯莉慢慢探头看了看楼梯，确实有一只被踩死的蟑螂，她一口气终于松了，拍拍自己胸脯，“吓死我了！” “小莉，你先放开人家。”她的舅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李雯莉这时才发现自己不是爬在什么电线杆上，而是爬在自己老板的身上。 她‘呀！’地一声，像被火烫了似的从杨恒身上跳下来，一下子没站稳，杨恒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点！” “是小莉来了吗？”身后忽然传来了李雯莉舅舅的声音，接着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地打量他们一下，忽然指着杨恒问道：“小莉，这是你男朋友吗？” “舅舅！”李雯莉屋漏又遭连夜雨，她羞得满脸通红，急得一跺脚道：“我白天给你打过电话，你忘了吗？这是我们总经理。” “哦！这就是你说的杨总啊！”李雯莉的舅舅显然没想到‘杨总’居然这么年轻，他也不由有些尴尬。 杨恒连忙笑着问候道：“伯父，您好！” “不错,年轻有为，快！快！请屋里坐。”李雯莉的舅舅很热情，连忙请杨恒进屋，李雯莉则拉着舅妈先溜进了房间。 李雯莉的舅舅叫汪道仁，是市教委计财科的科长，采购录像机的计划就是他一手编制，所以他知道一点情况。 客厅里，他请杨恒坐下，又给他到了一杯茶，这才道：“小莉在电话里给我说了一下情况，你们也想拿那个录像机项目，是吧！” 杨恒点了点头,“我们公司也是刚起步，这次机会我们很想争取，还请伯父多多帮忙。” 汪道仁歉然道：“这件事是后勤处在管，最后要报我们教委焦主任批准，我可能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信息，然后再替你引见一下后勤处的处长。” 杨恒连忙起身谢道：“多谢伯父！这些就足够了。” “不用谢我，我也是举手之劳。” 汪道仁想了想便告诉杨恒道：“这次采购录像机是教委为了普及电子化教学方式，特地为徐楚六县一市所有的中小学采购，一共采购两千台，第一期一千台配备给小学，但第二期中学计委还没批下来，这批录像机的采购计划价定在1300元，略低于市场价。” 杨恒心中迅速地计算一下，因为没有二级经销商和商场环节，他们有较大的让利空间，按照他们七百元的成本，加上税，他可以让利到1100元钱。 ．．．．．．．．．．．． 就在杨恒在客厅里盘算这次教委的机会时，在隔壁的房间里，李雯莉的舅妈却在盘算外甥女的机会。 “小莉，你们总经理今年多少岁了？我看好像大不了你几岁。” “舅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蟑螂给李雯莉带来的恐惧感已经消除了，可是刚才她爬到杨恒身上带来的羞涩感却始终难以释怀，她听出舅妈话中有话，便娇嗔道：“舅妈，你别胡思乱想了，他是我的老板，是来找舅舅有正经事的。” “老板又怎么了，老板就不结婚了吗？我看他人倒不错。”舅妈对杨恒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她刚才看得很清楚，外甥女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而他两手却摊开，并没有趁机占外甥女的便宜，这个小伙子不错，她笑眯眯对外甥女道：“而且他人长的高高大大，又帅气，而我们小莉也长得这么漂亮，我觉得你们是郎才女貌，真的很般配。” “我不听！我不听！”李雯莉听舅妈越说越露骨，她的脸更红了，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拼命摇头。 “傻丫头，舅妈是为你好，像他这样条件的男孩可很难遇到，你错过这个村，将来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雯莉已经不再摇头了，两根玉葱般的手指也从耳朵眼里放下，她犹豫一下道：“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舅妈会心地笑了，她看出了外甥女其实对杨恒有点意思，可她自己却不肯承认，这不，不知不觉就露馅了，她耐心的教李雯莉道：“你可以观察呀！从一些细节上去发现，比如他打电话时的言谈举止，再说，只要他没有结婚你就有机会，小莉，不是舅妈说你，你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这样可不行，你要记住，你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点，要学会用心去接近他，你的条件这么好，舅妈可不希望你最后嫁一个工人，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舅妈的最后一句话李雯莉却没有听进去，她在思量着舅妈说的前一句话，‘你是女孩子，心思要细腻一点，要学会用心去接近他。’ ‘要用心去接近他。’李雯莉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她美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娇媚的羞色。 ．．．．．．．．．．．．． 杨恒并没有过多打扰李雯莉的舅舅，很快便告辞了，司机老王就住在附近，但这里离李雯莉的家却很远，杨恒便让老王先回了家，他自己开车送李雯莉回家，李雯莉家在城西，是个不错的住宅小区，环境很好，附近有好几所大中专学校，文化气氛比较浓厚。 或许是人变得渐渐成熟的缘故，杨恒开车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张扬，夜里道路很空旷，但他却没有纵情狂飙，而是保持着70码的速度，李雯莉有了心事，她乖乖地坐在后排，却不时从后视镜悄悄地偷望杨恒。 杨恒专注地开着车，不时瞟向车外的后镜，目光异常深沉，正是他的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让李雯莉感到无比心醉，其实她知道杨恒只比自己大两岁，但他身上具有的深沉感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的同学或是朋友中也有很多与他同龄的男孩子，可他们和杨恒比起来就仿佛是乳臭未干的小孩一样，在见到杨恒之前，李雯莉总是既快乐而又懵懂地生活，她的感情世界很简单，那些男孩子总是变着法来讨好她，哄她开心，一起去看电影，滑旱冰，或一大群人骑车去春游，她在无忧无虑中生活了二十年。 可自从见到了杨恒，李雯莉的世界就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那天夜里，杨恒站在木箱子上的激情演讲深深打动了她，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男孩子，他深沉、成熟、富有责任感，具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领袖气质，他才二十二岁便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正是这种他的这种深沉的气质让李雯莉迷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悄悄喜欢上了自己的老板。 李雯莉有些变了，原来无忧无虑的性格多了一丝伤感，在杨恒面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鸭，她的情感世界是这么苍白，让她感到了一种自卑，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 “你在想什么？”杨恒感觉到了李雯莉的沉默，想起她摸到蟑螂时的狼狈，杨恒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他很喜欢这个单纯而有点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是不是还心有余悸，我是说走道里你摸到小强的事。” 提到蟑螂，李雯莉浑身一哆嗦，那种恐惧的感觉确实让她心有余悸，可她又觉得有点难为情，这种事若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成大家的笑柄。 “杨总，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 “我想求你不要把我摸到蟑螂的事说出去，这件事就我们俩知道就行了，可以吗？”李雯莉小声地央求道。 “这个没问题，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说到这里，杨恒的脸上露出一种调皮的神色，他迅速瞥了一眼李雯莉笑道：“其实说老实话，我踩死的那只并不是爬到你身上的那只，你身上那只我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说不定还在呢！就躲在你的头发里。” 李雯莉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低下头心慌意乱地拍打头发，她是披肩长发，很快就乱成一团，杨恒见她狼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李雯莉忽然醒悟，她又羞又气，小粉拳拼命擂打杨恒的肩膀，“你这个大坏蛋，讨厌死了，看你再敢吓我！” 忽然杨恒‘嘎！’地一声急刹，只见在他车前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正满脸怒色地望着他和后排披头散发的李雯莉，李雯莉一动不动，半天她才低声道：“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 第七十八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第二天一早，杨恒按照和李雯莉舅舅的约定，准时来到了市教委大门口，他用移动电话拨通了汪道仁办公室的电话，片刻，汪道仁快步走了出来。 “伯父早！”杨恒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小杨，我先给你说，在办公室你可别叫我伯父，咱们要注意点。” “我知道了，我叫你汪科。”杨恒立刻改变了称呼，李雯莉的舅舅消失了，变成了计财科的汪科长。 “走吧！我带你进去。” 汪道仁带着杨恒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委大院，徐楚市教委占地颇大，都是平房，由三个大院组成，后勤处、工会、计财处都在一个大院里，现在是八点半，已经上班一会儿了。 昨晚杨恒送李雯莉回家后又赶回了公司，设备安装调试情况令人鼓舞，由于有梅胜军和一批能干的工人，仅两天时间便已完成了一半的安装，梅胜军告诉他，生产线没有什么改动，最多一个星期便可完成调试，而原材料那边，原来的电子五厂就有原料供应商，通过从前的采购渠道，大部分零部件很容易便解决了，至于部分关键零部件，比如磁头、显示面板等等要采用进口的部件，谭厉也和深圳赛格市场有过合作的几家电子零件经销公司联系上了，对方答应尽快提供。 设备和原材料得到了落实，杨恒底气也足了，在汪道仁带领下，他很自信地走进了后勤处处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有五六张桌子，和别的政府机关比起来，教委多了一点寒酸之气，处长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像个大头兵一样和下属们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房间都被各种书籍课本以及教育器材占满了。 市教委的官员们大多是教师出身，身子文弱且戴眼镜者很普遍，但这个后勤处处长却有点另类，他叫代文忠，长得短小精明，脸庞黑瘦，笑起来露出一颗大金牙，杨恒看见他竟差点脱口喊出‘杨二叔’，他和杨文强实在长得太像了，就仿佛一对孪生兄弟，甚至他的眼睛里也有一种和杨文强一样的狡黠，只不过杨文强的狡黠是外露的、显性的，而这个代处长的狡黠则是隐藏了起来，不易被发现，但正是他眼中偶然闪过的这一丝狡黠，使杨恒看到了录像机项目的一线希望。 “老代，这位是汉唐公司的杨经理，他们公司也是我们徐楚市生产录像机的企业，听说咱们教委有个项目，所以特地来咨询一下。” 虽然汪道仁只是科长，可人家是财神，尽管付款签字权是在主任手上，但付款排队权却在汪道仁手上，关系好了，马上给你付出去，得罪了，排上几个月的队也是正常的。 ‘是！局长是签字了，我也没说不付，但付款总有个过程不是，教委的资金也紧张啊！你找局长来压我，很简单，我给你对方的银行帐号上添个数，这钱还得退回来。’ 所以汪道仁一进后勤处的办公室，后勤处代处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捏捏胳膊，拍拍肩膀，口中亲热地埋怨道：“老汪昨天晚上不给面子，我可是诚心请你这位财神出来吃饭啊！” 亲热归亲热，但不能涉及到公事，这个代处长捏拿得很清楚，在没有摸清这个汉唐公司之前，他什么态都不能表。 “我昨晚真有事，改天我一定陪罪，罚酒三杯，哈！哈！” 汪道仁心知肚明，杨恒这件事估计有点悬，十有八九已经定下来了，否则代文忠会给自己的一个面子，果然，代文忠嘴上说笑，脚下却不停，直接把汪道仁拉出了办公室，一出办公室他便低声道：“录像机项目周主任刚刚已经签字了，批给了飞马厂，汪兄，我真的很难办啊！” “那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虽然汪道仁嘴上说不能帮杨恒的忙，但昨晚老婆给自己说起这个杨总不错，外甥女也对他有意思，他心中那根公与私的分界线便顺理成章地向私的那边挪了挪，他知道一般科室都多少会给自己一点面子。 政府机关里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不肯办的事，代文忠低头想了想便道：“要不这样，我先给他们公司登记，等中学那一批审批下来后，我想办法分他们一半，老汪，兄弟这下够意思了吧！” “知足！知足！” 一个刚成立的民营企业能从地方老牌国营企业中分一杯羹，汪道仁知道这是人家给足自己面子。 门外两个中层领导在交换友情，但屋内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处长没有办公室，但招待客人的地方却有，在代处长的旁边有三只单人沙发，围着一只圆形的玻璃茶几，两只沙发空着，另一只沙发上坐着一人，杨恒进来的事情，这个人正好背对着他，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等两位领导出去套交情了，杨恒站在那里显得鹤立鸡群，便想在沙发上坐着等待，可他刚坐下来，目光却凝固住了，冤家路窄，对面坐着的正是飞马厂的副厂长郑光辉，昨天在飞马厂的车间里有一面之缘，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过眼中没有暴怒，也没有嘲讽，反倒有一种欣赏的神情，杨恒立刻对此人有了一点好感，商战无情，自己去探查飞马厂的情报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郑厂长，真巧，咱们又见面了。”杨恒很自然地对他笑了笑，就仿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杨经理确实让人佩服，连设备都还没有调试好，就来争夺市场了，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郑光辉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几份合同，摆在了茶几上，“这是我们飞马厂刚刚和教委签下的合同，一千台我们全部拿到了。” 他把合同收了起来，又倚躺在沙发上笑道：“其实说起来还得谢你，若不是昨天你来，我还真没有这个危机感，说不定要四五天后才会过来。” “那就恭喜郑厂长了！”杨恒的笑容里有点苦涩，他知道商场如战场，却忘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他得到了别人的情报，但别人又何尝不是也得到了他的情报呢？ 郑光辉并没有讥讽杨恒没赶上火车之类的话，相反，他的态度很诚恳，昨天杨恒虽然来刺探他的工厂，但他并没有因此深恨杨恒。 郑光辉是86年毕业的大学生，被分配到了当时的电子三厂当技术员，凭着他的聪明能干，一点点把飞马牌双卡录音机做成了省优部优，使面临产销困境的电子三厂起死回生，他也因此在二十六岁时便当上了飞马厂副厂长，成为徐楚市电子系统几十年来最年轻的厂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一共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飞马厂老厂长苗奇，佩服他坚决不肯上洗衣机的魄力，在88年冰箱彩电遍地开花的火热季节，苗厂长却有一颗冷静的心，他坚持认为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饭，这就避免了三厂重蹈五厂覆辙。 郑光辉佩服第二个人却是刚刚成立了汉唐电机的杨恒，当然不是佩服他来刺探情报，那点小事情还拿不上台面，他是佩服杨恒把整天游行示威，把市政府也闹得不得安宁的五厂职工们几乎全招揽了进来，真正把他们视为一笔财富，甚至连苗厂长也没有这种勇气。 有人偷偷把杨恒的深夜演讲录下来送给了郑光辉，让他深为震撼，一个连产品都没生产出来的私人老板，便愿意给工人开徐楚市最高的工资，是他大手大脚，不知节俭吗？不是这样，郑光辉知道，杨恒办公室买的是最便宜的办公用品，从二手市场上买来别人淘汰的老式办公桌，甚至连公司的车都是他自己的，这是一个把人看做是第一财富的企业家，是他郑光辉深为敬佩的竞争对手。 此刻郑光辉脸上没有一点得意之色，他欠了欠身对杨恒真诚地道：“杨经理，我有一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郑厂长请讲！” “我认为你没有得到这个项目，对你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你就有时间生产出完全合格的产品，杨经理，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创业艰难，不要把牌子刚拉出来就砸了。” 杨恒明白郑光辉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急于求成，他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你们飞马厂有录音机撑着，上录像机当然可以从容不迫，如果郑厂长自己创业便知道了，机会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公司是多么重要。” 郑光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歉然道：“很抱歉，这个机会对我们飞马厂也同样重要。” “杨经理，你到我这里先来登记一下吧！”后勤处长代文忠走了进来。 ．．．．．．．．．．． 第七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春 当天晚上，汪道仁给杨恒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教委的第一批订单已经全部给了飞马厂，但第二批中学订单，代处长已经答应分给汉唐公司一半，但要求汉唐保证质量，在计委审批第二批项目后，汉唐公司必须先提供样品。 杨恒第二天一早便给张九炎打了电话，想问一下教委第二批录像机项目的审批情况，接电话是张九炎的秘书王雪，她告诉杨恒，张主任到省城开会去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虽然杨恒在教委的第一批录像机项目中竞争失败了，但事情也不是太坏，好歹也有希望拿到五百台的订单，而且东方不亮西方亮，小童他们的市场开拓进展颇为顺利，他们一连攻下了徐楚市五家大型百货商场，签署了合作备忘录，按照保有销售量，这五家大型百货商场一年最少可以为汉唐公司卖掉三千台录像机，其实算下来也并不多，平均一家商场每天卖1.6台汉唐牌录像机，而徐楚市最大电器零售商百货大楼还在商谈中，如果能拿下它，那汉唐公司在徐楚地区的录像机年销售量将达到七千台，七千台录像机，这就是汉唐公司的盈亏平衡点。 市场有了希望，那下面的关键就是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了，由于有李易安的帮忙，质监局在第二天便对汉唐公司所送样机做出了合格的结论，准许他们生产并投放市场。 三天后，设备调试完毕，公司利用徐楚市场上购买来的国产材料，试装配出了第一台录像机，谭厉特地跑去租了一套《渴望》，没日没夜地播发，音质和画面都很清晰，图像速度均匀连贯，但不幸的是，汉唐公司的第一台录像机在连续播放二十八个小时后突然停止了运转，谭厉很快便找到了原因，是电阻质量不过关，烧毁了电路板。 也就在这时，深圳赛格市场的GE电子销售公司通过空运送来了三千套进口磁头和进口面板，但杨恒却并不着急生产了，他让品质科重新对所有采购的电子零部件进行一一严格的测试，以求达到谭厉原来公司录像机的出口质量标准，也就是美国的国家标准，通过这次测试，淘汰掉了三十多种零部件，重新寻找高质量的零件供应商，当生产线再一次转动起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车间里，几乎所有的公司大员们都聚集在生产线旁，关注着汉唐公司真正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台录像机的诞生。 生产线并不是全自动生产，录像机主板是由生产线全自动装备，只须五名作业员便可以操作，真正耗费人力的是后续零件的装配，底板、磁头、面板、弹簧、框架、机箱等等部件的安装都是由人工完成，当然，并不是像小作坊那样，摸一个零件再用螺丝刀拧上去，不是的，而是用生产线本身的电动螺丝刀由人工装配上去，零部件也是流水线供应，完全按照标准程序来做。 由于市场较小的缘故，公司不可能放量生产，也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所以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汉唐公司每个月只生产两千台录像机，平均每天生产八十台。 现在，汉唐公司已经有一百五十人了，大部分都是原来电子五厂的下岗工人，除了管理和销售人员二十几人外，其余都是车间直接人员，三楼是主力装配车间，二楼是生产外壳和铭文商标的钣金车间，以及机修电工组和原材料仓库，而一楼则是品质检验车间，分外观检查和品质检验两个组，另外成品仓库和销售科也在一楼，由于公司刚刚成立，各方面都需要慢慢完善，还处于磨合期阶段。杨恒便最终决定暂时不生产随身听，而是集中精力生产出高质量的录像机。 杨恒穿着汉唐公司标准蓝色的咔叽布工装，头戴白色安全帽，脚上穿着防静电鞋，他和小童、谭厉、梅胜军一起站在检测室的玻璃窗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最后一道工序的完成，这时，一台亮银色的录像机通过传送带从旁边的外观检测室被送了过来，经过外观检查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画面检验，位于一楼，是一间全封闭的大房子，宽大的操作台上摆放着五十台彩电，可同时进行五十台录像机的测试。 杨恒默默地望着这台亮银色的录像机，在录像机面板的右上角有汉唐公司的商标，是两个银光闪闪的金属大写字母：‘HT’,下面则是汉字：‘汉唐’，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两个朝代，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的企业能像汉唐一样崛起。 录像机已经到了检测台上，一名检测员熟练地接通了电源和电视机上的连接线，将一盒录像带放了下去，按下了录像机的播放开关，此刻四人的心都同时悬了起来，尽管知道肯定会成功，但一种未知的担心还是使他们异常紧张。 电视屏幕变黑了，画面一闪，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非洲热带草原，斑马奔腾，群狮咆哮，色彩艳丽而逼真，画面流畅自然，没有半点滞碍。 “这里是撒哈拉沙漠以南的热带草原，生活着．．．．”解说员的声音低沉浑厚，音质非常清晰，连续播放了二十分钟，没有一点问题，检测员关掉了电源，在检验书上摁下了印章，录像机最后检测合格。 四人面面相视，眼睛都闪烁着难以言述的激动，成功了，他们终于成功了！小童大吼一声，和杨恒紧紧拥抱在一起，谭厉和梅胜军也一起拥抱上来，四个年轻人仿佛小孩一样又蹦又跳，车间里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望来，都仿佛感染到了他们那种成功的喜悦。 这时，一名车间员工拿着电话喊道：“杨总，办公室让你回去一趟，说有重要事情。” “知道了！” 杨恒平静一下内心的激动，坐电梯上四楼去了，所有行政和管理都位于四楼，用刨花板简单地隔了一下，杨恒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就和劳资、财务混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他一进门，蒋小丽便迎上来小声道：“是教委的人给你打来的电话，你不在，他让你回电话到他家里，他姓汪。” 杨恒愣了一下，现在离上次教委录像机项目一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难道是第二批项目开始了吗？他立刻去取自己的移动电话。 他拿着移动电话一阵风似地从李雯莉办公桌前经过，李雯莉正在默默地低头打字，杨恒从她面前走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自从上次的蟑螂事件后，她略略发生了一些变化，办公室里再也听不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声了，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每天上班下班，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没有刻意去接近杨恒，由于她没有男朋友，公司里便有许多热心人替她张罗，也有好几个年轻工人对她有意思，但她从来都是摇头，一笑而过，连面都不肯见，所有人都感觉到她有点变了，似乎变得成熟了一点，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变了。 杨恒从她桌前经过，走到对面的茶水间打电话去了，这时，李雯莉悄悄抬起了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 正在打电话的杨恒忽然怔住了，他惊讶地问电话另一头的汪道仁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代处长有意无意地给我提起此事，却不肯明说，我估摸着他是想让你去找他，小杨，我给你他家的地址。” “好的，伯父你稍等一下。”杨恒立刻回头，正好和李雯莉目光相触，他向李雯莉比划了一下，示意要纸和笔，李雯莉心中一阵剧烈跳动，连忙从桌上拿起记事情的小本子和一支笔，快步走了过去。 “好的，伯父你请说！”杨恒把本子垫在膝盖上抄下了代文忠家的地址。 “老杨，出了什么事？”小童和谭厉一起走了过来。 杨恒奇怪地对他们道：“不知发生了什么缘故，飞马厂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教委第一批录像机的正式订单。”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货？”小童问道。 杨恒摇了摇头，“不会，本来就是分批供货，上次我去，他们已经有三百台了，加班加点的话，一千台肯定能做出来，不会是因为缺货，肯定有别的缘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恒想了想便对谭厉道：“你们的任务就是生产出高品质的录像机，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又回头对小童道：“就算我们全部拿到教委的订单，也只有两千台，关键还是市场，你这两天再跑一跑，想办法把百货大楼给我拿下来，另外徐楚电视台和晚报社也可以去联系了。” 杨恒交代完，便匆匆上楼去找李博文了，他需要提一万块钱现金。 ．．．．．．．．．． 和汪道仁家漆黑的楼道相比，代文忠家的环境就好得多，他就住在教委附近的梅花新村，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去年才刚刚搬来，房间的布置也不像汪道仁家那样古色古香，装修布置得相当奢华，电视机也是二十九寸的索尼，这可是刚刚才推出市场的新品，只有徐楚百货大楼里有样品，只准看不准摸，由此可见他这个后勤处长的油水相当足。 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意味着里面有重要谈话，房间内，代文忠仿佛知道杨恒晚上要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将一份与飞马厂签署的合同复印件递给了杨恒，像打谜语似的对他笑道：“你仔细看一看，飞马厂的问题出在哪里？” 杨恒接过了合同，这是一份标准的合同，所有条款都是通用的，上面的总价格是一百三十万，单价一千三，供应飞马牌录像机一千台，这些都没有问题，而补充条款上只是约定了交货时间，和他想的一样，对飞马厂应该不成问题，杨恒忽然在第一页的上端发现了什么，他立刻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的手停住了，果然如此，他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 第八十章 摸底 杨恒在第一页时忽然发现合同不是两方，而是三方，除了甲方教委和乙方飞马厂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丙方电子局，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发现甲乙双方都盖了章，唯独丙方那一栏光秃秃的，既没有签名也没有盖章，问题就出在电子局上。 代文忠见杨恒发现了，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是教委的政府采购，所以飞马厂作为国营单位必须要得到他们主管局的批准，但不知道为什么电子局迟迟没有批下来，我打过几次电话，郑光辉那边也很着急，他先说局长出差了，后来又说局长很忙，让我再等一等，可我已经等了半个月了，今天我们主任也催这件事了，所以小杨，如果飞马厂那边不行，我就准备用你们汉唐公司了，你明天先让人送一台样品到我办公室去吧！” 说完，他笑吟吟地望着杨恒，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暗示性的目光，突来的机会使杨恒的头脑一阵眩晕，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从西装内揣里取出一只信封，慢慢推给了代文忠笑道：“这件事就请代处多多关照了。” ．．．．．．．．．． 汉唐公司又买了一辆二手的八成新丰田面包车，已经不再使用杨恒的小车了，此刻白色桑塔纳就停在马路旁，杨恒望着窗外的小雨默默抽烟，他不明白郑光辉为什么会办不成这件事，他只要晚上去一趟局长家，封两万块钱给局长老婆，就不相信那个局长的字签不下来，办这件事，郑光辉应该没有问题才对，这里面必有蹊跷。 杨恒忽然又想起了潘纹绣，自然厂房事结束后，自己因为林静宜的关系再也没有找过她，而她也没有找过自己，这倒也有点奇怪，她的录音带可还在自己身上啊！她不惦记吗？ 想到这，杨恒立刻从移动电话中找到了潘纹绣的拷机号，给她打了过去，他觉得潘纹绣作为电子局的处长，应该知道一点风声才对。 从买厂房到投产相隔已经快一个月了，杨恒几乎全部身心都投到创业之中，对窗外事他几乎是不闻不问，他不知道，电子局出了一件大事，电子局副局长韩得志，也就是潘纹绣的那个后台，因贪污受贿而被检察院抓捕了，电子局上上下下都在自查，同时调动清洗，进行人事大变动，弄得电子局人心惶惶，潘纹绣由于平时过于依仗韩得志的权势，人缘太坏，她便在这次冲击中首当其冲，被调出电子局，重新回到原来的电子学校当教导主任，应该说这也是她的幸运，逃过了韩得志案的牵连。 潘纹绣的丈夫也是个教师，为人木讷，老实得令人可恨，也正是这个原因，潘纹绣才极为厌恶她的丈夫，偶然的房事也只是尽尽义务而已，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儿子正是把这个家庭维系下来的纽扣，否则潘纹绣早就和丈夫离婚了，不过韩得志被抓后，潘纹绣一下子变老实了，再也没有听到她的花边新闻，每天上班下班，做饭陪儿子，至于她的丈夫，她还是一样的厌恶，一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她丈夫那玩意儿又小又短，每次不到两分钟便结束，然后呼呼倒头睡去，根本不管她的感受。 此刻，潘纹绣正在儿子洗澡，她轻轻掂了掂儿子的小鸡鸡，她觉得丈夫那玩意儿还没有五岁儿子的大，她不由愤恨地向里间瞥去，那个男人正在书房备课，不！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忽然，她包里的拷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潘纹绣一怔，调离电子局后，她的拷机基本上只是个摆设了，没人再找她，‘妈妈，滴滴响了’，儿子提醒她。 “我知道了。”潘纹绣迅速用大浴巾给儿子擦干了身子，把他送到床上去安顿好了，这才去看她的拷机，号码显示是大哥大打来的，这个号码有点映像，可是又有点记不清了。 忽然，潘纹绣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她想起来了，这是杨恒的电话，杨恒那件事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只是一个不停靠的小站，但杨恒那男人的本钱却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一种渴望从她的心中悄然涌起，她忽然又想起了杨恒的那盘录音带，那可是她和韩得志关系的证据，她的心里顿时又变得不安起来，来到客厅，她见丈夫还在书房里备课，便悄悄拎起来电话。 “喂！”潘纹绣的声音很轻。 “潘姐，我是杨恒，我想见你。” “好的，你来接我，我家在玉河桥旁边，要不我就在玉河桥上等你。” “好！十分钟后见。” 潘纹绣放下电话，看了看钟，已经夜里九点了，丈夫每天备课不到十一点是不会结束的，她又去看了看儿子，见他睡得香甜，潘纹绣心中一阵怜爱，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便稍微对镜打扮一下，披了一件风衣，走到客厅时她冷冷道：“我妈生病了，我去看一看，你注意看一看儿子，别让他蹬被子感冒了。” “哦！”书房里随口应了一声，再没有声息，潘纹绣不由一咬牙，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小雨，他连最起码的关心一下都没有，‘离婚！’潘纹绣恨恨地拿起伞，换上高跟鞋便摔门而去。 ．．．．．．．．．．． 玉河桥头，杨恒坐在车里耐心等候，桥头上一个人也没有，天下着小雨，大街小巷都冷冷清清，这时，从玉河桥旁边的小区里走出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打着伞，娉娉婷婷地向这边走来，他立刻发动汽车迎了上去。 “潘姐，好久不见了。”潘纹绣身上已经没有那种独特的幽香了，头发也剪短了，脸上略施粉黛，比从前的妖治打扮清爽了很多。 潘纹绣一声不吭，她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杨恒发现她不是在做戏。 “韩得志被检察院抓了，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潘纹绣抬起头，她满脸泪水，“小杨，以后我该怎么办？” 雨夜会使女人变得软弱，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但潘纹绣此时才真正感到了一阵阵害怕。 杨恒忽然明白郑光辉为什么没有送礼了，这个关头上，谁敢收他的礼？心里明白这一点，教委的项目希望又更大了几分，既然没有送礼，又在正常环节上迟迟批不下来，里面肯定有问题了。 “韩得志被抓是什么时候的事？”杨恒冷静地问道。 “就是上次我给你批下厂房的第三天，已经快二十天了。” “那我给你的钱，你分给他没有？”这是问题的关键，别把自己也扯进去了。 “没有，我不想给他。”潘纹绣低声道。 杨恒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潘姐，放心吧！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如果你有事，检察院早就来抓你了，你们老韩还算念情，没有牵扯你。” 潘纹绣其实也想到了，可从外人的嘴里说出来才能让她放心，潘纹绣放心了，这时杨恒从皮包里摸出了录音带，递给她道：“这个给你，我没有录副本。” 潘纹绣接过录音带，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她颤声道：“谢谢你！” 杨恒哈哈大笑，他一把搂过潘纹绣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邪邪地笑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潘纹绣索性倒在杨恒的怀中，手轻轻摸着他下面的大青蛇，半晌，她娇痴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杨恒的本意找她出来并不是为那个事，可被她摸得火起，他便拧了拧她的脸道：“还是老地方，云淮大酒店。” ．．．．．．．．． 云淮大酒店302号房内，潘纹绣一次又一次地被送到极乐的顶端，她仿佛是一个沙漠里迷路的旅人，突然发间现了一汪清泉，她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撒野地在床上翻腾，亢奋地尖叫，在杨恒的肩头上咬下了一排又一排深深的牙印，在杨恒如暴风骤雨般的冲击下，潘纹绣的心中只反复闪动着一个念头：‘离婚！她要离婚！’ 暴风骤雨在一个小时后渐渐消失了，潘纹绣伏在杨恒的身上，她浑身舒爽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杨恒坐起身点燃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海南的文敏，她说半年后要调回金陵，现在她应该已经回来了，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他的拷机也改了号码给了静宜，只能靠缘分再相遇了。 “真是对不起！”潘纹绣歉意地抚摸他肩头的牙印。 “没事。”杨恒笑了笑又问她道：“飞马厂在教委接了一批录像机订单，可电子局那边却批不下来，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潘纹绣离开电子局已经半个月了，这件事杨恒在她身上没抱什么希望。 “这件事我倒知道一点。” “说说看！”杨恒大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电子局的马局长对飞马厂顶着不肯上洗衣机项目一事很有意见，加上这段时间他又忙着出国，也没心思顾这件事，所以飞马厂的申请被他压下来了，我离开电子局那几天，天天见飞马厂的郑厂长去找他，我估计他都烦了。” “原来如此！”杨恒恍然大悟，教委的项目他更有把握了，他忽然伸手在潘纹绣的下面摸了一把，嘿嘿笑道：“今天多亏在你这里摸到了底。” 潘纹绣的娇躯一阵扭动，嗲声道：“老公，我还要！” ．．．．．．．．． 第八十一章 绝杀 第二天一早，杨恒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找劳资科长蒋小丽开会，教委的项目他思考了一夜，虽然希望已经很大了，但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昨晚他给代文忠送了一万块钱，代文忠也只是答应把中学项目全部给他，而眼下的小学项目，他也没有肯定答复，尤其电子局的马局长后天就要出国考察，对于飞马厂也是最后一搏了，郑光辉肯定会动用上飞马厂的全部社会资源，所以，现在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他思量一夜，决定走一步险棋。 蒋小丽听完杨恒的布置，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可以吗？” 杨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蒋科，我知道你行，你的经验很丰富，只要布置巧妙，找准时机，不留下证据，就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说到这里，他又安抚蒋小丽道：“这就是商战，只要不违反法律，我们可以用一切手段，这件事就交给你，今天中午就行动。” 无可奈何，蒋小丽只得忧心忡忡地去安排了，杨恒则又找到了小童，让他送一台样品到教委去，另外给他批了六台录像机，他记得很清楚，后勤处里一共五个人，加上汪道仁，正好六台，给顾客试用，提提意见，虽然录像机项目就这么两千台，可没准将来他们又要订随身听也说不定。 正如杨恒的推测，飞马厂也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郑光辉已经意识到直接找马局长是不可能批下来了，他愿意批给自己也早就批了，眼看马局长后天要出国考察，而教委也只肯再给他们两天时间，郑光辉只好打出他的最后一张牌，他请苗厂长出面找原来分管工业的刘副市长，刘副市长同时也是电子局的老局长，虽然已经退休，但从前他对飞马厂一直很关心，而且苗厂长和他的私交也很不错，马局长就是他一手提拔，这个面子应该给，如果这一步再走不通，那教委的项目就真的拿不到了。 但郑光辉也知道，虽然碍于情面马局长不得不签这个字，可以后就有得他们小鞋穿了，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想打这张牌。 苗厂长很有把握，五八年电子三厂成立的时候，刘副市长当时就是电子局派来的筹建者之一，自己和他一起挑泥扛土一年多，这点小事情他应该肯帮忙，苗厂长当即给刘副市长家打了电话，不料刘副市长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要中午才能回来，苗厂长便和郑光辉商量一下，为了表示诚意，他们决定亲自去一趟刘副市长家，到时候只要刘副市长给马局长打个电话，事情就解决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苗厂长和郑光辉坐上公司小车，一起向刘副市长家进发，刘副市长家不远，如果顺利地话，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最后定下来。 可很多事情往往就在这两个小时中改变了，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市政府已经到了上午工作的尾声，所有的人都懈怠了，包括几十名保安，他们正好是交班时间，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将在十二点钟下班前赶回来，市政府的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 市政府是前年新建，杨恒就是为市政府大楼绿化工程运土之事和杨文强分道扬镳，市政府由五栋大楼组成，除了公安局不在外，检察院、法院以及其他局委都在，主楼是一座十四层楼的大厦，市政府、市委都在其中，从主楼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大门处的情景。 就在所有政府机关人员都在等待着下班铃声响起之声，忽然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传来一阵叫嚷声，窗子前有人惊讶地指着外面道：“你们快来看！” 所有人都涌到窗前，包括路过的王副市长也好奇地走上前，只见政府大门口，数十人打着几条大横幅，聚在大门处振臂高呼，大横幅白底黑字，每个字都斗大，大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飞马电子厂强烈抗议电子局领导官僚主义作风。 飞马厂的抗议并没有引发什么轰动，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从去年电子五厂开先例后，市政府大门前隔三岔五就有下岗工人跑来抗议，不过抗议官僚主义作风倒是第一次，由于示威抗议太多，市政府为此还加强的保安巡逻，这帮飞马厂的人倒是会选时间，恰好钻到了保安交班吃饭的空子。 抗议只持续了十分钟，当慌了神的保安向他们冲来时，抗议人群一下子散了，他们早有准备，纷纷收起横幅，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不用等秘书来报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王副市长阴沉着脸拿起了电话：“给我接电子局的马沪。” 马沪局长已经准备下班了，他后天要去意大利和法国考察欧州的电子产业发展情况，这是个很大的题目，他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当然只能是走马观花，他确实也只想去走马观花，所以对这次考察他充满了期待，护照、机票都准备好了，老婆也从熟人那里兑到了不少美元，要丈夫去法国给她买香水，现在就等着明天中午出发去上海登机。 在他桌上的网篮里堆着不少下属单位的各种申请，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批阅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 马沪局长刚刚伸了个懒腰，脑海里想着巴黎大街上金发碧眼的美女，据说大街上都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亲嘴，那自己会不会也．．．．．． 忽然，刺耳的电话声打断了马沪局长的春梦，他有点恼火地拿起电话，“是谁！” “啊！王市长。” 马沪局长滚圆的身子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躬身接听电话，渐渐地，他额头上的汗珠流下来了，脸胀得通红，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汗，低声道：“是！是！我马上处理，保证出国前把公务全部处理好。” 电话挂上了，马沪局长的脸色由通红瞬间变成煞白，他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他像疯了一样找出了飞马电子厂关于向教委供货的申请，狠狠地用笔在上面批了三个字‘不同意！’他用的力是如此之强劲，竟把钢笔尖也扭弯了，他把批复交给秘书，一阵咬牙切齿道：“你们不是说我官僚作风吧！那我现在让你们看一看我的雷厉风行。” ．．．．．． 一切都没有挽回余地了，下午一点半，当老市长的说情电话打来时，电子局关于飞马电子厂向教委提供录像机的批复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送到了教委主任的办公桌上了，两小时，一切尘埃落地。 ．．．．．．．．．．．． 或许是杨恒的一万块钱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当天下午，小童就代表汉唐公司和教委签订了一千台录像机的购货合同，教委发出了正式订单，要求在一个月内陆续交货，速度之快，甚至连样品的测试环节都免了。 消息传到了汉唐公司，公司上下一片欢腾，职工们还凑钱买来了鞭炮，在公司产品出来的第二天，他们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笔订单，总经理杨恒宣布，在黄淮大酒店宴请所有员工，庆祝第一台汉唐录像机下线和第一笔订单到手，所有员工都欢呼起来，把他们的工作帽高高抛向天空，在欢腾的世界里，汉唐公司终于迈出了踏踏实实的第一步， 几家欢乐几家愁，飞马厂却一片愁云惨淡，这笔订单对开拓市场失败的飞马来说，也是同样重要，在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最后却败给了汉唐公司，但对飞马厂的员工来说，他们是败给了五厂的老弟兄。 郑光辉静静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已经两个小时了，他脸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一丝愤怒，是的，他已经知道了杨恒最后的嫁祸东篱之计，但他并没有愤怒，更没有想过去斥责汉唐公司的不正当竞争，他心中只有悲哀，只有对国营企业僵化体制的悲哀。 郑光辉不由自主地按下了身旁录音机的播放键，杨恒那富有激情的演讲又回荡在他耳畔：‘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成为了汉唐电机的主人，是的！是主人，因为你们将和我一样拥有这个公司，汉唐电机现在只是一颗种子，我们亲手把它种下了土地，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将一起为它浇水施肥，呵护它一天天成长，让它长成参天大树，让它结出累累硕果，那时，我们将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我承诺你们，我的每一个员工都将有机会拥有汉唐的股份．．．．．．．’ 郑光辉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抽烟。 ．．．．．．．．．．．． 第八十二章 一根弹簧 三天后，汉唐公司供给教委的第一批二百台录像机准备正式发货，从汽车公司租来的一辆厢式货车停在公司大门处，二十几名工人正在忙碌地装车，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分，走廊上和大门口站满了汉唐厂的职工，他们都来欢送第一批产品出门。 杨恒也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充满喜悦地望着货车装箱，在他身旁站着梅胜军、谭厉两人，而小童和另外几名工人将随车前往教委的仓库，小童考虑问题很细心，他特地确认过，教委那边没有人卸货，必须由他们自己带人。 很快，二百台录像机装满了车厢，车厢门关上，汽车发动了，一名机修工拎着一串鞭炮跑了过来，用香烟点燃了引线，瞬间，大门处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汽车缓缓起步了，许多职工都纷纷向汽车招手，欢送汉唐公司的第一批产品出厂。 就在这时，汽车忽然停住了，小童从驾驶室出来，挥动手臂和前面什么人说话，语气很是不满，杨恒心中诧异，快步走了上来，后面的职工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纷纷向大门处跑来。 只一个人站在公司大门处拦住了汽车，杨恒看见此人，心不由猛地一沉，来人竟然是飞马厂的郑光辉，他双手揣在风衣兜里，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几名脾气暴躁的工人见有人拦公司财路，纷纷拔拳冲了上了，“狗日的，来讨打吗？” 杨恒一伸胳膊拦住了他们，厉声喝道：“不要乱来！” 工人们纷纷停住脚步，在老板面前他们不敢造次，杨恒慢慢走了上前笑道：“郑厂长来我们公司有事吗？” 郑光辉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拦住的是你们的第一批出厂产品，那是你们的运气，否则汉唐的牌子就砸了，至少在徐楚市砸了。” 杨恒一怔，他听懂了郑光辉的意思，他急忙上前歉然道：“郑厂长，能不能请你明说。” 郑光辉从口袋里抽出手，在杨恒面前摊开，他的手掌里是一根小小的弹簧，杨恒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录像机上进仓门的弹簧，这时谭厉从后面走上前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进仓弹簧有问题吗？” 郑光辉没有回答，他打量了一下谭厉，笑了笑道：“汉唐的录像机是你设计的吗？” “是我设计的，请问有何见教？” 郑光辉的眼中露出了一道赞赏的表情，他点点头道：“设计得很不错，能在短短的一个月就设计出这种高品质的录像机，真是令人赞叹，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达到你的水平，我昨晚花了一夜的时间研究你们的录像机，都找不到你的设计纰漏，但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样。” 他把手中弹簧再次托起，微微一笑道：“就是这个东西。” 杨恒心中很诧异，自己的录像机今天才是第一次出厂，他从哪里得到，忽然，他心念一转，便道：“你昨天找过教委的人了？” “厉害，杨经理果然厉害，不过不是昨天，而是前天晚上，我花高价从教委后勤处一个的科员手上买到了你们的试用品。” 郑光辉用两只指头拎起弹簧在杨恒面前晃了晃，缓缓道：“你相信吗？就是这根小小的弹簧会砸了你们汉唐公司的牌子。” “绝不可能，弹簧是我反复测试过的，没有一点问题。”谭厉对自己设计的产品非常有信心。 “可我们却测试了一年。”郑光辉冷笑一声，目光却凝视着杨恒道：“我只问你，你信还是不信？” 这时小童低声对杨恒道：“如果真返工，我担心可能就来不及给教委交货了，这是很严重违约行为，要交20%的罚金。” 他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杨恒，这个郑光辉可是飞马厂的厂长，当心飞马厂的报复，杨恒低头沉思了片刻，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郑光辉，忽然，他一挥手毅然道：“卸货！全部送回车间重新检测。” 尽管很多工人都不愿意，但老板的决心已下，他们只得重新上前来卸货，杨恒见谭厉的脸色不好，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这是我们的第一批产品，关系到我们汉唐的前途，我真的不想出任何问题。”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们弹簧不好，他试验了几次？”谭厉不满地是这个，他认为郑光辉不可能一晚上就能找出问题。 郑光辉仿佛知道谭厉的心思，他慢慢走上前道：“我们试验了一千多次，光这根小小的弹簧就找了二十几个厂家，你们的弹簧是宿阳紧固件厂生产的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谭厉愣住了，郑光辉说得一点没错，这根弹簧确实就是宿阳紧固件厂生产的，买来的纸盒上印有厂家，可是他怎么知道？ 郑光辉笑了笑，又对杨恒道：“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得不到教委这个项目，对你们未必是坏事，我们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来测试各种零部件，我不知你们的测试标准是多少，这种录像机上使用频率最高的弹簧，我们每一种弹簧都要测试五百次，你们用的这根弹簧是目前徐楚市场上各类弹簧中质量最好的，它的外型略有一点点独特，所以我能认出来，我们也测试过它，在我的测试记录中，这根弹簧在进仓二百零五次后，就会引发录像带卡仓的故障，我先后试验了十根一样的弹簧，都出现了同样的故障，你们不信就去试一试，不用全部拆机，只测试一台便可以了。” 谭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神情，人家的标准是五百次测试，可他的标准却连五十次测试都不到，仅凭这一点他就无话可说了，他抱着一台录像机，飞快地向外观检测室跑去。 杨恒暗叫了一声侥幸，如果刚才他不让卸货，郑光辉也就不会告诉他们详情了，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感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郑厂长，我们供货形势紧急，能不能请你给我们推荐一款合格的弹簧。” 郑光辉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告诉你，我们飞马牌用的是德国慕贝尔弹簧，在北京有代理商，不过国内也有合格产品，上海的固力牌弹簧也很不错，如果你们情况紧急，我可以卖给你们部分存货。” “那就多谢了。”杨恒心中感激，同时也有一丝惭愧，便诚恳向郑光辉道歉道：“郑厂长，电子局之事我要向你道歉。” 郑光辉却摇了摇头肃然道：“杨恒，我欣赏你的手段，也很佩服你以人为本的经营理念，我希望有一天，汉唐牌录像机能把所有的欧美日本货赶出中国市场，这就是我愿意帮助你的根本原因。” 说完，郑光辉仰头大笑，一转身扬长而去。 杨恒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他也忍不住喃喃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加入汉唐。” ．．．．．．．．．． 最后的检测结果果然不出郑光辉的意料，录像带在进仓第二百二十一次后，弹簧发生了变形，卡住了录像带的进仓门。 ．．．．．．．．．． 第八十三章 辞职事件 在发现了录像机进仓弹簧有问题后，杨恒立刻派人去飞马厂买回来了五千副德国慕贝尔弹簧，组织员工连夜加班加点更换，只耽误了一天时间，两百台录像机还是及时出货了，很快，教委的第二批一千台录像机又被审批下来了，还是被汉唐公司拿到，有了这两千台录像机打底，汉唐电机便逐渐走上了正轨。 八月的最后一周，汉唐公司终于谈下了与徐楚市百货大楼的合作，之所以与百货大楼的谈判如此艰难，主要是涉及到了一个品牌问题，百货大楼希望汉唐公司能够继续采用原电子五厂的淮海牌商标，他们认为这个商标会令很多徐楚市家庭怀旧，从而卖得更好，但这个条件汉唐公司不能接受，小童几次都谈不妥，送礼对方也不收，最后是由杨恒亲自和百货大楼的总经理商谈，杨恒明确告诉对方，他的目标是占领全国市场，而绝非徐楚一地，所以他们不可能再用带有地域性的淮海商标，他们宁可放弃百货大楼。 杨恒坚决的态度最后打动了百货大楼的总经理，他当场拍板，为汉唐牌录像机设立专柜，不仅卖一千五百元的录像机，同时也卖一千二百元的放像机，如果汉唐公司生产出随身听，也可一起摆放。 八月份，除在教委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外，在徐楚市的市场上也竟卖掉了五百台录像机和两百台放像机，大大出乎所有人的事先预料，极大地鼓舞了汉唐职工的士气，但就汉唐公司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之时，公司竟发生了第一起员工辞职，而辞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汉唐公司的门面，李雯莉。 八月二十日那天，李雯莉没有来上班，也没有打电话来请假，大家都以为她病了，可第二天，李雯莉的母亲却来到了公司，替女儿交上了辞职书，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公司。 “杨总，这不是小莉的笔迹，她的笔迹我认识。” 办公室里，从来都十分内向老实的出纳田丹丹终于愤怒了，她找出了李雯莉抄歌词的本子，指上面的笔迹对杨恒道：“杨总你可以对比一下，差异很明显。” 蒋小丽拿起本子和辞职信仔细对比了一下，便对杨恒道：“杨总，这个笔迹确实不是小莉的亲笔，我看倒很像门卫那里的签名，这是她妈妈替她写的辞职信。” 杨恒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的心中充满了遗憾，李雯莉有点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但他不是为这个而感到遗憾，而是他的汉唐公司刚刚走上正轨便有人辞职了，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他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到退休，这时候李雯莉的突然辞职，对他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杨总，我去她家里和她谈一谈吧！”蒋小丽见杨恒的脸色不好，便安慰他道：“我有一种直觉，小莉的辞职并不是因为公司，而是有其他原因，今晚我去一趟她家。” 杨恒摇了摇头，“不！我去，我要和她父母好好谈一谈，请他们尊重小莉自己的选择。” 不知为什么，杨恒总觉得李雯莉的辞职是和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时遇到了她父母有关，当时她父母因为李雯莉的披头散发而非常生气，根本就不理睬自己就把她拉走了，一定和这件事有关，他们误会自己了。 ．．．．．．．．．． 下班后，杨恒直接开车前往李雯莉家，李雯莉的家是徐楚市重机厂的宿舍，她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是六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家庭条件非常不错，她又是家中的小女儿，因此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 杨恒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敲了一下，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 “杨总！”给他开门的竟是李雯莉，她看着杨恒，顿时惊呆了，杨恒笑了笑道：“我来看看你。” 李雯莉的眼睛忽然一红，她委屈得要哭了，“杨总，我不想离开公司。” “小莉，是谁啊？” 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眉眼中和李雯莉有几分相像，她正是李雯莉的妈妈，原来电子五厂的检验员，上午去汉唐公司替李雯莉交了辞职书，她一眼便认出了杨恒，脸顿时沉了下来。 “杨经理，我女儿已经和你们公司没有关系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尽管她的弟媳，也就是李雯莉的舅妈对她说过杨恒的好话，但是她却不屑一顾，她对杨恒第一映像实在是太差了，竟然把女儿弄得披头散发，要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在车里做什么事呢？她见杨恒居然上门了，心中更是反感，立刻下达了驱逐令：“杨经理，我们家马上要吃饭了，请你走吧！” “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李雯莉见母亲说话刻薄，她也有点生气了，“这是我的客人，你没有权力这样赶人家。” 李雯莉的母亲顿时火冒三丈，她立刻指着房间对女儿厉声喝道：“回你的房间去！” “我就不走，谁叫你们擅自替我辞职，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李雯莉极为倔强，她的泪水已经流满了脸颊，但她却坚决不肯回去，硬道：“你要赶他走，那我也走。” “你、你在胡说什么？”李雯莉的母亲气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杨恒十分歉然，他不愿意她们母女为自己翻脸，他正要告辞，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不要闹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杨恒一回头，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年纪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了一半，身材不高，但腰挺得笔直，显得很精神，杨恒认出了他，他就是李雯莉的父亲，那天晚上对他怒目而视，他手中拎着一只公文包，显然是刚刚下班回来。 李雯莉的父亲叫李伟山，上次他对杨恒非常愤怒，但事后女儿给他说明了缘故，女儿的舅妈也专门来解释了这件事，他既明白了原委，对杨恒的怒气也就消失了，不过要杨恒做他的女婿，他也不太愿意，原因也是第一映像不好，他觉得杨恒有点轻浮，不是他理想中的女婿。 他见妻子和女儿在门口赌气，便一摆手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来和杨经理好好谈一谈。” 李雯莉的母亲惦记灶上的菜，便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去厨房了，李雯莉却不想走，这两天她被父母逼迫，心中痛苦不堪，好容易看见了杨恒，她就想在他面前好好地痛哭一场，杨恒对她笑道：“你先回房去，我会和伯父好好谈一谈，大家都很想你。” “我也想念你们。”李雯莉抹了把眼泪，“等会儿你走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说一声。” 杨恒点点头笑道：“你去吧！我走时会给你打声招呼。” 李雯莉便回自己房里去了，李伟山暗暗叹息一声，响鼓不用重锤，杨恒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使他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很成熟，通情达理，也能解决问题，不是他想的那种不负责任的小年轻。 “杨经理，请跟我来吧！”他带杨恒走进了书房，一摆手，指着小沙发道：“请坐！” 杨恒坐下来便诚恳地说道：“伯父，我今天来是代表公司，我作为汉唐公司的创始人兼总经理，在公司刚刚走上正轨的时候，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员工离开这个集体，因为对于我来说，厂房不重要，设备也不重要，我的员工才是我最大的财富，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员工都能愉快地在汉唐公司工作，一直做到退休，所以，我今天来时希望小莉能回去，希望她和所有员工一起，同公司一起成长。” 李伟山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杨恒的诚意，也能理解他说的话，他此时对杨恒的看法已经完全变了，凭他数十年的人生阅历，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有魄力很抱负的年轻企业家，他身上有着成功的潜质，他也愿意自己的女儿为有这样老板的公司效力，当然前提是不涉及私人感情，不过他已经安排好了，他必须对杨恒说明情况。 “杨经理，我很感谢你来家里请小莉回公司，我也能理解你爱惜员工的诚意，但我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让小莉辞职，是因为我想让她继续读书。” “读书？”杨恒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错，是去读书。” 李伟山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录取通知书，递给杨恒道：“我也实话实说，如果凭考试，小莉是考不上大学，她已经很生疏了，不过我有一个大学同学现在是金陵财经大学的校长，他给了我一个名额，作为单位保送生去金陵财经大学读专升本，国际贸易专业，学制两年半，我觉得这对小莉的人生是一次机会，能够在学业中使她更加懂事成熟，杨经理，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望女成凤的心。”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勉强李雯莉回去了，读书才是她该走的路，他想了想又道：“伯父，既然是单位保送生，能不能让我们汉唐公司保送。” “你．．．．．”李伟山没有明白杨恒的确切意思。 “因为我想等她毕业后，继续来汉唐公司工作，如果她学有所成，我会让她做自己的专业，让她发挥自己的聪明才干。” 李伟山忽然有一丝感动，他点点头，答应了杨恒的请求：“好吧！单位保送只是一个形式，本来我是想让她做我们单位的保送生，已经和老总谈好了，现在我答应你，可以做你们公司的保送生，不过前提是她自己愿意。” “爸爸，我愿意！” 李雯莉忽然出现在门口，她神采飞扬，一双明亮的眼睛饱含着深情和希望，她注视着杨恒的目光，真诚地说道：“我一定会专心学习，一定会回到汉唐公司，我只希望到了那时，还能实现我最大的愿望。” 杨恒从李雯莉的目光看到了一丝祈求和渴盼，他心中忽然一热，便郑重地点头道：“会的！在汉唐公司，你会实现自己的一切愿望。” ．．．．．．．．．．．．． 第八十四章 铁佛寺的钟声 “妈，我们回来了。”门口响起了小倩欢快地笑声，在她身后，杨恒拎着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录像带。 林静宜连忙打开防盗铁门，把拖鞋递给他们笑道：“跑到哪里去租带子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倩一边换鞋一边兴奋地说道：“妈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小区旁边也开了一家租录像带的店，里面的片子多得数不清，我们租到了好多动画片，变形金刚、米老鼠、兔巴哥，还有．．．．”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还有新天方夜谈、灰姑娘、海的女儿。”杨恒在旁边笑着补充道。 小倩忽然又想起来了，她急忙道：“对了！杨叔叔还给你租了阿甘正传、罗马假日、爱情故事、乱世佳人，好多好多，妈，我也想看。” “你们呀！” 林静宜摇了摇头，苦笑道：“租这么多带子，哪有时间看？” “妈，今天是中秋节，明天又是国庆节，放假三天，不正好可以看吗？”小倩换了鞋，便接过杨恒手上装满录像带的大包，急不可耐跑去开录像机了，她又喊道：“妮姐姐，要不要一起看。” “你先看吧！我在包饺子。”厨房那边传来了杨妮的声音。 林静宜有点拿女儿没办法，只得埋怨杨恒道：“你给她租这么多带子，她哪有时间做作业，还要画画。” 杨恒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 “那好，每天我只准她看两部。”林静宜听见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动画片的音乐声，便赶紧回头对小倩道：“今天只准看一盘，晚上吃完饺子我们还要去铁佛寺敲钟，听见没有！” 小倩在看《海的女儿》，她已经入迷了，根本就没有听见妈妈的话，林静宜走过来又敲了敲她的头，警告她道：“妈妈给你说话，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你快去包饺子吧！”小倩不耐烦地把妈妈推开。 林静宜无奈，只得对杨恒道：“阿杨，你也来厨房吧！我还有事情找你呢。” “好的，我洗个手就来。” 今天是九月三十日，正好是中秋节，加上明天又连着国庆三天假，这个节日也就变成格外热闹，恰好杨妮趁学校放假也过来了，他们便约好晚上一家人去铁佛寺敲钟赏月看焰火，对这连休三天假小倩也是盼望已久，他们家一个月前买了录像机，她早就盼着放假好好看个够了。 小倩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录像，杨恒则洗了手走进厨房，厨房很宽敞，摆放着一张实木餐桌，两边有冰箱、电饭煲、烤箱、抽油烟机、煤气灶，不锈钢水槽，大理石台面的实木橱柜等等现代厨房设备一应俱全，虽然谈不上奢华，但让人感到非常温馨。 妹妹杨妮和林静宜正坐在餐桌前包饺子，已经包了满满的半张桌子，杨恒拿着徐楚晚报坐了下来，静宜连忙起身给他泡了杯热茶，笑道：“先别看报纸，我有一件事想求我们杨总帮忙。” “咳！咳！小林，有什么事吗？”杨恒放下报纸，板着脸，摆出了一副杨总的模样。 杨妮笑得直不起腰，林静宜又好气又好笑，便推了他一把笑道：“你这个家伙，给架梯子，还真上房了。” 杨恒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别闹了，我要看报纸了，我要找一个重要消息。” 林静宜却把他的报纸一把夺了去，“阿杨，我真是有事想麻烦你。” 杨恒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问道：“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我们学校有好几个老师都想买录像机，她们找到我，想从你们厂里直接买，你看能不能给他们便宜点。” 经过几个月的市场开拓和电视台、报纸等媒体的密集广告，汉唐牌录像机已经是徐楚市家喻户晓的品牌了，而且很多人都把它当做是从前的淮海牌改名，而飞马牌录像机虽然也在开拓徐楚市场，但远远没有汉唐牌成功，产销量只有汉唐牌的三分之一，尤其在徐楚市的教育系统内，基本上就是汉唐牌录像机独霸天下，口碑极好，公司上个月又正式推出随身听，由于便宜、质量好，加之外观漂亮小巧，所以卖得也相当不错。 