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圣母院 - xp1024.com
《哥布林圣母院》


第一章 哥布林与霸王之卵

腐败……

龌蹉……

污秽……

漆黑苍穹之上,积郁的阴云缭绕着黯淡的血月,病恹恹且垂死的光线怜悯的抛置在这片布满恶臭的沼泽中。

枯萎贫瘠的灌木丛,绿油油的浓浆与黏稠的血液,形成了一副令人作呕的恶心油画。

又是一堆哥布林的尸体,不下一千只,这些矮小丑陋的滑稽怪物成山一样堆在这里,蛆虫在尸块内爬动,苍蝇在腐肉里产卵,不绝于耳的蠕动声与振翅声,宛如催命的魔音。

只见那尸堆的顶峰上晃动了两下,随之猛的伸出一只痉挛着的手来,灰绿色的手臂拥有着人类般的长度,不像是普通哥布林。

狄格的两只手扒开一具又一具的哥布林尸体,最后撑在两团腐烂的肉糜之上,艰难的从紧密而狭窄的尸体夹缝间挤了出来,重见天日的他大口喘出粗气,壮硕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灼热的鼻息甚至化为烟雾,狄格并没有闲暇去关注其他的东西,而是打量着自己这幅崭新的躯体。

“我变成了……一只哥布林?”

就算是那个狄格,就算是那个被处死在电椅上的狄格,就算是那个临死前还带着迷之微笑的狄格,此刻都陷入了在风中凌乱的奇怪状态。

众所周知,哥布林是一种很……微妙的生物。

身如矮人瘦五分,体似半身高三寸,阔面凹鼻琥珀目,尖耳毒牙垂膝拳,灯锤撩动惊日月,座狼穿行泣鬼神,九州遍处皆兄弟,诨名叫做哥布林。

总而言之,肮脏,弱小,无能,这就是哥布林的代言词,在奇幻类别的游戏中,哥布林通常作为新手村的初始怪物,拿给冒险家大人练级用,拿一把生锈的铁剑就可以打几十上百个那种。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欺我。”

狄格脑海中细细咀嚼着自己上一世的暴虐行径,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烂的人渣,他恍然醒悟,发出刺耳难听的怪笑,这尖锐的诡异笑声,宛如啮齿动物研磨牙齿的咯咯咯声,把哥布林这个物种完美诠释,那种狡诈……

那种贪婪……

那种卑劣……

那种歹毒……

那种邪恶……

所有隐晦的黑暗,都随着狄格的笑声回荡在沼泽幽谷之间,仿佛狄格天生就是这一块料。

“人类绝大部分都是不好不坏,平庸乏味的。”

“就像一次性塑料饭盒一样。”

“对于这种长方形塑料,我连闻一闻的兴趣都没有。”

“大部分音乐,大部分书,都是,他们的刻度永远都停在一个最正确的中间。”

“永远不会犯错,永远不会失败,最后剩下的只是空洞的一具驱壳。

“美是不正确!美是错乱!”

狄格的红色瞳孔绽放出鲜艳的色彩,绿油油的身躯开始痉挛颤抖,如同精神病人般在哥布林尸堆之上声嘶力竭的自言自语着,咆哮着。

“这样也好!这是为我狄格量身打造的躯体!只有这样不堪的血肉,才能承载我畸形错乱的灵魂!”

狄格很清醒,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个变态,不然也不会坐上电椅被处以极刑。

“我……不做人了!”

狄格是一只变异哥布林,身高足有两米,身材壮实而又魁梧,灰绿色的皮肤遍布血淋淋的污秽烂癣,尖锐的獠牙上布满了龌蹉的污渍,光秃秃的脑壳上长了几撮灰毛,鹰钩鼻上挂满了褶子,与好看完全搭不上边,这样身形高大的哥布林,在这个世界中被称为哥布林英雄,就算是银级冒险家对付起来也有些困难。

就在狄格自我陶醉之时,一个仿佛来自虚空的幽冷声音回响在他的耳畔,“变成哥布林就那么让你高兴吗,异世界的孩子,转生者。”

这声音极富穿透力,不像是通过介质来传播,而是直接在狄格的大脑内产生。

饶是狄格都怔了一下,源于人类最原始对未知的恐惧,让狄格的身形都为之一滞。

漆黑苍穹上的阴云渐渐消失不见,露出一轮宛如闪耀红宝石的血月,散发着妖邪怪诞的光芒,将整个沼泽映射成了炼狱。

惊悚恐怖的景象出现了。

像是被硫酸腐蚀,像是被高温灼烧,这堆满上千哥布林的尸山渐渐开始熔化,露出可憎的脏器。

狄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显得有些无措,他在电椅上被处死后,睁开眼就发现哥布林尸体被一具一具的堆叠在自己身上,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了解,不过既然是有哥布林的世界,那么肯定就有魔法之类的神奇存在,是的,魔法可以解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

肮脏的尸块一块块的跌落消融,狄格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迈动双腿,一味的试图远离这里。

所有的哥布林肢体残片化为血泥被渐渐糅合在一起,像一团布满疱疹病毒的滚烫开水不断扭曲变幻,到最后,竟然慢慢凝结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全棵女人,大量黏稠的血浆覆盖在她的体表,根本看不清外貌,只能看见凹凸有致的饱满曲线。

“啊……降临在下位世界真是讨厌。”

女人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身躯,这是用哥布林尸体的血肉凝结而成的躯体,污秽不堪。

狄格刚刚成为哥布林不久,还无法适应这具身体,把握不住迈动双脚的力度,逃离的过程中身子一个失衡,踉跄一下摔倒在了沼泽中,沾黏肮脏的淤泥糊在了脸上。

“噢,我的甜心,你想跑去哪儿。”

女人缓步移动向狄格身旁,她所走过的路径中,蛆虫与苍蝇疯了似的汇聚着,留下一道污浊不堪的轨迹,她半跪下了身子,捧起狄格沾满淤泥的脸。

“恶心……你是什么人?转生者?异世界?难道就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狄格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女人,他知道,这是那团哥布林烂肉组成的恶心东西,脸颊上传来女人掌心的温度,这种热量,令狄格作呕。

“嗷……真让人心碎,我可是你的再生母亲,妈妈,你该这样称呼我,孩子。”

女人用手背摩挲着狄格的脸颊,狄格脸上的表情却像吃了苍蝇一样,嫌弃至极。

“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出现在下位世界,这具身躯维持不了多久,游戏开始了,狄格,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我的死对头们……他们都选择了很厉害的家伙呐,而我选择了你,狄格,从你还是个孩子时我就发现了你,多么凄美的灵魂,我喜欢你狂暴的意志。”

女人沐血的脸上一阵抽搐,露出慈爱的神情,对狄格的过往如数家珍,说道:“你喜欢那样做吧,把他人捧上神坛,再让他人坠落低谷,你杀死的并不是肉体,你所爱的只是摧残他人的灵魂,苏福尔斯事件,那无能的丑态,令你狂喜对吗?”

狄格瞬间懵在了原地,就像是黑夜中无数双丑恶的眼睛在窥探自己的内心一样,让他感到极度的不适,但不得不承认,苏福尔斯事件,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狄格喉咙滚动了几下,自己貌似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面,眼前的女人,以及她口中所说的词汇,下位世界……降临……这个女人还得知自己的过往,就好像是……神明一样。

女人的肉体渐渐开始崩坏,哥布林尸体所组成的身躯完全不能负荷她这样超位的存在。

“去吧,孩子,我赋予你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宰掉那些家伙吧,你来得已经很晚了。”

女人双手捧起狄格的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狄格只感觉额头上一阵刺痛,像是被开了个洞,随着女人嘴唇的蠕动,有什么东西在被注入自己的脑袋里。

“但,为什么我会成为哥布林!?”狄格忍着钻心的剧痛,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哥布林比魔王还让人害怕啊,傻孩子。”

女人的双唇缓缓分离,然后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体表一层层的脱落,她马上就要崩坏掉,离开她口中所谓的下位世界。

“等等!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你究竟是谁?”

狄格捂住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好像有蚯蚓或是毒蛇一样的玩意儿在脑髓里窜动一样,无比的疼痛让狄格浑身痉挛抽搐。

“这个世界无法承受我的名讳,你的使命是去杀死其他的转生者,拿到霸王之卵,献祭出你最在意的事物,你就可以再见我一面了,记住……霸王之卵。”

女人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身体瞬间爆炸开来,飚溅出不堪的肉块,最后爆成一滩血水。

“霸王之卵……”

狄格喃喃自语着,此时他的脑子已经变得一片混乱,脑髓里传来水流滑动的咯吱声,那无名女人注入狄格身体里的东西,正在改造着他。

狄格骤然开始浑身抽搐,像癫痫病人一样蜷缩在地上抖个不停,他的皮肤表层似乎有无数条蚯蚓蜈蚣在内里爬动,凸出皮肤的线条似漩涡一样扭曲盘绕,让本就丑陋的哥布林身体变得更加……不堪。

此时的狄格还不清楚,侮蔑与篡夺的权能究竟是什么,那意味着,他是一只能够弑神的……哥布林。

第二章 开局即地狱

在泰拉瑞亚大陆,哥布林的代言词,并不是弱小和无能,而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那是上古时期一位魔王的杰作,这位魔王比起统治世界这种事,他更喜欢研究一些能令人类头皮发麻的东西。

比如说创造怪物,他酷爱创造一些猎奇畸形的怪物,来对人的精神造成强烈的污染和冲击,来把人变成疯子,以此消遣取乐。

在创造哥布林这种生物之前,他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就是咀嚼兽。

咀嚼兽是一种有着巨魔体形的怪物,四肢极其短小,躯干和脑袋连在一起,是一团干瘪的无毛丑陋肉团,但它有着一张能吞下整个人类的大嘴,这种怪物猎奇就猎奇在,它的口腔内是没有牙齿的,取而代之的两排整齐紧密的男性szqg,通过咀嚼女性的方式使其sy,是的,这位魔王把这种怪物命名为咀嚼兽。

这种丑陋的生物,大概是泰拉瑞亚大陆所有少女最可怕的梦魇了。

当然,这位魔王丧心病狂的行径,导致人神共愤,他很快也迎来了惩罚,被选中的勇者集结了讨伐大军,在魔界城内将魔王彻底击杀。

然而,这位魔王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似乎所有的魔王都避免不了被勇者打败的命运,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在死后,给泰拉瑞亚大陆来一个惊喜,他要让世人永远铭记住自己所支配带来的恐惧。

那就是哥布林,这位魔王发现哥布林这种生物是不存在生殖隔离的,几乎能够与任何一种哺乳动物相结合,这一奇妙的发现,让这位魔王醍醐灌顶,想到了世上最令人发指的恶行。

这位魔王通过一种恐怖的咒术,将大陆上所有的哥布林进行了血脉诅咒,因为哥布林这种生物极其低等,和昆虫差不多一样,诅咒起来需要消耗的魔素极少,换成是人类的话,这个方法是完全不可行的。

总之,这位魔王施加的诅咒,让哥布林的后裔只能是雄性,仅仅是这样罢了,但只是这一微小的变化,却导致了整个泰拉瑞亚大陆的悲剧。

一开始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魔王宾天后的两百年内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哥布林依旧还是原先的哥布林,卑劣无能,只会像个智障一样挥舞着匕首和长矛,骑着狼组队欺负一些落单的新手冒险家,或者史莱姆之类的玩意儿。

但是两百年之后,灾难发生了,泰拉瑞亚上所有的哥布林开始变得狂暴起来,完全摒弃了胆小懦弱的天性,化身殉教的死侍,他们不计后果,即使是死亡,也要跑到人类村庄里去掠夺女性,他们的族群内只有雄性,必须通过掠夺其它物种来繁衍后代,而人类女性是极为优质的选择,这种生物产下的哥布林,拥有一般哥布林不具备的智慧,从而有了哥布林牧师,哥布林萨满之类的新型哥布林。

当然,人类女性是很难得到的,为了掠夺几个人类女性,通常要牺牲很多哥布林,即使是拿着锄头集草叉之类农具的一个普通人,也能干掉好几只哥布林,不仅如此,还会招来人类冒险家的疯狂报复,大多数时候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从而选择一些低等的哺乳动物,不局限于猪狗牛羊的畜生,也不局限于豺狼虎豹之类的凶禽。

它们先是通过与其它低等生物结合从而诞下各式各样丑陋至极的怪胎,等发展壮大之后,再去人类城镇里掠夺女性。

一时之间,生殖能力极其恐怖的哥布林繁衍了无穷无尽的后代,如同蝗虫肆虐般的哥布林畸形怪胎后裔遍地都是。

这个时代被泰拉瑞亚大陆上的人称之为黑暗纪元,虽然如今大陆上的哥布林已经近乎绝种,一方面是因为国家高层的极度重视,一方面是因为泰拉瑞亚大陆所有物种的同仇敌忾,自从一只哥布林侵犯了一位高等精灵后,整个精灵族群暴怒,所有智慧生物都联合起来对付哥布林,一旦发现哪里有哥布林,立马就有军队前去剿灭,一丝不苟,尽管哥布林再弱小,也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当狄格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刚好也是这个哥布林部落被剿灭完毕,他附身在了一只已经死去的哥布林身上。

尽管黑暗纪元已经过去,但在当时,各种各样的畸形怪物遍布泰拉瑞亚大陆,丑恶与畸形笼罩大陆长达千年之久,人们看到哥布林依然会感到那种源自血统里面的震颤与恐惧。

而狄格就是这样一只哥布林,他是迎着所有人类的恶意,转生在泰拉瑞亚大陆上的。

……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狄格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这具身体,他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之中乱转,试图离开这个鬼地方。

狄格身上并没有任何衣物,只有一块用来遮羞的烂布挂在腰间,好在温度不低,不然的话狄格怕是要被冻死在这片森林里。

虽然狄格不是什么植物学家,但他也能辨认出,这片森林里的树木和地球上的完全不同,只会出现在奇幻游戏中的巨大蘑菇,以及五光十色的发亮植被,都很明确的告诉着狄格,这里并不是地球。

狄格也不是什么荒野求生专家,作为一个常年待在城市里的人,狄格对钻木取火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不过哥布林的身体是极为便捷的,这意味着狄格可以直接吃生肉。

狄格这三天来只吃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狄格抓来的一只棕色兔子,狄格用尖锐的哥布林指甲剥掉兔子皮毛以后就直接生吃,另一样食物则是狄格捡到的,那是一头被不知名生物吃剩下的一头小鹿,对嗟来之食狄格也不客气,为了填饱肚子,死尸也没什么大不了,依旧俯下身子,大快朵颐。

心理素质较强的人表现在对于新环境有较高的适应力,狄格就是这样的哥布林,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踏实做事,踏实做哥布林。

这具身体比起人类更加耐寒,虽然白天温度不低,但始终存在昼夜温差的,但即使在夜晚,狄格不穿衣服也不会感到寒冷。

狄格已经迷了路,在森林里瞎转,他琢磨着,要是不遇到几个人的话,自己怕不是要在森林里当野生哥布林了。

不过狄格转念一想,遇到人的话反而不是更加危险吗?因为现在自己是一只哥布林,说不定随便一个冒险家就把自己秒了。

狄格琢磨着,如果自己说一些讨好服软的话,说不定能和冒险家大人成为朋友呢?狄格发出咯咯咯的卑劣笑声,暗叹自己真他吗是个天才。

现在的狄格还不知道,他就相当于网络游戏中的红名,过街老鼠一般,只要是个人都想过来砍几下那种。

正当狄格这样思考着的时候,他终于偶遇到了憧憬已久的冒险家大人。

狄格下意识的攒紧了从之前的哥布林尸堆里捡来的一个榔头,这个榔头制作很粗糙,就是一根木棒上套着个篮球大小的劣质黑铁,有差不多二十多斤重,不过粗糙的工艺并不影响它成为杀人利器,一榔头抡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脑袋,也要砸出一个凹陷来。

“伊森,听说前几天刚刚有军队来这里剿灭了一个大型的哥布林部落,我们会不会遇到哥布林啊?那样龌蹉的东西……我……我……到时你一定要保护我。”

一位穿着蓝色法师袍,腰间挂着几张羊皮卷轴的金发少女嘟哝着,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害怕,无论是谁,一旦想到那种肮脏丑陋浑身长满疙瘩的丑物会来侵犯自己,都会感到一阵恶寒。

“哈哈,不就是哥布林吗?你太小题大做了了,如今哥布林都快绝种了,再说以你的实力,对付几十个哥布林不成问题吧?”

名为伊森的男人穿着一身钢铁所制的盔甲,武装到全身,只露出眼睛上的一条缝,盔甲的制式像是地球上欧洲的米兰盔甲一样,贴身、优美、造型漂亮,在太阳的照射下,银白色的精致钢铁泛出好看的光泽,显然他对这幅盔甲极为喜爱,保养得很不错。

狄格听到两人的动静,悄悄躲到了一颗树后,屏气凝神着,他丑陋的脸上写满了狂怒,满是烂癣的绿色脸颊上全是褶子,牙齿咬合肌在微微颤抖,关于这对男女的措辞,狄格陷入了暴怒状态。

这些人的语言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但狄格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想必是那个女人在亲吻自己的时候,改造了自己的脑子,让自己直接学会了这个大陆的语言。

不过狄格现在并不关心这个,而是这一对狗男女似乎对哥布林意见很大啊魂淡!

“龌蹉?咯咯咯……”

“下贱的母猪,还保持着昆虫一样的择偶方式,甲壳鲜艳的昆虫才会让你发情吗?”

狄格气结,要知道,原先在地球上,狄格是那种一等一的美男子,什么也不做就会吸引来一大群女人那种。而狄格想要泡到一个女人也很简单,首先是什么话也不说,等气氛到了最尴尬的时候,狄格只需要问一句,要不要那个?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没错,要不要那个,这就是高颜值带来的好处。

之所以有人追女孩只需要一周,有人则需要半年亦或是更久,这就是关键所在,人类并没有进化到多么高等,依旧保持着来自远古的生物习性。

狄格当然是明白这些的,只是这前后所带来的落差感,让狄格有些抓狂。

狄格此时还不明白对方有多少人,不敢贸然出手,如果只有那一对男女的话,他已经提着榔头过去砸人了,狄格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做隐忍,如果不能随时有效的反击,所有的宽容都是懦弱。

狄格气得牙齿打颤,胸腔剧烈起伏。

第三章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

狄格作为一个现代青年,在各种影视文字作品的熏陶下,自然懂得异世界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上一世狄格的作风有些老派,热衷于骑士精神与血债血偿那一套玩意儿,但他是很时尚的。

狄格曾经为了研究宅男心理,他想弄懂二次元美少女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让那群人着魔,他看过不少穿越到异世界的轻小说动漫之类的,以至于一些奇幻背景的海外剧也看过不少。

每个异世界的战力指数是不一样的,比如一些低魔世界,会放个火球就很了不起了,如果是高魔世界的话,一个路过的魔法师而已,动辄堪比导弹发射,炸垮一座房屋谈笑之间。

狄格偷偷的探出脑袋打量着魔法师装束的女子,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会放了不起的火球,还是动辄发射导弹的境界,他选择再观望一会儿。

“诺,伊森,要不我们回去了吧,我真的不想遇到哥布林……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

金发少女嘟哝道。

伊森并不觉得自己的同伴胆小,他表示理解,因为女孩子天生就讨厌恶心的东西,而哥布林这样的生物显然是世上最恶心不堪的东西。

伊森激励少女道:“勇敢一点吧,安娜,这点勇气都没有的话,是成为不了冒险家的,何况这是我们成为铜级冒险家的考核,必须要完成任务,带两张风暴狼的皮毛回去。”

金发少女显得有些不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自己这里看起只有两个人,但其实后方是有人保护的。

这是每月一次的新晋冒险家考核,这个时间段在这片丛林中有不少的新手冒险家,假如遇到不能解决的状况,只要捏碎考核前附送的任务道具传讯水晶来传达位置信息,马上就会有高阶冒险家来救援,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想成为冒险家,总是会在资格考核里死掉一些人,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传统,只要支付五枚银币,就能获得这种保障,两枚银币是传讯水晶的钱,这玩意儿还是比较值钱的,另外三枚就是高阶冒险家的辛苦费了,他们对付这些低等魔物是轻而易举的。

当然,狄格并不知道这种保障,他只从两人的对话中发现了这两人是菜鸟!

“愉快愉快……”

狄格脸上浮现出丑陋的笑容,他浑身上下就一块遮羞布,需要一些衣物,他觉得伊森的那套铠甲就很不错。狄格不觉得自己能从两人身上问出一些信息之类的,毕竟现在自己只是个哥布林,战斗能力不强,能直接干掉就直接干掉,想必他们身上有地图之类的玩意儿,可以让自己离开这片森林,届时穿上伊森密不透风的铠甲,倒是能伪装成个人类,刚好那个名为伊森的人类块头和自己差不多。

“两个人都是菜鸟……上吧狄格,上吧……”

狄格瞳孔猛的收缩,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榔头,这具哥布林英雄的身躯带给狄格远超人类的体魄与力量!

狄格显然不是什么伟人,他是一个烂到极致的人渣,他打算两人再往前走一点的时候,偷袭他们的后方。

伊森和金发少女继续向前方行进着,寻找着风暴狼的踪影,而狄格似一条阴险的毒蛇,潜伏在幽暗的阴影中,吐着信子,血红色的眼睛绽放着歹毒的光芒。

“hold on……”

“hold on……”

“不是现在……”

狄格双手微微抖动着,随时准备着致命一击,等这对男女刚好经过自己的时候,他宛如迅雷般出击!

“现在!谁才是龌蹉的东西!”

唰唰……

狄格似一条疯狗从树后窜出,使尽浑身力道的一榔头,没有丝毫慈悲的砸在了金发少女娇嫩可爱的脑袋上。

血肉遭到冲撞的啪叽声,颅骨破裂的清脆声响,对狄格来说,这就是他的asmr。

就这样,脑袋变成一滩烂泥的少女跌落在地上,脖颈处的断口把周遭变成一滩血泊,化为了一滩龌蹉。

“安娜!”

伊森听到动静骤的转过身来,眼前惊悚的一幕让他几乎快要呕吐,他也是新手冒险家,对这突如起来的意外状况完全不知所措,情急之下直接捏碎了用来请求支援的传讯水晶。

闪电般出击的狄格带着浓浓的威慑力,鲜红的榔头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滴着血液,以及狄格健硕的体魄,露着扭曲表情的怪脸,在此时的伊森眼中宛如魔鬼。

狄格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金发少女的尸体置若罔闻,他依然记得自己的终焉之地,那时候自己装成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躲避在一个小镇里,那些警探为了准确找到自己,无差别的消灭了小镇里所有人,那才叫地狱,那些居民都是极好的,善良的,温柔的。

伊森看着安娜的尸身,完全无法把这摊污秽和那个柔弱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两人是发小,伊森看着她长大,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整个世界都崩塌在眼前。

伊森凝固住的不堪表情令狄格狂喜!

这份狂喜!蒙蔽了狄格的心智,让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弱小的哥布林,从而甚至产生了要戏弄伊森的想法。

这份狂喜,令狄格变成一台复读机,令狄格用这幅肮脏污秽的哥布林身躯掐起兰花指,刻意把声音变尖,模仿着安娜的语气。

“诺,伊森,要不我们回去了吧,我真的不想遇到哥布林……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咯咯咯……”

狄格用着哥布林的卑劣嗓音怪笑着,随之开始发作!

磅!

磅!

磅!

狄格像是挖掘天然气管道的工人,拿起二十来斤重的黑铁榔头,疯狂的抡在安娜残破不堪的尸体上。

霎时间鲜血狂溅,只有狄格癫狂的神色,以及两条腿不停打颤的伊森。

大榔头就这样抡动了好几十下,直到这个金发少女变成一滩血水。

滚烫的少女血液溅射到狄格的脸上,渗到了狄格左脸长的一块烂癣上,狄格觉得有些瘙痒,便用指甲去抠,但却越抠越痒,直到狄格把脸上的皮肤都给抠掉,烂癣下的肉里挤出一些脓浆来,血液也开始跟着流溢,终于让狄格感觉好受不少。

丑陋……污秽……

狄格仿佛就是世间一切阴暗面的化身。

而伊森完全被癫狂的狄格吓得丧失了斗志,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新手冒险家能承受这个场面,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伊森也不例外。

对于伊森的软弱,狄格开始气恼!

“反抗……孬种……她应该是你的伙伴吧?”

“来宰我懦夫。”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不知道你会这么怂吧,我是你爸的话,我会直接把还是婴儿的你掐死,可怜的安娜也不用落个这种下场。”

“西部片里的老式复仇,这才是你该做的,伙计。”

对于狄格的侮蔑,伊森只是更加害怕。

其实狄格是完全无法战胜伊森的,无论是伊森精良的装备,以及日夜操练的剑术,对付一个狄格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甚至能把狄格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唯一的差距只是……心理素质。

屠杀猎物所需的,并不是技巧和武器,最需要磨砺的是人的觉悟。

就在此时,狄格的脑海里发出声音,一个听起来不男不女的中性人妖嗓音,语气中带着马戏团小丑一般的戏谑和怪诞。

“wow!”

狄格吓了一跳。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发动。”

“你对伊森进行了侮蔑。”

“情绪判定:恐惧。”

“你对目标进行侮蔑后,将根据情绪判定来获得相应的属性”

“恐惧情绪将获得力量,哀伤情绪将获得魔力,愤怒情绪将提升恢复能力,喜悦情绪将提升颜值。”

“你对伊森进行了侮蔑。”

“评分:pretty good(太优秀了)”

“不同评分,将获得目标不同百分比的属性。”

“评分一共八种。”

“just soso(也就这样了),你获得1点属性点。”

“normal(平凡普通的),你获得目标5%的属性点,5%的几率发动篡夺。”

“篡夺:你能得到对方的一种能力。”

“not bad(还不错嘛),你获得目标10%的属性点,10%的几率发动篡夺。”

“pretty good(太优秀了),你获得目标20%的属性,20%的几率发动篡夺”

“amazing shock(惊人的震惊),你获得目标40%的属性,40%的几率发动篡夺。”

“impossible(不可能的),你获得目标60%的属性,60%的几率发动篡夺。”

“what fuck(让人窒息的),你获得目标100%的属性,100%的几率发动篡夺。”

“miracle(神迹,让人朝拜的),你获得目标1000%的全部属性,得到对方的所有能力。”

“你对伊森进行了侮蔑。”

“获得4点力量,篡夺发动失败。”

脑海中的信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内呈现出来的,狄格只感觉一阵暖流流淌全身,全身的肌肉仿佛被铁水浇筑过后一般,无论是肌肉强度还是爆发力以及机动性都得到了提升。

狄格懵了……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狄格呆呆的看着颤抖着的伊森,将颜艺发挥到了极致,喃喃道:“侮蔑……也就是骂人吗?骂人就能变强吗混蛋!这是什么基巴设定!”

第四章 奴役

狄格骤然感觉有些微妙,他一向不是只有嘴上功夫的人,他属于行动派,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嘴炮专家了吗?还有……骂人能让人感到喜悦是什么玩意儿?狄格觉得应该是在不可描述的时候,口中喊出贱人表子一类淫秽的话,才能让对方感到喜悦吧?

“嘿,脓包。”

狄格为了研究这项权能,再度恶意中伤伊森。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同一目标只能在一天内生效一次。”

此时,那个滑稽诡异的中性嗓音再度出现在狄格的意识中。

狄格眉头紧皱,原来还是有限制的,不然的话自己对着一个人骂个不停,一秒骂出十个sb,骂上他个一天一夜,自己岂不是直接无敌了?

还有这个获得百分比的属性设置得十分微妙,如果自己只是骂一个弱鸡的话,那么收益甚少,但如果要是去挑衅一个强者的话,这练级速度不是一般快啊!只不过也很可能是找死。

于是狄格很快发现了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务,那就是找一个脾气很好的强者,然后每天骂他,狄格暗叹自己真他吗是个天才!

就在狄格陶醉于自己的智商时,伊森捏碎传讯水晶呼叫的救援,在金发少女死后的半分钟终于赶到了。

“艾琳娜大人!”

伊森似抓到救命稻草,高亢的欢呼着,隐藏在他头盔下的面容,必定是获得了救赎的表情。

“哥布林英雄?”

远处传来一个嗓音清丽的女声,话音刚落,便有一支箭矢带着破空声朝着狄格飞驰而来。

狄格暗道不妙,没想到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有后援,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

咻!

摧枯拉朽的箭支被施加了魔法,这一箭的威力堪比铅球投掷,甚至让周遭气流紊乱,刮起一阵狂风,直接栽中了狄格的胸口,狂猛的劲道似千钧砸下,把狄格刹那间射飞好几米远,砰响一声砸在树上。

咳……

狄格直接被这一箭被死死钉在了树干上,胸口处传来的刺痛侵袭向狄格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他只感觉喉咙一甜,有着什么液体逆流而上,随之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紧攒的榔头也掉在了土壤之上。

“可恶……”

狄格可憎的面目扭曲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曼妙身影,这是一个与人类极度相似的生物,只不过有着颀长发尖的耳朵,与那一张惨灰色的皮囊,凹凸有致的高挑身躯穿着贴身皮甲,丰满的胸臀曲线一览无余,五官比起人类要精致立体不少,以及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都在告诉狄格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暗精灵无疑了。

“暗夜骚货……我宰了你!”

狄格嘴中逞强着,内心则是已经认命,毕竟所有rpg游戏里面,都没有游戏主角为哥布林这一种族的,自己怕是已经是凉凉了,那个贱人的exp要增加了。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发动。”

“你对艾琳娜进行了侮蔑。”

“情绪判定:愤怒。”

“评分:amazing shock”

“你的恢复能力提升至当前值的140%,篡夺发动成功。”

“你获得能力,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

“每施放一次需要消耗7点魔素。”

“你当前的魔力值为9点,魔素储量上限为90,你可施放12次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

“能力介绍:此能力可施加在一切武器上,大幅度提升武器的穿透力。”

“当前权能等级lv1。”

“exp—10/1000”

“你还差990点exp晋级lv2,每升1级将解锁权能的更多用途。”

“每获得一次amazing shock评分,提升10点exp,每获得一次impossbile评分,提升50点exp,每获得一次what fuck评分,提升100点exp,每获得一次miracle评分,直接晋级。”

小丑的声音传进狄格的脑海,而狄格只是记忆了一下这些信息,完全没有空管,现在他遇到了生命危险,一个根本不可能打败的敌人。

狄格这个自己开发的词汇宛如神来之笔,完美的中伤了艾琳娜这个暗精灵,众所周知,与其他精灵不同,暗精灵常常代表邪恶和阴险,与高精灵木精灵完全成反比,在精灵大家族中往往是不受待见的,而狄格这一句暗夜骚货,充分的展现了狄格不菲的才华。

艾琳娜本就灰蒙蒙的脸色更加难看,二话不说从背后的箭袋里又掏出几支箭来,疯狂的射在狄格身上。

咻咻咻……

几道呼啸声狂猛掠来,狄格身上又被开了几个血洞,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浆。

狄格这下子的伤势瞬间严重起来,五脏六腑都在搅动,只感觉天旋地转,快要晕厥过去,他胃里一阵翻涌,随后竟从嘴中呕出几块带血的内脏碎片来。

“肮脏的哥布林……我不会饶了你的!”

伊森见高阶冒险家已经赶来,顿时从恐惧中缓了过来,狄格疯狂抡动榔头敲砸安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绝不能就这样放过狄格。

“唔啊啊啊……”

伊森举起手中的宽刃阔剑,卯足全身力气,手臂肌肉涨成红色,朝着狄格的脖颈挥舞而去。

眼看狄格就要死于非命。

异变突发。

咻……

一支箭矢精准无误的射在了伊森的后脑勺上,一击毙命,伊森瞬间倒地,不治身亡。

“哥布林英雄……还会说话,倒是稀缺的素材,听说法兰学院的芬格尔教授急需活的哥布林做研究,五十枚金币一个,这样变异的哥布林说不定能卖两百枚金币,藏匿哥布林可是当叛国罪处理,但这又是一大笔钱……”艾琳娜眉毛紧蹙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

艾琳娜之所以杀了伊森,是为了不走漏风声,虽然伊森记得她的名字,因为艾琳娜在工会里也小有名气,但艾琳娜是完全不认识伊森的,小角色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鉴于哥布林在黑暗纪元的疯狂与病态,一经发现必须即刻击杀,任何畜牧哥布林或是拿来做研究的行为,都是极大的罪名,泰拉瑞亚大陆无法再承受一次黑暗纪元,任何差错都不能有。所以哥布林这种低等生物在黑市上的价格高得离谱,这是比邪教祭祀道具还要更加可怕的违禁品。

“算你运气好,等到了芬格尔教授那里,让她来慢慢折腾你。”

艾琳娜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狄格,仿佛狄格连畜生都比不上。

幸亏狄格身材高大,只看轮廓的话倒是有个人样,艾琳娜需要把狄格捂得严严实实,不然的话无法通过王国内各种关卡,一旦被发现自己也是要掉脑袋的。

“诶……”

艾琳娜发现刚刚被自己射死的骑士这套盔甲就不错,保守得很,完全不露肉,刚好给这只哥布林穿上。

“你这畜生还会说话,智力肯定比一般哥布林更高,你自己去把那个人的铠甲给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艾琳娜走到奄奄一息的狄格身前,动作麻利的拔出了狄格身上插着的箭支,她可不想像照顾宝宝一样给下贱的哥布林换衣服。

嗤嗤嗤……

每拔出一支箭矢,狄格都要飚出一道血柱,惨不忍睹。

“wue……”

狄格刚刚被解脱束缚,便开始发狂,伸出湿哒哒的肮脏舌头,扑向艾琳娜的身体,准备用尖锐的獠牙撕扯下艾琳娜的皮肤。

但狄格拙劣的战斗技巧漏洞百出,艾琳娜迅捷的从背后抽搐一只箭矢,用箭尖上的锋锐棱角直接插进了狄格的一只眼睛。

“啊……”

狄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就像是被黑暗击中一般,眼球直接被刺烂,他感觉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流入自己眼眶内,极度的胀痛把他大脑搞得一片混乱,这只眼睛直接瞎掉。

“闭嘴……再发出一点动静我直接宰了你。”

艾琳娜一阵恶心,这件事必须做得隐秘一点,不能让他人发现,她可不想用手去捂住狄格的嘴,那样的话太恶心了。

“我草你……”

狄格话还没说完,艾琳娜接着又拔出了箭矢,狄格的眼球彻底破裂,飚溅着黄色的浓浆与鲜血,再也不能使用了。

“动作快点,畜生。”

艾琳娜有些不耐烦了。

“咯咯咯……如你所愿。”

狄格嗓音冰冷的说道,嘶哑的声线像是喉咙里卡了异物,他捂着自己瞎掉的眼睛,也有些生气了,这个女人把他从一只哥布林,变成了残废哥布林,但眼前的女人自己绝对战胜不过,他选择战略性服软,以后机会还不少,要怪就怪这个女人现在不杀了自己,别有用心,狄格心中的恶意已经开始萌发。

狄格要让这个女人……直面地狱。

不知为何,艾琳娜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狄格用仅剩的一只眼盯着她,目光中仿佛隐藏着深渊,明明只是低等生物而已,却在此时散发出传奇生物如同巨龙一样的压迫感。

哥布林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毕竟是和蟑螂差不多的下等生物,狄格拖着负伤的身躯,老实的扒下了伊森的盔甲,给自己套上,由于狄格也是第一次穿,足足浪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就这样,一身银白盔甲的狄格瞬间提升了无数个level的格调,从一个低等生物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骑士。

狄格第一时间给这套铠甲取了名字,就叫伊森之铠,简单粗暴。

现在的狄格还不知道,他接下来的人生,不,哥布林生,大半时间都要在盔甲内度过了。

伊森之铠的造型与地球上的米兰铠甲极其相似,线条优美,把人衬得高挑至极,艾琳娜瞧着也十分满意,只要看不出来是个哥布林就好。

不过还是有些美中不足,因为艾琳娜射杀伊森的时候,在头盔后方开了个箭洞,露出了狄格那一撮灰色的秃毛来。

“该死……”

安琳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割掉自己一缕银白色的头发,作为装饰物插在了头盔正后方的箭洞上,并用树脂之类的玩意儿涂抹着,使其沾黏在一起。

“别动,这是史莱姆产卵时分泌的黏液,粘合力很强。”

就这样,头盔上的箭洞也被艾琳娜的银发给装饰好,哥布林骑士狄格新鲜出炉。

“现在……老实跟着我,别想玩什么花样,不然的话,到了城镇里面,我曝光你的哥布林身份,你会死得很惨很惨……”

艾琳娜毫不客气的威胁着。

狄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人,对哥布林的恶意不是一点点。

“是的,主人。”

狄格讨好道,脑中想的却是,让艾琳娜怀上小哥布林这类的变态想法,他要这个女人永远忏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居然还有会说话的哥布林……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我得好好翻一翻魔物图鉴了,你的智力很高。”

艾琳娜一边碎碎念着,随之一脚踹在了狄格身上,嚷嚷道:“你走前面,小哥布林就很狡猾了,何况你这块头大的。”

“是的,主人。”

狄格低声下气的讨好着,艾琳娜要他走哪个方向,狄格就跟着走。

狄格完全不担心自己所受的伤势,在自己侮蔑了艾琳娜后,身体恢复能力,也就是自愈能力提升不少,他认为自己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就这样,两人踏上了前往法兰学院的征程。

第五章 错误的打开方式

诺德王国,隶属于索莫菲尔德大公的封地,暮光港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着些许发咸的海风,抚向这座宁静的城镇,沿海搭建的哥特式房屋塔楼此起彼伏。

早在天未亮之前,就有着污迹斑斑的水手在码头上卸货,海鸥的啼鸣与菜市小贩的声音渐渐高涨,整个港口慢慢热闹活络了起来。

关于狄格的异世界之旅,他的打开方式并不正确。

至于另一位转生者,他的日子显然要好过许多,至少他是一个人类。

在诺德王国南部有着这样一号人物,传言只要吊着一口气,就算两只脚都踏进了棺材,只剩脚后跟在人间,都能给把人给救回来。

这就是毕业于国际顶尖医科大学的好处,胡西作为一个有临床经验的神经脑外科医生,一些在泰拉瑞亚被称为绝症的怪病,都能被胡西轻而易举的解决,导致人变成怪胎的麻风病,水电解质代谢及酸碱平衡失常,对胡西来说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胡西的横空出世,如平地惊雷,打破了本国医生内的良性竞争,就像是突然有一种新能源代替了石油一样。

胡西赚得盆满钵满,经过自己系统的培训后,在王国内各地开设了医院,各种疑难杂症都能在他这里得到解决,甚至有人把胡西当作在世的神明,要组建一个新的教会。

然后,胡西被诺德王国的光明教廷给通缉了,表面上说胡西是异教徒,他的医疗手段亵渎了光明女神,实则是胡西抢了牧师以及神官的饭碗。

就这样,胡西逃亡到了暮光港口,当起了黑市医生,专门给一些见不得光的人看病。

即使如此,但胡西也拥有着自己后台,虽然教廷不允许自己搞,但是盗贼工会,以及一些革命组织,包括邪教的人,都很乐意认识胡西。

所以,胡西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仅仅只是神经脑外科医生,并不能帮胡西解决大部分问题,毕竟泰拉瑞亚缺少现代化的医疗设备,一些高难度的手术完全无法进行,他能取得现在的成就,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把他召唤在这个世界的神明,赋予了他慈爱与治愈的权能。

港口背后的山丘上,有一座豪华的庄园,专业的园艺师将树木修剪成各种魔兽的样子,狰狞的面目与锋锐爪子活灵活现。

偌大的庄园却没几个人影,只有一个男人落寞的在园林内踱步,文绉绉的脸上带着憔悴之色。

“霸王之卵……”

胡西喃喃自语道,这才是自己的终极使命,只要献祭上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物,就可以超脱吗?但是……到底什么东西才是自己最重要的呢?

胡西几乎每个夜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依旧得不到答案。

“哥哥!你起床又不叠被子!”

一个甜到鼾的粉嫩声音传进了胡西的耳朵,胡西还能怎么办,面对这么可爱的,且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只好溺爱的说道:“我知道啦,小管家。”

……

……

而狄格与胡西的打开方式完全不同。

时间已经过去一周,艾琳娜与狄格来到了暮光港口,法兰学院在一座海岛之上,必须乘船前往,虽然从暮光港口出发不是最近的,但艾琳娜在这里认识一个熟人,专门走私违禁品的,为了避免海关的检查,必须要找这个人。

毕竟狄格的身份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一旦被发现就玩完了,哥布林?开玩笑!虽然实力的确很弱,但其丑陋的模样与掠夺人类女性的糟糕属性,是被当成恶魔般的存在。

城镇内一处破败旅馆的房间内,艾琳娜和一个胡茬浓密的中年英俊大叔刚刚云雨了一番,英俊中年人提上了裤子,而艾琳娜则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抹胸,而狄格就那样被绳索结实的绑在椅子上,从头到尾,一点不漏的看完了这香艳场景,不得不说,异界人的花样也蛮多的。

两人并不在意旁边有人观看,在他们的观点里,狄格算不上人类,只是一头畜生罢了。

在进城之前,狄格的嘴巴就被艾琳娜用抹布堵住,别无其他,只是因为狄格很有种,这一周里,狄格每天都要骂艾琳娜一遍,而且极其难听,例如黑死病,高等精灵的成熟胎盘,人形自走移动炮架魅夜黑plus,每次都让艾琳娜的愤怒值爆表,甚至试图不要这笔钱然后把狄格给宰了,但狄格骂完之后又会马上道歉,一口一个主人嘴巴甜到炸裂。

艾琳娜都快疯了,选择直接堵住狄格的嘴巴。

“运输哥布林……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最近海关检查很严,这很有难度……而且,这好像有些违背伦理,你知道的,哥布林……现在一只哥布林就在城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它逃走了的话会怎么样?它肯定会去侵犯女性……哎……”

英俊中年男子唉声叹气状,有点拔吊无情的味道。

艾琳娜听言神色十分难看,这个男人是什么货色她自然清楚,冰冷道:“等我拿到芬格尔教授的酬金后,我会给你二十枚金币。”

中年男子双眼一闪,二十枚金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自己表面上风光,是一艘船的船长,每年的收入有好几百枚金币,看起来很可观,但除掉货物的成本价,除掉船只的维修费,再除掉手下几十张吃饭的嘴,就算是走私违禁品,一年下来落到自己手里的也只有四五十枚金币而已,二十枚金币相当于半年的收入了,他顿时有些意动。

在诺德王国,金币这是市面上很难见到的货币,一般小贩手里流通的最大面额就是银币了,金币只会出现在一些大数额的交易上。

就在中年男人思考的时候,狄格这里发现一些异变。

只见狄格银白色的盔甲已经变得污秽不堪,从铠甲关节处的缝隙里,不断溢出醒目的鲜血,以及暗黄色的黏稠脓浆来。

“我觉得……你需要带它去看看医生。”

第六章 肿胀之男

狄格很清楚自己正在经历什么,自己的眼球以及伤口都被细菌给感染了,而且全身的皮肤都在溃烂腐败。

狄格通过这几天辱骂艾琳娜,每次都让她愤怒,这种情绪判定让狄格的身体恢复能力已经是常人的四五倍,加上狄格本就顽强的哥布林英雄身躯,像普通人一两个月才会痊愈的骨折,狄格只需要三四天就能恢复如初,不仅如此,免疫力和疾病抵抗能力也获得大幅度加强。

但问题并不出在这里,因为狄格在被赋予侮蔑与篡夺的权能之前,这具身体就已经染上了未知疾病,而且还是好几种皮肤病,浑身长满可怕的烂癣脓疱,发炎的皮肤内部全都是脓浆,等于说在身体恢复能力提升的时候,这些腐肉的活力也增强了,搞得狄格浑身瘙痒不堪,一直不停的流血和化脓。

这也导致了狄格的体能消耗迅速,进食欲望增强,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狄格能吃下整整一头牛,骨头都嚼得稀烂那种。

艾琳娜已经和中年男人约好,在半夜出发,不过在这之前得带狄格去看看医生,届时送到芬格尔教授那里,发现狄格已经死了,这买卖就太亏了。中年男人需要在出发之前做一些准备,只好由艾琳娜一个人带着狄格去看医生。

艾琳娜听闻在暮光港口山丘的背部山腰上有一位黑医,他什么人都救,包括邪教的极端分子,那么一只哥布林……应该也会考虑的吧?

艾琳娜用绳子牢牢捆住狄格的手腕,像拖死猪一样拖着狄格在山林里走动,狄格感染得极其严重,已经完全无法步行。

幽邃的丛林中,不停传来钢铁碰撞到石头的铿锵声,伊森之铠早已不复曾经的光鲜亮丽,上面全是划痕与凝结的土壤,以及从铠甲沟壑间溢出的鲜血浓浆。

喀喀喀……

艾琳娜拖着狄格,不知为何,按常识来说,哥布林应该是充满恶臭味道的才对,何况狄格已经一周多没有进行清洗,又染上怪病全身发炎肿胀,应该更加恶臭才对,诡异的是,狄格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香味……

这种香味令艾琳娜着魔,这芬芳的味道,似乎是天堂的回音缭绕着灵魂,比任何一种鲜花,任何一种香水,都要来得更加猛烈。

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其他生物也被狄格的血与脓浆的香味所吸引,只要是拖着狄格移动过的轨迹,都会莫名的吸引一些生物。

黑压压一片的苍蝇在轨迹中打转,树皮里藏着的蛆虫也朝着狄格蠕动着,肮脏腐臭的飞蛾,蜘蛛毒蛇以及天空上盘旋的乌鸦,都被这阵浓香所吸引。

诡异……

艾琳娜感到前所未有的诡异,她脑海中回想起曾经酒馆中的一幕,那是一个地位堪比王国骑士长的传说级冒险家,当时这位冒险家正在高谈阔论,关于其它细节艾琳娜早都忘记了,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只有一项艾琳娜记得特别清楚,那就是一种香味,狄格此时的情况正和他口中描述的香味相符合。

如果碰到了这种情况,应该立即远离,那是凡人无法承受的邪神之力。

艾琳娜记得很清楚,当时只以为那个冒险家是在吹牛,吓唬一些酷爱找妓女的冒险家,毕竟很多妓女都是花枝招展抹满香水的。那可是屠龙的英雄,怎么会害怕这么无聊的东西?

指尖有着利爪,口中有着剑齿,背上有着双翼,唯独心中没有慈悲,这就是龙……

从梦中苏醒的时刻起,天崩地裂,映入眼帘的所有事物,都是只为满足饥饿而存在的供品……

就连这样的存在都能面对,屠龙者……却在忌惮一种香味。

艾琳娜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背过身看着奄奄一息的狄格。

“该死……自己被自己吓到了吗?一只哥布林罢了……”

这种香味入侵了艾琳娜的意识,她骤然感觉有些头疼,用手指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唔唔唔……”

狄格的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而狄格已经这样嚎上了好几个小时,这份痛楚,比坐电椅还要更加难受,他呆在盔甲内封闭的环境,脓水已经在甲胄内部开始堆积,蔓延向他所有发炎肿胀的皮肤,愈加瘙痒,愈加肿胀,但厚重的盔甲以及被捆缚的身体,让狄格完全无法去抠,炎热沾黏的空间内,狄格已经快要被自己的脓水搞得窒息。

只见狄格不再哀嚎,而是死了一样瘫软在地上毫无动静,艾琳娜恼火至极,这畜生该不是死了吧?

艾琳娜觉得很有可能,毕竟狄格的脑袋一直被捂在头盔里,看他身上血都渗出来了,该不会是那些血水浓浆堵住了鼻子吧?

艾琳娜头如斗大,这金币也不是那么好挣的,路途上遇到的意外状况比她预想的要多太多。

艾琳娜对虚弱至极的狄格早已经放松了警惕,缓步走向躺尸的狄格,然后蹲下身子缓缓揭掉了狄格的头盔。

哗哗哗……

血液浓浆流了一地,狄格终于从近乎窒息中解脱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呕……”

艾琳娜直接把中午吃的面包以及玉米粥全部呕吐了出来,眼前这张脸已经不能用丑陋来形容,狄格瞎掉的一只眼睛被完全感染肿胀,鼓起了拳头大小的脓包,污秽的皮肤表层蠕动着模样难看的恶心虫子,之前的烂癣已经彻底发炎,这是挑战人类心理承受能力的畸形恐怖,已经完全超越了丑陋。

但是……那种浓香……扑鼻而来……

“你有听说过恶龙的故事吗?”

狄格用仅剩的一只眼盯着艾琳娜,艾琳娜被恶心到了极点,整个身体都感到不适,没有功夫理会狄格的自言自语。

“有一条恶龙,每年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处女,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与恶龙搏斗,但无人生还。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龙穴铺满金银财宝,英雄用剑刺死恶龙,然后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恶龙。”

艾琳娜在恶心的同时,又被那种奇异的芳香迷失了心智,狄格开始行动了。

“渴望……渴望翼翅,渴望鳞甲,渴望……咆哮!”

