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夫君不好惹 - xp1024.com
《国师夫君不好惹》


第1章 国师,赔钱!

云城上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汤碗刚刚走到城门口,“轰隆隆……”一阵沉闷的雷声正对着她的头顶上滚过,很快,黄豆大的雨点,就劈头盖脸地从天上砸了下来,砸到土里激起了阵阵的灰尘。

汤碗进不了城,只能缩在城门内一角,看着外面暴雨如注。

她还是来了云城,没有听从义父酒壶的劝告。虽然她知道,义父这样做,只是想让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毕竟离那件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能够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仇恨,包括真相。但是,既然让她知道了,她就不会让这一切被如此轻巧地遗忘!

整个汤家,都要为她的父母,陪葬!

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雨就停了,天边挂上了一道彩虹。

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汤碗摸了摸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城门里面走去。

“臭乞丐,去去去,一边儿去,不要挡在门前断我财路!”

汤碗手心里握着一枚小小的铜板,这正好能够她买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包子还没吃到,却被这包子铺的老板给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吃了一嘴巴的灰。手心里的那枚铜钱,也摔了出去,落到了不远处的泥坑里。

狗眼看人低,到哪都是如此。汤碗自嘲地一笑,也不跟这包子老板理论,而是转过身去,想要将那枚铜钱给捡起来。

手伸到一半,耳边听到一道急促的声音:“让开让开,紧急公务!”

在汤碗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的身体就被一道气流给卷了起来,扫到了边上的台阶上。

而她那枚没来得及抢救回来的铜钱,被那大马蹄子一顿乱踩,混着那地上的泥水给压进了水坑里。

“国师的马车走得这么急,肯定又是替圣上处理什么紧急公务去了。”

“那是,没看到那赶车的马夫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么?不知道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发生了。”

“你们几个不想要脖子上的这个东西了?敢在背后议论国师,吃饱了撑的!”

“对对对,快走快走。”

一群刚才还站在汤碗面前小声议论着的过路群众,很快就作了鸟兽散。

“国师?”汤碗从泥坑里捞出自己那个已经被踩得完全变了形的铜板,眼底闪过一道亮光。

陆子逸在陈扬帝那里汇报了一下公务,刚回到自己的国师府,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听到书童八角进来:“国师,外面有个乞丐死皮赖脸的扒着大门不肯走,一直嚷嚷着……”

八角略略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子逸。

“嚷嚷着什么?说来听听?”陆子逸一把放下手上的衣服,好整以暇地看着八角。

“他说,国师的马车踩坏了他的所有家当,他要来讨个赔偿。”

八角战战兢兢地说完,大气都不敢出。这小乞丐大概是没见过世面,居然敢跑到国师府上来大叫大嚷,还非得说是国师教导无方。他真的以为国师脾气差只是戏文里面说说的么?

“找我要赔偿?”陆子逸道:“这个小乞丐倒是有那么点胆识,把他叫进来我瞧瞧。”

第2章 汤家,我来了!

国师府很大,大到汤碗转了半天,才只转过了他家的前厅。不过,国师府里地方虽大,里面负责干活的人却不多,她一路走来,愣是没有碰到除给她带路以外的第二个人。

看来,国师脾气很臭并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然,偌大的一个国师府,怎么连个像样的下人都没有?

陆子逸看到一个衣着破破烂烂,脚上趿着一双走路踢里踏啦直响破布鞋的小个子乞丐跟在八角的身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人小,胆子倒是不小么!

八角将汤碗领到国师的面前,又搬来一把太师椅,掸了掸上面的浮尘后,才放在了陆子逸的身后。

“听说你找我要赔偿?”陆子逸慢慢地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汤碗的脸。

“这是我准备拿来买包子的,结果被国师大人的马车踩成这样……”汤碗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那枚已经分辨不出花色来的铜板。

陆子逸的眼睛眯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八角的身体就微微抖了抖:每当国师眯眼睛的时候,就代表着有个人要倒霉了。

“八角,去取一两银子来!”一两银子能抵50个铜板,汤碗的这波赔偿,怎么看都是笔赚钱的买卖。

“不用了,赔我几个包子就行,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汤碗摆摆手。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闹上门来,只为了几个包子?”

“若不然呢?”

“八角,带着他去伙房那里拿几个包子!”陆子逸倒也不刁难,吩咐八角带着汤碗下去。

汤碗跟着八角取了包子后走出了国师府,这才惊觉自己的背上已经粘乎乎的一片,全是冷汗。

原本她以为自己至少也能撑上那么几回合,却没想到一看到陆子逸那张脸,她的小肚腿肚子就忍不住地打颤。

真怂!

还是自己太着急了……汤碗转过头去看了看那气势雄伟的国师府,随后快步离开了。

送走汤碗后,八角回书房复命。

“把那个小乞丐打发了?”陆子逸还是窝在那张太师椅上,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国师的话,拿了几个包子就走了。”八角恭敬地回道。

“知道了。”陆子逸慢吞吞地起身:“等会有人来,就说我不在。”

这全云城的老百姓都看到咱国师爷的马车从城外回来了,跟人说他不在?有人信么?

不过,八角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

汤碗抱着八角买给她的那几个包子,迫不及待地啃了几口,余下的几个都被她拿了一块干净点的布包起来,挂在了腰间。

她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也不伸手向人乞讨,只是两只眼睛不停地往路边上的招牌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渐渐地,她离热闹的大街越来越远,走到云城内专门供达官显贵们居住的那一片地儿去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当路边屋檐一角一个偌大的“汤”字灯笼闯入汤碗眼底的时候,她的步子停了。

大陈国工部侍郎汤达的府邸,到了!

第3章 怎么就成了黄雀口中的蝉?

看着门楣上那龙飞凤舞的“汤府”二字,汤碗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两只手也被她紧紧地攥着,手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面去了。

那个灯笼还兀自在那风中摇曳,在这一片黑暗中,像极了半夜黑白无常手中所执的那个引路灯。汤碗稳了稳心神,往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街边靠近汤府围墙边,有一棵歪脖子树。

她想也没想,就“呸呸”地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噌噌噌地爬到树上去了。

不过,她一点都没有看到,就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墙头上,此刻正静静地趴着一个人。不过显然,对于她这番举动,对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酒壶老乞丐虽然拿她当男孩子养,但是对于这种上屋就揭瓦,遇树就掏蛋的熊孩子行为,却是再三禁止的。要不然等汤碗大了,哪里还会有个正经女孩子样?

不过,人就这样,不让学的想方设法地也要把它学会。汤碗看着自己虽然红肿却没有破皮的手掌心,满意地点点头:这把式,还没忘记。

放下手掌,汤碗就想好好观察一下汤府里面的动静。不过,还没等她挑地方坐稳,后脑勺那里就刮来一阵阴测测的风,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来:“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乞丐居然还有半夜爬人墙头的喜好……”

汤碗完全没有想到,她的一举一动居然会被人全程监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屈起自己的胳膊肘死命地往后捅。这是义父教给她的保命一招,只要身后的这个人往后退一步,她就能溜之大吉。

只是她这一肘子打出去,像是石沉大海,一点浪花都没起。反而让人拿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身体往后面更扯近了一些。

一股混着冷冽气息的药草味猛地窜进了汤碗的口鼻之中,呛得她鼻翼快速地抽动。“阿……”喷嚏打了一半,就被人给掩住了口鼻:“不想现在就被人五花大绑捆进去的,就忍着!”

“我忍,忍!你倒是把手松开哇,再闷下去老子都要被你给闷死了。”汤碗的口鼻被捂着,只能发出轻微的唔唔声。

不过好在,后面的那个人已经理解了汤碗的意思,将手拿开了。

“呼……”汤碗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人给闷死过去了。

“我半夜爬人墙头,也没碍着阁下什么吧?倒是阁下这半夜三更地跟人背后,好像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汤碗并没有回头去看跟在自己背后的是什么人。

“呵呵,现在倒是伶牙利齿了许多。”身后人道:“我只是路过。”

路过,路你个大头鬼!不过眼下,汤碗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是身后这个人的对手,所以她也不再逞口舌之快:“那还真是巧了,不过我现在要走了,阁下也可以走了。”

“汤达家这墙头为什么会孤零零地留着这么一棵树你想过没有?”身后人一边说一边把汤碗的脑袋使劲儿地往树杆方向一贴:“好好瞧瞧树上有什么。”

第4章 欠着一个人情

汤碗只是把这棵树当作观察哨来使,再加上天色一片漆黑,所以上来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棵树上还有什么猫腻。现在被身后人这么一提醒,她倒真是俯下身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身下的这棵树。

这一细瞧不打紧,汤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树从底下贴着地面的部位开始到伸到离那墙头最近的一根树杈为止,上面全都密密麻麻地缠满了一种不细看完全看不到的天蚕丝。而这些丝的另一头,全都接入了围墙的另一端。在夜风中,汤碗清晰地听到那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些天蚕丝的另一端,全都连着一个个铃铛!

“信不信,这围墙后面,早就埋伏好了一队护院的,单等着你跳进去,然后来个瓮中捉鳖……”这货又贴着汤碗的耳朵说话,那热气喷在耳朵边上,挠得汤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才王八,你全家都王八!”不过汤碗没敢怼回去,只敢在心里默默骂娘。

“再在背后骂我,我就直接把你扔进那围墙后面去!”汤碗还在惊讶这人是不是会有读心术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腾空,然后三百六十度旋转之后,她才被人一把扔在了地上,摔了一个重重的屁股蹲儿。

这人真粗鲁,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汤碗使劲儿地揉着自己快要被摔成四半的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记住了,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将汤碗扔在地上后,那个人也不等她有何反应,转身一个飞纵,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这黑灯瞎火的,您倒让我看看长了什么样啊!要不然上哪还人情去?”汤碗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四周张望。

她居然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个包子铺门前。只是现在店铺都关门落锁打烊了,街上空荡荡地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汤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幸好那个兜着包子的布带没掉,要不然等会自己又要饿肚子了。这样想着,她找了个安静的背风的角落,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脑袋枕着那冷冰冰的墙壁,闭上眼睛睡去了。

陷入沉睡前,她还在思考的是,汤家门卫如此森严,看来想要做些什么,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很快,天边开始透出一点光亮来了。汤碗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突然看到距离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伸着一个硕大的脑袋。

“谁?”这大白天亮的,人吓人能吓死个人呐!汤碗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头顶成功地撞到那人的下巴上面,两个人都被撞得呲牙咧嘴地各自倒退了一步。

“八……角……”汤碗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昨天陪着自己买包子的那个国师的随从,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感觉:难道说国师觉得她昨天要的赔偿太多了,现在要拿回去?可横竖不过是几个包子,他堂堂国师府还会缺这么几个包子不成?

“你来找我干什么?包子都被我吃完了!”汤碗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腰间。

“国师让我来把你带回去。”八角也很想知道他家国师大人现在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怎么突然就会对个乞丐这么感兴趣了呢?还一早起来就给他下了个死命令,说是不找到这个小乞丐,他就不用回去了。

幸好这小乞丐还在这云城呆着,若不然,这天下之大,他上哪去找个小乞丐去交差?

“国师?昨天不是说好了么,我就拿几个包子当赔偿。国师大人那么忙,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来管我这么个小讨饭的事情。帮忙带个话,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了……”

汤碗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往后退。当乞丐这么些年,最擅长的本事就是跑路,在她身后就是一条小巷子,只要让她进了那里,就真的是谁都别想拦住她了。

“这话你直接当着他的面去说。”八角上来干脆利落地点了汤碗的哑穴,然后像扛麻袋一样将她扛在肩膀上,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第5章 怎么会是你?

她这是跟云城这块地八字犯冲么?一个两个来了都是把人扛了走。汤碗被扛在八角的肩膀上头朝下颠得她差点吐出来,更让她气恼的是,被她护得好好的那几个包子,全都散了一地,捡都捡不到了。

她倒要看看,这国师爷这般倒腾,究竟是想干什么!汤碗有点烦躁。

国师府很快就到了,万幸的是,八角只是轻轻地将汤碗从他肩膀上扛下来,放到了地上,而不是像某人那样一把扔地上,免去了汤碗的屁股受到二次伤害之苦。

“国师马上就过来了,你想知道什么,等会直接问就行。”八角补了一句。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自家国师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八角,这么快就把人给找着了?看来得多赏你些月例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陆子逸来了。

汤碗本来还在那东看看西瞧瞧的,一听到陆子逸的声音,立马像是老鼠见了猫,就差没有立正稍息。

能不怕么?这国师的脾气很臭,谁忤逆了他,一般下场都比较凄惨。

不过,汤碗也就怂那么一会儿,到真的看到陆子逸人的时候,基本上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那腿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抖。

“你叫什么名字?”陆子逸当做没看见她那两条抖啊抖的腿,只是嘴角有点微微上扬。

那笑容落到汤碗眼里,充满着不怀好意。

“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要把名字告诉你?”汤碗大声回道。

“噢……原来是这样……”陆子逸慢吞吞地绕到汤碗的身边,突然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耳朵道:“看来昨天晚上应该把你一脚踹进汤达府里……”

“你……你……”汤碗万万没想到,昨天晚上跟在她后面的,居然会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怎么样,一个名字换条命,是不是很划算?”陆子逸满意地看着汤碗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不过,汤碗也不是个那么容易让人拿捏的主,她反客为主地贴上陆子逸:“我也没有想到哇,堂堂的国师大人,居然也会跟我有着一样的爱好!”

昨天晚上她过去汤府的时候,明明四周没有一个人。但陆子逸就是那么恰巧地出现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国师大人很有可能比她还早到汤府!至于他去汤府做什么,汤碗想起当时的情况,心里愈发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汤碗仰起脑袋,眼中略带得意地看着陆子逸:半斤对八两,有本事你把我送去汤府啊!

看到汤碗这么快就找到了可以将自己一军的东西,陆子逸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是么?不过我好像刚记起来,明天汤府家主,要来拜访我……”

汤家人,要过来拜访?汤碗的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轰轰的。不过,她一直想不到接近汤家人的法子,也许,明天会是个机会。

“汤碗,我的名字叫汤碗!”形势比人强,汤碗很爽快地招了。只不过,她招个小名还是大名,那就是她的自由了。

“八角,带他下去换身衣服。”陆子逸说完,一转身又不见了。

第6章 赏你个巴掌

汤碗虽然把自己给整干净了,但还是把八角给吓了一跳:“你,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洗干净后的汤碗那左边脸还是挺秀气的,但是右半边脸却是红痕密布,像极了没掌握好火候而烧开裂了的瓷瓶。

之前汤碗土里也滚,泥里也爬,脸上终年累月都蒙着一层厚泥,倒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现在这厚泥被洗掉了,露出了本来真面目。

汤碗一笑,那嘴角往上一咧牵动了脸上的皮肤,使得那半边布满红痕的脸看起来更加地狰狞恐怖。

“我也不知道,我义父说这是我的胎记,从他把我捡回来时候就已经在了。”

“不行不行,这我得告诉国师爷去,把你留在府上,根本就是个错误,天天看着你这么一张脸,那还得了?本来国师平日里吃的就少,要是害得他更加吃不下饭,那我就是个罪人!”八角一边说,一边抬脚就要往外走。

“在说什么吃不吃的?”陆子逸却是迎面走了过来。

“国师爷,您还是把这个小乞丐赶出去吧,顶着这么张脸。”顺着八角那手舞足蹈所指的方向,陆子逸成功地看清了汤碗的那张脸。

“这脸……”陆子逸沉吟了一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丑是美,为人子女者不敢妄议。大人,你说是不是?”汤碗大大方方地迎上了陆子逸探究的目光。

陆子逸没有回答汤碗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八角:“汤家人已经到门房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管这些有的没的?”

“汤家人到了?小的这就过去。”八角一溜烟地跑了。

汤家人到了……汤碗的思绪再一次有点发飘。这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仇人就要站在自己面前,她该怎么做?

“怎么,怕了?”汤碗一抬头,正好看到陆子逸正弯下腰来看着她。

“谁说怕了?”