三天前，徐楚电视台制作的迎国庆系列节目里，有一集叫做‘飞速发展的徐楚家电产业’，其中就有记者采访了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杨恒作为总经理露了脸，结果被林静宜学校的马老师认了出来，大家便知道了，原来汉唐公司的老板竟然就是小杨，于是便有了今天林静宜的托请。 杨恒见是这点小事，便笑道：“没问题，我们公司的职工本来就有内部福利价，比市场价要便宜三百多块钱，我可以给他们特批，但每人只能限一台，让他们国庆节后直接来我们公司销售科买就行了。” 林静宜见他肯帮忙，心中欢喜，连忙起身道：“我去下饺子，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去敲钟。” 林静宜在煮饺子，杨妮则跑去和小倩一起看录像了，杨恒便打开报纸前后翻找起来，他刚才接到小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听说今天徐楚晚报上登了一则重要的消息，杨恒便趁和小倩去租录像带的机会买了一份晚报。 在第四版上，杨恒找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省城在十月份将举办全国第三届音像产品展销会，这其实就是春节销售旺季的订货会，现在汉唐牌录像机虽然在徐楚市有一点名气，但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内，还属于地方小杂牌，默默无闻，要想把汉唐牌做大做强，他们就必须到大海中去搏击，杨恒沉思了片刻，决定亲自去省城参加这次展销会。 ．．．．．．．．．．．． 铁佛寺位于云淮山南麓，已经有千年历史，原本只是普通香客烧香拜佛的去处，但去年徐楚市政府将铁佛寺修葺一新，并在今年六月浇注了一口八吨重的大铜钟，于是‘铁佛寺敲钟’便成了徐楚市市民们所向往的新去处，今天是中秋佳节，市政府将在铁佛寺山下进行迎中秋、庆国庆的大型焰火表演，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在报纸和电视上广为宣传，徐楚市民们对这一天盼望已久了。 晚上七点钟，杨恒开车带着林静宜、小倩和妹妹杨妮来到了铁佛寺山门前，他们来得有点晚了，此时的铁佛寺山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十几万徐楚市民拖家带口前来铁佛寺赏月敲钟，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停满了足球场大的空地，各个单位的汽车更是一辆接一辆，甚停到了马路上，十几名交警在指挥车辆停放，数十名戴红袖套的工作人员更是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找停车位就像抢占战略要地一样艰难，小倩因为看录像耽误了时间，她心里虚慌，就像一个侦察员一样趴在窗前四处寻找车位。 “杨叔叔，那边！那边！”小倩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空地，只稀稀寥寥地停着几十辆车，她兴奋得大叫，“快去那边，还有好多停车位子。” 林静宜却看见空地旁边站着几名交警，有许多车想靠近停车场，都被他们分流掉，不允许在这里停车，她不由忧心道：“阿杨，那里好像不能随便停车。” “那里可能是专门给市政府用的。”杨恒也看出了一点端倪，两辆市政府车牌的汽车畅通无阻地进去了，不过他笑了笑道：“没关系，我能进去。” 他直接把车开了过去，一名交警立刻拦住了他，向他敬一个礼道：“这里不准随便停车，请你继续向前开，今晚可以停在马路边上。” 杨恒却向他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笑道：“王政委，今天你也值班吗？”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穿着便服的交警大队政委王启发，他一眼认出了杨恒，上前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这么久不来找我，王思前两天还写信回来问到你呢！” 王思就是王政委的儿子，子继父业，去年考上警官大学，去北京读书了，他算是杨恒的半个弟子，是个很记恩的大男孩。 杨恒歉然笑道：“主要是太忙了，我打算春节去给你拜年。” “那好，春节我等你，我们好好喝一杯。” 王启发忽然想起一事，又连忙低声笑道：“我们交警大队春节也想买一批录像机搞搞福利，两百台左右，怎么样，能不能给个出厂价？” “没问题，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杨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王启发道：“这件事我会给销售科说一声，假如春节我不在徐楚，可以直接找他们。” 王启发把名片收好，他拍了拍杨恒的车子，对旁边的交警道：“放行！” 两分钟后，杨恒的桑塔纳停在了一大排市政府车辆的中间，周围基本上都是黑色的桑塔纳兄弟，杨恒熄了火，从车里出来对林静宜她们笑道：“我要带你们从另一条小路上山，不用去和大队人马拥挤。”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前面驶来，雪亮的灯光照得他们有点炫目，杨恒连忙把林静宜和小倩拉到一旁，桑塔纳就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家人。 “张伯伯！”杨妮忽然高兴地挥动手臂打招呼，杨恒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车里出来的，竟然是张九炎的一家，张九炎和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林静宜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拉了杨妮一下，杨妮这才醒悟，慌忙捂住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张九炎一家一起转头向他们看来，黑暗中杨恒不慌不忙戴上了墨镜，上前笑道：“张主任，就是巧啊！你们也来看烟火吗？” 张九炎见杨恒戴上了墨镜，他心中暗暗感激，杨恒的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他也连忙上前握住杨恒的手笑道：“是啊！听说今晚这里放烟火，便带老伴和儿女来看一看，没想到人这么多。” 张九炎的妻子名叫周淑华，是市农行的副行长，她听杨妮叫‘张伯伯’便以为是某个熟悉的政府高官的家庭，也上来想打招呼，不料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张主任，那我们就先走了。”杨恒和张九炎打了招呼，便先带家人走了。 周淑华见杨恒晚上还带着墨镜，心中很是怪异，便望着杨恒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一个小公司的经理，前两天找我办过事。”张九炎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就是那个汉唐公司的老总吧！” 张九炎的儿子张啸见过杨恒，他又对母亲道：“妈你忘了吗？前几天他上了电视，你还说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老板，就是他！” “原来是他啊！晚上还带个墨镜，真是怪异。”虽然清楚了情况，但杨妮那一声‘张伯伯’还是让周淑华心里存有一点点疑惑。 “妈，人家这是扮酷，你就不懂了，古利特还梳着辫子呢！”说话的是张九炎的女儿张茜，张茜比杨恒小一岁，当年张九炎就是听说女儿出生的消息，才下定决心抛弃杨恒，张茜在省城读大学二年级，因为中秋节连着国庆节，她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家，张茜长得也很像父亲，身材高高大大，她酷爱足球，是荷兰三剑客的铁杆支持者。 “去！去！去！又是你的足球，小姑娘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足球，你就不能去看看时装表演之类的吗？”女儿的打岔冲淡了周淑华的疑心，她看了看夜光表，已经七点二十了，便道：“还有四十分钟就要放焰火了，咱们得抓紧了，老张，你不是说市政府有专门的焰火观礼台吗？在什么地方？” “你们跟我走就是了。”张九炎大步向停车场入口走去，那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领他们上山，张茜拉着爸爸的胳膊，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 周淑华和儿子走在后面，这时，张啸轻轻拉了拉母亲，在她耳边低声道：“妈，刚才那个杨恒为什么戴墨镜，我知道。” ．．．．．．．．．．． 铁佛寺的钟楼前已经排了长长的敲钟队伍，平时是五块钱敲一次，每次三下，但今天人太多，每人只能敲一下，许一个愿，杨恒他们排了一刻钟的队，杨妮和小倩已经进了钟楼，急切地等候着敲钟。 忽然‘砰’地一声，一片惊呼声中，天空里出现了一朵巨大的五色烟花，斑斓艳丽，向夜空撒出长长的彩练，烟花骤然明亮，璀璨夺目，但瞬间又黯淡了，剪碎成半天一色的秋水。 后面排队的人都放弃了敲钟，纷纷跑出钟楼大院，大院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杨恒坐在一块大石上，凝望着璀璨烟花之下的一轮皎洁的圆月，他有些出神了。 “你在想什么？”林静宜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我在想去年中秋夜，我也是在山岗上度过，一样的月光，但孤独冷清，今年依然是在山岗上，却人潮如海，烟花当空，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整整一年了。” 杨恒搂过林静宜的肩膀，微微对她笑道：“或许这就叫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吧！” 林静宜将头轻轻枕在杨恒的肩上，眼中柔情似水，她也低声感慨道：“正是有了你的拼搏和奋斗，才给了自己亲人一个温暖的家，一份富足的生活，我们今天晚上才能一起快乐地赏月敲钟，阿杨，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咚！’钟楼上响起了低沉而浑厚的钟声，钟声里小倩和杨妮在开心的大笑，一朵烟花冉冉升起，再次在空中绽放出漫天的五彩星光，杨恒仰望着艳丽的烟花，聆听着祝福的钟声，他的眼睛里也渐渐燃起了对未来无限的希望。 ．．．．．．．．．．． 第八十五章 想合资的日本公司 国庆节三天长假结束后，汉唐公司和别的单位一样，也开始了正常的生产经营，由于小童回老家探望妻儿还没有回来，杨恒就暂时兼管了公司的营销，顺便说一句，国庆节那天，喜儿生下了一个儿子，童家大喜过望，给他们的新一代取名童国庆。 国庆过后，杨恒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即将在省城举办的全国第三届音像电器秋季展销会上，届时将有全国数百家生产各种视听产品的厂家前来参展，也有各大家用电器经销商前来订货，这将是汉唐公司能否在全国打开市场的关键一役，杨恒为此拨出了二十万专项资金，销售科长萧书远已在昨天晚上带领三名销售人员前往省城去准备了，展销会将在十月十五日到十月二十日举行，杨恒在十天后将亲自前往省城。 上班第一天，谭厉便找到了杨恒，提出了他想专心负责品质和产品开发，不再兼任计划和生产管理的职务，在汉唐公司目前的管理结构中，一共分为四级，总、部、科、班，杨恒是总经理，其次就是三个部长，营销部长小童、生产和品质部长谭厉和制造部长梅胜军，再其次就是科长，李博文、蒋小丽、萧书远和三个车间主任，然后就是班组长级，主要集中在车间，普通办公室人员则与班组长同级。 由于汉唐公司是刚刚开始，所以很多人都是身兼数职，比如蒋小丽负责劳资和办公室，但兼职最多的是谭厉，他不仅负责产品质量、新产品开发和设计，同时还负责生产计划和调度，原材料采购，另外，由于缺乏懂技术开发的高级人才，老厉还得亲自上阵，进行产品设计，比如新产品随身听就是他花了一个月的业余时间设计出来的，身兼太多的职务，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老杨，我并不是想推卸工作，实在是分身乏术，很多事情我都做得很马虎，像录像机和随身听的外壳不理想，我早就想找专业工厂生产，可就一直没有时间，还有最优成本设计，说了两个月了，我也没有时间考虑，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大问题。” 其实谭厉早就提出不再兼任生产管理，上次的弹簧事件深深地刺激了他，他一连几夜不合眼，按照最严格的标准将所有的部件进行重测，但人毕竟精力有限，生产管理过多分散了他的时间，使他始终不能集中精力进行自己的长项。 谭厉不适合生产管理的问题杨恒也很清楚，但他确实没有人，蒋小丽进行过两次招聘，面试了十几个人，都不合适，不是来应聘的人没有那个能力和资历，而是杨恒心中一直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飞马厂的郑光辉，他想把这个近似于副总经理的职位留给郑光辉。 “老谭，这样吧！我先招一个计划科长，给你减减负。”杨恒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谭厉明白杨恒的心思，只得点头答应，“好吧！就先找个计划科长顶一顶。” 杨恒立刻找到蒋小丽，他记得上次面试中，有一个人不错，比较踏实能干，是矿机厂的计划科副科长，杨恒便决定正式录用他。 这时，办公总台的电话铃响了，新来的办公室文员梅小娟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汉唐公司。” 梅小娟是梅胜军的妹妹，今年大专毕业，在老家长春找不到工作，便跑来投奔哥哥，正好李雯莉辞职去读书了，杨恒便让梅小娟接替李雯莉做了办公室文员。 “杨总，是百货大楼张经理打来的电话。” 杨恒快步走上前，接过电话道：“张经理，有什么事吗？” “杨总，这里有几个日本人，好像也是什么日本电器公司的头头，他们要找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杨恒不明白日本人找他做什么？最好是买他们的产品，让他们的产品能打到日本去，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日本已经拥有了太多的电器大牌，东芝、松下、索尼、三洋、夏普等等，日本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它们占满了。 徐楚百货大楼是汉唐公司的第一销售据点，徐楚市场上三分之二的汉唐产品都是从这里卖出，汉唐公司在徐楚地区的售后服务中心也设在这里，这里有汉唐产品的专柜，还有两名专门招聘的女营业员。 此时录像机已经渐渐成为了普通人家继彩电、冰箱、洗衣机后的另一个大件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中等人家拥有录像机，录像带的租赁店也开始变多，去年徐楚市还只有三家，但现在已经扩张到了二十家，而且每月都在增加，片源丰富反过来也促进了录像机的销售。 因此，徐楚百货大楼还特地开辟出一块专门卖音像产品的大厅，每天顾客盈门，来选购录像机的家庭络绎不绝，每天都要卖掉一百台以上的录像机，其中汉唐录像机占了30%，飞马录像机占了10%，两个本地产品依靠他们过硬的产品质量和口碑赢得徐楚市40%的市场份额。 汉唐公司的专柜占地约十个平方，整个背景是蓝色基调，‘HT’两个大大的字母和龙飞凤舞的‘汉唐’二字写在正中间，杨恒赶到时，一眼便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日本人正站在他的产品分解台前指指点点什么。 把产品分解进行明示是杨恒的独创，就是把一台完整地录像机切成三段分开，使顾客们能一目了然地看到里面的各种零件构造，这不是什么商业秘密，任何一个竞争对手都可以买一台回去详细解剖，但对顾客就不同了，稍有电子常识的人都能从这里看到汉唐产品精良的设计和高质量的零部件，对于不懂电子的顾客也很重要，产品分解使一直困扰着顾客心理的塑料机芯的担忧在汉唐产品面前消失了，正是这些细节考虑和凌厉的广告攻势，使汉唐录像机在徐楚市场上的占有率始终领先飞马录像机。 营业员看见了杨恒，便立刻对一名女翻译道：“我们总经理来了。” 女翻译说了几句，几名日本人立刻回过来头来，日本人和中国人虽都是东方人种，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比如日本人的鼻槽普遍偏长，而且他们的脸型轮廓感较强，这几名日本人都四五十岁左右，清一色的西装革履，扎着领带，浑身上下收拾得倒也干净整洁，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杨恒鞠了一躬，递上一张名片。 杨恒也点了点头，和他交换了名片，旁边漂亮的女翻译介绍道：“桥本先生是日本小松电器株式会社驻中国的首席代表，我们是特地从北京赶来，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偶然机会，我们看到了贵公司生产的录像机，并把它作为样本寄回日本总公司，总公司非常感兴趣，特让桥本先生来和贵公司进行接洽。” 杨恒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贵公司想买我们的产品？” 女翻译用日语说了，日本老头连忙摆手，急切地说了一通什么，女翻译又道：“桥本先生说他们不是贸易公司，他们是生产电器厂家，在中国的广州和北京他们都有合资公司，生产电视机、冰箱等小松牌家用电器，总公司已经决定在中国生产录像机，想在中国寻找一家合资伙伴，我们经过几个月的考察，对贵公司非常感兴趣，桥本先生就是受总公司的委托，前来和贵公司进行初步的接洽。” 杨恒听懂了，他们是想和自己合资，他淡淡一笑道：“很抱歉，我对合资不感兴趣。” 女翻译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一口回绝，他们这大半年不知跑了多少地方，哪个地方不是把他们当作神仙一样供奉，无论任何条件都愿意答应，她本来还觉得徐楚这种城市不配和他们合资，不料对方竟不给他们一点机会，女翻译不知该怎么翻译，结结巴巴地翻译了杨恒的意思，几个日本人都同时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视，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另一名稍微年轻的日本人似乎能说一两句汉语，他有点生气地挥动手臂，异常傲慢地道：“我要找你们政府，你没有权力决定。” 杨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一言不发，旁边陪同的百货大楼电器部张经理插口道：“汉唐公司是私营公司，这位杨总就是公司老板，他有权力决定，你们找政府也没用。” 女翻译又用日语说了，几个日本人再次大吃一惊，对方竟然是私营企业，忽然，日本老头回头对刚才那个无礼的日本人严厉训斥了几句，他又回头对杨恒恭恭敬敬行一礼，通过女翻译对他道：“我为刚才下属的无礼向你道歉，我们小松公司会以最优惠的条件与你们公司合资，生产出代表世界最高质量的录像机，请你考虑。” 杨恒心里很明白，日本人完全可以独资生产，自己的技术不如日本，资金更是他们的九牛一毛，市场也没有，那他们看中自己的什么？无非是中国本土化的优势，自己的员工和管理能够使他们以最快速度生产出小松牌录像机，节省下他们的筹办和磨合时间，以最短的时间进入中国刚刚开始兴起的录像机市场，这就是日本人的精明，自己一旦被他们的美元迷惑，答应了，那么汉唐品牌马上就消失，然后他们就会逐渐控制整个公司，合资就很快变成事实上的独资。 这是从常理推断，不需要什么超前的知识，杨恒怎么可能把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送给别人，他坚决地摇头道：“很抱歉，我不会接受任何资本介入。” “为什么？”漂亮的女翻译被他坚决的语气震惊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对方连小松公司的条件都没问，便断然拒绝了，他真的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吗？没有一点国际眼光，就想土老财一样保守僵化，她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土包子生出一丝鄙视，‘哼！井底之蛙。’ 杨恒见她一脸鄙夷，便走到背景前，指着自己的品牌‘汉唐’两个字昂声道：“我想你也是中国人，你应该明白，汉唐两个字中，怎么能流入日本人的资本？” 周围的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鼓掌声。 ．．．．．．．．．． 一件偶然发生的合资事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很快，杨恒便招到生产计划科长，小童也回来上班了，杨恒便开始准备去省城参展的事情，就在合资事件后的第三天中午，杨恒突然接到了飞马厂郑光辉的电话，“杨总，我想和你谈一谈。” 在汉唐公司对面的一条小巷里有一个茶馆，茶馆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外观十分陈旧，路人一般都会熟视无睹地经过，但它生意还可以，大多是老客，杨恒是在两个月前发现这家茶馆，隔三差五便来坐坐，他很喜欢这种陈旧的味道，让他有一种回到了七十年代的感觉。 此刻，在茶馆的二楼，杨恒和郑光辉相对而坐，一张高脚小方桌，两只旧藤椅，一壶清茶，两盘点心，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无事遇到一起闲聊朋友，但事实上，无论对杨恒还是郑光辉，今天都将是他们难忘的日子。 郑光辉今天一早已经从飞马厂辞职了，起因还是那几个日本人，杨恒断然拒绝了他们合资的要求，他们的目光又落到了飞马厂的身上，事实上，飞马厂同样也是他们的备选目标之一，无论是苗厂长还是郑光辉，虽然他们的本意都不愿意合资，但他们却没有汉唐公司的自主权，他们是国营企业，飞马厂的命途不由他们决定，徐楚市对于这个可能是他们的第一个外资项目十分重视，分管工业的王市长亲自出面，为了留住这个近三千万美元的投资大项目，他几乎答应了日本小松公司开出的一切条件，徐楚市出土地、厂房、现有设备以及八百万流动资金，作价10%的股份，日本小松公司出资二千五百万美元，占据90%的股份，昨天晚上在云淮大酒店，徐楚市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由王副市长和小松株式会社中国首席代表桥本龙川签署了合资意向书，日本小松株式会社将和国营飞马电器厂合资组建新公司，虽然后面还有很多手续，但大局已定，而且由于外方投资额没有超过三千万美元，不需要北京批准，本省就能决定了，在一份不为人知的谈判备忘录里，新公司的中方高层管理者只有苗厂长一人，为副总经理，具体职位由日方总经理任命，其他所有的高层都由日方担任，新公司使用‘小松’商标，届时，已经有三十年历史的飞马牌电器将不复存在。 尽管电子局对郑光辉将另有安排，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辞职，他早已经找到了一个自己的归宿。 郑光辉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意向，他还想知道杨恒对自己的态度，两人不慌不忙地喝茶，谈论着这次合资，这次合资的消息今天晚上就将作为徐楚市的头条新闻播出，届时全市的市民们都会谈论此事，这将和两天来民间流传的汉唐电机拒绝与小松合资的消息一起，形成一道最强幅度的新闻冲击波。 普通市民一般谈论的话题一般就是新闻本身，政府官员们谈论的话题是这次合资的收益，以及对未来招商引资工作所带来引凤效应，但杨恒和郑光辉所谈论的却是小松电器的投资策略。 “老郑，我算了一算，对方投下二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这就是两亿多人民币了，我觉得一个录像机项目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莫非这里面还有藏什么猫腻不成？”杨恒喝了一口茶笑道。 郑光辉点了点头，微微叹息道：“你说得没错，是藏着猫腻，从这件事上，我真的领教到了日本人狡猾和精明，相比之下，我们政府太没有经验了，你不妨猜一猜，这个猫腻会是什么？” “是要用设备出资吗？”杨恒给出了第一个猫腻猜测，用一百万美元的旧设备作价二千五百万美元，他觉得有这个可能。 郑光辉摇了摇头，“那样日本人就有了实际出资，你还是把他们想得太慷慨大方了。” 杨恒又略一沉吟，他立刻笑道：“莫非是分期出资，并限定了资金用途？” 郑光辉一拍桌子，“厉害！你猜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从苗厂长那里知道了几个合资附加条款，一个是分期出资，二千五百万美元的出资时间由日方视生产销售状况决定，没有规定时限，也就是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这样就从合同上压低了中方的资本占有比例，其次就是限制住了资金用途，这二千五百万美元怎么用，完全由日方决定，你猜猜看，他们想怎么用？” “我猜他们是想用来开拓中国市场，不仅是小松录像机的市场，而且是整个小松电器在中国的市场，对吗？” 郑光辉点了点头，悲哀地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他们钱只不过是在新公司里过一下而已，根本就不会用在新公司上，这样一来，他们实际上一分钱也没有投进来，白白把飞马厂拿走了，附加条件上写得很清楚，如果合资公司连亏三年，就将由日方收购中方投资，想亏损还不容易吗？以亏本价返销国外，再进入中国市场，就轻而易举完成了利润转移，可连亏三年后，中方的帐面净资产还能剩多少？ ” 杨恒沉默了，日本人的精明让他感受到了未来竞争对手的强劲，他忽然傲然一笑道：“老郑，愿不愿意跟随我一起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郑光辉站起身伸出了手，诚恳地说道：“这正是我所期盼的，我会带飞马厂的十名核心技术人员投奔汉唐。” 杨恒也站起来，他伸出手和郑光辉紧紧一握，商业竞争，其实也就是人才的竞争，当天晚上，杨恒召开并主持了汉唐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会议，在会议上他正式任命郑光辉为汉唐公司的副总经理，主管公司的生产，在会议之前，杨恒特地和谭厉、梅胜军二人进行了一次谈心，请他们二人理解自己任命郑光辉为副总经理的苦心，谭厉与梅胜军均表示尊重杨恒的决定，能理解而且都接受郑光辉为副总经理，尤其谭厉，郑光辉带来的十名核心技术人员都将充实他的技术品质部，他对郑光辉的到来更是欢迎之至。 一周后，杨恒离开了徐楚市，前往省城参加全国第三届音像电器秋季展销会。 ．．．．．．．．．．． 第八十六章 地方杂牌军 录像机市场在九十年代初还是高中低三分天下，国外大品牌和国内名牌始终占据着高中档市场，但随着录像机开始进入国内普通人家，低端市场得到了迅猛发展，91年的全国的录像机年销售量还在三百万台左右，可到了92年，也就是今年，仅前九个月的录像机销量就已经达到了六百万台。 由于生产录像机的门槛低、利润高，因此生产录像机的厂家也在今年如雨后春笋般激增，大多数都集中在珠江三角洲，这里生产的录像机占领了大部分低端市场，它们仿造欧美品牌的设计，采用最便宜的零件制造，价格低廉，绝大部分都是起个洋名，冒充洋品牌，数百商家一涌而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低端录像机的市场竞争也变得空前激烈。 另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地方杂牌军，主要在当地有一点市场，很不幸，汉唐牌录像机就属于地方杂牌军，不过他们雄心勃勃，一心想在最短时间内走向全国，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要抓住机遇。 这次全国音像电器展销会的主会场设在金陵展览中心，这也是全省最大的展览馆，有五个大型展览厅，能举办国际大型展览，此刻这里已经是音像电器的海洋，电视机、随身听、收录机、录像机、CD机、LD机等等音像电器的广告铺天盖地，由于这就是春节销售旺季的订货会，各地商家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仅录像机就有三百家厂商，近千电器商家汇集一堂，几乎挤爆了展览中心。 杨恒是抱着极大的信心而来，可到了这里，他的心有点冷了，他在会场走了一圈，几乎淹没在音像电器的海洋里，各个巨大的广告宣传画一幅接着一幅，将会展中心围了一个半圈，而在入口最醒目处都是世界级的大品牌，松下、东芝、夏普、索尼、飞利浦等等，其次国产大品牌也极多，主要集中在电视机上，而象录像机、随身听这样的产品广告都挂在巨大广告的下面，大约两平方米左右，各种品牌足有数百种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杨恒找了两圈，他的汉唐品牌连影子都看不见。 不过，现在离正式开展还有三天，绝大部分参展厂商都还在忙碌布置，尽管不到参展时间，但很多商家已经开始发动宣传机器了，大战的硝烟渐渐弥漫在会展上空。 杨恒在出发前便得到了信息，汉唐公司的展位在D区，也就是第四展厅，这里主要就是录像机的天下，由于松下、东芝等大牌是以集团方式参展，虽然也有录像机，但都集中A区，所以这里基本上都是各种国产品牌，第四展厅占地约四千平方米，分上下两层，是按报名的顺序来进行分配，汉唐公司由于来得早，又是本省企业，因此得到了一点照顾，展位位于大门入口的左首，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 而本展厅最好的位置，也就是正对大门的展位就是金陵本地的名牌，熊猫牌录像机，汉唐公司就位于它的旁边。 杨恒并不是一个人来金陵，他还带了一名技术工程师，名叫蔡林，他原是飞马厂的核心技术人员之一，刚刚被郑光辉带到汉唐公司，便立刻随杨恒南下金陵。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汉唐公司的展位，一眼便看见销售科长萧书远正带领两个销售人员在布置展位，“老萧！” 杨恒惊喜地向他们挥手，他竟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萧书远是原电子五厂的销售副科长，年约四十岁，身材中等，一年四季都留个板寸头，他有着丰富的销售经验，十分精明能干，这个展位就是他想尽了办法才搞到，他正带领一男一女两个手下安装产品分解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老板来了，他激动得‘梆！’一锤敲在大拇指上，疼得他跳了起来，对着大拇指直吹气。 “老萧，没事吧！”杨恒见他狼狈，不由笑道：“要不我来吧！你歇一歇。” “不用！不用！”萧书远连忙摆手，又兴奋地问道：“杨总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是开车来的，刚到。” “杨总好！”两名销售人员同时向他打招呼。 杨恒点点头笑道：“你们辛苦了。” 他又把一起来的技术工程师介绍给他们道：“这位是我们技术部新来的工程师，小蔡。” 他又对蔡林介绍道：“这位老萧就是我们的销售科长，那两位是我们的销售人员，小汪、小韩，以后几天我们五个人就是一个战斗集体了。” 五人团队中，萧书远是大管家，他考虑问题非常细致，可以说滴水不漏，而且非常精明，能用最少的钱办出最大的事，别的公司这次参展费用少则五六十万，多则数百万，而他只有二十万，却一样能做得游刃有余，在团队中他扮演沙僧的角色。 另一个扮演沙僧角色的销售员是小汪，他的特长就是能干，他出身木匠世家，从小就学木匠活，手艺熟练，而且他在电子五厂又做了五年的电工，是个多面手，有他在，展台的基本布置和电路排布就不需要请外面的公司来做，可以节省两三万元的费用，做得还比外面好，而且任劳任怨，脏活累活抢着干。 小韩叫做韩平平，是他们这五人团队中唯一的女性，今年二十六岁，也是原来电子五厂的销售人员，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可是她真正的本事却是在酒桌上，她曾经一个人喝掉四瓶一斤装的58度泥池大曲，依然神智清醒，口齿伶俐，而和她喝酒的七八个大男人却全部被她灌翻到了桌子下面，她是汉唐公司的一张销售王牌，再加上她性格活泼，很善于调解气氛，能给五人团队带来轻松和乐趣，所以她扮演的是八戒的角色。 至于悟空角色就是杨恒带来的蔡林了，杨恒之所以带他来，不仅是他技术精湛，而且小伙子长得非常帅气，笑容真诚，极善与人沟通，在展销会中，他将担任主解说员，像悟空一样，挑战各路来客。 至于唐僧三藏兄，那就非杨恒莫属了，他什么特长也没有，只是领导，担当着稳定军心的作用，当然，有他在，说不定会有各路神仙前来帮忙，另外，他开来的白色桑塔纳就是白龙马了。 这时杨恒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便对他们笑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 吃饭时，萧书远向杨恒简单汇报了展会筹办情况，他们是提前十天到来，事实上在昨天才拿到展位，这段时间他们主要是金陵市的录像机市场情况以及这次参展的一些竞争对手，杨恒这次批了二十万参展费用，实际上并不宽裕，光几天的展位费就要花五万块钱，其次仓库租赁费两万元，其它广告位费、印刷费、材料费、宣传费、应酬费、食宿费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也要八九万，萧书远做事很谨慎，他知道老板要来，所以一些核心的要件他没有动，比如展位的布置风格，宣传画的设计等等，不过相关服务的广告公司他已经找好了，印刷也安排妥当，只要定下方案，一天就能全部完成。 杨恒沉思片刻便对众人道：“这次我们参加展销会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接到订单，我希望最少能接到三千台录像机的订单，这样，我们今年的保有销量就能突破七千台的盈亏平衡点，略有盈余；第二也就是更主要的，我们要结识更多的二级经销商，通过他们的渠道把我们的产品推向全国，这是从长远考虑，也是我们来参展的最主要目的。” 提到结识经销商，萧书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愧意，他取出一叠名片，难为情地说道：“杨总，我来金陵十几天也认识了不少电器经销商，但基本上都是各地的小经销商，大经销商一个也没有，而且只是交换名片而已，还没有机会深交。” 虽然他说得有点含糊，但杨恒心里明白，以萧书远的销售经验，他不会不知道代理经销商的重要，而他为人活络圆滑，在交际方面也没有问题，关键原因还是汉唐品牌不为人知，人家不愿代理，也不屑深交。 杨恒笑了笑便安慰他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也不要太着急了，不过我们也可以讲究一些技巧，我们主动找经销商人家不理，那就想办法让经销商来找我们，比如我们的广告和展台设计，要独特新颖，我看大家还没有弄，下午我就去和广告商具体谈一谈。”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轻蔑的广东口音：“萧先生，你们老板是给你拨钱了吧！居然也上饭馆了。” 杨恒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四男三女，男的皆是西装革履，而三个女人则打扮得非常妖艳性感，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五短身材，浑身名牌，脖子上挂着一根黄灿灿的金项链，他面色油光发亮，前额有点秃顶了，看样子是他们的头。 萧书远冷哼一声，却不理睬他，而这张讨厌的脸却不知趣地凑了上来，在杨恒的身后得意地说道：“我看你们一点都不懂销售，销售就是开出一辆桑塔纳，开回一辆奥迪车，你们这么小气，还想赚大钱，做梦吧！” 几个人哈哈一笑，仰着头，傲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直接进包间吃饭去了。 “他们是谁？”杨恒不露声色问道。 