狄格冰冷的说道,不知为何,艾琳娜此时看着狄格的那只眼睛,那丑陋的哥布林独眼,竟如同深渊一般……漆黑。

“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效果维持时间结束。”

是的,狄格把这项能力附加在了盔甲的臂铠之上,让捆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在自己被拖动的过程中,快速的磨损,此时这根绳子,已经被撕裂成了两半。

狄格解脱了,但他完全打不过艾琳娜,只能采用一些卑劣的手段。

狄格挣脱束缚,猛的站直了身子,两只手按住艾琳娜的肩膀,张开龌蹉的大嘴。

“wue……

狄格呕出一嘴的鲜血与暗黄色的脓浆,全部喷射在了艾琳娜的眼睛上,蒙蔽住了艾琳娜的视线。

“你这头猪猡!”

艾琳娜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极度的生理不适让她胃液翻涌,她疯狂的用手臂擦拭着脸颊上的污秽,只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灼烧,狄格嘴里呕出的不仅是恶浊,还伴着细菌和病毒。

趁艾琳娜看不见的时候,狄格捡起地上的头盔,不戴头盔的话自己恐怕要被万人处刑,他迈开双腿,疯了似的开始狂奔。

第七章 蛇蝎

残阳,像是染上了淋病,混浊的暗黄光芒歪歪斜斜的游走着,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看的傍晚,让整片森林都弥漫着恶臭与腐烂。

艾琳娜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迅捷的穿梭在丛林之间,不断爆裂的喀嚓声响,一根又一根的树枝被艾琳娜给踩断。

沿途上尽是狄格负伤之躯留下的血渍与脓水,这些本应刺鼻难闻的液体,却散发出莫名的香气,直抵灵魂,艾琳娜跟随着狄格留下的踪迹前进,丝毫也不敢怠慢。

当务之急是在被其他人发现狄格之前找到它,一只哥布林出现在了人流量巨大的港口,这是会引发恐慌的事情。而且在城镇里的时候,守城士兵甚至是平民都看见了自己捆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目击者要多少有多少。

要是狄格穿着那套铠甲被发现的话,艾琳娜想到这里不禁咽了咽喉咙,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自己将会以叛国罪,反世界罪,渎神罪,各种各样的大帽子扣下来,而迎接王国的极刑。

“可恶!可恶!可恶!”

艾琳娜的五官不再精致,而是扭曲在了一起,她曲线饱满的腿猛的一蹬,加快了速度。

……

……

“小蚂蚁。”

“力量大。”

“几倍都能自己拉。”

“要问力量哪里来,千锤百炼不倒下。”

暮光港口山丘背部的庄园外半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正哼着着童谣,尽管胡西不让她出门,因为码头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小孩子的天性是管不住的,她依然偷偷溜了出来,久而久之,胡西也习惯了,反正有自己在,就任她去了。

“诶……这么晚了,要回去做饭了。”

身高一米二不到的小女孩老气横秋的皱着眉头,依依不舍的和自己的玩伴告别。

“再见了,小不点,明天再找你玩。”

小女孩偷偷养了一只跳鼠,自己动手给它做了一个皮球大的小木屋在这里,每天都过来喂养它,因为胡西超级讨厌蟑螂老鼠的玩意儿,尽管小女孩解释过跳鼠不是老鼠,非常可爱,但胡西依然拒绝了。

小女孩最后撒下了一点面包屑喂养给跳鼠,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芬芳。

“这是什么味道?”

小女孩仰起脑袋嗅了几下,这味道……比胡西熬制过最好的草药味道,还要更加令人……欢愉,坠落……不断坠落,像是在堕入舒适与安乐的深渊。

异变发生了。

“吱吱……”

她手中捧着的跳鼠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研磨自己的牙齿,发出指甲挠穿玻璃的刺耳声响,一双本来亮闪闪的可爱眼睛,也在此时突然泛红。

小女孩骤的从陶醉中惊醒过来。

咔!

跳鼠猛的咬了一口小女孩的手腕,留下一道齿印渗出鲜血,小女孩吃痛,猛的一甩手,直接把跳鼠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啪!

跳鼠的内脏直接四分五裂,啪叽一声两条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歪曲着,已经是不活了。

“小不点……”

女孩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伸出娇嫩的手掌想要去触碰,好看的翠绿眸子内泪水已经开始打转。

嗒嗒嗒……

不远处传来盔甲行进时发出的铿锵声,与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的剧烈喘息声。

小女孩愣了神,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仔细的一看。

那是怎样一头……龌蹉不堪的丑物。

那个怪物用手提着头盔,暴露出了它的脑袋,半张脸长满红癣蠕动着蛆虫,另外半张脸则是彻底化脓,肿起一个大包,它长满褶子的鹰钩鼻每呼吸震颤一下,都要挤出那个脓包里绿色和黄色相间的汁水来。

但是,这些恶浊至极的液体,却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幽香,让人为之倾倒。

“啊!”

这怪物的模样,让小女孩的内心受到极大创伤,将成为她生命中最可怕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扎根在她脑海中,她弱不禁风的身板颤抖着,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尖叫出声来,周围的鸟兽都被惊动,四散而逃。

“该死……”

狄格用手捂着半张脸,仅剩的独眼露出如同蛇蝎般的怨毒,他的体力已经开始不支,染上恶疾的破败身躯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这下子已经完了,艾琳娜听到这小女孩的尖叫,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方位了,自己的速度本来就比艾琳娜慢许多,何况还是受伤状态下。

“总算发现了你,休想再逃!”

这般刺激的大起大落,让艾琳娜感到狂喜,如果真的跟丢这只畜牲的话,自己也玩完了。

眼看狄格还要再跑,艾琳娜从背后的箭袋掏出一支箭矢,咻的一声,精准无误的射在狄格的左脚小腿上。

噗嗤……

本就发炎溃烂的皮肤根本遭受不住这般冲击,直接穿透了整条腿,两个血洞里汩汩的冒着血泡。

“咯咯咯……”狄格发出卑劣狡猾的笑声,对着身后即将追到自己的艾琳娜咆哮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狄格恶心至极的哥布林独眼爆发出无穷的恶毒与黑暗,如同深夜小巷中吸食毒pin成瘾的艾滋病人,向着小女孩开始狂奔。

狄格的左腿已经骨折,变成瘸子的他,像是电子零件损坏的机器人,诡异的狂奔着,每迈动一步,左腿的血洞都飚溅出污秽,流下一地的龌蹉。

小女孩双腿都已经发软,绿色眸子中写满的,尽是脆弱。

牲畜……

魔鬼……

人类之耻。

这就是狄格!连地狱都要唾弃的孽障!

喀!

狄格一只手抚摸在小女孩栗色的卷曲头发上,温柔的抚弄着,而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小女孩雪白的脖颈,只要艾琳娜敢伤他,他就会一把拧掉小女孩的脑袋。

头皮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滑溜溜的恶心黏液顺着小女孩的额头流了下来。

狄格热衷于此,比海妖的恸哭还要动人的,来自女孩的求救。

“救……救我……”

小女孩颤颤巍巍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肤色开始苍白,瞳孔开始黯淡,已经被狄格彻底吓坏了。

艾琳娜的箭已经搭在了弦上,她呆呆的望着这一幕,手指却迟迟不肯松开。

“你也会那样吗?渴望翼翅,渴望鳞甲,渴望……咆哮。”

狄格爱怜的摩挲着小女孩的脸颊,臂铠上沾着的脓浆鲜血,抹了小女孩一脸。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

远处传来胡西的呼喊声,嗓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而狄格就这样和艾琳娜对峙着。

艾琳娜默不作声,瀑布般的银发,在骤来的疾风中狂舞。

第八章 狂兽

狄格新鲜且黏稠的恶浊体液从关节部位的甲胄缝隙间流淌出来,伊森之铠的表层仿佛被抹满了一层绿黄色的鼻涕,沾手的液体内还窜动着各种可怕的虫子,苍蝇群在狄格周遭打转,嗡嗡嗡的声响,快把人的脑袋给胀爆。

“做好了决定了吗?这女孩兄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你要么一箭射死我,我会在死前把这小可爱的脑袋扯得稀巴烂,趁她兄长发现我之前,要么的话……你只好把她的兄长给杀了!抹灭掉那个目击者!然后带我离开这里,把我送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我确定安全之后,我就放了她,届时怎么处理她由你来决定,无论是什么选择……你都是处于劣势的呐。”

狄格桀桀怪笑着,凝结了厚厚一层牙垢的口腔,令人极度不适。

“胡可!这小妮子跑哪去了……”

远处再度传来胡西的声音。

对峙的两人气氛愈发焦灼。

“你就没有把你自己的性命考虑在内吗?”艾琳娜的眼皮抽了抽,虽然狄格有着生存下去的意志,但好像,并不是很看重它自己的性命。

“我一个人渣,能和这样的小可爱死在一起,简直就是恩赐啊!”

狄格怜爱的揉着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裤脚处渗出透明的液体。

艾琳娜喉咙滚动了一下,她从不怀疑一只哥布林的品性,如果非要说这世上有善良的哥布林的话,只有死掉的哥布林才符合这一条件。

艾琳娜可以毫不犹豫的射杀伊森,掠夺来狄格拿去贩卖,因为伊森是在考核任务中死去的,冒险者本来就不是什么良性竞争,在灰色地带互相残杀的比比皆是,治安官根本不会去管的,非要说有什么后患的话,只能是冒险者的家眷以及伙伴,很有可能会来复仇。

但是平民被杀的话就不一样了,如果处理不到位的话,将会让当地领主的公信力受到影响,对于一个领主来说,治安从来都是头等大事,保护领民的生命安全,这样也有利于提高领地的生产力,以及带来的经济效应,那些人会严阵以待的。

但此时艾莉娜脑中想的完全不是这些,她可以毫无慈悲的射杀伊森,因为伊森决定了要做冒险家,就应该承担与之而来的危险,而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艾琳娜目光骤然开始涣散,似乎是失了神,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

但是……

那可是好几百枚金币,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孩子,与艾琳娜自己毫无关系,她可是急需这笔钱有大用。

“胡可!胡可!”

胡西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快点做决定!”

被惹恼的狄格狂怒起来,角质化程度极高的哥布林锋利指甲摁上了小女孩的咽喉,锐利的棱角刺破了小女孩的皮肤,挖出几个洞口,溢出醒目的红浆。

“别……别杀我哥哥……哥哥他不会说出去的,他一定会保密的,只要是我要求他,他一定不会说的。”

小女孩的腔调颤颤巍巍,没有人能丧心病狂到去伤害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

除了狄格!

“闭嘴!小崽子!”

狄格凶狠的捏住小女孩的腮帮,让她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痛苦呜咽。

“现在……你要怎么做呢?无论是哪种状况……都让我嗨到不行啊……”

狄格丑陋的面容几乎是拧成了一团麻花,可憎的笑容如同影视中最阴暗的小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仿佛他的灵魂自诞生起,就只被丑恶给开垦,充满令人作呕的腐败霉菌与寄生物。

夕阳也快消失了,晚霞似臭水沟表面漂浮的那层油一样,布满各种浑浊的颜色,像是天空的哀嚎。

当胡西赶到,目睹到这幅光景时,整个人已经懵了,像是被名为绝望的闪电所击中,陷入了无穷的自责与懊悔。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身为兄长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一头丑陋至极的怪物绑架,还能够心平气和。

没有任何一个。

“哥哥快跑,他们要杀了你……”

只奈何被狄格捏住嘴巴的女孩,只能发出喃喃的哽咽,没有谁知道她在说什么。

咻!

疾风般的箭支撕破了薄暮,电光石火,只一霎时间,便射中了胡西的眉心,狂猛的劲道直接把胡西给冲飞,磅的一声摔倒在地,变成一团血泊。

人是复杂的生物,自私和仁慈,是同时存在,且并不矛盾的。

艾琳娜既想拯救小女孩,也想拯救自己,她都没有考虑,无论脑海中怎样天人交战,但她的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决定,消灭掉目击者的同时,又救下小女孩。

然而暂时性获救的女孩,并不感到高兴,而是看着胡西的尸体,红肿的眼睛已经哭干了泪水,在狄格铁钳一样焊死的臂铠中疯狂挣扎,干裂的嘴唇中,爆发出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能够爆发出的,悲恸嘶鸣。

艾琳娜则是整个人杵在那里,失了魂一样,步履蹒跚,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自己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不好不坏,刻度永远都停在一个最正确的正中间。”

“这样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嘛,只要遇到特殊的状况,就会有神奇的化学反应,这份复杂性,这份戏剧性!”

“人……也并不是那么无聊呢。”

狄格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无论是小女孩的嘶吼,还是艾琳娜无能的丑态,都令狄格感到狂喜!

这份狂喜,蒙蔽了狄格的心智,让他甚至忘记了此时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艾琳娜手中,从而产生了要令艾琳娜更加痛苦的想法!

狄格下过决定,他要让艾琳娜……直面地狱!

狄格亢奋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妙到毫巅,从脑髓传来的快感蔓延向四肢百骸,整副躯体都在这份欢愉下痉挛抽搐。

“现在是show……time。”

狄格完全不在乎霸王之卵,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要艾琳娜带着创伤与痛苦度过余生,这就是狄格的遗愿!

狄格宁愿自己千疮百孔,宁愿自己体无完肤,宁愿献上自己的一切,也想要见到,他人的痛苦。

狄格两只手扼住了小女孩的咽喉,好戏就要开始了。

“你不是说会放过她的吗?”

艾琳娜不敢置信的盯着狄格,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份乞求。

但这样,只会让狄格更加兴奋。

关于艾琳娜的问题,这幅肮脏丑恶的哥布林躯体,刻意磨尖了嗓音,学着艾琳娜的腔调,模仿着道:“啊……你这头猪猡……咯咯咯……我反悔了!我要捏断她的脖子!”

狄格话音刚落,便开始发作,钢铁打造的臂铠猛的开始闭合,要在刹那间结束这个女孩的生命。

“慈爱与治愈的权能发动。”

“你免疫一次致命伤,十天内仅可发动一次。”

胡西本人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慈爱与治愈的权能就是这样,但这份能力带来的巨额财富,并不影响他获得其他方式的战斗力,比如说奴隶和仆从,胡西与不知道多少头魔物签订下了契约,必要时,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召唤出,为胡西作战。

眼看狄格就要把小女孩活活掐死,他畸形的哥布林独眼中宛如炼狱。

咔!

一张恐怖的口器扑向了狄格,直接扑倒在地,用爪子把狄格死死按在地上,随即猛的撕扯掉狄格的一只哥布林尖耳,水龙头炸裂般的血浆流个不停,锋利的獠牙狠狠的镶嵌在了狄格化脓发炎的眼睛上,那拳头大小的脓包瞬间爆裂开来,炸出一堆虫子与黏液。

被救下的小女孩两条腿抖个不停。

“啊啊啊啊……”

狄格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像是被架起来的猪正在被屠宰,撕裂灵魂般的刺痛折磨着狄格的心智。

第九章 梦魇来临

这只叫不出名字的硕大野兽,体积如同一头雄壮的公牛,吊灯一样巨大的爪子把狄格按在地上无法动弹丝毫。

山羊的犄角,狮子的面孔,撕咬着的血盆大口,狄格从未面临过这么凶横的怪物,即死的念头在他脑中开始发酵,心跳都为之慢了一拍。

“奇美拉……我要你把它嚼碎!”

胡西一只手撑在树木上,扯掉了额头上的箭支,抹掉了额头的血渍,艰难的站起了身来,那双盯着狄格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而小女孩,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胡西,她不明白胡西受了那种伤到底是怎么站起来的,艾琳娜也不明白,为什么胡西能够死而复生。

“恶心!恶心!”

这奇妙的反转让狄格措手不及,他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奇美拉的口器镶嵌着狄格的脑袋,剧烈的胀痛像是快要被水注满爆炸的气球,他的一切行动都尽数作废,在狄格进入这头野兽的肚子时,这三人将迎来大圆满的happy end!

“我无法接受!”

狄格丑陋的面孔狰狞至极,仅剩的独眼中散发怨毒的红光,他无法承认这样的结局,这就是异界的糟糕之处!完全不合理!软弱的生物就该无能的死去!匍匐在石槽旁啃食饲料的丑态,那才是该是弱者应有的模样!

死而复生?开什么玩笑!戏剧性的反转,经典的邪不胜正,而自己也将经典的死去,被这头怪物撕成粉碎。

“你不是想要把我卖掉换金币吗?艾琳娜!动手啊!动手啊!射死这头畜牲!”

狄格凶相毕露,哥布林獠牙完全露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被一点点的给咬下来。

而艾琳娜只是无动于衷,她似乎放弃了这个想法,也许是悬崖勒马,也许只是忌惮胡西的召唤物,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让狄格万念俱灰。

“恶心!恶心!”

狄格感到反胃,他感觉自己在被侵蚀,就是那种最为恶心的剧本,慈悲仁义的英雄本来放了坏人一命,坏人却趁英雄转身的时机卑鄙的偷袭,然而被英雄发现,随之毫无怜悯的补上一枪,让人拍手称快。

狄格感受到了这样的氛围,仿佛他自己就是那个可怜虫,那种剧本里的坏人。

狄格就欲咆哮。

唰!

奇美拉一爪子挠过了狄格的喉管,只见他脖颈上溃烂的伤口里,像喷泉一样射出血浆,淋了奇美拉一脸。

“咯咯咯……磔磔磔……”

即使喉管被割断,狄格仍然发出低沉嘶哑的嗓音,就像是一台讯号不良的收音机,发出模糊不清的杂音,让人头皮发麻。

艾琳娜已是咋舌,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如同蟑螂一般!即使被踩得稀烂,却依然能够……蠕动。

丝丝……

奇美拉的头颅骤的上扬,一阵撕拉声,直接把狄格的半张脸皮都给撕了下来,直接暴露出狄格的颧骨,摇动着的毛细血管肌肉纤维,直接能看到狄格……牙床上的两排尖锐利齿。

如今狄格不仅是失去了眼睛,一只耳朵也被撕扯下来,就连半张脸也给毁了,他彻底的成了一头丑陋怪物,一头濒死的野兽。

“咯咯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狄格开始发狂,每吐出一个字,喉管的伤口都要飙射出大量血浆,这是临终恶人的最后发言,仿佛是在燃烧灵魂一般,所发出的,震耳发聩的绝响:“祈祷吧!祈祷这就是我狄格的弥留之际!我会折磨你们的亲友!我会让最丑陋恶心的异兽强暴你们最爱的人!我会将你们的心,彻底摧垮!”

噗噗噗……

鲜血在狂溅,脓液在狂飙,那种香味,再度扑鼻。

小女孩扑到了胡西的怀中,环抱着胡西的腰肢,低声的啜泣着,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狄格的惨状。

“没什么好怕的……小管家,你应该成长,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如果哪天我不在的话,我希望你能有独自面对危险的能力。”

胡西揉着小女孩的栗色头发,眸中全是愧疚与自责,手上传来血浆与黏液的触感,谁能想象得到她之前遭受到了怎么样的恐惧?这也许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与阴影,尽管有自己的失责在里面,但已经酿成大祸,必须设法补救,不能让胡可害怕下去,必须要让她与其面对。

“你是要把这家伙送去法兰学院吗。”

胡西冷漠的向艾琳娜质问道,他已经推测出了个大概,看这只哥布林的模样,应该是被细菌给严重感染,而没有及时摘除烂肉,所以发酵蔓延到了全身,关于芬格尔教授采购哥布林的事,胡西也略有耳闻,这个暗精灵不可能是这只哥布林的同伴,只可能是敌人,因为哥布林与一切生物都是绝对意义上的敌人,毫无疑问的。

这暗精灵可能是想让自己救治哥布林,然后再送去芬格尔教授那里,结果途中发生了意外。

“你猜对了……”

艾琳娜苦笑着,这一路上她可是吃尽了苦头。

滔天的无穷怨念从狄格身上爆发,但在奇美拉的啃噬下,只能发出行将就木的颤抖,与垂死的悲鸣。

“强暴……摧垮……”

狄格死到临头,依然在念叨着这些词汇,但也只是奄奄一息的苟延残喘。

胡西眉头一皱,说道:“这头畜牲不配拥有这样的下场,我与芬格尔教授熟识,我相信她的手段,还是把它送去法兰学院吧,暗精灵,我陪你一起去。”

胡西摸着胡可的头,安慰道:“妹妹……没什么可怕的,那只是一只哥布林罢了,看哥哥的。”

胡西如沐春风的爽朗一笑,胡可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只见胡西缓缓走到了狄格身前,然后支开了召唤出的奇美拉,他半蹲下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狄格,冷冰冰的说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下你,然后……你会开始做一个梦,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胡西嗓音冰寒,宛如来自地狱,是的,芬格尔教授在成为一个炼金术大师之前,是诺德王国宫廷内的御用医师,她对配置药剂之精通,胡西曾在她手下深造过一段时间。

是的,芬格尔是个极其可怕的女人,她会配置各种各样的毒药,让人遭受各种各样的痛苦,刺痛,阵痛,剧痛,胀痛,她能制造各种各样让人不适的小玩意儿,让人陷入酒精中毒却保持清醒的究极眩晕反胃感,亦或是极度的瘙痒,那种能让人自己把自己剥皮的究极瘙痒。

然而同时,芬格尔也是一位医师,不断的折磨,不断的医治,让自己的试验品,不断的给自己做的研究提供样品与数据。

而此时的狄格,已经因为大出血,而陷入了假死休克的状态。

第十章 阶下囚

十四日后。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疾风怒涛,海平线那一侧的苍穹,挥舞着银白色的电光,一声声的炸雷不绝于耳,令人震颤。

中年男人已经完成了这一趟旅程,把那只哥布林送达了目的地,此时正准备在法兰岛的码头休息一夜,等第二日天气好转了,再扬帆返航,这种鬼天气是不可能出航的。

包括副船长在内的几十位船员,都去码头镇上的酒馆妓院快活了去了,船内只留下四人。

“五百枚金币……天啊……一只哥布林能卖出这样的价格……”

木船停靠在海岸边上,船长室内,中间男人盯着桌上闪闪发光的一大堆金币,魂都已经被勾走,蜡烛的火焰金币照在上面,让这堆打磨精细的金属,有了蛊惑人心的魔力,中年男人整个人的心神都陷入了进去。

“那教授说,这是一只血统纯正且极度稀有的哥布林,哥布林英雄虽然较为稀有,但也开不到这个价格,之所以多给了这么多金币,是因为这只哥布林会说话,这似乎是……泰拉瑞亚大陆上唯一一个能说话的哥布林。”

艾琳娜从桌上拿起一枚金币,骤然间有些痴迷,暗叹着自己的运气,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种种艰险,都算值得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让那样的家伙活下来。”

艾琳娜看着长椅上端坐着的胡西,心中依然有些后怕,虽然艾琳娜没见过恶魔,但是……真正的恶魔,也不过如此了吧,那头名为狄格的哥布林……只要一看到它,似乎便会有来自地狱的凉意笼罩全身,沁入骨髓。

“你大可放心,我老师的手段,是毋庸置疑的。”

胡西语气冷漠,目光却柔和的盯着一旁正在吃蛋糕,一脸没心没肺的胡可,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妹妹,之所以他陪艾琳娜一路过来,是为了培养胡可,他要让胡可知道,就算是狄格这样的魔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可以被打败,囚禁,当成货物一样的玩意儿交易的。

而这一次旅程的效果很成功,胡可总算没有留下阴影,变成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女孩,成长了许多。

就在气氛有些舒适与安逸之间,中年男人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航海很多年了,遇到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那样的人……似乎是被神给祝福过,天生强运。”

中年男人冷漠的从桌上收起了属于自己的五十枚金币,竟然芬格尔给了这么多,他的抽成也翻了几乎一倍多。

中年男人打开舱门,走向甲板,他要去检查一下船只有没有损坏。

木门打开,空气的流动让烛火猛的摇晃了一下,门外映入眼帘的景象,是狂风暴雨,无边黑夜。

……

……

法兰学院在一座面积宽广的海岛之上,具体面积和地球上的东瀛差不多,只不过与那种细长的节肢生物形状不同,法兰岛的轮廓,不算那些参差不平的边缘锯齿,差不多是一个不等边三角形。

因特殊的地理位置,离最近的大陆港口都有数千里,这座海岛除了法兰学院这个建筑群以外,还有诺德王国的海上大监狱,专门用来关押一些政治犯,以及残党未清除完毕的黑势力领袖,还有一些犯了罪但是实力很强,王国高层舍不得杀,关到监狱里做人才储备的罪人,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平民,是没有资格被关到这里来的。

当然,岛上也不只有这两处人类活动的区域,受益于法兰学院,海岸上有着许多城镇集市,诺德王国东南部的术士,都会选择来这里进行交易。

虽说法兰学院是一个学校,用来培育王国新一代力量的地方,但某种意义上,它更像是一个军事基地,一个超大型的堡垒。

三角区域的每个顶端上,都坐落着法兰学院的一个分院,总学院则是在法兰岛中心,若发生侵略事件,无论哪一处地方遭到袭击,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学院其它部署的支援,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而海上大监狱则修建在法兰岛的地底,上古时期这座岛屿曾是矮人活动的区域,地底内有着矮人废弃的遗迹,诺德王国高层作出决策,直接利用起来,作为监狱使用。

法兰岛甚至不像是一块领地,而更像是一个国家,法兰学院在这座岛上拥有着居民的绝对统治力,无论是军事力量,生产力量,以及贸易运输,种种因素,导致法兰岛形成了一个小国,所以诺德皇帝并没有把这里作为封地赏给别人,就算是法兰学院的院长,诺德王国首席法师之一的森海塞尔,也没有这块领地的支配权。

所以诺德皇帝把自己的三儿子派遣在这里,协助森海塞尔管理法兰岛的政务。

法兰学院分院之一,在法兰岛东部的海岸上。

一座又一座的哥特式尖塔建筑林立,嶙峋的黑石表面在风雨的冲刷下,泛着无情的寒冷。

幽暗潮湿的铁笼,狄格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狄格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似乎是这具身躯以前的记忆,这头哥布林以前曾经侵犯过人类女性,不过狄格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记忆,只记得那个女人傲人的身段,与狂怒之后的绝望呜咽。

苏醒过后的第一时间,冰凉的触感席卷向了手腕与脚踝,狄格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上一扇三十公分不到的铁栅栏窗子,但借着这点微光,他看见了绑缚在自己身上的铁链。

艾琳娜完成了交易,把自己成功贩卖给了那个要让自己当试验品的人,狄格这样想到。

显而易见,试验品……并不是什么好词汇,它往往象征着切块解剖,采集身体样本,以及试药。

总之,狄格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烦躁浮上了心头。

喀喀喀……

狄格开始发狂,他猛的挣扎起来想要摆脱束缚,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疯狗,癫狂的拍打着铁笼,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声。

磅磅磅!

宛如精神病人般的发癫,狄格的皮肤都撞开了口子,手腕上的铁链勒痕越来越深,直到刺进了皮肤,流出湿哒哒的血浆。

“艾琳娜……”

“那一对兄妹……”

无穷的憎恶让狄格浑身痉挛抽搐,如果有机会,狄格要把这三个人做成肉酱冰淇淋拿给他们的父母吃。

丝丝……

在狄格出神的时候,黑暗之中,一盏煤油灯骤的升起,火光跳跃着,铁笼外瞬间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脸。

“你好啊……哥布林小朋友。”

映入狄格眼帘的是一张恐怖到窒息的脸,一个年纪约为六七十岁的老妪,苍白病态的脸上全是褶皱和老人斑,一双浑浊的双眼,充满欲望的盯着狄格的躯体。

这种光景,狄格是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

“我顶你个肺噢……”

狄格叫骂着,疯狂的拍打着铁笼,而铁笼外的人,只是无动于衷,嘴角上咧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仿佛是在讥笑。

第十一章 绝境

枯瘦得如同活尸一样的提灯老妪,她把煤灯贴近了铁笼,满是斑点淤青的褶子脸渐渐向中间挤拢,浑浊发灰的瞳孔开始收缩,似乎陷入了亢奋的状态。

“看看你这张脸,虽然胡西那小家伙治愈手段高超,但也拯救不了你啊。”

老妪露出慈祥心痛的神色,狄格不是一只完整的哥布林让她感到有些可惜。

如今的狄格,几乎已经痊愈,细菌感染完全清除,不再流血和化脓,他昏迷了足足两周,胡西硬生生的把半只脚踏进地狱的狄格给拉了回来。

但一些身体上的功能创伤是无法挽回的,狄格永久的失去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半张脸的肉也没有了,直接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他身上的烂癣已经脱落完了,取而代之的是毒素沉淀形成的疙瘩,除此之外,他脖颈上还有着一道巨大的狰狞伤疤,是被那奇美拉割喉所留下,乍一看,像是脑袋被砍掉后又用强力胶沾回来一样。

“我是芬格尔,你的名字呢?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

名为芬格尔的老人语气十分柔和,像是在对待孩子一样对待狄格,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研究哥布林的生殖秘密,这种生物与任何哺乳动物结合都不会有生殖隔离。

这是一项艰苦卓绝的研究,芬格尔顶着叛国罪,渎神罪,反世界罪等等罪名,只为了完成这项研究。

虽然过程很困难,但芬格尔一想到如果有研究成果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解开了隐藏在哥布林血统中的秘密,就能培植杂交出不可思议的新物种!

不仅是让哥布林与其他生物相结合,只要取得成功,通过提取哥布林能力制造的血清把这种能力转嫁在其他生物上,让其他生物也没有生殖隔离,芬格尔认为龙是这世界上最为完美的生物,与那些生活在沼泽洼地的低等蜥蜴人亚龙人不同,芬格尔想要通过解开哥布林谜题,让人类与龙结合,那才是真正的龙人!

狄格沉默不语,他讨厌这种氛围,完全受人摆布,没有话语权的处境。

看着狄格久久不说话,芬格尔目光和蔼,从腰上挂着的布兜里掏出一块饼干,扔给了铁笼里的狄格,像是在投食一样。

“孩子,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答问题。”

芬格尔摩挲着双手,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轰!

狄格如遭雷击!

狄格的人格第一次遭受这样巨大的侮辱!

铁笼的地面上潮湿无比,长满了滑腻的苔藓,他捡起地上的饼干,油腻冰凉的触感,让狄格陷入狂怒。

磅!

狄格狠狠一甩,透过铁笼栅栏之间的缝隙,砸到了芬格尔的脸上,饼干在她脸上爆成几块碎片,可见力道之大。

“咯咯咯……”狄格发出卑劣且阴暗的怪笑,可憎的面目丑恶无比,他双手趴在铁栏上,脑袋狠狠的挤向铁栅栏。

啪叽……

啪叽……

狄格的面部都开始变形,脸上被铁条勒出了血,但依旧还把脸往外面用力挤着,直到他整张脸都被压缩成了一个比例怪异的长方形,一只丑陋的哥布林独眼几乎已经要探出铁笼外。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宁愿触犯禁忌,也要做研究呢?告诉我……告诉我,芬格尔。”

狄格嗓音冰寒,脸部就那样卡在铁栅栏缝隙间,令人瘆到窒息。

狄格虽然不知道哥布林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通过与艾琳娜相处的时光,他得知了哥布林是属于很禁忌敏感的存在,只要与哥布林有干系,动辄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帽子扣下来,是属于反人类反世界的。

即使不知道原因何在,但并不影响狄格理解哥布林在人们心中的定位,不管出于何种原由,哥布林是让人恐惧的,绝望的。

“擦一擦还可以吃的。”

芬格尔并不理会狄格,佝偻的背弯了下去,一块块的捡起地上的饼干碎片,打算拿给塔牢里的其他小动物吃。

眼见芬格尔选择无视自己,让狄格更加怄火。

“嚯?”狄格根本不打算停手,用嘲弄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不怕你的行为会连累你的家人吗?”

啪!

狄格猛的拍了拍铁笼,装出灵光一现的模样,接着道:“我猜到了!你没有家庭!到了你这个岁数,身边的人都死完了,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吧,反正也没有儿女,不如在死之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狄格仅剩的哥布林独眼发狂似的疯狂转动着,像是患有眼疾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狄格越说,芬格尔慈祥的脸逐渐冰冷下来,似乎是动了真怒。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的重复他们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芬格尔,我的朋友,我觉得很难过,因为你也是这样,不是吗?”

狄格滑稽的腔调,是最有力的嘲弄。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发动。”

“你对芬格尔进行了侮蔑。”

“情绪判定:哀伤。”

“评分:pretty good。”

“获得57点魔力,篡夺发动失败。”

狄格骤然像是高潮了一样,浑身抖个不停,贴在栅栏上的脸扭曲起来,伸出湿哒哒的舌头舔了舔铁栏,龌蹉的唾液与哥布林独有的绿色液体流了一地,他病态的说道:“你是处女吗?芬格尔。”

狄格还觉得不够,他猛的开始拍打铁栏,像是脱缰且鲁莽的狂兽,整个房间里都是钢铁碰撞骨头的回响。

狄格开始咆哮,开始恶毒的嘶鸣,喉咙里像是卡了十万根鱼刺,所发出的声音全是凶猛:“真希望我猜对了!芬格尔!真希望你没有子嗣!这才是你最好的下场!不然我要强暴你的女儿,让她怀上畸形且流脓的怪胎!”

狄格狂野的鸣叫着。

“fantastic!(简直梦幻)”

“评分提升:amazing shock。”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同一目标只能在一天内生效一次,若在当天对同一目标的侮蔑获得更高评分,将覆盖之前的评分,获得额外奖励,获得额外发动篡夺能力的几率。”

“你额外获得57点魔力,篡夺发动失败。”

狄格开始消停了,冷冷的看着芬格尔的反应。

狄格知道,自己不会好受的,而一切也如他所愿。

轰!

芬格尔摊出一只手,掌心中有若隐若现的红色光粒在逐渐汇聚,不到片刻便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状的红色圆形光层,蝉翼一般薄的光层内浮动着晦涩的符文,疯狂的蠕动着,似乎有什么快要爆发出来。

那是一道灼热的火焰,被芬格尔握在手中,她开始用火焰去烤狄格所在的铁笼。

是的,炙热的高温从铁笼传递到了铁链上,再由铁链,折磨着狄格的身躯,狄格的手腕与脚踝冒出烟雾,这是皮肤被烫烂的光景。

“啊啊啊!”

而狄格发出困兽一样,撕心裂肺的悲鸣。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塔牢里被芬格尔囚禁的生物都开始恐惧,耳边传来无数种生物拍打铁笼,尖叫嘶鸣的响声,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只要芬格尔一动用法术,便如同巴浦洛夫的狗,习惯性的提前进入恐慌状态。

“习惯吧,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是我先老死,还是你先被我折磨死,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芬格尔收起了那一套,回归了本性,她收紧了狄格的铁链,让狄格无法动弹丝毫,随后朝狄格所在的牢笼内丢下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药丸。

老鼠和虫子都被吸引过来,开始啃噬狄格的身躯,而被铁链牢牢束缚着的狄格,只能去忍受。

“我有一个学生,会治愈系法术,虽然不如教廷的奇迹管用,但也够用了,每天她都会过来的,这几天你见不到我了,我要去为接下来的研究做一些准备工作。”

芬格尔说罢,便提着灯走下了塔楼,她所走过的地方,那些其他的铁笼里,嘶鸣更甚。

第十二章 狱友

头顶的铁栏通风口外,传来风暴与雷雨的沉闷声响,房间里其它牢笼内的低等生物被滔天的电光所惊动,智力不够的它们畏惧着这种大自然的神威,发出轻微的狺吠声。

而狄格已经忍受了这种情景足有一个钟头,当人待在封闭的环境里,周边全是异类,再为坚强刚毅的人,也会渐渐被周围的异类所同化。

芬格尔对狄格的定位显然是一头畜生,所以把他关在这里,就算狄格能开口说话,出言不逊,也只是一个灵智较高的畜生,和真正的智慧生命是不一样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狄格越发的压抑,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其他关押物的模样,但一定都是飞禽走兽之类的。

“智力减一。”

“智力减一。”

狄格百般无聊的复述着这句话,与这些畜生待在一起,加上狄格这副身体本来就是哥布林的情况下,他不断的被同化,越加烦躁起来,他感到自己的智力正在下降,不过狄格很确切的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在减少智商,而是环境改变造成的自我认知模糊。

但问题是,狄格完全不了解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他吗的一个神经病,说不定真的可能会和这些笼子里的玩意儿打成一片。

“我草你们的妈!”

狄格抓狂的叫骂着,辱骂着那些正在啃噬着自己脚趾头和小腿的老鼠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扁平黑虫。

狄格的脚爪一片糜烂,只要是老鼠黑虫身高够得到的地方,都被啃成了烂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整个牢笼里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随着这味道传播开来,狄格那些食肉的“牢友”开始亢奋起来了,跃跃欲试的嘶鸣着,把狄格当成了甜美的点心。

“操操操操……”

狄格只能用脏话来发泄自己的疼痛,就连脚指甲这些动物也不放过,老鼠拿他的指甲当作了研磨牙齿的利器,不停在上面蹭着。

就在狄格抓狂之间,一个贯穿力极强的男声从头顶上方的位置传来。

“朋友……新朋友……你能听见吗?已经过了午夜,那头母猪这个时间就不会呆在塔楼了,我是大沼的卡萨,嘿!你能听见吗?”

像老式收音机在听电台似的,这声音中带着一点杂音,像是通过某种频率震颤发出来的一样,穿透力极强。

狄格听到这阵声音直接狂喜,如果没有个伴的话,他要在这里被活活闷死,

“我听得到,你在哪里?也是在这个房间吗?”

“不,那母猪不允许她的试验品交谈,我应该离你所在的地方有七八米,我说的是垂直距离。”

“我顶你个肺噢,那你他吗是用了什么法术吗?这么远我都能听清楚,而且,你是怎么听到我说话的?”

“破魔石,捆着我的铁链里掺和了破魔石,我体内的魔素不断的流逝,无法使用魔法,我想你也是一样,那母猪很谨慎的。我之所以能听见……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身份暴露了也无所谓,我们最终都会死在这里,我曾是盗贼工会的人,虽然被遗弃了,但以前也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呵呵……那母猪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吧。”

“盗贼工会?嗯……没听说过,不过无法使用魔法,原来是这个原因。”

狄格很想使用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把这个状态施加在铁链上,让这些金属相互撕裂,不断的磨损下,久而久之也能断掉,以此来逃脱现状,但他却久久无法使用这项能力,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破铁链上面。

就在狄格出神间,名为卡萨的未知生物开始自言自语。

“不!我没发疯!是新来了一个会说话的。”

“哈?是雄性,不年轻……至少听起来不年轻。”

“滚吧,你要我怎么问,你好?请问你是什么物种?去你妈的吧,伙计。”

狄格无言,原来这鬼地方会说话的玩意儿还不少,他猜到了个大概,那个卡萨多半是在和其他人说话。

“这里到底关了多少人?”狄格已经不在乎脚底下吃着自己的老鼠了,他已经习惯了疼痛,通过辱骂艾琳娜获得的身体恢复能力,让他勉强能不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晕厥状态。

“加上你,再算上我,一共有四个了,猪头人雷瑟姆,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那女人可不是什么试验品,是人类,是因为其它原因被关在这里的。哈?你说什么?好的,我告诉他。新朋友,雷瑟姆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卡萨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亢奋,在这之前他的聊天对象就两个,一个高冷至极相当于哑巴,而另一个则是一个智障,毕竟是猪头人的智慧嘛……新来的狄格,让卡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欢喜。

“是吗?告诉他,我草他妈。”

“呵呵……你真有趣,你不会想尝试的,他妈妈也是猪头人啊。没有!没有,雷瑟姆!我们没在讨论你妈妈的性事!我在向他介绍你!”

显然,卡萨是很亢奋的,但狄格则不同,虽然有个说话的目标挺好的,但他不像卡萨,甚至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你被关了多久了?卡萨。”

“现在是雨季……我算算,已经过了二十六个季节,三年多了吧。”

狄格懵了,二十六除以四难道不等于六点五吗?这傻b会不会算账?等等……这里是异世界……一年该不会有七个季节八个季节之类的吧?等等!这里的一年究竟是多长时间,怎样界定的啊混蛋!

“那你被关了这么久,肯定为逃出去做了准备,说来听听。”狄格直接开门见山。

而卡萨的回答也很简单:“呵呵,等死吧朋友,这里是法兰岛,离最近的大陆都有六千多里,你能逃到哪儿去?再说……根本就不可能逃出这里,连这座塔牢都逃不出,那老太婆是玩炼金术的,你知道,搞这个的,脑袋聪明着呢,反正我已经放弃了。不过,我听到了你骂她的话,我太喜欢你了朋友,我他吗爱上你了,你说的很对,芬格尔没有家庭,你戳中了她的痛点,更可怕的是,我听这里的学生说,芬格尔的确有个女儿,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夭折了,正因为这样,芬格尔才会这么变态。”

“学生?”狄格的关注点在这里,这里的确叫什么法兰学院不错。

“对啊,那母猪是一个教授,手底下教的学生不少,平时就那些学生负责给我们送饭,不过你不要期待了,那些食物仅仅只能让你勉强活下去,仅此而已,如果芬格尔要做什么实验的话,还必须吃一些炼金术搞出来的浆糊,天啊……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送饭的学生?我好像……找到……突破口了。”

狄格仅剩的哥布林独眼中,涌现出无穷的凶横与歹毒。

“哈哈……我也希望你能有好点子,雷瑟姆是个智障,还有个女人相当于哑巴,我也只会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如果你真有什么方法,不要忘记我,当然,这是付费的,我在外面……埋下了一处宝藏,关系到整个泰拉瑞亚大陆的终极秘密。”

“嚯?”狄格饶有兴致,正准备洗耳恭听的时候,卡萨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好了好了!我带上你,雷瑟姆,虽然你是个弱智,但毕竟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我草!你居然说话了,这是我三年来第六次听到你的声音,上次还是四个月前呐,那好吧……我宣布!芬格尔讨伐同盟正式成立!等我们出去后,就把那老太婆扔到哥布林部落里面去,让她见识一下地狱,哈哈哈哈……”

卡萨显然也没有当真,语气中带着苦涩,越说越没底气,最后打着哈哈,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苦中作乐罢了。

狄格回应道:“我……就是一只哥布林。”

狄格撂下这句话后,整座塔牢陷入了寂静之中,唯有沉默。

第十三章 盲女

法兰学院在海岛上的三个顶端均设有分院,而狄格所在的则是东部分院,每个分院专注的领域不一样。

法兰岛西部的海域横跨过去就是诺德王国的领土,这一方位面临的威胁较小,西部分院主攻的是占星术,奥术理论,对于幽界的探索,等等课题学术方面的知识,综合实力来说,是所有分院最弱的,但同时,又是最心高气傲,最自命不凡的。

泰拉瑞亚大陆上的人,认为这世界上除了“现世”之外,还存在着“幽界”,现世指的是人类存在的地方,人类肉眼所能认知的地方,而“幽界”是一个暂定的命名,它指的是比现世更深层的地方,例如魔法,奥术,奇迹,咒术这一类的东西,都是通过特殊道具以及咒语铭文来实现的,而这些东西都被学者们认为是“幽界的碎片”,通过碎片与幽界达成联系,从而实现一些超越现世的现象。

而魔法师们身体内拥有着的魔素,也被认为是幽界的碎片,不过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知识还有极大的争议,不同流派的学者都有着自己的认识,而且背后都有着繁杂的理论作为支撑。

总之,这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虽然西部分院的战斗能力并不强,但那里的人却是最拽的,有时甚至比总学院的人还要更加讨打。

而南部分院,下方面临的是泰拉瑞亚大陆危险海域之一的寂灭海,上古时期魔王之一,灾厄的尸魔王就在这片海域宾天,他临死前的怨念感染了这片海域的生物,发生了畸形的变异,成为了各种魔物,时至如今,仍然很少有人敢探索这里。

而那些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铠甲,灭绝之铠,而踏足这里的冒险家,也常常是有去无回。

为了防患于未然,南部分院的人是实战能力最强的。

而狄格所在的东部分院,是最微妙的一个分院,各种各样的研究都有,由于法兰岛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强劲的实力,让诺德皇帝不得不防备,所以让三王子前来摄政,东部分院目前是三王子在管辖。

由于三王子年纪尚浅,经验不足,东部分院一团乱麻,管理体系各种混乱,所以才有了芬格尔这样无法无天的存在,甚至去研究泰拉瑞亚的禁忌,哥布林。

最可怕的一点是,不少冒险家都知道法兰岛的芬格尔需要哥布林,而且开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高价。

就此事来说,闹得算是有点大了,已经有一些相关组织的人来调查过芬格尔,但三王子为了王权之争,在自己的管辖地内绝不能发生这种事,三王子甚至包庇了芬格尔,所以芬格尔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渎神罪,叛国罪,反世界罪,纵容这一切的,正是三王子的无能,才衍生出了一系列的悲剧。

东部分院设立在一座巨崖之上,下面则是嶙峋的礁石以及澎湃的浪涛,硕大无比的黑色建筑群如同阴森的堡垒,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两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骑着马出了学院,正在赶往最近的城镇。

她们穿着法兰学院的学员制服,灰色的兜帽布袍,背上有着诺德古银币的刺绣。

诺德古银币与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同,这是具有收藏价值的东西,古银币上的图案是诺德第二任皇帝的肖像,一个头戴王冠胡子长满一脸的老人。

传言是这样的,法兰学院的院长森海塞尔在几十年前跟随法王厅征讨异端的时候,被异端巫师的咒术,血结晶箭射中了胸口,结果被这怀里揣着的古银币救了一命,他自作主张的用古银币作了学院的徽记,至于这传言是否属实,只有去问森海塞尔本人了。

“从这里到黑石镇需要多久?”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想见你的小男友,黑石镇不远,晚上就能回来的。”

两名女学员一边赶着路,一边闲聊着。

“芬格尔教授……好像在做什么特殊的实验,居然要用到漂亮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实验啊?”

“你不知道吗?关于教授在研究哥布林的传闻……”

“诶!?哥布林!?干嘛要去研究这么龌蹉的东西?”

“不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我的猜测,你可别跟别人说,包括你的小男友也不行,不然的话,我两说不定会被教授给宰了,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宰,真的被杀掉,你懂吗?”

“坏了……你越是警告我,我越想知道啊,我发誓不告诉别人,这样总行了吧。”

“嗯……姑且先信任你,要说起哥布林的研究价值,那一定只是这个族群的繁衍系统,教授之所以会让我们两个去找漂亮的女人,多半是教授已经得到了哥布林,然后要用漂亮的女人给那只哥布林……啧,就是那个,用手弄出来。”

“诶!?等于说……现在东院里,就有一只哥布林吗?”

“嘘……小声点!赶着去投胎吗?可别去到处说。”

“怪不得教授要雇一个漂亮女人当塔牢的帮佣,一个月三枚金币,天啊,怪不得出价这么高,有谁会愿意给一只哥布林……那个呢?我说,每个月给你三枚金币,你会去干这事吗?”

“三枚金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至少要给我五枚我才去干,哈哈哈。”

“哈哈,你个小骚货,又有谁和钱过不去呢?我要两倍,我要六枚。”

于是,两名女学员在快活的气氛中,策马赶往黑石镇,她们将找到一个即将摆脱贫苦生活的幸运儿。

……

……

黑石镇的街道上。

道路上铺嵌的东西,只有不平整的碎石头,马车经过的时候都要发出咔咔咔的摇晃声响。

鼻子里传来的尽是死鱼的恶臭味道,满身油污的摊贩把死鱼一摞摞的堆起来,令人作呕,不仅只有这一种味道,以及昨晚一些酒鬼的呕吐物,也残留在街道上没人去管,要不是每天清晨都有的集市,居民们需要购置食物布料之类的物品,没有人会愿意来这种鬼地方。

“三枚金币……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这是一位手中持着拐杖,模样精致无比的女人,但唯一的缺陷是,她看不见东西,是一个盲人。

有时候,他人所残缺的,正是人们所需要的。

不,不是有时候,而是随时随地。

第十四章 玛丽安娜

芬格尔除了是一位炼金术大师外,也同时是一位火系魔法师,并且在法王厅取得了火系魔导师的徽章。

在整个泰拉瑞亚大陆的法师界,法王厅长久以来都是处于顶峰的地位,这个庞大无比的法师组织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从上古时期残存至今的古老组织,外界关于法王厅的消息流传甚少,神秘至极,不过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时至今日,法王厅仍然在维护着法师界的秩序。

不被法王厅认可的魔法师,是很难在冒险者工会接到委托的,至于要成为宫廷法师,那就更难了,至少是法王厅认证的大魔法师级别以上,才能端得起这个金饭碗。

在每个国家人口流动量较大的地方,法王厅都设有据点,用来给魔法师们进行资格认证考核。

除非是家境宽裕的魔法师,不用去工作就能吃好住好,才不需要法王厅的法师认证。

作为火系魔导的芬格尔,同时又在炼金术上极具造诣,选修她课程的学生不在少数,手底下自然有不少狗腿子。

法兰东部分院的教学楼之一,今天芬格尔要上的是理论课,在教学楼里教学就行了,不用跑去测试场地,她着装朴素的走在回廊之上,心思并不在授课上面,而是想着塔牢里的那只哥布林。

名贵红木制成的地板反光度极高,甚至能从地板上清晰看见自己的面孔,两边青灰色的墙壁上不乏装饰用的石膏线条走边,一张又一张的人像油画被裱在墙上,画上画的都是法兰学院的毕业生,没有哪一个不是大人物。

“得找一个人负责那哥布林的投食,同时又会治愈魔法的……”

芬格尔低着头沉吟着,她目前有一个人选,但芬格尔并不想用,因为那女孩父亲的爵位不低,肯定忍受不了这种工作,负责给其它魔物投食还好,可那是一只……肮脏的哥布林,所以她打算选一个符合条件,又没有背景后台,能受自己摆布的。

芬格尔来到了教室旁边,但并未走进去,只是在窗边观察着学生们的活动。

在教师未到之前,课堂里永远是那副模样,一片混乱,糟糕透顶,蹦跶着人类小崽子的美好氛围。

“喂喂,弗兰克,有一个女生向你告白,我替她把这封信交给你。”

一模样姣好的长腿女性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一金发美少年的身旁。

金发美少年名为弗兰克,也是贵族出生,俊俏的五官,高挑的身形,摄人心魄绿宝石般的眸子,完美的模样,优秀的家境,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火法系女生们的心动对象。

“是谁啊?”