“既然不怕,那就跟我走吧!”陆子逸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长廊,正好看到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孩子急冲冲地走了过来。

那男子一看到陆子逸,便先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国师大人日理万机还特意抽出时间来为小女的事情操劳,汤某人真的是感激不尽。”

原来,他就是汤达。汤碗闻声看了一眼,又把自己的目光挪开了。

陆子逸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是淡然地看着他:“汤大人客气了。”

“哪里,哪里。盈盈,还不上前来拜见国师大人?”汤达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让自己的女儿走上前来。

“盈盈拜见国师大人!”不愧是被汤达捧在手心上的人,这汤盈盈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大家闺秀的风采。

汤盈盈行过礼之后便慢慢起身准备往后站,一抬头,便看到了跟在陆子逸身后的汤碗。

“啊,鬼啊!”被汤碗脸上那道大大的胎记吓得凄厉尖叫的汤盈盈,想也不想便上前给了汤碗一个重重的巴掌。

“啪!”汤碗只感觉到脸上一阵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第7章 我不是软柿子

变故来得太突然,汤碗几乎是半点抵抗都没有,就被那一巴掌给撂倒在了地上。“喀……”手肘抵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汤达显然是被自家宝贝女儿这彪悍的一招给吓了一大跳,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陆子逸上前一步,慢慢蹲下身去看向汤碗:“还能站起来吗?”

汤碗点点头,一手扶住另一只手臂,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依样画葫芦地往汤盈盈脸上剐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之大,直接打得汤盈盈半边脸瞬间像是快被吹爆了的皮球肿了起来,嘴角还挂下一道血痕。

“你,你一个丑八怪奴才竟然敢打我?来人,来人啊!”汤盈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她一把抓住汤达的袖子就哭:“爹爹,女儿马上就要出阁,现在都被破相了,你都不管管……”

汤达轻轻按了按汤盈盈的袖子,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过头来就对陆子逸道:“国师,这刁奴竟然敢以下犯上乱了国师府的规矩,你看……”

陆子逸淡淡一笑:“汤大人所言极是!如此不懂规矩的奴才的确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陆子逸的这番话,就像是给汤盈盈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她都等不及自己父亲有何反应,对着汤碗的脸就左右开弓甩了不下十个巴掌,到后来打到连那修剪得极为精致的手指甲都给折断了好几根。锋利无比的指甲断口在汤碗的脸上剐出好几道长长的血痕,使得本就剩了半边完好脸的汤碗,满脸的血污。

“汤小姐,这气儿可是打顺了?”陆子逸看也不看汤碗,好像她是个隐形人一样。

“国师大人,对付这样没上没下的刁奴,就要使出雷霆手段!要不然她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汤盈盈自然是出气了,所以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趾高气扬地踹了汤碗一脚。

“盈盈……”汤达看着陆子逸脸上越来越浓的笑意,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地扩大:国师他一向不苟言笑,现在却是一副你说什么都不错的表情,他越看越觉得心里瘆得慌。

“汤小姐果然是家教甚严,想必日后进了侍郎府这当家主母当得也会很有气势。”陆子逸依然是淡漠着开口。

“国师大人过奖了!”汤盈盈对着陆子逸微微福了福身,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只不过那眼睛在扫过汤碗时,更掺杂了一点点的得意。

“只不过,这奴才是我国师府上的奴才,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打狗还需看主人’,汤小姐这一顿打倒是顺了气了,只是显得我国师府太过好说话。汤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汤达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所以,我现在需要闭门思过好好想想,恕我不能招待汤大人了!”陆子逸说着,朗声道:“八角,送客!”

“国师,这,这不大好吧?圣上那里还在等着我将吉日呈报上去……”汤达现在何止是头上冒汗,连整个人都像是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们汤家跟工部侍郎家的这桩婚事可是圣上亲自指婚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陆子逸给挑个良辰吉日。

如今陆子逸这么一说,岂不是这事儿得遥遥无期?

“圣上那里,我自会去请罪。”陆子逸说完,也不管那汤达的脸上已经胀成一片猪肝色,转身就走。

第8章 烫手的蕃薯

汤碗在小伙房里烧了一锅热水,又从自己房里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就着铜盆当镜子,一边拿着棉布蘸着那热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擦拭着血迹。

“母老虎,别以为这次的事情就能够这么算了,下次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汤碗的脑海中浮现出汤盈盈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拽紧了拳头用力地挥了挥。

“拉倒吧!难道你还嫌给国师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八角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将汤碗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棉布团笔直地掉进那铜盆之中,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八角,麻烦你进来前先打声招呼行么?”

八角睬都不睬她一眼,自顾自地往房间的小桌子上放下一个小瓷瓶,然后一屁股地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你倒是在这里没心没肺地倒腾着自己的伤口,知不知道国师因为你,都把汤大人给得罪了?虽然说国师他平时对人也比较冷淡,可这次不一样,他……”

八角气呼呼地冲着汤碗数落了一大堆,到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这些事情跟你说了也没用!呐,这是国师临出门前让我来给你的!我的任务完成,我走了!”

八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被汤碗拦住了去路:“国师大人呢?”

“你还知道问一下他的安危?就在汤大人走后,圣上下了一道急召,把国师他召进宫去了。”八角说完,走了。

“进宫了?”汤碗抬头看着房门外院子上空那一小块的天空,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陆子逸的确如八角所说的那样,此刻正在乾清宫内面圣。

“陆卿,朕听闻汤能匠府上的好日子还没定下来?”陈扬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俯视着陆子逸:“是这八字有问题?”

陆子逸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回答道:“回圣上的话,臣,臣一时意气……”

“陆卿,你跟随朕多年,还是这么个直脾气,不懂得变通……”陈扬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一边从龙椅上面站起来,往玉阶下面走。一边走一边还将手掌轻轻笼成拳,搁在嘴边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朕才一直派你去处理那些紧要的事情,因为只有你这样的,别人才找不出破绽来侵蚀于你。陆卿哪,你是朕最信任的人!”陈扬帝走到陆子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没有外人,陆卿且起来说话。”

“臣,惶恐!为圣上鞠躬尽瘁,是为臣的本分!”陆子逸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慢慢地站起来,只不过还是微微弓着腰。

“汤能匠家的小娃子,的确是有点被宠坏了,失了体统,不过,陆卿心胸宽阔,应该不会跟一个孩子置气吧?”陈扬帝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圣上教训得是,臣当时一心只顾想着护着国师府的招牌就是护着圣上对臣的一片厚爱之心,万万没有想到让圣上为此事烦忧,这是臣的失职。”

“好了,此事就这么过去吧,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事,陆卿回去后用心挑个好时辰送过去就行了。”陈扬帝一边说着,一边又轻声咳嗽了几声。

“臣遵旨!”陆子逸又施了一礼。

第9章 突来的恩宠

“朕此次召你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请圣上吩咐。”

“陆卿,自那一次后,朕的身体就有了隐疾,虽然一直好生调养着,毕竟不如年轻时。”陈扬帝的目光有点飘,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子逸听到陈扬帝的话语中提及“那一次”这三个字,一些思绪便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他整整衣衫,端端正正地冲着陈扬帝跪下。

“圣上洪福齐天,定能千秋万代。”

“千秋万代?呵,朕倒是也想,可惜这世上的事,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也许是朕的手真的握得太紧了?”陈扬帝一直在自言自语,抬头看到陆子逸低垂着脑袋,想想也不可能来回应他,因此语气一转,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朕近日来连连夜不能寐,杂绪繁多,思来想去,或是跟三年前的皇陵大祭没能圆满一事有关?”

陈扬帝提及三年前的那场皇陵大祭,俯首恭听着的陆子逸脸上的神情从专注转为了严肃。

大陈国皇室宗亲除每年的春祭秋祭两场祭祀外,每三年还有一场规模浩大的皇陵大祭。目的是为了告慰大陈列代皇族,乞求他们继续护佑大陈的皇室以及子民。

春秋二祭都是由礼部尚书负责主持的,而只有这个皇陵大祭,是由当朝的皇帝亲自主持,历时一个月。在大祭期间,所有皇室成员都必须往皇陵处守陵一个月,期间不得举行任何仪式的欢庆或歌舞宴请,也不得食荤食,日日粗茶淡饭,以示对历代先皇的哀思以及感怀先祖打下江山之不易。

陈扬帝在位至今已二十一年,之前的六次大祭,均由他亲自主持。若无意外的话,下个月这第七次大祭,依然会由陈扬帝上场。

自陆子逸升任国师以来,前两次的大祭,陈扬帝都特许他跟随左右负责大祭的一切准备事宜,这也是陆子逸虽然行事乖张脾气不好那些大臣们依然见之如老鼠见猫般恐惧的原因:无他,只因他是陈扬帝跟前的第一宠臣,手握生杀大权。谁要是惹了他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咔嚓”一下,让脑袋给搬了家。

很凑巧,三年前的大祭因为南疆发生大规模的时疫,先前派出的大臣全都在那里遭了毒手情况危急。陈扬帝再三踌躇,才把陆子逸给派了过去。

也就是在那一次,每次都能顺顺溜溜完成的皇陵大祭,发生了一个宗亲随从半夜上山偷猎反被野兽咬死的事件。而那个随从,是陈扬帝最喜爱的三皇子陈文宣队伍中的。

陈扬帝为了这个事情大发雷霆,以教责手下不严为由让三皇子自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尽管对于这个意外事故还存在着一些疑点,但是陈扬帝以雷霆手段强行将它压了下来,后来又立斩了几个想要上奏请求彻查此事的官员后,大陈国上下人等便对那次的大祭三缄其口,以免祸从口出。

现在,陈扬帝自己把这事儿再翻上来说,究竟是有何种考量?

“陆卿,朕封你为御前特使,全权主持此次的皇陵大祭!”陈扬帝一直在乾清宫内慢慢地踱着步子,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声声敲打在陆子逸的心上。到最后,脚步声停,陈扬帝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圣上,万万不可!”这皇陵大祭列朝列代全都是由当朝的皇帝主持,从来没有交由臣子安排的先例!陆子逸听完陈扬帝的旨意,当场就跪伏在地上。

第10章 推不掉的任命

“陆卿,朕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三年前的那场变故,想必陆卿还记得吧?”陈扬帝语意沉沉地看着陆子逸。

“臣,记得。”

“朕一直对三皇子的为人比较放心,但是那一次,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中,出事的偏偏就是他带出来的人,陆卿以为,这是巧合吗?”

陈扬帝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自登基以来,一直致力于江山社稷,以至于没能及时选出合适的太子人选。”

听着陈扬帝的这番话,陆子逸的心中却是一片肃然:立储一事,历来是皇家的一大秘事,如今陈扬帝一再跟他提及此事,虽然是在显示他在帝王心中的地位超然,连如此机密的事情,都拿来同他商量;但是另一方面,也在提醒着他,他已经被无形架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做不了主的高度。对于皇储一事,他的态度一旦出现偏差,就会在皇帝面前留下他要结党的嫌疑。

自古伴君如伴虎,莫过于此了。

“老三跟老六在朕看来都不错,但是很多地方还是缺乏锻炼。此次大祭,朕会安排他们两个来做陆卿的助手,协力完成大祭。而陆卿你要做的,就是私底下代朕观察他们两个。陆卿,你可记住了?”

陆子逸已经听出了陈扬帝口气中的那一份不容拒绝,只能以头触地道:“臣,遵旨!”

陆子逸所乘的马车驶出皇城的时候,原本还带着点日头的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起来。而陆子逸一直低垂着双眸,两只手拢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出陆子逸所料,当陈扬帝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宣布了由陆子逸代他主持祭祖一事的时候,朝堂上面立刻像是一滴沸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面,瞬间激起了强烈的反应。

率先发难的便是汤达的亲家礼部侍郎杜益生,虽然在汤杜两家的择日一事上,陆子逸当场落的是汤达的面子,但是不知道这朝里朝外有多少平时跟他杜益生不太对付的人明里暗里地当着他的面表示了幸灾乐祸!

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终于轮到他杜益生发难了!

“圣上,让一个外臣主持皇陵大祭,这与祖制完全不符,让邻邦获知更会引起众多不必要的猜测,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圣上以我朝社稷为重,收回成命!”

“请圣上收回成命!”虽然很多人跟杜益生不怎么对付,但是这皇陵大祭乃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岂能儿戏?

陆子逸安静地站在玉阶之下,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这朝堂上所有的纷纷扰扰都跟他无关。

“朕已经决定了!国师当年救朕有功,朕将这件重要的事情交与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者三皇子与六皇子也将一同参与此事,并不是只有国师一人。因此,这件事情,众爱卿不必多言!”

连皇子都安排进去了,看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底下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跪倒在地上:“臣等遵旨!”

第11章 上禅林寺

“有本起奏,无本退朝……”陈扬帝御前专侍马公公高声道。

最大的事情,还没商量就已经尘埃落定,因此马公公的声音落地后,乾清宫内一片寂静。

“退朝!”陈扬帝一挥龙袖,手搭上马公公的手背,慢慢地走下了玉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目送陈扬帝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宫门外,之前分列两端的大臣们也开始走出去。

陆子逸还是一动都不动,直到乾清宫内的大臣们都走光了,他才抬起头来,迈开步子,往殿外走去。

出了乾清宫,刚拐过一个宫墙角,他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去路。陆子逸抬头一看,原来是汤达。

“令媛的良辰吉日,我早前已经差人送到汤大人府上了,难道汤大人没有收到?”陆子逸挑了挑眉。

“回国师大人的话,下官收到了。小女鲁莽,还请大人看她初犯的份上,原谅则个。”汤达不敢直视陆子逸的眼睛,半垂着眼睑对着陆子逸作揖。

他原本以为,陆子逸这次如此明目张胆地不把陈扬帝的旨意放在眼里,他往御前参上一本,定能让这个视规矩于无物的傲慢家伙吃不了兜着走。再不济,也能被罚个禁足反省之类的。哪里想到,这次的事件非但没有伤到陆子逸一根汗毛,反而使得他在陈扬帝那里得了个更大的恩宠!

负责主持皇陵大祭,这可是连皇子都休想染指一丝一毫的事情,却被陈扬帝指派给了陆子逸这个外臣!可见他在皇帝心中的那个分量,根本就不是他们之前想象的那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三岁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更何况是汤达这只在官场已经混迹了快二十年的老狐狸?所以他当场决定要跟陆子逸化干戈为玉帛,尽快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汤达说完上面的那番话,仍然躬着身子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他在等陆子逸的回复,或者应该说在等他的态度。

只不过,他左等右等,一直没等来陆子逸开口。若不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陆子逸所穿的那双一尘不染的黑色靴子从一开始就一动都没动过,他差不多以为这陆子逸早就自顾自地走了。

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升得有点高了,那光线照射下来,渐渐地笼起了一层热浪。汤达被太阳光直射的后背上,那一圈的颜色深了好几个色,两只脚也开始变得微微发颤。

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赔罪的态度还不够诚恳时,陆子逸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自然不会同小孩子计较那么多,汤大人多虑了。”

“那是,那是。”汤达抬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愈加小心地附和道:“若是小女大喜之日,国师大人能够前来赴宴,那将会是下官无上的荣光。”

陆子逸还是淡淡地:“令媛的好日子,我当然会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一杯,就不知道汤大人……”

还没等陆子逸说完,汤达忙不迭地接上道:“可以,当然可以,能请到国师大人,是下官的荣幸。”

“如此,就说定了。”陆子逸说完,不再等汤达有别的回复,径直往那宫门外而去。

陆子逸回到府上,看到八角走过,就把他给喊住了:“跟那小破碗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明天跟着我们一道,上禅林寺。”

“禅林寺?现在又不是过年,上那做什么?”八角有点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可是更奇怪的是,大人你为什么还要带上那个臭乞丐?”

陆子逸的声音往下一沉:“什么时候连你都学会质疑了?让你去你就去!若不然,我叫陆云把你送到黑谷喂马去!”

黑谷?一想到那个偏僻荒凉到除了整天跟几匹臭马在一块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件可拿来消磨时光的地方,八角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立刻变大了数倍:“小的这就去传信!”

“你说什么?国师大人明天要去禅林寺?还要带上我?难道说大人他因为汤达家的那件事受了圣上的责怪所以想不开,想要出家去当和尚?可是,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汤碗听完八角的话,激动地跳起来,“咚”地一下,脑袋正好磕到那个门板上面,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八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家的大人到底留了个什么样的玩意儿?

“大人好好的,出什么家?你这是在咒大人出事么?我呸呸呸!”八角一连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这才再度抬起头来:“反正你准备好就是。”

八角说完,立马转身就走。多跟这个臭乞丐呆一会,他都会怀疑自己的脑袋会变笨。

第二天,当汤碗两手空空地走出房门时,却正好碰上了陆子逸。

陆子逸的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地将汤碗看了个遍,这才开口道:“昨天八角没把话传到吗?”