萧书远不屑地道：“他们是我们隔壁的公司，原来被安排到二楼，却看中了我们的展台，便跑去和主办方交涉了一番，不知又搞了什么幕后交易，虽然最后没有抢到我们的展台，却把我们隔壁原来浙江的一家厂商挤走了，他们一直对我们耿耿于怀，总找机会来讥讽几句，以后也会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杨恒回头看了包厢一眼，包厢里隐隐传来一阵阵浪笑声，又问道：“他们是什么公司？” “我知道他们是佛山那边的一家私营厂，但他们却不承认，硬说自己是意大利品牌，叫什么卡露西。” ‘卡露西？’杨恒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仰头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小童他们原来那家公司吗？原本是替美国人做代工，今年年初自己开始在国内市场上销售。 杨恒笑了，“原来是他们，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萧书远愕然，“杨总认识他们？” 杨恒淡淡一笑道：“我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我，若不是他们，我今天也不会走上生产录像机这条路。” 说完，他不理几个手下的惊诧，起身笑道：“吃饱了就开始干活了。” 老萧和小汪继续去布置展位，小蔡下午则要想法买一台卡露西录像机回去研究，而据说八戒和唐僧的关系最好，所以美女小韩就陪同去杨恒去了广告公司。 ．．．．．．．．． “平平，以前也常来省城吧！”杨恒一边开车一边笑道。 “杨总，我主要跑山东那边，省城这边是萧科他们常来。” “平平，这次来省城参加展览会，有没有什么困难？我是说你个人的困难。” “谢谢杨总关心，萧科安排得很好，我没有困难。”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客气。” 杨恒关心韩平平并不是偶然，在杨恒的几员大将中，谭厉和梅胜军都没有结婚，但谭厉在西安有女朋友，而梅胜军则是光棍一条，在庆祝公司第一台录像机下线的庆功宴上，梅胜军和韩平平赌酒，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也就是从那天以后，梅胜军对韩平平的态度便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总有意无意地往销售科跑，这次杨恒南下金陵参展，临行时梅胜军找到了他，吞吞吐吐请他好好照顾韩平平，有了这个托付，杨恒自然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车转了一个弯，上了健康路，韩平平指着马路左面的一栋白色两层小楼道：“杨总，就是那里。” 杨恒的车在白色小楼前停下，他摇开车窗，瞥了一眼门前悬挂的牌子：春秋广告公司。 有了这次大规模的会展，金陵的广告业也迎来了短暂的黄金时期，刚开始时各大广告公司使出各种解数拉抢客户，可随着参展厂家越来越多，广告公司开始供不应求了，市场发生了供需逆转，于是态度冷淡、价格上涨、挑肥拣瘦也就成为各大广告公司的通病，但私人小公司却相应好得多。 萧书远找的这家春秋广告公司就是一家私人小公司，他已经和广告公司的经理谈好了价格和具体业务，但具体的广告设计方案要总经理来了才能敲定，而且萧书远已经考虑到了广告公司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所以还特地和广告公司签订了业务委托书。 广告公司实际上只在白色的小楼里租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接待台后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年纪约十八九岁，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穿一条牛仔裤，洗得已经有点发白了，她体态丰盈，肌肤洁白，大大的眼睛，甜甜的笑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地披在肩上，双手白皙而小巧，她在看书，目光像羚羊一样温柔，杨恒在推门一霎时瞥见了她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曾给他留下过难以磨灭记忆的书，高三英语。 此时离会展还有三天开幕，几乎所有广告公司的员工都去布置会展了，这家春秋广告公司也不例外，年轻女孩见杨恒进来，立刻放下书起身微笑道：“先生，欢迎您光临。” “请问你们唐经理在吗？” 女孩歉然道：“对不起，我们经理不在。” 杨恒把一纸业务委托书放在女孩面前的桌上，微笑道:“我和你们经理有过约定，一个小时前还特地打电话来确认过，你们经理说没问题。” “先生是汉唐公司吧！” “是！” 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向杨恒鞠一躬道：“我们经理本来是在等您，但会展中心那边忽然出了事情，听说我们公司制作的一幅巨幅广告坍塌了，经理赶去处理，他很抱歉。” 女孩虽然保持住礼貌地笑容，但看得出，她的眼睛里有一丝深深的担忧，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女孩向杨恒歉然一笑，接起了电话，“您好，春秋广告，啊！哥哥，他来了，就在我旁边呢！好，我知道了。” 女孩把电话交给杨恒，“先生，正好我们经理打电话来找你。” “原来唐经理是你哥哥。”杨恒笑了笑，接过电话便道：“唐经理你好！” “杨总，刚才我和你们萧科联系上了，我真的很抱歉。”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子，他声音嘶哑，显得非常疲惫。 “唐经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我听你妹妹说，你们做的一座巨幅广告坍塌了，伤到人没有？” “谢谢杨总关心，没有伤到人，可是华联公司要求我们在两天内恢复原状，否则他们就要巨额索赔，我们只有三个人，都在这里拼命做，我很担心要对你失约了。” 杨恒沉默了，面前的女孩又向他鞠了一躬，“先生，我们真的很抱歉。” 沉默了一会儿，杨恒又问道：“那你们两天能恢复吗？” “我们主要是人手不够，而且安装广告的施工队已经走了，很多技术活我们都不太会，现在根本找不到人，杨总，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对方已经带有一点哭腔了，可见事态很严重。 “这样吧！我手下有一名很能干而且会木工活的小伙子，我让他来帮你，你抽一个人替我做设计，这样的话，在设计费上你给我优惠一点，材料费我还是照样付你。” “谢谢杨总！谢谢杨总！” “谢谢先生！” 最后一声谢谢是面前的女孩说出，她已经听出到了电话里哥哥的连声感谢声，她也慌忙跟着感谢。 “那好，我马上过来和你汇合。” 杨恒把电话挂了，对女孩子笑道：“不用谢，现在我也找不到人，帮助你们，也就等于帮助我自己。” 这时，他瞥见英语书旁边一张白纸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 女孩子的脸忽然红了，赶紧把白纸收了起来，她又犹豫一下，有点腼腆地问道：“先生，我能搭你们车一起去吗？” “没问题。”杨恒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他又回头望着女孩笑道：“对了，我还忘记请教唐小姐芳名了。” “我叫诗雨，唐诗的诗，下雨的雨。” ．．．．．．．．． 第八十七章 狸猫换太子 在去展览中心的路上，杨恒从韩平平与唐诗雨的对话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个清纯女孩子的一点点情况，她今年刚刚高三毕业，刚满十八岁，高考那几天她生病了，缺了物理一科的考试，就是这样，她离普通本科线也只差三分，她哥哥不愿她去读大专，便让她在家继续复习，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而她的哥哥，也就是春秋公司的经理，名叫做唐兆国，据说长得又高又瘦，所以外号又叫瘦马，去年大学毕业，自己开了这家广告公司，公司一共只有三个人，靠接一点小业务勉强维持公司生存，这些天是金陵广告业的黄金时期，春秋公司接到了十几个活，甚至还接到了一个制作巨型广告牌的大业务，公司实在忙不过来，唐诗雨便来给哥哥帮忙，接接电话，收拾屋子之类。 由于春秋公司没有制作巨型广告牌的经验，今天下午便出了这件大事，很快，杨恒便开车来到了出事地点，倒塌的广告牌位于展览中心的西南角，这是华联彩电的巨幅广告牌，由于安装施工人员的偷工减料，连接片无法支撑画布的重量，巨幅广告布便从广告架上滑落下来，造成了这次展览会的第一起意外，华联为这次展销会投入百万元的巨额资金，如果它的广告牌不能恢复，将造成华联公司难以弥补的损失。 这时，华联公司的人在警告一番后已经离开了，现场只留下春秋广告公司的三个年轻人在整理，他们已经将广告布叠放整齐了，下面就是要上广告架清除残留物，然后再重挂。 “哥哥！”唐诗雨飞跑了上去，一名长得高高瘦瘦地年轻人望着她惊讶地问道：“小雨，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们，来看一看。” 唐诗雨向杨恒这边一指，“我是搭杨总的车过来的。” 年轻人立刻上前，把手伸给了杨恒道：“我是唐兆国，你就是汉唐公司的杨总吧！” 唐兆国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震惊，从电话里他听杨恒的声音很低沉，还以为他是三十几岁的人，却没想到一个堂堂的总经理居然这么年轻，好像比自己还小。 杨恒伸手与他一握，关心地问他道：“现在情况如何？” “事情很严重。”唐兆国心情非常沉重，他摇了摇头道：“刚才华联公司的副总赶来了，大发雷霆，让我两天内修复，否则按照合同要我赔三十万，我连两万块钱都没有，哪里赔得起啊！” “哥哥！”唐诗雨怯生生地拉着哥哥的袖子，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害怕，杨恒没有多言，他回头吩咐韩平平道：“你去一趟展厅，把老萧和小汪都叫来，叫他们把工具也带来。” 这里离展厅很近了，韩平平答应一声，便快步向展厅走去，杨恒走到广告布前，翻开一个角，看了看画布边缘，便点点头道：“还好，画布没有损坏，只要重新装上去就是了。” 唐兆国苦笑了一下，“所以华联公司还给我机会修复，否则我真的就完了，不过杨总不肯帮忙的话，我同样也完了，我们根本就不会装这个画布，想临时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杨恒笑了笑，又扫了一圈周围问道：“华联公司的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他们好像要开产品招待会，人手也不够，都去帮忙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会盯着我们干活。” 这时，萧书远和小汪一起赶来了，他们已经听了韩平平的描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书远看了一眼高高的广告架便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借一部梯子，我和展会主办方很熟，我去借，说不定还能找两个人来帮忙。” 小汪则看了看地上脱落的碎片，对唐兆国道：“修复的问题不大，明天上午我就能帮你们搞定。” “谢谢！谢谢你们！” 唐兆国心中异常感激，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大型广告牌，一点经验都没有，对他们来说，把广告布重装上去比登天还难，可人家却说明天上午就能搞定，这让他怎么不喜出望外，他有救了。 唐诗雨站在哥哥的后面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睛里也同样充满了对杨恒的感激。 杨恒却拍了拍唐兆国的肩膀笑道：“你不用谢，我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我的广告设计，还得拜托你呢！” 唐兆国点点头，诚恳地说道：“杨总，你放心吧！我来帮你免费设计，一定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时，旁边的唐诗雨却低声道：“哥哥，好像有电视台的人来了。” 杨恒和唐兆国同时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一个女记者和一名摄影师向这边匆匆走来，他们显然是想采访这次广告牌坍塌事故。 “该死的，这下该怎么办？”唐兆国低声骂道。 可杨恒的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异彩，电视台采访，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他立刻对唐兆国道：“等会儿记者问起来，你就说这是我们汉唐公司的广告牌，我是总经理，让她来采访我。” 唐兆国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迟钝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迅速瞥了一眼杨恒，这是个什么人啊！ 唐诗雨却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好奇，他为什么要冒充这个广告牌的主人？ 这时，记者和摄影师已经走过来了，女记者非常年轻漂亮，穿一身白色西装，显得十分简洁干练，唐诗雨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惊喜，低低呼道：“这不是雪飞吗？” 杨恒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很有名吗？” 唐诗雨重重地点点头，“她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的记者，很有名的，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她。” ‘哦！’杨恒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他立刻向叠好的广告布走去。 女记者雪飞又走近了几步，她拿着话筒，手一指光秃秃的广告牌，对着摄影机道：“各位观众，我是金陵电视台记者雪飞，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次展览会的第一起意外事故，巨幅广告从广告架上脱落，这会对参展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 雪飞转头看了看杨恒，又看了看唐兆国，显然杨恒高大帅气的形象更能吸引观众的兴趣，她竟直接向杨恒走去，杨恒此时正在痛心地抚摸着广告布，见她过来，便站了起来。 “请问先生，你们是这次意外事故的受害者吗？” 杨恒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汉唐电机为这次展览投入了一百万元的巨额资金，这次意外事件对我们影响很大，但我们会尽快修复。” “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汉唐电机这个名字，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的观众，你们是生产什么产品吗？” 此时的杨恒恨不得把这个漂亮的女记者抱起来狂啃一通，她实在太上路了，他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对摄影机道：“大家可能还没有听说过汉唐牌录像机，其实我们就是本省产品，我们汉唐录像机这次来是想走向世界，却没想到先跌倒在自己的家门口。” “你说得太经典了。”雪飞兴奋地问杨恒道：“请问先生，你是汉唐公司的销售人员吗？” “不！我是汉唐电机科技发展公司的总经理，汉唐电机是四个年轻人白手起家创立的民族品牌，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要让我们中国人的家电能成为全世界的强汉盛唐，这就是汉唐品牌的含义。” “你让我们感到骄傲。”雪飞又切过画面对摄影机道：“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祝福这四个有理想的年轻企业家，也祝福汉唐电机能实现他们的梦想，成为中国人的强汉盛唐，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为你报道。” 电视画面被切走了，雪飞上前和杨恒握手笑道：“我过两天还要采访具体的展会，希望能再次见到你，你说得非常精彩。” “谢谢雪飞记者，我也期待能和你再见面。” 雪飞走了，杨恒对旁边充满了敬佩的唐兆国和唐诗雨耸耸肩膀笑道：“如何，表现得还可以吧！” 唐兆国感叹道：“你简直就是创意天才，你不做广告设计，绝对是广告业的最大损失。” ．．．．．．．．．．．．． 老萧很有办法，他很快就从展览会主办方借来了一部专门安装广告的移动梯子，又请来两名工人帮忙，而且也不用花什么钱，事后买两包烟就可以了，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忙，广告布今天晚上便可以重新恢复，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唐兆国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对杨恒感激不尽，立刻开始着手帮他进行展台的设计。 杨恒和唐兆国在展览大厅里逛了两圈，唐诗雨像只小鸟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东张西望，她哥哥让他回去复习，她却不肯，她对代表着全国最新音像电器潮流的展览会也充满了兴趣。 录像机展览厅呈同心圆分布，上下两层，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三百多家厂商，一半以上集中在一楼，现在离展会正式开幕还有三天，几乎所有的展台都布置好了，铺天盖地的各种广告，几乎将每一个空隙都占满，最刺激眼睛的是各个展台的色彩，或洁白素雅、或红色奔放、或蓝色宁静，各种英文字母组合的商标，各种洋味的品牌名，索深、罗尼、卡莱卡、布鲁斯等等，日本的，欧美的，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每家展台的大小都一致，平均十个平方米左右，由于参展厂商太多，组委会决定每家厂商只能租用一个展台，当然也有例外，本地名牌熊猫录像机就可以租用两个展台，并得到了正对大门的最好位置，而且熊猫电器和松下、索尼等世界品牌一样在A展厅有一片占地一百平方的综合展台，这里只是它的分支而已，它利用东道主的机会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老杨，你发现没有，其实最晚制作展台才是明智之举。” 经过电视台采访事件后，唐兆国与杨恒的关系一下子近了很多，他们又都是年轻人，十分容易沟通，很快他就直呼杨恒的大名了，而杨恒也直呼他外号‘瘦马’，他陪杨恒逛了一圈后，便发现了一个设计的灵感。 这时，杨恒走到了自己的展台附近，听了唐兆国的话，他不由向两边打量了一下，汉唐展位的周围展位都已经布置好了，左面的熊猫电子采用了黑白两色布置展台，而右边的卡露西则用了蓝色大理石铺砌，对面的卡尔博特则用了咖啡色实木来装修展台，只有汉唐的展台还是个木架子，什么也没有做，杨恒忽有所悟，回头笑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利用色彩对比，让我们汉唐的设计在他们中间脱颖而出吗？” 唐兆国点点头赞道：“老杨果然一点就透，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恒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走！”他拉了一把唐兆国，向自己的展台走去，虽然他们的展台还是个木架子，但左右展台都已经布置好了，但鲜亮的背后却是光秃秃的，就仿佛孔雀开屏，把最丑的一面都留给了他们，两人坐下，杨恒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了几幅图和相应的方案，这是国庆节时林静宜帮他设计的，虽然是业余水平，但它却能反映出杨恒的想法，但林静宜设计的方案都偏于沉静，只有一幅比较符合现在的情景，他取出其中一张设计方案，他指着设计方案上的一幅图案道：“你看这幅图如何？” 这是一幅大漠驼行图，金黄色的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赤红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一队骆驼缓缓在大漠中缓行，它们昂着头，不屈的眼光望着远方，含有一种开拓和奋斗的精神在其中，这是他最看中的方案。 唐兆国想了想便道：“亮丽的金黄色不错，能在周围的一片浅色中脱颖而出，但是沙漠骆驼图不太好，你想想看，开幕那天肯定是人山人海，空气闷热，大家心中都很焦燥，这样一幅烈日下的沙漠图会更加增加顾客的烦躁，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杨恒点点头，人家不愧是专业，想得更深一步，他便果断地放弃了最看好的沙漠骆驼图，又对唐兆国笑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唐兆国沉思片刻便道：“其实烦躁和振奋只是一线之隔，我们的目的是要参观者振奋起来，所以我在想，亮丽的金黄色肯定要采用，这是要在展会中脱颖而出，吸引大家的眼球，等大家近前，就应该被我们展台的图案所振奋，让他们感到不俗，感到一种磅礴大气，老杨，我准备在你的‘汉唐’两个字上做文章，用历史题材。” ‘历史题材’，杨恒喃喃自语，他的眼睛渐渐亮了，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 第八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春秋广告公司小小的设计室里灯光明亮，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但杨恒和唐兆国依然在全神贯注地讨论着什么，他们精神抖擞，没有半点困意。 唐诗雨也没有回家，她一直就在复习功课，刚刚做好了一份高考模拟题，她神情专注，俨如白玉一般的俏丽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焕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泽，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她就仿佛是一朵还没有盛开的睡莲，带着一丝未涉人世的清纯。 考卷做完了，她轻轻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放下笔，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正在讨论设计方案的两个年轻的男子， 两个人都是那么年轻，充满了朝气和阳光，她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哥哥，能够白手起家，才二十三岁便创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虽然公司还很小，但哥哥却有着远大的抱负，坚韧而不怕挫折，在她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超越哥哥。 但今天，她的这个结论被打破了，她今天遇到了一个比哥哥还要年轻的总经理，也一样是白手起家，也一样有着远大的抱负，‘让我们中国人的家电能成为全世界的强汉盛唐’，这是何等的大气，尤其他在哥哥陷于困境时伸出了援手，更让她感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温情和善意。 唐诗雨对这个谜一样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她觉得他身上的很多气质都是截然相反的，比如，他帮助哥哥，体现出他宽容、善良的一面，他冒充倒塌广告牌的主人坦然接受记者采访，又露出了他狡猾和不诚实的另一面，或许这就叫商业竞争，她还不懂，不过想到他白天接受记者采访时趁机大作广告，她又觉得十分有趣。 唐诗雨忽然想起一事，她起身来到茶水壶前，取出两个杯子，给他们一人冲了一杯咖啡，没有放糖，这是她哥哥的习惯，她刚要端起了，手又停住了，她取出一块方糖，放进另一个杯子里，轻轻搅匀了。 唐诗雨把咖啡端到他们面前，抿嘴一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今晚估计不会睡觉了，来喝杯咖啡吧！” 两人此时正好敲定了最后的方案，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杨恒端起咖啡笑道：“唐小妹的咖啡送来得很及时，我们正好结束。” “啊！已经十二点了。” 唐兆国这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他吓了一跳，急问妹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回家？” “我在等哥哥一起回去。”唐诗雨有些不安地说道。 “我今晚要熬夜赶图样呢！肯定不会回家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怎么办？”唐兆国很焦急，现在已经半夜了，公交车早没了，这边打的也不方便，妹妹这下怎么回去？ 旁边杨恒笑着接口道：“要不，我送她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唐兆国瞥了一眼杨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好吧！就麻烦你送她回去。” 他又叮嘱妹妹道：“回家后记着打个电话来，这样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了，我去收拾一下。”唐诗雨去收拾她的课本了。 杨恒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唐兆国道：“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布置？” “今晚我会连夜做出图样，明天一早我去印刷厂，顺便把你们的宣传单一起印了，最迟下午就可以开始布展。” 这时，唐诗雨已经收拾好东西过来了，杨恒拎起包便笑道：“我们走吧！” ．．．．．．．． 唐诗雨的家在另一个区，比较远，开快车也要半个小时，虽然是半夜，杨恒也没有开车狂飙，他保持着七十码的速度。 “小雨，我今天看你一直都在看英语，英语是不是你的弱科？” 唐诗雨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有一点点，我的英语听力不太好，我很担心它会拖我的后腿。” 杨恒微微笑了，“我也是英语听力一塌糊涂，摸底考试交了白卷，结果我就放弃高考了。” “杨大哥是哪年参加高考的？” “前年，我是参加90届高考，不过我三月份就放弃了，出来打工。” 唐诗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这才两年就开公司了，杨大哥，你是怎么做的？” 杨恒淡淡一笑道：“说起来很曲折，两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甚至还坐了半年牢，你想不到吧！” ‘坐牢！’唐诗雨低低地惊呼一声。 “你不用害怕，我是被冤枉的，后来无罪释放了。” 唐诗雨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充满了神秘，她不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 夜色如水，晚秋的夜晚凉意渐深，水汽凝结，空中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汽车在薄雾中穿行，二十几分钟后，汽车驶入了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老街，渐渐放慢了速度，这是金陵市的老街区，全部都是平房，密密麻麻的陈旧老房一户挨着一户，一眼望不见边际。 唐诗雨的家在沿街的一座大院里，院子很深，住了几十户人家，院门虚掩着，此时夜已深，大街上静悄悄的。 “杨大哥，我到了。”唐诗雨低声道。 “好，我停近一点。”杨恒挂上空挡，汽车慢慢地停在了一扇陈旧的木门前。 唐诗雨白皙的手按在车门开关上，迟疑了一下，她终于鼓足勇气道：“杨大哥，这几天会展我想来替你们打工，帮你们发一发宣传单之类，我以前也做过，可以吗？” “会耽误你复习的。” “没关系，就几天，耽误不了什么。” 杨恒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那好吧！我也正好想找两个女孩子来帮忙，如果有可能，你再带一个女同学一起来，我给你们每人每天五十块钱的工资，后天上午七点半，来我们的展台上班。” ．．．．．．．．． 第三天的上午，金陵会展中心的上空飘满了数十只巨大的气球，今天是预展的日子，预展只是针对会展主办方而言，预展期间出了事情也不会影响主办方的业绩，但对厂商而言，预展和正式的开展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一样对公众开放，一样可以现场销售。 音像电器展销会这已经是第三届了，渐渐形成了一些惯例，比如展销会的前三天主要是针对普通市民，而后两天，各地的销售代理商才会陆续入场签约，这时才是展销会的重头戏。 早上七点整，会展中心的玻璃大门正式打开了，这次展销会管理方做得非常严格，每天早上七点开门，晚上七点准时清场，不准任何厂商的人留在会场，并安装有内部监控录像，这是为了防止竞争中的恶意破坏。 此时会展大门处已经挤满了或焦急或兴奋的厂商代表，大门一开，众人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各自去了自己的展位。 会展将在八点半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此时所有的厂家都将展位布置好了，货源准备充足，据说在去年的展销会上，有厂商在参展期间竟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所以今年很多厂家都备足了现货，准备开拓华东市场，杨恒他们也不例外，但考虑到自己的品牌较小，他们只运来了二百台录像机和五百部随身听，存放在会展中心的仓库里。 录像机展厅内已经是视听的海洋，色彩斑斓，各种广告铺天盖地，此时各个公司的技术人员都在忙碌地调试样机，力图把画面效果做到最好，隔壁的熊猫录像机占地大，他们用了十台彩电排成一个电视墙，十几款录像机一字排开，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先声夺人之感，非常具有震撼力。 而右面的卡露西由于受场地限制，他们用了三台彩电播放，也摆了一排时尚轻巧的录像机，不过他们最吸引人的是三名艳丽的卡露西女郎，身着极为性感的比基尼，同样强烈地吸引着男人的眼球。 但在整个展厅中最夺目的，还是昨天下午才刚刚装饰好的汉唐展台，他们用广告板拼出了一幅历史的画卷，并用灯箱烘托效果，金黄色的背景在熊猫电子的黑白色和卡露西蓝色背景的衬托下，格外耀眼夺目，但它的金黄色并不张扬，而更给人一种凝重大气的感觉，这就在于它的配画，金黄色中有唐朝仕女的优雅，有汉朝骑兵的气势、有魏晋文人的风骨，又有汉唐宫殿的大气磅礴，但这些都是背景画，处理得若隐若现，由于单一的金黄色还是显得显得刺眼、单调，所以在金黄色背景的正中间则镶嵌了两幅长长的《清明上河图》，从左右墙壁延伸过来，在正中间时断开了，断开的空白处则用草书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斗大的黑字：汉唐。 这就是杨恒和唐兆国一直讨论到十二点钟才敲定下来的最终方案，在金陵这座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城市里，汉唐公司的设计风格无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吸引了大量的金陵市民前来参观，相反，隔壁的卡露西展台里却寥寥无人，许多从汉唐展位出来的人都刻意绕过了它，其实问题就出在三个性感的卡露西女郎身上，这是在中国，中国男人是比较含蓄，想看而不敢看，尤其录像机这种家用电器，参观者往往一家子人前来，所以卡露西女郎虽然性感火爆，但有老婆在旁边的男人们只得绕道而行。 “快看！这就是汉唐公司，昨天电视里那个小伙子就站在那里呢。” 三三两两的市民在展台外小声地议论着，“真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是总经理了，看看去，好像还不错。” 从第一批进入展厅的顾客开始，都会有不少人用惊喜的喊声指着汉唐公司的展位，就仿佛发现了什么，随即兴致勃勃地走进展位。 此刻是上午九点，汉唐公司的展位上挤满了前来参观的金陵市民，产品分解板前，汉唐录像机被分解成八块，将精良的设计和制造工艺呈现在众人面前，蔡林正用通俗易懂地语言给十几名顾客讲解录像机的原理，并不时回答一些专业或非专业的问题，产品分解板依然是汉唐公司的独创，展现出他们产品的自信。 “大家请看这颗小小的进仓弹簧，我们采用的是德国慕贝尔的弹簧，这是世界上目前最好的弹簧，为了保证录像带进仓的顺利，我们设计时进行了五百次的试验，更换了三十几种弹簧．．．．．．．” 参观的市民太多，蔡林一个人已经难以应付，其他人也一起上场了，老萧站在彩电前给一群顾客介绍汉唐产品，有的时候，年纪也是一种优势，四十多岁的男人会给人一种稳重信服的感觉。 “我们在金陵古越百货大楼、云林音像总汇、陕西路百货公司等十几个地方都有专门的维修点，一年之内免费维修，保修三年．．．．．．．” 老萧这次来金陵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以前电子五厂的特约维修点重新建立起来了，这就给汉唐录像机打入金陵市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韩平平则在一个角落里忙碌地收钱发货，仅一个小时，他们就卖掉了十五台录像机和三十几部随身听，生意相当火爆，小汪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跑去仓库提货，很多购买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看了昨天的电视直播。 而在过道处，两名身着白色网球服的美丽少女正在散发汉唐公司的宣传画，她们正是唐诗雨和她的一名同学，两个女孩都同样的年轻，散发着朝露湿润的嫩叶般的青春气息，她们就是汉唐公司的形象大使，美丽、青春，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杨恒则站在展台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有了一种明悟，其实一种产品的营销并不是投入多少钱，不是，事实上他们的展台是所有厂商中投入最少，只用几块装饰画板拼成，再加上几个灯箱，却达到了最好的效果，成为一个最火爆的展台，这就是一种经营理念的成功，汉唐鲜明的历史文化风格拨动了金陵人的心弦。 杨恒又不由瞥了一眼身后的卡露西展台，寥寥无几的顾客不正好说明了一种媚俗文化的苍白无力吗？他甚至可以体会到卡露西销售经理盯着自己的那种刻毒而嫉妒的眼神。 杨恒淡然一笑，他从风风雨雨中走来，这种眼神他看得太多了。 忽然，他若有所悟，不由向对面望去，只见过道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她气质温婉、笑容可亲，正用一种久别重逢的目光注视着他。 ．．．．．．．．． 第八十九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文姐！”杨恒失声喊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文敏居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文敏调回金陵了。 文敏慢慢走上前赞许地笑道：“我们才分手七个月，想不到你已经做得这么好，幸亏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否则我还不知道你也居然在金陵。” 