弗兰克如沐春风的笑容,似要融化冬日的积雪,让人难免小鹿乱撞。

“哈哈,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如果你也看得上她的话,你们两个可要请我吃饭呐。”

长腿女性不怀好意的说道。

弗兰克眉头紧皱,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他撕开了包装精美的信封,从中扯出一张蕴含着香味的纸来,鼻子嗅到这气味顿时间心旷神怡。

周围的学生凑热闹的跑了过来,尽管弗兰克把信封举得高高的,但还是压不住这群荷尔蒙旺盛的小伙子,弗兰克无奈之下只好和他人一同阅读起纸张上面的内容。

“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长腿女性搓着双手,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弗兰克脸色铁青,越来越难看,冷冰冰的对长腿女性说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了。”

而长腿女性只是吐了吐舌头,打算萌混过关。

说罢,弗兰克就欲把这封信给撕成粉碎。

“别别!我还没看呢!”

“到底写了什么?”

“等我看完再撕啊。”

弗兰克双拳难敌四手,这封信马上就被周围的男性给抢夺了过去,最后落到了一个平时流里流气的男生手中,他直接开始朗诵起信上的内容。

“致弗兰克。”

“不知您是否记得我,当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的英姿令小女至今无法忘怀。”

流里流气的男生甚至像个诗人一样,开始站在课桌上,手舞足蹈开始去表演。

弗兰克脸涨得通红,似乎已经生气了,想要冲上前去教训这个男生一顿,却被旁边的人给架住,显然大家们都想要听完这封信。

在一连串酸得人胃痛的爱慕之词后,这个男生终于念到了最后。

“通往真爱的路从无坦途,我必须捍卫我自己,必须去争取,原谅我,弗兰克。”

“爱你的……”

这名男生看到后面写的名字,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个男生骤的惊醒,嘴中要吐出的名字,也被咽了回去。

“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罢了,都散了吧。”

这个男生直接把手中的信撕成了粉碎,弗兰克看到这一幕终于安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草!到底他吗是谁……神秘兮兮的,我偏要知道。”

一个情商极低的男人,捡起地上的一张纸屑,好巧不巧的刚好是那个人的名字。

“我草!居然是玛丽安娜写的!我草!我草!”

情商极低的男人除了我草无法用其他语言来表达。

而整个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弗兰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在第一个笑出声来的长腿女性的领头下,所有无关人员尽数发出狂笑,不乏笑出眼泪,不乏猛拍桌子,不乏满地打滚者。

所有人讥讽的视线都落到了教室后座的一个女人的身上。

只有这个女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她并没有笑,只是死灰一样的神色。

她臃肿,她肥胖,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头猪猡,把难看和丑陋等等词汇施加在她身上并没有错,她就是那样的存在,用她脂肪做出来的肥皂能够洗上好几十年,油腻干枯发黄的皮肤像是瓷砖表层凝结的污垢,一脸横肉的脸上长着拥挤不堪的五官,这等丑态,令人作呕。

“抱歉……玛丽安娜……我是打赌输了才这样做的,你可别放在心里去,对不起。”

长腿女性带着歉意,口吻中颇有几分真诚,甚至还鞠了一躬。

而玛丽安娜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于羞辱。

窗外的芬格尔目睹了这一切,她想,她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刚好这个学生会治愈系魔法,让她负责去给那只哥布林投食,再合适不过了呐。

……

……

海崖边缘上的塔牢中,传来一阵麻风病人似的哀嚎,像是饱受病痛折磨,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样,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吐息,这声响的制造者,正是狄格。

狄格煎熬了整整一夜,尽管芬格尔那枚紫色药丸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但老鼠和虫子们依旧在啃食着狄格的脚掌,而且还变本加厉,比起之前来还要更加狂暴,为了得到狄格的血肉,这些老鼠和虫子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狄格被铁链牢牢束缚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在轻微的颤抖着,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血液似乎是拥有着什么魔力,让这些低贱的生物趋之若鹜。这种情景和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个把权能赋予给自己的女人,她所经之处,也会引起苍蝇蠕虫的狂热,仿佛是在朝圣一般。

刺骨的凉意席卷全身,狄格的身体越发冰凉,他稀巴烂的脚掌溢出大量的鲜血,以及黄绿相间的哥布林体液,这滩污秽散发着致命的香味,让他脚下的生物更加狂躁。

狄格逐渐习惯了这份痛楚,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如果在这里长时间呆下去,是绝对活不下来的,狄格在等待,等待着芬格尔口中会治愈法术的学员,等待着卡萨口中送饭的学员。

吱吱吱……

狄格耳中传来生锈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以及还有少女啜泣的声音。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复仇的气息!”

第一章 被诅咒者

臃肿……

肥胖……

丑陋……

似乎是惹恼了诸神,让玛丽安娜有了这样一张面孔,歪斜狭小不对称的眼睛,塌到极致的鼻子,肥厚的嘴唇,以及还有眼角下的红色胎记,多么一副令人唾弃,厌恶,作呕的可怕面目。

只能勉强看得出,这是一位人类女性,如果站在远处观望的话,只会以为是一头穿着衣服的肥猪。

甚至就连她的父亲也恶心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怪物竟是自己的女儿,为了掩人耳目,远在诺德王国极北之地的公爵,把玛丽安娜送到了遥远无比的法兰学院进修魔法,因为作为公爵的他无法承认这个,自己有一个称得上是笑柄的女儿,导致王国上下都为之讥讽自己,让自己的名誉受损。

在玛丽安娜母亲的央求下,这位公爵才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玛丽安娜才能去法兰学院学习,而不是断绝关系,并给了玛丽安娜一大笔钱,让她不要再联系自己。

而时至如今,就在今天上午玛丽安娜刚刚被羞辱完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信。

这个世上唯一怜爱着玛丽安娜的人,偷偷给玛丽安娜写信的人,她的母亲,在信中提到自己患上了不治之症,不久后就要辞世,自己会给女儿能用完一生的钱,让她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因为这世间,对女人太过残酷。

空无一人的塔牢,玛丽安娜受芬格尔教授的吩咐,来这里负责一只生物的饮食和治疗,并警告玛丽安娜千万不能将此事告知别人,否则的话将让玛丽安娜的学分清零,让她拿不到法兰学院的学位。

昏暗无光的塔牢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小小铁栅栏传来的微光,玛丽安娜踩上长满苔藓的潮湿阶梯,手中提着煤灯,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这座塔牢里只有魔物,并没有其他人,在这种独处的隐秘环境,那些难以启齿的悲伤与痛苦,终于在此时爆发。

若要说到女性的哭泣,那必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的。

美丽的事物犯了错,都会得到人们的原谅,而当丑陋的事物犯了错,那种死不放手的丑态,只会让人们更加憎恶。

可怜的玛丽安娜,但她并没有任何错,她生平并未伤害过任何人,可是她哭起来,是那样的丑陋不堪,让人心生怜悯的情绪都没有,只会更加反胃和恶心。

玛丽安娜不明白,为什么世间如此不公平,让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明明自己对其他人都是宽容的,包容的,没有任何恶意的,即使他人中伤自己,玛丽安娜也是会原谅的。

而现在,这世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也在被疾病折磨着,玛丽安娜已经到了极限了。

玛丽安娜想不通,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想不通同一件事一样。

为何世间如此不公正。

这样晦涩难懂的问题,又有谁会知道答案呢?

是的,这座塔牢里有着这样一个人,他是知道答案的。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复仇的气息。”

远处漆黑的阴影中,传来了一个濒死之人的微弱声音,

玛丽安娜吓了一跳,听芬格尔教授所说的话,自己要负责的魔物,正是会说话的,玛丽安娜放下心来,就算是再可怕的怪物,也是被破魔石所制的锁链捆缚着的,没有任何威胁性的。

“快过来……孩子……我会满足你所要的一切……无论是复仇,掠夺,强暴……只要是能从我这具卑微的躯体里……所能得到的任何事物。”

那怪物的嗓音,如同恶魔的呓语,在脑海之中来回穿梭,玛丽安娜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步伐颤抖的走到声音的来源地,一处铁笼面前,然后提起煤灯,试图看清铁笼里的生物。

镂空的半张脸颊露出尖锐的利齿,瞎掉的一只眼上浑浊不堪,灰绿色的皮肤长满了毒素沉积的恶心疙瘩,浑身爬满了黑色的蚂蚁,在一点点蚕食他的身躯,至于他的两条腿,被老鼠和黑虫啃得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烂肉,坚韧的黏在脚爪的骨头上。

玛丽安娜瞳孔骤的一缩,几欲作呕。

“哥……哥布林?”

玛丽安娜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砰响一声瘫坐在地上,两条腿直发抖,

喀喀喀……

铁笼内传来铁链抖动声,以及狄格的怪笑声。

“是的,孩子,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能向任何一个你所憎恨的人进行报复,只需要你打开铁笼的门。”

狄格在铁笼内哀声乞求着,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马上就要死掉。

“不………狡猾的哥布林,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玛丽安娜听过芬格尔养了一只哥布林的传闻,虽然她对今天芬格尔的吩咐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样的情况,但看到一只真正的哥布林时,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在如今的泰拉瑞亚大陆上,哥布林已经是濒危物种了。

玛丽安娜松开被系紧的铁链,好让狄格能自己进食,随之玛丽安娜小心翼翼的把一盘土豆泥浆糊扔进了铁笼之中,便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等会儿还要给这只哥布林进行治疗。

玛丽安娜心中哀伤更甚,没有哪个人会愿意伺候一只龌蹉肮脏的哥布林,芬格尔教授之所以会找上自己,玛丽安娜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外表,给自己带来了歧视。

磅!

脚掌上肉都没有的狄格在被松开铁链后的第一时间,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现在的他连站立都做不到。

“啊啊啊……”

狄格发出痛苦的嘶鸣,他如同恐怖电影中的厉鬼一样,两只手撑在地上匍匐爬动着,锋利的指甲抓挠着潮湿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

狄格爬到了铁笼面前,把自己的头狠狠挤向铁栅栏。

啪叽……

啪叽……

狄格的面部都开始被铁条勒得变形,他疯狂的试图把自己脑袋伸出去,但根本做不到,只是露出一只鲜红的哥布林独眼。

玛丽安娜被吓坏了,她从未看到如此癫狂恐怖的生物,比那些召唤系学生搞出来的怪物,还要可怕一百倍。

狄格恼羞成怒,在和卡萨的聊天中,他得知了哥布林在泰拉瑞亚是怎样的存在,正是因为哥布林,才导致了泰拉瑞亚迎来了千年之久的黑暗纪元,哥布林是被所有种族都唾弃的生物,想要和其他生物达成合作的关系,是极为困难的。

狄格的身份带给他极大的不便,因为对此时的他来说,全世界都是敌人。

而玛丽安娜的态度,更是让狄格发狂,就连一头丑陋的人类肥猪,都竟敢轻蔑自己,这是何等的侮辱!

“丑陋肥胖的贱人!为什么你的父母不把你掐死在襁褓之中!”

狄格开始狂怒,本就畸形的面目更加扭曲起来,狂烈的咆哮之中,溅射着狄格黏稠的唾液与脓水,铁栏杆和地上,喷得到处都是。

“人类……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加丑陋的人,比起麻风病人还更加令我作呕。”

“我猜到了!真是适合你!芬格尔找不到其他的人选了,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一头哥布林待在一起。所以她选择了你!她不把你当人看!她把你当做了软弱的牲畜,把你当成了畸形的怪物,她认为,你和我是同一种生物……咯咯咯……真是适合你,这份差事真是适合你!”

狄格的脑袋夹在铁栅栏之间,扭曲的面部咯咯怪笑着,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厉鬼,令人头皮发麻。

玛丽安娜怔住了,所有人都是在背后发出讥讽,而像这样被血淋淋的撕开伤口,这是头一次。

玛丽安娜绝望,绝望的落下泪来,就连哥布林都……看不起自己么?

这无能的丑态,令狄格感到狂喜,他亢奋起来,脑袋狠狠钻着铁栅栏,巨大的挤压力,让狄格的脑袋爆出一滩滩的血来。

“诅咒!你是带着诅咒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蛇蝎美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美丽的人,是受到祝福,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她是被世界温柔对待的,所以她对一切也是包容的,选择宽恕的,仁爱善良的。”

“而你!而像你这样的猪猡!像你这样丑陋不堪的蛆虫!是带着诅咒降生的!你是被诅咒者,被这世界残酷的对待,一切的不公正,让你的内心变得龌蹉不堪,你嫉妒着吧,嫉妒着那些好看的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这样,真相总是这样残忍血淋淋的,和山巅上的空气一样,对软弱无能的人来说,都是吃不消的。”

狄格凶相毕露,疯魔一般的咆哮着,用力过猛的嘶吼导致嗓子都开裂出血,发出猛烈的咳嗽,爆出醒目的红浆来。

“我……我没有……”

眼帘中映入的是面目狰狞的癫狂哥布林,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的话语,如魔音灌脑,在意识里徘徊不去,玛丽安娜长满肥肉的脸上尽是死灰之色,狄格恶毒的用词,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玛丽安娜彻底崩溃。

“妈妈……”

玛丽安娜绝望的呼唤着她的母亲,可玛丽安娜不知道她的母亲死了没有,这封信从诺德王国北部寄到地北天南的法兰学院,再快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说不定她的母亲写完这封信时,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阵营……你站在了错误的一方,你站在了敌人的一方。”

“你知不知道,相比其他颜色,人眼更善于能在绿色中发现阴影。”

狄格的低语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恐慌之下的玛丽安娜甚至忘记了给狄格治疗,煤油灯都忘记了提,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跑出了塔牢。

“朋友……新朋友……你可真是一个魔鬼。”

狄格耳中传来了卡萨的声音。

“她会回来的,她就是我最想要的那一类人,我们能逃出去的,我无比确定。”

狄格俯下身子,仅剩的哥布林独眼看着盘子中浑浊不堪的土豆泥。

“咯咯咯……”

狄格发出阴沉的怪笑,匍匐在地上,伸出颀长鲜红的舌头,开始了进食。

而脑海之中,再度传来小丑的滑稽声音,狄格拿到了一个目前为止的最高评分,impossible。

第二章 被祝福者

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玛丽安娜在照明都没有的情况下,在一片漆黑中逃离着塔牢,一路上磕磕碰碰,或是撞到铁笼,或是撞到灯柱,肥胖的皮肤下出现肿胀的淤青。

但玛丽安娜管不了那么多,比起这个,她更恐惧的是身后的那只哥布林,从那头怪兽嘴里说出的所有话,都是玛丽安娜的梦魇,现在的她只想逃离,即使她有过无数次轻生的想法,但这是头一次,自杀的念头如此的强烈。

如果她面前有一柄燧发火枪的话,玛丽安娜立刻就会饮弹自尽。

每个人的内心都埋着自杀的种子,这源于自我厌恶以及逃避心理的情绪反馈,而玛丽安娜的这颗种子,已经被浇灌得极为茁壮了。

在下阶梯的时候,过于慌乱的玛丽安娜踩了个空,只看见一个胖乎乎的难看臃肿肥球从梯道间滚了下来,加大号的学员制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最后撞到了一个木柜旁边,才停了下来。

玛丽安娜的黑色头发散乱了一地,披在她滑稽的脑袋上,像极了野外的豪猪。

“啊啊……”

塔牢底层传来椎心泣血的女人嘶吼,声嘶力竭的沙哑,像是用尽了浑身所有力量。

此时已经入夜,太阳在海平线的位置坠落,黄红相间恶浊不堪的晚霞,似是画家打翻了调色板,这种恶臭,这种污秽,叫人直反胃。

塔牢入口的铁门,一十七八岁的少女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开着锁,即使是这么污秽的阳光,照在她麦穗一样的金发上,也是如此的好看。

法兰学院的学员制服,也无法掩盖她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还有那如羊脂玉般白皙的娇嫩皮肤。

而她的面孔,如同是美学大师专门定制的一样,大海一样清澈的湛蓝眸子,是愉快而不认输的,五官与脸颊的比例,像是科学怪人用尽了复杂的公式才计算而出,美到……令人窒息。

这是法兰学院院长森海塞尔·阿芒德的孙女,伊娃·阿芒德。

在整个法兰学院,要说起火系魔法最强的人,那么肯定不在东部分院,但要说起在炼金术上最有造诣的人,所有人肯定都会说出一个名字,那就是芬格尔。

伊娃作为院长的孙女,从小就对魔法奥术耳濡目染,天赋资质是极佳的,不仅要精通各系魔法奥术,还要对炼金术之类的学问也有所了解,必须是全能的,所以森海塞尔让伊娃来芬格尔这里学习一段时间的炼金术。

而森海塞尔也别有用心,因为是诺德皇室的三王子在管辖东部分院,在伊娃离开前也叮嘱过,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与三皇子成一对也是极好的,而伊娃也不是特别反感,三王子俊逸的外表不用说,传闻其性格,也是极其温柔的。

伊娃在准备开门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一阵恐怖的嘶嚎声,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伊娃纤细的手抖了一下,这声音听起来是女人发出的,伊娃猜测,该不会是哪个学生被笼子里关着的魔物袭击了吧?

担心之下,伊娃急忙用钥匙打开铁门,进入了塔牢的底层,刚好发现从阶梯处摔下来,满脸淤青,且在哭泣的玛丽安娜。

“安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娃有些担忧的问道,接着魔素便向手中窜动,她急忙走到玛丽安娜身前,半蹲下身子用手轻抚着她面部上的伤口。

只见那些淤血划痕,在伊娃手指触摸过的地方尽数消失,玛丽安娜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一点。

“芬格尔教授……让……让我来这里的……”

玛丽安娜带着哭腔,颤颤巍巍的说着,哽咽之下,不仅是眼泪,就连鼻涕也流了出来,落魄至极的样子,让伊娃有些不忍。

“我听说过上午的事了,那些家伙太过分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作为一个魔法师,品德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你太过善良了,安娜,我去帮检举他们,他们的学分会被扣除的。”

伊娃温柔的声音,如天使的挽歌,充满了治愈和救赎。

可是玛丽安娜已经吸够了水,就算是大海从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她增添一滴水了。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玛丽安娜不明白,伊娃和自己并不是太熟,仅限于有过几次学院公务上的沟通罢了。

“不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伊娃撩起一缕金发放在耳后,充满亲和力的笑容,让人完全放下戒备,令人为之倾倒。

即使是大海,也无法涌入玛丽安娜的心头。

“呵呵呵……”玛丽安娜的笑容中带着绝望,她看着美丽的伊娃,痛苦得面部都开始扭曲,丑陋的嘴唇蠕动着:“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你是被祝福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玛丽安娜说完这句话后,狼狈的爬起身来,笨拙的逃脱着,嘴中的呜咽,如濒死之人的鸣泣。

伊娃看着玛丽安娜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也没有多想,玛丽安娜这姑娘的脾性的确有点怪。

她要给两个特殊的人送上食物,这两个家伙可不是什么低等魔物,虽说他们身上都有着不菲的炼金原材料,但这两个家伙是和人一样的智慧生命,只是因为在诺德王国境内犯了死罪,慌不择路下逃亡到了法兰岛,本该被处刑,却被芬格尔要了过来,当犯人关着,不断提供炼金材料。

一个是猪头人雷瑟姆,另一个是来自大沼的亚龙人卡萨。

雷瑟姆的油脂可以淬炼火属性附魔的武器,也可以用来制作让人短暂提升韧性的药剂,而卡萨的犄角则是恢复药剂的极品原材料,虽然说在外界这种做法是会引来种族战争的,但这两个人都是死刑犯,外界人都以为死了,根本想不到会栽在芬格尔手里,变成实验素材。

不过在泰拉瑞亚大陆的阴暗面,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也不乏有亚龙人或是猪头人的炼金术师,会取走人类的胰脏作为炼金素材,在配置一些解毒药剂的时候,拥有着中和其他炼金素材药力的效果。

塔牢一共有八层,伊娃只去过六七层,没有在其他区域停留过,芬格尔的威信是极高的,令人不敢置疑她的判断力。

伊娃从塔牢底层的储物柜中取出面包与牛奶,便迈上青石阶梯,路过塔牢四层的铁门入口时,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有人来过的迹象。

滋溜滋溜……

内里的漆黑,传来舌头正在舔舐滑腻物体的声音,极其瘆人。

伊娃对于芬格尔购买哥布林的事,是完全得知的,她没想到的是,芬格尔居然会选择让玛丽安娜来给那头哥布林喂食。

伊娃心里骤然觉得有些悲凉,不过,要是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意接触哥布林这种生物,只是默默的替玛丽安娜感到难过。

伊娃合上了四层入口的铁门,替玛丽安娜把锁扣上,待会儿再去问玛丽安娜发生了什么。

接着伊娃端着食物上了塔牢的六楼,她要先去给卡萨送食物。

“卡萨……吃饭了。”

伊娃走到六层的铁门入口,便开始吆喝起来,她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淡,伊娃可不想和卡萨产生什么感情,不然的话,她很有可能把卡萨给放出来,即使卡萨是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

“噢……伊娃,我今天看到的你,好像和昨天看到的你,有些不一样了呢。”

六层尽头的阴影中传来一个充斥着磁性的雄性嗓音,能令任何一个怀春少女全身酥麻。

随着伊娃提着灯点燃六层塔牢内所有的蜡烛灯台,整个空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这是一只身高两米五的亚龙人,拥有着人类四肢的轮廓,但体表却覆盖了一层棕褐色的鳞甲,蜥蜴般的头颅背后长着好几根黝黑的犄角,只不过犄角顶部都是平滑的,被切割过一样。

卡萨的身躯已经没有当年在盗贼工会时的健壮,浑身瘦得如同皮包骨头,加上二米五的高大身躯,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竹竿。

就连卡萨曾经引以为豪的壮硕巨尾,能一下抽死一匹马的尾巴,那被昔日的伙伴称为“神之尾”的尾巴,如今也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层皮包着尾骨。

“废话少说,吃了东西后赶紧贴到栏杆上面,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生病,这是每周一次的惯例。”

伊娃刻意装出冷冰冰的模样,但湛蓝眼眸的余光,仍然在瞟着卡萨,似乎很在乎卡萨的感受。

卡萨感到……自己被治愈了,似乎自己被芬格尔折磨的这些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让自己遇到了伊娃。

“你真是……连装模作样都不会啊,是啊,你是被祝福着,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卡萨喃喃自语着,对着伊娃痴迷的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细密的两排牙齿。

“玛丽安娜来你这里和你说过话了么?怎么你们都说出一样的话来?”

伊娃有着吃惊,秀眉紧蹙,不解的嘟哝道。

“玛丽安娜……喔……是这样吗?那是谁?”

卡萨知道了,原来狄格口中的肥猪与蛆虫,她的名字叫做玛丽安娜。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我有那么好么?倒是你,你快点把东西给吃了,别磨磨蹭蹭的,我还要去找雷瑟姆呐。”

伊娃挥舞着粉拳警告着,毫无威胁性可言。

卡萨点了点头,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是那个狄格,是能做到的,逃出法兰岛,是有希望的,至少那个名叫玛丽安娜的女人,正在逐渐堕入名为狄格的深渊中。

第三章 深渊的新娘

绝望的落日,破败的黄昏。

钟声回荡,在一处把影子拉得颀长的小巷。

她奔跑向太阳的方向,但为时已晚,黑暗已将她笼罩。

被诅咒者。

玛丽安娜是带着诅咒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是平整道路上的坑洼。

她是靴子中的一颗砂砾。

她是月亮上的某处残缺。

她是精美玉石上的瑕疵。

她是某对中年夫妇唯一相符的病症。

她是即将剥离却沾黏着肌肤的血肉。

学院的寝舍,幽邃的回廊,深红的地板,一扇又一扇的门,玛丽安娜打开其中属于自己的一扇,颤抖的步伐像是逃回重症监护室的患者。

像是带着感恩扑向死亡的蚍蜉,就焚身在那烛火之中,玛丽安娜直面于那反射出自己所有丑恶的镜子。

肥胖。

臃肿。

丑陋。

它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污秽的脓浆。

这伴随着自己,形影不离的怪物!

这怪物是如此的令人生厌,令玛丽安娜想把它溺死在水中,亲自备下实施火刑所用的柴薪。

可她又怎么下得去手,就像乞丐喂养身上的虱子,这些不堪的血肉,都是由她自己所哺育。

玛丽安娜抚摸着镜中的人,像是垂死者抚摸着自己的坟墓。

她脑海中回荡着魔鬼的呓语,真相如同山巅上的空气,对软弱无能的人来说是吃不消的。

她无法接受那样的真相,自己从未怀着恶意揣测过这个世界,她要证明,她也是受到……祝福的。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注视同一双眼睛。

同时摘下因果倒置的酒杯两枚。

先后经过的死者无法接近更深的黑色。

而复数的你早已结痂,脱落而走失。

尽管全无目的。

为什么此刻还不开始谈论。

谈论火,和所有响亮的树枝。

没有谁是不渴望被祝福的。

像是持起审判的权杖,她持起削水果所用的短匕,开始切割着自己肚腩上的肥肉,像食欲惊人的厨子,烹食自己的心。

脸颊上,手背上,关节上,都像是被刀削着的苹果皮,一卷卷的跌落。

那些逐渐纤细的线条,那些迅速脱落的累赘,类似于掏出了牙齿缝隙间的肉丝,类似于撕掉痊愈之后的伤疤,那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快感,掩盖了她肉体的痛苦。

这残忍暴戾的绝望,令她染上一身的鲜红,快乐的陶醉在其中。

她切割下塌掉的鼻子,肥厚的嘴唇,怪异的耳朵。

这些零件跌落在血泊上,似是仪式的祭品。

鲜血四溅,肉壁分离,像是抽象艺术的大师,陷入狂暴的欢愉,用醒目的颜料,表达着猛烈的情感。

藏在衣柜底层,置放多年的箱子,如宝物般被她取出,打开盖子,呈现出每个女性都为之狂热的物品,纯白色的露背拖地长裙,华丽无比的宴会盛装,以及眉笔胭脂。

如今的她,终于获得穿上这件衣服的凭证,以削去血肉为代价的美丽身形。

穿上至臻的礼服,眼影胭脂口红如同添加剂工厂尽数被她涂抹在脸上。

如涅槃在血湖中的邪恶天使,镜中的怪物,竟要比之前更加好看,没有多余的地方,赘肉、鼻子、耳朵,脸颊尽数消失,有的只是一具浑身浴血的驱壳,一个人形的轮廓。

在那被鲜血染红的礼服中,重生一般的玛丽安娜捧起一束鲜花,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脸上,充斥着各种色彩的颜料。

尖叫,嘶鸣,无论是谁回到寝房,发现自己的房间内有着这样一头怪物,想必都会惊讶出声来。

不常见的动静,引来那些无事可做的闲人。

美丽的事物总是这样,让那些凡夫俗子瞧个不停。

不一会儿门外就已经凑来拥挤的人潮,约莫整栋寝舍的学员都来这里围观着玛丽安娜。

“我有更漂亮吗?”

玛丽安娜机械性的转过头颅,喉管似被利剑刺穿,凄凉的嗓音,这是她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玛丽安娜……这声音是玛丽安娜?”

并没有谁认出来这个怪物是谁,还以为是召唤系学员弄出来的召唤物,在听到玛丽安娜的声音后,白天羞辱过玛丽安娜的长腿女性,只觉一道恶寒蔓延上脊椎,穿着睡袍的她,身体开始滑稽的打颤起来,或许是白天的事,对玛丽安娜造成了打击。

“你疯了!玛丽安娜!你疯了!天啊……快来人,有谁会治愈魔法?不,该立刻把你送到牧师那里去!”

玛丽安娜同房的舍友惊恐着,看着玛丽安娜的目光,唯有恐惧,这些话全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潜意识而说出来的,因为她与长腿女性一样,都是羞辱过玛丽安娜的众多人其中之一。

而那些无关的人,这些恶魔冷眼注视着她,如同游人欣赏疯子。

天空凄美如祭坛,夕阳在凝结的血泊中沉默。

这些目光刺在玛丽安娜身上。

如同伤口,迎着刀锋。

如同脸面,迎着耳光。

如同四肢,迎着刑车。

如同死囚,迎着屠夫。

玛丽安娜无法表达她此时的情绪,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堪呢。

她只觉得自己的血奔流如柱,像一口泉以哭泣的节奏喷出。她能听见它哗哗的流淌,却摸不着创伤在什么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恐怖,能够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

像是注满痛苦的沙漏,已经滴尽了最后一粒沙子。

玛丽安娜稍作思索后就明白自己创伤究竟在何处,在这一刻,自己似乎缺少了人性,永久性的缺失。

塔牢魔鬼的呓语在脑中回响。

阵营……玛丽安娜站在了错误的一方,站在了敌人的一方。

现在的玛丽安娜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相比其他颜色,为什么人眼更善于能在绿色中发现阴影呢?

白色礼服婚纱一样的玛丽安娜,像是在步入婚姻的殿堂。

宛如……嫁给深渊的新娘。

老生常谈中蕴含的无限的深刻的思想,是由蚂蚁世世代代掘成的洞穴,幽禁住人的灵魂。

而真相……

如同山巅上的空气,对弱者来说是吃不消的。

被诅咒者!

带着诅咒被抛置在这个世界上的被诅咒者!

它不该是美丽的,它不该是善良的,它不该是被世界温柔对待的。

为爱而爱,是神。

为被爱而爱,是人。

可是被诅咒的人,又怎么会被爱呢。

一颗本就破碎的心,再度遭到打击时,就会变得扭曲。

她想,她找到了自己的阵营。

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玛丽安娜提着礼服的裙摆,奔跑出了寝房,所经之处,留下一道醒目的鲜红轨迹。

无人敢去追随,无人敢去承担这份狂暴的后果。

海岸之夜。

狂风骤起。

被诅咒者就理应丑陋,理应龌蹉,理应嫉妒,理应黑暗,理应扭曲。

电闪雷鸣。

大雨滂沱。

玛丽安娜在雨幕中发出欢快的笑声,似乎一切事物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道惊天的炸雷撕裂了夜幕,闪烁向海崖旁的树木,刹那之间粉碎为漆黑的焦炭,电光之下,塔牢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甚至像是笼罩住了大海的一部分。

被暴风雨洗刷后的广场之中,玛丽安娜在这里驻足了脚步,再往前方就是芬格尔的塔牢。

她感觉自己被赋予了一种使命,像是要对抗被祝福者,像是要把一切美好的事物撕成粉碎,展开阴暗内心的恶毒报复。

玛丽安娜拿出塔牢大门的钥匙,风雨冲刷在她的脸上,露出皮肤表层之下的肌肉与白骨。

她生下来。

她受尽了羞辱。

她忍耐。

她死去。

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了天空。

她巴不得塔牢里面囚禁着一万个哥布林!

就算是……

就算是……

就算是让黑暗纪元来临,把世界蹂躏得一塌糊涂。

第四章 丑小鸭

阴暗潮湿的铁笼,住着一头怪诞猎奇的野兽。

玛丽安娜被狄格吓得魂飞魄散,铁链都没重新系紧就逃离了,让狄格可以在牢笼内自由活动。

光是一盘土豆泥,根本满足不了狄格的胃口,这点能量负荷不起哥布林英雄的庞大消耗,像那些老鼠和黑虫啃噬他一样,狄格精神病人似的,开始啃噬它们。

咯吱……

咯吱……

狄格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抓起污秽不堪,红色尾巴上没有毛发的老鼠塞进嘴里,用锋利的牙齿全部研磨嚼碎,爆出一滩滩的血液,在这些老鼠发出凄厉的鸣叫声后,狄格连同内脏和骨头一起吞入腹中。

喀喀喀……

他捧起一把把黑虫直接放进嘴里,像是在吃巧克力豆一样,咬得咔咔作响,黑色的汁液顺着他没有皮肤那侧脸颊的洞,流得脖子上到处都是。

“艾琳娜!”

“芬格尔!”

“还有那对兄妹……”

狄格气得浑身打颤,就像人生污点一样,那些不堪的故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

狄格这两天在牢笼里闲得发慌,内心开始胡思乱想,却有了新的发现,只要他默念这几个字,脑海中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会直接在他眼前生成属性栏的影像。

“侮蔑的使徒—狄格”

“力量:27,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值为10。”

“力量是角色物理强度的数值,包括力气,体力,敏捷,韧性,抗钝击能力,抗穿透能力,抗出血能力,抗中毒能力,元素抗性,魔法抗性,咒术抗性,奇迹抗性,奥术抗性。”

“魔力:123,普通术士平均值为20。”

“魔力是角色技能强度的综合数值,包括魔素的储量,魔法的强度,咒术的强度,奇迹的强度,奥术的强度,以及有效范围,有效目标,魔素控制能力。”

“恢复能力:760%,普通成年男性为100%。”

“恢复能力是角色续航能力的综合数值,包括伤势愈合的能力,魔素恢复的能力,以及免疫器官抗体塑造能力,身体机能恢复能力,功能性缺失复位能力。”

“以上数据为大致值,与实践有些许出入。”

“颜值:—70分,无机物的平均颜值为0分。”

“【警告】”

“角色的颜值出现异常,严重低于标准值,请尽快提升颜值。”

“颜值参考标准。”

“怨念的聚合物:—99分。”

“垃圾回收站:—50分。”

“普通餐巾纸:0分。”

“普通人:50分。”

“狄格的再生母亲:100分。”

“请尽快将颜值提升至普通餐巾纸以上。”

“目前掌握的能力。”

“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

“艾琳娜—爆破之矢。”

“艾琳娜—箭术:off/on,你可以开启或关闭此项能力。”

“当前权能等级lv1。”

“exp—130/1000。”

“你获得了8次amazing shock评分,1次impossible评分。”

“你还差870点exp晋级lv2,每升一级将解锁权能的更多用途。”

狄格看着属性面板,现在的自己也不弱了啊?通过侮蔑艾琳娜的一周,获得了远超常人的身体恢复能力,通过侮蔑芬格尔这个强者的一次,直接来了114点魔力,现在的自己还是一个箭术高手。

但狄格看着捆住自己的锁链,以及烂肉正在缓缓愈合的脚掌,为何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哥布林的身份,这个身份让自己面对着整个世界的恶意!无论是艾琳娜,那个召唤出怪兽的男人,还有芬格尔,在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仇恨值就已经满了。

狄格需要那套铠甲,伊森之铠,来掩盖自己的身份,但他却不知道被芬格尔放在哪里去了。

轰!

通风口栅栏外砸下一道闪电,刹那的光亮中,映出了狄格畸形可怖的怪脸。

狄格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那时的颜值是能够当杂志封面,可以连续几十刊让人无法厌烦的那种。

女人是狄格的奴隶,爱上狄格的人都会变成他最忠实的爪牙,狄格靠着这欺骗性的外表甚至诱惑了女检察官,让那些警探对他无计可施。

可是如今这幅模样,这种身份,是对女人束手无策的,因为如今的狄格是泰拉瑞亚所有女性深埋在血统里不可磨灭的终极梦魇。

狄格抓狂,用爪子挠着自己的脸颊,划出一道道血印,没想到如今的自己,两性关系中的地位如此糟糕,就连牲畜不如卑微到践踏自我尊严的烂贱舔狗,都要比自己更占优势。

“你这龌蹉的畜生!”

“恶心的杂碎!”

“可恶可恶!”

狄格疯起来,甚至开始骂自己。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发动。”

“你对狄格进行了侮蔑。”

“判定:我骂我自己。”

“无法成立。”

狄格更加暴躁,自己已经不复从前的冷静,而变成易怒的野兽了吗?是这具身体的原因?还是跟那些试验品呆在一起的原因?

“卡萨!卡萨!”

塔牢四层的狄格像菜市场上的泼妇一样大喊大叫着,好像卡萨是个聋子似的。

“朋友……新朋友……小声点,还没过午夜,塔牢周围说不定有人,别把人引过来了,我们能够交谈,是不可透漏的秘密。”

塔牢六层的卡萨压低声音说着,通过特殊的发声方式,让声音极其容易穿透障碍物,这是盗贼们的必学技能之一,为了应付被抓进大牢里陷入囚徒困境的重要技能。

卡萨很乐意与狄格说话,在最开始听到狄格是一只哥布林时,卡萨是轻蔑的,甚至有了不屑于与之交流的想法,但彻夜的谈话后,卡萨正视起了狄格,因为狄格远远要比泰拉瑞亚上这些所谓的智慧生命要聪明得多。

暴怒之下,狄格有种想要随便杀几个泰拉瑞亚人来解恨的冲动,必须得把计划快速实施。

“我问你,有没有那种整容的魔法?”狄格说话小声起来,他也忌惮把人给引过来。

“额……整容?什么是整容?”卡萨一头雾水。

“我草草草草!”狄格来到泰拉瑞亚后的一个月,说出的脏话比他上一世加起来的还多,他在脑中搜索着词汇,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这货听得懂,古朴一点,比如画皮?不行,太他吗古朴了,甚至聊斋故事。

“整容……整容就是……能让人改头换面的方法,比如说把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变成他吗的公主。公主,你懂吗?就是很性感火辣那种。”

“我懂了,易容。”

“对了一半,我指的是永久性的。”

“原来如此,能彻底改变容貌的魔法吗?”

“对对,还有身材,一眼就能让人欲火焚身那种。”

“你问这个干吗?你想变成人类吗?”

“人类?人类让我感到恶心,我早就不做人了,你不是说过吗?就算逃离塔牢,逃离法兰学院,但也离不开法兰岛,仅凭你我还有雷瑟姆,是不可能抗衡这些力量的,我们需要一个人帮我们打点好一切,各种检查的关卡,以及出海的船只,必须在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否则后患无穷,只不过是重新被抓回来,我们需要那个……玛丽安娜。”

“哦!你要给她利益,来操控她?”

“不叫操控,我让她迎来新生,你有听过丑小鸭的故事吗?”

“额……从来没听说过。”

“好吧,我给你说一说……”

于是狄格开始阐述起暗黑版……丑小鸭。

……

……

卡萨听得快流下眼泪,那些动物……怎么能够如此凌辱一只幼小的生命?

而故事也到了终焉,狄格开始讲述起最后的结局。

“凛冬已至,阴冷天空的颜色像是艾滋病人的皮肤,他举起翅膀,翅膀拍起来比以前有力得多,把他托起来飞向黑暗深处。丑小鸭不知不觉游到了一处深渊之中的腐烂沼泽,污秽的淤泥上有着几只美丽的生物,三只美丽的黑天鹅从溃烂的灌木旁一直游到他面前来。他们轻飘飘地浮在污水上,羽毛发出飕飕的响声。丑小鸭认出这些美丽的动物,刺骨的绝望与恶寒把他彻底打垮,他已经无法承受更多了。”

“我要飞向他们,飞向这些高贵的鸟儿!可是他们会杀死我的,因为我是这样丑陋不堪,居然敢接近他们。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被他们杀死,要比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养鸡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受苦好得多!于是他飞到沼泽中,向这些美丽的黑天鹅游去,这些动物看到他,马上就竖起羽毛向他游来。请你们杀死我吧,可怜的丑小鸭说。他把头低低地垂到水上,像是在等待着被处刑的犯人。但是他在这水上看到了什么呢?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令人讨厌的鸭子,而却是…………一只黑天鹅!”

“不是操控,我赋予玛丽安娜新生。这就是我的计划……黑天鹅计划。”

说完一长串的狄格,嗓子变得极其干哑。

卡萨虽然看不到狄格的模样,但在卡萨心中,狄格的形象如同巨人一样宏伟。

恶人……也需要恶人的救世主。

第五章 猎巫运动

“黑天鹅……这听起来的确很不错,我也很想帮助你,但是很抱歉,我的朋友,这世界上的确有着那样的术式,但是我并不会,我所会的,也只有向大沼之神祈祷,然后以我为媒介,释放属于那位大人的奇迹,我所习得的奇迹只会腐蚀人,并不能把人变得更漂亮。”

卡萨传来一阵叹息,接着道:“何况还有着破魔石,我体内的魔素不断流失,早就已经枯竭掉了,说不定以后大沼之神都不会眷顾我了。”

大沼之神是大部分亚龙人的信仰,除此之外,泰拉瑞亚上的生命信奉着不同的神明,只要宣誓信仰,虔诚的向神祇献上祭品,就会获得祂的加持,赐予在现世释放属于祂奇迹的力量。

嘶……

狄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自己和他说了半天,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啊混蛋!

“我!”

狄格就欲破口大骂时。

“那个女人……除了你我雷瑟姆之外,还有那个女人,我可以尝试去问问她,虽然加上头两天的次数,这三年来我只和她说过六次话。”

“嚯?那么这六次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第一次,她冷哼了一声,然后是嗯,哦,喔,呵,这就是五次了,然后头两天你来的时候说得比较多,她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说了句臭虫。”

“我草草草草!”

狄格无语到爆炸,这也叫说话吗?别人完全不想理你好吗?亦或者只是刚刚睡醒发出的呢喃或者是梦话,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卡萨有很大几率是因为长期被囚禁而陷入抑郁,从而幻想出了塔牢里还有一个女人,患上妄想症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我没跟她说过话,不过我也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我记得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猎巫运动就开始了,法王厅带着各国的法师去剿灭那些异端,那些使用邪恶咒术的巫师,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巫师依旧顽强的在抵抗着,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肯定是因为大清扫的原因,导致所有巫师都有了危机感,源源不断从各个地方一股脑的冒出来,再说,巫师,你知道的,那些丧尽天良违背伦理以及自然法则的术式,邪恶无比,我听说有着这样的咒术,通过仪式把十八岁以下的少女炼化成某种结晶,然后服下达到延寿的目的,指不准还有那种从远古残存下来活到现在的巫师都会出来作妖。三年前我还没被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说魔界那边也蠢蠢欲动,传言又要产生一位新的魔王,不详已经开始渐渐笼罩整个大陆了。”

卡萨的腔调严肃至极,甚至有着一种感叹时代变迁的肃穆庄严感,字里行间全是沧桑蹉跎。

“我!草!所以说,猎巫运动到底和那个女人有着什么关系?”

狄格快要炸裂了,自己是在问那女人的事情,对于泰拉瑞亚的性感魔王在线产生完全没有兴趣。

“喔!抱歉,我有些走偏了,是这样,猎物运动至今还在进行着。我想那女人很可能就是一个女巫,而且还不是什么小角色,因为她的存在是连伊娃都不知道的,而芬格尔对伊娃是毫无保留的,只能说明即使是芬格尔也没有这个女巫的完全负责权,应该是地位更高的人,比如说法兰学院院长,森海塞尔把她囚禁在这里的。你知道的……魔法师们,都对咒术为之着迷,好奇着咒术的运作原理,所以经常会囚禁巫师来虐待,拷问出想要的信息。因为森海塞尔征讨过异端,参加过猎巫运动,说不定就是在那时把这女人给捡到,囚禁在这里,想要从她身上撬出点什么东西。如果我的推论正确,她是一个女巫的话,那么对于这些改变容貌的邪恶术式,她极有可能知道,对巫师来说,经常遭到通缉,改头换面是家常便饭。”

卡萨这三年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经常胡思乱想,这些信息也是反复推敲后,才敢确定下来的。

“我大致知道了,不过他吗的伊娃又是谁?”

“这个嘛,一位天使,负责给我送饭的一个女孩,我敢向大沼之神发誓,我再也没见过比这更美丽动人的女孩,如果不是被囚禁在这里,我想和她永远呆在一起。”

“好吧,你去问问吧,问问那个女人,看她说不说话。”

狄格并不是抱很大希望,听卡萨的描述,那个女的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一个软弱无力的人类女人,在有说话对象的情况下,几年来却闷不做声,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心智是极其可怕的。

“行,她离我的垂直距离比你还要远一些,在比我更高的地方,我估计是塔牢的顶层,咳咳……我开始尝试了。”

卡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

“你好,顶层的女士,请问我能与你进行谈话吗?情况是这样的,我和新来的朋友,以及雷瑟姆,结成了芬格尔讨伐同盟,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了突破口,需要你的一些帮助,我们也把你当成是盟友的。”

卡萨语气十分诚恳的说着。

一秒过去了。

五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没有一人回话,仿佛是卡萨在演独角戏。

“fuck!卡萨,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想人们认真听你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是不够的,必须要给以震撼!”

狄格的嗓音带着恶毒,人类就是这样,他们永远都学不会,大多数都停留在低级的自我满足中,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知愚昧的低贱牲畜,必须要给以他们恐吓,给以他们鞭子,给以他们耳光,然后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把你所要传达的信息注入其中,才能奏效。

“给以震撼,到底是该怎么做?”

卡萨不解,狄格总是有那么多的点子可以用。

“你们一般怎么骂女巫?”

“嗯……我想想,大概是魔女,毒蛇,母蝎子一类的。”

“不够!不够恶毒!要更加残忍的骂她,照我这样说的骂她……”

接着狄格开始告诉卡萨一些歹毒至极中伤他人所用的词汇,卡萨听得背上都冒出冷汗来。

“真的要这样做么?”

“当然,你不想离开这鬼地方吗?”

“好吧,那……那我开始了!”

卡萨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鼓足了勇气,用盗贼特殊的发声方式,向顶楼叫骂道。

“嘿!贱人!你这把jing液丢到锅里熬汤的恶浊女巫,泰拉瑞亚的肿瘤,泰拉瑞亚的疱疹,泰拉瑞亚的溃疡,你他吗有在听我说话吗?嘿!被哥布林干过的表子,怀念那流脓发炎的大diao了吗?有没有在听?你耳朵是被巨龙干过,聋了不成?”

卡萨骂完之后,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顿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种侮蔑他人的快感,爽到炸裂啊。

“咯咯咯……”

狄格发出卑劣难听的怪笑。

“不要命的蜥蜴盗贼,你他吗的找死是吧?”

塔牢顶层终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清艳女声。

卡萨惊呆了,居然……奏效了……

第六章 被祝福者的美丽

伊娃刚刚迈入女学员寝舍,就发现了异样,走廊的地板上有着一道醒目的鲜血轨迹,拖得很长很长,看起很新鲜的样子,还没凝固成血痂。

而十多个穿着睡袍的女学员聚集在回廊中围成一团,表情尽是惊恐,用微弱的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应该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

伊娃正准备来找玛丽安娜聊一聊之前在塔牢的事情,没想到这里又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事,突然之间伊娃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娃学姐?太阳神在上……玛丽……玛丽安娜刚才剥了自己的皮!”

其中一个女生惊恐的回应道。

“什么,剥了自己的皮?”

伊娃惊讶得嘴得合不拢,那么这些血就是玛丽安娜流的血吗?联想到白天有人冒充玛丽安娜给火法系里最英俊的男生弗兰克写情书,包括几个钟头前她在塔牢的怪异举动,伊娃有些开始相信起来。

“怎么会这样……”

伊娃感到一阵悲凉,她被森海森尔安排来东部分院的时候,玛丽安娜才入学不久,她亲眼目睹过玛丽安娜经历的种种不幸,不只有这一次。

玛丽安娜因为丑陋肥胖的外表,以及讨好型的性格,导致很多心理自卑或是心情不好的人来欺负她,人是需要被肯定的生物,那些人通过糟糕的方式,在她的身上寻找自我满足以及心理慰籍。

这一次写情书还不是最过分的,更过分的事情数不胜数。

比如那些被男生欺负的懦弱男学员,这些贵族出身的男生会逼迫那些平民出生的软弱男生去偷玛丽安娜的内衣,欺负男生的同时,更不把玛丽安娜当成一个人来看。

比如在学院庆典上,那些人偷偷报上玛丽安娜的名字,让她去表演节目,是一场戏剧,讲述的是英雄塔利哈尔讨伐恶龙救出精灵公主,最后精灵公主背着负伤的塔利哈尔在濒死恶龙的反扑下,一同殉情的凄美故事,而玛丽安娜饰演的就是精灵公主。

虽然玛丽安娜明确的拒绝过,但这些人却鼓励她,表示大家并不在意她的外表,希望她自信起来,可怜的玛丽安娜就这样动心了,结果在庆典之上表演的时候,台上空无一人,那些一起排练的人因为“不可抗”因素统统不在场,唯有穿着精灵公主服装的玛丽安娜傻傻站在台上,招来法兰学院每个学员的……微妙目光。

诸如此类的事伊娃一时间都数不过来,更何况那些伊娃还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女孩,到底要有多坚强的内心,才能忍受着这些而一言不发?