汤碗其实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那磕睡虫都还没被她赶跑,脑袋里一阵迷迷糊糊的:“跟着大人您一起去禅林寺?知道,他说了。”

“他没告诉你我们这次去,得在山上住几日么?你就什么都不带地上山?”陆子逸的眉头皱了皱,气氛瞬间不妙。

“他没说……呃,他说了,只不过我给忘,忘记了。”汤碗回答得很快,但是她看到陆子逸的脸色在听完她的回答后,立马多云转阴就差打雷下雨了,连忙改了一下口。

况且,她也的确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所有的家当都在她身上穿着呢!

陆子逸看着她,看得汤碗的小腿肚儿又快要情不自禁地弹琵琶时,终于再次开口道:“走了。”

汤碗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子逸的身后出了国师府的大门,那里早就停好了一辆装饰极为精致却不张扬的马车。

陆子逸上了马车后,汤碗很自觉地站到了马车后面。在大陈国,身为奴仆是不能跟主人同乘一骑的,否则就会被判定为以下犯上而挨上十鞭子。而汤碗倒霉催的又不会骑马,所以她早就盘算好了走着去禅林寺。

只不过,她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马车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奇了个怪了,刚才不是急吼吼地催着她出门么?怎么现在反而是不走了?汤碗有点不解地盯着前面的马车车厢,她很想知道这陆子逸的脑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负责赶马车的陆云从马车前面跳了下来,扯住汤碗的胳膊就往马车前面拖。

“你想干什么?”汤碗挣扎了一下,发现这陆云的手劲儿可比八角大多了,她怎么挣扎都不挣扎不出他的手掌心。

“大人说了,赶时间。”

“大人赶时间,那你就快去赶马车啊?逮着我不放算是什么意思?”汤碗放弃了挣扎,有点垂头丧气地被陆云拖着走。

“大人说什么是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陆云一抬手将汤碗甩上马车前的横杠,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甩开鞭子驱使着马车向前行进。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原本比较缓慢行进的速度开始变快。一开始汤碗还有那个兴致欣赏一下沿途的漂亮风景,到后来随着马车速度的越来越快,汤碗的那点赏景的心情早就飞去了爪哇国。她现在面色苍白,一边用两只手死命地扣着马车的那个车厢外壁,一边紧闭着双眼祈祷自己不会被这疯狂行进的马车给甩出去。

而专心赶路的陆云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这副惨样,继续将马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当马车终于停在禅林寺的山门前时,汤碗浑身软得就像是一团散架了的棉花,哧溜一下就从那马车横杠上滑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大人,你看他……”陆云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忍了好久才没有上前踹他一脚。

陆子逸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们来早了。”

陆云一听,额头上就开始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来早了?这是在暗示他把马车赶太快了么?可是他每一次的加速,都是得到了大人的指令才去做的,难道说他刚才理解错了?

陆云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是属下失职。”

“无妨,这禅林寺的枫叶乃是天下一绝,既然来早了不妨好好地停下欣赏一番。”

听到陆子逸这么一说,陆云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今天他们家的大人这是怎么了?禅林寺的枫叶的确很好看,可是那是秋天才有的美景,这大夏天的站在这里说赏枫叶?大人,你是认真的么?

不过,陆子逸已经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慢点踱到了马车的另一边,陆云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汤碗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好多匹马儿踩了然后又被胡乱拼凑起来一样,一动就咔咔作响,痛得她直接睁开了眼睛。

一开眼,就看到自己四面八叉地仰倒在地上,头顶上就是那匹负责拉马车的马儿,那前腿儿就挨着她的脑袋瓜子动来动去。

这一马脚踩下来,还不把她这个脑袋踹出一个洞洞来?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汤碗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子逸头也不回对着陆云道:“走吧!”

第12章 不速之客

此时山门处早就候着一个小沙弥,看到陆子逸过去,略略双手合十:“陆施主。”

陆子逸也回了一礼:“小师傅,陆某不请自来,不知道会不会给方丈大师带去困扰?”

“师祖他老人家早就知道陆施主要来,所以特地派我来接。”

“如此,有劳小师傅了。”

“陆施主大人客气了!师祖还有一句话让我转给你,‘风雨夜归人’,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陆子逸听完,神情更加淡漠,往上走动的脚步却是一刻没停:“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汤碗跟陆云落后一步跟在陆子逸身后,直到站在几间雅致清幽的厢房前。

“这三间厢房是师祖特意命人打扫过的,陆施主居中,其余两间这两位施主一人一间。”那小沙弥拿手指了指陆云跟汤碗。

“真没想到方丈大师安排得如此周到。”陆云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句。

不过这次,小沙弥并没有接话,而是对着他们三个施了一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大人,我去打点水来?”陆云道。之前赶了半天的路,又在山门口吹了那么久的风,陆子逸的确是需要休整一下。

因此他点点头,只不过他把手指向了汤碗:“带他去。”

汤碗跌下马车到现在才刚刚恢复一点,脚踩在地上都是软绵绵的。不过陆子逸的命令,谁都违背不得,所以陆云拿过厢房外搁着的木桶,拖着汤碗的袖子一路往水井边去了。

待到打够可供陆子逸洗沐所需的水,汤碗的胳膊上已经横一道竖一道地划满了红印子。她把空空如也的水桶往边上一扔,身体往下一沉就打算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有说过让你坐了?打算拿冷水让我洗澡?”陆子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汤碗背后,阴恻恻的说了一句,吓得汤碗嗷地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还把那水桶给踢翻了。

“国师大人,您老有事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来说?小的心脏不好,这要是一个不好,可就伺候不了您了!”

“去烧火!”陆子逸道:“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好热水,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就负责在外面喂蚊子!”

一想到刚才碰到的那些个头小小看到她就全都涌过来的密密麻麻的蚊子,汤碗刺溜一下就跑去了小伙房。

待到汤碗顶着一头黑灰从那小伙房里出来,正打算跟陆子逸说一声,却看到正厢房里除了陆子逸和陆云,还坐着一个陌生人。一身的锦衣玉袍,气势逼人。不用猜都知道,非富即贵。

汤碗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低下头急步往后退。陆子逸都到了这里还有人特意找来跟他谈事,想必是有要紧的事。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了,脑袋怕是不想要了。

不过,尽管汤碗的反应速度很快,但是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人,早就看到了她,开口就把她给叫住了。

“你,过来!”

汤碗的背一僵,叫她过去?她若是不去会怎么样?怕是当场就得人头落地吧?没看到在这里连陆子逸也只能坐在这个人的下手么?证明这个人,身份极为尊贵。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汤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暗暗咬了咬牙,快速地转过身子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小的出身鲁莽,不懂得规矩,冲撞了贵人,小的该死。”

“既然知道失礼,自己下去领十鞭子。”陆子逸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来,直直地落到汤碗的耳朵里:“是微臣管教无方,才使得奴才冲撞了端王殿下。”

“国师言重了,这里也不是皇城,若不是本王回城路上耽误了些时辰错过了入城的时间,现在也不可能会在这里碰到国师。如此说来,倒还是本王有点不请自来的味道了。”端王陈文泽一脸的笑容。

“端王殿下都帮你说话了,还不过来谢恩?”陆子逸冲着汤碗说道。

“小的,小的谢过端王殿下!”汤碗跪倒对着陈文泽就是一阵猛磕。

“免礼。”陈文泽依然是一派笑容可掬的模样:“国师,听说这个就是惹得你跟汤能匠闹矛盾的奴才?果然长得和传闻中一样的磕碜。”陈文泽仔细地看了看汤碗的脸,在看到那半边如鬼画符般的脸庞时,眼底隐隐浮上几分厌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微臣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事都传到端王殿下的耳朵里去了。”陆子逸对着陈文泽略略弯了弯腰。

“哎,国师,本王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无须紧张。横竖父皇他心里有一杆秤,是好是坏全在他老人家心里过着。国师不是再次被父皇委以重任了么?这已经说明了,国师在父皇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

听到陈文泽说出这番话,陆子逸的神情更为严肃了:“圣上对微臣的信任,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国师,父皇他又不在这里,不能如此认真。不过,既然父皇给本王跟老三都下了旨,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配合你,把皇陵大祭这件事情办好。”

陈文泽抬手拍了拍陆子逸的肩膀:“好了,我看这小奴才进来的时候又是灰又是汗的,想必是替你烧水去了,本王也不在这里杵着耽误国师洗漱。再者明日一早本王也得回宫里去述职,就不陪国师一起在这里修身养性了。”

“微臣恭送端王殿下!”陆子逸道。

“免礼,免礼!”陈文泽转过身去,对着陆子逸摆摆手。不过,他经过汤碗身边时,突然又停了下来,俯视着汤碗道:“你家大人如此保你,可得忠心替他办事!”

汤碗的身体俯得低低的,回了一个“是!”

汤碗侍候着陆子逸洗漱完毕,这才打了点还有点余温的剩水回到自己住的厢房里。把房门完全关上之后,她慢慢地脱掉了外面的长衫,露出了里面虽然打满补丁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里衣。

刚才在伙房里烧水时已经将她整出了一身的臭汗,现在已经是粘乎乎地全沾在她的衣服上,使得她感觉到浑身上下痒得厉害。

将里衣的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露出了里面的小麦色的皮肤后,汤碗的手并没有停,接连将两三颗扣子都解开了。

正当她打算好好地洗一把身子时,指尖突然碰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

那是她的小包子开始发育时,缠上去的布条。

“汤碗,记住了,在外面不可以让任何人察觉到你是个女孩子。”义父酒壶的声音,在汤碗的脑海里面响起。

“义父,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样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酒壶的声音还在轰轰地响着,汤碗却已经动手将之前解开的扣子一颗又一颗再次扣了回去。

扣好后,汤碗胡乱地拿湿布块抹了几把脸跟脖子,又撸起袖管擦了擦手臂跟脚后,这才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汤碗一直被要求跟在陆子逸的身边,就算是他上茅房,汤碗也得捧刀手纸在外面候着。

“人人都道这国师性格古怪不易近人,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何止是古怪一词能形容的?简直就是一个大变态!”汤碗百无聊赖地在那大雄宝殿门口席地而坐,手里拎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地向外甩着。

陆子逸跟那方丈大师在里面谈论禅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丝毫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

虽然在汤碗的心里极不待见陆子逸,但是不得不承认此人对佛理的造诣之高,寻常人难望其项背。

“我为啥要关注这只老狐狸懂不懂佛理?该想想待会怎么去一下后山才是正事!”这几日跟着陆子逸在这禅林寺里面到处逛,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去处。

“你想去后山做什么?”汤碗正在冥思苦想,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她下意识地开口道:“当然是去摘树莓啊!那玩意儿可好吃了!”

麻溜地说完,汤碗停顿了一下,脑子一下子就转过弯来。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看向了自己的身后。一脸笑得奸诈的人不是陆子逸,又是谁?

“你可知道这禅林寺是什么地方?”陆子逸眯着眼睛看着汤碗。

“就是一座寺院嘛,还能有什么特别?所说特别,也只能说它是受皇家供奉的御用寺院罢了。”汤碗回答。

“嗯,脖子上顶着的还算是个脑袋。”陆子逸接着道:“既然是皇家御用寺庙,很多地方外人都是不能随便进的,看来你不知道。”

原来如此……看来她心心念念的树莓,泡汤了。汤碗心里涌起点点郁闷。

“不过,我现在正准备去后山玄冥大师那里取些山泉水来煮茶……”陆子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汤碗抢去了:“国师大人,您跟方丈大师论禅那么久肯定累了,让小的去帮你取吧?”

“你去帮我取?”陆子逸看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的汤碗,嘴角上扬:“可以!”

“那小的这就去!”汤碗乐的差点就要跳起来,却被陆子逸接下去的一句话给泼了好大一盆冷水:“不过,你得先把‘我是老狐狸’这几个字抄写上一百遍。要态度诚恳,字迹端正。”

汤碗原本就要跑出去的身子一僵:“您都听到了?”

“没错,一百遍换去一趟后山,去不去?”陆子逸道。

“去,去,当然去!小的这就去抄写!”汤碗一边说,一边找陆云要笔墨去了。

待到太阳快要落山,顶着一张大花脸的汤碗走出自己的房间,兴冲冲地捧着自己抄完的那一百遍字去找陆子逸,却被陆云挡在了门外边。

“陆云,大人呢?”

“磨磨叽叽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让大人等你。他已经先去后山取山泉水了!”

“啊?”汤碗看了看自己的那些“蟹爬字”,难为情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那我去找大人!”

第13章 意外受伤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汤碗往外跑得有点匆忙,连个可以用来照路的灯笼都忘了拿上一个。

再加上她原本对这寺庙里的路径就不熟悉,所以东走西走,反而往一条岔路上去了。待到她察觉到自己走错了路,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虽然是夏天,但是这山里的温度历来要比外面低上好些,再加上汤碗一个人走在这荒芜一人的山路上,更是感觉到背后一阵凉嗖嗖的。

就在汤碗闭着眼睛把西方诸佛的名号挨个称呼了一遍后,她突然发现离自己所站的位置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闪耀了一下。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往那边看去,果然是有东西在那里闪耀。

“谁?是谁在那里?”汤碗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破碗,是我!”陆子逸的声音,在黑暗中弥漫了开来。

“大人?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汤碗愣了一下,不过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一些,在她还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人早就往那个亮光处跑过去了。

跑到跟前,果然看到陆子逸坐在那里,而且是端端正正坐着的那种。若不是这周围的环境实在是过于阴森,汤碗都差点以为陆子逸坐在这里是在迎风赏月。

可是,今天明明什么月光都没有。

“真没想到大人还喜欢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欣赏风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陆子逸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汤碗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欣赏完了。”陆子逸的声音比往常都要低沉一些。

“就是,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早点爬床上睡觉来得正经。”听说陆子逸要回去,汤碗举双手赞成,然后她立马转过身去打算往回走。

“你家大人我还在这里,你想去哪?”陆子逸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人,不是你说的回去了么?”

“过来!”

汤碗一靠近陆子逸,他就站起来靠在了她的身上,同时从他身上飘过来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汤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血腥味。

“大人,你受伤了?”汤碗惊呼一声,顿时不知道自己的两只手该往哪里放了:“大人,你怎么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陆云叫过来。”

汤碗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肩膀被陆子逸死死地按住:“你扶我回去。”

陆子逸的身体靠过来,那股血腥味儿就更明显了。汤碗咬了咬牙,抓起陆子逸的胳膊就架在她的肩膀上,一步三挪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好不容易摸到他们所住的那个院落门,汤碗的体力已经是撑到了极限。脚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到,她一个踉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边上倒。而被她扶着走的陆子逸,也跟着一起倒了过来。最后,两个人乒乒乓乓地倒在了一处。

“大人,大人!”汤碗着急地轻声呼唤,却发现他双目紧闭,早就昏过去了,而她的一只手撑在地上,摸到了一片粘乎乎。血,都是血!

在屋子里的陆云早就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将陆子逸一把从地上拉起来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赶紧去烧水完了去外面小溪里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迹。”陆云把陆子逸背进去前,还不忘吩咐汤碗。

“大人他,他不会有事吧?”汤碗只要一看到自己满身满手的血迹,脑袋就一阵阵地犯晕。

“只有大人没事,你才能安全地离开这里!”陆云瞪了她一眼。

“我关心一下不行么?好歹也是我把大人带回来的,你个不称职的护卫!”汤碗小声嘟囔了一句。

陆云的脸色有点发暗,他正想说话,却发现昏睡着的陆子逸又拽住了汤碗的胳膊:“不要乱跑。”

“大人,你就顾好你自己吧!”汤碗刚想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就发现陆子逸的手已经垂了下去。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据后来陆云跟汤碗的描述,陆子逸是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刀口深可见骨,幸好他命大,没被砍穿心胞,要不然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很有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汤碗在院门口的小溪里将自己身上的血迹全都冲洗干净,拧了拧水,又把那半湿不干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随后又一趟一趟地打来水,将院子里的那滩血迹冲刷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禅林寺里,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所住的这个院落。而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偷袭陆子逸的人吧?

一个深受皇帝信任和重用的国师,在这皇家御用的寺院中还能被人暗算伤重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云城的水很深呐。汤碗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那片黑漆漆的天空,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十五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禅林寺地处偏郊,虽然有些常备的药物,但是对于陆子逸这样的伤势,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而且他还一再叮嘱他受伤一事,不能透露给第三人知道,这样更使得汤碗跟陆云想去请人来医治都不行。

就这样,汤碗在陆子逸的房前守了整整三天,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什么用都没有,但是她就是想这么做。她这是在图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么态度恶劣喜怒无常的人若是死了岂不是大快人心?更何况因为受陈扬帝的重用,行事乖张,骄横跋扈的陆子逸在朝堂上面得罪的人也多得不计其数。若是让他们知道了陆子逸受了重伤的消息,大概都会拍手称庆奔走向告吧?