在海南时，文敏带给他的是一种激情和疯狂，但此刻再见到她，杨恒心中只有一种脉脉的温情，他深深地感激着这个女人，正是她给了自己人生的最大机遇。 “小鹏，别乱跑，快过来！”文敏向旁边招了招手，杨恒这才注意到文敏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眉眼长得像文敏，很清秀，充满了灵性，但身材却很高，和文敏的娇小玲珑大不相同． “文姐，这就是你儿子吧！”杨恒在照片见过他，他今年应该上初一了。 “是的，这就是我那宝贝儿子，我今天带他来也是想买一部随身听。”文敏又对儿子道：“这是杨叔叔，妈妈的一个朋友。” “杨叔叔！”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地叫道。 “才初一就这么高了，不错。” 杨恒立刻回头取了一部汉唐随身听，又找了一个袋子装上，递给他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帮叔叔在你们同学中宣传宣传。” 小男孩不敢接，他抬头看了看妈妈，文敏点点头笑道：“这是杨叔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这才接过，低声道：“谢谢叔叔。” “不用谢！”杨恒摸了摸他的头，又对文敏道：“这里很吵，要不我找个地方坐坐吧！旁边有个咖啡厅，很不错。” 文敏点了点头，她跟着杨恒穿过展厅的一道侧门，来到一间咖啡厅，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咖啡厅里还没有客人，显得冷冷清清。 文敏让儿子坐在旁边的一个位子上自己去试随身听，这时，一名女招待上前道：“两位想要点什么？” “给我们来两杯摩尔咖啡。”杨恒又指了指正专心试用随身听的文鹏道：“再给那个小朋友上一份你们的康巴斯蛋糕和一杯香草冰淇琳。” “两位请稍等。” 女招待走了，杨恒便对文敏笑道：“文姐，还记得海口那间星星咖啡屋吗？我第一次喝咖啡就是你请我的。” 文敏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不记得，离开海口的前一天我还去了，可惜你的斯堪的纳维亚大鼻子兄弟已经不在了。” “文姐，你现在在哪个政府部门上班？” “我现在在市税务局工作。”文敏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杨恒接过，不由夸张地惊呼一声，“哇！我们的文姐居然是副局长大人了。” 文敏脸微微一红道：“你这个家伙，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你的名片呢？昨天在电视上你说自己是总经理了，名片总该有一张吧！” 杨恒连忙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笑道：“只是一个小公司，以后请文局多多关照。” “现在是小公司，以后就是全世界的强汉盛唐了。” 文敏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吗？你这句话在我们金陵掀起了多大的风波，有人说你狂妄，但更多的人却是赞赏你的气魄，连我儿子都问我，妈妈，为什么是强汉盛唐？” “光有野心是不够的，关键是要有行动，也更需要朋友之间的帮忙，文姐，这次我想开拓金陵市场，你一定要帮我。” “我会的，我会把金陵几大百货公司的老总介绍给你认识，还有负责这次会展的市经委张处长，和我关系都不错，我也可以介绍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杨恒大喜，连忙谢道：“文姐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说到恩情，其实你对我也有恩。” 文敏淡淡一笑，这时女招待把咖啡端了上来，文敏轻轻地用勺子搅拌咖啡，她沉吟了一下道：“小杨，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又结婚了，就在两个月前，你没想到吧！” 杨恒一怔，他心中的一个小结忽地松了，在海南他打感情牌，利用了文敏而发家，然后他就离开海南，将文敏抛之脑后，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忘记她，他对文敏一直有一种歉疚之情，这种歉疚之情在他心中打成一个结，一直深藏在他的心中，而现在文敏结婚了，他的这个情结也悄然解开。 “文姐，祝福你。” 文敏带着一丝苦涩地淡笑道：“我爱人是我大学时候的恋人，我大一，他在读研究生，他毕业后就留在金陵，等我毕业结婚，可我大四那年，他突然结婚了，很快又离婚了，他又找到我，恳求我原谅，但我绝不肯原谅他，我毕业后就闪电般地嫁给了前夫，而他告诉我会一直等我，我不相信，也不给他机会，直到三个月前，他忽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才知道他竟等了我十一年，小杨，我很傻吧！我苦苦寻觅的爱情，原来就一直等在我身后。” 说罢，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伤感，低声吟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你的缘分，和我没有关系，我对你谈不上什么恩。”杨恒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文敏脸微微一红，她温柔地说道：“可是我冰冷的心门是被你打开了，是你让我学会了宽容。” 杨恒的心中泛起一阵温馨，他默默点了点头，文敏喝了一口咖啡又笑道：“你不想问问胡宁的情况吗？” 杨恒精神一振，他立刻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北京，开了一家传媒公司，做得很大，上周我和她通电话，她还问起你的情况，我说我不知道。” 文敏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恒笑道：“你要做广告就找她。” 杨恒接过名片，公司名字叫恒伟传媒，公司标志是个大写英文字母‘A’，不知怎么，杨恒有一种直觉，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和他有点什么牵连。 这时，他忽然看见韩平平在焦急地向他招手，杨恒便立刻把女招待叫来结帐，他又对文敏道：“以后就拜托文姐多多帮忙了。” 文敏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便笑道：“没问题，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先去忙吧！” “小杨！”杨恒刚走几步，文敏又叫住了他。 “文姐，还有事吗？”杨恒回头问道。 “小杨，我们是朋友，是吧！” 杨恒笑了，“是！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文敏也笑了，笑得是那么轻松愉快，看得出她也有了一种解脱。 ．．．．．．．． “杨总，出事了！”韩平平紧张地说道。 “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杨恒摆了摆手，让她先平静下来。 老板的镇静影响了韩平平，她连忙道：“刚才我们展位突然停电了，影响很大，本来很多顾客都在排队准备付款买录像机，停电后他们都走了，现在我们展位上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杨恒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就是他们展位出问题，韩平平见左右无人，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汪刚刚排查了一下，发现是有人刻意破坏。” ‘刻意破坏！’杨恒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卡露西销售经理那张油腻的圆脸，他心中冷笑一声，立刻道：“走！回去看看。” ．．．．．．．． 没有了灯光，杨恒展台立刻黯然失色了，电视画面也放不出来，展台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顾客，和刚才门庭若市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老萧和蔡林焦急地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小汪正在紧张修复，展位前站着不少看热闹的顾客，两边的展位里随处可见幸灾乐祸的眼神，杨恒走到展位前，他的目光迅速向隔壁一瞥，正好和卡露西的销售经理对望一眼，对方眼中露出一丝慌乱，立刻别过头去。 这时，小汪已经修复了断电，他把灯箱插头插上，汉唐电机的展位立刻光辉重放，再次璀璨夺目，随即电视机的图像又重新显现，有几个刚才准备买货的顾客再次走回展位排队。 尽管又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返回，但断电事故就仿佛男女高潮时候的早泄，刚才顾客挤爆的场面已不复再现，小汪忐忑不安地上前对杨恒道：“杨总，发生这种事是我的责任。” “没关系，今天只是预展，影响不大。”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安慰他两句，随即又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破坏？” “杨总跟我来。” 小汪带着杨恒向不远处的一扇小门走去，录像机展厅的中间是一根直径五米的白色大圆柱，实际上圆柱是用木板临时隔成，中间是空的，里面是配电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线头，所有展位的电线最后都归集到这里，平时都是锁着的，但今天是预展，会展方要检查线路，所以门被临时打开了。 电器间里正有一个工人在检查线路，刚才就是他出去上厕所，一时大意没锁门，结果汉唐展位就出事了，他见小汪进来，连忙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来电了吗？” “没问题了，已经好了。”小汪又向他介绍杨恒道：“李哥，这就是我们老总，他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电工有些惭愧，立刻走到一排线路前，他指着E3线路道：“这就是你们汉唐公司的展位线，刚被人用电工钳剪成四断，我已经接上了。” 杨恒点了点头，他抬头打量一眼配电间，又问道：“这里面有监控录像吗？” 电工摇了摇头道：“这里面没有，只有外面才有监控录像。” “那监控录像到几点钟结束？” “没有结束，二十四小时监控。” 杨恒沉思了片刻便道：“这件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用去汇报上面。” “谢谢杨总了。”电工十分感激，这是他的责任事故，追求起来他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过我想让你再帮我的展位里装一样东西，等会儿我让小汪配合你。” 杨恒附耳对他说了几句，电工愕然，半晌他才点点头道：“好吧！我试一试。” ．．．．．．．． 杨恒从配电间回来，此时又开始了一轮进场高潮，现在不仅是他们汉唐展位，各位展位前都挤满了人，而卡露西展位的三个比基尼女郎已经换了衣服，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性感牌打不通，展位上也渐渐有了一点人气，杨恒没有看见卡露西经理，他不由向左上角的墙上瞟去，在那里有一个黑黝黝的监控探头。 就在这时，录像机展厅的大门处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个扛着摄影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进来，后面跟着两三个辅助人员，杨恒忽然看见了昨天那个漂亮的女记者雪飞，她今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十分合身的藏青色西装套裙，烫得服服帖帖，显得十分精雅，她手里拿着采访话筒，直接向熊猫电子的展台走去。 “机会又来了！”杨恒快步走到自己展台旁，脸上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容，等待着鱼儿的上钩。 雪飞今天来录像机展厅的任务是采访熊猫录像机，这是上面领导布置下来的任务，陪同她采访的还有这次展会筹办方的徐主任。 雪飞和熊猫展位的负责人谈了几句，又采访了两个事先安排好的热心参观者，录像展厅不是她采访的重点，她刚要离开，正好一眼看见了正对她微笑的杨恒。 雪飞愣了一下，她忽然认出来了，就是前天那个汉唐电机的小伙子，那次采访效果很不错，虽然领导没有什么评论，可是她父亲却对这个小伙子赞不绝口，雪飞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改变了路线，直接向杨恒走去。 “各位观众朋友是否还记得前天的新闻直播，非常巧，熊猫电子旁边展位就是汉唐电机，我又看见了那个年轻的汉唐公司总经理，让我们再来了解一下这个想把中国家电变成全世界强汉盛唐的汉唐电机。” 雪飞走到杨恒面前，伸出手，用一种职业性的热情笑道：“真巧，杨经理，我们又见面了。” 杨恒和她握了握手，微微笑道：“我一直记得雪飞记者说过，希望再次见到我，没想到雪飞真把这个希望变成了现实。” “杨经理，你真会说话。”雪飞口中笑语，可眼睛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意识到自己是被钓上钩了，可当摄像对准她时，她脸上又换成了一种迷人的笑容，“观众朋友，我看见了汉唐电机的展位，果然非常具有文化底蕴，站在这里，我们仿佛不是在参观录像机展台，而是在浏览中国的历史画廊。” 摄像机随着她的解说慢慢扫过展位，展位里的人已经清空了，蔡林、小汪和韩平平皆面带诚挚的微笑，双手放在前年，微微向观众鞠躬，摄像机将一幅幅大气磅礴、物宝天华的历史画卷一一收录，最后定格在两个龙飞凤舞的‘汉唐’黑字之上，在金黄色的映衬下，汉唐两个字仿佛飞舞起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 “杨经理，昨天你给我们的金陵观众做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演讲，今天你想对我们的观众想再说点什么吗？” 镜头对准了杨恒，杨恒的脸上严肃起来，他诚挚地说道：“我认为一个企业无论大小都应时时怀有一种感恩之心，对创造财富的员工感恩，对买我们产品、让我们生存下去的顾客感恩，这次会展让我感受最深的是金陵人的热情和宽厚，汉唐公司虽小，但不会忘记它所依靠的大树，所以我决定，这次会展汉唐公司的所有收入我将全部捐给金陵儿童福利院，这就是我们对金陵消费者的感恩。” 雪飞也有些感动了，她深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道：“一个由四个年轻人创办的民营公司，他们用了‘汉唐’这个民族品牌，到现在我才理解了‘汉唐’两个字的真正含义，那就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感谢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为你报道。” ．．．．．．．． 第九十章 请君入瓮 繁杂喧嚣了一天的预展终于结束了，在展会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杨恒摆下一桌酒席，请他的员工吃饭，包括唐诗雨也一起吃饭，而她的同学小任家就住在附近，有事情先回去了。 “杨总，今天我们表现得太精彩了，我相信明天我的展台一定会被挤爆。”蔡林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挤爆有什么用，反正卖出去的钱全部得捐出去。”韩平平有些沮丧，杨恒捐款一事给她打击很大，让她一个下午情绪都有点低落，所以她不喝白酒，喝起了饮料。 旁边老萧却笑道：“小韩，你这就不懂了，杨总的用意是想借这次机会打开金陵市场，就像你第一天上门拜访主人总得拎点东西一样，虽然我们眼前是有点损失，可眼光要放长远一点，金陵人很厚道，你给他们滴水之恩，他们就会涌泉相报，所以我对打开金陵市场很有信心，只要打开金陵市场，我们就等于打开了全省的市场，这可是几十万台录像机的市场，对我们汉唐公司简直就是火箭式发展。” “老萧说得不错，我之所以指名捐给儿童福利院，就是因为儿童最能打动人心，哪家没有孩子？而且政府也很重视这种社会效应，我这样做，是为我们将来的发展打下一个伏笔，现在我们是小公司，不受政府重视，可等我们做大做强了，政府肯定会关注我们，我们有这次良好的记录，无疑会给我们加分。” 说到这里，杨恒又对萧书远道：“老萧，我想趁热打铁开拓金陵市场，也有朋友愿意帮助我，所以我要让你做两件事情，一是我们要租赁一个仓库，成立销售办事处，另外一件事情，我想尽快在金陵电视台做广告，你去联系一下。” 萧书远迟疑一下道：“杨总，租赁仓库，成立办事处没问题，可做广告我听说认识人的话，价格不仅能优惠，而且还能放到黄金时段播放，我在电视台确实不认识人。” 杨恒忽然想起了那个美女记者，她事后还给了自己一张名片，便点点头道：“好吧！你去忙租赁仓库和成立办事处一事，电视台广告我来解决。” 这时，一直沉默的小汪忍不住道：“杨总，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提前二十分钟离开会展，我很担心有人会破坏我们的展厅。” 会展是六点清场，先是顾客离去，然后七点钟所有的参展厂商都要离开会场，然后断水断电，关闭大门，所以所有的厂商基本上都要留一个人，最后一刻才离开，这样就可以防止竞争对手的恶意破坏，可今天杨恒却让大家六点五十同时离去，留下了十分钟的空白时间，所以，小汪一直很担心，尤其今天发生了断电事故，更让他提心吊胆。 杨恒却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还怕他们不去呢！” 众人愕然，杨恒却举起酒杯笑道：“好了，为今天我们的旗开得胜，更为明天的再接再厉，我们干杯！” ．．．．．．．． 简单地吃完饭，众人打的回了招待所，杨恒则开车送唐诗雨回去，吃饭时，唐诗雨很安静，只喝饮料，浅浅的笑，一点没有参与众人的谈话，只是静静地聆听，她这种安静的性格让这群外向的销售们很喜欢。 由于明天还要更忙，大家都少喝了几杯，杨恒也只喝了三杯白酒，神智很清醒，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唐诗雨道：“小雨，今天吃饭你怎么一声不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假如不放心复习功课，明天就不用来了。” “不！不！你们说话，我是插不了口，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一开口肯定出洋相，所以我只好喝饮料了。” 杨恒点点头笑道：“忙碌了一天，你也有点累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可以晚一点来。” “明天我会准时来的。”唐诗雨犹豫一下，她低声道：“杨大哥，打工的钱我不想要了。” “为什么？”杨恒愕然，“是不是觉得五十块钱少了一点？” “不！不是！”唐诗雨慌忙摆手，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卖的钱全部都要捐出去，我也不想给你们增添负担了。” 杨恒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唐诗雨满脸通红，她赧然道：“我说过我一开口就要出洋相，你还不相信，非要我说。” 杨恒慢慢止住了笑，他诚恳地对唐诗雨道：“你能替我们着想，说明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女孩子，不过我告诉你，这次展销会我只带来两百台录像机机，全部卖掉也只能捐二十几万，想多捐都不行，这二十几万对我们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而且它将是我们打开金陵市场的敲门砖，是我们的一种策略，而你的报酬是你自己的劳动所得，你就心安理得收下。” 唐诗雨听他没有讥讽自己，她心中感动，也不由轻叹一声道：“杨大哥，我觉得你也大不了我几岁，可你却比我成熟很多很多，甚至比我哥哥还成熟，我现在就想考上大学，好好地学习，让自己懂得更多一点。” “能有机会读大学是你们的幸运，小雨，你考虑过自己要读什么专业吗？”杨恒笑了笑又问道。 “我想过，我打算考金陵大学的法律专业，以后当一名律师。” 杨恒愣了一下，他不由哑然失笑道：“真是巧了，我妹妹也和你一样，也是准备报考金陵大学的法律专业，说不定你们将来还是同学呢！” “杨大哥，你也有妹妹吗？” “有，她叫杨妮，和你一样大，也是明年参加高考，她的成绩是全县第一，我希望她能考上，同样也希望你能考上，到时侯我就有两个妹妹了。” “嗯！我一定会努力考上。” 就在这时，杨恒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道：“喂！我是杨恒。” “什么！我们的展台被人毁坏了，好！好！我马上回来。” “杨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唐诗雨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现在给你哥哥打个电话。”杨恒又拨通了唐兆国的电话。 “瘦马，我中午拜托你的事情搞定了吧？对！是两套，好的，你现在就给我送到展厅去，我先把你妹妹送回家，然后马上回展厅。” 杨恒挂了电话，回头对唐诗雨神秘一笑，“你放心好了，明天你就会发现我们展台变样了。” ．．．．．．．．．．．． 事情正如小汪所担心的那样，他们提前十分钟离开展厅，结果他们的展台就被人恶意破坏了，他们的装饰画布被人用刀片彻底划破，完全报废了，此刻录像机展厅里灯火通明，十几名工作人员和保安正聚集在汉唐公司展位前窃窃私语，连负责这次展会的徐主任也从家里赶来了。 展台上，唐兆国正带领两名手下给汉唐公司更换新的装饰画板，这是杨恒中午打电话特地让他准备的，他心里很困惑，似乎杨恒已经知道会出事，而且还让他准备两套，这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萧正在和徐主任说着什么，他忽然见杨恒走进来，便道：“我们总经理来了。” 上午杨恒接受采访时，徐主任就在旁边，他们见过一面了，见杨恒过来，他连忙上前歉然道：“杨经理，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很抱歉。” “这么晚还让徐主任赶来，我才抱歉。” 杨恒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探头又问道：“不知监控录像有没有调出来，看看是谁干的？” “我们已经有工作人员去调了，很快就有结果。” 这时，一名工作跑进来道：“徐主任，我们找到破坏的监控了，请你过来一下。” “我这就来。” 徐主任立刻向展厅外走去，杨恒也跟了过去，录像监控室在保安室的楼上，房间里摆满了一百多个监控屏幕画面，有两名保安专门负责监控。 众人走进监控室，工作人员指着其中一个屏幕道：“你们来看这里。” 他按动播放键，画面上立刻出现了汉唐展台，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旁边屏幕上显示时间，18点55分，离最后清场还有五分钟，忽然，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男子，慢慢靠近了汉唐展台，他拿着一块纸板遮住了脸，显然是防止监控拍出他，只见他迅速走进展台，手中一把雪亮的刀片飞快地在装饰布切割，把两面都割坏了，最后狠狠地一脚踢灭灯箱。 虽然没看见脸，杨恒从他的衣服便认出来了，就是隔壁卡露西的销售经理，那个满脸油腻的黑胖子，徐主任却眉头一皱道：“这可不好办啊！看不到脸，无法指认。” 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关键是被破坏的展台已经在修复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杨恒却冷笑一声道：“徐主任，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我们的电线就被人破坏过，我怕有人再破坏，就请电工在我的展台里装了一个监控探头，不妨找找看，应该还有一段正面破坏的录像。” 徐主任愣了半晌，他忽然一挥手，对工作人员道：“继续找！” 工作人员又继续调了几段录像，忽然，他停住了，只见画面上出现了卡尔博特的咖啡色实木展台，这就是汉唐公司正对面的展位，而这个摄像头就应该是从汉唐展位里面拍摄，工作人员立刻把时间调到了18点55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用纸板遮住了脸，可是他遮住的是侧面，而他的正面却清晰无遗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一个满脸油光的黑胖子，只见他快步走进来，用手中的刀片飞快的划破了装饰画布，当他最后狠狠一脚踢坏灯箱时，一个狰狞的脸部特写镜头就定格在监控录像上。 “如何，徐主任，你认识他吧！”杨恒瞥了一眼身旁的徐主任，淡淡道。 ‘该死的电工，竟敢擅自安装摄像头！’徐主任暗暗咬牙，他当然认识这个黑胖子，卡露西的销售经理陈志安，自己还收了他的五千块钱，把它们从二楼调下来，这会儿他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但作为展会负责人，他必须得给出一个处理方案，他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杨经理，我会严厉批评卡露西公司的恶意竞争行为，并让他们赔偿汉唐公司的一切损失，你看怎么样？” 这是他能拿出的最佳方案了，不料杨恒却不买帐，他冷冷道：“徐主任，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杨经理，所有人都希望展会能圆满结束，每个厂商都不愿意节外生枝，都想和气生财，我想你们汉唐公司应该也一样，是吧？”徐主任的口气中已经带有一种威胁的意味了。 “很抱歉，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给徐主任一个明确的答复。”说着，杨恒取出移动电话，走到外间，他拨通了文敏家的电话。 “喂！是哪位？”电话里传来了文敏糯糯的声音。 “文姐，是我，小杨，我这里出了一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杨恒便将展位被破坏和监控录像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个徐主任明显要包庇卡露西公司，这口气我咽不下，文姐早上告诉我，和经委的张处长很熟，文姐能不能帮我打个招呼。” “小杨，其实又何必较真呢？不过既然你开口了，大姐总归要帮你一回，替你出出气，我也不找什么张处长，我让我爱人直接找经委朱主任，他说话可比我这个税务局长管用。” 杨恒愣了一下，言外之意，文敏的新丈夫也是硬角色，他犹豫一下便道：“文姐，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不要惊动你爱人了。” 文敏在电话里笑了，“就是因为小事我才让他打电话，大事的话我就不会麻烦他了，你放心吧！他们的私人关系很好，就当是朋友间的一件私事，好了，我爱人过来了，我先挂了，你等消息。” 电话里传来‘嘟嘟！’忙音，杨恒收起了电话，他看了看表，八点过五分，他耐心地等候，刚才他看见徐主任的手里也拿着一部移动电话。 ‘叮铃铃！’监控室里忽然响起了电话声，随即是徐主任的声音，“是，我是徐海波，是哪一位？啊！朱主任？” 杨恒看了看表，八点过八分，只过去了三分钟，杨恒吸了一口冷气，‘文敏的新丈夫到底是什么角色？’ “是！是！我一定照办。”徐主任挂了电话，他已经满头大汗，两个人都是主任头衔，可人家是市经委主任，而他徐海波不过是经委招商处下面的一个小科长罢了，朱主任甚至越过张处长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更是打了个寒战，这个徐楚市的小小民营公司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后台。 这时，杨恒走了进来，徐海波已经彻底软蛋了，他只得陪笑道：“我们领导的意思是要严查此事，你是受害方，你提个处理意见吧！” 杨恒一咧嘴笑道：“我建议取消卡露西公司的参展资格，他们的展位就给隔壁的公司。” ．．．．．．．．．．． 第九十一章 美女记者 第二天是展销会正式开幕的首日，经过昨天的预展，所有的厂商心里都有底了，七点整，录像机展厅的大门准时打开，等候在外面的千余名厂商人员一涌而入，冷清的展厅里立刻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赶到自己的展位打开电视机，开始播放和调试录像画面。 不过，很多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变化，那就是除了熊猫电子是占有两个展位外，它旁边的汉唐电机居然也是一样占用了两个展位，而昨天有比基尼女郎的卡露西公司竟不翼而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录像机展厅里一片窃窃私语声，不过很快真相就大白了，一名工作人员在大门旁边的墙上贴了一份处分通知，大家这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一起恶性竞争事件，不过汉唐公司却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了两个展位，这才所有的厂商都无比羡慕，这样不仅会吸引更多的顾客，更重要是，它对两天后开始的经销商订货会将有极大的帮助：能得到两个展位的公司，经销商自然都愿意坐下来谈一谈。 果然不出老萧所料，随着第一批顾客的涌入，汉唐公司的展位上立刻变得火爆，昨天的电视直播，给汉唐公司带来了无以伦比的广告效应，许多被感动的金陵人纷纷前来订货，很多人甚至都不问产品的质量和价格便慷慨解囊，仅一个小时，他们便卖掉了九十台录像机和两百部随身听，加上昨天的出货量，他们的仓库里只剩下四十台录像机了，他们准备的两百台录像机根本就不够。 不过这个情况已经被杨恒意料到，他昨天下午特地打电话给郑光辉和小童，让他们立刻组织三千台录像机和五千部随声听，务必今天中午前送到，即使卖不掉，他们也会留下来用于开拓金陵市场。 但必须要说明的是，杨恒虽然答应将展销会上的收入捐给儿童福利院，但这个承诺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以他们的第一批库存、也就是二百台录像机为限，最多也只能捐这么多，这也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他们毕竟不是慈善家，如果卖掉两千台都捐出去，公司也就破产了。 此时，汉唐公司的四名销售人员和两个促销员忙得不可开交，而他们的总经理大人却不在会场，他的白色桑塔纳正静静停在金陵电视台的大门前，杨恒则背着手在电视台一楼的大厅里来回踱步，若有所思的样子，实际上他确实是在考虑一件大事，那就是汉唐公司明年的发展目标。 录像机市场已经渐渐兴旺起来，从这次展销会便可以看出来，参观者的购买欲望相当强烈，不仅是他们汉唐公司一家火爆，昨天熊猫电子展台上也一样人潮汹涌，随着老百姓的收入提高，越来越多的家庭都想拥有一台录像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想拥有一部随身听，可以预见，明年的音像电器市场将有一个跨越式的发展，那么，他们也会同样面临一个巨大的机遇。 而在这个机遇面前，他们渐渐出现了两个瓶颈，一个是公司所在地，徐楚市场相对狭窄，发展空间不大，另一个就是他们可能会出现产能不足的局面。 对于第一个问题，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在省会金陵成立销售公司，把销售重点放到金陵和本省经济发达的南部来，首先要打开本省市场，还可以扩大到整个华东地区，将来条件成熟，他甚至准备把总部也迁到金陵来。 而产能不足问题，则是杨恒有点苦恼的事情了，他们的生产线设计产量是四万台，但实际上只能达到三万台，同时他们还在利用这条生产线制造随身听，所以最多只能年产两万台录像机，当然，他们明年可以单独上一条随身听生产线，可就是这样，三万台录像机还是不够，他们必须得扩大产能了，要么追加生产线，要么就是开新厂，杨恒就在追加生产线和办新厂之间徘徊，追加生产线他们已经没有场地了，而开新厂又涉及到资金不足问题，这让他很是苦恼。 就在杨恒背着手思考公司的发展大计时，他身后传来了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但他却没有注意到。 “是你找我吗？”一个口齿清晰的声音打断了杨恒的思路。 他一回头，正是美女记者雪飞站在他的身后，或许是没有采访的缘故，杨恒这才仔细地打量了她，她身材很高，大约一米七出头，身材苗条，尤其两条玉腿十分修长，她的五官长得相当秀美，尤其是她的鼻子，仿佛希腊雕塑一般的高挺笔直，但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宝石一般的眼睛异常明锐，似乎能看透一切，或许是常年在外采访的原因，她的皮肤略微黝黑，带着一种健康的光泽。 杨恒连忙笑道：“记者美女，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雪飞也笑了，她对杨恒的映像尤其深刻，这个家伙，利用她做了两次免费的广告了，不过这里不好开玩笑，便问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恒打量了周围一下便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能不能请你到外面去谈，我确实有事找你。” 雪飞看了看表，便道：“最多三十分钟，我等会儿要出去采访。” 杨恒见她不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心中大喜，连忙道：“电视台对面有间咖啡屋，我请你喝一杯。” 雪飞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 ．．．．．．．．．． 两人坐下，雪飞立刻便伸出手道：“给我吧！” 杨恒一愣，“什么？” 她抿嘴一笑道：“广告费啊！我给你做了两次广告，总不能白做吧！” 杨恒挠挠头，苦笑道：“拜托小姐，就因为你的采访，我头脑一热，捐出去二十几万，这个损失可惨重啊！” “我倒觉得你是早有预谋，根本不是头脑发热的样子。”雪飞微微笑道：“你敢说你那些话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其实也不是事先准备，都是平时一些想法，你想想看，两次采访都是突然遇到，我不可能事先准备。” 雪飞点了点头，“算你这家伙会说话，不过你却给我带来了麻烦，我父亲要见你。” “是要相女婿么？”杨恒脱口而出，他见雪飞脸色一变，便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孟浪了，连忙道歉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见他道歉，雪飞的脸色这才有些和缓了，她冷冷道：“我父亲是很单纯的知识分子，只知道做研究，不懂人情世故，他是被你的两次花言巧语彻底打动了，一定要见见你，我拿他没办法，去不去随你。”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表，便道：“不好意思，还有十一分钟，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杨恒不由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的时间会安排得这么紧，便连忙道：“我找你，是请你帮我联系一下你们的广告部，我想在你们电视台做了一次广告。” 雪飞摇了摇头道：“想做广告很简单，其实你不用找我，我电视台下面就有广告公司，你可以找他们代理。”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得到黄金时段的播放，据说有时候出钱都不一定能得到，必须内部有人说一说才行。” “你这家伙倒很会用人，这是第三次利用我了，好吧！我会给广告部的潘主任打个招呼，不过广告部不直接接业务，你还是必须去找广告公司代理，到时候我请潘主任给你安排一个黄金时段。” 