“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伊娃焦急起来,即使玛丽安娜是主修治愈魔法的法师,可以自己进行治疗,但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几乎必死的伤势,就算治愈系的魔导师也要废很多功夫,何况是见习法师的玛丽安娜,她是撑不了多久的。

“不知道……十多二十分钟前她才跑出去的,应该没走多远。”

回话的女学员后退了两步,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毕竟伊娃是出了名的善良,一次去黑石镇买食物的她,还帮助一位母亲教训了她不听话想要去当海盗的儿子,被东部分院的男生传为佳话,迷恋得要死要活的。

“你们……你们都没有谁追过去吗?”

伊娃气得发抖,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到,你没亲眼看见当时她那个样子,彻底疯了,我们害怕受伤啊。”

这句话的腔调,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你们都是……魔鬼!”

伊娃不敢置信,这些人还如此理直气壮。

屋子外是瓢泼大雨,这种天气的海风,是能把人给刮倒的,但伊娃依然冲了出去,她脑中思考着玛丽安娜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法兰学院是有宵禁的,玛丽安娜那副模样不可能出得了学校的大门,那接下来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塔牢。

伊娃怀疑,玛丽安娜这么长时间都忍受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今天爆发,说不定和那只会说话的哥布林有关系。

“一定要赶上啊……”

伊娃庆幸着自己带着那样东西,她祖父森海塞尔送给她的成人礼,复苏之泪,这是生命果树妖的眼泪,任何伤势都能补救过来,价格高到离谱,够一支百人规模步兵队伍整整一年的军饷了。

……

……

塔牢里。

“朋友……新朋友,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听到了什么声音,不过很微弱。”

“噢?什么样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声音,我有些听不清楚。”

“不管不管!继续骂她,骂那个表子,刚才她是怎么反击你的?”

“她说亚龙人是泰拉瑞亚大陆最低等的生物,蠕动在沼泽里的蜥蜴,还说她曾经虐杀过我很多同胞割下犄角当炼金素材,说我不配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我草草草草!这贱人好歹毒的嘴巴。”

“是啊……我也很伤心,她看不起我的族群,我还看不起她们这些矮小笨拙的无毛猴子呢,我也是贩卖过人类胰脏给那些炼金术师的,快告诉我怎么骂回去。”

“你这样骂她,不要用咆哮的语气,尝试用无所谓一点,轻蔑一点的讥讽口吻。”

狄格告诉了卡萨一长串的恶毒话语,卡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有了狄格的帮忙,这下子,他要把那个女巫骂成弱智。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天呐……你在干什么?”

塔牢外传来了伊娃的声音。

“嘘……”

卡萨反应过来,狄格也及时的闭嘴,不再交谈了。

塔牢的底层,伊娃看到眼前的一幕,即使是解剖过各种魔物的她,也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塔牢向上的阶梯上,匍匐着一道凄惨至极的人影,拖地的露背长裙染得血红,像窗帘一样从阶梯侧面垂下来,像是歌剧放映前的深红帷幕。

而那个没有皮肤五官的人,血手死死攒着一柄钥匙,撑在阶梯上极其缓慢的向上爬动着。

对于玛丽安娜来说,这点疼痛,太微不足道,不及那些人举止的万分之一。

雨声……消失了。

光也……消失了。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传到灵魂深处的,只有着极致的痛楚。

这痛楚,是玛丽安娜的信仰。

是不可动摇的执念。

她在阶梯上蠕动,宛如攀爬着圣山的殉教者。

第七章 顶楼女人

两日后。

芬格尔在东部分院某处废弃地下室办置的实验室,研究哥布林可是重罪,虽然目前三王子会包庇自己,但还是不能太过嚣张,如果只是引来诺德王国内部的人,那还好说,三王子完全有能力解决。

芬格尔害怕的是他国的人听到消息,让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前来查证,挑起战争。

“老师,塔牢顶层上关的人到底是谁啊?”

伊娃突然觉得森海塞尔安排自己来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学习炼金术,或者是和三王子亲近,她猜不到森海塞尔的想法,除了这两件事外,森海塞尔肯定还别有用心。

“你的祖父,院长大人他没告诉过你吗?”

芬格尔皱纹密布的手,抚摸着旁边一个女人的脸颊,她骤然觉得那两个女学员办事还挺靠谱的,这个女人选得太好了。

这正是从黑石镇招来的盲女,以每月三枚金币的高额薪酬聘用来当塔牢的帮佣。

盲女的双手相互摩挲着,低着脑袋有些害怕,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报酬这么高,那么肯定就伴随着很多未知危险的因素。

“什么?我祖父也知道这件事?”

“什么叫做知道这件事,那人就是他亲自关起来的,既然他对你保密,那我也不能说什么,这个人牵扯到一个极其危险的组织,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这是大人才应付得来的事情,你还小,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老师……芬格尔老师……我求求你啦……告诉我好吗,我保证不和祖父说,也不和别人说。”

伊娃开始释放她的大招,牵住芬格尔的手撒起娇来,可怜巴巴的湛蓝眸子动人无比,快要把芬格尔的心都给融化了。

老人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卖萌攻击。

但芬格尔显然不是一般老人。

“不行。”

芬格尔的态度十分坚决。

“好吧,我放弃了。”

伊娃态度耸了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芬格尔看着盲女膝盖上的伤疤,以及手臂上的勒痕,还有脖子上的红印子,这盲女是个妓女无误了,用来给那哥布林采取样本,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那个玛丽安娜……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像是在搞邪教祭祀一样,三王子都被惊动了。”

芬格尔觉得有些奇怪,就在自己让她去给哥布林喂食的当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件,难道那哥布林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不成?其他的不说,就那只哥布林骂自己所用的词汇,真的是恶毒无比,导致芬格尔再也不想和它见面。

“你知道的,玛丽安娜她……外表并不是很好看,这些学员对待她的方式太过分了,长久以来,心理承受不住了吧。”

“是吗?年轻人之间的打闹,有那么夸张吗?我倒是觉得和那只哥布林有关系,那只哥布林……真的很神奇,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魔物。上一次我见到这么聪明的怪物,还是四十多年前,我跟着一位传说级冒险家,去红路山隘讨伐黑龙米尼格尔的时候,那只哥布林拥有的智慧,不亚于那头黑龙,很诡异,这只哥布林太稀有了,我觉得它的价值甚至不比关在顶楼上的人低。”

“黑龙米尼格尔?哇……老师!你居然……屠过龙!”

伊娃的关注点完全在别的地方,她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屠龙者,多么荣耀的头衔!能够吹嘘一辈子了。

“哎……真是那样就好了,龙哪里是那么好杀的,只是伤了它,最后还是让它给跑了,倒是讨伐队伍死了一大半,其中不乏所谓的高手,就是那一次,我意识到人类实在是太弱小了,魔法……战技……这些东西,又怎么比得上受神宠爱的身躯?”

芬格尔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条被严重烧伤的手臂,那头龙嘴中喷出的火焰,宛如炼狱,时至今日,芬格尔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每个细节。

魔法师咏唱起文字,绘制起魔法阵,火焰从此而生。

黑龙米尼格尔见状,只是以叹息回答。

汹涌的火柱点燃了漆黑的苍穹,把极夜变为白昼,群山都在它的咆哮中为之震颤,烈焰化身的风暴洗涤着一切软弱的灵魂。

这世界上有着那种魔法,把凛冬变为酷暑的魔法,那就是,龙的吐息。

“逆鳞的传说都是假的,就算不去触犯逆鳞,那些家伙……也会陷入狂暴。”

芬格尔感叹着,有些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成为宫廷医师之前,到处冒险的时光了。

“能与龙战斗,已经很强了!”

伊娃补充着。

“呵呵,你嘴倒是甜,话说回来,院长大人要是知道你把复苏之泪给一个学员用了,他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才肯罢休,你在想什么呢?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多嘴,但那个女人的命,远远没有这几滴液体值钱。”

被芬格尔教训的伊娃紧抿着嘴不说话,她想要反驳,但对方可是自己的老师,玛丽安娜现在还在监护房里面呆着,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那副模样,可怜无比。

“哎,你或许应该学会冷酷一点,算了,就先这样吧,老太婆我还有事,你先把她带到住宿的地方。”

芬格尔把盲女的手放在了伊娃的手上,让伊娃牵着她去属于佣人的卧室。

盲女手指轻轻颤抖着,这两人的谈话她完全参与不进去,隐约还听到哥布林,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的工作内容。

“老师,我能代替玛丽安娜去负责那只哥布林的喂食吗?”

“噢……太阳神在上,你在想什么呢大小姐?森海塞尔非得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可,我不许你去。”

“只是投食而已,再说它被那样锁着,没有威胁的,而且……哥布林也就是恶心罢了,战斗力都没有,不是我说大话,我一只手就能对付十个。”

“不行就是不行,你快走吧。”

“那个也不告诉我,这个也不行,这样下去,我是不会成长的,作为森海塞尔的孙女,这点觉悟都没有,以后怎么管理法兰学院?更别提成为法王厅的成员了。”

获得法王厅的魔法师资格认可,和成为法王厅的成员完全是两码事,比如说在诺德王国,获得资格认可的法师太多了,良莠不齐的冒险家工会一抓都是一大把,可法王厅的正式成员,能接触到法王厅内部的,也只有那么五六个,森海塞尔就是其中之一,是诺德王国处于顶峰的传奇大魔导。

“该死,你不介意吗?那可是哥布林。”

芬格尔无话可说,竟然还有女孩主动干这个的,也就伊娃这样的怪女孩了,塔牢顶层女人的信息不告诉给伊娃,是为了顾及伊娃的安全。但一只哥布林,不顾虑个人感受的话,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对于一个立志要加入法王厅的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介意,敢恐吓我,我就折磨它!”

“好吧,你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那哥布林也两天没吃东西了,脚上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这么勇敢,那你去吧。”

“谢谢老师,我要去问问那哥布林,是不是对玛丽安娜做了什么。”

伊娃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回想起那天自己经过塔牢四层的时候,听到的舌头舔舐滑腻物体的滋溜声。

伊娃牵着盲女的手离开了地下实验室。

“那个……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盲女怯生生的问着。

“这个嘛,就是负责给一些怪物送吃的,不用担心,那些动物被锁着呐,安全得很。”

伊娃还不知道,在这一点上她远不如那两个女学员精明,芬格尔需要盲女做的事情,可远远没那么简单。

“就这些吗?”

盲女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这点工作,是值不到每月三枚金币的,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来法兰学院给性格怪癖的魔法师干一些危险的工作。

“你放心吧,还能怎样,诶……你这里受伤了……还有这里,我帮你治疗一下吧。”

第八章 被祝福者的美丽其二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你他吗在哪里!”

狄格猛拍着铁栏,发出哐当的巨响,他狰狞的咆哮着,沾黏的唾液溅射得到处都是。

狄格从未期待过一个丑陋女人的到来,直至现在,他心急如焚,完全无法忍受这囚禁他的铁笼,亦或是那些和他关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下等生物,他比饥渴了好几十年的处男渴望一个火辣女郎,还更加渴望玛丽安娜,巴不得那条母狗马上瞬间移动到他面前。

自从上次和玛丽安娜交谈以后,她就人间蒸发一般,最奇怪的是前天晚上还听到那个叫伊娃的女人呼喊过玛丽安娜的名字,就在塔牢里面,狄格推测当时玛丽安娜也在这里,肯定是昏过去了还是怎么的,从那之后就再没有过音讯。

现在整容的方法搞到了,能让玛丽安娜成为令男性着魔的人间尤物,但是那该死的肥猪却迟迟不来,让狄格抓狂至极,他信誓旦旦的向顶层的女巫保证过,玛丽安娜一定会受自己的控制,但狄格就这样被鸽了,让狄格感觉颜面尽失。

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以及哥布林这种生物的顽强生命力,让狄格被啃噬的脚掌已经长出了新肉,婴儿般娇嫩的黏稠灰绿嫩肉密布在脚掌上,让狄格感到瘙痒至极,他拼了命的忍住不去抠,否则的话自己将无法再走路。

狄格先是被艾琳娜刺瞎一眼,成了残废,胡西的召唤物奇美拉又撕扯掉了狄格的一只耳朵和半张脸皮,彻底毁容,而到现在,狄格发现了一项更加残酷的事实。

在脚掌恢复的过程中,由于骨骼错位后并未及时复位,而导致一只脚的生长发生了偏差,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往外侧方偏着。

狄格变成了一个跛腿的瘸子,加上之前的身体缺陷,他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祈祷吧,我的仇人……”

“祈祷我会在这塔牢里度过余生,祈祷我永远也不能迈出这里一步……”

两天没有被喂食的狄格抓起苔藓上的一只蟑螂,放入嘴中咀嚼起来,他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屏住自己的呼吸,在阴影中潜藏着,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喀喀喀……

房间尽头传来链条碰撞的铿锵声,塔牢四层的铁门被打开了,随之传来轻快的步伐声。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狄格像是即将跌落悬崖却抓住他人脚踝的人,如同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岸边的芦苇,他蠕动着身体爬行到铁栏上,望着那道逐渐接近自己的人影。

狄格丑陋的面容扭曲起来,脸色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看,来者根本不是那个被诅咒者,而是带着眷顾降生在这世界上的。

从通风口栅栏穿进来的光芒,照耀在她麦穗般淡金色的头发上,折射出温柔又好看的光辉,蓝宝石一样璀璨夺目的眸子,摄人心魄,让人为之倾倒。

伊娃不敢靠得太近,在离铁笼相隔五米的地方站立着,来自于女性天生对哥布林的反感与厌恶。

伊娃白皙纤细的五指所端铁盘盛着的食物,依然是新鲜的牛奶,和松软可口的面包。

“芬格尔教授说,你能说话,是真的吗?”

作为将来要继承法兰学院的优秀魔法师,伊娃记得魔物图鉴里绝大部分的怪物,关于哥布林的记载信息,伊娃更是倒背如流,从哥布林领袖到最低等的哥布林,伊娃尽数得知,但从来没听说过,会说话的哥布林。

“咯咯咯……当然,当然了,甜心,那些不会表达的生命,当遇到你的时候,该是如何的痛苦,因为他们的嘴中,无法说出关于赞美的诗歌,只能将汹涌的情愫藏于躯壳,郁郁而终。靠近点,受神明所宠爱的女士,让我好好看看你,满足我这个快死的哥布林,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愿吧。”

狄格谦卑的讨好着,下跪的姿态,宛如最为忠诚的仆人。

六层的卡萨听到这番话语几近呕吐,难以想象,那个如魔鬼般恶毒的狄格,竟如此油腔滑调,能说出如此甜美的话语。他猜想,此时狄格内心中,想的应该是龌蹉无比的事,该死……伊娃怎么会去找狄格?他突然有些担忧,害怕生性善良的伊娃会遭到狄格的蛊惑,但是没有办法,卡萨不能出声,暴露他们能够交谈的秘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伊娃,直面世间最为恐怖的黑暗。

那样的声音,像是快死掉一样,伊娃心中泛起些许涟漪,竟不可思议般的对一只哥布林,产生了恻隐之心。

“哥布林是不会说话的,他们的智慧也是有限的,你不是哥布林对吗?你是应该是遭到了巫师的诅咒,才变成这幅模样的吧。”

伊娃抱着这样的疑问,向前迈了一步,即使是丑陋到令人作呕的狄格,也依旧阻止不了她,伊娃是这样想的,那些低贱狡猾的哥布林,嘴里又怎能说出如此诚恳浪漫的话呢,他很有可能是一个人类,只是遭到了某种邪恶咒术的迫害。

狄格……懵了。

一个理智的赌徒,一个诚实的瘾君子,一个为爱至死不渝的站街女。

像是在垃圾堆里翻到了珠宝,像是在砂砾之间淘出了黄金。

是在一堆人渣中,找到了一个高尚的人。

唯一一个,不是想从狄格身上谋取利益,而是试图了解其原有的善人。

她自身是如此的美丽,却又不以貌取人,像是受到了治愈一般。

让试图以甜言蜜语来击溃她心理防线的狄格,无地自容……

吗?

狂喜!

震颤脑髓的欢愉从根部蔓延到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让狄格不自觉的开始痉挛抽搐,仿佛达到了高潮一样。

大多数人类都是二手的玩具,他们已经被残酷的世间摧残过,磨去了锋锐的棱角,布满了名为“成熟”的污渍与斑点。

“成长”,是每个人必经的溃烂。

而有着那样的一些人,一些勇敢纯真的人,世间无法对他坚韧的内心造成打击,没有污渍与斑点,浑身上下都绽放着人类的光辉。

被……祝福者。

例如……狄格眼前的女人。

“我后悔了,女士,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这头丑陋的怪物,我会玷污了您的。”

狄格从铁栏边上缩了回去,重新蜷缩在角落之中,可怜巴巴的发抖着,像是碰到幸福也会害怕的胆小鬼。

“不,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伊娃失去心智一样,本来与铁笼相隔五米远的她,一点点的靠拢铁笼面前。

“该死……”卡萨拳头紧攒,心中暗骂着。

摆在卡萨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提醒伊娃远离狄格,让狄格的魔爪无法残毒她,二是以牺牲伊娃的美好心灵为代价,让狄格大展身手,有一定机会能够逃出塔牢。

人性……自由……

这两者之间到底哪个才是正确,卡萨又怎么明白得了,只是脑海里天人交战,紧攒拳头的掌心中流出汗来。

第九章 欺诈

“女士,别再靠近了,我求求你了,我这幅模样会吓到您的。”

狄格背对着伊娃,颤颤巍巍的乞求腔调,如同在垃圾箱中翻寻食物的小孩一样可怜。

但在那伊娃不可视的阴影之中,狄格丑陋畸形的脸,彻底的扭曲起来,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咧到眼睑上,他极力克制自己的亢奋,但长满褶子的鹰钩鼻依然喘出热灼的气息,颀长鲜红布满毒素疙瘩的恶心舌头从失去脸颊的那侧脸中伸出,黏稠污秽的唾液从口腔里顺着舌头往外流溢,血红独眼中的瞳孔开始疯狂转动着,似是几天没服镇静剂的精神病人,发起狂来。

“不会的,老师说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带了面包和牛奶过来。”

伊娃不知不觉间已经贴到了铁笼面前,她半蹲下身子,把碗盘放在了狄格手能触碰到的地方。

一股难闻的气味涌入伊娃的鼻子,她显然不知道,铁笼里面布满了老鼠蟑螂被狄格嚼爆出来的浆液,哥布林的身躯,带给狄格能够进食龌蹉生物的能力。

“可恶……”卡萨的身体打着颤,面如死灰的瘫坐在铁笼里面,这世间就是这样,总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换取另一些东西,如果说逃离塔牢所需要的代价就是伊娃的天真的话……

他自嘲般的自言自语着,现在的自己竟然如此优柔寡断。

“噢……卡萨,多年的囚禁不仅让你的体魄变得软弱,就连你的意志也消磨殆尽了吗?”

似是重新觉醒了一般,卡萨蛇一样的眼睑闭合了一刹,眸子中重新闪烁出的是属于盗贼的锐利目光,他回想起了曾经,在王都的街头横行霸道,抢劫偷盗的快意时光。

“欺骗她,蛊惑她,带我们逃离这里吧狄格,只有你才能做到,你天生就是这一块料。”

卡萨的身体不再发抖,归于安详,期待着那头魔鬼,施展出他的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是巫师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伊娃不嫌脏的直接坐在了铁笼外,至少,这只哥布林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即使食物摆在面前,但狄格依旧没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回答道:“狄格,我叫做狄格,您说的没错女士,我是索莫菲尔德大公领地下的农户,那天我带着妻子进城购置过冬需要的布料和皮草,没想到在城里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可怕的男人,他看上了我的妻子,想要占有她,用低价丝绸的谎言把我们骗到了郊外,接着他用魔法把我变成了一头可怕的哥布林,我再也不能回到我的家乡了,啊……可怜的芙蕾雅,我的妻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狄格的语气哽咽,带着哭腔,背对着伊娃的脸,那从脸侧伸出来的舌头,疯狂的分泌出贪婪与邪恶的毒液。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狄格就编造出了这样令人同情的谎言,索莫菲尔德大公的名号,也是狄格在暮光港口旅店驻足的时候,听旅店老板谈起过的。

卡萨不得不佩服于狄格的大脑,他吗的芙蕾雅到底是谁?哥布林那样的畜生,能有这样的智慧嘛?就连卡萨都要相信了。

“是咒术,不是魔法,那你又是被谁送到这里来的。”

伊娃纠正着,顿时觉得狄格可怜无比,索莫菲尔德大公的领地是在暮光港口周边,诺德王国沿海的大部分区域,离法兰学院不算远,那些人发现狄格后就送到芬格尔这里,是很合理的,她不由得相信了起来。

是的,伊娃并没见识过狄格是如何辱骂芬格尔以及玛丽安娜的,她根本想不到在这丑陋的皮囊下,潜藏着一个比深渊还为之漆黑的灵魂。

“一个暗精灵弓箭手,她射瞎了我的一只眼睛,她的同伴召唤出了一头比牛还大的怪物,咬下了我的耳朵,扯碎了我的脸,把我装进盔甲里掩人耳目,乘着船来到了这里。”

为了骗取同情,狄格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神态,从阴影中转过身来,两只手撑在地面缓缓爬行到铁栏面前,“哀伤”的垂下了头颅。

伊娃看着这不堪的面容,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些。

似是察觉到了这一幕,狄格卑怯的又想缩回角落。

“不,不是的,我没有恶意。”伊娃手忙脚乱的解释着。

“不必烦恼,女士,你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谁叫我是一只哥布林,我已经不奢望能回到故乡了,在这牢里安静的死去就好,只是我可怜的妻子,希望她能从那巫师的手里逃出来。还有那个……几天前在这里哭泣的可怜女孩,希望她能打消自杀的念头。”狄格最后的一句话看起来只是随口一提。

但卡萨却发现了狄格的险恶用心,那个被狄格侮蔑为肥猪蛆虫的丑陋臃肿女人,此时在狄格的口中,却变成了试图自杀的可怜女孩。

“可怜女孩……你指的是玛丽安娜么?”

“是的,女士,她的确是叫这个名字,您认识她吗?”

“当然……我当然认识她,噢,天呐……太阳神在上,能告诉我那天她和你谈了些什么吗?”伊娃想到玛丽安娜如今的模样,就一阵头皮发麻,虽然捡了一条命,但那副模样,就好像活着的尸体,或者说是鬼怪,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我觉得……她的思想太过偏激了。”

“她和我说,美丽的人,是受到祝福,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是被世界温柔对待的,所以对一切也是包容的,选择宽恕的,仁爱善良的。”

“而像她那样的人,是被诅咒者,被这世界残酷的对待,一切的不公正,让她的内心变得龌蹉不堪,嫉妒扭曲。她认为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为他人带来困扰。”

“虽然她和我说了这些,但我只能感觉到她想要变漂亮,想要被尊重的强烈念头。”

狄格欺骗着伊娃,而卡萨只感觉一股恶寒蔓延上了他的脊椎,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狄格更加恶毒阴险的杂碎。

“喔,可怜,可怜的玛丽安娜,怪不得她会告诉我那些奇怪的话,我会帮助她的,她那天自残以后,就陷入了昏迷,等她醒了,我一定会去开导她的。”

伊娃悲伤的叹息着,最好是让玛丽安娜离开法兰学院,回到她自己的家吧,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讨厌她,继续待在这里的话,玛丽安娜只会再次自杀的。

狄格仅剩的独眼中,散发出丑陋污秽的光芒,他要的就是这个!他等待的就是这个!他要让那恶心到令人呕吐的肮脏肥猪到塔牢里来见上自己一面!

“不,你阻止不了她的,只有她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的行走,尽管身体相互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只要能给玛丽安娜她想要的东西,顺着她的意就好了,她渴望美丽,渴望被尊重不是吗?请让她见我一面吧,我有让她变漂亮的方法。”

狄格的嗓音,如同魔鬼的呓语,侵袭向伊娃的心智。

“可是,你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皮肤全是黑红的褶皱,五官也没有了,已经没有办法了……”

伊娃叹息着。

狄格深嘶一口气……那这真是……太棒了!顶楼女巫所说的术式,第一步就是要刮掉自己的皮肤,切割下五官,这样一来真是太好了!

“没关系的,这样也是没问题的。”

“就算真的有这种方法,但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伊娃骤然有些狐疑。

狄格只是脸上的表情痛苦起来,凄惨的说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想回家,回家见我的父母,但以我现在的模样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有把自己伪装成人类,以金钱为代价找一些术士询问了这方面的信息,但得知其困难程度后,我放弃了,因为这需要消耗大量的钱财,即使这样,就算成功了,也无法改变我是一只哥布林的事实,但玛丽安娜不一样,她还有希望,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伊娃相信了,最开始她认为狄格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哥布林,就算会说话,也只是说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罢了,远远没想到智慧如此之高,完全就不像哥布林,反而比大多数人类还更加聪慧。

“我会让玛丽安娜来见你的,以后会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孩来给你送饭,你别怕,她是个好姑娘,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告诉芬格尔老师,让她把你从这里放出来,毕竟你不是哥布林,而是一个人类,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我会去法兰图书馆看一看有没有能解除诅咒的方法,如果你变回了人类,芬格尔老师就必须放你离开了。”

伊娃虽然很可怜狄格,但是没办法,她不会自作主张去干一些鲁莽的事,也许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感谢你……女士,你可真是一个好人,从我变成哥布林以后,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了。”

“先把东西吃了,我要离开了,我要去见一见玛丽安娜。”

“去吧,女士,我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愿太阳神与您同在。”

就这样,狄格目送着伊娃的背影,直到伊娃离开塔牢四层,重新锁上了铁门。

“咯咯咯……”狄格当然不认为伊娃能够放她出去,这是不确定的,虚无缥缈的,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可怜虫,才会这样认为。

“来吧……玛丽安娜,来吧……丑小鸭……变成黑天鹅……”

狄格伸出满是疙瘩的颀长舌头,滋溜一声,舔舐起了地上的牛奶。

“朋友……新朋友……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卡萨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是在想象自由的味道。

第十章 复仇烈焰

玛丽安娜渐渐开始明白。

生命的确是平等的,但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法兰学院东部分院,屹立于岸边灯塔附近的监护室,玛丽安娜浑身绑着白色的绷带,避免新长出来的皮肤暴露在外界的空气尘埃之下,感染上细菌病毒。

她被蒙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用的口器,以及一对呼吸气用的洞口。

说是洞口并不过分,因为现在的她并没有鼻子,她安静的躺在铁制病床上,一双眸子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正午的阳光洒落进来,微咸的海风轻拂着白色纱帘。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海岸上的波涛轻柔的拍着礁石,像是时隔已久,重抚昔日的恋人。

“冬天还要多久才能到来呢,最好不要来了吧。”

玛丽安娜自言自语着,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依旧对这美丽的风景,有着眷恋……

“玛丽安娜小姐,你真的不需要这些食物?我觉得您需要吃一点东西……”

监护室的女佣,看着床头柜上一点也没碰的海鲜粥,怯生生的问道。

外部力量……

玛丽安娜把这称之为外部力量,抛开自身的力量不算,自己的背景后台,以及名誉威望,这些东西,叫做外部力量。

诺德王国大公,阿尔弗雷德公爵,北境统治者,屠龙者,王国之刃,暴龙阿尔弗雷德,他的头衔多得数不过来。

而玛丽安娜的全名为,玛丽安娜·阿尔弗雷德。

那个恶毒,软弱,无能的男人。

玛丽安娜诅咒那个夜晚,诅咒那个片刻之欢的夜晚,使她母亲的腹中怀上了自己这畸形的怪物,却要自己来为之赎罪。

他视自己为耻辱,他恨不得自己因为意外而暴毙,他恨不得自己在某一个晴朗的上午,砰的一声,突然炸成一堆肉酱。

以前玛丽安娜不敢妄自使用他父亲的名号,害怕着给他的父亲带来负面影响,所以那些人,那些贫贱的下等人才会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贫贱……

贫穷与卑贱从来都是不分家的,那些庶民出生,身体里流着肮脏之血的平民,他们没有教养,他们的父亲是懒惰的酒鬼赌徒,母亲是粗鲁的农妇娼妓,从小在农田与马厩里长大,被那样的人教导,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你还能指望他成为什么人呢?

野蛮,下贱,龌蹉,为了金币,为了在猪圈泥沼之中寻求微不足道的尊严,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这些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的奴隶,只要一听到施虐人的名字,他们甚至巴不得跪下来,乞求着施虐人挥鞭的手,少用那么一些力。

“阿……阿尔弗雷德大人……粥已经凉了,你不吃的话我可以收走吗?”

见玛丽安娜久久不回话,女佣不知如何是好,冰冷的双手绞在一起,试图寻求一点温暖。

玛丽安娜只是侧过了头,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女佣,不带任何感情。

女佣害怕到了极点,再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和这个怪物多呆一秒。

“我端走了,阿尔弗雷德大人,我重新给你热一碗粥,有什么需要的,就摇床边的铃铛。”

即使是害怕,即使是讨厌,也不敢有任何不敬,女佣在玛丽安娜的凝视下,蹑手蹑脚的端着银盘,走出监护室,害怕关门声吵到玛丽安娜,小心翼翼的,缓慢的合上了门。

但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女佣和他人的谈话声。

“玛丽安娜还好吗?”

一个如妖精之歌般莞尔动听的清丽声音从外面发出,玛丽安娜已经猜到了来人。

“她在里面,不过让我担心的是,她似乎不想吃饭,这样子下去,她的伤势很难恢复好的。”

女佣回答着。

“是这碗粥吗?”伊娃用手触碰了一下银碗,发现温度刚刚合适,不冰也不烫。

热天里,食物是不容易凉的,女佣纯粹是忍受不了监护室内的怪异氛围,才借口离开了那里。

“你忙吧,我去喂给她吃,不吃东西可怎么行。”伊娃接过女佣盛着食物的盘子。

“伊娃大小姐,你可是真是个好人。”女佣听说了伊娃的事,用价值高到离谱的魔法道具救了玛丽安娜一命,她的生性是如此善良,就算是玛丽安娜那样的人……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宁愿玛丽安娜死了才好,因为玛丽安娜做出那么恐怖的举动,肯定已经疯了,这样真的不值得。

伊娃推开房门,带着如沐春风的爽朗笑容朝玛丽安娜迈了过来,笑起来时的小酒窝,甚至能消融冬日的积雪。

“玛丽安娜……没想到你的父亲居然是那个阿尔弗雷德公爵,天啊,你可真低调,如果早说出来的话,学院里的老师都会很关照你的。”

伊娃不嫌弃怪物一样的玛丽安娜,直接坐到了床沿上,用勺子翻腾起盘子里的粥,让谷粒和海鲜搅拌得均匀一些。

玛丽安娜的眼球涌现出恶毒、阴狠、嫉妒,她宁愿伊娃是个贱民,她宁愿伊娃和学院里的其他人一样,皮囊下隐藏着畸形扭曲的灵魂。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她的心,比她的外表还要美丽,令人无法抗拒。

伊娃的出身可不比自己低到哪里去,她是森海塞尔唯一的孙女,那个法兰学院的院长,捏着法兰岛的实权,传奇大魔导,法王厅成员,风暴主宰,空间奥术大师,异端镇压者。

若是在正式场合见到他,称呼他的时候还必须在前面加一个圣字,圣·森海塞尔。

与那些下等人完全不同,伊娃每个的举动都透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每一个神态都能让人感到治愈。

就是这样的人,救下了自己。

这对玛丽安娜来说,残酷无比,仿佛到头来,自己的举动完全没有意义,仍旧是一个需要他人怜悯的可怜虫,依旧需要被祝福者的慈爱,才能苟且度日。

“你不该救我的,你不知道你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连嘴唇都没有的玛丽安娜,只是上下颚不断的闭合,吐出来的声音,如冰块一样让人发寒。

火刑,毁容,致残。

玛丽安娜脑子里全是这些,等她从这里出去以后,她要把以前所受的羞辱,乘以十倍,百倍的奉还。

伊娃哑然,没想到玛丽安娜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舀起一勺粥送到了玛丽安娜嘴边,说道:“别自暴自弃了,你不能因为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知道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你变得美貌起来。”

伊娃诚恳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美貌?咯咯咯……磔磔磔……”

玛丽安娜发出瘆人的怪笑,她以前倒是很需要,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别这样……你肯定也喜欢着某个男生吧,不用害羞,我……我也是有喜欢的人噢,不变得漂亮怎么行……”

伊娃用拙劣的方式开导着。

“是啊……我也有喜欢的男生呐。”

玛丽安娜阴阳怪气的说着,有机会的话,她要把弗兰克压在身下,用自己丑陋的身体疯狂践踏。男性不外乎都是那样的生物,对丑陋的女人以轻蔑,甚至不当做人看,可当遇到美丽的女人时,就算是让他们跪倒在地上做舔食的猪猡,他们也心甘情愿。如果他们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躺着自己,那样的表情,该是何等精彩呢?

玛丽安娜喝下伊娃送到嘴里的粥,心中却是另外一番面貌。

从此以后,不会有任何人再看不起自己。

被诅咒者……就要有被诅咒者的觉悟。

尽情扭曲,尽情黑暗,尽情……丑陋。

“你知道吗,伊娃。”

“在我出生的时候,神明给了我一副面貌,但我后来却给自己再造了一张,真实的自己与外在的伪装相互斗争,胜负难分。”

“不过在最近,这场为期近二十年的斗争终于有结果了,是神明大人……赢了呢。”

玛丽安娜喝完粥,嗓音嘶哑的言语着。

而伊娃却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觉得玛丽安娜是在说胡话。

复仇烈焰……正在高涨。

这一条复仇之路,充满荆棘。

不仅是法兰学院的这些杂碎……

玛丽安娜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远在王国北境的冬堡,所谓的“家人”,阿尔弗雷德大家族的……丑恶嘴脸。

玛丽安娜知道,她知道她母亲的处境,本为正室的母亲,地位却还不如她父亲的情人,以及那些娼妓诞下的私生子。

她要夺回……本属于她的一切。

不论是地位,财富,权力,以及……

……

……

爵位!

“妈妈,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第十一章 宇宙宿命

翌日晌午。

温柔的白昼海港,海浪上泛着粼粼波光。

有人来到这世上是为了按部就班的传宗接代。

有人来到这世上是为了虚无缈缥的自我实现。

而有的人,他或许只是为了来看看水怎样凝冰,花怎样绽放。

或许,无关其他,只是为了这美妙的景色,降生在世界上。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了解她。”

“也要了解太阳。”

狄格趴在铁牢的通风口上,红色兽瞳呆呆的望着海岸,卡萨只是联听着,不可否认狄格的阴险恶毒,但他喜欢听狄格说话,这个卑鄙龌蹉的男人,谈吐之间,却比卡萨见过的任何一个王公贵族还要优雅。

“很难想象……我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说得出这么带给人希望的话来。”

“嚯?你知道什么是熵增吗?”

“熵……what the fuck?”

几天来的交流中,在热爱脏话的狄格嘴中,卡萨也学会了两句洋文。

“熵增加,系统的总能量不变,但其中的可用部分减少。”

“能麻烦你说一下泰拉瑞亚语吗?再这样,我也要说大沼的语言了,热缩管弄恩特阿尔泰干部,嘿,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泰拉瑞亚语准确来讲并不是泰拉瑞亚大陆上所有生命的母语,那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甚至在黑暗纪元之前,那个征服大陆的霸王,让所有智慧生命都必须使用他家乡的语言,久而久之,变成了泰拉瑞亚的通用语。

“嚯?这样吧……通俗来说,你用斧头砍下了一根树枝,把它作为柴薪,点燃后取暖,这样一来,树枝化为了焦炭,彻底衰败了,这是不可逆性的,它永远也变不回树枝。而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也和这柴薪一样,它在燃烧着,消耗着可用的部分,会极其缓慢的,毫无疑问的走向衰败,最后变为无用的混沌,没有任何用。很多人都认为世界会终结在砰的一声巨响中,但实则不然,没有夸张的动静,只是在濒死的呜咽中,归于……寂静。”

“噢,该死,我不知道事实是否真像你说的那样,但是,这听起来……很悲凉,我的朋友,这听起来非常悲凉,你把我今天的好心情都糟蹋完了。”

狄格并不理会卡萨的抱怨,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如果时间是倒流的话,那我狄格的一生,一定是充满希望的。”

“第一步就是死亡,然后把它抛在脑后。”

“在养老院睁开眼,一天比一天感觉更好,直到因为太健康而被踢出去。”

“领上养老金,然后开始工作。”

“第一天就得到一份礼物,还有庆祝派对。”

“四十年后,够年轻了,可以享受退休生活了。”

“狂欢,喝酒,恋爱,恣情纵欲。”

“然后准备好,可以去上高中了。”

“然后变成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玩耍,肩上没有任何责任。”

“不久后,成了婴儿,直到出生。”

“人生的最后十个月,在奢华的水疗池里漂着,那里有中央供暖,客房服务随叫随到,住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大,然后……哈。”

“我在高潮中结束了一生。”

狄格漠然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但事实不是这样,时间是不会倒流的,也不会停止的,这世界终将走向灭亡,不停的腐败,不停的溃烂,就连宇宙都是这样,何况是生命?如你所见,这世界依然是美好的,可爱的,还存在着像伊娃那样的女人的,但总一天,这些都会不复存在,崩塌为废墟。寄生在这世界上的肿瘤,无论是人类也好,亚龙人也好,暗精灵,兽人,植物,太阳等等等等,这些肿瘤不断的汲取着它的营养,这是世界的宿命,也是肿瘤的宿命,而两者终有一天会同归于尽。你错了卡萨,我并非没有希望,所有被抛置在这世界上的生命,都是怀着希望的,我也并不例外,而我只是所有肿瘤中,较为大的那一个。”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卡萨简直快要相信狄格是一个好人!狄格用了简单的几段故事,卡萨真信了狄格的邪,居然开始质疑起狄格是否真的能给人带来希望。

“无论哪个世界的善恶观里,似乎都把人分为好人和坏人,而我认为,好人睡得好一些,而坏人似乎能更好的享受醒着的时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判断题,不要有那些复杂的想法,人应该这样想,这并非错误,我只是肿瘤中较为大的那一个,我只是在顺应世界的溃烂,很美不是吗?错乱的美,凋零的美。”

狄格的口吻,听起来不似是往日那般的魔鬼呓语,更像是先知贤者的救赎福音。

“你他吗是在给我洗脑么?”

卡萨听完狄格说的这些,只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那一直以来被囚禁住的野兽,似乎开始蠢蠢欲动。

“噢!你真聪明!”狄格丑陋的舌头从脸颊侧方伸出,分泌着暗黄的黏液,低沉的说着:“你真聪明!卡萨!你能明白我的话,真是聪明!太无聊了啊……被囚禁在这里太无聊了啊!另外,这不是洗脑,这是新生,我赋予你新生!”

卡萨呵呵一笑,反驳着:“新生?像玛丽安娜那样的新生?拜托……我可不要,你失败了,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的洗脑完全没有奏效。”

狄格并不气馁,发出瘆人的笑声:“当然,卡萨,它不会立刻奏效,它像是一颗被埋进内心的种子,它毫无疑问的已经被埋进去了,被埋进你的脑子里,每当你遇见以你目前的心智不能解决的事,它就会开始萌芽,开始成长,最后变得茁壮!最后!像我一样!”

狄格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接近咆哮,恶心沾黏的浑浊唾液溅射得到处都是。

“滚!离我远点,你这个魔鬼!”

卡萨有些恼怒,要不是需要依靠狄格离开塔牢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即使……狄格的身上,散发着,其他每个人……都不具备的,诡异怪诞的魅力。

两人沉默一会儿后,塔牢四层的铁门被打开了。

狄格欣喜若狂!是那个女人来了!丑小鸭……那个令人作呕的怪胎!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狄格狂暴的呼喊着玛丽安娜的名字,他的脸贴到了铁栏上,仅剩的血红独眼死死的盯着回廊入口,瞳孔猛烈的收缩着,浑身都在痉挛抽搐。

但传来的,却是芬格尔的声音。

“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现在实验还在初期,可能需要的样本比较多,辛苦你了。”

芬格尔不卑不亢的说着。

“可是……工作到底是什么?”

走上一层又一层布满苔藓的阶梯,最后来到一处透着腐臭味道的地方,盲女不禁有些害怕。

第十二章 深渊恐惧

阳光炙烤着,让那些霉菌亢奋起来,似是轻轻吹了一口柴薪,烧得更旺。

“教授……教授……这是什么味道?”

盲女哆嗦起来,这是她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像是数十个被恶毒女人堕掉的婴孩,堆积在潮湿阴暗处的木桶里,腐败溃烂肿胀爆裂后的极致恶臭。

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盲女应该庆幸,庆幸她是个瞎子,因为他将要目睹到的是,光谱上不存在的颜色,人耳无法分辨的超音。

绝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不会碰见的……究极黑暗。

“芬格尔……”狄格发现了来人,和他所期待的那个美人完全不一样,像是啮齿动物研磨牙齿般,他的下颚咯吱作响,神态一阵扭曲后,开始像个癫痫病人一样嘶鸣。

“你怎么……你怎么还不死!是因为不知道你该被埋葬在哪儿吗?噢……芬格尔……我的挚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一个用来埋你的好地方……”

嘶哑的怒吼让狄格把血浆都给咳出来,他剧烈摇晃着铁笼,干裂枯竭的嘴唇中喷涌出最狠毒的词汇:“你应该被埋在你夭折掉的女儿旁边!这样一来!我去挖你坟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把你女儿的尸骨拿去炖汤!”

承受狄格的恨意,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amazing shock!”

“你获得目标40%的魔力,114点魔力,篡夺发动成功。”

“你获得能力,芬格尔—魔法:烈焰缠身。”

“每施放一次需要消耗40点魔素,你可释放5次芬格尔—魔法:烈焰缠身。”

“能力介绍:在自身周遭燃起的烈火,让试图接近你的人,消融至灰烬。”

狄格陷入狂喜!侮蔑与篡夺的权能!这是使徒!这是神的力量!

“鲜美,稚嫩,汲取骨髓里的汁液,这是……夭折的味道。”

狄格就像个不折不扣彻底失心疯的神经病,伸出黏答答的舌头舔舐起铁栏上自己的脓血,还伴着阵阵低吟。

喀喀喀……

芬格尔老迈的手紧攒,微微发抖着,她发黄的指甲都刺进肉里,溢出血来。

先是把栓柱狄格的铁链重新收紧,囚笼中的狄格被半吊在空中,不能动弹哪怕一点,紧接着她皱纹密布的掌心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鲜红法阵,从中释放出的猛火炙烤着铁链。

那些传达过来的高温,灼烧着狄格的皮肤,手腕以及脚踝,蒸发起白色的浓烟,灰绿色的哥布林皮肤被烫得稀烂。

“啊……”猛烈的痛楚,让狄格发出绵长的低沉闷哼,这不算什么,这比电椅要好受得多!

盲女并不知道在发生什么,只是十指相扣,身体哆嗦的祈祷着,无论工作内容是什么,怎么想都不会是太过轻松的事,那可是三枚金币,自己每一次出卖身体,也不过一两枚银币罢了,维持普通生活还有些勉强,她自己一个人使用这些钱倒是够了,但是她需要独自抚养自己的孩子。

而诺德金币,是泰拉瑞亚大陆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了,不仅是重量以及含金量,包括其精细的雕刻工艺,以及上面栩栩如生的诺德古英雄画像,一枚诺德金币,在本国内的汇率,需要足足一千枚诺德银币才能兑换得到,通常是富商之间的大额交易才会用到,对于平民来说,日常生活只用银币已经足够了,况且大部分时候,还是用的铜币。

可想而知,三枚金币对盲女来说是怎样的诱惑,这意味着,她的孩子也能受到教育,以后不用像黑石镇里的那些粗鲁男人一样,当个渔夫、搬运工之类的苦力,她的孩子能学习到知识,将来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医生,或许可以去宫廷内当个学士,那就太好了。

在泰拉瑞亚大陆,医生是比较高贵的职业,人总会染上疾病,对于平民来说,无论是治愈魔法师,还是教廷的神官,都太过遥远了。

神灵是不会庇护那些没有献上祭品的人的。

说出我爱你,不意味着你就能得到对方的爱。

说出我信仰你,也不意味着你就能得到神灵的祝福。

即使是最为慈爱温柔的神明,对于贫贱者,也是残酷的。

这就是原因。

这就是在闻到那种恶臭的气味后,这就是在听到狄格恶毒的咆哮后,这就是盲女已经快吓昏过去,却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所以这个事情交给你做,远远比其他人合适。”

芬格尔冷漠的对盲女说着,被狄格激怒后的她,对盲女也不再客气,措辞中没有任何的掩饰。芬格尔知道这瞎女人是一个妓女,在她的印象中,只要给钱,这种货色什么都肯干。

“具体是要做什么呢?”

盲女害怕到了极点,虽然伊娃告诉她只是喂食,但绝不会这么简单,绝不会!

“我需要,你去采集一些样本……”

接下来,芬格尔把详细的工作内容,以及狄格的身份,全部都给盲女阐述了一遍。

“你可以放心,这锁链是掺了破魔石的,他被牢牢绑起来,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芬格尔从腰上挂着的布兜里,掏出一块饼干,递给了盲女。

而盲女只是,被雷劈了一样,木在了原地,像是被撞击,粉碎了灵魂。

约莫十多年来,盲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那个强暴自己的男人,让自己怀上了小孩,那个绝情男人却远走他乡,这无辜的新生命,只有自己来照顾。为了养育小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出卖身体,黑石镇上的那些赌徒与恶棍,需要的并不是温暖,他们渴求的是,一具供给发泄的空洞躯壳。

即使这样,即使这样,钱依然不够用,在孩子与父亲之间抉择,她只有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疟疾,孤独的瘫死在家中的地上,盲女能想象到他死之前,从床上翻滚下来的哀嚎模样。

如果盲女的眼能够睁开的话,那一定是无比恶毒的。

但是她并不具备这项资格,就连给这世界一个恶毒眼神的资格,也不具备。

盲女颤抖着,她有些退缩了,做了这份教授给自己的工作后,自己还是一个人类吗?

她可以欺骗自己,当一个妓女,是为了抚养孩子,是母爱的体现。

但给一只哥布林……

这并不是爱……

只是陷入,无尽丑恶的漩涡。

轰!

狄格如遭雷击!

狄格的人格,从来没有过一次!遭受过此等的折辱!芬格尔……那个丧女的母狗,竟然把自己当成了……配种的工具!

必须……必须想个办法!把这眼睛看不见的表子给吓走!

皮肤被灼烧的剧痛,也不能阻止狄格被塞满的腹中即将喷射出的恶毒:“太!阳!神!在!上!”

“芬格尔,你让我惊奇!”

“那边的瞎子,你知道吗?有人说,你知道你所想要的生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你能承受得住吗?这如同深渊一般的恐惧……”

第十三章 蜈蚣

“你可想好了,三枚金币……你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

芬格尔看盲女正害怕的打哆嗦,但她完全不怕盲女退缩,就算盲女不做这份工作,也会有大把的人来做,只不过可能需要耗费一些不必要的时间。

盲女看不见任何事物,多年下来,其它的感官渐渐代替了眼睛,嗅觉触觉听觉极其敏锐。

她闻到那股在腐肉里产卵的苍蝇味,她听到那阵蟑螂老鼠爬动的悉索声,她感到一股寒风掠过全身,像是被漩涡给吸扯,心脏被挤压似的砰砰狂跳着,似是要被这拉扯的力道绞成粉碎。

没有任何暴躁的乖戾,狄格更像一个客观的冷漠阐述者,阐述着那些气味,山巅上的气味。

“黄金的体积每年都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

“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都要损耗一百万。”

“这一百万黄金,在磨损之下,化为粉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吸入呼出的微粒。”

“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

“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磅!

磅!

磅!

四肢被束缚住的狄格,用头颅猛撞着铁栏,霎时间头破血流,皮肤表面毒素沉淀的疙瘩被挤破,飙射出绿黄相间的恶浊汁液。

其中一滴污渍,竟溅到了盲女的脸颊上,这冰凉的龌蹉触感,吓得盲女一个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身体失去平衡,砰响一声摔倒在了满是污秽液斑的地上。

而狄格也开始疯狂的咆哮,破音一样的锐利嗓音,带着女人尖叫似的惊悚恐怖:“好似你一样!黄金的吸入剂完全毒害了你的心智!陷入狂乱!凶狠野蛮!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患上了传染症,会传染下贱的传染症!那些淫荡病毒摧残着你的大脑!还是说,咯咯咯……你依旧想从我这里,从我这具丑陋污秽流脓溃烂的身体里,用你的手,每月取走三枚金币吗?”