但是,她还是想让陆子逸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次的险关。汤碗靠在门边上,想到:也许,是因为那几个包子;或者,是因为那一次他没有把她送进汤达府。

汤碗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响,而她一点没防备地,咕咚一声从门槛上面摔了下去,滚进了陆子逸的厢房。

“大人他,他怎么样了?”汤碗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看向陆云。

陆云摇了摇头:“一会醒一会昏迷,不能让大人继续呆在这里了,必须要把他送回府上去。”

汤碗道:“可是大人不是说他的伤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陆云看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让大人在这里耗着把伤势耗得更严重?你在这里照看大人,我去把马车赶上来。”

这禅林寺都有前山跟后山两个通道进出,为了尽可能地不引起外人的注意,陆云赶着马车从后山进入来到了他们所住的小院落前。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再次昏睡着的陆子逸抬上马车安置好,陆云跳上马车前横板,汤碗也很自觉地坐在他的边上,被陆云踹了一脚:“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进去扶着大人!”

“可是大人乘坐的车厢别人是不能随便进……”汤碗还没说完,头顶上就挨了陆云的一个爆炒栗子:“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放心,到时候我会在大人面前替你求情,让他少罚你面壁几日。”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简直是欺人太甚!”汤碗抱着自己的脑袋,慢吞吞地爬进车厢里面去了。

这马车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被装饰得非常宽敞舒适。但是因为陆子逸伤在了背部,所以只能让他脸朝下躺着。汤碗爬进去就自觉地靠住马车壁,然后把陆子逸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面。

她还是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陆子逸的脸,想到他时不时地想出各种办法来“修理”她,汤碗就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结果脑袋“咚”地一下撞到了马车壁,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这家伙现在昏迷不醒,顶多就是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汤碗啊汤碗,什么时候你的胆子小到怕纸老虎了?”汤碗看着双目紧闭的陆子逸,情不自禁地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我是纸老虎……”陆子逸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

“啊!”被人当场撞破自己做的“好事”,情急之下的汤碗下意识地推了陆子逸一把,直接把他的脑袋推到了一边的矮几腿上。

陆子逸闷哼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

老半天过去了,汤碗看到陆子逸的脸还是一动不动地抵在那矮几腿边上,不由得担忧起来,不会是她刚才这么一推,把他给……

汤碗抖抖索索地伸出一根手指,往陆子逸的鼻子下面一放,老半天,才感觉到他那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汤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陆子逸挪了过来,随后很仔细地避开他受伤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护在自己的身边,最后靠着马车壁,闭上了眼睛。

她由所不知,就在她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被她护在怀里的陆子逸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侧着的脑袋正好可以斜着看到她的脸。陆子逸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她好一会,什么也没做,然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陆云赶着马车一路风平浪静地回到了国师府,而在他们的背后,一道关于国师的流言,正像那无声无息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弥漫在了云城的上空。

第14章 夜探

是夜,陆子逸的伤口经过府内大夫精心医治后,已经不再往外冒血,而且他的神志也较之前清醒了不少。然后,陆子逸又把汤碗叫去让她全权负责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汤碗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陆子逸对那个“纸老虎”称谓的报复,明目张胆的报复!

这一天里里外外忙下来,汤碗只想直接躺倒在地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可是,她的屁股才刚挨着地,就听到八角走过来对她喊道:“快起来,府上有客人到了!”

“破碗,进来扶我一下!”汤碗看看八角,双手一摊,认命地走进了陆子逸的厢房。其实陆子逸只是背上那一刀伤得重些,其他地方只是小小的伤口,但是汤碗把陆子逸从床上扶起来后,他就把自己身上的整个重量全都压到了汤碗的身上。

汤碗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是自幼跟着酒壶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长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要矮上几分,自然更不用说有什么力气了。

陆子逸的这一压,直接压得汤碗的肩膀都往一边沉了好几公分,若没有她咬着牙死命撑着,怕是现在两个人又要像在禅林寺中那般,双双滚落到地上去了。

“坚持住了,贵客就要过来,你若是把我摔了,我就让陆云把你一脚踢进汤达府里面去。”陆子逸的胳膊挂在汤碗的肩膀上面,他的脑袋低下来,嘴巴正好够到汤碗的耳朵。

陆子逸知道汤碗跟汤府有过节,至于是什么样的过节,他现在暂时还没查到。不过,他的眼睛再一次眯了一下: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只要拿来有用就行。

果然,一听到陆子逸提到汤府,汤碗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一僵。

“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一直拿捏着这件事情不放?还有,哪家的贵客夜里才上门探望病人?”

汤碗扶着陆子逸摇摇晃晃地刚刚走进花厅坐下,八角就躬着腰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个头发苍白背着医药箱的老者。

“微臣身体抱恙,无法与两位皇子见礼。”陆子逸斜斜地靠在太师椅背上,态度淡漠却不失礼,只不过周身的空气里,飘散着一阵阵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来的,正是三皇子怀王陈文宣跟六皇子端王陈文泽两个。

看到陆子逸异常苍白的脸色,三皇子首先说道:“听闻国师在禅林寺内静修时遭到了重伤,父皇他震惊不已,已命刑部龚大人全权负责此案,一定要将那个胆大包天的恶徒绳之以法!”

“总是微臣不小心,还让圣上受惊了。”陆子逸再次躬了躬身。不过,这次身体向下弯曲的幅度有点大了,他的后背很快就渗出了少量的血迹。

“国师是我大陈国的护国功臣,居然还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来伤害与你,此人若是不除,终是我朝心腹大患。另则父王忧心国师的伤势,特命我们携宫中最擅收治伤科的李御医前来为国师诊治,为宽父皇的心,还请国师不要推辞。”陈文宣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招了招手,示意李御医上前。

“那就有劳李御医。”陆子逸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汤碗:“破碗,替我除去衣衫,好让李御医查看伤势。”

三皇子没有去看陆子逸的背,倒是很感兴趣地看了几眼汤碗:“国师,这个,是不是那时惹得国师与汤能匠之间不太愉快的那个小奴才?果然长得有点‘别致’。”

“怀王殿下说笑了,这是微臣刚刚收的奴才,还有点冥顽不化,到现在都不懂得给两位王爷见礼,是微臣的教导无方。”陆子逸说完,斜着眼睛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汤碗。

汤碗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抖索着身体,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小的给三皇子,六皇子请安。”

“免礼,免礼,我跟三皇兄也是性急,着急着国师的伤势才会挑在这大晚上地过来。”陈文泽笑得一脸和蔼:“这事说起来也怪本王,那天要是不着急着走,那个悍匪怕也就没这么大的胆量敢在寺院中伤人了!李御医,国师的伤情如何?”

就着灯光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陆子逸伤势的李御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回复道:“回端王殿下,国师他伤在后背,应是在黑暗中被人拿刀一刀刺入背部,万幸的是,没有刺穿心肺,若不然,以老臣现在的能耐,也没有办法。”

“连你这个伤家圣手都差点没有办法?国师还真是命大。李御医,父皇临行前交待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国师尽快好起来,离大祭的日期,不远了。”

“老臣一定尽力而为,只不过,国师他虽然避开了那个致命一击,但是重伤却在所难免,需要小心调养。”李御医对着两个皇子躬了躬身。

“既然如此,今夜李御医就留在这里好生照看国师,本王跟三皇兄就先回去明早进宫复命也好让父皇宽心。”陈文泽道。

“老臣,遵旨。”

“两位殿下,圣上将皇陵大祭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代于微臣,却没想到微臣如此没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重伤。”陆子逸道:“微臣受伤事小,皇陵大祭事大。接下来的事情,还得倚仗两位殿下通力而为。”

“这个国师放心,有本王跟六皇弟在,一定办得让父皇满意。”陈文宣也说道。

“如此,微臣恭送两位殿下。”陆子逸挣扎着要从太师椅上起来。

“国师安心养伤,父皇那里还有很多事情要交待给国师去做。”陈文泽拍了拍陆子逸的肩膀,率先从花厅走了出去。陈文宣看了陆子逸一眼,也走了。

两个王爷走后,小小的花厅里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李御医在专心替陆子逸包扎伤口所发出的声音。

汤碗一直垂手立于一边,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地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若是现在有一张床,汤碗铁定能爬上去睡他个昏天暗地。

“陆云……”陆子逸冲着半空中叫了一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陆子逸的面前。正是那个自从回到国师府里后就消失不见的陆云。

陆子逸冲着汤碗所站的位置略略点了点头,陆云领命,手指一点,就点住了汤碗的昏睡穴。

“李大人,可以开始了。”陆子逸看着沉睡着的汤碗,对着那御医道。

李御医看看汤碗,又看看陆子逸,最后,往汤碗的脑袋上面几个重要的穴位上插上了几根银针。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一插进汤碗的脑袋,就快速地抖动起来。

“大人,可以问话了,不过,时间只有一刻钟。”李御医恭敬地对着陆子逸施了一礼。

“你们先下去吧。”陆子逸对着陆云跟李御医挥了挥手。

待到这个花厅里面只有陆子逸跟汤碗两个人时,陆子逸慢慢地走到汤碗跟前:“你是谁?”

汤碗紧闭着双眼,像是在喃喃自语:“汤碗。”

“除了这个名字,还叫什么?”

“汤……汤梓沐。”

“为什么会来国师府?”听到汤碗的大名,陆子逸再次确认她应该跟汤府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这一点,他现在突然不想深究。

“为什么来……”汤碗像是困惑了一下:“因为国师是我们大陈国除了圣上以外实力最强的那个人,而且我觉得看着他那张木头脸被我整得开始变得表情丰富起来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呵呵,实力最强?我还杀人如麻,难道你就不怕死?”

“死?现在只有我一个活在这个世上,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不过,若说国师真的如世人传言的那样,我早就死了,又怎么会好好地活在现在?”

陆子逸一直在专注地听着汤碗说话,最后,只听得她又说了一句:“其实我在想,国师要是笑起来,一定能够迷倒天下众生,嗯,这是我努力的方向!”

呵,想看他笑得迷倒众生?胆儿还真是够肥了!陆子逸目色沉沉地看了一眼汤碗,又把陆云跟李御医给叫了进来。

“大人,是不是让我把他带出去处理掉?”陆云问道。

“不用,留着他,比较有趣!”

一边的李御医道:“大人,您这背后的一刀砍得太狠了,就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啊!”

“若是不狠,又怎么能瞒得过那些人的眼睛?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表现,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就是了!”陆子逸道:“把他头上的针给取了,他没有问题。”

“是!”李御医当即上前,取下了汤碗身上的那些银针,又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李大人,既然圣上派了你来,你就好好地看护我,到时候在圣上面前有什么说什么,无须顾虑。”陆子逸看着李御医道。

“大人说得是,这是卑职的本分。若不是当年承蒙大人施以援手,现在这世上也不会有李莫寒这个人了。”李御医恭敬地对着陆子逸施了一礼。

“无须多礼,这一晚上应付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乏了,陆云,把破碗带上,休息去了。”陆子逸说完,一手搭上陆云的肩膀,就慢慢地向外走去。

第15章 赴宴

汤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倚着门框上坐着的。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昨天晚上她明明跟着陆子逸在那个花厅里面,后来是怎么回到这内院这边来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说昨天看到那两个皇亲国戚是在做梦?”汤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道。

不过,她看到那个李御医正站在陆子逸的榻前替他料理伤口,就知道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些,并不是梦。

“可是还是觉得很奇怪,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好好的不去睡自己的床,跑来替陆子逸守门算怎么回事?”汤碗一边懊恼地想着,一边慢慢地站起来打算回自己的小屋里面继续睡觉。

却没有想到她在这门槛上面蹲坐了小半夜,那两条腿早就麻了,上半身起来一半,那下半身就支持不住,“叭嗒”一声,汤碗就毫无形象地从那门槛上面滚落了下去,在陆子逸的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大早的就滚进来一只大元宝?看来我国师府最近要发财。”陆子逸看着汤碗那豪迈的摔跤姿势,挑了一下眉毛。

“堂堂国师府居然也会缺钱?这可是件稀罕事。”汤碗立马接上一句。

站在一边正在替陆子逸包扎伤口的李莫寒听到汤碗的回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汤碗: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陆子逸对嘴。怪不得陆子逸要把他留下来了,像他这么胆子大到连自己在撸老虎尾巴都不知道的家伙,能遇上一个也是一件稀奇事。

“若不缺钱,偌大的国师府,怎么会只有少少的几个人伺候?你看到哪个达官贵人家里,只有我手下这么几个人在办事的?”陆子逸的脸色不变,语气倒是变得更加漫不经心。

“人少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主子难伺候么?”汤碗不怕死地嘟囔了一句,惹得一旁的李莫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是真勇士也!看来是真的不怕陆子逸会立马让陆风砍了他的脑袋。

陆子逸看了一眼李莫寒,看得他那抹笑意直接冻在了嘴角边,连带着那上面长着几根稀稀拉拉山羊胡子的下巴都轻轻地抖动起来:好大人,不是我惹你,千万别找错人算帐。

陆子逸正要说话,八角跑进来:“爷,汤府递来请柬。”说着,将一封有着烫金大字的请柬送到了陆子逸的手上。

“汤达这只老狐狸倒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陆子逸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打开了这个请柬。

“破碗,明天好好收拾收拾,跟着我去汤府逛逛。”扫了几眼那请柬上的内容,陆子逸将请柬搁在一边,对着汤碗说道。

“上次就因为我的事情闹了个大不愉快,这个时候带着我去,不太合适吧?”又不是去砸场子,汤碗心想。

“确定不想去?那我让八角跟着,另外还得带上李御医。”谁叫他是伤患呢?这阵仗大点也是合情合理的。陆子逸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不不,八角那家伙大手大脚的,怎么能伺候好大人您呢?还是让小的来好了。”她心心念念地要想进汤府看看,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她怎么能放过?她又怎么舍得会放过?

“老实说不就是了?”陆子逸道。

汤达给陆子逸送来的,是邀他去赴喜宴的请柬。因为马上就要进入皇陵大祭期,所以他在陆子逸给的几个良辰吉日里面挑了一个正好在大祭开始之前的。

陆子逸到达汤府的时候,汤府上下已经是人声鼎沸,很多达官贵人皆在座。

看到陆子逸进来,那热闹的声音立马就小了一大半,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拿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的汤碗,那声音,是彻底地没了。

国师这是存心来找事的么?

不过,陆子逸却当这些人完全不存在,他只淡然地看着急步迎上前来的汤达。

虽然,汤达在看到跟在陆子逸身后慢慢走过来的汤碗时,脸上的笑意也有一刹那的僵硬,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陆子逸拱了拱手:“下官听闻国师大人前几日受了重伤,本该过府去探望,奈何被家里小女一事牵绊住了。如今看来大人气色不错。”

陆子逸浅浅地一笑:“汤大人客气了,陆某人幸得圣上龙威庇佑才能挺过这一关。今日令媛大喜之日,理当过来叨唠一杯。”

站在后面的汤碗上前,双手递上了一只精美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对展翅欲飞的玉蝴蝶。

“汤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祝令媛夫妇伉俪情深,白头携老。”

“国师大人实在是太破费了。”汤达双手接过那个木盒,转身交到管家的手里:“去交给小姐,这是国师大人的贺礼。来,国师大人,这边请!”

汤达领着陆子逸坐到了最里面的一桌,又亲自陪着他说了一会话,喝了几杯酒后,这才站起身来满含歉意道:“国师请在这里随意,还恕汤某的照顾不周。”

陆子逸却是站了起来,摆摆手道:“汤大人言重了,本来就是过来恭贺一番的。我这有伤在身,你看,圣上亲自下旨派过来的李御医还在边上跟着,我也不能在外放肆太久,这就得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国师大人,难得今天高兴,就多留一会吧。”汤达挽留道。

汤碗一直跟在陆子逸后面,看着他跟汤达之间你来我往,正想感慨一句原来陆子逸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时候,突然听到汤达对着她说道:“今日汤府大喜,对于下人皆有大赏。既然这位小兄弟今天也过来了,何不也过去领个赏?大家沾沾喜气?”

叫她过去领赏钱?这汤达在摆的什么龙门阵?汤碗听到汤达对她说的话,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汤府里的喜事,跟她一个国师府的下人有什么关系?