说完，雪飞又看了看表，便道：“还剩五分钟，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杨恒一摊手笑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过马路还要三分钟时间。” “那我的事呢，你什么时候去见我父亲？” “后天吧！那时我可能会空一点。” “那好，后天下午六点半。”雪飞取出一张名片，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还有父亲的名字，递给杨恒道：“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要给任何人说。” 杨恒却看了看表笑道：“还有一分钟。” 雪飞突然笑了，“你这个家伙，倒蛮有意思的，好了，我回去了，我记住你的事，你记住我的事，拜拜！” 她向杨恒一摆手，高挑的身子轻轻一转，轻盈地离去了，杨恒欣赏着她摇曳多姿的背影，两条修长的玉腿，不由自言自语笑道：“还真是个美女。”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她父亲的名字：‘卢湛’。 “原来她姓卢，卢雪飞。” ．．．．．．．．．．．． 接下来的两天，杨恒的关注焦点便不在展台上，他不在，老萧他们几人做得一样出色，老萧甚至又聘请了几个女大学生给他做用户调查，他们才是真正销售人员，能把事情做得很踏实、很细致，而广告也已经谈妥了，二十五万元的价格，在金陵电视台的王牌节目，八点档的‘关注民生’前播放，每次一分钟，持续两周，这是得到了雪飞的帮忙。 这两天杨恒关注的将是二级经销商，也就是电器批发商，他们才是这次展销会的主力，由于这次展销会离春节只有三个月，因此春节市场便是各大厂商主攻的方向，根据预测，这次展销会的最终录像机订单将达一百万台，一百万台录像机由参加会展的三百家厂商来分，每家也能分三千台，所以杨恒对此也充满了信心，他的零售环节成功了，肯定也会影响到批发环节。 这天下午，老萧从会展中心打来了电话，告诉他童部长来了，杨恒立刻挂上电话，驱车向会展中心疾驶而去，事实上，小童就是他打电话叫来的，这次会展达到的效果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他还谈不上打开金陵市场，但他已经推开了一条缝，让他看到了美好的市场前景，现在就是要趁热打铁，尽快把汉唐收录机推向金陵市场，否则时间一长，茶就凉了，他做的这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同样，打开市场并不是躺在被窝里就能实现，它需要做大量实实在在的工作，文敏给他介绍了几个最有名的大商场老总，他这两天已经谈妥了，下面就是配货和售后服务网的完善，仓库租赁、人员招聘，销售分公司成立，同样有一套繁杂的政府程序，尤其是税务上的问题更让人头疼，从徐楚总公司把货运到金陵销售分公司，这也是要开发票交税，好在有文敏在，或许稍微能简单一点，还有和批发商的谈判等等千头万绪的事情，他们几个人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小童并不是一个人过来，他带来了一个班子，三名销售人员和两名技术人员，销售科一共九个人，现在只剩三名销售人员在徐楚了，其他六人全部聚集金陵，随着汉唐公司的广告周六开始在金陵电视台播放，他们要开始打一场市场攻坚战。 咖啡厅里，杨恒和小童面对而坐，小童和杨恒一样，也是90年三月离开家乡闯荡，已经两年半了，但他却比杨恒显得更加成熟，生活的磨砺使他早早担负起了家庭的责任，他也才二十二岁，已经为人父了。 “喜儿和孩子都好吧？”杨恒微微一笑问道。 “还好，喜儿坐完月子就准备住到徐楚新家来，她就在家带孩子。” “那就好，有个家，人也能稳定下来了。” 杨恒喝了口咖啡，话题一转又问道：“那公司情况如何？我是指郑光辉，他如何？” “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非常精明能干，能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他在，好像什么问题都不会发生，不过．．．．．” “不过什么？” 小童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过他有些专制，等级观念森严，不允许上下级之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大家都有点怕他。” “出了什么事了？”杨恒听出了小童有言外之话。 “他和梅胜军的关系不好，你走的第二天，他们就因为随身听的生产安排大吵了一架，梅胜军还差点动手，我和老谭把他们劝开了。” 杨恒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经营理念的冲突，郑光辉是讲究制度化、标准化的人，从以前飞马厂的仓库便可看出，郑光辉的最大特点就是条理清楚，一丝不乱，他要求每一个员工都能严格按照操作标准来工作，也包括上下级之间的工作关系，等级森严，这是一种西方的管理模式。 而梅胜军出身一汽，他却希望能发挥工人的独创能力和一种主人翁的精神，他不希望公司等级森严，更希望上下级之间能打成一片，经常有老工人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梅啊！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告诉你应该这样做。’他就很高兴，他更喜欢一种人情味的管理方式，大家都是公司的主人。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经营理念必然会相撞，如果是从前，杨恒或许会支持梅胜军，毕竟公司刚成立，他需要工人们发挥主人翁的精神，大家为了公司废寝忘食地苦干。 可当公司发展起来以后，尤其汉唐公司现在已经到了三百多人，人际关系也变得复杂起来，他也开始理解郑光辉的制度化、标准化，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标准在，制度在，汉唐公司就能够百年存在下去，这其实就是他引进郑光辉的根本原因，随着汉唐公司的成长，应该喝第二阶段的奶粉了。 杨恒沉默了片刻便道：“小童，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处理好，我们先谈一谈金陵市场的开拓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在后天我们的广告播出之前，在金陵六个最大的百货商场内建立我们的专柜，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你只有两天时间，时间相当紧迫，而且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你就多辛苦一点，其次就是一套销售体系的建立，这个可以稍缓两天，我已经和几个商场的老总都谈好了，先卖货，正式签合同和开发票可以晚两天。” 说着，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给小童，“所有的资料都在里面了，等这次展销会结束，老萧也会来帮你，其实我的朋友给我介绍了十几家商场，我还来不及谈，过几天再说，现在你们要把六个最大的商场先消化掉，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小童接过档案袋便笑道：“你就放心吧！最难啃的谈判关已经被你攻克了，剩下的事情其实就是跑跑腿而已，我们人手充足，应该没问题。” 杨恒又把唐兆国的名片给他道：“这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一个广告公司经理，专柜的布置就由他来做，你先去找他吧！” 说完，杨恒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便站起身笑道：“好了，我六点半还约了人，具体问题你去和老萧谈，我就先走一步了。” ．．．．．．．．．．．． 第九十二章 去美女记者家做客 卢雪飞的家位于金陵市的南面，这一带学校众多，人文气息浓厚，环境十分幽雅，她家叫翠园小区，是金陵理工大学的宿舍，她妈妈就在大学里上班。 六点二十八分，杨恒准时敲响了卢雪飞家的大门，开门的居然就是卢雪飞，杨恒一愣道：“你怎么在家？” 卢雪飞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是我的家，现在是下班时间，难道你以为我该像机器人一样，永远上班不回家吗？” 她一边说，一边给杨恒拿了双拖鞋，“请进吧！你还比较准时。” 杨恒进屋，把一袋水果递给她笑道：“我已经有了一种思维定势了，总觉得你们做记者的就应该天天在外面跑，那天你又再三叮嘱，我就以为你不会在家，抱歉了。” “你说得没错，我家飞飞确实是这样，天天在外面跑，几乎每天半夜三更才回来。” 从厨房里走出一名中年妇女，面容和善，应该是卢雪飞的妈妈，她打量一眼杨恒，笑眯眯道：“你就是小杨吧！我在电视上看过你，说得很不错。” 杨恒立刻躬身行礼道：“伯母您好！” “好！好！好！快点请进。” 卢母非常热情地把杨恒请进客厅，又给他端来糖果和香烟，她的眼光就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其实作为母亲，她多多少少是有点这个念头，女儿进电视台看似光鲜，事实上非常辛苦，整天就四处采访，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她的同事朋友给女儿介绍了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可女儿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答应了又失约，人家也不愿意了，尤其卢母听说雪飞有好几个女同事都是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她就更着急了，唯恐女儿也步她们后尘，而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高高大大，还是总经理，经济条件肯定也很好，卢母便有点动心了。 “飞飞啊！你别傻站在那里，快点给小杨倒茶，再去削个梨来。” 卢雪飞却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有点不高兴地道：“妈，人家是爸爸的客人，爸爸还在书房里等他呢！你就别忙了。” “那怎么行，客人来了总要先吃晚饭吧！你和你爸爸一样，一点都不懂规矩。” 杨恒连忙站起来笑道：“伯母，我是吃过饭才来的，会展中心提供盒饭，你不就不用客气了。” 这时对面书房的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花白了，但精神矍铄，笑容可亲，他见杨恒便笑道：“不错，和电视里一样精神，来！请到我书房里来坐。” 卢雪飞的父亲是省电子研究所的研究员，名叫卢湛，是一个老电子专家，他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卢铭飞清华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读博士，现在在美国的硅谷工作，小女儿卢雪飞去年从金陵大学新闻系毕业，以优异的笔试和面试成绩进了金陵电视台，干得非常不错。 卢湛是一个典型的研究型学者，拥有高智商，精于专业，长年累月在研究室和自己书房里渡过，而在社会学领域却只是小学毕业，各种人情世故、各种勾心斗角，他一概不懂，也不屑一顾，因此他生活得很单纯，也很快乐，或许是和人打交道比较少的缘故，卢湛在很多方面还像小孩子一样，容易被感动，他在电视上两次看了杨恒的演讲，他被深深打动了，便让女儿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年轻人带到家里来和他谈一谈。 杨恒走进他的书房，一眼便看见了他桌上的一台电脑，他在徐楚教委里见过，据说计算速度极快，能存储很多信息，很多商业报表都可以在上面自动做出来，他本来也想给公司买一台，但就是太贵了，一台要几万块钱，所以，最后买一台带点电脑功能的四通打字机。 卢湛见杨恒注意他的电脑，他便有些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儿子去年春节回国时给我带来的，不过有些老了，还是286，386早已经有了，可惜我还用不起，我们研究所就有一台长城386。” 杨恒不懂什么叫386，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什么叫386？” “386就是电脑芯片CPU的代号，也就是指第三代CPU，它就像人的心脏一样，是电脑的最核心部件，现在主要是被美国英特尔公司垄断。” 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杨恒道：“你们是电子产品的厂商，应该关注世界电子的发展趋势才对，不能一味关起门开手工作坊，这样你怎么能做到全世界的强汉盛唐？” 杨恒一阵惭愧，强汉盛唐只是一种商业口号，可在真正的业内专家面前，这个口号就显得很幼稚了，卢湛见杨恒满脸羞惭，便温和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年轻就创造出自己的品牌，尤其你自承是民族品牌，不像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起什么洋名，听得让人恼火，这更是你的难能可贵，我就是冲你‘民族品牌’这四个字才请你上门一谈。” 杨恒坐了下来，诚恳地说道：“我也不瞒伯父，我们公司到现在也只成立了四个月，主要生产录像机和随身听，因为我是借助了原来徐楚电子五厂的基础，所以起步较高，能在短短的四个月内生产出高质量的录像机和随身听，也能得到一点市场份额，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点觉得不踏实，我们录像机的材料成本是六百多元，而广东那边很多厂用最差的元器件生产，只有两百多元，只要打起价格战，我铁定输了，而且我这几天看到了那些日本大公司的展台，我忽然觉得我与他们的差距很大，半个月前，有一家日本公司跑来想和我合资，我拒绝了，可他们却轻而易举地吞掉了另一家国营电子厂，从这件事上，我有一种危机感，我觉得似乎国外电器正在大举进入中国，一旦他们布局完成，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民营小公司还能生存吗？” 杨恒说的其实就是他的最大忧虑，原来在徐楚他还感觉不到，可参加这次展销会，蔡林解剖了卡露西的录像机，竟发现他们的材料成本只有二百出头，他们产量又大，总成本就更低，现在市场刚刚兴起，大家为了利润还不肯让价，一旦过几年市场饱和，打起价格战，他铁定要被淘汰，而那些日本大公司生产的LD、CD，他又做不出来，这使他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在这个电子专家的面前，他希望能得到一点启发。 不知何时，卢雪飞也悄悄进来了，坐在一旁，听父亲和杨恒的谈话，卢湛笑了笑道：“其实日本的东西不可怕，那些基础研究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很多东西甚至还是从我们中国拿过去，只不过他们产业化做得好，把我们各大研究所束之高阁的研究成果转化为赚钱的商品，真正和美国比起来，他们还是小孩子，他们的基础研究甚至还不如我们，我今天请你过来，其实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说到这里，卢湛的表情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杨恒道：“我就问你，你生产的录像机，它的核心磁头是你们自己研制的吗？” 杨恒被问得张口结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磁头是日本的。” “那什么核心技术是你们的呢？” 杨恒的脑海里一片茫然，‘核心技术’，这种概念对他来说很模糊，其实他也知道一点，就比如李二麻子的猪蹄烧得香，别人家怎么也学不会，那是李二麻子有他的秘方，这个秘方就是核心技术，但这只是在生活上，但录像机却太简单了，只要有生产流水线，再加几个技术人员，基本上都能造得出来，只是设计好坏的差别，实在不会设计，那就去抄袭大牌的也行，不像李二麻子的猪蹄配方是保密的。 他想了半天，便道：“我们没有核心技术。” 卢湛见他坦诚，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说的核心技术是指高技术，就像录像机磁头，国内也生产得出来，但它们却远远不能和日本的磁头相比，说到底还是没有掌握到磁头的核心技术，可一旦你真正掌握了磁头的核心技术，你就不会只生产录像机了。” 说到这，他随手从桌上取过一张磁盘，对杨恒笑道：“这是一张五寸磁盘，你别小看这张薄薄的磁盘，它容纳二十五万字的一本书，而硬盘的MR磁头，它却是一个G的容量，是这张磁盘的二千倍，只有IBM做得到，这些都是利用磁性物质的储存特性研制出来的，还有刚才我说的电脑CPU，这就是核心技术。” “爸，你说这些专业的东西谁听得懂，你就不能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吗？” 旁边卢雪飞打断了父亲的侃侃而谈，实际上她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把杨恒找来，她看得出父亲是被杨恒的两次电视演讲感动了，但她很不以为然，在一年多的记者生涯里，她采访过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杨恒在其中不过是普通的一员，甚至还谈不上优秀，只不过善于抓住机会罢了，利用那天自己的一个小小失误，便大做了一番广告，居然还打动自己父亲了。 不过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第二次还要替他做广告，看上这小子肯定是不会的，她怎么会看上民营小公司的小老板，可是她自己确实说不清楚，当时第二次在录像展示厅见到他时为什么就糊里糊涂走上去了，她已经知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那个坍塌广告的主人，或许是他当时钓鱼的那种得意而坏坏的笑容，让她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 现在他居然又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母亲还对他有兴趣，简直让她有点糊涂了，他居然成了自己第一次领回家的男孩子，这就让卢雪飞不由地对杨恒产生了几分兴趣，她想知道，究竟他在和父亲谈些什么。 卢湛笑了笑道：“傻丫头，你听不懂不代表别人听不懂。” 卢雪飞一愣，转头问杨恒道：“你听懂了吗？” 杨恒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听懂了。” 他确实听懂了，卢湛的话就仿佛一阵春风，给他拨开了使他看不清前路的迷雾，使他眼前豁然开朗，卢湛说到根子上了，核心技术，他们没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注定早晚会被市场淘汰，他们没有自己的研究人员，事实上谭厉也不是，他设计的根源还是来自于美国的威尔逊公司，他有必要成立一个真正的产品研究开发部门，可是他又该从而入手呢？ 杨恒用一种无比虔诚地口气向卢湛请教道：“我们也想研究自己的东西，可是我不知道研究的方向，伯父能不能给我指点一条明路。” 卢湛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音像产品的趋势已经出来了，CD取代磁带，LD光盘取代录像带，这就是以后发展的趋势，数字化技术，就和电脑一样，只是现在LD太贵，而目前西方国家都在研制一种介于LD和CD之间的新产品，不过这对你们这种小公司是不现实的，这需要太大的资金投入，那天你提到强汉盛唐，我替你想了整整一夜，我觉得你应该走这样一条路。” 杨恒精神一振，连忙道：“请伯父指点。” “我觉得你应该把强汉盛唐反过来，走盛唐强汉，先做大，利用国内市场积累足够的资金，再做强，寻找最优秀的人才，投入巨额资金来研制你的核心技术，我们国家对外资开放的目的就是想用市场换技术，可事实上核心技术是换不来的，只有靠自己。” ．．．．．．．．．．．．． 天空飘起了雨丝，霏霏夜雨中，十月的金陵已经很有些凉意了，杨恒没有急着开车离去，他将手揣在上衣口袋里沿马路慢慢地走着，和卢湛的一席谈话，给了他一种全新的思路，给他打开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核心技术’这四个字就像晨钟暮鼓一样重重地敲在他心中，让他心中既感到了力量渺小的痛苦，而又充满了征服未来的渴望，不知不觉，杨恒又走了回来，他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烟，他不由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卢雪飞却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马路上仰头感叹的杨恒，默默注视着他孤寂的身影，她能理解这个年轻男人此时心中的痛苦，这是一种对前途命运的焦虑，又是一种对崭新事业的期盼，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灵世界。 ．．．．．．．．．．．．． 第九十三章 大客户（上） 事情并不偶然，汉唐录像机在零售环节的火爆，也预示着它在批发市场上将会有所建树，在展会的第四天，汉唐电机赢来它成立以来的第一笔大订单，以1000元的价格，订一万台录像机，要求十二月底前交货，这是无锡的一家电器批发商给他们下的订单。 应该说这笔订单他们吃得下，经过四个月的生产，他们还有七千台左右的库存，在徐楚有四千台，在金陵有三千台，实际上只剩两千台了，在三天的展销中，从零售环节就卖掉了一千台录像机，考虑开拓金陵市场需要，他们不能动金陵剩下的两千台录像机，只能用徐楚的四千台库存，再加上两个月的时间，一万台应该生产得出来。 当天中午，杨恒便在最好的秦淮大酒店里请这个无锡大客户吃饭，并由韩平平作陪，韩平平用她的酒量最后将这个客户灌得酩酊大醉，就在酒桌上，他们正式签下了供货合同，条件非常优惠，预付款30%，货到则当场交割银行汇票，最后留5%的质量保证金，在交货结束一个月后付清。 杨恒也有点喝多了，韩平平的酒量太厉害，在把客户灌倒的同时，把他也灌得七分醉了，此刻杨恒就趴在展会中心的咖啡厅里醒酒，上了两次电视后，他也算是个小名人了，咖啡厅的经理认出了他，所以没有为难他，让他趴在桌上解酒。 而在旁边照顾他的是唐诗雨，由于展会的高潮已经过去，明天就正式结束了，所以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其实也没什么事了，老萧把她们的工资都付了，她和同学做了五天，每人得了五百元的工资，本来讲好是五十元一天，但杨恒却改成了一百元，这让她们十分感动，刚才老萧让她们回家，同学已经走了，而唐诗雨想和杨恒告别，便来咖啡厅找他，却正好看见他醉倒了，这下子她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其实她并不想走，她觉得自己既然收了五百元工资，就应该干到晚上六点钟才能走。 唐诗雨静静地坐在杨恒身边，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低低的背诵起了英语单词，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杨恒蓦地一下醒了，他听见了唐诗雨的声音，便低声道：“给我倒杯水。” “好的。”唐诗雨急忙跑到服务台，对女招待道：“小姐，能不能给我倒杯热水，我们老总想喝水。” 女招待给了她一个杯子，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饮水机，唐诗雨连忙上前倒了一杯热水，她试了试水温，又把热水倒掉一点，再加了一点凉水，这下水温合适了，她快步走回来，小心地把杨恒扶了起来，“杨大哥，你喝水吧！” 杨恒坐直身子，轻轻敲了敲肩膀，接过杯子，咕嘟嘟地一口气喝光了，无力地躺靠在沙发上，他现在感觉好多了，酒意已经过去，便把杯子递给她，“谢谢了，小雨。” 唐诗雨见杨恒不时敲打自己的肩膀，便小声地说道：“杨大哥，要不，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多谢了，这酒喝得让我浑身肌肉疼。” “没关系，我也经常给哥哥捏肩膀。” 唐诗雨站在杨恒身后，动作熟练地给他捏打着肩膀，又一边小声地和他说着话。 “杨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徐楚？” “我也不知道，估计再过两三天吧！小雨，你要好好复习，知道吗？我昨天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起了你，她说很期盼将来能和你成为同学。” “杨大哥，你是怎么说我的？” “我说啊！我在金陵遇到了一个很清纯很漂亮的女孩子，她也要报考金陵大学法律专业。” “杨大哥，我哪里漂亮了？我很普通的。”唐诗雨有点害羞地小声道。 “呵呵！你要自信一点，其实我妹妹长得也很漂亮，有机会你们写写信，交个朋友。” “好呀，我等会儿给你留个通信地址，杨大哥，你也给我写写信吧！鼓励我努力拼搏。” “我是很懒的，以前还经常写，可有电话以后，就几乎不写信了，不过我也许会打电话给你。” “我知道，其实你是很忙，我这几天都看着呢！你是我唯一感觉到比我哥哥强的年轻男孩子。” “被漂亮的女孩子夸奖，我感到很荣幸！” 杨恒站起身做了个体操的拉伸动作，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被你捏捏肩膀，又和你说说话，我感觉好多了，小雨，你回去复习功课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唐诗雨有些念念不舍，但她也找不到理由了，便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纸和笔，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和家里电话，递给杨恒道：“杨大哥，地址给你妹妹，电话是给你的，你要记着给我打电话啊！” “好！”杨恒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笑道：“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假如我忘记了，你就打电话找我算帐。” 这时，韩平平飞快地跑了过来，有点激动地道：“杨总，你快去吧！又有一个大客户要订我们的录像机，有个女的陪同，她说认识你。” 杨恒愣了一下，大客户，还有认识自己的女人，这会是谁？难道是文敏？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道：“好的，我去看看。” 杨恒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件事，便对韩平平道：“你去拿一部随身听给唐小姐，记在我的帐上。” “杨大哥，我不要！” 唐诗雨慌忙摆手，她转身就要走，杨恒却一把拉住了她，“你等一下，听我说。” 唐诗雨被他拉住了手，想甩开，却又觉得不妥，她知道杨恒没有别的意思，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慌乱，害羞得低下头一声不语，韩平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拿来一部随身听，杨恒把装随身听的袋子塞到唐诗雨的手中，这才放开了她，“小雨，你听我说，要想考上金陵大学这种全国名牌大学就不能有一科瘸腿，你的英语听力不好，那更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唐诗雨心中感激，但她依然摇摇头，小声说道：“谢谢杨大哥的关心，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收下，杨大哥，我真的不能要。” 杨恒忽然笑了，“我看见有个女孩在纸上写着：祝自己生日快乐！我就想，我一定要给她个生日礼物，所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小雨，生日快乐！” “杨大哥，你．．．．” 唐诗雨忽然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杨恒，慢慢地，她美丽的眼睛红了，哽咽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转身飞快地跑了，跑到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脚步犹豫了一下，却又加快了速度，很快，她苗条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韩平平见她走远了，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个女孩真的让人喜欢，杨总，你就这么放过她有点可惜了。” 杨恒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有余恨道：“没见你这么劝酒的，居然把自己人也灌翻了，我回去要向老梅告状，让他小心点。” 韩平平脸一红，忸怩不安地道：“杨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梅、梅．．．．．他怎么了？” ．．．．．．．．．． 陪大客户来的，果然就是文敏，她带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净，显得非常文质彬彬，此时，这个男子正站在分解台前仔细的查看汉唐录像机的内部元器件，并不时问蔡林什么问题。 杨恒快步走来，对文敏笑道：“文姐，真抱歉，我中午喝了点酒，在咖啡厅休息呢！” “看你！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文敏埋怨他一句，便笑着对杨恒介绍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沈经理，是我爱人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上海德意家电的老板，也是特地来参加这次展销会。” 她又对中年男子道：“文峰，这就是我昨天给你说的小杨，我的朋友。” 文敏介绍完中年男子，不仅在场的销售人员都大吃一惊，杨恒也暗暗吃惊，上海德意家电可是全国的三大电器批发商之一，它们的分公司遍布全国，尤其在华东地区的市场占有率为第一。 这时，沈经理走上前对杨恒伸出手笑道：“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你的第二次演讲，非常让人敬佩，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真的把这次展会所有的销售收入都捐给儿童福利院了吗？”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摇摇头道：“事实上不是全部，只是我做出承诺之时的全部金陵库存，一共二百台录像机，后来销量猛增，我又调来了三千台机器，这就不捐了。” “你很诚实。” 沈经理赞赏地笑了笑，对文敏道：“怎么样，我打赌赢了吧！这才是做生意的人，有气魄，但又不丢底线。” 文敏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和老秦打赌，和我无关。” 她看了看表，对杨恒笑道：“小杨，等会儿我还有个重要会议，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又对沈经理道：“文峰，我朋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经理微微笑道：“你和老秦交代的事情，我敢不答应吗？你就放心去吧！” 文敏走了，由于展位里参观的人较多，杨恒便把沈经理请到咖啡厅坐下，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笑道：“以后还请沈经理多多关照。” 沈文峰看了看名片，淡淡一笑道：“文敏的丈夫秦浩是我大学的死党，一起读本科，又一起考上研究生，在一个寝室里住了六年半，当初还是我先追文敏，不料却被他这小子得手了，所以他们两口子交代的事情，我是不敢不办。” 杨恒默默地听着，他不知道这个沈经理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事，初次见面，似乎有些唐突，他一转念，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文敏丈夫的官场背景很硬，所以他先要撇清这种关系。 果然，沈文峰又笑道：“其实有文敏丈夫在，愿意帮你的人会有很多，即使没有我，你也一样会满载而归。” 杨恒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经委朱主任打电话的事情，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低声问道：“沈经理，我问一下，文姐的丈夫在哪个部门供职？” “你居然不知道？”沈文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深深看了一眼杨恒，神色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平静地说道：“他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处长，他过几天也要去你们徐楚市。” 杨恒恍然，难怪朱主任三分钟就打电话来，原来是这么个缘故，他忽然心中一动，省委组织部，去徐楚市，难道是为张九炎之事而去吗？ 沈文峰却不知道杨恒已经想得很远了，他话题一转，又试探着问道：“文敏说你们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果然是个商场老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估计他也向文敏试探过，未果，便又来试探自己了，自己和文敏的关系深浅决定了彼此的利润厚薄。 杨恒呵呵一笑道：“未得文姐的同意，我可不敢乱说，让我先请示一下吧！” 说完，他拿出了电话，沈文峰连忙伸手按住，干笑一声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喝了一口咖啡，便将话题落到了今天的正事上，以一个商人的口气道：“杨经理，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谈一谈以后合作的事情，刚才我看了你们的产品分解，确实非常不错，一个小小的进仓弹簧你们居然采用了慕贝尔的弹簧，国内录像机你们是第一家，不过这样你们的成本也会很高，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和你们签订长期供货合同，你们能给我什么价格？” 杨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拨动移动电话笑道：“正好我们公司负责销售的童部长也在，我让他一起过来谈，如何？” 沈文峰看了看手表，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也顺便让我的助理一起参加，现在是三点整，我们半小时后再在这里商谈，我现在想去看一看别的录像机厂商。” 轻描淡写间，便给杨恒施加了无形的压力，却又不给他们时间磋商，商场谈判中，处处透着玄机。 ．．．．．．．．．．．．． 第九十四章 大客户（下） 杨恒回到展位，小童立刻迎上来道：“老杨，怎么样？” 他很紧张，如果能和德意电器建立合作关系，这对他们汉唐公司将是一次起飞的机遇，杨恒却摇摇头道：“刚才我们只是顺便寒暄几句，等会儿再谈正事，你也参加，你先跟我来。” 他把小童叫到一个角落，低声对他道：“等会儿会是你和他的助理谈，你可以放开和他们谈，我现在告诉你三条底线。” “你说吧！”小童脸上异常严肃。 “第一条底线，他们肯定会和我们长期签约，具体原因你就别问了，但是我们不能太牺牲利润。” 这是杨恒刚才反复考虑后的决定，虽然这个机会是很难得，但同样也是个陷阱，如果他为了得到德意电器的订单而过份让利润，这样他们就会陷入长期的薄利状态，一旦市场饱和而打起价格战，他们就会缺乏转型的动力，所以德意电器压价太大，他宁愿放弃这个机会。 