狄格最后一段话的腔调带着猪猡一般的恶心,令联听者仿佛置身于淤泥里打滚蠕动着的无毛肉块体下,咯吱啪叽的黏液脓水以最龌蹉病态的节奏从体表上流过。

狄格就如同长在人嘴边的烂疽,不舔就会恶化,但不得不去舔,一旦这烂疽开始生长,就必须为之对抗,否则它就会蔓延上全身,令人窒息在自己发炎烂癣所溢出的脓浆中。

哥布林……本就是泰拉瑞亚大陆所有女性的梦魇。

然而,狄格带给他人的恐惧,远远要比哥布林深刻太多,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女性,失魂落魄的狼狈逃跑。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盲女脑海中回想起的,却是一个男孩因为偷鱼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那是自己怀胎十月,所产下的骨肉。

“五……五枚金币。”

盲女喘着粗气,说话打着结巴。

狄格脑海里已经模拟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发展过程,他脸色铁青……

“真是贪婪……你走吧,这份工作不需要你做了。”

芬格尔心情十分不妙,老迈的干黑手掌推搡着盲女,恨不得她马上离开塔牢。

光是购置下狄格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算对于富足至极的芬格尔来说,也是一笔大数目,先是被暗精灵表子艾琳娜敲诈,现在又是贪得无厌的瞎眼妓女,芬格尔有些受够了。

而盲女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获得了拯救。

芬格尔把盲女粗暴的送出塔牢后,年迈的脑子忘记了自己有没有锁好狄格,所以又折返回去确认,毕竟伊娃那孩子做事太粗心了,上次去见了狄格后,连捆缚他的铁链都没重新收紧,让那头畜生能在铁笼里自由活动。

当芬格尔再度回到铁笼面前时,狄格一反常态,完全没有昔日的狂暴,而是极致的沉默,脑袋低垂着,一声不吭。

“喔?真是稀奇……”

芬格尔骤然间有些错愕,这样的狄格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了,冷峻的神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狄格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即将成为配种工具的事实。

“她会回来的,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人心……没有谁……”

狄格平静的说着,他无比深刻的知道一条公理,对于处境绝望的人来说,就算给予具有一定风险的希望,他们也是不会接受的,能够承担风险并具有魄力的人,也不会陷入处境绝望的状况的。对付这些软弱者,对付这些卑贱者,不用问他任何问题,只要给他发放最后通牒,他就一定会接受。

这是公理,像g=mg,一样的公理。

而盲女也被下了最后通牒,芬格尔让她离开的最后通牒,狄格认为,狄格肯定,那个瞎眼女人一定会回来的。

下贱者,自有他下贱的原因。

“三枚金币……芬格尔教授……我求求你了……我还要养活我的孩子……他应该去上学……不应该像镇上的那些男人一样没有出息……我求求你了……”

盲女跌跌撞撞的扶着台阶边沿的墙壁爬上来,带着哭腔,气喘吁吁的乞求着。

而芬格尔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就算你把价格压低到两枚金币,甚至是一枚金币,她也会妥协的。”

狄格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机械式的阐述着。

“教授……三枚金币……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盲女乞求着,甚至已经哭出了声来。

但是盲女无能懦弱的模样,只会让进犯者更加放肆,芬格尔不禁真的产生了压低价格的念头。

叮……

一道闪电贯穿了芬格尔的脑海,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狄格,自己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无意识的对狄格的话言听计从,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一般,在遵从……这只哥布林的命令!

“芬格尔……你惹毛我了。”

狄格冷淡的与芬格尔对视着,平常普通的口吻,像是在述说现在是几点过几分。

彻骨的寒冷侵袭向芬格尔,她不敢再与狄格对视哪怕一秒。

“三枚金币就三枚金币,开始工作吧,记得给我送过来……”

芬格尔失了魂一样扶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向外踱步着,不知为何,刚才狄格的凝视,比起几十年前黑龙米尼格尔遮天蔽日的双翼所带来的黑暗阴影,还更加深邃恐怖,像是在堕入,在堕入死亡与冰冷的寒渊。

盲女开始着手样本采集的准备工作。

而狄格只是目送着芬格尔的背影,心中浮现出许多念头。

例如畸形的胎儿,例如墙角的头发,例如灯中的死蛾,例如青蛙的卵池,

例如……耳中的蜈蚣。

正如此时此刻,狄格被病变的母爱所环绕,正被采集着样本。

第十四章 恐惧魔王

玛丽安娜重伤未愈,狄格在漫长的等待下,一次又一次的被采集样本。

一周过去……

玛丽安娜仍未痊愈。

一月过去……

玛丽安娜已经能动一动脚,但离康复,下床走路,还需要一段时间。

作为配种道具的耻辱,每日都使狄格心中的恶意更加澎湃,他千方百计试图蛊惑盲女,让她释放自己。

尖锐的话语,恶毒的措辞,狂恐的咆哮,冰凉舌头的恶心舔舐。

狄格如同毒蛇,不停的从盲女身上吸取心灵的新鲜血液,并在其中注入厌世与绝望的毒汁。

他甚至拿到了迄今为止最高的评分,what fuck。

没有人能想象得到盲女在承受多么可怕的恐怖,她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可在别人看来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些,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一场战争,这一场抵抗世间极恶的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然而,无论盲女再怎么害怕的颤抖,再怎么悲恸的哭泣,她仍然会每天定时投食,三天一次定期采集样本。

这世间最为恐怖的一件事,那就是为人父母,是不需要通过考试的。以至于无论什么样的贫贱人渣,都能够养育新生代人类,在这样的成长教育环境下,又诞生出全新的贫贱人渣,陷入了悲惨的恶性循环。

多数女人,在成为母亲的时候,她软弱的意志已经被人间消磨殆尽,变成一具哺乳的空荡躯壳,只是麻木的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忠实的扮演自己的社会角色,到最后,变成一个风中残烛的老太,与自己的同类谈论周遭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丑闻。

而极少一部分女人,在成为母亲的时候,被赋予了神性,变成只会守护一个人的天使,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承受世间尽数令人尖叫疯狂的黑暗,从而为自己的孩子献上慈爱的神明。

而盲女,显然是属于后者。

纵使是狄格,又怎么能打败一位,存在于现世的神明呢?

不……

狄格能够打败!

在狄格的血肉之中,埋藏着比深渊还为之惊悚的究极恐怖,那堆积成湖泊海洋的致命毒液,足以令最美丽的女神,也溃烂成布满蛆虫的站街女郎。

就连这连神明也能弑杀的权柄……

却无法击败这个妓女出身的残疾下贱女人!

狄格不懂!他完全不懂!他彻底发狂!

就在他认为盲女的意志,比起神明还为之坚韧的时候,就在狄格惊叹于盲女的伟大时!

狄格发现了问题所在,问题并不出在自己的身上,并不是自己的攻击不够强劲,也不是这世界突然发生了奇迹般的转变,问题出在盲女的身上。

狄格顿时间觉得索然无味,他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治愈,因为自己终究还是亲眼见证到了“正确”的美丽之处,这样的反例,将会动摇自己长久以来的行事准则。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并不是反例,反而更加完善了他自己的哲学。

并不是狄格不够黑暗,也不是因为盲女太过坚强。

你无法把一个从来就没见过光亮的人,用黑暗来击垮,因为他本来就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

狄格远远要比其他人更加恶毒,对盲女来说,他只不过是远远要比其他人更加……正常。

多么……多么可怜的一个人儿,黑暗中的天使……

这只能令狄格,陷入震颤脑髓的究极喜悦。

慢慢的……

狄格不再咆哮,不再辱骂。

在黑暗与沉默之中,狄格感受到了完整,哲学的完整,他陷入智者一般的冥思,在无言之中,等待着玛丽安娜的到来。

卡萨,雷瑟姆,顶楼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灰心起来,狄格……并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所有人,所有人都会在芬格尔的囚禁下,度过下半辈子的人生。

……

……

天堑之渊。

位于诺德王国与贝玛公国之间,宽五里,绵延十万里,不知道有多深的巨大沟壑,这是两国之间的分界线,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是上古时期,一位魔王的杰作,那位创造咀嚼兽的魔王,让泰拉瑞亚面临哥布林千年血祸的罪魁祸首。

人们把他叫做,恐惧魔王。

若只论其战斗力量,恐惧魔王在历来所有魔王中,其力量属于垫底。

但要说其知名度,基本上所有魔王都在历史的更迭中,被泰拉瑞亚的子民全部遗忘,但时至今日,直到泰拉瑞亚的今天,就连鸟不生蛋的边陲贫困区域的小孩,他们也知道有着这样一位魔王,恐惧魔王,阿克蒙蒂斯。

泰拉瑞亚上接近一半的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都和阿克蒙蒂斯有关。

而天堑之渊,就是阿克蒙蒂斯的作品之一,在他侵略泰拉瑞亚的年代,因为他疯狂至极的暴政,不仅是泰拉瑞亚的子民,就连魔界里的恶魔,也恐惧着他的手段,导致内部混乱,不少高阶恶魔甚至试图革命,取代阿克蒙蒂斯的地位。

但阿克蒙蒂斯完全不玩权术手腕那一套,他认为,如果自己统治的根基不稳,一定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残暴,而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残暴。

泰拉瑞亚的矮人数量至今已经变得和精灵一样稀少,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阿克蒙蒂斯。

在他的恐怖蔓延世界的时候,无人敢对其不从,他奴役了无数的矮人,这些矮人成山成海,没日没夜的用十字镐挖掘这道天堑之渊,直到每一个矮人累死为止。

就这样,天堑之渊出现了。

对于忤逆阿克蒙蒂斯的女人,他把女人投进这天堑之渊。

对于忤逆阿克蒙蒂斯的男人,他把男人的母亲或是妻女投进这天堑之渊。

就连自己的同类,那些试图反抗他的恶魔,也避免不了这种悲惨的命运。

而这天堑之渊,里面所被堆满的是,一只又一只,数不过来的咀嚼兽,堕入狂暴极刑的地狱。

把这里形容成地狱丝毫也不过分。

时至如今,这深不见底的深渊,依然散发着微不可闻的恶臭,这是来自于灵魂深处,油然而生的恶臭。

贝玛公国在这里修桥,准备入侵……践踏……蹂躏……诺德王国。

“一,二,三,四,这匹马有四条腿。”

一个正在休息的工人,对着桥梁工程师,罗素,无聊的发着神经。

“不,你的数法是错误的,前面两条,左边两条,右边两条,后面两条,一共有八条腿,但是每条腿数了两次,因此这匹马有四条腿。”

罗素推了推眼镜,无比严肃的说道,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工人惊了,即使他早就知道,这个桥梁工程师,是一个怪人。

第十五章 才能

罗素讨厌地球,但非要准确描述的话,并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罢了,因为那里存在着太多的蠢人。

那些傻瓜发明了64位电子计算机,但罗素从来不使用,因为这严重的拖慢了罗素的工作进程。

当罗素在地球上的时候,学术界的人这样评价他。

某殿堂级物理学家这样评价:“宇宙并非是在膨胀,只是在为罗素的想法提供更多的空间。”

某殿堂级数学家这样评价:“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拿罗素和上帝比,怎么说呢,他的确很厉害,但他毕竟不是罗素。”

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段子,不,评价,那些学者在罗素的智商统治下,已经没有课题可以研究了,因为只要罗素一来到他们的办公室,就会在进门的第一刻起完成他们的课题。

大多数人研究课题的步骤一般分为三步。

1、写下问题。

2、努力思考。

3、写下答案。

而罗素会直接跳过第二步。

所以那些学者的每日工作就是,自暴自弃一般昼夜不分的研究用来开罗素玩笑的段子。

以下就例举出较为出名的十个段子。

比如。

一位数学家、一位物理学家、一位工程师走进了酒吧,酒吧招待说:“您好,罗素教授。”

比如。

上帝从不掷骰子,除非罗素答应让他赢一次。

比如。

有一次罗素证明了一条公理,但他不喜欢它,所以他又证明了他是假命题。

比如。

罗素钢笔里的墨水能治癌症,遗憾的是,罗素的一切计算都是在头脑中进行,他不用钢笔。

比如。

罗素在证明结束时,省去“证明完毕”来保护热带雨林。

比如。

海森堡之所以发现了不确定性原理,是因为他不能像罗素一样确定每一件事情。

比如。

物理定律为了躲避罗素的智慧,所以有了星际迷航里隐藏起来的中立区。

比如。

询问罗素一个命题是真的还是假的,构成了一个严格的证明。

比如。

罗素在第一次看到西兰花的时候就发明了分形理论,但是考虑到这个理论太过显而易见,他没有发表这个发明。

比如,最后一个,这个段子,是某一届罗素段子奖的最佳作品,是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学术奖项都被罗素给拿完了,所以学者们发明了罗素段子奖。

这个段子就是。

读了罗素的书之后,maxwell决定退出数学界转而从事咖啡行业。

以上,就是较为知名的十个段子了。

当罗素转生到泰拉瑞亚大陆,被赋予才能与创造的权能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条定理,某一方面杰出的人在死后,有一定几率转生到另一个世界。

罗素决定去拿到霸王之卵,因为赋予他权能的神明,答应他当他取得胜利,再次见面的时候,就会帮他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伯爵大人,你到底是从玛娜莉亚学院还是皇家学院毕业的?只有那里才出得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了。”

汗流浃背的工人喝了一口水,瞟了一眼罗素,不得不感叹神明是如此的偏心,把英俊和智慧毫不吝啬的一同给了这个人。

罗素穿着黑色白边大衣,关节部位上有着银白色的甲胄,上面刻有贝玛公国的血色狮子徽记,他高挑的身材穿上这身显得极为美型,银白色的长发往后梳拢着,苍白的皮肤有着吸血鬼一样的高贵与优雅,立体至极的精致五官,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他腰间挂着一柄刺剑以及他自己研制的魔动速射火铳,加上那一双冷冽无比的靛青色眸子,即使被铜制玻璃眼镜给挡住,却仍然掩盖不了其锋芒,一看就是那种狠角色。

“当然不,据我所知,从那些学院出来的人……”

罗素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着那些人智力有问题,接着他点起一根大陆东南方虎人制作的卷烟抽了起来,他的爱好不多,抽烟喝酒就占了一半,因为只有这样麻醉自己,他才能静下心来和那些凡夫俗子进行交谈。

虽说罗素是个怪人,不过在这天堑之渊建桥的工人,都很是佩服罗素,因为罗素并非贵族出身,却深得贝玛公国皇帝器重,罗素只靠聪明的头脑与才智,为贝玛公国许多的建筑难题,以及魔动机械难题作出了飞跃性的突破贡献,就这样被封为了伯爵,现在更是天堑之桥的主力工程师兼总负责人,等于说贝玛公国皇帝侵略诺德王国的第一步,就交给了罗素,可见其信任程度之深。

这大桥贝玛公国几百年前就想建了,如果没有桥的话,派出地面队伍就要绕过两个小国才能抵达诺德王国,长途运输兵力消耗的财力,以及战略队伍部署的灵活机动方面,都不是贝玛公国能够承受的,只有建桥才能够发起侵略,但受限于某些技术难题,这长达五千米的大桥始终无法进行施工,而罗素完美的解决了一系列问题,冲动之下,贝玛公国皇帝甚至想把公主嫁给他,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天堑之渊的边沿上,二三十个数十米高的魔动机械塔吊正在搬运以及固定桥梁建材,上千个工人趴在衍出去的铁架上进行桥梁根基安装,传来的尽是钢铁铿锵声,吵闹到不行。

“伯爵大人,你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个月了,难道要一直在这里待到竣工吗?这可还要好几年才能完呐。你交代的东西,其的工程师差不多也理解透彻了,你和我们这些人呆在一起……哎,这只是我的意见,这里太偏僻了,就连镇子也没有,你该有更好的去处。”

虽说罗素个性古怪,但并不影响这些工人爱戴罗素,因为以前被调去做苦力的时候,完全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报酬也少得可怜。

但是罗素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对管理国库的内务大臣直接发了脾气,不仅餐餐有肉,每月八十个贝玛银币,因地理位置偏僻,周围根本没有医疗场所,所以还专门建设了医疗室,从宫廷里调了一位治愈魔法师过来。这是工人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其他工程师真的理解透彻了吗?我表示怀疑。”

罗素用鼻子呼出烟雾,冷冷道。

而站在他旁边一个正在看图纸的工程师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了下去,谁叫罗素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因为他手上的图纸,就是罗素画的。

就在此时,蔚蓝的天际远方飘来一架鲜红的魔动飞艇,气囊外的蒙皮上,刻有金色狮子头图案。

“是来接你的,伯爵大人。”

工人微笑着说道,正如他想的一样,罗素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

“是吗?”

远处的飞艇逐渐逼近,并放下了梯子,罗素把烟头用靴子踩灭,向梯子的方向走去,留下一道舞台剧般的高挑美型背影。

第十六章 灵魂的结构

飞艇内部的茶水室内,装潢点饰都极为考究,胡桃木的桌椅镶嵌着金丝花纹,头顶上方的魔晶吊灯释放出幽蓝的温柔光芒。

一美丽的女人端着一杯红茶翘起二郎腿瘫坐在椅子上,红色裙摆下的风光若隐若现,烈焰一般火红的长发如瀑披下,以及那对泛着荧光的金色眼眸,散发着诡异的吸引力,她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茶杯里的水,充满了暗示。

是的,没有女人在见到罗素的时候,克制得了自己的欲望。罗素的外形,智慧,两者皆是登峰造极,就连力量,也是出类拔萃。

即使是贝玛公国的外交使者,黛芙妮也是一样,两腿之间摩挲着,轻咬着红唇。

很多人类雄性都认为人类雌性会散发出体香,这是很荒谬的,所以每当有男人说出这种话来,罗素都会烦恼至极,因为这种废物低能儿一样的发言,只会让罗素将之轻蔑为猪猡。

pheromone,汉字翻译为费洛蒙,或是弗洛蒙,香偶素。

根本不是香味,而是一种化学物质,女性分泌出的为雌四烯醇,男性分泌出的雄二烯酮,和普通细菌相互作用之后,就会达到迷幻人脑的效果。

比如说此时,黛芙妮就感受到了罗素分泌的雄二烯酮所影响,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伯爵,我听别人说起过你,都说你是贝玛公国最英俊的美男,我以为他们都是骗我的,毕竟……你知道的,那些学士,都是秃顶的老头,而像你这样,贝玛公国最聪慧的人,我想,只会更老更秃吧,呵呵。但今天见到你本人,总算是打消我这个疑虑了,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黛芙妮假装不经意的扯了扯裙子的吊带,稍微往下拉了一点,虽然她的身材纤细,但胸前的那对饱满,有着清晰可见的沟壑。

“是东边魔力储存塔那边的工程出了问题,要我过去看看吗?”

罗素只是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一瓶皇家特供的酒,掀开盖子,咚咚咚的给自己灌下去。

“当然不,伯爵,你的点子……还是图纸之类的,反正那些我也不懂,总之你讲述得特别清晰,傻瓜也能看懂,别说是那些学士了,这次捎上你,并不是因为工程的原因,是陛下让我带你去完成一件重要任务的。”

黛芙妮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罗素手中的酒瓶,并不介意罗素的嘴刚刚碰过,优雅的喝了一小口后,还不忘记用舌头舔舔嘴角的酒渍。

“你一个外交使者,有什么任务能和我一起做?陛下交给我的东西,都是一些脑力活,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呢?”

罗素点起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黛芙妮的轻蔑,就像他不喜欢地球上的人一样,他也不喜欢泰拉瑞亚大陆上的人,这里也尽是些蠢人。

黛芙妮假装气结,鼓着腮帮,可爱极了,但罗素的眼神却越发轻蔑,像是在看一条发情的母狗。

黛芙妮走到罗素身边,一只手挽起罗素的胳膊,胸前的柔软有意的往上蹭着,而另一只手则是抚摸上了罗素腰上挂着的魔动速射火铳,用带着些许迷幻的嗓音诱惑道:“伯爵,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不仅是学识,听说你的剑术以及枪法也是出神入化……不知道我能不能领教一下……你的枪法呢?”

罗素无言,低质量的社交,远远不如高质量的独处,他不喜欢和蠢人说话,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世上没有烟草和酒精的话,即使是罗素也会极其头疼,因为不麻痹自己,和这些低等生物交流,实在是……太让人烦心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伯爵,就我们两个。”

黛芙妮灵活的手指在罗素的裤腿上游走,顺着小腿一路直上,眼看就要摸到隐私部位,却被罗素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

“你弄疼我了……伯爵大人。”

即使是这样,黛芙妮的语气依旧是带着妩媚的呻吟。

“你知道人的灵魂是怎么构成的吗?”

尽管这世上尽是些蠢人,但罗素偶尔也会生出一些恻隐之心,因为这些像虫子一样无知的人,还抱着自命非凡幻想的人,这样的丑态,实在是……太难看了。

“幽界……是关于幽界对吗?”

黛芙妮顺势一把坐到了罗素的腿上,另一只手臂勾上了罗素的脖子,她作为一个外交使者,读过的书自然不少,知道那些学士们比较高深的研究,总是离不开这个词汇。

“不,与幽界无关。”

“人的灵魂,思想,意志,都是由这三部分构成的。”

“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这是一口沸腾着的本能和欲望的大锅,要求得到眼前满足一切本能的驱动力,只按照快乐原则行事,急切的寻找发泄口,一味追求满足。饥饿,xing欲,本我中的一切,永远都是无意识的。”

“自我,处于本我和超我之间,代表理性和机智,它按照现实原则行事,监督本我的动静,给予适当满足,同时也观察着超我,使其无法越线导致人格的崩溃和疯狂。”

“超我,这是良心,社会准则,或是自我理想,是人格的高层领导,它按照至善原则或至恶原则行事,指导自我,限制本我。”

“这世上每一个人,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没有天生的善人或是恶人,高尚的人或是卑贱的人,只是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形成了不同的自我与超我,对于调节本我的能力有强有弱。”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你的准则,理想,人格的高层领导,太弱了,所以你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我。你的成长环境,我大概已经想到了,离我远点吧,底层出生的女人,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你的肉体……让我有点反感呐。”

罗素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毫不避讳的吐在了黛芙妮的脸上。

而黛芙妮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她不敢对罗素动怒,眼前这个男人是当今贝玛皇帝最为器重的人,其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皇帝自己的儿子。

黛芙妮气得身体发抖,但不敢发作,只好从罗素身上离开,端起桌上的酒瓶一饮而尽,她的心情十分糟糕,这就是和远比自己聪明的人交流的坏处,对方只要一眼就能洞穿自己的本质,并针针见血。

第十七章 超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黛芙妮知道自己拿不下罗素之后,便直接进入了晚餐环节,把原本那些被她支走的人叫了回来。

除了两人之外,飞艇上还有着黛芙妮的一名护卫,以及一个厨子。

这名沉默的护卫铁塔一样高大的身躯穿着厚重无比的黑铁板甲,几乎罩住了全身,他并不具备用餐的资格,只是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杵着,盯着自己的武器,一个块头大到吓人的铁锤。

而厨子也只是默默的在后厨备菜,用餐的人仍只有罗素黛芙妮两人。

鹅肝松露,红酒牛排,以及肉质鲜美的银翼鱼,这种鱼肉价格不菲,因为其艰难的捕捞流程,危险寒冷的海域能导致捕捞者丧命,但仍然有很多底层人趋之若鹜的去做这份工作,因为太赚了,一条成熟的银翼鱼可以卖上六十枚贝玛银币,而被高级厨师精美加工之后,能卖上两三百枚贝玛银币,已经相当于修建天堑之桥工人们,三四个月的报酬了。

罗素感到有些烦闷,因为这世上尽是些蠢人。

权利之毒令专治者头脑发热。

百姓却喜欢使人愚昧的鞭子。

罗素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他们永远都学不会,即使是一生,近百年的时间,也学不会这个道理。

咚咚咚……

罗素灌下一小瓶酒,他感觉很糟心,他就没有一天不糟心过,只有美酒与香烟,才能治愈这悲惨的世界,

他深谙一个道理,每当自己要批评别人的时候,都要想一想他人是否拥有自己的优越条件,是的,那些人并不具备,并不具备智慧,无法从编织的梦中苏醒,只是……沉默的羔羊。

罗素偶尔有时候会期待出现那样的一个人,来给予这些人希望,就如同某著名哲学家说的超人。

那样的人具备其他所有人都不具备的智慧,对一切道德传统文化进行重估,用新的世界观,人生观构建新的价值体系。

超越弱者,超越自身的人,真理与道德的准绳,规范与价值的创造者。

能够承受一切悲剧而不被打垮,憎恨、嫉妒、顽固、严酷、怀疑、贪婪、和暴力,这些只是他的养分,使他更为完整和强大。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颠覆整个世界,赋予那些被遗弃的子民,智慧与勇气,构筑新的伊甸园,将命运的卡牌清零重洗。

但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超人……

罗素表示怀疑,他讨厌那些凡夫俗子,但是,他知道,无论自己拥有再多的才能,思想的高度达到何种境界,自己也不过是凡人中较为突出的一个,终究还是一个凡人,受限于本我自我超我,需要靠酒精和尼古丁的麻痹,才能在世间活下去,那样的人,纯粹只凭超我来进行驱动的超人,又怎么会存在呢?

就如同自己这般,都不过是凡人,超人又怎么会存在呢?

尽管很悲惨,但这是无解的问题。

“你不吃鱼吗?”

黛芙妮用刀叉刺进一块被厨师剔完骨头的鱼肉,放进嘴里,被门牙切断,被犬齿撕裂,被磨牙咀嚼,入肉的油汁浆液从嘴角爆出,像是撕开凝固的结痂后,喷涌出的鲜血。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对罗素微微一笑,为自己失态的举止表示抱歉。

“没错,我不吃鱼。”

罗素点起一支烟,深深的嘶上一口,靛青色的眸子泛着冷冽。

黛芙妮对罗素的好印象完全被破坏了,虽然罗素璀璨至极的闪光点完全掩盖了他的缺点,但相处时间超过一个钟头后,就会发现罗素的缺点实在太多了,酗酒,烟不离嘴,口无遮拦,永远都是一张扑克脸,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哪个女人因为罗素欺骗性的外表和才智所迷住而结婚的话,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只是纯粹的喜欢美男,或是想找一个不愁金币的贵族丈夫,那么黛芙妮也无话可说。

“这里到诺德王国要多久。”

罗素直接把烟灰抖在红酒杯里,一身的酒气和烟味,毫无贵族风范,更像是个整日消沉在酒馆里的失败者。

“你怎么知道是去诺德王国?”黛芙妮惊叹道,自从罗素上飞艇后,关于这次任务自己什么也没说,也不存在纸质的文件资料,只有皇帝和教皇以及自己三人知道,从来没泄露给其他人,身旁的护卫也不知道消息,备餐的厨子更不用说了。

“你可能还不明白我现在的地位,黛芙妮女士,对诺德王国发动进攻可能会是五年后,必须等天堑之桥竣工,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未知因素,所以也有可能是十年后,但不管多久,这场战争不能不打,必须掠夺富饶的诺德王国,扩张领土,收集资源,否则公国会在两百年内被与魔界有勾结的东方势力吞并。战前准备工作,我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对于诺德王国的一切事件,我都是有参与权的,陛下让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去搅合诺德王国的内政,欲图谋反的贵族,或是开战所需的借口,只能是这两者之一。”

罗素漠然说着,才杵灭一支烟,又立刻点上了一支,飞艇的茶水室内已经是烟雾缭绕,全身板甲套住的护卫开始咳嗽,他选择离开,关上了门,出去透透气。

无论是烟味,以及罗素咄咄逼人的说话语气,都让黛芙妮感到不适。

“没错你说对了,这次的任务很关键,陛下对天堑之桥的建造比他儿子的性命都还关心,你可能不知道,皇子殿下染了麻疹,但陛下从没去看过他一次,反而是每天都在询问天堑之桥的进度,是否需要更多的工人以及魔动机械,若非是极为重要的事,他绝不会把你从天堑之桥调走。若是这次任务成功了的话,我们说不定会获得一些盟友,你知道的,诺德王国太强大了,几乎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黛芙妮想到这次任务的目标,不禁感觉脊椎上蔓延起一股凉意,感觉有点恶心。

“是吗?是后者无疑了,开战所需的凭据,有关于宗教信仰一类的,只有异端,才会让人们凝聚在一起,这股无比巨大的推力,将会抹除掉那些与众不同的人。”

“伯爵大人,你真是太聪明了,不过,比宗教信仰还要严重,在诺德王国的法兰学院,似乎有人在拿哥布林做极其危险的实验,我们需要过去查证,若是有了证据,渎神,反世界,这些罪名扣下来,诺德王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罗素再度陷入忧郁的漩涡,若不是为了取得霸王之卵,需要地位和力量去打败其他被赋有权能的人,他永远也不想触碰这些烂事,只是安静的做一些学术研究。

他大衣内兜里的酒,像是掏不完似的,罗素又取出一瓶,拧开瓶盖,一阵狂饮。

第十八章 抵达

一月后,法兰岛。

碧朗晴空,万里无云,有的只是温柔进骨子里的湛蓝,清澈的海面镜子般倒映着天空,美到令人心碎。

设立在法兰岛的冒险家工会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对于刚刚经过了一趟疲惫之旅的冒险者来说,数着完成任务委托拿到的金币,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那些傻瓜打闹,是最悠闲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灾厄尸魔王所留下的灭绝之铠,我凯尔大人要定了!”

“放弃吧,年轻人,那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踏足的地方,随便一个变异海兽都可以把你击杀。”

“哈?你说什么?明明只是一个银级冒险家而已。”

“呵呵,我是为你的性命着想,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伙伴去过那里,就只活下来我一个人,我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那是当然,乌合之众当然不能和我凯尔大人比。”

“是吗?看来今天不得不教训一下你,若是败在我的手下,就打消去寂灭海的念头。”

“正合我意。”

砰砰砰砰……

酒桌上一片闹腾,工会服务的ju乳小姐姐说了一句若是损坏公共财产原价赔偿后,两个人立马安静了。

“看!天上飞来一个大怪物!”

一个二十岁不到穿着皮革甲胄的愣头青冒险者在工会门口惊讶道,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让我凯尔大人来看看!”

这样的动静立马招来很多人一股脑的堵在了门口,都准备来看看热闹。

磅!

愣头青冒险者的女性伙伴对着他的脑袋直接就是一拳头,打得他脑袋起了一个包,晕头转向的眼冒金星。

她叫骂着:“哎……该死,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的伙伴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那是魔动飞艇,”

另外一个冒险者开解道:“嘛,这位小姐,没见过魔动飞艇很正常的,那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有的东西啊,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呐,真是羡慕。”

“血色狮子徽记……是邻国,贝玛公国的飞艇。”

“贝玛公国?那里的人跑来这里干吗?从王国西北边天堑之渊的方向跑来法兰岛,隔了整整一个诺德王国。”

“喔,我知道了,芬格尔教授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虽然她已经取消这个任务有两个多月了,没在任务栏发表的,私单,但我印象太深刻了,毕竟是关于那种东西。”

对于冒险家来说,有公单,也有私单,公单就是在冒险家工会通过正规流程走,工会需要依任务复杂程度收取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不等的办理费,极其可靠,对冒险者来说,不用担心拿不到任务报酬或者是联系不到委托人,金币都是已经预付了的,而且寻找任务做也比较便捷,基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任务,只是报酬或多或少。对于委托人来说也极其便捷,任务发放出去的短时间内,就立马会有冒险者接受委托。

而私单的话,就有种种的未知因素,在冒险家工会发布的任务都有风险评估,什么等级的冒险家只能接受能力范围内的任务,而私单就不一样了,常常伴随着危险,犯罪,以及拒绝支付报酬的情况,只有那些艺高人胆大的高阶冒险家,才敢去接。

“芬格尔?法兰学院里的那个老巫婆吗?”

“说话注意点,猎巫运动离结束还早着呐,现在这是敏感词汇,尽管那老太婆可怕得很。”

“就是那个人,头两个月,发了私单,说是要收集健康成熟的哥布林,按种类以及稀有度给出五十枚到三百枚不等的金币,不知道她是放弃了,还是已经找到了。”

“我草!我草!我草!拿哥布林做实验吗?如果真的找到了,被别人逮到了的话……这贝玛公国来的人……我草!这他吗是要打仗的节奏!嘿,你们参军吗?战时三倍军饷的说。”

“参!为什么不参?贝玛公国的孬种我凯尔大人一个砍十个,到时候我取下贝玛狗皇帝的脑袋献给陛下,陛下说不定封我个公爵当当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公爵,今天我们都是公爵,来喝酒。”

“来嘛,走一个,你请客,你上次任务赚了五枚金币,是这里的大财主咯。”

“请就请,老子用不完的金币。”

很快的,冒险家们就淡去了这件事,继续开始喝酒吹牛,毕竟这是很遥远的事情,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扛着,王国高层的想法,肯定比自己这些混天度日的冒险家强多了。

几千米的高空之上。

飞艇下方的甲板,法兰海的风,吹得罗素的银白长发在风中狂舞。

光是拿到诺德境内的航行凭证,以及在诺德王都办理的法兰学院参观学习申请,就磨去了足足一周的时间,不然的话早就到这里了。

按常理来说,办理这些手续根本要不到这么久,罗素知道那些人在使什么绊子,一周的时间,肯定已经通知了法兰学院的人藏好哥布林,而且万事都妥当之后,才签下书面文件,自己要找到那哥布林的话,是绝不可能的,他们会把哥布林藏到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或者是直接杀掉抹除证据,他很可能是白来一趟。

当然,那是对于智力低下的人而言,贝玛公国皇帝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罗素,正是因为信任罗素,信任他超凡脱俗的智慧。

就算那哥布林真的被杀掉的话,罗素也不介意,反正法兰学院窝藏哥布林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自己所需要思考的不是找出证据,也可以是通过某种手法制造证据,再从法兰学院里拿出来,

“作为易守难攻的堡垒,这里堪称完美。”

罗素沿途过来一直在观察着法兰岛的地形,到了现在脑海中已经绘出了一副详细的地形图。

“这里可是学院,不是什么堡垒。”

黛芙妮坐在围栏上品着红酒,心情不怎么好,她早就预想到这可能是白跑一趟,完全当成了公费旅游,因为成功的几率太小了,没有谁是傻子,就那样等着你过来查证,而且就算取到了证据,别人放不放自己走,还是个问题呐。

“愚昧……”

罗素对黛芙妮冷哼一声,掏出怀中的酒咚咚咚的灌下去。

黛芙妮也习惯于罗素的高傲,谁有本事傍上去谁去吧,反正她是没有那个心情了。

而法兰岛的正中心,法兰学院总院已经安排人过去接待这两位他国的外交使节了。

第十九章 东院杀人事件

血红天鹅绒地毯,木纹金边烛火灯柱,墙边两旁是黑檀木所制的护墙木板,极富层次感的墙面造型中,裱起了一副又一副的名人油画,尽是些从法兰学院毕业后,在宫廷内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

幽深的回廊看不见尽头,只能从侧方的窗边看见楼下法兰学院的学生们来去匆匆的慌忙模样。

歪歪斜斜的残阳射进来,这龌蹉的薄暮黄红,像是从污渍遍布的排水管里,流出泡胀尸体的恶浊脓浆。

“对于诺德王国来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或是只属于学院的特殊日子?”

罗素的背九十度挺直,步伐中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他瞟了一眼这些学生所穿的服装,男性尽是丝绸长袍,女性尽是华贵长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这一点,按理来说,这些小年轻应该穿学院统一的法师学徒罩袍。

飞艇停在了离学院不远的一处原野上,罗素黛芙妮以及那名护卫都在女接待的欢迎下游览着法兰学院总院,厨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孤独的守着飞艇。

“使者大人怎么知道?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今天是个大日子,恰巧是法兰学院的创校周年庆典,三个分院的学生,也会在今天到总院呐。不过……大人来得也不是时候,学院最近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参观体验。”

负责接待的女性,是一位身材火辣年轻靓丽的女教师,她对罗素显然也有着强烈的兴趣,不时对着罗素搔首弄姿,撩拨着头发,而黛芙妮则嗤之以鼻,想要勾搭上罗素,这些小手段是远远不够用的。

“喔?有多可怕?”

如果罗素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人下面就要说出,一只哥布林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法兰学院,然后迅速被处理掉了,试图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事实却不像罗素想的那样,

“东部分院……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其中火法系遭到杀害的学员最多,不止这样,接二连三的有女学员被毁容,有的是被藏在毛巾纹路里的刀片割破脸,有的是沐浴用清洁膏被替换成了腐蚀性酸液,造成皮肤大面积灼伤。”

女教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幸好死去的那些学员并不是出生名门,大多都是商人或是男爵子爵的后裔,以森海塞尔的响亮名号还是压得下来,赔偿一些抚恤金就能完事,但万一哪天轮到了伯爵侯爵的孩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罗素眉头紧蹙,这件事愈发的难办,看来拿哥布林做实验的人,连诺德王国的高层都是瞒着的,并不是什么公开性的研究,极其私人化。关于这件事,以罗素的推断,除了流传在冒险家口中和一些出处不明的小道消息里,知情者甚少,那些负责签字自己通关文件的高层人员肯定也是自己来到这里后有了危机感,四处打听下才知道此事,这女接待,多半也不知情,突破口只有自己去寻找了。

“毁容吗?如果下手对象是无差别的话,会产生这种报复心理的的人,你们从其貌不扬的人或是遭到校园霸凌的人下手,很快就能找到犯人。”

罗素掏出一支香烟,毫不顾忌他人眼光的,在公共场合点了起来,一个女人,是如此的丑陋,以至于没有美丽的外表就活不下去。

“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女教师和罗素的距离从紧贴着,到现在隔了一个胳膊肘,不是很赞同罗素的说法。

“那些死掉的学员,我猜测应该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尸首保存得很完整对吗?没有任何施虐的迹象,就好像是犯人心怀仁慈。”

浓烈的烟雾在罗素的肺中转了一个来回,被他一口气长长的吐出,罗素感觉精神状态好上了不少。

“你是如何得知的?”

女教师惊呆了,自己不过和这个邻国的使者简单交谈了几句而已,显然……这个男人不是个小角色。

“只有长时间生活在压抑状态的人,才会这样,因为经常受到排挤和歧视,他的手法,就像是蓄力已久的精准一刀,一击毙命,简单的割喉,或是刺穿太阳穴和眉心,伤口就这么几处。”

罗素不带感情的阐述着。

女教师彻底折服于罗素的智慧,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

“那这么说,犯人也是希望他们死得痛快一点吗?似乎也并不是无药可救……”

“你错了,你完全错了,你根本没理解到我的意思,如果只是冲动犯罪,那么尸身肯定是稀烂无比。现在的情况反而更恐怖,那个人有着缜密无比的计划,还有一份冷酷如凛冬的心智,如果你们的侦察手段就这些的话,想必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犯人了。”

罗素灌了一小口酒,难闻的酒精味弄得女教师有些微醺。

“但是……你就那么肯定,犯人一定会是个长相不堪的懦弱孩子么?”

女教师无法认同这一点,外貌只会让人多看一眼,内在才会让人高看一眼,这才是更加重要的。

砰!

一个转身,罗素一只手按在墙上,挡住了女教师的去路,难闻的烟酒味此时传入女教师的鼻子,但在罗素英俊的外表下,这味道……只让罗素显得更有男人味。

突如其来的举止,让女教师一下子羞红了脸。

“使者大人……你……”

女教师有些懵,太近了,好像罗素就快要吻上来一样,不过内心却是充满了期待与亢奋。

“只有肤浅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不管善良邪恶高尚龌蹉,别人亲眼看到的都是外表,这是事实。”

“然……然后呢?”

“像是滚雪球,第一眼被看见,就受人爱戴,他会学到理解和包容,并在之后的相处中,感触更深。第一眼被看见,就遭人疏远,只会在幽闭的漩涡中越陷越深,越发暴戾易怒,怨恨他人。丑陋的人不一定邪恶,但邪恶的人极有可能丑陋,这就是事实,很残酷不是吗?”

是的,即使罗素嘴中说出如此无情的话,那双靛青色的眸子,也是这样的,摄人心魄,让人为之倾倒。

黛芙妮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从手提包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着镜中的面容脑袋一摇一晃,最后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庆典……庆典要开始了,院长大人让我带两位入座,给你们选了最好的位置。”

女教师绕过罗素拦住去路的手,踩着匆忙的碎步往前走着。

而黛芙妮合上镜子后,对着罗素翻了一个白眼:“按你的话来说,你应该也学会理解和包容才对,但为什么偏偏你这么特立独行呢?”

罗素嘶了口烟,然后从鼻子中呼出,漠然道:“正是因为我太过理解,这才是问题所在。”

“呵呵,你是想说明你太帅了吗?这倒是事实。”

黛芙妮笑得花枝乱颤,而罗素依旧是那张死人脸。

“愚昧。”

罗素杵灭了烟头,心想顺便解决一下法兰学院的杀人事件吧,刚才女接待所说,今晚法兰学院所有学生都会到场,如果那个犯人也在场的话,自己就能一眼侦破。提高一下存在感,建立起可靠度,不用自己去找线索,线索会找上自己,对查证哥布林的主要任务有帮助。

第二十章 黑天鹅

学院礼堂大殿,氤氲的光晶周遭缭绕着静谧柔和的光芒,缀在大殿顶部天花板上的光晶群,星河一般的璀璨夺目,斑斓照人,大到可怕的室内面积,光照却十分充足,一点也不显得阴暗。

阶梯式向下的一排排黑檀木座位呈环状占领高处俯瞰着下方的表演台,座位已经差不多坐了一半,传来学员们交头接耳的嘈杂声,离庆典正式开始还有不少时间。

除了正中央的底层平台外,环状阶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有着架起来的宽阔舞池,等一系列的演讲以及节目结束之后,就轮到了舞会时间。

法兰学院的学费不菲,不仅对学员的资质才学有要求,还有着财力,能来这里上学的人,非富即贵,所以森海塞尔对于庆典上的必需品也并不吝啬。

红酒堆成的高脚杯塔喷泉似的涌动着,各种珍贵食材被精心摆盘后一股脑不要钱的叠了一层又一层,水果糕点也不例外,总之就是禁烟就对了,这一点让罗素很不爽,还好接待为他准备的贵宾室内可以自由吸烟。

“很抱歉,使者大人,院长需要在待会儿的庆典上发表演讲,所以不能来陪你了,叫我替他向你传达歉意。”

女接待又换了一个,把罗素一行三人领进了贵宾室。

“你是院长的助手对吧,他的眼光真是不错。”

黛芙妮望着女接待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心中想的是森海塞尔一定和这个女人干过,即使他都一把岁数了。

“失礼了,三位,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这里面的东西你们随意使用就是,不必介怀,就像是在贝玛公国一样。”

女接待对着向着三人分别鞠了一躬,即使是黛芙妮的护卫也不例外,完成这些礼节性的步骤后,她缓步离开,轻轻的扣上了门。

贵宾室类似于一个单独的隔断,也夹在环状阶梯之中,前方的特制玻璃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却不能从外面看见里面。

等女接待走远后,黛芙妮直接开始吐槽。

“噢……好大的架子,直接把我们撂在这儿,森海塞尔大法师,传奇大魔导,圣·森海塞尔,风暴主宰,布拉布拉布拉,就算是法王厅的人,但这也太拽了吧?好歹我们也是作为贝玛公国的代表被派过来的,什么演讲……打个招呼再去演讲,浪费得了多长时间?真够气人的……”

黛芙妮丰腴的臀部直接压在了皮椅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开始啃,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房间内的座位还有,可黑铁重甲护卫却依然不坐,只是木讷的杵在一旁,头盔缝隙中露出的野兽般的瞳孔,盯着自己的大铁锤。

大多数吸烟者,对烟瘾的划分大概为三个等级,慢性自杀学徒,几天一包,慢性自杀精英,一天一包,慢性自杀专家,一天两包,多数吸烟者都可以在这三种等级内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罗素不一样,他是慢性自杀大师,除了吃饭和睡觉,他要么是嘴里含着烟的状态,要么是把手伸进烟盒取出香烟放在嘴上的状态。

“这么多酒……”

罗素嘴里叼着烟,他从骑士大衣的内部掏出十个形状不一的酒壶,然后开始搜刮起贵宾室里的酒,直接用蛮力将瓶盖掀开,然后倒入自己的酒瓶中,熟练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黛芙妮只好扶额,罗素真的有在听自己说话吗?飞艇里自己的私人收藏这一个多月来已经被罗素给喝空了一大半,糟蹋了自己的还不够,法兰学院也要搭上。黛芙妮汗颜,她认为罗素做得出那种事来,在临走前向森海塞尔索要饯别礼,几箱酒之类的,就算是那个森海塞尔也跑不了,罗素绝对干得出来,因为在离开诺德王都的时候,他就向诺德的外交大臣要了两箱酒和一箱烟。

此时,方才的女接待扣了扣门,又走了进来,黛芙妮捂住了自己的脸,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显然,这一幕吓坏了森海塞尔的女助手,她被罗素的举动惊呆了,觉得自己应该离去。

“不用在意,我只是有点口渴。”

罗素所有酒壶都已经装满,一个个的捡起重新放回了大衣内兜里,当然,还有些剩着的没搜刮干净,罗素直接拿起瓶子对着喝了。

“是啊……大老远过来,想必使者大人累坏了吧,院长大人要我在这里为几位介绍学院的历史与文化,多有叨扰了。”

森海塞尔让她陪在几人旁边,毕竟是邻国的使者,必要的一些礼节还是要拿出来。森海塞尔知道罗素一行人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过书面文件上写的是参观学习法兰学院,那该来的那一套还是要来。

“啧……”

黛芙妮啧舌,又到了她最讨厌的环节,学习交流时间,外出他国一半的时间耗在路途上,至于另一半,大概就是这所谓的学习交流了。

尖叫,欢呼,像是什么大人物到了一样,礼堂大殿内掀起一股疯狂的躁动。

“外面发生了什么?”

黛芙妮好奇的走到玻璃旁身子趴在上面往外望着,等看到那从殿堂入口缓缓走下阶梯的人影时,一双金色的眼睛有些看呆了。

而环状阶梯上的男性学员开始吹口哨,或是发出跃跃欲试的亢奋喘息。

女性学员或是羡慕得吸气,亦或是带着怨毒嫉妒的冷哼。

不仅是总院,西部分院,南部分院,东部分院,今天所有的学员都会到场,而这一场盛宴,也吸引了报亭的人,虽然泰拉瑞亚的印刷术以及摄像技术并不是特别成熟,但可以用魔晶胶片进行代替,不小的成本只能进行小规模的报纸制作,受众消费者只有那些时刻关注世界局势的人,例如商人,王公贵族,冒险家,一份报纸足足卖上一枚银币,等于普通人家的几天饭钱,这是与泰拉瑞亚大陆上的普通人完全无关的东西。

一大群人以及拍摄师围住了那从阶梯上走下的人影,混乱沸腾声不绝于耳,像是苍蝇的振翅,刺进大脑皮层。

“您叫什么名字?”

“您是总院的人,还是哪个分院?”

“天啊,您太完美了。”

“像是雕塑家的毕生心血一样,懂我的意思么?一个……杰作!”

“您是哪个家族的人?”

铺天盖地的问题彻底包围住了这个女人,几天后的报纸上肯定这样写道,法兰学院庆典与最美女学员。

但女人只是避不作答。

接下来,陷入了拍摄师的狂欢。

“给我欲望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恶毒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漫不经心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冷漠的存在主义忧郁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她纹理边花臻至完美的华贵露背黑色长裙拖在地上,一步步的往下走着,那被一根根黑色线条缠绕住的若隐若现的白皙光洁背部,如同无暇的白玉,无人不想伸手触碰,而那些线条,隐隐凸出的骨头形成的线条,这种无法抵抗的欲望,令人血脉贲张。

对于旁人的话,她置之不理,并不给出任何表情,冷峻的神态中,那美到令人心碎的眸子中,带着一份……恍如隔世。

侧位开叉的礼服,露出她笔直修长弧线完美的腿,像是通往天堂的阶梯一样,令人妄想为之匍匐于裙下,顺着这把梯子,攀向禁断的温柔乡。

夏日的碧波,那样颜色的眸子,旺盛,成熟,柔和,却又似蛇蝎,禁忌,诱惑,致命。

那些线条,那些轮廓。

葱翠的瀑布般洒落的卷发。

高挑的身形,一切的舞台剧话剧演员都不能为之媲美。

像是女王,又像魔鬼,那样统治一切的强大气场……

“给我专注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憧憬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野蛮的诚实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近乎机械主义的偏激理智者主义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给我……给我一个怜悯的表情,宝……贝……”

咔……闪光灯……

她就那样走下来,残忍的收割着他人的爱慕,却不负任何的责任。

“罗素!罗素!你真该来看看!”