“既然汤大人都这么了,破碗,还不谢过汤大人?”陆子逸道。

“大人,我……”陆子逸,你难道真缺钱缺到那种程度了?居然让她去领?

“你看,国师都同意了,就是个小小的彩头而已。管家,来,带着他去领一下赏钱。”

汤碗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陆子逸,见他的嘴角边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并没有别的表示,汤碗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汤家设宴在大厅,而供下人们领赏钱的地方,在大厅后面的角门处。那管家带着汤碗传达了一下汤达的意思后,那个负责发放赏钱的汤府仆人就递给了汤碗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汤碗一路上都在想这汤达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她接过那红布包的时候,打开往里看看,里头放着六枚铜钱,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那管家又顺着原路把她带了回来。

这事儿,前前后后没有花过一刻钟时间。

看到汤碗一头雾水地出来,陆子逸也有点意外。不过,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后,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赏钱领到了?”陆子逸问道。

汤碗点点头:“小的谢过汤大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回去了。”陆子逸道。

汤碗拿着那个小小红包,一路跟着陆子逸走出了汤达府大门外,正想找个地方把这个红包给处理掉时,陆子逸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猜现在一定有人在密切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若是现在就把这个小玩意儿给扔了,保不齐等会还得善后。”

汤碗拿着那小红包的手一顿,最后直接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跟在陆子逸的马车后面,慢慢离开了汤达的府邸。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汤碗也很快把这个红包的事情,给忘记了。

倒是这陆子逸带着汤碗直接上汤达府,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意味。云城表面上还是平平静静的,私底下却早已经暗潮汹涌。

“你是说陆卿他很可能有断袖之癖好?”陈扬帝听完暗卫的汇报,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再联想到陆子逸跟随他左右这十多年来,的确没有看到他对哪家的姑娘有上过心的时候。

陆子逸这么多年来,表面上是嚣张跋扈,但是全在法度之内;身处高位,却能洁身自好,与朝中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对于这样的陆子逸,陈扬帝的心里,是欢欣无比的,因为这表明陆子逸明里暗里都忠诚于他;但是与此同时,陈扬帝也是惶恐的,因为如此完美毫无破绽的陆子逸,也是让人害怕的。

一个人,只有存在缺点,才能更好地受人驱使。若是完美过了头,不是这个人实在是单纯过了头,什么套路使在他身上都没有用;就是这个人本身心机就十分深沉,不会轻易踩进雷坑。

陈扬帝害怕陆子逸是后者,所以,在听到暗卫来报的这个消息时,他才会感觉到如释重负:有喜好就会有弱点,喜欢人间烟火的人,才能更好地受他的驱使。

所以,在汤府大喜过后的第五天,一道圣旨,落到了国师府。同时带来的,还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奴仆。

“国师在外,维护的是朕的脸面。知悉国师府内人丁稀少,特赐家丁两个,供国师差遣。”

陆子逸专注地听完,面无表情地磕头领旨谢恩。又安排八角带两个新家丁下去熟悉府内的事务。

汤碗待到那两个家丁走后,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大人,你的节俭习惯居然连圣上他都看不下去了。”

陆子逸斜了她一眼:“先笑着吧,很快,你就得哭了。”

第16章 半夜出逃

这两个陈扬帝派过来的家丁很是会察颜观色,惴摩陆子逸的喜好。凡是陆子逸吩咐的事情,那跑腿的速度,比八角都勤快得多。

没过几日,守着陆子逸房门伺候他饮食起居这样的差事,就从汤碗身上,落到了新来的两个家丁身上。而且明显地,陆子逸对这两个新来的,态度要比汤碗好上很多倍。

“切,都说国师不食人间烟火,在我看来,也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汤碗切了一声,回到了自己住的小房子,没有任务,就闭门不出。

而以往一天不差遣汤碗几回的陆子逸,像是把她这个人给忘了一样,连出门都不再带着她。

汤碗从一开始的有点别扭,到后来的释然。她本就不是应该在这里长住的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一日,汤碗再次换上她第一天来国师府时所穿的衣物,套上破草鞋,走出了自己的那个小屋。她莫名其妙地留在这国师府也有不少日子了,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

正门肯定是出不去的,若是碰上那张木头脸,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她该告诉他,老子是来报仇的,不是来这里当奴才的么?

汤碗想象了一下陆子逸听到她这个回答时的表情,应该会是呸她一脸茶水吧?不知道为什么,汤碗莫名地有点畏惧陆子逸,谁又知道他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下面想的会是什么东西?

在国师府中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摸到后门边的汤碗,看着出口在即,突然犹豫了一下:自己就这么不辞而别,那个陆子逸知道后会不会大发雷霆?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的盟友。

不过,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小乞丐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看皇帝老儿给派了两个新奴才下来,陆子逸就整天带着显摆来显摆去了,哪里还会记得有她这号人物?

想到此,汤碗咬了咬牙,轻轻地打开那道后门,然后,慢慢地就走了出去。

陆子逸的国师府离那热闹大街还有好大一段距离,而且他一向喜欢清静不喜应酬,所以周围并没有别的朝廷官员的府邸。这倒是给汤碗出走给予了极大的方便,她毫不费力地就从国师府后门走出,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汤碗一开始还顾忌着有人会追上来,就像上次的八角那样突然冒出来,所以她专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这一走,就走到了一个偌大的湖边。

今晚月色不好,那湖面只在汤碗的面前显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这是什么地方?周围凉风阵阵,杳无人迹,汤碗在这黑灯瞎火中也不敢乱走。

这湖边草丛里面蚊子甚多,即使汤碗穿着长衣长裤,却总能被那些刁钻的蚊子找到下嘴的地方。实在被虐得受不了了,汤碗决定往原路返回去。再怎么着,也比在这呆着喂蚊子强啊!

汤碗正要往回走时,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掠过两道劲风,吓得她连忙身子一矮,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草丛之中。

难道说陆子逸已经发现了她的私自出逃,然后派八角他们过来抓她了?汤碗窝在草丛里面心惊胆战地想着,就连那些蚊子前赴后继地往她身上扑也顾不上了。

“请主子放心,这次的事情……陆子逸……”汤碗隔着草丛,只能看到有两个人站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地方,正在小声地讨论着什么。在听到“陆子逸”这三个字时,汤碗的两个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陆子逸?

“心里有数就好,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两个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汤碗因为隔得有点远,并没有听清,但是那“陆子逸”这三个字,却是明明白白地落入了汤碗的耳朵里。

这两个人,看来正在密谋一桩与陆子逸有关的事情!汤碗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而且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地呆在家里商量而非得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汤碗的心一颤: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行,她得赶紧去告诉陆子逸那块大木头去!

可是,到时候她怎么向他解释她半夜三更地跑来这么个地方?

现在的汤碗,丝毫不记得几个时辰前的她还在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受陆子逸的呼来喝去,她的脑子里,全是自己该怎么回去向陆子逸报信?

汤碗还在这里胡思乱想,那两个站在一边密谋的人却已经是商量完毕。其中有一个人快步往汤碗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

难道说,自己藏在这里,被他们发现了?汤碗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滋……滋……”汤碗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好几滴还落到了她的头上。

原来这个人是跑过来撒尿的!可把汤碗给憋坏了!那股浓浓的味道一直充斥在她的鼻腔之中,熏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就在汤碗觉得自己再怎么憋着气都忍不住了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小解完毕,将裤子提上,然后足下一顿,又再一次飞离了这个地方。

奶奶的,能飞来飞去了为什么不会找个茅厕解决一下个人问题?汤碗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把。不过,她现在是面朝下趴着,根本看不到这两个人到底离开了没有。

所以,她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她一不小心,就这么睡过去了。

待到她再次醒过来时,那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坏了坏了,我怎么就睡着了?”汤碗顶着满头的包从那草丛里面跳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那片空荡荡的湖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些只字片语,汤碗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能回到国师府中。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国师府,若是引起了那些躲藏在暗处人的怀疑,然后临时改变了计划怎么办?

而且从昨天晚上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来看,很有可能这国师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若是她现在回去,怕是连国师府的门槛都摸不着就会被人给灭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她得怎么样才能提醒陆子逸有人要对他不利呢?汤碗倒背着双手,趿着双破草鞋,一个人在那湖边转来转去。

皇陵大祭,对了,皇陵大祭!汤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劈开了她这满脑子的混沌。

皇陵大祭就快开始了,陆子逸他们应该就会在这几日奔赴皇陵!

主意已定,汤碗紧了紧自己的腰带跟草鞋,飞快地往热闹的地方跑过去了。

可是,但是,快要跑到城门口时,汤碗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说皇陵道皇陵,可是这个皇陵,它到底在哪呢?

她是不可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跑去逢人就问这个问题的,这太诡异了,一个小乞丐这么关心皇陵做什么?说不定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当成危险份子给抓起来关进大牢了!

汤碗挠了挠乱成一窝草的头发,目光突然扫到了一个正蹲坐在角落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老乞丐,她的眉头一皱,脸上一喜,计上心来。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焦急得热锅内上蚂蚁的心情,捏了捏自己昨晚上出逃时从那伙房里面顺来的几个大馒头和几个饼子,一步三晃地向着那个老乞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娃子,看着你很面生啊,打哪来的?”那个老乞丐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中,捉出几只小虱子然后“哔哔剥剥”一个接着一个捏死后,抬头看着汤碗。

汤碗咧嘴一笑,挨着那墙角也大大咧咧地蹲了下去:“老叔,俺从外乡来,听闻这云城里面大官多好吃的多,就过来了。”

老乞丐再次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中,然后扫了汤碗一眼:“瓜娃子,这云城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你这小脑瓜子就保不住了。”

“老叔,这云城哪里有你说得如此这般吓人呐?你看,我刚才还讨到了两个大白馒头哩。老叔,给!”汤碗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大馒头递到了那老乞丐的手里。

“说你瓜娃子还真是个瓜娃子,你以为一来就讨到几个馒头就算很好了?”老乞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一双手却是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汤碗手中的馒头然后狠狠地咬了几口。看样子,是有好几日没得吃食了。

“不过,俺刚来的那几天这周围还没这么多的兵老爷,现在是越来越多了,这云城里面,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汤碗看了一眼城门口那些全副武装走来走去的士兵,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是因为皇陵大祭就要开始了,国师他今日就要出发。”老乞丐回答得很快。

“皇陵?皇陵在哪?那里是不是好吃的更多?”汤碗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擦了擦从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你个瓜娃子!小声点!”老乞丐扑上来就拿手捂住了汤碗的嘴巴:“竟然敢如此大胆地妄议皇陵,你不要命了?”

汤碗被捂得眼泪汪汪,实际上是被老乞丐那手上的气味给熏的。

“那这个皇陵,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汤碗一个字一个字小声地问道。

第17章 前往皇陵

“瓜娃子,这皇陵皇陵,顾名思义,就是皇帝老儿他家的祖坟所在地。”老乞丐松开捂在汤碗嘴巴上的那只手,接着道:“看在你还懂得孝敬人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免得到时候你这条小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汤碗感激涕零地点点头:“老叔,那你就给俺讲讲呗。”

“这皇陵,就建在云城外三十里地的卧龙山中,这皇帝每三年就要亲自带着他的龙子龙孙们去那里祭祖。”老乞丐连馒头都不啃了,把它攥在手里继续说道:“今年就是大祭之年,不过也不知道皇帝老儿心里在想什么,今年这大祭他自己居然不去了,派了国师大人前去,你说,这国师大人该多得皇帝的喜欢,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啊?”

“是啊是啊,这国师肯定很厉害!”汤碗点头附和着。心里却是想道:皇帝的心思,谁能真正看得明白?他若是真的爱惜自己的这名爱将,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老乞丐还在一边絮絮叨叨,汤碗却是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三十里地,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早点过去那里才行,要不然等到皇城这大部队出发,她再想要混进里面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瓜娃子,所以说呐,这个皇陵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可以随便议论的地方,你知道了吧?”老乞丐唾沫横飞地说了老半天,转头看到汤碗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忙推了一把:“瓜娃子哎……”

汤碗抬起头,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皇陵原来是这么个吓人的地方,还好还好有老叔告诉我,要不然这小命说不定真的就没了。”

汤碗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对着老乞丐道:“老叔,我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去讨点来。”

“去吧去吧,记住了,别跟人跟得太紧罗,要不然那些人脾气上来会打人。”老乞丐挥挥手。

汤碗三转两转,远离了那个老乞丐的视线,然后快步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而与此同时,国师府里的八角也发现汤碗不见了。虽然他对这个小乞丐一向没有什么好看法,但是他是国师亲口留的人,现在人莫名不见了,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跟自己的主子去汇报。

“不见了?”陆子逸的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看来我国师府是得多进来些人,要不然有人进进出出都没人知道。”

八角战战兢兢地听着,他现在就怕陆子逸一个不高兴,又像上次那样,让他满大街地跑去找人。

不过好在,这次陆子逸只是停顿了一下后,就说道:“走了就走了,无需再管。明天就要出发去皇陵,那些该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八角暗戳戳地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连声道:“小的再去检查一遍!”

待八角走后,陆子逸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沉不住气,可惜了。

那边,汤碗顺利地走出了云城后,却是有点发愁:这卧龙山在三十里地外,就靠她这两只脚,就算是不眠不休地往前走,那也得走上两天两夜。可是她能扛得住么?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可是现在除了走,她还能找出第二个办法来么?

汤碗正埋头走着,突然听到后面一阵铃儿丁铛响。她转过头去一看,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正挥着鞭子赶着一头骡子往前走。这骡子身后,拉着一个大板车,板车上面挤挤挨挨地放置着六七个大木桶,从那木桶里面不断地散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味道。

汤碗的眼睛一亮,她想都不想地伸手拦下了这头骡子。

“小乞丐,你拦住我的骡子做甚?我这可没有钱给你。”那汉子虽然面相有点凶狠,但是脾气着实有点宽厚。

“大哥,这位大哥,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汤碗学着那戏文里面演的桥段,给那汉子作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揖。

“我要赶回我的庄子去。”汉子举起手中的鞭子,遥遥地指了一个方向。正是汤碗要去的那个卧龙山所在的地方。

“大哥,俺老家遭了灾,俺爹跟俺娘都死了,俺本来是打算来投靠这里的亲戚,却没想到这亲也没寻着,也没地方去,就想着去别的地方落落脚。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行行好,捎带我一程?”汤碗说得可怜巴巴。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不过我这后面拉的全都是从那城里搜罗来的泅水,气味难闻得很,你要是能坐得住,那我就捎你一段吧。”黝黑汉子道。

“坐得住坐得住,谢谢大哥!”怕这汉子中途反悔,汤碗利落地跳上板车,将自己蜷缩在两个大木桶之中的空隙中。

这骡车虽然走得慢,但是也比汤碗两条腿走路来得强。只不过这板车上着实不是人呆的地方,幸好汤碗人小,还能勉强在那上面窝着。

尽管如此,汤碗还是被颠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了架。“陆子逸啊陆子逸,我这么吃苦受罪可都是为了你的安危,看你以后还对不对我大呼小叫!”

在她的话音刚落之时,远在国师府里的某人,如愿以偿地打了个喷嚏,惹来八角的万分紧张:国师爷莫不是要着凉了?

这汉子的庄子在这十里地开外,那骡车颠啊颠地颠到太阳西沉总算是颠到了地头上。汉子还招呼着汤碗在自己的家里对付一宿,被汤碗婉言谢绝了。这前方,还有二十里地,在等着她呢。

好在汤碗从小就是吃惯了苦头的主,走这点夜路她还不怎么在意。待到东方破晓时,汤碗已经走出了快八里地。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汤碗一边说着,一边一头扎进了路旁边的玉米地里。脑袋刚挨着那泥土,她就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好在睡了一觉后的汤碗感觉整个人的气力又回来了,她顾不上拾掇一下自己身上那些个泥土渣渣和玉米穗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继续往前走。她有所不知的是,这个时候,陆子逸他所带领着的皇亲国戚的队伍,也已经从云城出发了,而且他们走的,是一条近道。

所以当汤碗紧赶慢赶地来到那卧龙山时,发现那些靠近皇陵的地方,全都驻扎了大批的亲兵。她现在要是走上前去,怕是不出一分钟,就会被那些亲兵们手里的弓箭给扎成一只刺猬。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没想到她这么日夜兼程,还是没有快过陆子逸他们的车马。现在这皇陵周围是进不去了,她又该怎么办?汤碗窝在皇陵外围的一个小土包后面,愁眉苦脸地想着。

“国师大人有令,明日午时,他将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前去御林内捕捉祭祀所用的‘瑞兽’,你们几个随我一起先去把那陷阱布置好!”