停一下，他又道：“第二条底线，我们给他们的录像机最低价格是含税价每台1000元，随身听也同样是含税价250元，如果他们要买放像机，那放像机的最低含税价是800元每台，另外，我们不降品质，即使他们要求我们也不答应。” 小童没有反对，他们要求的统一零售价是1500元，给零售商30元的上限浮动的权力，给商场的批发价格是1200元，给一级代理商1000元虽然少了点，但也是在合理的范围，而且这个项目是杨恒拿到，其中必然还有别的原因，他也不想多问。 杨恒见他不反对，便又道：“然后是第三条底线，如果他们是春节前要货，你要记住，我们还可以提供六千台录像机和五千台随身听。” 这下，小童吃了一惊，随身听是有的，但今天中午刚刚才签了一万台录像机的春节前供货，本来就已经很勉强了，他们哪里还有六千台录像机？他急道：“老杨，你算错了吧！我们春节前不可能．．．．．．．” 杨恒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心里有数，我们没有，飞马厂有呢！” 小童明白了，飞马录像机的品质不亚于自己，甚至还有超过，他们挤压了一大批库存，在合资前急于卖掉，由于郑光辉的离开，录像机的生产销售已经陷入停顿状态，这次展销会他们就没来。 小童便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了，如果到时还有什么临时变故，你踢我一脚，我就不吭声了，由你来说。” ．．．．．．．．． 给小童交代完，杨恒随即拨通了郑光辉的电话，“我是杨恒，我有事找你。” “杨总，什么事？” “我记得你给我说过，飞马厂还有八千台录像机存货，在合资前急于卖掉，你打电话回去问问，还有多少，我想全部吃下来。” “好的，我现在就问，过十分钟我给你回电话。” “再问问，最低能给我们什么价格？” 杨恒挂了电话，他还想给文敏打个电话先通通气，可想到她在开会，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静静地等候着，不一会儿，他的电话便响起来了。 “我是杨恒。” “杨总，我已经问过苗厂长了，飞马厂那边还有七千九百台存货，他答应全部卖给我们，给出两个价格，一个价格是900元，另一个价格是550元，但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附加条件？”杨恒沉声问道。 “苗厂长要求我们接收飞马厂录像机车间的三百名员工。” “为什么？” 郑光辉叹了口气道：“昨天日方又提出一个附加条件，要求飞马厂裁员50%。” 杨恒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道：“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 杨恒和郑光辉打完电话，这时离约好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他带着小童快步来到了咖啡厅，正好沈文峰带着他的助理和一名女秘书从另一个门进来了。 “杨经理，你很准时！”沈文峰大笑着走上前来。 杨恒和他握了握手也笑道：“彼此彼此！” 他又指指身后的小童道：“这是我们公司的童部长，负责销售。” 沈文峰和小童握了一下手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哪里！沈总是我们的前辈，请多多指教，多多关照。”小童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谦虚道。 沈文峰点点头，又把自己的助理和秘书介绍给他们，“这是我们公司主管录像机的总经理助理，王哲，那位是我的秘书，周小姐。” 王助理约三十岁，一身西装整整齐齐，显得非常精明能干，他客气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而美貌端庄的周秘书只是微微欠身，带着一丝甜美的笑容。 五个人找了一处大桌子坐下，小童便把公司的一些资料递给了王助理，下面是他们来主谈，杨恒和沈文峰则笑着坐在一旁，仿佛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时，女招待送来了咖啡，周秘书却摆摆手，把沈文峰面前的咖啡还了回去，她低声说了几句，起身亲自去给老总调制咖啡了。 王助理已经看完了资料，把资料放在一旁道：“事实上我前天就来了，和很多厂家都谈过，除了你们汉唐公司外，我们和深圳的卡乐公司，东莞的飞波尔公司也都达成代理协议，另外我们公司和熊猫电子、长城电子、凯乐电子一直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你们的汉唐录像机我仔细看过，设计和做工确实很棒，但你们的牌子很小，几乎没有什么市场，在这次展会前，你们只在徐楚市有一点市场，我说得没错吧！” 小童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开拓金陵市场，已经有所突破。” “突破还谈不上，只是略有进展而已。”王助理淡淡一笑道：“汉唐录像机想要真正打入国内市场，还需要我们来大力推广，只是你们的品牌几乎是从零开始，这样就需要我们下很大精力和成本，一般而言，我们是不会代理这样的产品。” “小王，这件事是我答应的，就破例一次吧！”旁边的沈文峰恰到好处地唱了一句双簧，他端着秘书亲手调制的咖啡对杨恒微微一笑道：“文敏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呢？杨经理，你说是不是？” 杨恒也笑了笑道：“私交归私交，生意归生意，沈经理就不用太把文姐的托付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以后我们也很难做到两赢。” “说得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意人，公私分明。”沈文峰便对王助理笑道：“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了，就算生意不成，但情义还在。” “是！沈总。”王助理便取出几份盖有机密章的资料递给小童道：“我们公司是实行销量阶梯价格，是以年销售量三万、五万、十万、十五万、二十万这样的比例进行价格推进，销售越多，厂商的让利就越大，以三万台为第一阶段标准，我先问一下，汉唐录像机的市场零售定价是多少？” 小童认真地答道：“我们定价是1500元，全国统一价，不过允许有30元的上下浮动，如果有优惠活动，我们会通知商家。” “我明白了”，王助理又取出两份意向书，便对小童道：“这样吧！贵公司先给我们报个实价，如果我们签订长期代理关系，你们给我们什么价格？如果价格谈得拢，今天我们就先签个意向，正式合同会由我们法务来签，并要进行公证。” 杨恒忽然踢了小童一脚，他接口笑道：“我想先问一下，合同要怎么签，我们以后能否直接卖给商场？我们能否有零卖资格？还有贵公司能否给我们什么销量承诺？” 因为中午和那个无锡的电器商谈判时，有附加条件，那就是春节前，他们不能进入无锡、苏州和常州三个市场，也不能给这三个城市的其他代理商，即使要给，也不能低于他的价格，这种一次性的代理买卖也有诸多的限制，而象德意公司这样大电器商，条件肯定会更苛刻。 见杨恒开口，沈文峰也接过话题道：“一般而言，我们是五年一签，所有价格都要谈妥，即使有变也要双方协商，而且我们要货，厂商都要立刻满足我们，因为你们公司几乎是从零开始，我们就有承担开拓市场的义务，所以一旦和我们签约，你们就不能直接卖给商场，也不能自己零售，也包括徐楚和金陵市场，当然，你们卖给自己职工作为福利品除外，杨经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也就是我买断你们五年的国内销售权，五年后，我们再谈。” 杨恒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这是一种销售方式，由代理商来包销，大公司财大气粗，他们会成立自己的销售公司，也会给代理做一部分，而对于小公司，代理商就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尤其德意电器这种全国三大代理商之一，更是一般小公司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代理商的条件一般非常苛刻，尤其德意电器这种大公司对汉唐这种没有名气的小公司，可以说汉唐就是赚点加工费外，其余利润就是给他们打工了。 他沉思一下便对沈文峰道：“那你们能包销多少？” 沈文峰笑了笑道：“因为我们之间多多少少还有点人情在，我就按最优惠的条件给你，我每年负责给你们包销二十万台。” 说到这，他戏剧性地收住了话，有些得意地望着杨恒和小童，小童的眼睛顿时闪过了一丝震惊，心中的极度兴奋之情已经溢于颜表，但杨恒却无表情，目光仿佛千年古潭一般的平静。 杨恒忽然想起了杨文强的三千元工资，他淡淡一笑道：“那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价格！”沈文峰非常简洁地说道：“我每年给你包销二十万台录像机，但你们让给我们最大的诚意价，三万台的门槛价是700元，以后每上一个坎，你们要降价10%，二十万台以后你们就不用降价了。” ‘700元！’旁边的小童惊呆了，他们的总成本就要600元一台，这样，他们每台的利润只有一百元，和刚才杨恒告诉自己的底线相差太大了，他不由向杨恒望去，这种价格，汉唐公司只有他这个老板才能决定。 杨恒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那广告和商标呢？” 沈文峰忽然笑了，这个杨恒确实很精明，总能问到点子上，他点点头道：“我们是包销二十万台，该怎么广告自然是我们的事，不过中央台的广告我们不做，如果你们自己要做，我们不勉强，至于商标，我们一般会用你们的商标，但我们拥有改名权。” 说完，他把意向书向杨恒面前一推，笑道：“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现在就当场签订意向书，三天之内签订正式合同。” 杨恒却缓缓摇头道：“商标权我不让，而且价格我也不能接受。” “商标权我们可以再谈，不过价格嘛！” 沈文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杨经理，我给你说实话，我旗下像你这样的小家电公司一共代理了二十五家，当然不止是录像机，我就拿刚刚签订的卡乐公司来说，我给他们的价格是500元门槛价，就是这个价钱，他们老板还激动得要抱住我大腿痛哭流涕，飞波尔公司也是一样，对于你，我还是看在文敏的面上，才给了你一个从未有过的优惠，至于你的利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采用慕贝尔弹簧就是你们的失策，卡乐公司录像机的成本只有220元，飞波尔公司也只有250元，所以他们还有得赚，而且我只给他们包销十万台，杨经理，想要利润，你就得压成本，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恒却笑道：“沈经理，做什么样的成本是我们自己的事，但你的700元我确实不能接受，我也告诉你实话，我的底线是1000元。” “绝不可能！”王助理‘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怒色，沈文峰摆摆手让他坐下，“小王，冷静点，不要激动。” 沈文峰想了想又道：“那好，看在文敏的份上，我再让一步，750元，另外降价幅度减为8%，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你就算让到800元，我也不能答应了。” 杨恒沉思了良久，他终于摇头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沈文峰象看怪物似地久久地盯着杨恒，足足两分钟，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杨经理，你这让我怎么向文敏交代？” “沈经理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向文姐解释，这是我放弃的机会，和你无关。” 说完，杨恒站起身笑道：“那今天就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他转身向大门走去，沈文峰呆呆地望着杨恒的背影，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忽然，他清醒过来，连忙喊道：“杨经理，请等一下。” 杨恒仿佛知道他要叫住自己似的，停住脚步笑问道：“沈经理还有事吗？” 沈文峰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和你签一笔一次性的代理合同，春节前你们提供一万台录像机，就按你说的价格，1000元。” 无论如何，他总得给文敏一个面子。 ．．．．．．．．．．． 第九十五章 小别胜新婚 虽然只有一万台的订单，杨恒他们还是有点消化不了，这次展销会，他们零售一共卖掉了一千三百台录像机，是这次展销会的第二名，仅次于熊猫电子，而订单却只得到了两万台，无锡代理商的一万台，沈文峰的一万台，其它基本上就没有了，订单不行，主要原因就是代理价格谈不拢，另一方面，代理商大多是有垄断性质，你和这个代理商签了约，那至少同一个城市内你就不能和别的代理商签约，选择面其实很窄，杨恒连德意电器二十万台的合同都放弃了，别的小代理商他就更不会答应，事实上最后一天，他还有三个一次性的代理机会可以谈成，大约有五千台的订单，价格也是1000元，但都是春节要货，他的产量达不到，只好放弃了。 不过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汉唐电机在金陵市场上的开拓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市场定位和文化品牌完全符合金陵的历史底蕴，得到了金陵市民的认同，金陵电视台广告打出后，六大商场几乎是以每天一百台的速度卖出，这还是展销会刚刚结束的淡季，到春节前的一月份会更加火爆，他们在金陵的二千台库存肯定是不够了。 而他们在徐楚的库存还有四千台，加上从飞马厂买来的八千台，也就是一万二千台，那至少还有一万三千台的缺口，两个月时间生产一万三千台录像机，这对汉唐公司来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了。 杨恒回到徐楚的当天，便立刻召集中层干部开会，讨论如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首先是暂时停止随身听的生产，随身听有存货，其次就是加班，这是他们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本来杨恒还想到让飞马厂代工，但郑光辉却告诉他，因为春节后将正式合资，飞马厂已经停产，由财政局、税务局、电子局组成的联合审计组即将进驻工厂进行清产核资，代工是不可能了。 这样，杨恒也只能考虑加班，在会议上郑光辉当场提出了一个方案，由于可以得到飞马厂的两百名熟练员工，那么生产车间就可以暂时实行三班制，保证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产量可以增加一倍，达到每月六千台，再加上休日不停，这样到年底时，便可以生产出一万四千台录像机。 这是唯一的可行性方案，为了激励员工的士气，杨恒当场决定，只要能完成一万四千台的任务，除了正常的补贴和加班费外，他将在年底多发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 消息传出，整个公司都欢腾起来，公司获得了发展，员工的工资福利也同样水涨船高，这让每一个员工都笑逐颜开，这一刻，他们对未来、对生活都充满了信心。 ．．．．．．．．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杨恒和郑光辉还留在会议室里，杨恒有一些重大决定还想听一听郑光辉的意见。 “我想让梅胜军去一趟广东。”沉默片刻，杨恒笑了笑道。 郑光辉知道，这必然是因为自己和梅胜军闹矛盾的事情，就在昨天吃午饭时，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梅胜军动手了，把郑光辉打翻在地，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尖锐了，必须要立即解决，否则会严重影响到生产。 郑光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和他私人之间没有恩怨，主要是我制定的一些制度他无法接受。” 杨恒点点头道：“如果是私人恩怨就好办了，关键就是你们的经营理念不同，你负责生产，他负责制造，生产和制造如果不能衔接，我的汉唐公司就得关门，不过我让他去广东考察却不是为了避开你们的矛盾，我想让他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生产线转让” 郑光辉一怔，连忙问道：“难道你准备要扩大规模了吗？” “没错！”杨恒肃然说道：“这次金陵展销会让我感觉到录像机市场开始兴起了，这是一次机遇，但这次机会非常短暂，可能只有三五年之间，如果我们抓住了，我们汉唐公司将会飞跃发展，闯入另一个层次，可如果我们优柔寡断，迟疑不决，一旦三五年后国内市场饱和，打起价格战，或者欧美国家的新技术产品推出，那我们就再没有转型的机会了，最后只能惨淡收场，所以我准备赌这一把。”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资金可能不足，今年我们销量大概有三万台，加上随身听的利润，我们一共有两百万利润左右，而且就算两百万利润全部用来买生产线，我们也没有场地了。” 杨恒却摇摇头道：“你现在还只在一念之间，可是我已经整整考虑了半个月，资金不足我们可以向银行借，我有关系，可以不用担保，而且这一次我想做大，买大型生产线，要年产二十万台录像机，如果厂房不够，我们可租，我希望在明天春天时就能实现这个愿望，那时我们不仅要在本省市场上打开销路，而且要进军整个华东市场，二十万台录像机只占华东市场的十几分之一，如何可能，还可以走出口之路，老郑，这个方案我反复考虑过，我觉得应该可行。” “你是总经理，既然做出决定，那我是绝对服从。” 杨恒看了他一眼，便语重心长道：“老郑，你搞制度化、标准化我赞成，但我不赞成搞一言堂，如果我的决策是错误的，而大家都不反对，那可能就会毁了整个公司，同样，职工有意见、有建议，就算不能顶撞上司，那至少也应该有一个给他们提出来的渠道，而不能以绝对服从为理由，扼杀职工不满和好的建议，这样以后会出事的，小则会出废品不良品，大则会聚众示威。” 郑光辉脸一红，他明白杨恒所指，不由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把这件事情做好，再搞标准化、制度化，我相信梅胜军也会让一步，明天上午，我还会召集公司的高中层开会，一起再好好讨论一下融资扩厂的方案，现在下班了，先回去吧！明天就要开始有得忙了。” ．．．．．．．． 昨天杨恒已经打过电话回家，林静宜知道他今天要回来，正好她下午没课，她特地请了半天假，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当然，林静宜也悄悄打扮了一番，准备迎接她渴盼已久的夜晚。 “静宜、小倩，我回来了！”楼梯口传来了杨恒喜悦的声音，林静宜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她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杨叔叔回来了！” 小倩一阵风似地冲房间里冲出来，她打开门便激动地问道：“杨叔叔，给我买什么好东西了？” “有！”杨恒笑着把一个新书包递给她，“你期待已久的。” 他看着小倩欢喜地打量粉红色书包，又忍不住提醒道：“再看看里面。” 小倩欢喜无限，她打开了书包，眼睛顿时亮了，一样样数道：“哇！128色水彩笔、卡通写生板、水晶发卡。” 忽然，她一下子尖叫起来：“还有米妮，我的米妮！” 她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米妮玩具，紧紧把她抱在怀中，一种狂喜之情出现在脸上，大喊道：“妈妈！杨叔叔给我买到米妮了。” 她飞快向自己房中跑去，可跑到一半，她又跑回来抱住正在换鞋的杨恒的脖子，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叔叔！” 杨恒没站稳，险些摔倒，一抬头，却见姿容俏丽的林静宜站在厨房门口，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心中一热，站起身大步向她走去，林静宜见他目光炽热，心中不由一阵慌乱，羞涩地低下了头。 杨恒把她拥进厨房，轻轻把她的脸抬起来，低声道：“想我吗？” 林静宜点点头，她环搂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声道：“吻我！” 杨恒一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香唇，手放肆地伸进了她的内衣里，林静宜迷醉在他的爱抚之中，忽然，客厅那边传来小倩的声音，“妈妈，我现在可以用水彩笔吗？” 两人吓得连忙分开，林静宜转过头大声道：“先做作业，做完作业可以用。” “好的！”小倩房间里没有了声响。 林静宜又搂住自己男人的脖子，有点撒娇地问道：“你给她买了那么多礼物，那我的呢？” “忘不了你。”杨恒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他把钻戒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林静宜心中一阵甜蜜，她喜欢地看了看戒指，问道：“这个戒指多少钱？” “你猜猜？” “我猜一千元。” 杨恒摇了摇头，笑道：“再加个零。” 林静宜一声惊呼，她眉头一皱，低声埋怨他道：“你怎么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是我的心意，我只问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林静宜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给我买的任何东西我都喜欢。” “那好，我还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杨恒笑着从内口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袋子，笑道：“这可是世界品牌，在最顶级的商场买的，本来包装很漂亮，我怕小倩看见，所以把包装扔掉了。” “这是什么？”林静宜好奇地接过小袋子，她开袋子，向里面看了看，脸顿时羞得通红，袋子里竟是两条极小极窄极性感的内裤，一条黑色蕾丝边，一边粉色的半透明，还有两件同样款式的胸罩。 “我不要穿这种内裤，你快扔掉！”林静宜羞不可抑道。 “要的！要的！现在都流行穿这个，你快去穿给我看看。”杨恒涎着脸便把她向卧室里推。 林静宜无奈，只得把它们收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要穿也是晚上穿，现在我们先吃饭。” “那好，晚上你一定要穿给我看。” ．．．．．．．． 吃完晚饭，小倩去画画了，杨恒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香气扑鼻的咖啡，一边望着正忙碌收拾碗筷的林静宜，心里充满了悠闲和安逸，回家的感觉让心中无比宁静，他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经历金陵纷乱的商战后，回到这里，他就仿佛是一条远航后刚刚回到港湾的帆船。 这时，他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杨恒把咖啡放下，从旁边桌上取过电话，他愣了一下，竟然是从金陵打来的，号码很熟，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文敏的电话。 “文姐，是你吗？”他接通电话，慢慢走到窗前。 “小杨，你现在还在金陵吗？”电话里传来了文敏糯糯的声音。 “我今天已经回徐楚了，现在在家里。” 沉默了一下，文敏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沈文峰的事，我还以为你们谈成了，所以没问，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们没有谈成，你应该告诉我。” “文姐，是我拒绝了他，主要是价格上谈不拢，但最后他还是给了我一万台的订单，已经不错了。” “小杨，你不知道，我帮了他大忙，要不是我，他偷税至少要罚几百万，他答应过我要无条件帮你，他怎么能这样？” “真的谢谢文姐。”杨恒有些感动，他连忙道：“这件事文姐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还有别的路可走。” “不行！我不能这样便宜了他，我会去找他，你就等我消息。” “文姐，你听我说！”但电话已经挂了，杨恒有些无奈，就算沈文再给他两万台订单又怎么样，他根本就做不了，还有他那些苛刻的代理条件，和他的战略发展不符。 “阿杨，是谁打来的电话？”林静宜在他身后问道。 “文敏，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就是我在海南帮我的那个大姐，她已经调回金陵了。” “这次你们在金陵见面了吗？” “见面了！”杨恒轻轻搂住她的腰笑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见面，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她的初恋情人，居然等了她十一年。” “这是她的幸福。” 林静宜低低叹了口气，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杨恒道：“你知道吗？我也等了你十一年。” “我知道，你还会等我一辈子。” ．．．．．．．． 夜里，杨恒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已经关灯了，林静宜穿着睡衣刚刚从小倩的房里出来。 “她睡了吗？”杨恒小声问道。 “睡了，还抱着你给她买的玩具呢！” 两人相拥走进卧室，门轻轻锁上了，门隙透着灯光，隐隐传来里面的嗔言笑语声。 “胸罩我很喜欢，可这个内裤太小了。” “小一点才性感，来！走几步我看看。” ．．．．．． “性感吗？” “太美了，受不了，再扭一下臀，对！对！就是这样，我喜欢，静宜，让我摸摸。” ．．．．．． 灯光熄灭了，房间里传来重重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呻吟。 “静宜，我想你！” “老公，我也想你．．．．．．啊，我的天啦！” ．．．．．． “舒服吗？” “舒服到骨子里了，老公，再用劲．．．．．我还要！”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月光从窗帘顶部洒下，将房间里铺上了一层银色。 大床上，林静宜像猫一样的伏在杨恒身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在她光洁细腻的后背，她美眸轻闭，静静地回味着刚才那种销魂的滋味。 过了一会儿，林静宜美眸微睁，见杨恒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月光，她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说服你去金陵。” 林静宜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要去金陵吗？” 杨恒点了点头道：“我感觉自己在徐楚的时间不会太长了，随着公司扩大，总部肯定会要迁走，徐楚市的消息比较闭塞，人才也相对不足，不适合作为一个消费电子公司的总部，我初步的想法是把总部迁到金陵，因为是本省，很多骨干员工都可以带走，可我一定要带走的是你。” 杨恒低下头，凝视着她，“我们有过百年之约，无论我到哪里？你都应该在我身边。” 虽然林静宜坚决不肯和杨恒去领证，但事实上她认为自己已经是杨恒的妻子了，在落凤岗的那天晚上，他们已经有了百年之约，只是她不愿意成为杨恒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法律并不能维系婚姻的永恒，它仅仅只是保护夫妻财产公平的一种契约，真正能维系婚姻长久的是岁月，是无数个平平淡淡日子里积累起来的亲情。 林静宜默默点了点头，她抚摸着杨恒略略长出的胡刺，痴情地说道：“我会跟你去金陵，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你再给了一点时间好吗？小倩已经五年级了，再过一年半，她小学毕业，那时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阿杨，好吗？” 杨恒紧紧把她抱住，“好的，我也会努力奋斗，早一天攒足小倩的看病钱。” “阿杨．．．．．”泪水从林静宜美丽的眼中涌了出来。 ．．．．．．．．．． 第九十六章 张九炎的妻子 第二天刚上班，杨恒便召开了公司的中高层会议，除了郑光辉和三个部长外，财务科长的李博文、劳资科长蒋小丽、计划科长乔云生等人也同时出席了会议。 杨恒实际上是在宣布决定了，使他把原计划的商议改成决定的原因，是上班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沈文峰打来，他出乎意料地接受了杨恒1000元的底价，给了他一年期的一次性代理合同，也就是在93年，他负责替杨恒包销十万台录像机，没有阶段降价，也没有买断汉唐公司的销售权和商标权，事实上这就是熊猫、长城等大品牌的待遇，但沈文峰也提出了唯一的条件，那就是这一年内，汉唐公司不能涉足GD、FJ、GX和HaiN市场，也不能给在这四个省做生意的其他代理商。 杨恒在汽车进公司的一刹那和沈文峰达成了口头协议，杨恒知道，这是文敏起作用了。 十万台录像机的合同，这足以使杨恒做出了一言堂的决定，会议上，杨恒给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静默了五秒钟，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欢腾，随即，这欢腾就仿佛最迅猛的感冒病毒，瞬间传染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欢腾再传染到车间，整个汉唐公司都沸腾了，三挂十几米长的鞭炮从楼顶垂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厂区，整个汉唐公司笼罩在一片硝烟白雾之中。 会议上，杨恒做出了决定，贷款购买新的大型生产线，由梅胜军带领两名技术人员赴GD购买设备，下午，梅胜军三人便踏上了前往GD的旅程，而小童则赶赴S市，和沈文峰签订正式合同。 做出了购买设备的决定，下一步杨恒就要考虑贷款了，贷款他当然是要找张九炎，现在就是要用到张九炎这把牛刀的时候了，杨恒立刻给张九炎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秘书接的，秘书说张九炎今天有事没有来上班，杨恒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张九炎的移动电话。 不料，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请问找谁？” 杨恒第一个反应就是电话打错了，但他看了看屏幕，确实是储存在电话里的张九炎的名字，没错！他便问道：“请问这是张主任的电话吗？” “是的，你是谁？” 杨恒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把电话给张九炎，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是张主任的朋友，我姓杨，请问张主任在吗？” “老张不在家，电话忘带了，等他回来我给你转达，你姓杨对吧！老张知道你吗？” 忽然，对方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你就是汉唐公司的杨恒吧！” “阿姨，我是！”杨恒也知道她是谁了。 “杨恒，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现在吗？” “对！现在。”对面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 周淑华年纪约五十岁左右，她的父亲就是这个省的前任副省长，而张九炎的父亲是作协副主席，两人的婚姻也是由父母之命撮合而成，在一起生活的二十几年里，他们的命运也屡遭坎坷，他们也曾经被各自的家庭所牵连，一个做了工人，一个被下放农村再改造，但随着家庭荣耀的恢复，他们的命运也一起走上了上升之路，张九炎72年返城后直接进了徐楚市革委会，而周淑华也进了市工行，随着周淑华父亲的一步步走高，张九炎也一步步被提拔，最终当上了计委副主任，今年又被提拔为计委主任，而周淑华也调到农行做了副行长。 现在他们一对儿女长大成人，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周淑华也渐渐进入了她人生的收获期，可就在这时，中秋之夜的一次邂逅，拉出了她人生的一场噩梦。 自从儿子说杨恒和丈夫长得极像后，她的心中便种下了一颗种子，而疑心就是使这颗种子发芽的土壤和水份，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杨恒为什么会在夜里带墨镜，他可是开车，就算是像女儿说的那种扮酷也不可能，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刻意隐藏什么？相貌，和丈夫长的极像的相貌！他想隐瞒的只能是这个。 还有那个女孩子叫丈夫张伯伯，而丈夫又淡然说杨恒只是找他办事的普通人，这里面也有矛盾，疑心越来越重的周淑华便通过工商局的熟人找到了杨恒的身份证复印件，尽管身份证上的照片很模糊，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丈夫年轻时的影子，出生于1970年2月的旧丰县，一个叫落凤村的小村庄，而那段时间，丈夫就在相邻的泥池县，她继而发现落凤村距离丈夫当时插队的那个乡竟仅仅只隔二十几里。 这时，周淑华猛地想起了那一年发生的一件事情，那年春天她听到一个传闻，说一个B市女知青很喜欢自己的丈夫，她刚开始很疑心，但丈夫每次回城的恩爱使她渐渐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传，很快她又怀上小女儿，她的全部心思都投在女儿身上了，可就在女儿出生后不久，丈夫却忽然少了一根指头，丈夫告诉她是意外事故，她也相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往事便渐渐尘封在岁月的角落之中。 但杨恒出现使这段被尘封的往事又被翻了出来，周淑华开始不露声色地搜寻证据，她去了一趟落凤村，得到了杨恒是杨老汉养子的确切消息，但这还不够，直到丈夫出差不在家的一天晚上，周淑华从丈夫书房橱柜的夹板里找到了一件陈旧的小棉被和一封信，一封他丈夫写于1971年4月5日的信：‘吾子张恒，一岁两个月，求君恩养，来世张九炎衔环结草相报。’ 周淑华的天塌下来了，张九炎也供认不讳，原原本本地向她合盘托出当年发生的一切，随即，家庭风暴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从她的撕咬、她的唾骂、她的痛哭到他的哀求，彼此间的冷战，周淑华度过了一段她生命中最煎熬的日子，最后她原谅了丈夫，但她也决不能接受杨恒进入她的家庭，但让她略略松口气的是，似乎杨恒也不愿意进入这个家。 今天，省委组织部的人把丈夫叫去了宾馆，周淑华也异常紧张，她知道，这是决定丈夫命运前途的时候了，她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等候丈夫的消息，但她却等来了杨恒的电话。 门铃响了，周淑华平静地开了门，她已经从窗子上看到了从车里走出的杨恒。 “您就是周阿姨吧！我是小杨。”门口出现了杨恒灿烂的笑容。 周淑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请进吧！” 