黛芙妮大声叫喊着。

而罗素早就被这一幕为之震撼,五指都在微微的发抖。

罗素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画面,诡异的画面,他曾经的那些微小情节,在此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报纸上的年轻女孩被绑架,杀害,强暴。

罗素看到,会想着,如果她的眼睛再小一点,就很正点了。

发现了一个女性创作者的照片。

罗素看到,会想着,如果取下眼镜,鼻子不那么大的话,就更漂亮了。

发现一具丑陋臃肿的女性尸体。

罗素看到,会想着,她生前一定过得不尽人意。

违和感……

冰箱里冻着枪械,沙发里藏着恐龙,水杯里盛着照片。

洗发水瓶子里装的是,氢化矿物油中的非活性胎盘悬浮物。

无尽的违和感……

疯了一样,罗素吼叫着森海塞尔的女助手:“女人,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女接待猛的被惊醒,回答着:“太美了,不是吗?玛丽安娜,东部分院的,最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阿尔弗雷德公爵的女儿,看看她的衣服,还有那脸蛋,那么的高贵。”

“高贵……就像是一只黑天鹅。”

罗素失神的怔住,喃喃自语着。

第二十一章 宴会假面

她以绝美之姿行来,漆黑的衣摆犹如夜晚。

晴空无云,繁星璀璨。

那最绝妙的光明与黑暗。

均汇聚于她的丰姿与眼底。

交织成如许温柔光辉。

是浓艳的白昼所无缘看见。

闪烁着寒芒的黑色剃刀,玛丽安娜锋利的步伐,切割撕裂着人的理智,巴不得跪下来捧起她的脚掌,沦为裙下之臣,舔舐起脚趾头。

黑暗开始侵袭,不详笼罩了罗素,他眼中的玛丽安娜,和旁人所见完全不同,犹如一团恶臭肉块组成的畸形聚合物,毛孔中挤压而出的分泌物淹没掉人们的理性,它在那阶梯上蜿蜒扭曲的蠕动,用它邪恶丑陋的肮脏触手插进人们的咽喉,控制着人们的心智,使之被这幻象所欺骗。

整个礼堂大殿之中,唯有罗素清醒,一个人的眼神与气质,蕴含着他爱过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

而那个女人……不应有那样的气场。

琥珀中被冻结的时间,破败柴薪中的余火。

一生都在怀抱希望,一生都在半途而废。

平庸且无能,弱小且不堪,不好不坏,刻度永远在正中间。

不够彻底,似暴风雨中苟延残喘的船只。

这就是普通人的气场,凄凉且衰败,融为街道的背景板,不够彻底的碌碌无为的气场。

而那个女人……坚定,决绝,不容置否的毋庸置疑,这些意念将她团团缠绕,驱动她的,并不是肌肉骨骼,而是这种彻底。

不,已经不用彻底来形容,那种气场,那是肉身所掩盖不住,即将从躯体里撕裂喷涌而出的歇斯底里,只是一味贯彻自己意志,发怒的狂兽。

完全不应该……

如若她一开始就这般美丽,绝不会具备这样的气场,漂亮的人,当然也够彻底,那是来自于对他人的怜悯,以及自我的勇气,以及一道风调雨顺的成长之路。

而如她那般,轻蔑,厌世,几欲碾碎一切的狂怒,这完全说不通。

出身名门,公爵之女,天生丽质,如同带着神明的祝福降生在这个世界,可她的气场看起来,却像是走过了一条布满荆棘的修罗之路,恶鬼一般的强大气场。

根本就不成立。

大多数人都认为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感性且不能被理解透彻的东西,但对罗素来说,情感也和数学公式一样,可以进行精准的计算,从而得到答案与结果。

就结果来讲,玛丽安娜的外表与气场完全不相匹配,即使在他人的眼中,这种结果,只能增添更多的魅力,但在罗素的眼中,玛丽安娜让罗素感到了错乱。

极其违和的错乱,这种病变的不合理的美感,让罗素感到有些反胃,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种变异,类似于一种增殖速度极快的病毒,它感染了玛丽安娜,并在其中疯狂的蔓延发酵,到底是什么病毒,能形成这样的错位和混乱?

罗素一时之间竟想不到答案,那肯定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不存在自己认知之中的,邪恶病毒。

但这种错位感和疑惑感,并未击垮罗素的行事准则,反而更加完善了他自己的哲学。

眼前的情况,大多数人理解为超自然现象。

罗素并不认为这世界上有着超自然现象,这世上有很多人用极其无厘头的方式去研究神秘学,这一点让罗素感觉很恼火。

因为光速比音速更快,所以在罗素没听到别人说话之前,他们个个都显得很聪明,结果到头来所有的步骤都会趋向于一个结果,这世上尽是些蠢人。

不存在所谓的超自然现象,那些神秘学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垃圾玩意儿,也是自然现象之一,合理且正确的现象,只是以当前手段无法预估其结果的形成过程的自然现象。

罗素喜欢合理,喜欢正确,像他喜欢香烟和美酒一样,只不过方式有些不同,合理和正确能让罗素远离那些蠢人,而香烟和美酒能让罗素面对那些蠢人。

就玛丽安娜来说,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一个全新的自然现象。

“那位女士,叫做玛丽安娜的女士,让她进来和我谈一谈,不是以我个人的身份,而是以贝玛公国使者的身份,邀请她进来。”

上位者的口吻,这就是罗素的智慧,从不询问,只是表达出意愿,他颤抖的手已经缓和下来,点起一支烟,不带感情的吞吐着。

“当然……”

女接待被罗素的严酷搞得有些懵,就其语气腔调来说,如果自己不把玛丽安娜带到他面前,自己就会摊上什么责任一样。

女接待走后。

啪啪……

黛芙妮拍起了手掌,吐槽着:“原来伯爵大人,也并不是那方面有障碍嘛,这样也对,如果我是个男人,也想把那表子压在身下,不,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公爵的女儿对吗?看起来很困难,但如果是伯爵大人的话,是完全搞得定的,说不定在你的才能与魅力之下,阿尔弗雷德家族也会弃暗投明,站在我们这一边吧,哈哈……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这一次,罗素连愚昧两个字都不说,直接无视了黛芙妮。

黛芙妮眼皮一抽,无论自己怎样都讨好不了罗素对吧?

“克莱尔,一个多月了,你倒是帮我说几句话呀,看在我们十年来的交情上。”

黛芙妮对着身后杵着的重甲护卫可怜巴巴的说道,克莱尔内向至极,极其害怕与他人交流,唯有和黛芙妮独处时,才会说上那么几句话。

重甲护卫的头盔往上仰动了一下,发出钢铁摩擦的悉索声,似是有些意动。

“诸般美德,首选沉默,它能让你窥见他人的缺点,同时也能掩盖自己的不足,保持就好。”

罗素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漠然说着。

重甲护卫听罢又垂下了头颅,重新归于寂静,黛芙妮的一张脸则是扭成了苦瓜,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欺负自己一个女孩,太不像话了。

森海塞尔的女助手,对玛丽安娜的邀约,解决了玛丽安娜的燃眉之急,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秒也不想在礼堂大殿里多待。

就算是厌倦的不耐烦的,怀着恶意的讨厌的,就算是这样的神情,在他人眼中,玛丽安娜也是美到不可方物,惊为天人。

她就那样随着女接待进入罗素所在的贵宾室,让那些厅堂里的人,如刀割般的心痛,以及涌现出的无穷遗憾,只是望着那背影,脑海中重新咀嚼着那美丽的光景,成为萦绕一生的绝妙记忆。

玛丽安娜没有回头看,哪怕那么一眼。

太过丑陋,太过不堪,太过难看。

以前的自己未曾发觉,未曾看见那些涌动着的人类欲望,以为那是正常祥和的氛围,自己只是不能融入其中罢了。

而现在,这些滑稽可笑的生命……

令玛丽安娜所反感厌恶的,远不是这世界的丑陋,而是它所佩戴的漂亮面具。

第二十二章 殒命之舞

法兰岛地底,海上大监狱。

一开始卡萨认为这监狱还不如芬格尔的塔牢,因为离大海只隔着几根铁栏,只要把这铁栏给扯断,潜入铁栏外的池子通过隧道进入大海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卡萨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这里是法兰岛的地底好几百米,就算从这里出去游进海洋,在巨大的水压之下,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想要出去的话,唯有通过监狱内的升降梯抵达法兰岛地面再乘坐船只逃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里是矮人遗迹,上古时期生活在这里的矮人为了开采矿石,挖得极深,而诺德王国直接利用起来,将这些矮人挖掘出来的千百条隧道全部装上栅栏与铁锁,每条隧道的底部,都有着一个窟穴,作为牢房,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完全不用担心逃跑,被深海包围,被大地禁锢,绝对孤立的位置,就算是再厉害的盗贼也无法逃脱。

“海上大监狱……我草你妈的爱德华六世,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这明明是海底大监狱好吗?”

卡萨抱怨着,他口中的爱德华六世,正是当今诺德王国皇帝,他以前在诺德王都当盗贼的时候,盗贼工会里的那些地痞流氓,他们的爱好除了抢劫偷盗,就是辱骂诺德皇帝了,只不过如今的卡萨学会了一些新的词汇。

因贝玛公国使者来访,卡萨以及雷瑟姆两人也是见不得光的,从芬格尔的塔牢被紧急转移到了海上大监狱,外界都认为他们被处刑了,如果他们被当做炼金素材的事曝光了的话,卡萨所在的大沼以及雷瑟姆所在的兽人联盟肯定会震怒,在国际之间,对诺德王国造成极其负面的影响。

卡萨被多年囚禁以来,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而他身旁的雷瑟姆则完全不同。

因为芬格尔需要从雷瑟姆身上提取的是体表内的油脂,必须要给他充足的营养,所以雷瑟姆餐餐都是大鱼大肉,不仅没有憔悴的迹象,反而健康到爆炸。

与芬格尔塔牢内掺杂破魔石的锁链不同,大监狱内直接采用了破魔结界,不需要捆上锁链,只要犯人呆在牢房内,体内的魔素就会不断流失。

而卡萨与雷瑟姆也迎来了久违的自由活动。

只见雷瑟姆将近三米的魁梧身躯健壮到令人窒息,炸裂般的肌肉线条充满着力量,暗红色的皮肤上凸出的青筋几欲爆裂,活活的一个魔鬼筋肉人,而那凶横的野猪头颅,带着病态的惊悚,像是连环杀人魔所戴的头罩。

“这几年……你过得还不错嘛!”

卡萨瞥了一眼自己消瘦到和竹竿一样的尾巴,再看看雷瑟姆,顿时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念头。

“还行吧,力气小了不少,我老爹送我的两百斤巨斧,现在不知道挥不挥得动。”

雷瑟姆宛如一个肌肉白痴,抚摸着自己的胸肌,直接在囚笼内做起了俯卧撑。

“安迪,杰克,你们还能变得更强。”

雷瑟姆甚至给自己的两块胸肌取了名字,尽管他的胸肌们并不会说话。

卡萨无语到炸裂,尽管他早就知道雷瑟姆是一个智障,但见到本人之后,已经不能用智障来形容,完全就他吗的一个神经病,和狄格一样。

“狄格……他会回来救我们吗?”雷瑟姆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悲戚的说道。

卡萨蛇一样的眼睑闭合了一下,心中十分不好受。

狄格的计划,成功了。

他完美的操控了玛丽安娜,变成对狄格言听计从的傀儡。

没有谁的脑子有狄格那么灵活,他就像是一个邪教头目,把他自己的黑暗哲学,成功的灌输给了玛丽安娜,让那个丑陋无比胆小怯弱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而狄格所需要做的是,告诉玛丽安娜如何进行报复,如何在复仇之后完美的抽身而退,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条件以及背景条件创造优势。

狄格……精通于此,完全无法想象他是一只哥布林,就算是宫廷里的大学士,也并不具备他那样的头脑,洞悉人们内心最深处的弱点,只需要嘴唇一张一合,就能瓦解掉人的心智,使其崩溃与狂怒。

玛丽安娜,那个阿尔弗雷德公爵的女儿,狄格承诺,只要玛丽安娜把他释放,就能助她推翻她父亲,让她成为家族的领袖。

当然,玛丽安娜不会怀疑狄格,正是狄格告诉她的那些策略,才让她杀了一个又一个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也完全没人察觉,即使有部分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也会被她的背景和后台所震慑,无从下手。

玛丽安娜为狄格打点好了一切,她从伊娃那里用甜言蜜语骗到了钥匙,欺骗了东部分院的门卫,安排好了出海的船只。

狄格承诺在伊娃那里偷到钥匙之后,会回来救卡萨与雷瑟姆,女巫所在的顶楼也会想办法打开,但是却一去不回。

“他……我们与他的交情,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聊天对象,只可惜我埋在外面的宝藏,如果要冒着风险回来救我们,宝藏和自由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卡萨用爪子捂住脑袋,悲哀至极,如果只是在牢里过完下半生,他可以承受,但亲眼看见狄格逃亡出去之后,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向往着自由气味的同时,又对自身的处境,陷入无穷的狂怒。

“无知的爬行动物,愚蠢的猪猡,就凭你们两个能逃出去,我觉得才是不可思议呐,看看你们,一个比一个更高大,你们长个脑袋只是为了看起来更高吗?”

一个穿着亚麻布衣服的女人远远站在角落,一脸的鄙夷,似是卡萨与雷瑟姆不配与她站在同一片区域一样。

苍白的头发给她增添了几分老态,将近两米高的瘦削身体不像是诺德王国的人,只有中土那边的女人,才会这么高。

她就连睫毛和眉毛也是凄惨的白色,明明皮肤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人,这样一看瞬间老了十岁,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全是对卡萨雷瑟姆的轻蔑以及鄙视。

标致的五官以及冷艳的气质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十分漂亮,但看上第二眼,立马就会被那尖酸刻薄的表情完全破坏美好印象。

“女巫……我们被关在一起你还敢这么嚣张,我忍你几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教训教训你了,雷瑟姆……去把那表子的头发给撕下来!”

卡萨大怒,但如今自己瘦弱的状态,干点体力活都费劲,反观那个女巫,面色红润,待遇显然和雷瑟姆一样好,他不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这个女人,于是开始怂恿雷瑟姆。

女巫所在的组织极度危险,被发现后理应即刻处决,与在猎巫运动中被剿灭的巫师喽啰不同,这是真正的魔女,但森海塞尔贪婪于她脑中的咒术知识,把她囚禁在塔牢,她的危险程度以及舆论影响,丝毫不亚于哥布林,所以也和卡萨雷瑟姆一起被转移到了海上大监狱。

“你完了,小丫头。”

雷瑟姆听言,把手指扳得喀喀作响,凶横的盯着女巫,他也有些跃跃欲试。

名为杰奎琳的女巫脸色铁青,如果不是有破魔结界的话,只要一个响指,这两个杂碎就能灰飞烟灭,现在好了,又要多费一番口舌。

“低等生物,卡斯塔纳蠕虫,有本事就那样做,如果不指望我会救你们的话。”

杰奎琳双手抱怀,拽上天的表情,似是吃定了卡萨雷瑟姆二人。

“救我们?”

雷瑟姆一懵。

“你是说狄格会回来救你?”

卡萨发现了关键所在,因为女巫想要和狄格交流,必须经过自己这一道程序,两人谈了一次交易,是关于把狄格变成人类的交易,代价是狄格要把女巫给救出去,并完全确保其安全才会把狄格变成人。

但狄格的反应很微妙,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呵呵呵……就算是下等蜥蜴,也是会思考的嘛。”

杰奎琳捂嘴三段式大笑,卡萨的拳头攒紧,真的很讨人厌,这个女人,每次都让卡萨炸毛。

“我埋在外面的宝藏,以及你提出的交易,但……这真的能够打动狄格吗?打动那个怪胎?你们没有谁和他直接交流过,只有我,见过那种癫狂。”

卡萨喃喃自语着,他仍不相信狄格会回来。

“哼。”杰奎琳冷哼一声,接着道:“你听伊娃说贝玛公国使者是多久到?是不是狄格被放出去的前几天?”

卡萨皱眉,回答道:“没错,是前一周,这么多天,已经足够狄格出海了。”

杰奎琳投来一个轻蔑的笑容,说道:“乘坐船只,到达离法兰岛最近的大陆至少也需要将近两周,出海倒是能出海,但是以狄格那样的卑鄙狡猾脑袋他肯定想得到,时机不对,如果更早一两周,还没接到邻国使者来访消息的时候,狄格绝对已经跑了,但狄格是在使者来访下的敏感时期逃脱的,所以在狄格出逃的第一天,他们就会封锁海域,即使是出海也没用,马上就会被逮回来,狄格想得到这点,以他那龌蹉歹毒的脑袋,我敢肯定,现在的他,就在这岛上的哪个地方晃悠着呢。”

雷瑟姆听言,猛的一拍脑袋,感叹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就算狄格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只哥布林,海域被封锁的话就没办法了!反正他都没事做,不如来救我们,但是……不可能,他一个哥布林,能从这监狱里救出我们来吗?”

卡萨又燃起些许希望,说道:“别忘了,他手里还有玛丽安娜这个强大棋子。”

顿时监牢里的气氛变得热络起来,三人都是面带笑意,好不快活。

就在三人交谈间,旁边的一具“尸体”动了一下,被几人大吵大闹的说话声所惊醒。

“尸体”是这间牢房的原主人,由于海上大监狱人满为患,三人被安排在了他的房间。

在看到这具“尸体”的真容后,三人都惊呆了。

卡萨:“我草!我草草草草!”

雷瑟姆:“我草!我草草草草!”

即使是杰奎琳也跟了一句:“我……草……”

眼前的人不仅是在诺德王国,即使在泰拉瑞亚大陆也赫赫有名。

正是十年前完虐帝国剑圣的传说级冒险家,冒险家工会殿堂级的狠角色,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只是这样称呼他。

殒命之舞。

第二十三章 骑士

法兰学院礼堂大殿内的贵宾室,如果不是罗素的地位摆在那里,黛芙妮已经叫自己的护卫把他砸成烂泥了。

房间内的皮椅不少,够七八个人入座,但罗素坐的却是在角落的位置,为了方便与玛丽安娜交谈,罗素嫌弃的对黛芙妮支了支手,示意她把位置让出来。

“请坐吧,玛丽安娜小姐,罗素大人,似乎很喜欢你呐。”

黛芙妮翻了一个白眼,起开身子远离罗素,坐到了离罗素最远的地方,双手抱怀生着闷气。

玛丽安娜见气氛有些不妙,坐在边角位置的男人似乎才是更有话语权的,既然如此,自己冒犯了这个女人也就不足挂齿了,虽然不知道邀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但她猜想是与自己的外貌有关。

玛丽安娜知道男人是怎样的生物,公猪的发情期每年约莫二十一天,而男人则是随时随地。

狄格的话,总是那么正确。

小人物的爱情是很廉价的,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矫情故事,只是按照血统里继承的原始择偶标准,低级的发情,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无论再怎么博学,再怎么知性,再怎么温柔善良,也不会有人愿意上她,而一个漂亮的女人,就算是一个不会识字的白痴,丝毫没有仪态发笑的时候露出牙齿,愿意上她的人还得排队。

例如现在,这个邻国的使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己昨天,才刚刚杀了一个出言不逊的表子呐。

轻提裙摆,以极为优雅端庄的坐姿轻轻靠在皮椅上,玛丽安娜撩起一缕散落的头发放在耳后,惹来黛芙妮一阵白眼。

每个女人都有一种天赋,一眼就能看出其他女性是不是骚货,而黛芙妮看出来了,玛丽安娜就是那种想走温婉典雅路线的骚货。

庆典快要开始了,礼堂中央的表演台升起了一圈深蓝色的帷幕,内里在准备一些道具了,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闲谈,这只是对那些学员来说,贵宾室里的几人则完全不用在意这点。

沉默,罗素和玛丽安娜谁也没有先说话,极其违和,就连见面的礼节都没有,罗素甚至不去亲吻玛丽安娜的手背,只是一个劲的抽着烟,被冷落的玛丽安娜有些不明所以,侧过头开始打量这个邻国使者。

砰砰……

似是心跳慢了那么一两拍,不可否认的是,罗素的确英俊至极,比这法兰学院中的每一个男学员都更具有魅力,靛青色的眸子以及那冷酷的侧脸,能要了每个女人的命。

“罗素是吧?找我有什么事么?”

玛丽安娜可不像黛芙妮那样对罗素那么恭敬,一个邻国的使者罢了,她的父亲,在诺德王国内除却皇室,就是地位最高的那一批了,一个使者完全唬不住她。

“简单问你几个问题,有些事情我很想弄明白。”

罗素机械式的转过脑袋。

黛芙妮双眼一闪,暗自窃笑,如果没猜错的话,罗素要把烟吐在玛丽安娜脸上了。

但罗素完全没有这样做,吐烟的时候,还是避嫌的换了位置。

黛芙妮啧了一声,拿起锉刀磨起手指甲,索性开始自娱自乐。

“问题?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尽管说吧,只是我不一定会回答。”

玛丽安娜捂住自己的鼻子,对这烟味稍稍有些反感。

“嗯……”罗素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听院长的助手说,你是东部分院的人,芬格尔教授的课,你有上过吗?或者说,你是火法系的学员吗?”

罗素来到法兰学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芬格尔的消息,但一切也如他所料,法兰学院的说法是,芬格尔离开了法兰岛,到其他地方去购置珍贵的炼金素材去了,具体是哪里也不知道。总之芬格尔绝对不会和自己碰面,以免露出端倪。

虽然这次调查的核心人物是见不到了,但并不影响罗素的工作,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咔……

玛丽安娜心中咯噔一声,学院里是有一部分学生知道邻国使者到底是来干嘛的,只要听说了芬格尔采购哥布林的传闻都会想得到,这几个人,是来找哥布林,准备惹事,挑起战争的。

而那只哥布林……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可以说,没有那只哥布林,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没错,我的确是火法系的学员。”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了,玛丽安娜说出了真话,以免事后罗素发现自己在骗他,反而招来不必要的事。

“喔?”罗素的眸子寒冷下来,连续杀人案中,火法系被害的人是最多的,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让自己给遇上了。

眼前的人,很有可能,百分之五十一,就是东院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就连罗素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是进展的如此顺利,没错了,那种与外表不符的扭曲气场,一个年岁尚浅的学员不可能具备的谈吐举止,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起来。

“你应该知道东部分院的连续杀人案件吧,还有毁容,真是可怕不是吗?尤其是对你这样脸蛋漂亮的女性来说。”

罗素的语气如地狱般冰寒,玛丽安娜背脊上升起几丝凉气,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问这么奇怪,这么敏感的话题!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男人并不是因为瞄准自己的外貌才邀请自己进来的,而是为了其他的……

“犯人不敢对我下手的,你不知道吗?我的父亲,是那个阿尔弗雷德。”

玛丽安娜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仍十分镇定,毕竟她手上的性命,已经有十多条了。

“是吗?”罗素站起身来,走到玛丽安娜的座位旁,直接在扶手的位置坐了下来,试图给玛丽安娜一些压迫感。

玛丽安娜一惊,但身子并没有挪哪怕一点,正欲呵斥罗素的无礼举动时。

罗素开口了……

他的嗓音,似是有着魔力,沁入人的皮肤,穿进人的骨头,像是在灵魂里,用手翻腾着什么一样。

“我觉得玛丽安娜小姐还是应该小心一点为妙,那种人……很疯狂的,毁容?据我所知,只有丑陋的人,歹毒的人,心理畸形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因为歧视,因为不公正的待遇,你无法指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心平气和,嫉妒他人的面貌,嫉妒他人的温柔,在这种强烈情感的驱使之下,他不会管你的地位,只是展开阴暗内心的恶毒报复。”

罗素说罢之后,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玛丽安娜的鼻子。

保护欲,面貌的保护欲,越是来之不易的面貌,保护的欲望就会更加强烈。

罗素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颤抖。

“请注意你的行为!”

玛丽安娜身子颤抖了一下,连着椅子一起后退了好几步,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这个男人的恐怖程度……就好像……好像狄格一样!

轰!

罗素如遭雷击!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这个女人,就是杀人案的犯人!基本没有错了!

“抱歉,您实在太漂亮了,我有些情不自禁。”罗素把烟头直接杵灭在墙壁上,接着说道:“你只会回答了一个问题,那么芬格尔的课,你有没有上过呢?”

黛芙妮有些看呆了,怪不得贝玛公国皇帝如此信任罗素,罗素……让人咋舌!

玛丽安娜如坐针毡,脑袋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罗素的目的,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一点点,被剥开。

磅!

贵宾室的门猛的被推开,传来一个有些恶心的声音。

“哇!终于找到你了!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来凑个热闹吧,法兰岛上面挺无聊的,冒险家工会也不好玩。”

一个盔甲把全身都给笼罩的人站在门口,那是一套造型极为优美的铠甲,高挑,美型,泛着银白色的亮光,每一个细节都考究至极,头盔上的条形格子,用来视物的缝隙中,微微泛着血一样的鲜红。

随着他的到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从礼堂外刮了进来,让人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怎么在这里?”

玛丽安娜回头一看,呆滞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她喉咙滚动了一下,明明叫他不要来的!这可怎么办才好?贝玛公国的使者,就在你的面前啊!

“你是玛丽安娜的熟人么?”

房内的女接待向门口的盔甲问道。

“熟人?咯咯咯……不,我是玛丽安娜,不,阿尔弗雷德大人,我是玛丽安娜大人的骑士。”

第二十四章 钟楼怪人

吱吱……

狄格进门后,缓缓的合上木门,似是泡胀木头即将爆裂的喘息,发出滋滋的难听声响,宛如灵异惊悚电影中的背景配乐。

玛丽安娜俏脸一寒,如坠冰窟,因使者来访的敏感时期,又出现关于哥布林的谣言,周边海域被封锁,所有的海关码头都在严查,所以狄格并未离开法兰岛。

她再三警告过狄格就在岛上找个隐蔽的地方呆着,毕竟法兰岛的面积广阔,从东部分院到西部分院,即使骑上一匹好马,昼夜不分马不停蹄的跑,也得跑上七八天,就找个安全的森林里躲起来,呆到敏感时期结束多好。

但狄格完全不是那种理智冷静的人,整个就是一神经病……

玛丽安娜完全不知道狄格是怎样混进来的,而且混进的是法兰学院总院的庆典用礼堂,他到底骗了多少护卫以及学员教师,才能走进这里来?

铜级冒险家徽章……

只见狄格的脖颈上赫然戴着一条钢制的项链,中间挂着一枚几公分宽的方形铜制徽章,上面用细小清晰的泰拉瑞亚通用文字刻上了狄格的代号,还有职位,完成的委托数,级别。

这枚徽章上的铭文使用奥术所刻,当委托完成时,或是级别提高时,工会的接待人员会帮忙修改。

在注册冒险者身份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用真名,以防被仇人找到工会的备案记录,从而找到自己,以及其他的一些危及安全的事件。

狄格的徽章上刻的也是代号。

名字:钟楼怪人

职位:弓箭手

委托完成数:零

级别:铜级下阶

玛丽安娜不明白狄格为什么要叫钟楼怪人这么诡异的名字,让她恼怒的是,狄格这一周来完全没有闲着,甚至去完成了冒险家的考核任务,成了一个冒险家。

不敢想象……毛骨悚然……

这只哥布林,穿着盔甲,招摇过市,混入了人群之中,与他人说话,在冒险家工会办理手续,完全就是一个恐怖故事。

玛丽安娜再也镇定不住,呼吸开始微微紊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状况,若是狄格在这里被发现,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仅仅只是杀人还好,以自己的身份完全能够解决,只要给一些抚恤金和赔偿,完全没有问题,但这可是哥布林,叛国,渎神,反世界。

房间里堆积的烟味,以及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混乱,她不知道是应该装作和狄格不认识,还是光明正大的介绍他的身份。

天旋地转的大脑,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答案的乏力,眩晕的恶心感冲击着玛丽安娜的心智,也许是赝品的原因,也许是她天生就是被诅咒者的原因。

插上翅膀,不等于你就是老鹰。

自从见到狄格之后……

即使她早就知道,这份狂暴的欢愉,往往预示着狂暴的结局。

可当结局降临时,仍然是那么的……悲戚。

罗素的表情凝重起来,刚刚进来自称骑士的人,莫名的让他感到不安,危机感?不对,违和感?也不对,更像是自己的眼球里长出一个疙瘩,难受肿胀的闷痛,似有什么虫子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这个比喻很奇怪,但就是这样的恶心感,无力感。

从未见过的诡异气场……

罗素推了推眼镜,认为自己是酒喝多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凭直觉来判断事物了?低级……

“你们几个是,贝玛公国的使者对吧?我听外面的人说了。”

头盔里的狄格面部,已然开始扭曲翻滚,湿黏恶臭的颀长舌头,从没有脸的一方伸出,分泌着肮脏液体。

狄格觉得索然无味,自己逃出塔牢以后,那个软弱的胆小鬼!芬格尔居然不见了人影!以外出购置炼金素材为由来躲避这一切!让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搁置了!

狄格从塔牢出去的第一天,就找了一块肥沃的土壤,拿起铁铲挖起了蚯蚓,忙活了大半天,挖了足足两桶,上千只蜿蜒蠕动的丑陋环节动物,这就是狄格为芬格尔准备的惊喜礼物。

他打算在芬格尔睡觉的时候,把这两桶蚯蚓倒在她的房间内,被褥内,看是否能把那母狗给活活吓死。

狄格感到很伤心,因为芬格尔辜负了他的美意,这些礼物狄格只有自己吃下,填饱肚子了。

不过现在也不错,还有邻国使者让自己解闷,他想象得到!如果自己被曝光,发生战争的话,芬格尔就是罪魁祸首!诺德王国的人们,会很爱很爱她的。

狄格能够想象得到,芬格尔那精彩的表情,魔王……魔王芬格尔,无情的屠戮着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战争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的壮烈故事。

根本没有血气方刚。

只是残肢断臂的凄惨死尸。

根本没有斗志昂扬。

只是临死前喊着妈妈的平凡而又自大的废物。

根本没有运筹帷幄。

只是一些糟糕命令引发的不必要损失,每一个数字,都是死得毫无意义的可怜人。

有的只是……

杀害,被杀害,绝望与哀嚎,鲜血与眼泪,有的只是,一条条溃不成军的悲惨洪流。

这才是战争。

然而,这样的事物,狄格却觉得可爱极了。

玛丽安娜听言,有些懵了,狄格明知道这几人是贝玛公国的使者,他还敢进来,究竟有什么打算?

她突然释怀了,自己从就没了解过狄格,哪怕一点,就算是神,恐怕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吧?

“他真的是你的骑士吗?”

女接待看狄格的谈吐如此不雅,不敢相信和骑士扯上关系。

“是啊。”

一切都交给他了,玛丽安娜这样想着,说罢后一言不发。

瘸子……

那些老鼠与黑虫啃掉了狄格的脚掌,虽然狄格以顽强的自愈力挺了过来,但因骨骼错位后并未复位,导致恢复过程发生偏差。

现在的他走起路来,像是刚刚被打了镇静剂的精神病人,残缺,凋零,溃败,凄凉。

“啊啊啊……”狄格感到脚掌有些痒,似乎表皮褪落了下来,不自禁发出恶心的低吟。

跛腿的他向着……黛芙妮的方向走去。

咚咚!

恐惧,莫名的恐惧侵袭了黛芙妮的全身,很细微,但却很真实,手心有些发凉。

只见狄格缓缓走到黛芙妮身前,极其违和僵硬的鞠了一躬,然后捧起了黛芙妮的手。

“你好,使者……使者大人。”

狄格的头盔慢慢靠近那白皙的手背,准备亲吻。

“你好,玛丽安娜小姐的骑士。”

黛芙妮只觉头皮发麻,但拒绝也不是,作为外交使节,这样的举动,太无礼了。

罗素眼皮一抽,自他转生到泰拉瑞亚大陆以来,从未见过,行为举止,如此怪异的人。

让人震惊的是,狄格亲吻的时候,并未摘下头盔,只是象征性的碰了一下,然后就松了黛芙妮的手。

黛芙妮喉咙滚动一下,感到掌背有些奇怪的触感。

狄格头盔上用来出气的缝隙中,溢出了他的唾液,不小心溅了一滴,黏在了黛芙妮的手背上。

黛芙妮望着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小滴暗黄色的污渍,她双眼挤压着,嫌弃无比的盯着。

该怎么形容这份感觉呢?

对黛芙妮来说,这种骨寒毛竖的瘆人感觉,像是在经历……惊悚电影一样。

第二十五章 第一类接触

即使,即使狄格的盔甲优美无比,每一块棱角,每一条弧线,都泛着高贵的光泽,但套在那副将近两米高却歪斜无比的躯体上,显得格外别扭。

手中的烟也来不及抖,在火星的侵蚀下慢慢化为灰烬,随风而散。

罗素面无表情的盯着狄格,像是要把狄格看出窟窿来,太多谜团,太多未知。

玛丽安娜作为阿尔弗雷德公爵正妻的女儿,她的骑士,首先不会是一个不入流的冒险家。

真正握有权力的人,侯爵以上的人,没有谁是看得上冒险家的,出生不明,谈吐粗鲁,剑术也毫无优雅可言,只是单纯为了蛮力取胜的野路子,至于品性,你指望那些接活拿钱刀口舔血的人,能有什么美德呢?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作为骑士。

而握有实权兵力的公爵,他的女儿,玛丽安娜的骑士,除了剑术精湛,外形俊美外,也应该是名门出生,再不济,家族也要是根正苗红的书香门第。

但玛丽安娜的骑士,却是一个冒险家,而且是最低等级,铜级下阶的冒险家,委托完成数并且是零,弓兵?开什么玩笑?这个人背上有着一把粗制滥造的木弓,以及箭袋里毛都快掉光的羽箭,一个骑士,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

看看他腰上挂着的是什么?

虽然罗素并没有藐视黛芙妮护卫的意思,但那只是护卫,并不是骑士,因为狄格的腰上也挂着一个造型夸张的战锤,不,说是战锤并不合适,像是铁匠敲打剑刃所用的榔头,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榔头。

罗素双眼虚眯,最恐怖的是,他还是一个瘸子,一个跛腿的残废,罗素甚至怀疑他能否战胜黛芙妮,这样的人……骑士?

钟,楼,怪,人?

罗素看着那冒险家徽章上的名字,其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刚刚转生在泰拉瑞亚的奇妙感,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罗素的兴趣逐渐浓厚。

亲吻了黛芙妮的手后,因脚掌愈合后的死皮褪落,狄格忍不住发出阵阵舒爽的喘息。

“失陪……”

黛芙妮再也不想和狄格多待上那么一秒,像是打呵欠时苍蝇飞进了嘴中,舌头干凉的分泌口水,不仅是手背上的液体,还有狄格那恶心鄙陋的声音,她快要呕吐出来。

“能带我出去一下么?”

黛芙妮对女接待说着,她现在只想尽快去有水的地方,把手背上的污渍狠狠搓掉。

浑身重甲的沉默者,他是黛芙妮的护卫,有想要跟出去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会儿,虽然罗素不需要自己保护,在成为伯爵之前,这个看起来文绉绉的人,甚至在角斗场里活生生撕了一个战无不胜的角斗士,但即使如此,自己也应该留在这里,因为罗素才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

眼看房间空了一半,玛丽安娜也萌生退意,但是狄格却悠哉的坐了下来,按照礼节来说,在这种有外人的场合,主人没吩咐骑士入座,是不能入座的,否则的话,就会让人对其主人产生怀疑,没有信服力的怀疑。

但狄格却,完全不管这套。

“你的腿,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吗?”

罗素冰冷问道。

“当然不,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弓箭手,这并不影响我射箭。”

狄格瞟了一眼还待在房间内的重甲废物,看来这个男人才是领头的无误了。

“是吗?就凭现在这个样子,你真的能够保护好玛丽安娜小姐么?”

罗素目光看向玛丽安娜,病毒,那感染玛丽安娜,形成这种不合理气质的病毒,控制了玛丽安娜,他要求证,这个所谓的骑士,就是那个病毒。

而一切正如罗素所料,玛丽安娜只是被狄格给牵着鼻子走,完全被压制住,即使别人在质疑她的下属,也依旧一言不发,似乎她更愿意让狄格来处理这一切。

稍稍有些兴奋了呐,罗素这样想着,像是解谜游戏到了结束时间,违和气质,连续杀人案,疯涨的病毒,诡异的男人,一切谜底都即将揭晓。

“咯咯咯……被你抓到啦!我不是骑士,我只是用这个身份混进了法兰学院而已,不是官方人员进不来的,我是玛丽安娜小姐的朋友,一个失败的冒险者。”

狄格聚精会神的盯着下方的表演台,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罗素双眼一闪,这算是什么回答?自己的本意是期待狄格露出马脚,不管是愤怒也好,难堪也好,那都是正常的反应,但这种狡猾的回答……无法像一眼看穿其他人一样,一眼就看穿这个男人。

要不要提出钟楼怪人的疑问?不,当然不,如果对方也是被赋予权能的使徒,那么就会联想到自己也是一个转生者。

“能和玛丽安娜小姐做朋友,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不不,你太抬举我了,有些女人会引起去占有和玩弄他们的欲望,而她呢,却让人渴望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死亡,那双眼睛!太完美了不是吗?我被这份美丽所倾倒,有过人之处的,是玛丽安娜小姐才对。”

而玛丽安娜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荒谬,她完全不知道两人在玩什么把戏。

“死亡?的确,的确你对她很着迷,但就死亡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沉重了不是吗?”

“天啊!太阳神在上,难道你不觉得吗?你就不觉得她漂亮吗?”

“我当然不这么想,毕竟我不是一个瞎子,只是不像你说的那么夸张。”

“也对,像你这样的人,对女人无感吧,只是一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愚蠢母狗。”

“在玛丽安娜小姐面前谈这个不妥吧?”

“妥当,妥当至极,对她来说,男人也好比是愚蠢的狗,她不会介意的。”

“你对两性问题的看法,很独特,不,这样形容并不贴切,每个人都这样想,只是你表现出来了,我佩服你的坦诚。”

“嚯?所以说你真的这样想?女人,母狗。”

“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只能说人在面对比自己优质的异性时,会表现出一些卑微讨好的姿态,尽管很愚蠢,但这是天性,动物界也是一样,有一种鸟叫做园丁鸟,雌鸟根据雄鸟搭的窝是否漂亮,来决定是否与其交配,而人类在远古时代也是这样,这是血统里不可磨灭的生物本能。”

“咯咯咯……”狄格的嗓音开始变得恶毒,喉咙像卡了异物,发出刺耳难听的低语:“你错了,你完全错了,你一点也不明白人,而这世上没有谁,这宇宙中没有谁,比我更明白人。”

咔……

罗素一生中,从未遭到过这样的否认,从未!从未!

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罗素扶着自己的额头,是自己的高傲被狄格的话语,所砸出了一道裂纹。

“是吗?”罗素冰冷的侧过头,轻蔑的凝视着这具盔甲,质问道:“那关于这个话题,你有什么新的看法吗?”

就算这一刻,就算是天使吻上了狄格的嘴,也无法阻止狄格腹中,那拥挤的,肿胀的,闷热的,窒息的,堆积成山脉河流的,即将如山洪暴发,太阳耀斑,喷薄而出的究极邪恶与最终黑暗。

“愚蠢是一种道德上的缺陷,而不是心理上的缺陷。”

“愚蠢是一个社会学问题,而非一个心理学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认知,是自己愿意的。”

“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是自己默许的。”

“不再为某种事物英勇的死去,而是为某种事物卑贱的活着,无论是面对优质异性狗一样舔趾头的愚蠢行径,亦或是其他种种愚昧不堪的事,尽管人们自己都没发现,但所有人,都是自愿,成为奴隶,成为凡人,变得低等,变得下贱,就像一颗颗自认温顺无害的肿瘤。”

“老生常谈的蕴含着无限的深刻的思想,是由蚂蚁世世代代掘成的洞穴,幽禁住人的意志。”

“你说是这样吗?使者大人。”

狄格这样说着。

罗素听言,喉咙滚动着,掌心已经溢出了冷汗,彻骨的寒意从背脊侵袭向灵魂。

“找到了么,那只哥布林。”

狄格随意说着。

玛丽安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一个词汇,叫做玩命,但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来形容那些莽撞无知的人,但狄格,他是真真正正的在……玩命。

第二十六章 理性之外

对爱情的渴望。

对知识的追求。

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

这三种纯洁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罗素的一生。

他很快就发现,小人物的爱情是极其廉价的,无聊,琐碎,基于一些昆虫择偶般的甲壳颜色,冬眠所需的食物储量,以及一些令人生厌的狭小细节,朋友,恋人,家人,爱并不源于内心,而是来自于隐形付款后期待的报偿,当无以回报时,只像堕入深渊的赌徒,用自身的痛苦继续付款,祈祷着赢回本金。

与小姐的唯一不同之处是,小姐会明码标价。

他很快就发现,越是懂得越多,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

罗素有时会这样想着。

人类的智慧,就如同孔雀的羽毛,极尽炫耀,只是为了吸引异性。

所有的艺术和文字作品,比如莫扎特,威廉,莎士比亚,米开朗基罗,还有帝国大厦,都是精心策划的求偶仪式。

也许这都无所谓。

人们用最基本的动机,得到了数之不尽的收获,但是孔雀终究无法飞翔,活在肮脏的环境中,啄食秽物里的蛆虫,却还以华丽的美貌安慰自己。

他很快就发现。

人生而无知,但并不愚蠢,是教育让人变得愚蠢。

这个世界的问题在于聪明人充满疑惑,而傻子们深信不疑。

生命是平等的,但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上等人的目的是要保持他们的地位,中等人的目标是要同上等人交换地位,下等人的特点始终是,他们劳苦之余无暇旁顾,偶尔才顾到日常生活以外的事,因此他们如果有目标的话,也无非是取消一切差别,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因为中等人标榜自己为自由和正义而搏斗,把下等人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中等人一旦达到目的,就把下等人重新推回那被奴役的悲痛位置,自己变成了上等人。

三等人中只有下等人从来没实现过自己的目标,哪怕是暂时实现自己的目标。

权力之毒令专治者头脑发热。

百姓却喜爱使人愚昧的鞭子。

如同交织着一切世间疾苦的漩涡,罗素却只能站在岸边,无法施出援手,有的只是浸入灵魂的怜悯。

对爱情的渴望。

对知识的追求。

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

这三种狂暴汹涌的激情,像是猛烈的飓风,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的把他吹来吹去,吹到濒临绝望的边缘。

害死罗素的并不是过量吸烟导致的肺癌,也不是某次大量酗酒后引发的脑出血,尽管这些是让他肉身死亡的原因。

害死他灵魂的,正是世人的愚蠢。

在内心里埋藏堆积多年的积灰火药,一下子炸裂开来。

尽管这世上尽是些蠢人,尽管这世上……

但罗素也并不反感或者是厌恶,只能说是不喜欢。

不再为某件事物英勇的死去,而是为某件事物悲惨的活着。

拥有什么样的认知,是人们自愿的。

成为什么样的人,是自己默许的。

人们都是,自愿,成为下等人,成为奴隶,变得贫贱,变得龌蹉,就像一颗颗……自认温顺无害的肿瘤。

罗素本以为自己死后就能释怀这些,却被眼前这具盔甲的几句话,再度被打回十八层地狱。

愚昧,愚蠢。

就在罗素死后,也依旧没有放过他,跗骨之蛆。

狄格已经连续对罗素说了好几句话,例如哥布林自己已经找到了,你快点把他给抓起来示众,就在你附近不远呐,快点打仗吧,战争快点开始吧,让那些蠢货与贱民在悲恸中消弭吧。

狄格像是渴望冰淇淋店的蛋筒,催促着罗素尽快开始战争。

玛丽安娜脸色惨白,她本以为狄格进来有什么高明的计划,没想到完全是来自掘坟墓,还要拖着自己一起陪葬。

可是……罗素只是什么也没听到,他头颅下垂用手紧捂着额头,像是刚刚得知妻子死讯的丈夫,外界的一切都已经消音。

就连背后的重甲护卫都已经惊呆了,他不知道罗素究竟怎么了,在面对如此关键的信息时仍然无动于衷。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狄格觉得自己被罗素无视,发出狂烈的咆哮,嗓子中咳出血来,从头盔的间隙中涌出。

重新回到贵宾室的黛芙妮愣在门旁,和罗素相处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罗素,他向来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此刻那张面孔却在怜悯和轻蔑中交换,靛青色的眸子失了神,似是脑海里回想起了什么。

半晌,罗素侧过头来,神情恍然,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麋鹿,向着狄格说着:“一个理智的人应该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只有那些不理智的人,才会改变环境去适应自己,但历史都是由后一种人创造,但那样疯狂的世界,是会更好,还是更坏呢。”

玛丽安娜根本不想和狄格一起去送死,自己的复仇还远远没有结束,她拉扯着狄格的臂铠,淡淡说了一句失陪。

狄格懵了,这眼镜在搞什么飞机?敢情你愣在那里无视自己的原因,是在思考他吗的哲学?

看着玛丽安娜慌着离开,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我们会再见面的,使者大人,咯咯咯……”

改变环境适应自己,创造新的历史,新的世界,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狄格发出一串恶心至极的笑声后,随着玛丽安娜一同离开了贵宾室。

“超人……黛芙妮,你知道超人吗?”

狄格两人离去后,罗素点起一支烟,好在如今的这幅躯体,并不会患上任何绝症。

“哈?超人?”

黛芙妮从未听说过。

……

……

庆典已经开始,礼堂大殿内森海塞尔已经开始演讲。

可玛丽安娜和狄格却偷跑了出来,来到一处高楼上的露台。

玛丽安娜双手撑在围栏上,俯瞰着法兰学院总院,成群的哥特塔楼建筑,修筑在一座高峰之上。

星河斑斓,月光璀璨,微风吹拂,美好的光景,消磨着人的意志。

“不参加庆典了么?我看里面还有舞池,演讲和节目完毕后,舞会开始,你就是主角了,不是很好吗?你一直渴望的,被注目,被追求,被热爱。”

狄格倚靠在护栏边上,平静说着。

“很好,当然很好,尽管你他吗是个疯子,但是别拉着我一起送死好吗?是的,我很想参加舞会,但是却因为你泡汤了。”

玛丽安娜本来是很期待舞会的,但在进入礼堂的时候,那些学员与报纸拍摄师的丑态,让她完全无感了,也不就是那么回事,只是一头头被原始欲望支配的动物,完全无所谓了。

“噢……真是抱歉,瞧瞧你的脸,就连生气也是这么好看,咯咯咯……”

狄格惊叹着那个女巫的神奇术式,她拯救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看看现在的她,勇气,自信,坚定,栖息着强大灵魂的美妙肉体。

“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怕死吗?”

玛丽安娜无语道。

“咯咯……你知道灵魂的结构吗?”

狄格问着。

“说吧说吧,说出你脑子里装着的邪恶想法。”

玛丽安娜叹息着,狄格完全就是一个话痨。

随之狄格把本我,自我,超我,弗洛伊德心理学的基本要素告诉了玛丽安娜。

“你知道吗,最强的人,完全摒弃本我,完全抛弃自我,纯粹只靠超我来进行驱动,这样的意志,足以抗衡神明。”

“死亡?咯咯咯……本我的恐惧,自我的理性,哼,不要畏惧,理性带给人的,只有理性的苍白。”

不适宜的狂风骤起,把苍穹上的阴云都给刮散,露出温柔且又神圣的月光。

狄格找死一样,瘸腿的他废力的攀上了护栏,随后两只脚站在了只有两指宽的铁栏上,尽管他一个不稳,就会跌下这高楼,摔得粉身碎骨,但他还是向着月亮张开双臂,像是在感受着生命的力量。

狂暴的疾风,摇摆着狄格的身躯。

“反正……也不过是余生。”

第二十七章 飞吧黑天鹅

“天啊,我一定是疯了。”

玛丽安娜脱掉了高跟鞋,光着两只雪白的脚踝,和狄格一同站立在了围栏之上,往下方眺望,那些建筑群变得如此矮小,巡逻在学院里的士兵护卫变得如虫子般大小,铁栏上的冰凉刺激着她的脚心,她第一次感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如此的清晰。

砰砰……

心跳加剧,玛丽安娜开始有些忍受不了,似乎是错觉,这风儿比之前自己站在安全处的时候要凶猛多了,随时跌落的摇摇欲坠感,这种恐惧笼罩了她的心智。

这种站在高处且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那样的景色,美极了,但玛丽安娜无暇欣赏,她呼吸急促,手朝着狄格伸去,想要抓住什么借力的地方。

“让你窒息了么?山巅上的空气,对弱者来说是吃不消的。”

狄格看着那朝自己抓来的纤细手指,不自禁的嘲讽着。

玛丽安娜……陷入狂怒。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联想到狄格第一次说起这句话时的恶毒,无穷的怒火涌上心头,为了证明自己,玛丽安娜深吸了一口空气,停下朝狄格伸去的手,但风吹过的摇晃感,依然让她浑身发抖,

“每个人生来都是君王,只是大多数都在流亡中死去。”

“想要看到顶峰上的光景,就必须忘掉别人教会你的一切,抛开那些别人施加给你的意志,撕掉那些别人给你贴上的标签,不要再和那些凡人一同在沼泽淤泥中打滚,社会只是以一种精神概念存在,真实世界中只有个体存在,没有社会,没有家庭,也没有王国,有的只是每个人脑中共同的认知概念。”

“现在,把它全部忘掉,你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受任何概念束缚的个体,抛弃一切,发现真实,然后开始想象,想象你是世界之王!”

狄格嘴中吐出震耳发聩的回响。

“想象?怎么想象?”

玛丽安娜怕得咬唇,她很想马上回到露台,但赌气不想在狄格面前认输。

“毫无不同。”

“悬崖与平地,毫无不同。”

“每个人,都能在平坦的陆地上站立不动,一个钟头,甚至一天。”

“而悬崖边沿的土壤,也是那么平坦,人却不敢站上去,哪怕一秒。”

“没有令人恐惧的环境,有的只是对环境恐惧的人,超越凡人,超越那些愚蠢的贱民,并不值得庆幸,超越自己,这才是奇迹。”

狄格彻底找死,他所穿着的铠甲,腿甲靴子也是钢铁所制,踩在铁栏上十分光滑,但他竟然在上面开始走路。

“说得那么轻松!但是要怎么做?”