汤碗还没想出个什么好主意来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告诉给陆子逸,就听到小土包前方传来一阵人声鼎沸。

“明日午时?我要是提前去那林子里面守着,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陆子逸?”汤碗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所以,趁着那队士兵不注意之时,汤碗也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去了御林。

御林,说到底就是这卧龙山上的一大片林子,只不过只有在这里才生活着皇家祭祀所需的一种动物,“瑞兽”三角彩鹿。所以当年的皇帝大笔一挥,把这片林子封为“御林”,平时也都派着一队士兵看守,不让寻常百姓误入其中。而三角彩鹿被捕捉后,只会被关在笼子里抬到祭祀台。待祭祀仪式结束后,还是得放回到御林中,以示上天有好生之德,绝不胡乱大开杀戒。

以往这件事,都由皇帝来完成,这次,情况特殊,自然得由陆子逸这个御前特使,带领着那两个皇子共同完成。

御林这个地方,除了三年一次的大祭期间会热闹一下,平时就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所以那些负责看顾这里的士兵每日的巡逻也就是个完成任务,每个点上到过了就算。因此,汤碗才能毫不费力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进了御林之中。

只不过一跑进这林子里,汤碗就有点晕头转向。这林子那么大,那个瑞兽会在哪里出现呢?刚才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汤碗在等那些士兵全都进入林子里后她才偷偷摸进来的,谁知道这一进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汤碗觉得自己先往前摸索着再说。

林子里面树木太多,长得遮天蔽日,很快汤碗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上树!底下看不清,爬树上了总看得清了!

汤碗脱下那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揣进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她就往一边的那棵树上爬。“啊呸,这树滑不溜几的,也忒难爬了点!”汤碗摇摇晃晃地站在离地三米高的一根大枝杈上,正想四处看看这底下的景色,突然眼角闪过一道光亮,刺得她眼前一花,呱唧一下就滑倒在了那枝杈上面。幸好反应快,要不然她这回已经摔下去,就得变个真正的破碗了!

“什么东西晃了我的眼睛?”

第18章 一坑接着一坑

汤碗稳了稳神,再次站在之前所站立的那个位置,往那个会晃了她眼睛的角度望去。这一次,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那光再一次晃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地站着。

“看着像是一把刀……”汤碗自言自语了一番,将那个位置牢牢地记在心里之后,她就转身爬下了这棵树。往那个有着可疑反光的地方去了。

当她终于站在那棵树下,遥遥望着那把匕首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把刀所对着的位置,就是她现在所站着的这个位置。换句话说,不管是哪个人站在这里,只要是站在这个位置,那么他都将会被这掉下来的匕首所伤。

而现在,这把匕首,被很巧妙地掩盖在一处绿叶当中,若不是汤碗在那边树上看到过它的反光,任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堆绿叶底下,还隐藏着一把匕首。

汤碗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天夜里那两个面目模糊的人之间的对话。“难道说,他们那天所说的一切准备就绪,指的就是这个陷阱?”汤碗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把匕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这是打算,要陆子逸的命?

汤碗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肯定是这些人发现上次在那禅林寺没能一刀要了陆子逸的命,所以才会想到趁这个大祭的机会再次刺杀于他!

“陆子逸啊陆子逸,你说你吧,这做人到底是有多失败?人家恨不得马上就把你杀之而后快!”汤碗摇了摇头:“不过,算你运气好,碰上我这么个知恩图报的,虽然你脾气不好人又拽,但是谁叫你救过我那么一次两次呢?”

汤碗站在这匕首下面走来走去走了好几趟。原本她打算将这把刀给卸下来,结果发现这把刀被人用那天蚕丝以一个极为巧妙的方法给吊了起来,若是她现在把它给拆了,说不定会引起一系列的反应。

犹豫了半天,汤碗最终没有动手。

既然不能把这把“凶器”拿掉,那么她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守在这里,到时候见机行事。

打定了主意,汤碗先是把自己刚才踩出来的那些脚印全都抹掉,然后再次往周围查看了一圈,找了一个不太会引人注目的灌木丛钻了进去,藏了起来。

负责此次皇陵大祭的陆子逸,因为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所以陈扬帝特地下旨让李莫寒也跟着陆子逸一同进了皇陵。

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而在陆子逸的行军帐中,陆子逸跟李莫寒正对面席地而坐。

“我前几日夜观星象,发现这帝星周围气象混乱,此次的大祭,恐有大变数。”

“大人自己身居这国师之位,难道也没有办法化解?”李莫寒道。

“辅星周围气象更为混乱,由此可见,他们这一次,还是主要针对我而来。”陆子逸道。

“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反正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那两位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何不顺水推个舟……”

李莫寒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陆子逸给截了下来:“不可无端造口孽……”

李莫寒被截了话头,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而坐在他对面的陆子逸,已经闭上眼睛,像是就要睡过去了一般。

“想来老朽应是多虑了,国师大人神机妙算心中自有乾坤。只是这更深露重,还请大人多保重些身体才好。”李莫寒说着,对着陆子逸深深地施了一礼后,就站起身来挑开行军帐帘子,出去了。只余下陆子逸一个人端坐在那行军帐中。而在不可见的地方,有个人也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月光。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一大早,陆子逸的行军帐前就来了不少的人,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那两位风头正劲儿的王爷。

“国师,本王听父皇说过,那三角彩鹿极是通人性,若是它不认可的人,你就是怎么想办法,它都不会乖乖过来上你的当,国师,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怀王陈文宣今日穿着一身狩猎劲装,这使得让他那原本比较偏书生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英气。

“瑞兽通人性,若不然,也不会被选为祭祀专用吉祥兽了。”陆子逸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陈文宣的话。

“本王倒是听说,这瑞兽的脾气不是很好,以前出现过好几次捕捉它的人受重伤的场面。”端王陈文泽也插了进来:“如今国师这旧伤未愈,到时候可得加倍小心呐!”

陆子逸还是那个淡淡的笑容:“微臣一定注意,这不还有两位王爷在么?瑞兽它再怎么强悍,又怎么能强得过两位龙子龙孙?不过端王殿下说得对,凡事小心些,总不是错事。”

几个人说话间,就看到一小兵上前来汇报:“迎接瑞兽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请两位殿下及国师大人移驾御林。”

那头三角彩鹿已经被那些士兵围困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而且大木笼都已经准备好,只需要将它赶进里面去。

而这块区域,就在汤碗藏身的那灌木丛周围。

看着那些士兵赶着一头极为漂亮的彩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汤碗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瑞兽过来了,陆子逸也快到了吧!汤碗透过那灌木丛的间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皇陵祭祀,兹事体大,这瑞兽绝不能有半点的闪失。”陆子逸今日,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狩猎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汤碗的眼前,使得她一时之间,竟是看得有点呆了。

“啊呸呸,这个时候我在犯哪门子的花痴啊?没看到这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地就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了么?”汤碗看到陆子逸所站的位置,就正对着那匕首所能攻击的位置,她很想当场跳出来告诉陆子逸,可是,她不能。所以,她只能紧紧地关注着陆子逸的一举一动,然后脑子里快速盘算着到时候那匕首真的落下来的时候,她又该怎么进行扑救。

汤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陆子逸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两只手早就紧紧地握成拳,握到指关节都发白了她都没有感觉到。

三角鹿发现自己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它开始变得烦躁不安,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圈,时不时地拿角去顶撞那些周围的士兵,想要突围。

奈何它顶倒了两个,立马就会有四个士兵替补上,到后来,这出路没有找到,气力倒是消耗了不少。这头灵兽开始喘着粗气,四只蹄子不停地在地上刨来刨去,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而周围的士兵,包括陆子逸跟那两位王爷,也严阵以待,想要将它赶进那木笼之中。

三角鹿它跳了,向着陆子逸所站的位置高高地跃起。而陆子逸的眼睛一眯,手指缝中已经悄然捏住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只要他将这银针刺入三角鹿的头顶,就会让它在短时间内产生昏厥,丧失了抵抗能力。但不会伤及它的性命。

三角鹿已经离陆子逸的身体越来越近,而陆子逸那只攥着银针的手,也往上抬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众人的耳中,传来一阵锐器破空的声音,然后一道银光闪过,径直地冲着陆子逸的身体而来。

“陆子逸,小心!”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几秒钟的呆愣,汤碗却已经从那灌木丛中跑了出来,然后将陆子逸往边上狠命地一推。

“扑嗤……”汤碗的肩膀上腾起一串血雾,那把匕首势如破竹,并没有因为扎进汤碗的肩膀而停顿,反而穿过她的肩膀,然后,一头扎入了另一个人,不,那头三角鹿身上。

三角鹿哀鸣一声,那个腾空而起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笔直地从那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到地上,扬起老大一阵灰尘。

“陆子逸,你没事吧?”在汤碗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只听到自己周围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跑来跑去,还有人在不断地喊着:“赶紧查看一下瑞兽的情况……”

陆子逸被汤碗推了一把,只是被底下的树枝枯叶给绊了一跤摔了。待到他回过头去,就只看到汤碗紧闭着双眼倒下来的身影。

他想都没想,就上前一把抱住了汤碗的身体。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陆子逸看到那端王陈文泽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国师,你不解释一下么?”

陆子逸双手环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汤碗,抬头看向陈文泽:“微臣不知端王殿下此话何意?”

“何意?瑞兽,死了。”陈文泽的手,指了指倒在一边身上的皮毛都已经变了颜色的三角鹿:“还有,你府上的这个小奴才,又怎么会凑巧出现在这里?”

陆子逸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汤碗,随后道:“这个,微臣实在不知,不过,请端王殿下放心,待到他醒来,微臣一定会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必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向父皇去解释吧!”陈文泽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士兵将那头已经断了气的三角鹿抬进木笼中,然后浩浩荡荡地往御林外面走去。

第19章 受刑(上)

三年一次的皇陵大祭,还没开始,就匆匆忙忙结束了。

当远在皇城中的陈扬帝接到暗卫的密报时,一怒之下,把御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那些制作精良,价值万金的珐琅笔架,徽州云墨还有那一到晚上就会自然发光的七彩琉璃灯,都叮零当郎地落在那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摔了个粉身碎骨。若是汤碗在这里,定会捶胸顿足:“败家子啊败家子!”

不过,这皇帝老儿对那些东西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将双手背负在自己的身后,不停地在那御书房内转来转去:“陆子逸啊陆子逸,都怪朕对你太纵容了!以致于你都狂到没边了!”

陈扬帝心里清楚,他让陆子逸去主持这次的皇陵大祭,本身就是想要看看这个一直对外宣称忠诚于他的臣子,内心到底存在些什么想法。

可谁知道,他竟然会想到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法!

看着陈扬帝一脸怒容不停地在那御书房里转来转去,一直近身伺候他的马公公轻轻地抬了抬手中的拂尘,欲言又止。

“小马,什么时候连你在朕面前也变得如此畏畏缩缩?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扬帝已经停下那个乱转的脚步,站在了马公公的面前,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马公公的身体一个激灵,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老奴、老奴不敢说。”

“不敢说?朕赐你无罪!若是连你都不敢在朕面前讲真话了,那朕能信任的人,还有谁?”

马公公自陈扬帝出生起就是他的跟班,一路陪着他从皇子到太子再到天子,四五十年间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很多人都倒下了,可是马公公没倒,非但没倒,他的地位还一直很稳固,而且,有越来越稳固的趋势。

“谢主隆恩!老奴刚才也听到了那暗卫来报,只是有一事不明,一直在心头反反复复。”马公公跪倒在陈扬帝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后,低着头说道。

“你且起来说话,有何事不明?”陈扬帝问道。

马公公慢慢地站了起来:“适才老奴听那侍卫来报,这瑞兽被杀,实在是出于意外。那刀子,据说是冲着国师去的,只是他被那小奴才推了一把,才使得刀子冲向了瑞兽……只是老奴觉得,那个御林中,怎么会无端端地出现刀子?”

“成大事者,又怎么会拘小节?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那个小奴才会这么凑巧地知道那里有把刀子?”陈扬帝冷哼了一声。

“可是老奴以为,以为国师他……”马公公还想继续替陆子逸说点什么,陡然发现陈扬帝的脸上那层黑气更浓郁了几分,当场就把尚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给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三年一次的大祭,搞成如今这副鬼样子惨淡收场,你让朕的脸面往哪搁?这暗地里不知道会生出多少的变故和动荡!”陈扬帝原本已经有点平息了的怒气,再次高涨,他停下脚步,对着空气中的暗卫下了一道急令:“速将陆子逸收押回皇城,朕要亲自审问!”

“喏!”半空中传来一声利落的回复声。

“对了,将那小奴才一并押来!”陈扬帝补充道。

领了圣旨的锦衣卫从皇城中策马而出,直冲云城外而去。

而此时的陆子逸,正一脸严肃地看着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汤碗。李莫寒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大人,这汤碗所中的刀伤,原本是不重的,但是,那刀尖上被抹了一种极其厉害的毒,此毒出自南疆,用于狩猎。并且汤碗身上原本就有某样能催发这种毒性第一时间发作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老臣还需要研究研究……”

用于狩猎……一想到这四个字,陆子逸的眼睛就猛地一缩,从那瞳孔里面射出极为阴冷的光芒:这把刀所指的对象,原本不是他,而是……

不过,若说是凑巧把他也卷进这场无妄之灾中来,陆子逸冷笑了一下: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凑巧?只不过是有心人的刻意罢了!

让陆子逸更为意外的,是李莫寒告诉他的另一个消息:汤碗,是个女的。

因为她伤在肩膀,而且还是刀头向下贯穿所造成的伤口,所以李莫寒难免需要将她的衣领解开进行包扎。结果,就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

医者眼中无分男女,但是,他还是将这个事情,在四下无人时,告诉给了陆子逸。国师府如今身陷旋涡,能小心些自然得小心。

“将这个秘密,烂在你的肚子里!”陆子逸说完,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汤碗,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云城的这一亩三分地,终于还是开始乱了。”陆子逸抬头看向马车窗外,看着那些不断往后退去的云朵,接着道:“既然你选择了这里,好自为之。”昏迷中的汤碗,像是听清了陆子逸的话,紧闭着的双眼,都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陆子逸的马车,还没进云城,就被陈扬帝派出去的官兵给围了起来:“奉圣上口谕,前来押解嫌犯陆子逸!”

坐在马车前端负责赶车的陆云,听到官兵的话语,噌地一下从马车前端站了起来:“国师乃圣上亲封的举国功臣,尔等胆敢口出狂言?”

那领头的将军端坐于马上,依然高声道:“奉圣上口谕,骠骑营前来押解嫌犯陆子逸,国师你纵容手下人如此这样叫嚣,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陆子逸的声音,从那马车帘子后面传出来:“陆云,不得无理!”

“可是大人,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太……”陆云什么时候看过自家的主子受这等冤枉气?

“闭嘴!”陆子逸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烦请各位差爷带路!”

其实骠骑营的那几个官兵看到陆子逸出来,那颗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蹦哒地厉害:这个,可是个极难缠的主,真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若不是圣命不可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推掉这个差事。

看着那几个官兵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看着他,陆子逸道:“差爷们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事不成?”

那领头的将军,将一只手背负在手后,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将那用于捆人的绳索给拿出来用到陆子逸的身上,最后只能挥了挥手,示意底下的士兵,接过陆云手中的马鞭子,将那马车给接手了过来,径直向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而云城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百姓,看着这支怪异的车队从自己的眼前飞驰而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去时显赫臣,归来阶下囚,国师大人这一路所遭遇的一切,就如同那戏文里唱得那般跌宕起伏!这云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这骠骑营赶马车,可没有陆云那般细致入微,很快,汤碗就被颠得从那昏迷状态中醒了过来。

一看到她的眼睛睁开,陆子逸那万年不变的木头脸,突然就有了一丝破冰般的波动。只不过,那波动很不明显,而且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大人,你没事吧?”汤碗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渴得厉害,那上下两张嘴皮子都干裂得差点起皮了,以致于这话冲出喉咙口,就像是面被人胡乱敲响的破铜锣,粗嘎破碎得让人简直想要堵了自己的耳朵。

但是陆子逸像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一样,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她:“知道我们现在去哪么?”