这是杨恒第一次走进张九炎的家，这是一栋单体别墅，分楼上楼下两层，住着张九炎一家四口，客厅很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窗，飘逸的窗帘，大门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幅猛虎上山图，大气奔放，虎势咆哮，看得出是名家手笔，而四周墙上则挂带镜框的山水写意图，又显得宁静而雅致，楼梯是在右下角，楼梯的墙上挂着长长的一排照片，一直延续到二楼，都是儿子和女儿的成长历程，看得出这家主人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 而客厅的家具也十分古典高雅，一套正宗的仿明红木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和窗外的绿树花木相映衬托，使人仿佛置身于古典园林的世界。 周淑华非常客气地请杨恒到客厅坐下，又对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道：“刘姐，你去买点菜吧！” 她把阿姨打发走了，给杨恒倒了杯茶，又拿来一盒招待客人的烟，笑着递给杨恒道：“小杨，抽烟！” “谢谢阿姨，我不抽。” 杨恒迅速打量了一眼周淑华，发现她比上次似乎瘦了很多，不过那天是晚上，或许没有看清楚，杨恒对周淑华一直就有一种淡淡的同情，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的受害者。 “小杨，你的公司怎么样？我们好多同事都买了你们的录像机，应该不错吧！” “谢谢阿姨关心，公司发展顺利，我昨天刚刚从金陵参加展销会回来，拿到了两万台春节订单，这样，公司第一年就能盈利了。” 周淑华笑了，这个孩子很诚实，其实她对杨恒本身是不反感，她反感的是杨恒的身份，她点点头道：“是的！你的眼光很准，看到了录像机这个刚刚兴起的市场，而且我听老张说你很有闯劲，我那儿子没出息，就只能依靠他父亲。” “阿姨快别这样说，我是没有依靠，被逼出来的，假如我也有个能依靠的好爸爸，说不定我还不如张大哥。” 杨恒有意无意地点到了核心的问题，周淑华忽然沉默了，她望着桌上的茶杯，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杨恒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异常凝重。 “你知道今天老张为什么没有上班吗？”周淑华终于开口了，语气一反刚才的热情，变得冷淡起来。 “我不知道，我上午打了电话，秘书只说张主任请假了，没说什么原因。” 杨恒把‘张主任’三个字刻意咬重了几分，似乎在告诉周淑华，张九炎对于他不过就是张主任而已。 周淑华听懂了杨恒的言外之意，这个小伙子还算知趣，有自知自明，不像某些死缠烂打的牛皮糖，缠住生父要这要那，她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后面的话就不说了，有些话必须要放在台面上说清楚。 “小杨，有些事情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说了，我告诉你，今天老张是被省委组织部的人请去宾馆面谈了，来了一位副部长和一位处长，头衔都很大，省委组织部对老张已经考察了大半年，今天就要出结论了，或许你不在官场，不懂得名誉的重要，越是高官，名誉就越重要，可以说决定着他们的政治生命，这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的传统，所以老张的名誉也是至关重要，而他一生清白，唯一的一个污点就在二十二年前犯下，你懂我的意思吧！” 杨恒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自己被别人称为污点，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露，只是淡淡一笑道：“阿姨，你要我做什么，你就明说吧！” “好！那我就明说了。”周淑华很果断地道：“你们关系是铁的事实，我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但我希望淡化处理，除了现在的知情者，你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老张和你关系，而且你要尽可能少地和老张接触，避免别人看出你们的相貌相似，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自私的女人，你的一些合理要求，我也会让老张尽量满足你，但有一点，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一定先告诉我，我去和老张谈，你不能直接去找老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我理解，我也是这么做的，阿姨，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我叫杨恒，这一辈子都会叫杨恒，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扰乱你们的家庭。” 周淑华默默注视着杨恒，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她是过来人，她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自尊，也能理解他对养父的恩情，她点点头笑道：“今天我们谈得很愉快，说实话，超过了我的期望。” 她把这件事放下了，又恢复了主人的客气，“小杨，今天你找老张有事吗？” “是这样，我公司想贷款，但我们公司的抵押不够，就想请张主任帮帮忙。” “贷款？”周淑华轻松的笑了笑，“你们想贷多少？” 杨恒从她轻松的表情里看到了希望，他连忙道：“我也不知道需要贷多少，我们主要想买设备，还要租厂房，以及一些流动资金，大概一两千万左右。” “如果不超过五千万，就不用去麻烦老张了，我就可以帮你办妥，而且只要是你买设备厂房之类，那就可以直接用它来做抵押，不需要你另外找担保，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 杨恒大喜，连忙起身感谢，这时，电话忽然响了，周淑华接起电话，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继而出现一种异常激动的表情，“我知道了，老张，祝贺你！” 她挂上电话，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对杨恒道：“老张被提拔为金陵市副市长兼金陵计委主任。” ．．．．．．．．．．．． 二第九十七章 人情薄如纸（二合一） 尽管周淑华不允许杨恒单独和张九炎，但就在杨恒拜访周淑华的第二天，张九炎却意外地上门了，刚上班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离汉唐公司约100米外的一条弄堂里，张九炎下了车，他穿着一件极为平常的夹克，就像散步似的慢慢来到了汉唐公司的大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白色的厂房，他去年来过，那时电子五厂的破产事件正闹得沸沸扬扬，而此刻，去年冷清破败的厂房已经清扫一新，显示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象，使张九炎也无限感慨，从游行闹事的刺头到与公司同甘共苦的创业者，竟只有一线之隔。 事实上，前天他和几个市领导开会时也谈到了这家年轻的汉唐公司，起因当然是在省会举办的音像电器展销会上，来自徐楚市的汉唐公司一炮走火，金陵市经委特地来函祝贺，市里这才注意到这家刚刚成立不久的民营小公司，但张九炎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建议市里暂时不要过度关注它，让它按照自己的轨迹发展，将来可以把它作为徐楚市民营企业发展的样本。 “请问你找谁？”看大门的老徐很有礼貌地叫住了张九炎，老徐就是杨恒第一次来看厂房的那个退休老工人，他当年也是电子五厂的第一批工人，经历了电子五厂的发展、兴盛到最后衰落，又到今天的涅槃重生，虽然名字已经改为汉唐公司，但在他眼里，人还是原来的人，厂房还是原来的厂房，汉唐就是电子五厂。 老徐的问话打断了张九炎的感慨，他点头笑了笑道：“我是你们杨总的朋友，我姓张，在计委工作，找他有事，麻烦帮我通报一下。” 老徐忽然认出了张九炎，去年一群政府官员来厂里视察，好像这个人就是当时的那个领导，“好！你稍等片刻。” 门房慌忙打电话到楼上，“杨总，有个计委的张先生找你。” 片刻，杨恒飞快地从楼上跑下来，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一件事，昨天他与周淑华会面的事，周淑华肯定没有告诉张九炎。 “很抱歉，没有事先打电话给你。”张九炎笑了笑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可以吧！” “没关系，我们到楼上去谈。” 对张九炎，杨恒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在外人面前，他可以称为伯父，但他们两人相处时，称呼就成了一件很尴尬地事情。 “杨恒，听说你们在这次金陵的展销会上干得不错，连金陵市经委都发函来祝贺了。” “这次金陵的收获主要得益于录像机市场的兴起，另外，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运气这个词我是不赞成，你们的录像机如果没有过硬的品质，给你再多的运气你也打不开金陵市场，不过我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品质和信誉，厚积薄发，慢慢积累品牌的美誉度，这对你们的长期发展很重要，怎么说呢？就像茅台一样，你喝了一杯感觉口感很差，你肯定不会骂茅台，而是会骂那个造假酒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恒默默点了点头，张九炎说得很有道理，两人来到四楼的会议室，此时正是汉唐公司的大生产时期，所有的人都异常忙碌，大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财务人员，中层干部都全部下了车间，连蒋小丽也去联系盒饭公司了。 “给客人倒杯茶。”杨恒吩咐梅小娟一声，便带张九炎进了会议室。 张九炎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下个月我就要调到金陵去了，任金陵市副市长兼计委主任。” 张九炎见杨恒表情平静，不由一怔道：“你已经知道了？” 杨恒点了点头，“你打电话告诉周阿姨时，我就在旁边。” 张九炎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们谈得很愉快，而且我准备贷款之事，她也帮我解决了，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通情达理？’张九炎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地笑意，他心里很清楚，杨恒根本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他当然和周淑华会谈得愉快，周淑华也当然会对他通情达。 “我想问问你，你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你是否打算一直在徐楚发展？” 杨恒的心动了一下，他听出了张九炎的言外之意，他是在问自己是否也要去金陵？但对于张九炎，这里面就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自己去金陵，二是希望自己不要去金陵，杨恒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已经有了一些城府了，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诚恳地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也替你想过，徐楚虽然不能和金陵、S市比，但你在这里还是有好处，主要它的民营经济不发达，你的汉唐公司容易出头，现在市领导已经注意你们汉唐公司了，只要再做几年，声望再高一点，我估计你就能补选进市政协或者市人大，有了这块牌子，你就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上层人物，触角伸到省里甚至B市都有可能，这对你的企业发展壮大将会极为有利，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徐楚重工业发达，你所需要的人才会很匮乏，而且你也很难从大城市引进人才，另外信息也比较闭塞，这对需要大量信息的消费电子行业很不利，所以有利有弊，还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张九炎很老到，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杨恒，自己其实并不能帮助他什么，而是含蓄地告诉杨恒，在徐楚市，他能进入政协或人大镀层金，可在金陵办不到，说白了，还是得靠自己，这就是他今天来找杨恒的真正原因，就是告诉他：‘我要当金陵副市长了，你想去金陵也随你，但你不要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张九炎是个老工人，或许他会拼命补偿自己的过失，向天下人承认他犯下的罪恶，可是张九炎不是，他已经一跃成为了政府高官，他才五十岁，凭他岳父在官场的人脉，他以后还会继续向上走，成为省长都有可能，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拆除杨恒这颗会影响到他政治生命的炸弹，在权力面前，尤其是在巨大的权力面前，亲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杨恒的心里有些伤感，他已经明白了张九炎此来的目的，其实自己应该想得到的，在厂房一事上就已经领教过张九炎的暧昧了，更深一步说，如果他是有情有意的男人，当年他就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了，一根断指换不来二十年的亲情之断，人情薄如纸，他当金陵副市长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杨恒忽然想到了落凤岗上那座孤零零地坟茔，他不由淡淡一笑道：“我在落凤岗上就已经说过了，我叫杨恒，这一辈子都叫杨恒，将来我的儿子也会姓杨。” ．．．．．．．． 第九十七章再见卢雪飞 张九炎的来访，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古井，荡起几圈涟漪后，很快便平静如旧，时间渐渐到了十一月末，经过一个月的满负荷生产，汉唐公司十一月竟生产出八千台录像，比预想整整多出一千台，尽管如此，他们的库存还是异常紧张，原因是在于金陵的销量上升，从十月份的每天一百台跃增到了十一月的平均每天二百五十台，而且越到年底销售量就越大。 从现在看来，到春节前，仅金陵市场就要卖出近两万台录像机，而他们只预计了四千台，在无可奈何之下，杨恒又给沈文峰打了两次电话，请求将他春节前需要的一万台录像调到春节后，沈文峰最后答应了他的要求，使杨恒几乎要绷断的弦蓦地松了。 就在这时，杨恒却意外地接到了金陵电视台记者卢雪飞的电话，金陵电视台要对汉唐公司进行追踪报道，当然，金陵电视台要进行追踪报道，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录像机在金陵卖得火，这和电视台没关系，起因是汉唐公司对金陵市儿童福利院的三十万元捐款引起了金陵市政府的注意，在市政府的指令下，金陵电视台便决定对这家位于徐楚市的民营公司进行追踪报道。 尽管徐楚市的机场已经在规划之中，但现在还没有，采访组是乘汽车而来，当杨恒接到卢雪飞的电话时，他们已经抵达了徐楚市，住在西楚宾馆。 一个小时后，杨恒赶到了西楚宾馆，西楚宾馆是徐楚市少有的几家三星级宾馆之一，但它的布置装潢已经十分考究，大厅宽敞明亮，大理石地面光亮如镜，能照出人影儿，在大厅一角放着一圈真皮沙发，这里是一个咖啡茶座，稀稀寥寥坐着几个人，当杨恒匆匆走过大厅时，他却一眼看见了坐一扇落地窗前的卢雪飞。 十一月的徐楚已经有几分寒意了，天色近晚，树木凋零，落叶满地纷飞，但卢雪飞依然穿着衬衣，略显得不合时宜，她的目光有些落寞，正在呆呆地望着窗外。 “想家了吗？”杨恒笑着出现在她身后。 卢雪飞一惊，她回头见是杨恒，眼睛不由闪过一丝惊喜，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一笑道：“我们这种天天在外跑的人，怎么会想家？” 杨恒坐了下来，招手给吧台打声招呼，“两杯咖啡！” 他又回头微微笑道：“我刚才看你似乎有些伤感，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卢雪飞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伤感，只是平时忙忙碌碌，从来没有静下心来的时候，难得此刻能休憩片刻，所以刚才看到了那些落叶凋零，平时积累的一些情绪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 她不想多谈此事，便看了看表笑道：“你的效率很高，才二十三分钟就赶来了。” “当然，才十一月份你就来了，我当然很好奇，所以就急急匆匆地赶来看一看稀奇。”说到这里，杨恒笑着抬头向空中望了望，表情有些夸张，“天气很好呀！她是从哪里来的？” 卢雪飞一怔，她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娇笑起来，“你这个家伙，有点讨厌了。” 杨恒和她接触几次，要么就是见她职业性的微笑，要么就是见她冷冷冰冰，此刻忽然见她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心中也不由‘砰！’地一动。 这时卢雪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咳嗽两声，又恢复了职业性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你跑得快的原因，你在想，‘这下又有免费广告的机会了，要赶快抓住它’，是这样吧？” 杨恒呵呵一笑道：“虽然事实如此，但我不想承认，免得某个人又逼着我要广告费，我们公司现在资金紧张，连汽油费都负担不起了，刚才我是坐公交车来的。” 卢雪飞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铁公鸡就放心吧！不会问你要广告费，但你是地主，请我吃一顿饭总是人之常情吧！” “应该！应该！我们特地在云淮大酒店订了包厢，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卢雪飞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只有我，我们这次来徐楚市要采访两个单位，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徐楚重机厂，而且时间很紧，明天上午就完成两家的采访，中午就要返回金陵，所以我们分兵两路，重机厂主要是画面居多，所以摄影和剧务兼司机去和徐楚重机厂商谈拍摄的角度问题，而你这边主是涉及我和你的一些对话，我计划今晚上先和你沟通一下，这次可是正式采访，不是上次你的钓鱼式采访，你明白吗？” 杨恒想了想，便从随身包里取出三个锦盒，放在桌上道：“这是徐楚的小纪念品，玉雕狮子，我知道你是看不上，就烦请转交给你的另外两位同事，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这种玉雕狮子体积虽然小，但是采用上等的东海白玉雕成，做工精巧，价格很昂贵，一对就要三千元，里面有发票，本来是要今晚吃饭时给他们，既然不能吃饭，就只有现在给了，而且一定要赶在采访前给，这样摄影一高兴，就能在他们的螺蛳壳里做出道场来，说不定镜头一偏，就会把后面矿务局正在修建的十四层大楼纳入到他们的厂区范围来，发展壮大中的汉唐电机。 卢雪飞瞥了桌上的锦盒一眼，却把其中一个还给了杨恒，微微一笑道：“知道我不喜欢还给我。” 杨恒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勉强，便笑着站了起来，“那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卢雪飞看了一下手表便道：“现在是五点半了，我必须在八点半前和你结束会谈，然后赶回宾馆做预案，你先等我一下，我先回房稍微收拾一下。” 杨恒一愣，“那晚饭呢？” “买几个方便面吧！” ．．．．．．．． 会谈的地方在杨恒的公司里，天早已经黑了，汉唐电机公司依然在满负荷生产，杨恒和郑光辉、谭厉陪同戴着安全帽的卢雪飞在车间里走了一圈，由郑光辉大致给她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谭厉也给她讲了一下录像机的工作原理。 接下来就是杨恒和她的单独交谈了，鉴于展销会时两次临时采访杨恒的效果，电视台便决定还是以采访这个年轻的总经理为主，节目的时间只有十分钟，而和杨恒的谈话将是四分钟，当然，最后是要剪辑而成。 “这是你的办公桌？” 卢雪飞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张和中学课桌相仿的旧桌子，这居然是老板的办公桌，这一年多她不知采访了多少老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寒酸的老板桌，甚至比她的办公桌也远远不如。 杨恒脸一红，他刚刚接到采访的消息，这些细节还来不及考虑，便连忙道：“你觉得不妥的话，我明天去借一张桌子来，再稍微布置一下，赶在你们采访之前弄好，你看怎么样？” “不！不！不！”卢雪飞连忙摆手，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刚才她还在发愁该用什么吸引观众的主题，汉唐公司实在太小、太普通了，这样的节目播出来，只会让观众打瞌睡或换台，现在她发现了，用对比，用强烈的对比来吸引观众的注意，用公司老板中学课桌似的办公桌和徐楚市收入最高的工人工资来做对比，这样更能打动观众的心。 “就这样，原汁原味，一点都不要换。”卢雪飞兴奋地在记录本上写下了她的思路。 “杨恒，不！应该叫你杨总。”卢雪飞心里总觉得叫他杨总怪怪的，不是觉得年龄不配，比他更年轻的老总她都见过，而是那个鬼鬼祟祟冒充人家广告牌的家伙居然是老总，实在让她觉得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杨恒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叫我杨恒吧！这样我们交谈会更自然一点。” “好吧！杨恒，明天我和你的谈话大概有十分钟，最后会编辑成四分钟，我想先问一下，如果我问到你的身世，或者你的奋斗经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如果不妥，我就会回避。” 杨恒想了想便道：“还是不要提过去的事情比较好。” “OK！没问题。”卢雪飞划去了本子上奋斗历程一行，并在后面注释道：被采访人不愿详谈。 其实这种事情她遇到很多，绝大部分被采访人都是身后有背景，这时，卢雪飞忽然生出一丝好奇，难道杨恒也是什么高官的子弟吗？所以他能这么年轻就创业了，凭她的推断，创办这家公司至少也要四五百万的资本，他的钱从哪里来？ 杨恒仿佛明白了她的想法，便摇摇头道：“我的奋斗经历其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卢雪飞的好奇心更浓了，她把本子一合，笑着问道：“作为私人话题问问可以吗？” “这个．．．．．”杨恒有些为难，他主要是不想提到他坐过牢那段往事，这种事情说给唐诗雨那种单纯的小姑娘无所谓，但卢雪飞这种知性女人就不一样了，便含糊地道：“我是靠卖姜起家的，炒股又赚了点钱，然后去HaiN炒房产掘了第一桶金，所以有了创办汉唐公司的资本。” “卖姜能赚钱？”卢雪飞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要看怎么个卖法了，挑担子去菜场零卖当然不赚钱，要靠批发赚钱，我当时垄断了徐楚整整半年的姜市，基本上每家每户的姜都是我卖的。” “那遇到竞争怎么办？你赚钱了，其他人也都来批发，你又怎么垄断？”卢雪飞用新闻工作者特有的敏感和执着来挖掘杨恒含糊后面的真相。 “我们当时是暴力垄断，用拳头和铁棍来争夺市场。” 他见卢雪飞听得张口结舌，不由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就是这个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明白了！”卢雪飞心中有些失望，她没想到杨恒以前居然是这么样一个人，这不就是流氓黑社会吗？ 杨恒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失望，便连忙笑道：“你也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告诉金陵的观众。” “什么事？”卢雪飞又打开了记录本，十分认真地望着杨恒。 杨恒仔细地想了想道：“好像是在88年的三月吧！当时在金陵市举办了一场规模很大的全省散打争霸赛。” “对！对！我还记得。”卢雪飞兴奋地道：“我那年读大一，因为这场散打争霸赛就在我们学校举行，我当时就是比赛的志愿者，我记得很清楚。” 杨恒瞥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当时是做什么服务？” “我是颁奖礼仪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卢雪飞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为什么问这件事。” 此时杨恒心中的兴趣更浓了，他又问道：“那你还记得那个青年组的冠军是什么样子吗？” 卢雪飞见他问得紧，便摇了摇头道：“早就记不清了，不过应该很帅，那家伙下台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找他签名合影，我们班好几个女生也找他签了名，当时我也想找他签名却没能签上，还遗憾了好几天，当时大一女生都傻傻的，什么星都追，连稻草星也不放过。” 忽然，卢雪飞有些反应过来，她惊讶地望着杨恒，“你．．．．．” 杨恒拿过她的本子，飞快地签了个名，递给她笑道：“当时没有给你签名，现在补给你。” 卢雪飞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杨恒，“你、你就是那个青年组冠军？” “没错，我就是那颗稻草星。” ．．．．．．．．．．．． 时间已经快到九点钟了，卢雪飞结束了商谈，杨恒开车把她送回宾馆，车在如水一般的夜色中疾驰，卢雪飞贴着玻璃，好奇地打量着徐楚市的夜景，她还是第一次来。 “怎么只呆一天就走了？再多留两天吧！我陪你去爬泰山。”杨恒笑了笑问道。 “没办法，你不知道我们的行程安排得多紧，明天中午离开，下午三点钟要赶到宿阳市，采访几所金陵大学对口支援的希望小学，然后晚上回去交稿，后天一早再赶去宜兴，我就和你们设备一样，一天十八个小时连轴转。” “那你一点假期都没有吗？” 卢雪飞叹了口气道：“假期是有的，可哪有时间请假，其实我们都很想采访远途，这样还能挤出一两天时间休息，像明年四月的广交会，我们这些记者都在争取采访名额。” 这时，杨恒忽然听见卢雪飞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不由笑了起来，“饿了吧！刚才让你在厂里吃盒饭还不肯。” 卢雪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宾馆里有方便面，回去泡吃。” “方便面没有营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关门很晚，味道不错，我请你。” “好！丢掉工作，享受吃面去。” ．．．．．．．．．． 徐楚市八点钟以后，大部分商店几乎都关门了，杨恒却在离西楚宾馆不远处的小街上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面馆，这时他也有些饿了，便要了两碗面一起吃了起来，面馆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了，只有他俩和另外一对年轻的情侣。 “稻草星，我想了好久，觉得你当年拿冠军这件事最好就不要采访了。”卢雪飞一边说，一边不时向身后的那对情侣偷偷望去，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不是说丢掉工作吗？”杨恒微微一笑道。 卢雪飞目光从身后收回，笑了笑道：“职业习惯，改不掉了，主要是节目里采访你的时间太短，只有四分钟，如果主题过多，会让观众注意力分散，反而会影响效果，再说了，将来等你名气再响一点，我还打算写一篇关于你的长篇报道，所以你把素材给我留着。” “哦！” 杨恒随口应了一声，却也有些有神了，他刚刚想起一件往事，他刚认识文敏时，文敏也是说要用他的故事写本小说，说出版社还约了稿，可后来这件事似乎就没有说法了，上次金陵见到文敏，她也丝毫不提此事，难道是．．．．．杨恒忽然有一种明悟，或许当时文敏根本就没有什么约稿，只不过找了个借口和自己接近罢了。 这时，杨恒忽然感觉到卢雪飞拉了自己一下，便抬头向她望去，只见她用筷子悄悄向后指了指，杨恒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是两个情侣，男的紧张地说着什么，而女的却低头一声不吭。 “怎么了？”杨恒奇怪地问道。 “笨蛋！你没发现那男的是在求婚吗？”卢雪飞凑近杨恒的耳朵压低声音道。 求婚不求婚他不太关心，他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还有卢雪飞吹弹可破的脸颊就在他眼前半尺处，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了，“怎么会在面馆求婚？”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估计这里是他们初相遇的地方，这样求婚才有纪念意义。”说到这，卢雪飞忽然激动起来，连连拉杨恒的衣服，“快看！快看！那个男的竟然要下跪了。” 男的已经跪下了，似乎在向女的诉说着什么，卢雪飞很紧张地望着女孩的表情变化，一边激动地给杨恒低声解说，“女的流眼泪了．．．．．哇！他们的手握住了。” 她只顾偷偷地向后看，显然已经忘了她离杨恒太近了，越紧张就越压低声音，脸便越离杨恒更近，一片娇美的粉唇只杨恒只有十厘米了，这是一个女孩子不该有的致命疏忽。 突然，她只感到鼻头一股热气扑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杨恒的嘴唇已经在她圆润细嫩的红唇上轻薄了一下，‘啪嗒！’卢雪飞的筷子掉地了，她像座石雕一样地僵在那里，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身后的求婚已经成功，情侣牵着手亲亲密密地走了，男的却不知道，就因为刚才他的惊天一跪，这面馆就改成了豆腐作坊。 卢雪飞的眼睛忽然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在大学不知拒绝了多少男孩的追求，工作后，电视台的耀眼光环更把她捧成了骄傲的公主，她一直梦想着在蓝宝石般的湖边，身后有一望无垠的绿茵芬芳的草地，远方是白雪皑皑的冰峰，清风徐徐、嫩叶芬芳，一个高大英俊的王子和她深情一吻，那将是她的第一吻。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初吻竟丢在了一家破旧的小面馆里，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而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大胆，卢雪飞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的失落和愤怒使她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抽了杨恒一记耳光，“你、你浑蛋！”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站起身便冲出大门，掩面向不远处的宾馆跑去。 杨恒依然在低头吃面，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别人的脸上，其实他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懊悔，那一刻他竟然没有能把持住自己，这下怎么办？刚刚和卢雪飞建立起了来的和睦关系就被他的包天色胆破坏掉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了移动电话，“喂！请帮我呼1268775568，对！留言，就说对不起，不！别的不用说了，就三个字‘对不起’。” 他慢慢走出了面馆，外面秋风萧瑟，已经很有凉意了，杨恒不由抬起头向西楚大酒店望去，他知道卢雪飞住在八楼的最西面一间，隐隐约约，屋里的灯亮了，窗前似乎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应该是来关窗帘，可是，窗帘并没有拉上，人影依旧站在窗前，过了很久，窗帘才缓缓地关上了。 杨恒摇了摇头，上车发动了汽车，汽车缓缓从西楚宾馆的大门前驶过，这时，腰间传来‘滴滴！’两声，他的中文拷机也响了，杨恒取下拷机，只见上面有一句话：‘明天上午九点正式采访，别忘记打领带。’ 杨恒不由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还有一点麻辣辣的脸庞。 ．．．．．．．．．． 第二天一早，金陵电视台的采访组八点钟便来了，卢雪飞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显得美貌而大方，她职业性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时而轻松活泼，时而凝重严肃，她最后对面镜头，充满了深情和感慨地对观众们道：“这是除楚市平均工资最高的企业，每一个工人都对自己公司充满了自豪，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望，但这又是徐楚市最吝啬的公司，他们用最便宜的办公用品，他们的每一张纸都写满了正反面，他们总经理的老板桌，是花四十元钱从二手市场上掏来的旧货，可就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我们感受到了一种朝气蓬勃的向上精神，看到了一个民营企业未来的希望，这里是金陵电视台新闻直通车，记者雪飞在徐楚市为您报道。” 节目完成，采访组便告辞了，他们还要赶去徐楚重机厂采访，众人一一握手告辞，摄影师和杨恒紧紧握了一下手，对他眨眨眼笑道：“放心吧！哥们，你希望我拍的东西，我都给你拍下来了。” “谢谢了！”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感激，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卢雪飞的脸上，她脸上依然笑容迷人，丝毫没有采访后的疲惫，或许离开汉唐公司后，才是她采访的结束。 卢雪飞走到杨恒面前，很大方的伸出了手，微微笑道：“杨总，这次采访很成功，非常感谢汉唐公司的配合，我祝你们的企业在未来一路顺风。” “我也祝你一路顺风！”杨恒轻轻握了握她带有一丝凉意的手，歉疚地向她笑了笑，“也为我昨晚的招待不周向你道歉！”但卢雪飞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向其他员工挥了挥手，钻进了汽车。 车身上涂写着‘金陵电视台’的采访车发动了，驶入大街，很快便消失在远方，杨恒望着汽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一种失落之感。 采访车走了，众人纷纷走回公司，重新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之中，杨恒也快步向车间走去，走到台阶上时，他腰间的拷机突然响了，杨恒随手取下，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显示屏上写着：‘稻草星，这次采访我感觉很成功，谢谢你的配合，未来的岁月里，祝你和你的汉唐电机一路顺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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