这样的事情,玛丽安娜当然一听就能理解,但是谁又能做到呢?

“平视前方,望着这个世界,直到把它望成,眼睫上的尘埃。”

狄格漠然说着。

玛丽安娜缓缓抬起头颅,碧波般温柔鲜艳的眸子,就那样望着,望着塔楼顶端的砖瓦,望着空中飞翔的狮鹫,望着璀璨斑斓的星河……

一言不发。

就这样直到一刻钟以后。

附近的礼堂大殿传来众多魔法学员的喧哗声,吵闹声,尖叫声,想必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节目,这种细微的嘈杂声,反而让人的内心更加平静。

两人腿都伸到铁栏外,以舒适的姿态在铁栏外坐了下来。

玛丽安娜像孩子一样啜泣,嚎啕大哭着,酸涩的泪水花掉了脸上的妆容,并不是因为悲恸,而是此时此刻,她真正的被治愈了,内心变得变得祥和平静起来,对曾经的种种遭遇,昔日的种种悲剧,都彻底释怀。

狄格虽然很讨厌看别人哭,太过软弱,但他知道,尽管玛丽安娜进行了复仇,将那些羞辱过她的学员一一进行报复,毁容,死亡,一个不剩,尽管如此,但那并不是黑天鹅,只是一个肮脏卑劣的杀人犯,直到现在,如今的玛丽安娜,这才是振翅高飞的……黑天鹅。

“人的一生就应该像一条河,开始是涓涓细流,被狭窄的河岸所束缚,然后,它激烈的奔过巨石,冲越瀑布。”

狄格骤然想起那把电椅,用来终结自己的椅子,他继续说着:“渐渐地,河流变宽了,两边的堤岸也远去,河水流动得更加平静。最后,它自然融入了大海,并毫无痛苦的消失了自我。”

玛丽安娜抽泣的声音,越发微弱,她侧头看着狄格,该怎么形容这份心情呢?

第一次见到狄格,那是一头丑陋不堪的怪物,被囚禁在铁笼中,黑虫与老鼠堆积在他的身旁,啃噬着他残缺的肉体。

瞎掉的一只眼睛烂肉愈合后变得诡异,失去脸颊的那一块空洞,能透过去看到口腔与牙齿,脖子上还有一条骇人的疤痕,就像是上过断头台一样。

玛丽安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个癫狂凶横的野兽,像厉鬼一样从地上爬行过来,把脑袋狠狠挤压向铁条,把本就令人害怕的脸勒得变形,溢出血来,更显惊悚可怖。

而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似是魔鬼的呓语,徘徊在脑中挥之不去,让本就绝望的自己彻底迷失了自我。

但和他相处越久,看过他做的事,听过他说的话。

竟会产生这种错觉……

他有时是一个浪漫的诗人,锋芒毕露的言辞,讲述着人们没有勇气犯下的罪孽。

他有时是一个圣明的贤者,强者自救,圣者渡人,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世间,竟然有人,去救赎一个丑陋无比,愚蠢无比的废物。

并不是那些低级的情感。

玛丽安娜,竟然对狄格产生了尊敬,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但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开始尊敬起这只哥布林来。

“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玛丽安娜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佯装镇静的问着。

“哪个问题?”

狄格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把卡萨雷瑟姆还有顶楼的那个女巫给救出来,无论是有关泰拉瑞亚终极秘密的宝藏,以及变回人类的方法,狄格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相比于其他颜色,为什么人眼更善于能在绿色中发现阴影?”

玛丽安娜中途问过一次这个问题,但那时狄格只是说,现在告诉自己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嚯?原来是那个问题,你是时候该知道答案了。”

第二十八章 Shadow of green

黯淡的云雾缭绕着濒死的月光,本就幽邃漆黑的丛林更加幽暗,仅仅是两盏煤油灯完全不够用,车夫又多点燃了几盏,虽然马能夜视,但自己迷路了就不妙了。

“伊娃小姐,很快就到东部分院了。”

年轻稚嫩的车夫有些脸红,粗糙长满茧子的手压了压帽檐,虽然能载到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是上半辈子踏实勤快修来的福分,但看到伊娃,只会自惭形愧,连表达爱意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丢失钥匙的事情,森海塞尔禁足了伊娃一周,本来准备让伊娃也参加学院庆典,森海塞尔万万没想到的是,伊娃却执意要跑去东部分院,准备去找分院大图书馆的管理员。

所有人都不知道,钥匙并不是自己丢失的,也不是被什么用心险恶的人给偷掉,然后放走那只哥布林。

只有伊娃知道,这是玛丽安娜干的,自己只把钥匙交给了玛丽安娜一人,但她并没有告密,虽然狄格很可怜,她也不知道玛丽安娜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是自己不能去伤害他们,又有谁狠得下心来,去伤害两个处境如此不幸的人呢?

但如今邻国使者来访,伊娃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不仅是芬格尔必须离开法兰岛躲避这场风波,卡萨和雷瑟姆也转移到海上大监狱,那里的环境可不比塔牢,卡萨在自己来之前一直过着凄惨的生活,自己来了之后才有所好转,会偷偷给他带好吃的,这下子又要回到原先的环境了,雷瑟姆那个傻大个就更可怜了,餐餐都是大鱼大肉,他肯定会受不了的。

伊娃不知道的是,狄格利用着她的无知与善良,狄格正是猜中了伊娃不会去检举,在海域被封锁的时间,即使呆在岛上也很安全,所以才让玛丽安娜去找伊娃索要钥匙。

伊娃这次来找东部分院的图书管理员,是因为这个人与海上大监狱的狱长有着很深的交情,自己可以拜托他通融一下,给卡萨他们送一点衣服和食物过去。

因图书馆内保存着很多重要文献和书籍,图书管理员脱不开身去参加学院庆典,害怕用心不轨的人会来行窃,学院二十多年前就有一次被盗贼工会的小偷光顾过,那些从王都来的强盗流氓有着精湛的行窃手艺,专门瞄准庆典这一天防备松懈下手,那次东部分院的一些贵重书籍不见了几乎一半,价值是不能用金币来衡量的,从那以后就一直小心翼翼了。

所以伊娃只有亲自来东部分院,找到那个管理员。

马车行驶得不快,明明是夜晚,这却是伊娃坐过最平稳的一次马车,她对车夫微微一笑,明白车夫的付出,他宁愿多费一些时间,宁可把车上的货物晚一天运到黑石镇,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必忍受颠簸。

“你可真是温柔啊,很讨女孩子欢心吧,夜风有些凉,你穿得太薄了。”

伊娃身上所穿的学员制服是很保暖的,看着车夫那件可怜的麻布衫,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自己刺有花朵图案的围巾,亲手给车夫围上。

“暖和一点了吗?”

“嗯……”

车夫青涩的轻轻回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妄想,他就连妄想的勇气都没,这样就好,已经足够了。

伊娃没发现的是,车夫之所以行驶得那么慢,除了不让她忍受颠簸,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和伊娃多待上一段时间,哪怕是多几分钟也好,因为自己这辈子很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以后自己的妻子,想必也是个粗鲁的农妇,像自己一样。

美妙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一个远处传来的啜泣声,引起了伊娃的警觉。

“等等……你有听到什么吗?”

“好像是什么人的哭声,伊娃小姐,天这么晚了,别去管吧,东部分院离黑石镇不远,说不定是那里的无赖,想出的什么陷阱。”

“不,不会的,好像是一个孩子的哭声,麻烦停一下吧。”

“好……好吧,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伊娃并不戳穿,只是觉得车夫有些可爱。

车夫停下了马车,提着煤油灯和伊娃一起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丛林内的树枝,宛如魔鬼的畸形触手,混淆着人的视线。

黑暗且垂死的阴云,彻底的笼罩月亮,把大地变得一片漆黑,所有的火,都显得更加微弱,所有的光,都显得更加憔悴。

“突然变得好黑……”车夫有些害怕,提灯的手有些发抖。

“越来越近了。”伊娃说着。

踩碎腐败且溃烂的树枝,越过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虫,那撕心裂肺的嚎哭越加清晰,缭绕在耳边感染着人的情绪,那种悲伤,彻骨的绝望,将每一个人都为之浸染。

两人,来到了哭声的发源地,一块没有树木的贫瘠土壤,在这缺乏水分的泥土中,任何生命都不能为之萌芽,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泥土。

侧方最近的树上挂着一个火把,通过那微弱且在风中摇摆的余火,伊娃看到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他衣衫褴褛,粗制的衣物上撕裂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有些黝黑的脸上,全是鞋印,似是被踩过了十几脚。

男孩的手中拿着一把生锈的铁铲,在这不见五指的暗夜,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一边大哭着,一边用铲子挖掘着坑洞。

干燥坚硬的土质让他挖得十分艰难,也不知道他挖了多久,挖出了一个足以躺下一个人的深坑。

而在男孩的身旁,赫然躺着一具已经长出尸斑的恶臭女尸,蛆虫在尸块内爬动,苍蝇在腐肉内产卵,溃烂且污秽的躯体已然发胀流脓,只能看见那张凝固在死前一刻的表情,嘴角扭曲的抽着,似是恶毒,又似释怀。

“妈妈……”

男孩干裂的嘴角,几乎是要呕吐出五脏六腑一般,从嘴中呕出震耳发聩的悲恸嘶吼,那张布满鞋印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同时也是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嚎。

那个叫声,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伊娃……”

车夫看着身旁的伊娃,只见伊娃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的捂着嘴,眸子闪烁着,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袖。

那具女尸,正是被芬格尔聘来塔牢做帮佣的盲女。

芬格尔在离开法兰岛前处死了盲女,处死了这个清楚内幕的敏感女人。

三枚金币……

处死了盲女。

黄金的体积每年都要磨去一千四百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

因此全世界流通的一千四百万黄金,每年都要损耗一百万。

这一百万黄金,在磨损之下,化为尘粉飞扬飘荡,变得轻成能够吸入呼出的微粒。

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

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横。

哐当……

男孩发现了来人,手中生锈的铁铲砰一声掉在了泥土上。

“啊啊啊……”

看着伊娃身上所穿的法兰学院制服,他的瞳孔如同野兽般收缩着,他浑身都在痉挛抽搐,仇恨,憎恶,无穷的怒火在他的心脏中砰砰狂跳,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冲上头脑,让那双眼睛充斥着血红,像是要用牙齿咬掉伊娃身上每一块肉。

随着他嘴唇的蠕动,那干裂的嘴皮爆出鲜血,紧攒的拳头让指甲都刺进肉中,溢出醒目的红浆。

他一边流泪,一边咆哮。

“法兰学院……”

“我要去当海盗!我要开船回来……我要用大炮把你们学院炸得稀烂!我要用火枪在你们每个人的脑袋上开个洞!”

“啊啊啊……”

男孩浑身失力的跪倒在地,怀抱起地上的那具尸体,用自己的脸颊,爱抚着那已腐烂的脸庞,嘶哑绝望的悲惨哀嚎,像是喉咙里卡了十万根鱼刺。

“抱歉……抱歉……抱歉……”

伊娃啜泣着,神志不清似的,念咒一般的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

……

……

法兰学院总院,某处高楼顶部的露台围栏。

漆黑的月夜下,风儿越加寒冷。

“人眼相比于其他颜色,更善于能在绿色中发现阴影。”

“这是因为人是由猿猴进化来的,在树林里,在丛林里,一切都是绿色的,为了不被狮子和豹子吃掉,我们必须能够发现它们,在树林中,在丛林中,诸如此类的地方。”

“而那些不能从绿色中发现阴影的人,都被捕食者给吃掉了,没有这种基因的人,都被世界给淘汰掉了。”

狄格说着。

“就好像是……羔羊。”

玛丽安娜低下头,感觉有些凄凉。

第二十九章 阿道夫

三日后,海上大监狱,编号为六十九的监牢。

潭水深邃,铁栏冰凉。

“安迪……杰克……”

雷瑟姆看着自己稍稍萎缩的两块胸肌,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是看到多年的老友一点点的迈向死亡。

在塔牢内,芬格尔为了从雷瑟姆身上提炼油脂,他每天的伙食极好,芬格尔不仅为它做了每天的营养搭配套餐,还有各种大补的魔兽炖汤,以及各种提高身体素质的魔药,加上雷瑟姆是个肌肉狂,被囚禁起来后唯一的乐趣就是锻炼肌肉了,想不健壮都难。

但到了海上大监狱,就连稍微像样点的土豆泥都没有,只是把卷心菜碾碎和清水一起搅成浆糊。

“杰克……安迪……”

雷瑟姆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在萎缩。

“你他吗闭嘴会死么?”

卡萨才是真正的风中残烛,两排肋巴骨完全凸出了皮肤,完全没有脂肪,干成只有骨头表皮的他如同一具活尸。

只有杰奎琳一言不发的喝着那碗“绿汁”,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只是在完成吊命的仪式。

“你居然真的能够吃下去!”

雷瑟姆有些佩服,明明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杰奎琳的行为激励了雷瑟姆,他也开始喝起那碗味道极差的“绿汁”。

“当然,你们这些低等的家养动物又怎么会明白,告诉你,我连蟾蜍疙瘩里的浆液都喝过,诶?这卷心菜浆糊,和那浆液似乎长得差不多,都是一样绿油油的。”杰奎琳面无表情的比喻着。

雷瑟姆顿时感到恶心无比,脸色难看至极,哇的一声,喝进去的“绿汁”全部呕了出来。

“呵呵呵……我骗你的,你怎么这么蠢?兽人联盟里,只有猪头人的战事最多,果然是因为你们整个族群都太蠢了吗?呵呵呵……”

杰奎琳捂嘴三段式大笑,虚眯的眼睛里藏不住的愉悦。

“不要太过分了!”

雷瑟姆气得发抖,但又不好发作。

监牢的原主人,殒命之舞,他喝完绿汁后,只见他用发黑的干瘦手指在地上划动着土壤,写了几个字。

【欺负别人是不对的。】

殒命之舞是一个哑巴,舌头断掉了大半截,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他人交流。

比起囚笼里的其他人,无论是亚龙人卡萨,猪头人雷瑟姆,以及中土出生高挑的杰奎琳,他是最矮的一个,只有一米七几。

但当他写下这段话后,监牢里的氛围瞬间安静了,杰奎琳也只是啧了一声,有些不爽。

赤红色的中长发,脸上全是愈合后的细小刀疤,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光是那张脸上就不下七八十条,至于他的身子上,更是惨不忍睹,弹孔刀疤以及野兽的爪痕布满了浑身每一寸皮肤,光是从这具肉体,就能看到其中的故事,那一定是个,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

不仅如此,他的皮肤上还有着各种意义不明的黑色字样刺青,密密麻麻,像是虫子一样把他关节处的皮肤全部裹住。

“人体魔法阵,泰拉瑞亚大陆如今已找不到有关的书籍了,真是少见。”

杰奎琳眼睛瞟着殒命之舞,觉得有些稀奇,好奇的眼神像是在打量古董,这是上古时期的玩意儿了,那时候的魔法师,其疯狂程度丝毫不亚于巫师,这是以消耗血气为代价从而极大幅度提高速度、力量、爆发力的恐怖魔法阵,作用于人体,若是使用不得当的话,很容易就能把自己活活玩死,即使在上古时期,敢这样玩的人也几乎没有,只有强制性的被刻上法阵,当成实验道具。

殒命之舞闻言有些吃惊,用着干瘪的手抚平了地上的泥土,重新写上一长串的字,其速度之慢,让卡萨雷瑟姆以及杰奎琳三人极其怄火,跟他交流实在是一个缓慢又痛苦的过程。

【你是蔷薇十字会的人对吧,只有那些人才会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生僻知识,退出吧,那是个很危险,很残忍的组织,这是不对的。】

卡萨与雷瑟姆尽是茫然,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组织。

杰奎琳啧了一声,这种家长一样说教式的口吻让她极度不爽,要不是这里有破魔法阵,体内的魔素在不断流失,她真想给这尸体一样的人,来一个大炎爆炸成灰灰。

“呵呵呵……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殒命之舞,以极具表演性却又杀伤力极强的华丽剑术得名,就连这大陆上的顶级强者,帝国的剑圣也被你完虐。但故事往往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面,事实又是如何呢?偷袭?或是在食物里下了毒?总之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取胜的吧?为了名号不顾一切。”

杰奎琳的语气以及口吻阴阳怪气,十分讨打。

卡萨和雷瑟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旮沓里挪了挪,不想惹祸上身。

殒命之舞怔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抹平地上的泥土,又重新开始写上一长串。

“fuck!”

杰奎琳大骂,狄格感染卡萨,卡萨感染杰奎琳,她就这样骂出声来,她快被这人给逼疯了,无论……无论你的言辞再怎么犀利,他都是那样,慢吞吞的,用手写着字。

【他的确比我强很多,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但他太慢了,我收刀时他还没出剑,只是赢了一回合而已,继续打下去的话我肯定会输的,还有别叫我那个名字,我不喜欢,叫我阿道夫。】

阿道夫写完后心平气和的盯着杰奎琳。

杰奎琳眼皮一抽,完全没想到,那个殒命之舞,泰拉瑞亚名噪一时的神人,自帝国剑圣一役后,报亭的人在大街小巷贴了无数关于他凶横残暴的报纸。

例如。

他睡着时是人间,他醒来时是炼狱。

例如。

刚刃疾鸣,痛绞如蛇,就算人头因此落地,也不会发觉自己已经被斩了。

例如。

舞毕,不见喝彩声,只因见过那华美舞蹈的人,皆为之殒命。

诸如此类的奇怪报道。

殒命之舞,光听名字就把人吓个半死,绝对想不到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好吗?说出去鬼才相信好吗?

就在此时,铁栏外传来狱卒的冰冷声音。

“有人来看你们了。”

三人闻言后,纷纷狂喜,说不定是狄格,是那家伙来了!

第三十章 越狱四人组

尽管三人连狄格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只会说话的哥布林,这就已经足够了,想必他肯定会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来伪装自己。

那歹毒卑鄙的机灵脑袋到底装着怎样的邪恶计划呢?卡萨已经迫不及待了,等着狄格来到铁栏前,用他恶心怪诞的嘴,说出他天衣无缝的完美战略。

但三人的期待完全落空,来人根本不是一具盔甲,而是一位青春漂亮的美少女。

卡萨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不是那个狄格,但似乎也不赖。

“伊娃……你怎么会来这里?”卡萨来到牢笼门前,蛇一样的眼睑闭合着,端详着伊娃的脸,心疼的说道:“发生什么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伊娃的神态显得很憔悴,眼眶有些泛红,皮肤失去了红润如纸般惨白,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脸颊消瘦了不少,颧骨稍微明显了一点。

卡萨心中悲叹,肯定是狄格出逃后的一系列事件把她搞变成了这副模样,反正只要和狄格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十分耻辱的,卡萨为自己感到耻辱,因为在此时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庆幸的感觉,心中的大石落下来的感受,因为伊娃这副模样,就意味着,狄格并没有被找到,依旧在这法兰岛上的哪个地方逍遥快活着。

“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

伊娃极其勉强的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向跟在她身后的狱卒支了支手,由于物资实在太多,大包小包的加起来有十几二十个,甚至了用了推车来运。

就算是法兰学院院长的孙女,监狱狱长也是不买账的,但奈何东部分院图书馆的管理员对狱长有恩,只好破例这一会。

伊娃知道,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卡萨和雷瑟姆是杀人犯,是因为判了死刑,才被芬格尔要过来。

但卡萨和雷瑟姆并不是坏人,那些人也是死有余辜。

伊娃和两人交流过,明白事情的原委。

在泰拉瑞亚,每个种族都需要团结,才能强大起来,例如大沼的亚龙人,兽人联盟中的兽人,以及游走在大陆各处的虎人商会等等,这些都是比较强大的种族与势力,与人类处于同等地位,准确来说,应该是相互轻蔑的,人类看不起这些种族,但不敢明说,这些种族也是一样,对人类这样矮小又奸诈的生物完全没有好感,差不多就是皮肤好点的哥布林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亚人,有人类特征,但并不是人类的智慧生命,由于他们的族群太过弱小,内部也没有凝聚力,导致在泰拉瑞亚各处分散,这类物种,无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是奴隶商人的最爱。

雷瑟姆并不是什么小角色,在之前他是一个黄金级冒险家,已经属于高阶冒险家的范畴了,由于天生巨力,能挥动几百斤重的重兵器,被人叫做“巨斧收割者”。

因为他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天生又缺根筋,在离开故乡,来到诺德王国后,发现这里居然有着奴隶市场这种东西,虽然早就知道人类的国家里存在着奴隶,但亲眼看到那些人类奴隶以及亚人奴隶的惨状后,雷瑟姆要求给以金币放走他们,但商人嫌他出价太低完全谈不拢,最后他不顾伙伴的反对,当场把市场的商人杀了个大半,放走了那些奴隶。

这些商人有人类,也有虎人,所有种族中除了人类,只有那些四处行商的虎人爱干奴隶这种勾当了,大陆上流行的那些会让人上瘾,对身体有害的致幻药剂,就是虎人搞出来的。

卡萨是因为被盗贼工会给赶出门,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不得已下才大开杀戒,虽然死的人都是王都的一些帮派地痞,但这些人却是受贵族指使,反正卡萨要么被强盗给杀死,要么走流程,因杀人罪而被处死,也是被坏人给算计了的。

所以伊娃对两人并不厌恶,虽然在塔牢相处的时候,她尽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和两人产生什么情感,但终究还是被雷瑟姆的憨劲和卡萨的热情给融化了。

“这些……这都是你送来的东西?”

卡萨看着铁栏外那一推车的物资,麻布袋里装的是一些棉毯类的保暖物品,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松软面包以及肉干。

“伊娃……你真是太好了!”

雷瑟姆看着外面的推车口水快流下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蠢蠢欲动。

阿道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用手指在土壤上滑动着。

【你们有一个好朋友。】

而卡萨看到这行字,只感到愧疚与耻辱,因为狄格利用伊娃的计划,自己也参与其中。

“杰奎琳,你知道什么是熵增吗?”

卡萨这样问着。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被囚禁的三年来,自己的意志的确被消磨殆尽,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在王都街头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盗贼,而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软弱囚犯。

狄格说他在自己的内心中埋下了种子,看来也是无稽之谈,因为它根本没有生效,自己只会更加痛苦。

“哈?能麻烦你说一下泰拉瑞亚语吗?小蜥蜴,噢,不,小可爱。”

杰奎琳看着那堆物资,也是有些心动,立马改口了。

“你是……你是顶楼被关着的那个人吗?”

伊娃望向监牢里面的杰奎琳,有些意动,这就是那个让芬格尔缄口不言的人,没想到还是一个美人。

“对啊,小姑娘你又叫什么名字啊?”

杰奎琳嬉皮笑脸的问着。

狱卒看着几人的对话越来越危险,忍不住严肃说道:“伊娃小姐,探监时间已经结束了,这里和其他监狱不同,关着的都是极其危险的人,本来是禁止任何交流的,这已经违反太多规定了,东西已经送到了,这就走吧。”

“可是……”

伊娃还想说什么,却被狱卒扯住手腕,强行带走了。

“我还会来看望你们的。”

伊娃侧过头来依依不舍的说着。

“如果你能遇见狄格的话,告诉他,六十九号!”

杰奎琳对着伊娃的背影,大声叫着,她敢确定,狄格一定会来的。

伊娃清晰的听到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狱卒的神情越发冰冷,该死的官僚主义,如果这几个人真的跑了的话,责任不是那个图书管理员,也不是狱长或者眼前这个大小姐,只会是自己,自己必须加大力度看管这几个人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这是安全无比牢不可破的海上大监狱。

等狱卒走远后,阿道夫开始行动起来。

【你们好像有越狱的计划,能带我一起吗?只要给我一柄东方国度的打刀。】

阿道夫琢磨了一会儿,挠了挠后脑勺,把上一句话抹掉,这种少见的东西还是算了,他继续写着。

【直剑阔剑也无所谓,只要有兵刃,所有的敌人都不是阻碍。】

阿道夫慢吞吞的写着,然后一双锋利的兽瞳认真的盯着几人。

“呵呵呵……”杰奎琳捂嘴三段式大笑,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用教导的口吻说着:“要好好接受惩罚,越狱是不对的。”

阿道夫脸一冷,把所有字都重新擦掉,然后极其利索的写了一行字。

【我要和狱卒检举你们。】

“fuck!”

杰奎琳惊了,没想到那个殒命之舞,居然会拿这种打小报告的事当成威胁!那种神秘感……那种传说感……瞬间没有了好吗?顿时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好吧好吧……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任何敌人都不是阻碍,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杰奎琳有些无语。

第三十一章 猎龙大弓

法兰岛唯二的两个大型城市,除了学院总部外围的法兰城有类型丰富的商铺,就只有在冒险家工会附近的冒险者集市了,农户与牧民是完全无法消费层次较高的物质的,只有那些家财万贯的学员,以及用命赚钱的冒险者,才是商人的命脉所在。

一个装备齐全,陈设各类武器防具的大型店铺内,虽然装潢极好,四处闪烁着光泽,但这里却发生着恶劣的骚扰事件。

“我忍你很久了!从刚进门到现在,我就一直在不停的忍受你!”

一具两米高武装到一根毛都不露出来的盔甲,凶暴至极的对服务的漂亮巨ru侍者嚷嚷着,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色,甚至能够想象到那头盔之下青筋暴露的狰狞模样。

“这位客人,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告诉我好吗?”

女侍者面露难色,目光不时瞟向凶悍的光头店长,而光头店长只是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好像是在说,加油噢!

完全没有帮助她的意思。

“你做错了什么?天啊……太阳神在上,你快把我给逼疯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狄格把手按向了腰间挂着的大榔头,女侍者已经快吓傻了,该不会他要把武器掏出来砸自己吧?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好几个月,也从来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客人。

“抱歉,我的服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改善的。”

女侍者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两步,同在一个店铺内的其他冒险者也看不下去了,看着狄格的目光都是不怀好意,若是狄格再不收敛的话,就准备一起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该死!非要我说出来吗?是谁允许你……这么漂亮的?搞得我心绪不宁,根本没有心思挑选装备,这个也不想要,那个也不想要,这一刻……我只想要你,做我十秒钟的恋人好吗?只是温柔的对视十秒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狄格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堵住了女侍者的去路,她双颊绯红,像动漫人物一样从脖颈红到了额头,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fuck!”

真他吗绝了,玛丽安娜这样想着,有时狄格的嘴臭得和王都下水道一样,有时却像是吃了几百万斤的蜂蜜,到底是要闹哪样?

玛丽安娜叹了一口气,反正自己是永远不可能理解狄格的恶趣味,那个女孩如果知道狄格是一个丑陋恶心的哥布林,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本就对狄格不怀好意的冒险者们更是感觉可恶,本以为这铠甲骑士是个粗鄙的流氓,想不到竟是深谙此道的超级高手,看看那个女接待的样子,分明已经得逞了好吗?就差第二次见面的激情热吻了。

更加让人憎恶的是,明明身边就有一位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女士,你还有工夫去勾搭别人?给其他人留点活路好吗?

“我……我做不到,店长,我感觉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女接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连工作服都不换下来,难为情,害羞,她双腮绯红,逃也似的跑出了装备店。

而光头店长给狄格比了个大拇指,好像是在说,你不错哟!

“我敢保证,她已经爱上我了,咯咯咯……”

“你忘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吗?再不快点的话,就不给你钱了。”

“好好,换一把弓,以及佩一把剑对吧。”

狄格看着自己身上背的这把弓,这是自己在丛林里挖蚯蚓的时候捡到的,多半是哪个粗心的猎人落下的,两个字就可以总结它的品质,垃圾,而且还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破旧垃圾。

换了一个侍者,一番仔细挑选之后,狄格都不是很满意,像是游戏里的普通白板装备,毫无特色可言,最后他把目光望向了陈设于墙壁正中央的一把大弓。

体型大得吓人的一把弓,高度几乎和人一样,甚至更高,它并不是用钢铁所制,从光泽和质感来看更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显得轻盈,至于它的弓弦,或许不能叫做弓弦,更像是饱含弹性的麻绳。

“嚯?这么大的一把弓,是拿来射什么的?”

狄格十分好奇,他现在拥有着艾琳娜的高超箭术,比起刀剑之类的玩意儿,更优先选择的是弓。

“抱歉,这把大弓是不卖的,它拥有一个很辛酸的故……”

光头店长看狄格胃口这么大,直接开始拒绝。

“你要试试么?”

“嚯?当然。”

两人直接打断光头店长的话,他不气馁的继续说着:“这其中有一个很辛酸的故事,是关于我……”

“二十枚金币。”

玛丽安娜使用了钞能力。

整个店内的冒险者听言都是微微一愣,敢情这是哪家的千金少爷来买玩具的,完全不知道对于全职冒险者来说,每个铜子都要精打细算。

“这不是关于金币的事,虽然你的开价的确很可观,我这店铺开了很久,积蓄足够我过富足的生活了,不需要这些钱,这把弓……关于我的一个老友,他曾经在红路隘口……”

光头店长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神态落寞的回绝着。

“五十枚金币。”

玛丽安娜使用了钞能力。

“也不是很辛酸啦,它的上个主人死得很惨,我都不想去参加他的葬礼,太恶心了。”

光头店长搭了根梯子爬到上方,把大弓给取了下来。

效果拔群。

“很恐怖不是吗?这把弓的体型。另外,这把弓是无法射出任何箭矢的,没有哪种箭矢大到能够搭在它的弦上,长矛,长枪,它的箭矢是这些,是不是很夸张?但的确是这样,它被制作的初因,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猎龙。”

“猎龙大弓,这就是它的名字,而它上一个使用者,就是被龙炎吐息致死,或许你能继承他的遗志,用这把弓,成功的猎杀掉一条龙。”

“另外,五十枚金币还是太多了,超过了它的锻造成本,我想了一下,与其把它留在我这里生灰,不如把它交给冒险者,我的老友,肯定也希望如此吧。”

光头店长,爱怜且考究的用动物皮毛擦拭着大弓,眸子里说不出的怀念。

“我懂了,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对吧?”

狄格的脸皮,厚如太空要塞。

“额……九折,算你四十五枚金币吧。”

光头店长也惶不多让,厚如王都城墙。

“四十五枚金币,也行,我还要一柄你们这里最好的剑,以及你所说的箭矢,长枪与长矛,加起来一共这个价。”

狄格说着,他对钱从来没有过概念,以前地球的时候,专门有人定期给他汇款,用不完的那种。

店内的其他冒险者皆是叹息,这何止是冤大头,简直傻到家了!虽然那柄弓的确是一流,其工艺细节看来也是卓越,但也值不到这个价格,非要买的话十多枚金币,二十枚顶天了,这简直是,金币多到用不完了吗?魂淡!

就这样,狄格完成了这次装备采购。

出了装备店后,玛丽安娜好奇的小声问着狄格。

“你真的那样打算?救出那几个人?你在塔牢的狱友?”

“当然,玛丽安娜小姐,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小打小闹,你忘记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了吗?你的复仇还远远没有结束。王国北部,冬堡,阿尔弗雷德家族,这是一场……战争,我们需要更多的拥趸,忠实的朋友。或许可以这样说,在邻国使者离开法兰岛前,海域封锁结束之前,我也无法离开这里,在这期间,不如尝试一些有价值的事物,不是吗?”

“但是……到底要怎么做?从塔牢里放出你倒是简单,但现在你是要做的是劫狱!还是那个诺德王国最牢固的海上大监狱!天啊……这还是使者来访的敏感时期,你还顶着哥布林的身份,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咯咯咯……”狄格拿出猎龙大弓,目光望着耀眼的太阳,说着:“好吧,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们,几个人而已,能有多大能耐?只是……太无趣了,总得做点什么,不就是一个监狱吗?我直接射爆。”

玛丽安娜扶额,尽管有时狄格会说那么一两句人话,但更多的时间,他完全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你旷课出来不怕扣学分吗?”

“我就没打算安稳的毕业,就像你说的一样,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不是吗?”

“天啊,你可真聪明,学得很快。”

第三十二章 Coward

贝玛公国飞艇内部的茶水室,虽然森海塞尔极力邀请三人住在学院里,但还是被罗素给回绝,他可不想过几天的报纸上登着邻国使者因意外死去,法兰学院院长表示哀悼。

那里可是住了一窝子的魔法师,抛开无谓的学员不谈,那些能言传身授的教师,再差也有两把刷子,就怕知道真实目的的他们,直接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回不去贝玛公国。

“喂,你很奇怪耶,自从跟那个什么钟楼怪人接触以后,烟也不吸了,酒也不喝了,那个家伙的确很瘆人,弄了一些口水之类的东西在我手上,那样的颜色……得是多少天没漱过口了?”

黛芙妮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了恶心,磨着指甲的锉刀,更用力了几分,颇为气恼。

“我需要在较为清醒的情况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罗素两臂的手肘都抵在膝盖上,十指相扣抵着脑袋,在梳理接下来的行动。

“还能怎么做?实在没进展的话只好回去了,就把这当成一次公费旅游,至少法兰岛的风景还蛮不错的。”

黛芙妮磨完指甲,把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颇为满意。

“对你来说的确是这样,因为你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如果外务大臣愿意的话,随便一个足够机灵,谈吐过关的人,都能替下你的位置。”

罗素冷漠阐述着。

“哦!真是抱歉啊!”

黛芙妮翻了个白眼,娇细光滑的手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嚼了起来。

“而我不一样,这是最后的一次测验,光是技术难题的解决还不足以被认可,更多的需要是权术手段,而这一次,就是为了测验我是否具备,能成为……御前首相的资格。”

罗素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咳咳……”黛芙妮差点没呛死,用手轻锤几下胸口,终于缓和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御前首相?你没在开玩笑吧?那个位置……现在的确是空着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公爵都要听你的话?这么大的事,你肯告诉我?”

黛芙妮喜笑颜开,用胳膊肘戳了戳罗素的肩膀,温柔说道:“难道说,我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感动你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罗素双眸一闪,平淡的说着违心的话:“是啊。”

假如这次任务失败的话,自己会杀掉这艘飞艇上的所有人,以其他人的失误判断为由,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若是成功的话,那么这几人就不用死了,自己成为御前首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的自己需要力量,需要这份力量去打败其他的使徒,去在这场大陆争霸的游戏中获胜。

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仅仅只依靠被赋予的权能就想获胜的话,完全是痴心妄想,最好是统治这个大陆,支配一切的生命,以压倒性的力量,将其他使徒统统打垮,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黛芙妮虽然不信罗素的话,但还是尝试着交一下心,直接坐在罗素面前的桌子上,裙下若隐若现的风光完全映入罗素的眼帘。

“你似乎这样说过,这世上每一个人,出生都是一张白纸,没有天生的善人或是恶人,只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形成了自我与超我,那么你的成长环境又是怎样的?纺织工厂?暗杀部队?好的环境催生出好人,坏的环境催生出坏人,而你这样两者都不像,整天冷冰冰的人,一定是成长在那样……怎么说呢?无聊乏味的环境,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对不对?”

黛芙妮伸手拿过一块糕点,想要喂到罗素嘴中,而罗素只是身子后仰,平淡道:“你真的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世界吗?正好我现在心情不错,可以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一下。”

罗素已经在脑中构思完成了他的计划,就哥布林这一点来说有太多未知因素,核心人物芬格尔也不见踪影,条件不足导致无法完美的解决问题。

听黛芙妮两人说,那天的钟楼怪人似乎知道关于哥布林的信息,但罗素并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因为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一个使徒,并且还得知事情内幕,有太多的隐患,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调查一下,无果的话,就执行b计划。

重点并不是在哥布林上,公国皇帝所想的重点而是在挑起争端和纠纷上,哥布林,异教徒,渎神者,巫师魔女吸血鬼怎样的都无所谓,这才是关键所在,哥布林不是关键,争端与纠纷才是关键,好比证明出答案的两种方式,问题的最终意义不在于解法,而在于答案。

“当然,我好奇极了。”

黛芙妮迫不及待的说着,因为与罗素相处了这么久,除了他的名字外形以及怪脾气外,对他一无所知。

……

……

冒险者集市,道路上铺嵌着红砖,街巷两侧都是一些道具商铺,尖塔式建筑上停留着叫不出名字的漂亮鸟儿,服装迥异的各个物种拥挤嘈杂的汇成人海,在城镇的各个路口交错来往。

狄格和玛丽安娜也挤入里面,投身于热闹之中。

“有那种在破魔结界内,也能让人恢复魔素的药剂么?”

狄格打听过海上大监狱的事,知道里面有破魔结界,他已经构思了好了所有的流程,虽然他嘴上说直接射爆,但也只是口嗨而已,如果最后这一难题能够被解决的话,那么这一趟越狱之路,将顺畅无比。

“当然有,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会魔法不成?”

玛丽安娜实在不懂狄格的脑回路。

“咯咯咯……我的确会一个魔法,但是没什么用,我另有用处,你身上还有多少金币?我说的是你的全身家当。”

狄格如是问着。

“这些年我母亲偷偷汇给我的金币……我一直都没怎么用过,大概还有九百枚左右吧。对我家族来说,这些钱不算什么的。”

玛丽安娜平淡说着。

“很不错……很不错……我要你把这些金币,全部置换成最顶级的魔素恢复药剂,啊……光是想一想那场面,我就快要窒息了……咯咯咯……”

狄格发出的尖锐笑声难听至极,如同老鼠磨牙般的刺耳。

“这么多魔素恢复药剂到底是想干什么?等等……我好像明白了。”纵使以玛丽安娜如今的心智,也感觉有些震撼,不敢置信的回道:“你想要……你想要促成一场监狱暴动?天啊,你知道那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臭名昭著的政治犯,强到不可思议的死刑冒险者,残党未清的异端头目或是帮派势力领袖,你是要……搞乱整个诺德王国。”

“真聪明……你很有天分,即使现在的你回到了家族,也不会被认可,无法对你父亲其他的子女造成威胁,因此你需要一个足够强力的出场,一个让人窒息的身份,比如说……海上大监狱解放者,枷锁粉碎者,这个名号如何?当然这是不能在公众场合说出来的,只需要你在他人耳旁低语,你的人脉关系,会让那些家伙怕得发抖。”

狄格这样说着,平淡的语气,像是说着面包里少和点砂糖。

尽管玛丽安娜早就知道,狄格完全是一个疯子,但是……这未免也有些,疯狂过头。

“但是你要怎么运进去?以我的身份,进去探望某个人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绝不能带什么东西进去,肯定会有极其严格的检查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是见过了伊娃,才有了这个计划的。”

“你去见了伊娃?我怎么不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况且我也不需要向你汇报,伊娃……她同情我,可怜我,现在也是一样,很遗憾的是,她马上就要对我改观了,我答应她会安分的藏到使者来访结束,但是……我将会利用她,我将会假借她的名字,将这些东西运进去。”

“狄格……你根本不是一只哥布林,那些丛林洞穴之中,不可能成长得出你这样的人,你到底是在泰拉瑞亚的哪里长大的?”

“准确来说,并不是泰拉瑞亚。”

……

……

罗素:“那里拥有着波澜壮阔的史诗,也有着数之不尽的伟人,毫无疑问是一个伟大的杰作,只可惜,一处再靓丽的风景,也存在瑕疵,一本再伟大的文学作品,也有令人生厌的章节,因为时代的原因,这个世界是一个糟糕的艺术品,一个不入流画家的劣作。”

……

狄格:“这是一个被历史给遗弃的时代,目标渺茫,无地自容,没有世界大战可以经历,也没有经济恐慌可以萧条,人们的战争充其量是心灵之战,人们最大的恐慌是自己的生活。”

……

罗素:“在一个平庸的时代里,没有动荡与变革来证明自己的出众才智,缺乏精神领袖而丧失灵魂皈依的源动力。”

……

狄格:“人们都在忠实的扮演自己的社会角色,麻木的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们不自觉的被限制住,衣着为外界所定形,为了生存而遗忘本身的才能。”

……

罗素:“人们的潜力都被浪费了,只是做服务生,接待员,打领带的工作,广告诱惑人买车子,买手机,于是拼命工作来买一个生物根本不需要的垃圾。”

……

狄格:“以前的人靠色情图片来寻找刺激,现在看的则是产品目录,消费文化,人类并不是人类,只是消费文化的副产品,生物学上并没有进化这一说,有的只是演化,人类从生物,演化成了消费者。”

……

罗素:“人们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广告产品,并不关心凶杀案和贫困问题,人们只关心名人杂志,五百个频道的电视节目,生发剂,万艾可,减肥药,猪猡于饲料,人类于产品。我理解他们,也怜悯他们,难道还有什么,比沉沦更强大的动机吗?”

……

狄格:“被奴役了,被并不需要的假想物给奴役了,这是一个建立在幻想之上的可悲世界。”

……

罗素:“用药物合成情感,用广告打心理战,用教育改变思维。”

……

狄格:“用媒体来洗脑,用社交网络创建彼此隔绝可控的泡沫。”

……

罗素:“我们关闭了真实,取出了电池,住在起起落落的大公司商标住宅里,在电子屏幕里上蹿下跳,催眠自己进入人类史上最荒诞的一梦。”

……

狄格:“我们要挖得很深,才能看见真实,我们住在扯淡的王国里已经住了太久了。”

……

无论是黛芙妮,亦或是玛丽安娜,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是在说其他物种的语言。

有的只是他们内心中的意志。

有人说,人活着,只是为了不被世界给改变。

这种软弱的追求……

那是……懦夫。

coward。

人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难道还有其他什么要紧的吗?

第三十三章 嫉妒

三日后的雨夜。

每个犯罪者,都比他人更加渴望着一场暴雨,因为雨水会洗刷掉,那些罪孽的印记。

磅!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狂响,一道银色炸雷撕开了夜幕,点燃起刹那的极昼,映出海上大监狱地面堡垒的轮廓,持矛的古诺德英雄雕塑在围墙四方守护着,守卫着这座坚不可破野兽似的庞大要塞。

要进入监狱,就必须经过这些用嶙峋黑石修筑在地上的城堡,唯有通过升降梯的方式下潜到地底深处。

“长官,好像快要下雨了,就在这里过夜不回去了吧,留下来玩玩骰子,这座城堡里,我唯一能赢的就只有您了。”

城堡的休息间中,一身穿皮甲的狱卒郁闷说着。他并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赢他的长官,是因为莫特利看他远在王国北边的老母亲生病了,才刻意输给的他,换句话说,他无法用赌博战胜这座城堡里的任何一个人。

“下次吧,孩子。”

莫特利卸下厚重的铁铠,摘下了头盔,刚刺一样坚硬的短发,与坚毅的眉目魄力十足,来不及刮的粗硬胡茬有着独特的成熟男人魅力,豹子一样健硕的高大身躯,作为这群狱卒的长官,绰绰有余。

莫特利换上简易的便服,把一枚造型精美,刻着两行名字的银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必须回家吃饭。”

“嘁,没劲。”

“哈哈,抱歉了,再不走的话雨就快下大了,那样的话今晚我怕是赶不到家了,下次,下次一定。”

在说笑声中,莫特利离开城堡,骑着一匹快马,奔向了法兰城。

……

……

包围法兰学院总院的法兰城,也可以说是学院城市,除了商店区之外,也有住宅区。

美名其曰是学院城市,实则是森海塞尔的一种手段,诺德皇帝顾忌他的势力,并未赏赐任何封地,因为森海塞尔是诺德王国唯二不愿意效忠宫廷的传奇大魔导,而是捣鼓起了继承自父辈的私立魔法学院,还搞得风生水起,令诺德皇帝不得不多想。

而这所谓的学院城市,变相的算是森海塞尔的领地了,在这法兰岛,森海塞尔的话比皇帝有用得多,虽然并没有任何传言,但颇有一种想搞独立的意思。

法兰城住宅区的一座复式二层洋房内,一个三十余岁的棕发漂亮女人正把锅里的美味骨头汤用勺子舀到容器中,她的面容依旧靓丽,但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在眼角处留下细微的褶皱。

“爸爸今天会回来么?”

一五六岁大的可爱男童坐在凳子上摆动着双腿,奶声奶气的问着。

“有妈妈陪着你不好吗?你爸爸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在守护着这个世界呢。”

女人笑吟吟的说着,她望向自己的手,望向那刻有两行名字的银戒指,僵硬的面孔中有几分勉强。

“又是守护世界,每次都这样讲,守护守护烦死了,明明就在法兰岛上,快一年都没回来了,我不要他守护世界。”

男童噘着嘴,用刀叉大力的搅拌着盘子中的肉块。

砰……

女人拿一把干净的汤勺敲了敲男童的脑袋,假做愠怒,训斥着:“小孩子知道什么,老老实实的吃饭。”

“噢……知道了。”

男童弱弱的说着。

“把钱和首饰全部交出来!”

随着一个粗犷声音的到来,一具高大魁梧的躯体推门而入。

而这对母子听到声音,却是欢喜极了,皆是朝着声音的来源扑去。

“怎么连门都不锁?虽然法兰城的治安的确不错,但是也必须提防坏……亲爱的,我衣服被雨淋湿……”

莫特利话还没说完,女人便用温暖的双唇堵住了他的嘴巴,激烈的拥吻着,而莫特利只感觉那抓着自己肩膀的娇柔双手,抓得无比用力,甚至感到些许疼痛,他心中不禁泛起苦涩,内疚与自责潮水般涌上心头。

半晌。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孩子还在旁边呢……”

莫特利温柔的说着。

“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到你了么?”

女人眼巴巴看着男童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已为人母亲,但仍少女似的双腮绯红,细若蚊蝇的羞涩说着。

男童只是一脸问号的挠着后脑勺,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干什么。

“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嗯……胡茬攻击!”

莫特利猝不及防的直接抱起男童,用自己粗糙的络腮胡蹭着男童的脸。

“啊啊啊……痒死了,快放我下来!”

男童拼命的躲避着,奈何被举在半空中,用不上任何力。

“别欺负孩子了,把衣服换了,坐下来吃饭吧,刚好我炖了汤。”

女人看到这对傻父子,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微笑着。

十分钟后,莫特利与男童端坐在食物丰盛的桌子旁,而女人正在准备着最后一道菜品。

壁炉中的火光温柔,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即使这间屋子不怎么豪华,比起贵族的居室远远差得太多,但对此刻的莫特利来说,这就足够了,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男童吞咽着口水,想要用手去抓盘子里的鸡腿,却被莫特利给拍下了手。

“妈妈还在做饭,你就直接吃了,像什么样子?等着妈妈过来一起吃。”

“可是……可是我饿了嘛。”

“作为男人可不能这么矫情,看看你胳膊这么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把王都的那群地痞打得满地找牙了。”

莫特利乐呵呵的吹着牛。

“孩子饿的话就让他吃吧,他将来可不能像你一样,能成为个魔法师当然不错,至少也要做一个学士,不像你,天天守在牢里面,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人。”

女人说着。

莫特利低下了头,如鲠在喉。

女人拿着汤勺的手微微颤抖着,肚子里的苦水已经忍不住要倒出来,甚至是可以说是……怒火。

就在女人想对莫特利倾诉时。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寂静。

“救命!救命!”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一个女性的求助声。

“我马上就回来。”

莫特利撂下这句话后,向着屋外冲去。

“等等……”

女人话音还未落下,莫特利就不见了踪影,眸子里泛起无限的落寞。

暴风雨笼罩之下的黑暗街道,滂沱的大雨伴着狂风呼啸在树木之上,传来阵阵树叶的哀嚎。

“你受伤了么?女士?”

莫特利淋着雨水在街道中央发现了一位女性,葱翠的长发,精致得如同精灵一样的美丽面孔。

“有强盗抢走了我的包裹……我的腿,我的腿受伤了,能带我去医生那里吗?”

雨幕中的美丽女性楚楚可怜的说着,她白皙娇嫩的小腿上割开一条拇指宽细的可怕伤口,不停的溢出鲜血。

“你是……你是玛丽安娜·阿尔弗雷德?”

莫特利惊呆了,这几天的报纸上,登的全是这个女学员的消息,想不认识她都难。

“你认得我?那真是太好了。”

玛丽安娜欣慰着说道,露出一副得救的表情。

“这么大的雨……法兰城我也不太熟,也找不到医生,反正这里离学院那么近,我送你到学院里去吧,并不是致命伤,那里的治愈系魔法师能治好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

……

足足将近两个钟头之后,莫特利才从学院里返回,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次事件好像有些太过蹊跷,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路途上玛丽安娜的怪异神情,让人有些发毛。

算了,管他的呢,反正家里那位,肯定是要好好的教训自己一次了。

莫特利返回家中,推开二楼上餐厅的门。

却发现……极其怪异的一幕。

房间里依然是那番风景,壁炉里烧着温柔的火,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唯一不同的是。

房间里并没有他的妻儿,取而代之的是,在那桌子后方,一个两米高,盔甲武装到全身的人,跛子似的,歪歪斜斜的站立在那里。

磅!