汤碗挣扎着从车厢的地板上爬了起来,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皇城?我们现在,是在进宫的路上?”他们不是在那皇陵准备大祭事宜么?怎么一转眼,就回来皇城了?难道说她受的那一刀,让她足足躺了一个月?

“还有,瑞兽,死了。”陆子逸并没有向汤碗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回到了云城,而是把三角彩鹿的死讯,告诉给了汤碗。他相信,这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女扮男装游戏的小乞儿,会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瑞兽死了?”汤碗果然惊了一下,然后她又转过头去往那车窗外面瞄了几眼,看到了马车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士兵,脑海中忽有一道闪电劈过:“大人,难道说,他们……”

那皇帝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或许,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吧?汤碗突然之间觉得有点愤愤不平。

马车的速度很快,那入宫的城门遥遥在望,这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汤碗受那惯性的驱使,脑袋立刻撞上了马车的内壁,发出一声闷响。

那带队的将军对着陆子逸,道了一声:“得罪了!”就把他跟汤碗两个像串两只蚂蚱一样,拿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一路拖着他们两个,往崇仁宫去了。

陈扬帝端坐在那龙椅之上,看着陆子逸被那绳子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眉头一皱:“陆卿,你可知罪?”

陆子逸双膝跪地,顺带着将跟在他身后的汤碗也一并扯着跪倒在了地上:“臣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陆子逸,你当真以为你对朕的那点恩情,可以拿来当筹码用一辈子?”陈扬帝一怒之下,将拿来搁手的那个黄花梨木扶手,给硬生生地拍下来一个角。

“臣没有。”陆子逸还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眼中的神情,却愈发地淡漠。

第20章 受刑(下)

“没有!?朕且问你,既然没有,为何你府上的奴才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御林之中,还那么巧合地知道那里有夺命的凶器?”

陈扬帝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他称帝二十余载,打雁无数,未曾想临了临了,却被自己圈养的雁给啄了眼睛!

可气!可恨!

陆子逸脸上还是那样一片漠然,伴君如伴虎,他又不是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换作以前,至少这皇帝还会耐心听他辩解几句,可是如今……

他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汤碗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她身上的余毒未清,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却还得强打着精神陪着陆子逸跪在这泛着冷意的大殿之上。

她的脑袋就算是再不济,听着陈扬帝一阵又一阵的咆哮,也能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此说来,还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坐实了陆子逸的罪名?

也许,这场阴谋从一开始就已经布下,她只不过无意中被人拿来当了催化剂。

陈扬帝正在大发雷霆之怒时,忽闻殿外侍卫高声通报道:“怀王殿下求见!”他怒气冲冲地一挥手:“不见!”

须臾,只听得怀王陈文宣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儿臣斗胆求见父皇,还请父皇恩准!”

陈扬帝的脸上闪过不可捉摸的光:“陆卿,你的人缘好到连朕都没料到,这么快,就有替你求情的人上门!朕倒要看看这个平日里一脸与世无争的儿子,会替你说些什么好词来!”

陈扬帝一挥手,马公公立刻高声道:“圣上有旨,宣怀王觐见!”

怀王一路急步而来,走到陈扬帝面前才扑通一声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扬帝面无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儿臣听闻父皇在追查当日瑞兽遇害一事,因当时儿臣也在场,或许能向父皇提供一些线索,以便将此事尽早查个水落石出。”

“你且说来听听!”陈扬帝一挥衣袖,目色沉沉地看着他。

“当时在那御林中,场面是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那里居然会出现一把刀子……”陈文宣说道。

“不是有人知道么?”陈扬帝看了一眼跪在陆子逸身后的汤碗:他就不信了,如此重要的事情,陆子逸当真半点不知情!

陈文宣的目光,也往那汤碗身上溜了一圈:“臣所疑惑的,也正是这个小奴才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或许父皇派人审上一审,实情便会水落石出。至于国师,他追随父皇这些年来,所立下的功劳历历在目,若不是忠心之徒,父皇当年也不会赐下那道‘免死金甲’。国师若是早就想着脱罪,那金甲早就被他拿出来了,又何至于到现在还是藏着掖着?”

眼见着陈扬帝脸上那神情又变了一下,陈文宣再次跪伏在地:“儿臣胡言乱语,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陈扬帝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继续往下说!”

“儿臣遵旨!”陈文宣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接着往下说道:“而且儿臣一行自那皇陵回城时,在城中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只是儿臣,儿臣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言。”

“讲!”

“儿臣回城时,已经听闻父皇遣了骠骑营的将士将国师他召进宫中,云城中有传言,父皇这是,这是打算鸟尽弓藏……”

“大胆!朕如何行事,天下人又怎会理解?若是事事都依从了他们,朕这个皇帝也没必要继续当下去了!”陈扬帝一下子从龙椅上面站了起来。

陈文宣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拿额头抵着那冰冷的地砖,战栗不止。

“不过,你倒也提醒了朕,有些时候不能太心软了!”陈扬帝说着,大手一挥:“来人!”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士兵就走了进来。

“把他给朕拿下,好好审问!”陈扬帝的指尖,遥遥地指向汤碗。

汤碗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黑压压地一片乌云笼罩。躲过了那夺命匕首,这次看来是躲不过这皇帝老儿的雷霆手腕了。只是可惜她入得云城来,还没能来得及展开自己的计划……

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蜂涌上前,一把将汤碗从那地上给拖了起来,顺带着把陆子逸的身体也扯了起来。

“启禀圣上,国师与他被绳索捆在一起,如何处置?”那锦衣卫头目看着陆子逸手腕上的那道绳索,向陈扬帝道。

“瑞兽一事影响甚大,国师护佑不力,理应重罚。但念在其多年效力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将国师与那小奴各打三十大板!”

陆子逸突然跪下道:“微臣恳请圣上法外开恩。”

“怎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自己脱罪?陆卿,你当真以为有了那免死金甲,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你么?”陈扬帝的眼中,已经闪现杀机。

“不,瑞兽出事,微臣责无旁贷,微臣也并不想为自己开脱。只是这个小奴才,不管怎么说,算是在那危急时刻救了微臣一命。微臣不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人,这救命之恩还是要还的。微臣愿以金甲相抵,求圣上免去她的皮肉之苦。”

“什么?你竟愿意拿那免死金甲来换这小奴才的一条狗命?朕赐予你的恩德,就是让你这么拿来浪费的?”陆子逸不说还好,一说陈扬帝心头的那股邪火止不住地噌噌噌往外冒。

“在微臣看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当时若不是因为她替微臣挡了一刀,怕是当场倒下的就是微臣。另外这免死金甲放在微臣府上,已有十年,微臣所受皇恩不计其数,微臣一直以为,不管替圣上做多少事,都不能回报圣上隆恩之万一。而这金甲,理因由圣上赏赐给更合适的人。”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陈扬帝站在跪伏着的陆子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微臣句句实情,绝无欺瞒。”

“好!既然如此,朕就如你所愿!”陈扬帝挥了挥手,那些士兵就把陆子逸跟汤碗一同带下去了。过了片刻,外面就响起了那厚重的板子一上一下有序击打的声音。

片刻之后,有士兵来报,三十大板已经执行完毕。陈扬帝原本转来转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将国师送回国师府,自今日起,若无朕的旨意,不得跨出国师府半步。”

锦衣卫将陆子逸跟汤碗送出宫去的时候,陆云早早地就等候在了那辆马车旁。一看到他们的身影,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看到陆子逸的背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肉时,他几乎是忍了好久,才忍住了想要揪住那些小兵暴打一顿的冲动。

汤碗低垂着头,跟在陆子逸的身后,上了他的马车。

这一日后,国师府开始正式闭门谢客,原本就没什么人气的府邸,更加显得人烟寥落。陆子逸受了大刑被人抬出来的场景,很多人都看到了;朝堂上原本由他负责的一些事务,都被陈扬帝分分给了怀王跟端王两人。这使得朝廷内外,对于陆子逸已经失去圣宠的传闻愈传愈烈。

而正主儿陆子逸,脸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到不公或者不平的情绪,只是安安静静地由汤碗陪着坐在廊下看风景。每天如此,使得汤碗有无数次都很想上前揪一下陆子逸的脸,看看这个改了大脾性的国师大人,是不是被人给调包了。

“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南疆那边又发生了大规模的时疫,牵涉范围之广比当年犹过之而不及。”

大约半个月后,每天早出晚归的陆云,给陆子逸带来了一个消息。

“闲时筹谋忙时苦,就不会有今日。咱们的这个圣上,若是心中不装那么多的弯弯绕,怕是事情要好解决许多!”陆子逸一把扔掉了手上的书,从那软榻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国师府虽然闭门谢客,但是李莫寒的伤药还是定期从外面送进府来,所以陆子逸身上的伤,已经快要好全了。“只可惜,如此清闲的日子,怕是又要一去不复返了。”

陆子逸料得没错,这段时间的陈扬帝因为南疆的时疫,又将好几个办事不利的大臣下入大牢。可是人虽然是被关了,问题还是一堆地摆在他的面前。

南疆对于大陈国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重要。它的东面与南面分别与星宇国和太昌国相邻,一旦乱起来,难保这两个国家不会产生些别的想法,搞出些妖娥子出来。而南疆若是失守,整个大陈国的南方将会一览无余地出现在敌方眼中,毫无屏障可言。

南疆不能乱,更是不容有失!

当年,陆子逸被派去那南疆后,发现这时疫的爆发有其特殊性,若是在此疫后早早预防,就能大大地减少它再次爆发的可能性。可是,他上奏恳请留在南疆继续防治时疫的奏折,被陈扬帝给打了回来。美其名曰:国师身份特殊,朝堂不能少他这个得力的臂膀。

真正缘由是什么?陆子逸在心中冷笑一声:怕也只有他们这个好圣上心里清楚。

事隔数年,这时疫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可能是打了陈扬帝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却是在陆子逸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们这个圣上,现在怕是不会让他这个人再有出风头的机会。

不过,他真的能躲得过去么?怕是难呵。

“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前去南疆!”朝堂上,众大臣正为南疆时疫一事犯愁,端王陈文泽首先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的母妃原本就是南疆人,对于那边的情况,儿臣比较熟悉,派儿臣去比较合适。”怀王陈文宣也站了出来。

陈扬帝只是严肃地看着他们,并不发一言。

多年前的那一场时疫,当时的陈扬帝想要锻炼一下他的这几个儿子,却没想到一个比一个推得快,万般无奈之下,才把陆子逸给派了出去,稳定了局面。现在倒好,这南疆都成了块香饽饽,一个个地赶着趟地往前来凑。这底下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会不知道吗?

不过想到陆子逸,陈扬帝眼底的那抹光芒更甚:难道又只能把他派出去?不,大陈国只能有一个人人仰望的所在,那就是他!他是断然不会给人留下翻盘的机会的!

“怀王说得没错,这南疆原是你的外祖所在地,你去那里,会比较便利。那么朕现在就命你会特使,全权负责此次的时疫事件。”陈扬帝思虑良久,最终将这件事,指派给了怀王。

“父皇,儿臣也……”端王怎么能够容忍这么个露脸的大好机会落在了怀王身上,正想再争取一番,却被陈扬帝的一记眼刀给生生地截断了下半句话。

“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父皇的嘱托!”怀王磕头谢恩。

第21章 被逐南疆

云城外,一辆装饰华丽,顶上有着显著皇家标记的马车,向着云城内快速奔驰而来。马车内,有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公主,此次回城,切记不可再乱跑,若是被圣上知晓,责罚定是不轻……”这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难得的明亮有神。穿着也是不俗,想来是这公主身边的心腹之人。

轻宁公主哼了一声:“秦嬷嬷,本宫自然不是那个没有分寸之人,只是这次父皇他明显是受了小人的蒙蔽,才会使得国师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若是本宫出面好好跟父皇说说,说不定……”

“我的好公主,这可使不得!”那秦嬷嬷上前一把拉住那轻宁公主的胳膊,使劲儿地晃了几晃。然后又拿一根手指挑起那马车帘子往外仔细地张望了一会,见并没有人注意着她们这边,这才撂下车窗帘子,转过身去对着轻宁公主说道:“公主,刚才那话在老奴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千万不能捅到圣上那里去说!尤其此次回来,圣上他有意给公主指婚,若是在国师的这个事上惹得龙颜大怒,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秦嬷嬷,难道你就让本宫眼睁睁地看着国师他受冤枉不成?!”轻宁说话的语气,又变重了一些。

“国师他足智多谋,定能想出两全的计策来应对,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公主若是硬往里面插进去一脚,也许反而会适得其反!公主,你就听老奴的一声劝,好好地等着圣上给你指婚,不要再去管国师的事情了好么?”

“秦嬷嬷,连你都不能理解本宫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轻宁公主的眼神一黯。

秦嬷嬷叹了一口气,公主的心思,她这个掌事嬷嬷又怎么会不清楚?毕竟这公主也是她从小看顾着长大。只是生在帝王家的女儿,很多事情注定了自己是做不了主。

“公主,听老奴的一句劝,不要再管那国师的事情了,就算老奴求求你了。而且听闻最近这云城中并不太平,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贼人入室伤人性命的事情。”若是公主外出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老命也别想要了!

轻宁公主默默点头。看到这个任性的主子总算是听进了自己的劝,秦嬷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很快就进了皇城,秦嬷嬷因为要去御膳房准备轻宁公主的吃食,所以提前下了马车,让侍卫带着公主先回她的雅宁斋。

待到秦嬷嬷走远,轻宁立刻让侍卫长停住了马车,示意自己要出宫一趟。

“公主,这个不合宫仪,再说等会秦嬷嬷她回来若是找不到公主定会治小的罪!”那侍卫长一听轻宁公主才进皇城就要出去,而且还是偷偷摸摸地出去,立马就跪了下来。

“哼,你若是不让本宫出去,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小命!如此,你还要抗命不成?”轻宁公主柳眉倒竖,一脸的怒意。

“小的不敢!”那侍卫长低垂着头。

“不敢就好!换个车子我们现在就走!”轻宁道。

“可是,秦嬷嬷就要回来了,她若是找不到公主,定会找寻,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那侍卫长道。

“就说本宫心情不好,先行歇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喏!”

很快,在那侍卫长的一路带领下,不出半个时辰,轻宁就已经站在了国师府的大门前。只是现在,这大门紧闭,音色全无,平添了几分寂寥。

轻宁有所不知的是,早在她的马车在国师府前停下时,陆云就把消息报告给了陆子逸。

“轻宁公主来了?”陆子逸的眉头紧了紧。

“回大人的话,的确是轻宁公主没错,只不过她是只身前来,身边除了一个侍卫,再没其他人。想必咱们的公主这次前来,很有可能没有得到圣上的首肯。”

陆子逸沉声道:“去跟公主吱会一声,就说如今皇命在身,陆府不见任何人。”接着他又想了想:“把破碗叫来。”

汤碗听完陆子逸给她下的任务内容,差点没跳起来:“小的请问国师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若是现在出去见了她,那就是抗旨不遵,这脑袋当场就得搬家。你以为圣上的那道圣旨,就只是个摆设么?”这个笨女人,脑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那也用不着我出去吓人吧?”汤碗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那些横七竖八的红痕,又一次张牙舞爪地出现在陆子逸的眼前。

“吓跑最好,省事。”

轻宁公主已经让那侍卫长上前拍了好一会儿的门,一点回应都没有。

“公主,圣上已经下旨,在国师闭门思过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上府求见或者他出去见任何人的,否则,杀无赦!”侍卫长再一次无功而返,面有难色地看着轻宁公主。国师摆明了不会出来,公主又何必……

“给我继续砸!本宫就不信了,他陆子逸的心肠当真这般硬!”轻宁公主示意侍卫长再次上前。

那可怜的侍卫长只好再次走到那大门跟前,刚刚举起胳膊要往那门板上面拍,突然,门就开了,那侍卫长的拳头,差点就要敲到汤碗的头上。

“我家大人命小的前来通报一声,近期府上依旨闭门谢客,贵客请回吧!”汤碗努力忽视那只差点砸到自己脑袋上的硕大的拳头,将话说完,转过身去就打算把门关起来。

“站住!”轻宁看着汤碗,忽然眉头一拧:“你是谁?”

汤碗低着脑袋:“小的是国师大人的随从!”这公主不会是跟那汤盈盈一般,想要寻她的晦气吧?

“随从?什么时候国师府上有你这么个随从了本宫却不知道?”轻宁公主声音提高了一点。那侍卫长连忙上前俯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轻宁在听到那几句话后,神情完全变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国师被我父皇拿了错处拘在府里的罪魁祸首!侍卫长!”

“小的在!”

“将这个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国师大人心慈,本宫可没这么好说话!”轻宁的脸上,渐渐漫上一股嗜血的杀气。

“公主,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毕竟这里是国师府,这个奴才,是国师府上的奴才,他们这样处置,会不会逾了规矩?

“国师若是怪罪下来,一切由本宫承担!本宫相信,他定是被这奴才给蒙了心智,才会让这刁奴到现在还在这府里进进出出。若是没了这奴才,说不定国师他很快就会被父皇召见免了这禁足令!”轻宁公主大手一挥,示意侍卫长将汤碗拖走。

“陆子逸,你个王八蛋,叫我出来就是让我受死来的么?”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看来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了!

汤碗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将那轻宁公主死命地往那侍卫长身上一推,然后转身就跑进了国师府中。

“嘭!”一声震天响,国师府的那两扇大门,被再次关得严严实实,连那门楣上的“国师府”三个字匾额,都貌似被这声响给震得抖了三抖。

被汤碗这死命一推,给推得晕头转向差点摔倒在地的轻宁公主,看着那再次关闭了的国师府大门,一时半会还缓不过神来:她这是,这是被那个刁奴给冒犯了?

半晌,轻宁公主对着那紧闭着的大门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在等,在等陆子逸来她面前服软!这回手底下人又闯了祸,他这个做人主子的,难道也不出来善后?

可惜,那大门自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哪怕是连半点往这边来的脚步声都未曾相闻。

“好,很好!陆子逸,本宫算是看透你了!”轻宁公主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大人,轻宁公主此去,不知道又将给大人带来多大的风雨!”陆云跟陆子逸就站在那大门后面,听着外面的马车声远去。

“该来的总会来。”陆子逸一甩衣袖,转身往那花厅的方向而去。

“轻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无视朕的旨意去了国师府!”陈扬帝看着这个一向有点离经叛道的女儿,有点头痛。

他这边将陆子逸拘在了他的府邸之中,另一边他的女儿却是轻车简从去了国师府,让人看到,还以为他这顿火气只是发给外人看看的呢!

“父皇,儿臣自那妙音寺返城,途中听闻了近日国师的一些所作所为,原本是想着替父皇好好地去劝说国师一番,哪随想他非但不领情,还派那个刁奴推了儿臣一把!儿臣以为,国师他虽被拘在府中,但是并未真心悔过,理应重惩!”

轻宁满腔怒火在胸中翻腾:陆子逸啊陆子逸,本宫已经如此屈尊纡贵,你却依然我行我素,那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国师竟胆大至斯!陈扬帝怒极,一召手:“宣御史官前来见朕!”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师陆子逸罔顾圣恩,不思悔悟,着免去国师封号,收回御赐府邸,接任南疆南岳县丞一职,以期真心改过。即刻起程,不得延误。钦此!”

啧啧,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国师一朝沦为小小七品芝麻官,这落差,就是换了神仙也承受不起呐!汤碗满含同情的目光不停地在陆子逸身上扫来扫去。

“陆子逸,只要你跟本宫赔个不是,本宫就去父皇面前替你求个情,让他过些时日就把你重新调回来如何?”昏昏夜色中,轻宁公主的身影,穿过走廊,再一次出现在了陆子逸的眼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子逸:这个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应该会服软了吧?他已经走到了权利的顶峰,舍得放弃?

“子逸谢过公主,只是皇命不可违,公主还是请回吧!”陆子逸对着轻宁公主施了一礼:“况且宫规森严,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是好。”

“你!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不识好歹!来人!”轻宁公主被陆子逸那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气得浑身发抖,一挥手,就召来了全副武装的弓箭手:“陆子逸欺君罔上,证据确凿,罪不可恕!本宫此行就替天行道,诛杀此奸臣!”

“公主,万万不可!若是被圣上知晓,那可是要降大罪的!”陆子逸虽然已无国师头衔,但还是被任命的朝廷命官,若是随意处置,惹怒圣颜,被满门抄斩都有可能!那侍卫长连连出声阻止。

“陆子逸惹到的仇家何止成百上千?况且本宫听说最近皇城内有贼人犯案,到时候把这里的事推到那贼人头上即可!还不动手?”轻宁公主的脸,在夜色下开始变得扭曲。与一边陆子逸那波澜不惊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令,封锁各处出口,上火箭!”

滚滚浓烟夹杂着阵阵火光在夜色中不断地翻腾,那木头被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水了!走水了!国师府走水了!”待到周围人察觉到国师府邸这边的异样时,那火苗已经窜到半空高,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那火光就像一朵盛开在暗夜里的花,散发着妖冶诡异的光芒,将它周围的一切吞噬!

“报,昨夜国师府邸突发大火,疑是近期那伙贼人所为!”一早陈扬帝听到锦衣卫来报,原本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可有人伤亡?”

“并未得见有人从府中出逃!另据报,今早仵作在失火现场清理出几具骸骨,但拼凑不齐……”

“查,给朕彻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扬帝双手紧握成拳,那原本套在他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应声而碎,掉落在地。

第22章 怀王的心思

与此同时离云城已经有三十来里地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飞快地向前疾驶着。

一个头戴纬帽的黑衣男子正在专注地赶车,另一个男子蹲坐在他旁边。

“陆云,幸好咱爷早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要不然昨晚上,我们都得在那火里羽化成仙!”八角的眼前浮现出轻宁公主临走时那因愤怒而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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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下马威

面对怀王的追问,陆子逸却是三缄其口,并未回应。

“陆卿,你的意思……”看到自己已经如此求贤若渴,这陆子逸不但没有任何感恩戴德的表情,甚至是连个正当的回应都没有,那怀王的脸色,便微微有点变了。

“陆卿难不成,是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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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找茬的乞丐

“陆云,你去,将破碗给我截回来!”陆子逸慢腾腾地套上自己搁在一边的外袍,一边对着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陆云下令道。

那个不知道感恩的臭丫头,胆敢就这么跑了!陆子逸的眼中闪过一道恼怒的光。

“啊?”陆云是这四个人里面唯一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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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染上时疫

汤碗刚刚从那昏迷状态中醒来,看到的便是陆云自那歪脖子树上一跃而下,惊得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陆云!”动了一下,她便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再仔细一看,“喝!”她居然看到了陆子逸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就近在咫尺!

“爷,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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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闯棉屯

棉屯离这流沙镇只有五里地,按着陆子逸他们的脚程,虽然还带着个受了伤的汤碗,但是还是在天黑之前进了棉屯。

这棉屯规模比流沙镇要大一些,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只不过近些时日因那突如其来的时疫,搞得屯里的百姓个个人心慌慌,天还没黑,这街上便已经人迹寥落,鸡犬不闻。

八角他们找到这棉屯里面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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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走马上任

坐着这么一辆惹人注目的车子,自然得到的关注也是在陆子逸他们的预料之中。

不过,倒是有一点被八角说对了,他们原本就出身于皇城国师府,身上那种时不时便会显露出来的与众不同并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

反而是坐上了这么一辆高调招摇的车,帮他们掩去了那些身份上的漏洞。

这一路上,居然也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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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门后鬼影

陆子逸他们的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南岳县城,在他们身后,那城门又再一次关闭了起来。

这南岳县城明显要比那流沙镇要繁华得多,街上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街道也显得比较宽阔。

只不过现在鲜少有人在街上,显得整条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人气。不过,汤碗却是发现,在这街道两边,有不少人正猫在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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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双姑娘

得知陆子逸竟是连夜去了关押时疫病人的那个地方,陈易德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在这之前,朝廷已经分拔下来一笔赈灾款项,交到他手上用来采购根治时疫的各类的药物以及安抚城中受牵连的百姓。

再加上不久前端王的人也送下来一批物资,本来那些时疫患者可以得到一些妥善的安置。

虽然时疫比较难对付,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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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各方云动

“无双姑娘真不愧是人美,琴声儿美,现在连这珠花儿也是美得妙不可言呐!”汤碗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支珠花捡了起来,状似花痴似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是无双失礼,让两位爷见笑了。不知道可否将这珠花,还给无双?”无双姑娘推开二楼的房门,袅袅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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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以牙还牙

“哗!”汤碗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面一片冰冰凉,刺激得她从昏昏沉沉中醒来。

脑门子上不断地有水珠滴落,挡住了她的视线。汤碗想抬起手去抹个干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反绑着捆在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眼前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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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暗夜下的罪恶

“出什么事了?”陆子逸刚刚拿起的筷子,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回大人的话,原本收容时疫病人的那处地方,走水了!”那个飞跑进来的衙役口中喘着粗气。

“你说什么?走水?那个地方好好的怎么会走水?”陆子逸噌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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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浑水摸鱼

汤碗这一脚,可是攒足了吃奶的劲儿。所以她人虽小,但是还是将那个人给踹了直往后退。

“狗官还有爪牙!乡亲们啊,官兵打人了,官兵打人了!”那个人揉了揉自己被踹到的那条腿,再次扯开嗓子嚎起来。

后面的那些老百姓们更加激动地往前涌。汤碗把双手往那腰间一插,两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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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美人纤纤

汤碗那半边脸,本来就已经是红糊糊的一片,让人看了心里发颤,现在她发起高烧来,却是让陆子逸看到了那红痕之处起了细微的变化。

就好像是风吹过湖面,起了水波一样,汤碗的脸上,也出现了一副不太一样的图画。

只不过陆子逸还没看清楚那些多出来的曲线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陆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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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追踪

陆子逸走出穆府大门时,果然看到了一个差使正站在外面不安地走动,一看到陆子逸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陆大人!”陆子逸看着此人颇为眼生,但是一看到他身上所穿的那身衣服,眼睛一眯:这身衣服,好生眼熟!

“大人,小的是端王殿下底下的府兵,我们在南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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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风雨欲来兮

“爷,爷!”汤碗连连惊叫几声,挣扎了一番,张开了眼睛。头顶上方,是一根又一根清晰无比的房梁,瞅着怎么跟她睡觉的那个厢房屋顶很像?

汤碗又转过头去看看自己盖在身上的那床被子----也很眼熟……愣了半天,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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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疑海翻浪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大人去了迎春楼,将那无双姑娘给抓起来了!”南岳城门口,一个负责站岗的士兵,低声对着另一个士兵道。

“无双姑娘被抓了?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大人莫不是看上了她,借着这阵仗把她请到县衙去了吧?男才女貌,才子佳人,说不定能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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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捅了马蜂窝

对陈易德的这些赃物赃款,陆子逸手下那些人,花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盘点清楚,又花了一天才把它们全都整理好入箱封存。

到了这个时候,陆子逸才下令撤除对陈府的消息封锁,将那些赃物赃款全部用马车装着,运回了县衙。

而他在押着重镣加身的陈易德回到县衙时,却在那县衙大堂上看到了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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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密令

陆子逸一进去,那个原本坐在县衙大堂上的人就立刻站了起来:“陆大人。”陆子逸对着这人上下一打量,很面生。

便道:“不知阁下所谓何事而来?”

“陆大人请看这个。”那人说着,递上一块令牌,上面并没有一个字,却是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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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立储

“爷,这端王跟怀王一前一后的都来找您,到底圣上他安排了什么新任务给您?惹来这两位爷如此紧张在意?”汤碗道。

“何事?在这个世界上,当然只有跟他们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才会让他们连避嫌这表面文章,都不屑于做了。”陆子逸道:&l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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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热火烹油

“你们听说了吗?那陆子逸又回来了!”

“什么?不是说南疆那边的差事没办好,圣上一怒之下已经将他削籍为民了?”

“你们呐,这些都是老黄历了!昨儿个就有人看到陆子逸坐着马车进云城了!怕是过会儿,他就会出现在这勤政殿!&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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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汤家的反击

杜启明义正词严地说完,便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好,有胆识!朕倒是真的想看看你能熬到什么程度。来人,上刑棍!”几个侍卫上来,一把按住了杜启明,然后一人执棍,在他身上一口气打了十棍后,就放开了他,退下去了。

“滋味如何?这还只是开胃小菜,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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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真相大白

两位王爷一前一后地出了天牢的大门后,客套了一番,分道扬镳。而陆子逸在送走两尊大佛后,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忽然有听得牢房外一阵开锁声响,不由得想到:今儿个他这个地方,还真是热闹得如同外面的菜市场。

不知道现在过来的,又会是谁?陆子逸没有睁眼,倒是听到一阵急促的小跑声冲着他所在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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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变故突生

“圣上明察,民女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圣上明察啊!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蒙骗圣上您的。圣上,可不要上了这些小人的当啊!看看民女,这就是被她这个奸诈小人所害而落得的下场!”汤盈盈死命一挣,就从那滑椅上面掉了下来,匍匐着向着陈扬帝所站的方位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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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暗潮汹涌

“你说什么?昨天我肚子疼,只是因为我来葵水了?”汤碗抱着一床被子窝在床上,接过那李莫寒府上婢子递上来的一碗暖宫汤,皱着眉头盯着那碗汤水好久之后,才看向那婢子。

“姑娘可算是回神了,若不然我家大人也不会派小喜过来伺候姑娘啊!”那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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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将离来访

景山在云城的东南方向,其山并不高,但据传当年大陈开国皇帝打仗归来途径此处时,做了一个梦,梦见山中土地前来向他上了一杯茶,先祖喝下后醒来便觉得周身疲惫顿消,精神百倍。

为了感念这一茶之恩,先祖便立下规矩,每年来此春猎,祭祀土地。因为其山上容纳不下那么多人驻扎,所以前来参加春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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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汤碗失踪

“弯月,看,那边有只兔子!咱们能不能把它抓回去养?”春猎开始,陆子逸需要跟随在两位王爷身后猎获今春的第一头猎物,因此弯月带着汤碗去了地势较为平坦,小动物比较多的地方转转。

汤碗溜达了没有多久就看到前面草丛里蹲着只兔子,一时兴起,想要抓回去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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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短兵相接

汤碗在一路颠簸中睁开眼睛。她的后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痛一片,这使得她想起之前自己掉进那个土坑中时被人从后面拿手刀狠狠地砍了一下。

她又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牢牢地缚在背后,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反而被边上的人发现了她的异常。

“老实点,要不然就把你扔在这山里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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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解救

汤碗最近大概是犯小人,喝凉水都塞牙的那种。好不容易在那水里施展出十八般武艺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却没有想到,更大的考验还在岸上。

在水里随波逐流了一天一夜后,汤碗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在一个水流相对平稳处爬上了岸。

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她之前作为一枚肉票,也没有被温柔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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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凤凰图

“汤碗她吐血了?”那个小侍女匆匆上前来,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已经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而听到这句话的陆子逸,一向沉稳如木头的陆子逸,却是将一双拳头死死地握紧,直到关节泛白。

只有站在一边的上将宏光,看着从来都是喜怒不显的陆子逸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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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变天了

陆子逸自然也看到了汤碗面前的那坨黑不溜秋的不明物,只是他没有伸手去拿,而是一把捧住了汤碗的脸:“破碗,我站在你面前,居然还没有一样东西来得更重要?”汤碗的心思全在那样从自己脸上掉下来的物件上,一听到陆子逸的话,愣了一会才惊觉,这个家伙,好像是在跟她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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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能匠之女

汤碗这一发烧,不光让李莫寒慌了手脚,连一向镇定无比的陆子逸都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因为依照目前李莫寒的疗法,汤碗身体虽然虚弱,但是不至于会发如此凶猛的烧,而且体内毒素也早就清除,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她如今高温不退?

弯月按着李莫寒的指示把汤碗身上的衣物全都除去,拿热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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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前尘旧事

自酒楼出来,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直沉水底。无双敢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这些,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们,这里,至少在月城这一带,都已经被他们的力量所把控。

“弯月那边情况怎么样?”陆子逸现在担心的是汤碗这么跑出去,若是再碰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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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尘埃落定

汤碗,包括整个云城的百姓,甚至是整个大陈的百姓,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了近一个月,终于,云城外,一名身负一面三角旗,策马狂奔来的小兵,来到云城城门口,便大声疾呼:“赢了,我们赢了!”在城门口的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从那马上跌落,口吐白沫而亡。

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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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5章 番外

番外1小乞丐汤碗。

“汤碗,快来,那个狗日的独牙抢咱们的地盘!”一声吆喝,正窝在墙角晒太阳的汤碗被人抓着肩膀东晃西晃,晃得眼前两眼冒金星,同时,也把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那点瞌睡给晃到了九宵云外。

汤碗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那一对被眼屎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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