一道炸雷从天空上方落下,本就滂沱的大雨更加凶横,剧烈的风吹开了窗户,狂暴的雨点涌了进来,那些被风吹落的树叶,蝗虫一样的席卷整个房间,光线顿时变得阴暗下来。

在落雷电光的映照之下。

那个盔甲姿势怪异的佝偻下身子,用手轻轻掀开半边头盔,只露出怪异的嘴巴,从中伸出了一条颀长且布满恶心毒素疙瘩的丑陋舌头,令人作呕。

他俯下身子,像条狗一样,把舌头伸入那炖好的骨头汤之中,贪婪且暴戾的舔舐起来,那不堪入目的舌头蠕动扭曲的模样,说不出的龌蹉诡异。

莫特利看呆了,究极的不详预感,让他怔在了原地。

他发现了来人。

“嚯?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让你看见了我失态的样子,真是抱歉。”

“不过,我好像开始……嫉妒起你来,这汤太美味了,如果我的妻子炖汤也能炖得这么好,那么我肯定会宝贝得不得了的,你也这样想是不是?”

“咯咯咯……”

狄格的嗓音,那脸颊空洞了半边的露风嗓音,可怖至极。

他的笑声,却更是惊悚。

第三十四章 杂碎

苍穹忽明忽暗,黑云中翻涌着沉闷的雷光,那些光线无法透过那具铠甲,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歪斜影子,把房间的大半都给笼罩。

“你是什么人?”

莫特利神情冷峻,那渗入头发中的雨水,流过挤出褶皱的额头,滑下粗糙干硬的脸颊,最后在那具有沧桑感的下巴处汇聚,落向了地板,滴答的一声。

“比起我的身份,你更应该关心现在的严峻事态,非常……非常严峻。”

狄格阴阳怪气的恶心声音,似是马戏团中歇斯底里的失控小丑,令前来观光的旅人,心神异样。

“我本来是打算寄一封信给你,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回来,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你爱人的生日?亦或是孩子的?尽管这些都无所谓。”

“我该感谢阶级的不平等待遇,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我感谢爱德华六世,也感谢贵族制度的完美,当然更该感谢贱民的愚蠢。”

“监狱为了排除隐患,所有的狱卒都是从诺德王国本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而非法兰岛的人,只有经过身份调查以及剑技测试的层层选拔,才能干上这份轻松又惬意,还能随时教训人的工作。只是这些可怜的家伙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就连我想找一个他们在法兰岛的亲眷也做不到。”

“噢……伟大的太阳神,幸好,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莫特利长官大人出现了,不管如何都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心,像你这样的管理人员,王国会拨款给你们在法兰岛租下房子,可以安置家属,可以定期回家,真是……太贴心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情,你不用这样抱怨,啊!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只有我莫特利才会遇到这样的事?不不不,长官大人,我并不是随便挑了一个人,其他的狱卒因为地位太低都不够资格,而是非你不可,长官大人,非你不可,因为我所掌握的全部狱卒资料中,只有你的亲人,才在这法兰岛上。顺便一提,你妻子做的饭,真的很美味。”

狄格的头盔稍稍掀起,露出那张发灰的哥布林丑陋嘴巴,他拿起桌上的鸡腿,用肮脏的舌头把表皮舔了一转又一转,然后以一个极其恶心的姿势,放入嘴里咀嚼着。

“我的妻子和孩子呢?”

莫特利拳头紧攒,手背上的狰狞血管根根暴起,望向狄格的目光中,饱含杀意。

“他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完全不用担心,或许现在的他们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但是只要你配合的话,他们都会相安无事,活蹦乱跳的回来的。”

“后天,我将会带着一堆最顶级的魔素恢复药剂去监狱里面探望一个犯人,我会用食物作为伪装,而你需要帮忙的……也非常简单,只是在检查物资的时候把这项工作抢过来,假装仔细查验一下,然后让我进去就行了,这点小忙!实在是太轻松了!”

“如果你连这点忙也不肯帮的话……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我会把你的爱人丢进哥布林的部落!并确保那些哥布林会对她产生兴趣!我会把你的小孩送给虎人当作奴隶!让你的孩子吸食致幻药剂,变成那些下贱虎人一辈子的免费苦力!”

咔!

炸雷的声音震耳发聩,狄格揭下所戴的头盔,在狂暴的电光中,闪烁出了他丑陋的哥布林嘴脸。

那扭曲可憎的笑容,令人恶心欲吐的轻贱面孔,嘴角几乎要歪曲到眼睑上的邪恶表情,恨不得用鞋子在他的脸上猛踩一万遍,直至把他踏为齑粉。

哥布林……一只会说话的哥布林!

多么令人惊奇!

但是,无论狄格是什么物种,对现在的莫特利来说完全无所谓。

“我杀了你!”

莫特利几个箭步踏过来,转瞬来到狄格身前,狄格根本来不及反应。

狄格作为一个哥布林英雄,就连银级冒险家对付起来也有些困难。

当然,那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哥布林英雄,而狄格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完全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不会任何的搏斗技巧,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大块头。

“你就不担心……”

狄格话还没说完。

砰!

钢铁一样猛烈的拳头直接轰到了他的脸颊上,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甚至能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

这一拳之猛烈,直接让狄格吐出一滩清水,极致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像是快要死掉一样。

咔!

莫特利的身高和狄格相似,块头也差不多,但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他伸出粗壮有力的巨臂,单手扼住了狄格的咽喉,钳子般死死焊住,猛烈的窒息感让狄格头脑发胀,灰绿色的皮肤也变得涨红,眼睛里爆出血丝,无法吞咽的口腔不断分泌出唾液,顺着嘴角疯狂流溢,被莫特利拎在半空中无法动弹丝毫。

“下贱……下贱的杂种!你不怕……你的家人……会死掉吗?”

狄格被掐住喉咙,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两只手试图瓣开莫特利手,但毫无作用。

莫特利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由于狄格的身上穿着盔甲,无法攻击其他的部位。

砰!

一拳砸在狄格的脸上。

砰!

能听到狄格的牙齿断裂,掉在地板上的声响。

砰!

狄格的嘴里全部是血,混着唾液不停流溢。

砰砰砰!

红浆狂飙。

砰砰砰!

血肉模糊。

砰砰砰砰砰!

发狂一样的,疾风骤雨的拳头不留余力的全部打在狄格的脸上,那张本就丑陋的脸更是面目全非,褶皱的鹰钩鼻被打歪,淤血堆积的鼓包把他的红眼挤成了一条缝,满脸是血的狄格惨不忍睹。

磅……

莫特利松开狄格,狄格直接跪倒在地,两只手撑在地板上疯狂的咳嗽着,似乎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那血嘴中全部咳出来。

“啊……”

剧烈的痛楚让狄格发出闷哼,绿黄相间的毒素脓浆混着血块从他嘴里呕出来,剧烈呼吸的痛苦模样,像是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

“你吓不到我,告诉我,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不然我马上就把你杀了。”

莫特利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神情,由于打狄格太过用力,导致他自己的手都出现了红肿的伤口,流着鲜血。

“咯咯咯……”狄格先是小声的笑着。

“呵呵呵……”笑声越来越大。

“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扭曲,笑得病态,那张畸形的面孔似是被搅拌的液体涌动着,就像一个连环杀手,就像一个肢解狂魔,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

“宰了我!杀了我!用你的拳头把我活生生打死!”

狄格极其艰难的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精美礼品盒,盒子上包着的是粉红色的缎带,然后他用力一推,推到莫特利的脚下。

莫特利一懵,蹲下身子,缓缓解开缎带,打开了礼品盒,露出其中的物体。

这是一根断掉的手指,还保持着鲜活,手指上环着一枚刻着两行名字的银戒指。

雷光,在天上一闪,又被黑云掩埋。

暴雨冲洗着,莫特利灵魂的底片。

轰!

一道炸雷落下,狄格竭尽全力的扶着餐桌站起了身子,浑身都因愤怒而抽搐痉挛,他恶毒的咆哮着,凶横的嗓音,像是刚从铁笼被放出的,嘶吼着的狂犬病疯狗。

“你错了!莫特利!你完全错了!”

“我不是那些吟游诗人嘴中贬低的!那些英雄勇者故事里的!那些愚蠢又慈悲的反派人物!”

“我不会对人质怜悯!我不会尽到保护他们的义务!”

“我并不愚蠢!我狡猾至极!我并不慈悲!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歹毒的杂碎!”

“杀了我!莫特利!杀了我!用剑贯穿我!用铁锤把我砸得稀烂!用弯刀把我砍成一段又一段的烂肉!”

磅!

狄格掀翻了那布满食物的丰盛餐桌,噼里啪啦的食物饭菜以及骨头汤全部洒在了莫特利的身上,而莫特利只是用身子挡住那装着手指的盒子,怕那些污渍会玷污它。

“动手啊!莫特利!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狄格像是血浆电影中的心理变态。

wue!

狄格把嘴中的鲜血哇的一声全部呕在了莫特利的头上,并用钢铁所制的靴子狠狠踩踏着莫特利的脑袋。

磅!

磅!

磅!

莫特利被狄格踢得头破血流,但依旧一言不发。

“我反悔了!我反悔了!我突然不想劫狱了!我突然不期待你的帮助了!我要你求我!我要你用最低贱的姿态求我!求着我允许你……来帮助我!”

第三十五章 罪恶文献

飞艇内部,幽蓝的魔晶吊灯绽放着温和的光芒,金丝楠木的高档办公桌上,罗素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拿起羽毛笔开始记录一些东西。

以罗素的记忆力,他完全不用写下这些文字来帮助自己记忆,这是为了极其遥远的将来打算。

能被远超人类认知的存在选中,从而成为使徒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也许自己除了才能,其他的任何一点都比不上其他的使徒,自己会死亡,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件。

霸王之卵……

那些类似于神一样的存在,并未阐述这是什么物体,唯一所得知的,就是要杀死其它的使徒。或许霸王之卵根本就不存在,只要将其它使徒一一屠戮殆尽,自身受到磨炼的强大灵魂,就是霸主的结晶,然后……献祭自己。

这也只是罗素的猜测,说不定那些神,会再度通过受肉的方式降临下位世界,让自己这些使徒们得到一点提示。

然而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杀死其他使徒就对了,这总是没错的,其他的使徒肯定也这样想。

罗素写下这本笔记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假如死掉的话,有人会看到这本手册,得知使徒的邪恶,得知他们的弱点,再由他来将这些使徒全部杀死。

罗素知道的,他明白人类的丑恶内心,在成为使徒之前,那些人究竟是正常人还是不正常的人,不管怎样都好,但来到了泰拉瑞亚大陆后,必定是邪恶的。

首先来定义正常人,正常人指的是在人类总数量中占据绝大多数的那部分人。

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自命非凡的幻想,平庸而又自大,笃定着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笃定着世上没有两个相同的灵魂。

而真相,如同山巅上的空气,对弱者来说是吃不消的。

人们接受同样的教育,被灌输同样的思想,在同样的大环境下成长,在同样的产品目录上消费,把整个人类社会形容成一片灵魂海洋的话,那么正常人就是融入海洋中的一滴普通液体,已经和世人亲密无间的融为一体,尽管他自己不知道,但他就像这海里的每滴液体一样,并无不同,刻度永远在最正确的正中间,不太过邪恶,也不太过善良,没有任何特征。

像是一滴液体分成了两滴一样的液体,人世也不过是把一个人复制成了另一个人,正常人就是世人的复制品,世界现象浓缩出的投影,忠于自己的意志,也就是忠于世人的意志,毫无自觉的做着提线木偶。

世界令他相信没有两个相同的灵魂,他深信不疑,反而认为这是自己得出的结论。

而整个世界就是正常人的加工厂,从学校这个简易加工厂制作完毕后就会发货,然后在更大的加工厂内担任某项职位,继续为加工厂做着贡献。

虽然这些猴子进化来的东西,也不能否认他们可爱的一面,可他们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压抑血统里继承自远古的凶暴习性。

就算是一个正常人,来到了泰拉瑞亚,也必定是一场灾难。

这世上最为龌蹉的东西,就是自卑的人得到了力量,一件货物,突然从加工厂逃逸,且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他就是这里的强者,他就是这里的主宰,那么他之前的认知肯定会全部被摧垮,从而变为完全被本我支配的野兽。

试图想象一下,一个宅男废物,他很正常,如同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太多的钱,没有太多的配偶,没有地位,没有目标,只能通过一些三流创造者搞出的低俗作品来实现人生价值,通过代入其中,从而获得恋人,强大,以及尊严。

但有一天,他突然被赋予了权能,获得了无匹的力量,那些被加工厂所捆缚上的链条尽数挣断,这些生活在底层渺小且卑微的人,他将会把自己所受的痛苦,乘以十倍百倍的报复在他人身上。

小孩子,喜欢穿那些走起路来会唧唧叫的鞋子,这是因为,这能让人回想起,那深藏在血脉基因里,那久远无比的原始时代,这种鞋子的声音,会令人回想起远古猎物的啜泣声。

沸腾着的欲望大锅,尽数挥洒。

人就是人,并没有被赋予任何神性,尽管他们自以为是,但并不值得期待。

无论是去杀害那些令自己不喜的人,亦或是去强暴那些完全不喜爱自己又渴望占有的女性,也可以是太过无聊,从而屠杀了一个城镇的所有居民,而且所有的暴行,都不必承担任何的负面后果。

侠盗猎车手,他变成了一个侠盗猎车手,这是必定的后果,一个正常人假如看到了这些理论,必定会觉得自己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特点,平凡而又自大,这一条件,完善了整个理论。

这样的人假若成为使徒来到泰拉瑞亚大陆,必须得被杀死。

但是,正常人能成为使徒的几率很小,罗素猜测,凡人似乎并不具备资格,必须得是某方面登峰造极,才会受到神的青睐,被选中成使徒,例如自己,但这也无所谓。

至于那些不正常的人成为了使徒,更不用说,他们本身就是变态的,按照自我意志独断专行的理解这个世界,并强加于他人,更加得被杀死。

罗素认为,自己是完全客观来理解这个世界,不带任何主观成分的,尽管自我认为客观就是主观,但这并不影响罗素的判断,自己是……正确的。

罗素知道自己的唯一弱点,那就是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恻隐之心。

罗素可以眼睛不眨一下的杀掉黛芙妮,然后杀掉她的护卫,再杀掉飞艇上的厨子,因为他们不值得被怜悯,他怜悯的不是人类,而是他们所经历的苦难。

这种博爱,使得他写下这本笔记,或许某一天,可以拯救整个泰拉瑞亚的笔记。

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这是罗素自己的情报网,他的下属按照他的搜索条件,所搜寻到的异常出格,不合理之人。

例如使用新型材料建设建筑物的人,例如使用新型技术解决机械难题、生产难题的人,例如推崇新型国家制度、新兴思想主义的人,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搜索条件。

以及罗素通过报纸新闻判断出的,还有亲自……遇见过的。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位被赋予权能的使徒,

【魔界城——亚伯拉罕·波罗斯·伪语】

【卡斯塔纳王国——克里斯托弗·坎贝尔】

【东之国度——黑泽黯】

【天空之国——李昂】

【诺德王国——胡西】

除了这些外还有五个名字,这些名字下方并且备注了一行又一行的信息,都是罗素对其权能的推测,以及通过他们所知的发展经历判断出的弱点,以及……他们的亲友。

就好像杀人手册一般,这手册还远远没有完成,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名字,不知道多少的信息,等着罗素去一一写下。

罗素突然想到一件事,神色有些复杂,每当泰拉瑞亚面临毁灭的危机时,都会有一位背负着伟大使命的勇者站出身来,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苦痛与荆棘,牺牲掉一位又一位的伙伴,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悲剧,从而拯救下泰拉瑞亚大陆。

这并不是捏造的传说故事,而是真实事件,历代魔王,都是由勇者击败,他们的墓碑上,至今还有人定期献上花束,所有国家的君王,按照传统,每年也会去扫墓。

罗素感觉十分讽刺,如今也到了泰拉瑞亚濒临灭亡的危机时刻,不知道勇者会不会如期而至。

对手是一个又一个,不清楚具体数目的强大使徒,这样的话,勇者究竟该要多么强大,才能够挽救这一切?挽救这被作为一场使徒竞争的牺牲品的世界?

“喂,伯爵,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黛芙妮闯进门来,看到罗素正在办公,觉得稀奇至极,一般来说,罗素此时已经喝醉了,然后独自一人颠颠倒倒的去飞艇甲板上看风景。

“直接告诉你最终计划吧,若只是要引发争端和纠纷,陛下会亲自宣布开战,这样来得要直接得多,他此举的意图是,想通过异端的方式来获得一些盟友,那么我们的任务可以改变,可以用另一个方式完成那个目的,挑起争端是最终结果,也是自然而然的,下一步,我会先去策反森海塞尔。”

罗素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平淡说着。

“的确,好像的确是这样?你还真不是盖的,另外,策反森海塞尔?也不是不行……但你到底要怎么做?”

黛芙妮有些惊讶,罗素总是出人意料。

“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罗素平静说着。

“啧……所以,那只哥布林就不管了吗?”

黛芙妮松了口气,这诺德王国这么大,无头苍蝇的去找一只哥布林,比海底捞针还难。

“不,当然不,那天我有些失态,那个骑士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糟糕的事情,我们应该抽个时间再去拜访一下玛丽安娜以及她的骑士,若是哥布林还抓到了的话,那就是额外奖励了。”

罗素眉头一紧,用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四个字。

【钟楼怪人】

第三十六章 仪式

【我的女儿,亲爱的玛丽安娜,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所患上的绝症留给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牧师告诉我只剩下半个月能活,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

【尽管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但是我担心你得知消息后,冲动之下会回来家里。】

【孩子,千万别回冬堡,千万别回阿尔弗雷德家族,那里并不是你的家,我走了以后,那里便没有人爱你了,你父亲的那些情人,还有他们的私生子,会想方设法杀死你的。】

【不用担心,我的葬礼上并非空无一人,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会前来哀悼的,我不会责怪你没有到场,我永远都不会责怪你。】

【我看到你了,玛丽安娜,我在报纸上看见你了,就连妈妈都没认出你来,真是惭愧,你现在变得漂亮了,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漂亮,你会拥有幸运的一生的。】

【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去找柯塞昂叔叔,我的哥哥,他会给予你帮助的。】

【不用为我伤心,走之前能看到你美丽的样子,我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别为我流泪,永远都不要。】

【要坚强,孩子,我的女儿,一定要坚强。】

字迹已模糊,因为思念的缘故。

玛丽安娜的泪水将整张信纸都给浸湿,抽噎着的可怜颤抖声音令狄格感到一丝烦躁。

“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玛丽安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把信纸整齐小心的折叠完毕,放在一钢铁所制的坚固盒子中。

“你上头了,玛丽安娜,你上头了,忘记我是怎么教的你了吗?”

狄格两只腿放在桌子上,拿起一颗苹果大口大口啃噬起来,莫特利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狄格显然已经把他的家当成了据点。

“你怎么说得出口?”

玛丽安娜带着哭腔,愠怒的说着,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狄格,就在此时,她对狄格仅有的那点尊敬,全部荡然无存。

“你不能现在就回去,玛丽安娜小姐,你现在除了美貌,一无所有,难道你要靠你的那张脸去杀死你父亲的其他孩子吗?”

“不不不,玛丽安娜。权力,金钱,地位,兵力,一个庞大家族的继承人,为了这个,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因为你是正室的孩子,你是最大的威胁!你什么都没有,玛丽安娜,你只是过去送死。”

狄格递给莫特利一个苹果,让莫特利去洗一洗再拿给他吃,尽管他连虫子都可以生吃,并不在乎表皮上的细菌病毒,但他吃的不是苹果,而是这种,奴役他人的愉悦。

莫特利强忍着怒火,五指颤抖接过苹果,有气无力的走向厨房。

“难道我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那样的话……我不配做她的女儿。”

玛丽安娜胸口起伏不断,抱头痛哭着,悲恸欲绝。

“听你妈妈的话吧,玛丽安娜,她在信上也说了,她不想你回去。”

“适当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可以证明智慧的欠缺。”

“冷静下来,玛丽安娜,好好想一想。”

狄格接过莫特利洗好的苹果,毫不顾忌的啃上一大口。

“是啊……是啊……”

玛丽安娜喃喃自语着。

狄格感到有些欣慰,玛丽安娜总算没有让他失望。

“的确是这样,你又怎么会懂呢?因为你只是一头哥布林罢了。”

玛丽安娜说罢,拿起装着信封的铁盒,看也不看狄格一眼,往门外走去。

“噢……该死。”

狄格骂了一声。

只听到玛丽安娜摔门而出的巨响。

狄格懒得去猜玛丽安娜要出去做什么傻事了。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莫特利平静的说道,如果这两个人没有绑架他的妻儿的话,他或许还会心疼一下玛丽安娜,但是现在,得知玛丽安娜的亲人死去,他比睡了一千个妓女还要更爽。

狄格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的正是,阿尔弗雷德公爵的妻子病逝,狄格并未把这份报纸拿给玛丽安娜过目。

“由我来告诉她的话,缺乏了一种仪式感,只有由她自己去知晓,才能让她复仇的欲望,更加旺盛,同时,也使她更加强大。”

狄格把手中的报纸放在了蜡烛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烧为灰烬,随风散去。

莫特利眉头紧皱,仪式感?就算是海上大监狱里关的那些罪人,也没有一个,比眼前这头哥布林更加冷血无情。

莫特利从未见过一次恶魔,但真正的恶魔,也不过如此了。

“你们似乎闹矛盾了,越狱的事情,要推迟吗?”

莫特利不得不这样说,他不得不毕恭毕敬的对狄格说话,毕竟狄格的筹码,是莫特利倾尽所有换来的一切。

“不,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之前,我们先确定一下方案。”

“那天会由你来检查货物,并会由你来把我们带到五十六号监牢,然后你会打开牢门,我会把恢复药剂,拿给我一位强大的朋友。如果我那位朋友没有说谎的话,她在森海塞尔手上也能过几招,对付一些狱卒完全不是问题。”

“之后就到了最困难的地方了,按照你所说的,从地面堡垒到达监狱,要经过升降梯,升降梯分三段,中途要停留两次,这意味着越狱的时候,除了打败狱卒,还战胜两个军力充沛的检查关口的魔铠士兵,如何突破这些关口才是难事。”

所谓魔铠士兵,是穿着符文法阵所加持的铠甲的士兵,魔动铠甲会大幅提升士兵的力量,敏捷,机动性,是爱德华六世花大价钱培养的高等战力,而这些精英士兵,信仰太阳神的士兵,也会释放出属于太阳神的奇迹,太阳光枪,其棘手程度远超一般狱卒。

“按照你的情报,魔铠士兵的数量不少,真希望那个女巫没有在说谎,有森海塞尔那么厉害的话,秒杀几百个魔铠士兵应该不是问题吧?”

狄格琢磨着,他对泰拉瑞亚的战力阶级并没有概念,不管对手是艾琳娜还是那个召唤出怪物的男人,他是一路战败走到今天的,完全没有相关的认知。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能和那位传奇大魔导过招的话,我想应该不成问题,你购置了这么多的顶级魔素恢复药剂,已经够监牢大多数囚犯使用了,加上他们,应该可以。”

莫特利不得不尽心尽力的帮助狄格,不得不。

“好吧,如果计划失败,我死在了那里,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妻儿……只能在那个地方,痛苦的,孤独的,因为饥饿,而荒谬的死去。”

狄格冷漠的阐述着。

第三十七章 暴露

法兰学院东部分院,矗立在悬崖旁边的宏伟建筑群,教学区,住宿区,商业街,实验场地,大图书馆,各种嶙峋黑石构建的塔楼房屋层峦叠嶂,别说是学院,这更像是一个城市。

这一分院目前的主人是诺德皇帝的三儿子,由于法兰岛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三角形的完美战略构造,宛如一座军事堡垒,所以派三王子前来摄政,同时也是对王国继承人的考验,他把已经成年的六位子女发放到治下各个领地,根据治理水平来立储君。

显然的是,三王子是被放弃掉的,协助森海塞尔一同管理,并且还是没有太大经营价值的学院,就意味着他已经与皇位无缘。

诺德皇帝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怎样的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奴隶市场挑几个极品的女奴隶,亦或是用王子的名义找了一个又一个情人,和王都的那些贵族子弟成天泡在赌坊与妓馆,甚至还吸食虎人贩卖的致幻药剂。

有一次三王子热血上头,想去看一看广阔的泰拉瑞亚大陆,也要去见识一下远在中土的帝国之貌,于是决定成为冒险者,诺德皇帝老泪纵横,虽然三王子不喜王权,但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冒险家,也不辱皇室之名。

诺德皇帝大力支持,不惜搜刮国库,翻出极品装备收藏,用巨额金币招募了几个仅次于传说级的冒险家作为伙伴,别说是完成任务,去剿灭一个小型的城邦国家都够了。

三王子却在第一次完成任务时,因为没有特级厨师来做饭,不喜吃冒险必备的干粮,尽管这都是顶级的干粮,但他依然不喜欢,认为干粮是贫民才会吃的东西,然后直接打道回府,放弃冒险了。

这一事件,让诺德皇帝对三王子彻底失望,就当养着一个混账好了。

其它子女被分配的领地,都具有可塑价值,而三王子,诺德皇帝只是让他过来混混日子,让森海塞尔知道法兰岛还是归诺德王国管辖的。

三王子的到来,虽然没有带给东部分院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投了一大笔钱打水漂,毫无建树,只是多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建筑物。他索性之下也自暴自弃,闲暇时找几个女学员缓解一下压力,金币不够用就找家里拿,他老子置气不管他的话,他就会直接写信去恐吓财务大臣,搞出钱来,各种各样烂账的要钱方式都有,反正就是不缺,总之他也乐得清闲,皇帝谁爱当谁当吧,反正没有大爷我快活。

东部分院最高的一座尖塔式大宅内,顶级魔兽皮毛铺上了可容纳七八人的圆形大床,而它也物尽其用,上面有着几个只裹着一条毛毯的年轻女性,这些漂亮的姑娘都是东部分院的女学员,此时他们聚齐在一起抽着卷烟,房间内烟雾缭绕。

也许他们并不希望能傍上王子,只是觉得能把自己的身体献给王子是一种荣幸。

三王子也明白女人这种滑稽的生物,他们都渴望着能和名人上床,自己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没有任何的负罪心理。

镶着金丝边的窗帘大敞,阳光尽数倾洒下来,尽管屋子里的家具混乱不堪,但仍然也掩饰不了这些高档家具的华美与昂贵,即使是如此凌乱的摆置,也散发出亮丽的光泽与奢侈的质感,反而更有一种另类的,纸醉金迷。

“你也要来点斯库玛吗?”

三王子把一块裹在卷烟纸里的白色片剂用指头摁成粉末,然后一点点的抖在桌子上,直到形成了一条两根指头长的直线。

“嘶……”

三王子鼻子放在上面,用手堵住单个鼻孔,顺着这条直线全部吸了进去。

“啊啊啊……赞美太阳神,你真该来一点,贝玛公国那边可没有这么好的货,这是虎人商队特供给我的极品,谁叫我是他们最大的买家呢?呜哦!”

三王子怪异的大叫一声,瞳孔舒张的模样,显然是嗨到不行了。

与黛芙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诺德三王子会是一个体态虚浮,皮肤如纸般苍白的病秧子,没想到是如此活蹦乱跳的一个人。

三王子虽然深受致幻药剂之害,纵欲不仅是过度,甚至是超越人类极限,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样搞下去,说不定比皇帝还先玩完,所以他每天都吃营养师特别搭配的餐点,芬格尔也会炼制一些器官功能修补性的药剂拿给他,而且他还定时去找教会的神官赐福。

毕竟,三王子打算快活一辈子,以后就算诺德皇帝不行了,自己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可以依靠。

所以三王子不仅不虚弱,反而健康得很,面色红润得比那些黄赌毒都不沾的老实人,还要好一百倍。

“抱歉,我就不必了。”

黛芙妮摆摆手,语气温柔的拒绝着。

“噢,好吧。”三王子就只穿着短裤和披着一件浴袍,吊儿郎当的样子,诺德皇室特有的灰色卷发和灰色眸子,五官俊美至极,身材来说,虽然没有健硕的肌肉,但体脂也分布均匀,高挑美型,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也算年轻,倒是不招人厌,如果他不说出下一句话的话。

“我从来没干过邻国使者,不知道可不可以干,这会影响外交吗?或者说是有什么负面的舆论,算了,我也搞不懂这些,你来告诉我吧。”

三王子晃了几下脑袋,醒了一下斯库玛的后劲,但依旧还没缓过来,已经嗨大了。

“这个……不能……”

黛芙妮无语几近吐血,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的贵族纨绔,但眼前这位……如果说纨绔子弟也像冒险家工会一样有等级划分的话,那么三王子就是殿堂级别的,传说级二世祖了。

外界有关三王子性格,尽是和蔼温柔,高风亮节的传言,黛芙妮心想也肯定是有人在操纵言论走向,三王子可能不要面子,但诺德皇室肯定要面子的。

“噢,抱歉,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拜托拜托。”

三王子双手合十搓着手掌,乐呵呵的说道。

“嗯……”

黛芙妮只好嗯了一声,不然还能怎样做?一巴掌扇在三王子脸上吗?不太现实。

罗素的速射魔动火铳,以及刺剑都暂时性的交由他人保管,并服下了短时间内抑制魔素的药剂,确保其无威胁。

在背面那堵门后方站着的,就是两个诺德皇家骑士。

罗素毫不避嫌的拿起桌上的一只卷烟抽了起来,三王子啧啧称奇,自己说不定能和这个帅哥成为朋友。

“我们这次来找你,是希望安排一次会面,我想同王子大人以及森海塞尔共同商量一些大事。”

罗素平静的说着。

“商量大事?嗯……好嘛,最近也没去外面活动了,顺便去嗨一嗨,我懂那一套,走个形式流程嘛,你回去好向你老大交代,最好快点,走完之后,我带你去上诺德最好的女人,咳咳……我的秘密地点,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泰拉瑞亚最顶级的地方,甚,至,有,精,灵。”

三王子极为自豪的对罗素耳语着,更是邀请着罗素喝酒,当然罗素也不会拒绝,这一点上算是同好。

三王子所没发现的是,在罗素的目光深处,埋着究极的锋锐,这不仅仅是……走个流程那么简单。

碰杯狂饮之后。

“对了,东院杀人事件的犯人我替你找到了。”

罗素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平静说着,果如自己所料,他向其他学员打听过玛丽安娜的事,她曾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女人,后来通过整容,才变成了这幅折磨人心智妖精般的女人。

“嗯……让我想想。”三王子沉吟了一会儿,思虑着,这是内部的事情,无关外交,谈一谈也无所谓,竟然眼前的人那么自信的说找到了,那么也不必隐瞒,反正也只是无伤大雅,不会危及到外交关系的事,他继续说着:“玛丽安娜嘛,死的人都是跟她有过节的人,你可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变得这么漂亮,公爵的女儿啊,难办,赔偿抚恤金就行了,还是得藏着掩着,要是闹得再大的话,怕是只有和阿尔弗雷德公爵撕破脸皮了,我可不想去招惹他,但也没有办法,让我很焦灼啊,幸好她最近也有所收敛,没有再犯事了,暂时就先这样吧。”

三王子虽然不学无术,但并不代表他是个蠢人,反而还有基本的推理能力。

“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她身边有一个骑士,一个铜级冒险家,代号叫做钟楼怪人,王子大人知道此人是谁吗?我在学院庆典上见到了他们,对了,他还是一个瘸子。”

罗素平静的问着。

“骑士?”

轰!

如同晴天霹雳贯穿进三王子的脑海中,玛丽安娜哪来的什么骑士?一个瘸子!

瘸子……瘸子……瘸子……

玛丽安娜在塔牢内当过一天的帮佣,见过那头哥布林,听芬格尔说,那哥布林的伤势即使恢复得再好,也是一个瘸子。

“啧,斯库玛的后劲上来了,就先这样吧,我好像有些累了,和森海塞尔见面的事,择日再说吧。”

三王子支了支手,门突然被打开,走进两个骑士,送走了罗素与黛芙妮,归还了罗素的魔动速射火铳,以及刺剑。

回到飞艇的路途上,黛芙妮见罗素的表情十分微妙,像是被戏弄了一般的恼怒。

“你怎么了?罗素,从没见过你这样。”

黛芙妮有些担忧,罗素告诉了她计划,或许这说不上是计划,而是一次政变,如果罗素状态不好的话,自己一个女人可没办法处理这么危险的事。

“这几天我去调查过,虽然芬格尔已经离开了法兰岛,但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或许地位低的人,知道事情内幕的人已经被处决,但总有那么一些相关人员,还待在法兰岛上。据我所知,芬格尔把所有作为提取炼金素材用的生物都关在了一座塔牢内,而哥布林很有可能也被关在其中,我向其他学员打听过有哪些人去过塔牢当过帮佣,而玛丽安娜就是其中一员,或许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她只是去帮朋友的忙,因为她只去了一天,当天回来就发生了恐怖的自残事件,这有些蹊跷。”

“而我的推理也成立了,玛丽安娜的外表与气质完全不符,如三王子所说,她是用什么方法改变了容貌。只是改变模样的话,那象征着对美丽的期愿,对社会规则的包容和接受,这样不对,如果有了这样的心态,不可能把以前欺负过她的人全部杀光,这背后,有什么人在引导着,把一种极为有力,可以修改人思想意志的病毒植入了她的脑中,我认为那天我们所遇见的骑士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我向其它的学员打听过这个骑士,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是谁,而刚才看三王子的反应,玛丽安娜似乎并没有什么骑士,这很稀奇,毕竟是公爵之女,又犯下了这些事,王子对她的动向应该一清二楚,但并没有,他不知道这号人物。这个人是突然窜出来的,并且用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除了玛丽安娜。”

“为什么芬格尔甚至会离开法兰岛,如果她把哥布林直接杀掉一了百了的话,一切都无从查起,那么极有可能,不,是肯定出现了意外,那只哥布林因为不明缘故下落不明了,他们也没有丝毫头绪,导致芬格尔根本不敢面对我。”

“就连法兰学院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哥布林在哪里,或许三王子刚才知道了,你懂了吗?那个骑士是谁?”

“而且三王子的反应,远远要比吃惊更可怕,我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他强烈的震撼,以及那么一点点的慌乱以及恐惧。”

罗素得知了所有必要因素,揭晓了谜底,他有些抓狂。

“额……没有……”

因为罗素语速太快,黛芙妮有些没听清在说什么,而且是这么长一串。

“可恶!”

“他就那样站在我的身前,还问我,找到那只哥布林了吗?”

罗素攒紧了拳头,这种被戏弄的感觉,好像并不是那么糟糕?

“钟楼怪人……哥布林……使徒,你就那样只靠一副盔甲伪装着,迎着整个泰拉瑞亚的恶意招摇过市,很不错的……魄力,不愧是……被神选中的人啊。”

第三十八章 命运与火柴

东部分院高墙下方巨大的铁栅栏旁,罗素并没有回飞艇的打算,他一边吸着烟,同时从黑色骑士大衣内兜里掏出一枚实心黄铜怀表,计算着时间。

“伯爵?我们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找那个玛丽安娜,把那哥布林找到再说。”

黛芙妮现在的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找到哥布林后法兰学院会怎么办,或许会直接把自己给宰了,以防事情暴露。

黛芙妮把目光投向了从来一言不发,乖乖跟在身后的重甲护卫,眉毛顿时舒张开来,这大块头让人想不有安全感都难。

“不用了,我们还没回飞艇,就会有人来拦截我们,三王子得知哥布林的信息后,会第一时间派人去找玛丽安娜,他现在已经是心急如焚,肯定在用传讯水晶和森海塞尔进行通讯,我所期待的会面,很快就会来了,他们会用这次见面牵制住我,不让我去找玛丽安娜,他们必须在拖住我的时间内,把哥布林成功回收,或者是杀掉。否则的话,就只有杀掉我们了。”

罗素毫无素质的把燃烧的烟蒂杵灭在了石墙上,弄得烟草焦渣抖落了一地。

“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吗?我怎么……我怎么还不知道?”

黛芙妮惊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上一秒还世界和平的安详模样,听罗素一说,好像这次任务的最终环节已经来了啊!太突然了,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黛芙妮大口大口吸着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心里不停默念冷静这两个字。

“有关生死的事物,是不可能有警示通告的,放弃吧,放弃让自己冷静的念头,暴风雨前的平静,这种死一样的压抑感,没有太多人承受得住,没有多少人在两国开战的导火索事件上,还能保持冷静。”

但罗素这句话却像是在夸他自己一样,他只是重新点上了一支烟,因为风大虚眯着眼睛抽着,即使有那复古铜框眼镜的保护,他依然顾及着烟雾熏到眼睛。

“你真的要那样做吗?让森海塞尔带着他的下属去贝玛公国开设学院,虽然陛下对一个传奇大魔导的到来,肯定舍得花金币给他建学校,但是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一次政变,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黛芙妮询问过罗素多次,但罗素并未告诉他,顾忌这个随身带着指甲锉刀的娇惯女人会让行动泡汤。

“有意义么?反正你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罗素这样说着的时候,碧朗晴天的苍穹上方,一只怪诞的飞行生物从头顶盘旋而下。

也是因为靠近天空的缘故,它有着阳光一般的羽色和毛色,雄师的健硕身躯与利爪,猎鹰的头和翅膀,狮子身躯黄棕色的兽毛,以及头颅前肢以及翅膀上黄金色的鹰羽,闪亮辉煌的色泽,令其他生物尽数黯然失色。

三王子的亲卫队,狮鹫骑士。

狮鹫缓缓停落在两人身前,手握尖锐骑枪的重铠士兵瞟了一眼罗素,冰冷说道:“邻国来的使者,王子殿下要见你们。”

咚咚……

黛芙妮的心跳瞬间加快了一拍,她能感受到那种氛围,那种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

而罗素这里何尝又不是呢?

“如果我死了的话,请把这本笔记妥善保管,这或许能够拯救你们的家园,保护你们的故土。”

人世不像学术,总有规律可循。

有时现实比影视文字作品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罗素自己清楚无比的知道,自己能判断一个人的本质,也能判断事物的走向,但唯独不能……

判断命运。

罗素永远也不会自负到,自诩为神。

黛芙妮愣愣的接过这本装订精美的皮革笔记本,有些发懵,要死不是一起死么?难道还是说,罗素准备做什么危险的举动?还有,能拯救世界的笔记本?到底是什么?启示录吗?

黛芙妮不知道罗素发什么疯,只是对重甲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定要机灵点,之所以把这家伙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局面出现。

……

……

一面凭空出现,泛着波浪的镜子,没有任何征兆的浮现在东部分院会议厅内的护墙板上。

“圣·森海塞尔,你终于来了,快点入座吧。”

三王子神情冷冽,难得的穿上了正装,银蓝色的燕尾服,脖颈上的轮状皱领,一丝不苟扎起来的灰色卷发,这已经不是让人眼前一亮那么简单,和之前那个吸食斯库玛的颓废男判若两人,用脱胎换骨来形容毫不过分。

亲卫队,几乎到齐了一半,足足五十个人,把整个会议厅全部包围,窗户大开,阳光尽数发泄,那些锃亮的盔甲光泽,腰间佩剑上的镜面折射,璀璨而夺目的太阳反光,猛烈到令人眩晕的肃杀,快把人眼睛闪瞎,其中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无一不是在剑技决斗中百战百胜的剑术大师。

足够座下十余人的法式长桌,鲜红的桌旗围布上盛放着一座又一座的纯金烛台,三王子坐在主位,放在桌上十指相扣的双臂正在微微发抖。

“是的,殿下,事态……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个透着苍老与年迈的声音传来,但并不虚弱。

传奇大魔导,法王厅成员,风暴主宰,空间奥术大师,异端镇压者。

法兰学院的院长,森海塞尔·阿芒德,直接从那面镜子中走出,荡起一层层涟漪。

苍苍白发之下,一尘不染的纯白法师袍,高大的骨架显得颇为宏伟,和伊娃共同的,愉快且不认输的湛蓝眼眸,微微发黑长着老人斑的褶皱皮肤,依旧无法掩盖其五官的立体,只有这样的基因,才能塑造出伊娃这样的后代。

似是不屑于使用任何法杖,他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到来,或许是错觉,空气中的元素似乎开始燥热起来,人们呼吸的时候,气体变得炙热起来,导致嘴皮开裂,舌头发干。

而森海塞尔也从未见过如此正式的三王子,自打他两年前来到法兰岛后的所有时间。

“喂……”三王子的嗓音有些颤抖,像做错事的人一样,害怕的说着:“杀死外交使者有什么影响么?”

森海塞尔坐到了三王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极其端正的坐着,轻轻说道:“从所有开战的借口来选择一个的话,外交使者的死亡虽然不是最令人信服的借口,但也足够了,那一行人来到这里要办一摞又一摞的手续,如果说是意外死亡的话,也太小看别人了。”

三王子咽了咽喉咙,心里咯噔一声。

“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那时我离开了岛上,完全不知道芬格尔背着我在搞什么,我去附近的那个漂流城市泰坦巨船里鬼混,我回来的时候已成定局,哥布林已经到达学院了,研究都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我只能包庇她,对宫廷里那些来调查的人一一回绝,一错再错,走到了今天这步,喂……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要开战吧?”

三王子脸色苍白,说出的话气若游丝。

“具体情况我刚才已经知道了,你下的命令很正确,的确是当前局面的最优策略,争取了一些时间,可能只有我们知道了那只哥布林的信息,他们也许还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杀掉他们,你派的那些人已经去找玛丽安娜了,只要今晚之前能够找到那只哥布林,那么一切都好说,他们的目标也是玛丽安娜,非常接近那只哥布林,如果找不到的话……”

森海塞尔用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似是也在思虑。

“王子殿下……邻国的使者,已经到了,让他们进来,还是让他们先站一会儿?”

一骑士半跪在地,毕恭毕敬的说着,他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就连那个几十万金币眼不眨就用掉的王子,竟然也会这般严阵以待,这说明了一个问题,或许王子现在遇到的事情,就连当今诺德皇帝,爱德华六世,兴许也不能解决,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想好要怎么说了吗?殿下?”

森海塞尔轻轻问着,即使是这种局势,也依旧有着从容不迫的优雅。

“我怎么可能想好?我要是知道,我会叫你来?”

三王子有些发怒,虽然有辱皇室之名,但如今真的需要依靠这个,被自己父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森海塞尔。

“那么一切都交给我,让他们进来吧。”

森海塞尔这样说着。

“这样……最好……”

三王子听言,对那个报信的骑士不耐烦的支了支手,示意让两个人进来。

黛芙妮的重甲护卫并未到场,只是和门外其他的亲卫队站在一起,如果里面有动静,就会第一时间进场。

黛芙妮已经被这阵仗给吓懵了,进门的回廊排着两列冰冷的顶级盔甲的骑士,进门以后,那些炫目的钢铁反光,几欲令人窒息。

依旧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并且喝下了抑制魔素的药剂,罗素现在不能动用任何力量,或者说是魔法。

“幸会,在学院庆典上,实在忙不过来,没有去拜访你,还请见谅。”

森海塞尔站起身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说道。

可罗素……

他却像是……

吃了炸药桶一般……

“人类,为了消磨时间,硬是摇唇鼓舌,笑那些并不可笑,乐那些并不可乐的事情。”

罗素嗓音冰寒,靛青色的眸子轻蔑的看着森海塞尔。

黛芙妮扶住额头,不知如何是好,或许自己就不该跟着进来,但是,谁叫自己是外交使节?

整个会议厅,如同冰窟,落针可闻,隐隐能听到皇家亲卫队臂铠摩擦着腰部,准备拔出剑的细微回响。

在这细节的影响下,房内的那些反光,一阵迷乱。

“这话怎说?”

森海塞尔的脸也冷了下来。

“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许是一个悲剧。”

“很荒谬不是吗?”

罗素慢慢走着,极其缓慢的向三王子的方向逼近,五指放下来,慢慢滑过桌子表面,冰冷的说道:“人生像是一盒火柴,特别重视它感觉很荒唐,如果不重视它就很危险。”

“而王子殿下,您似乎……燃烧起来了。”

“谁又会想到,一种软弱无力,就连新晋冒险家都能打败的魔物,却在此时,成了无数生命流血漂橹的罪魁祸首。”

“你们清楚我的目的,你们所在的阵营,和我所在的阵营,六代血仇,只因隔着一道天堑之渊,无法彼此进犯,才只好作罢。”

“但时机快成熟了,是时候找个由头。”

“在我找到那只哥布林前,把它交给我吧,满足两国多年前,在锡岭一役已故军人的夙愿。”

罗素带着无匹的压迫力,不仅没有颤抖,就连呼吸都没紊乱那么一下。

三王子只觉肝胆俱裂,无力回天,不知道那该死的哥布林,此时究竟在法兰岛的哪个地方。

第三十九章 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那些试图找到狄格的人,殊不知,狄格现在正前往整个法兰岛最安全的地方。

离海上大监狱的地面要塞还有一里路,不敢置信的是,狄格居然让玛丽安娜做着苦力,自己则好吃懒做的从树上折了一根细长笔直的树枝,像个乡间的小孩子一样,拿着树枝东打西打,把沿路的野草全部“砍”断,所经之处凌乱不堪,宛如一个智障。

一千八百瓶顶级魔素恢复药剂,均价五百枚银币一瓶,即使在抑制魔素的结界内,也能快速的恢复魔素,由于是大规模采购的原因,所以才优惠了不少,实则更贵,甚至买光了法兰城的两个道具商店。

这些药剂装满了四个推车,上面用不透光的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玛丽安娜一个人可搬不动,所以还雇了四个镇上的壮实中年男人来帮忙运输。

推车的滚轮经过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发出喀喀喀的声响,似是要随时坏掉一样。

玛丽安娜之所以会去帮忙,是因为复仇心切,在从报纸上得知母亲的死讯后,她便万念俱灰,从法兰岛赶往冬堡,光是到大陆上最近的港口,乘船就要浪费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别说还要从南方,赶往诺德王国的北边,她根本来不及去参加葬礼,只能为复仇,做着全方面的准备。

“瘸子,你应该来帮帮忙。”

玛丽安娜脸色惨白,眼眶周围尽是死灰一般的黝黑,睡眠质量极其不佳,像是已经枯萎的花朵。

“瘸子瘸子瘸子……”狄格神经病一般念叨这两个字,树枝猛的砸在树干上,顷刻间断为两截,他继续说道:“你似乎一点也不尊敬我,好歹我也是统治过世界的人。”

狄格心中不爽至极,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被他人所恐惧的愉悦了,泰拉瑞亚上自己遇见过的人,并不是恐惧,只是有点害怕罢了,在他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即使是最坚强勇敢的人,只要是在相片视频中看到狄格一眼,或是从录音带里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被吓尿裤子,如果要他们直面狄格本人,他们更加宁愿去死。

“统治世界?”

玛丽安娜双眼虚眯,狄格说过他不是泰拉瑞亚的人,是其他的某个未知地方,尽管不确定这是真是假,但看狄格那副小孩般玩树枝的低能儿模样,别说是统治世界,他甚至怀疑狄格会不会做基本算数。

“六乘以九等于多少?”

玛丽安娜冷漠问道。

咔!

狄格被这个愚蠢的问题冲昏了头脑,气得失去理智,本就是瘸子的他一个踉跄,足尖磕上了一颗碎石,一下子跌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因为狄格拿到过的学位,能装满一个游泳池。

尽管狄格走向了万劫不复之路,最后坐上电椅,在这期间把绝大多数知识都忘记了,成为了一个神经病,但也不能拿这种问题来羞辱他。

“我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狄格从地面爬起来,擦了擦头盔上的泥土,恶狠狠的说着:“我统治过!我差点统治一切!我研发了一种能传播生物电子脉冲的仪器,进而修改全世界人类的意志,思我所思,想我所想。”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玛丽安娜冷漠回答着。

狄格几欲发狂,咆哮着:“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适用于一切有生命和认知能力的人。如果人类能在反省和抽象意识中思考这个真理,他就获得了哲学的智慧。因此人类就会明白,当自己认知太阳和大地时,认知的并非太阳和大地本身,认知的是见到太阳的眼睛和触摸大地的手,他周围的事情都是表象,只要是和意识有关的东西,和人类有关的东西。”

“生物电子脉冲……算了,你可以这样理解,总之我研发出来的这个东西,会散播一种病毒,改变他们眼睛看到的,手指触摸的,从而置身于我所创建的假想世界,另一个表象世界中,你明白了么?”

狄格暗叹自己真他吗是个天才,明明差那么一步就可以统治世界,只怪那个男人!完全毁掉了自己的计划!

“不就是精神魔法吗?”

玛丽安娜冷漠着。

狄格彻底无语,自己的杰作,经她这么一形容,瞬间low了一万倍。

“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尊敬我。”

“好的,老师。”

“嚯?我喜欢这个称呼。”

一阵无言。

玛丽安娜知道,狄格之所以劫狱,不完全是因为自己,虽然他保证过自己会得到两个忠实跟随自己的朋友,以及所有罪犯的一个恩情,雷瑟姆和卡萨,因为这两个亡命徒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如果重新现身诺德王国的话,只会被赏金猎人追杀。

狄格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或许是想让那个改变自己模样的女巫,把狄格从哥布林变成一个人,玛丽安娜表示怀疑,据她所知,这世间根本没有这类改变物种的魔法,不然的话把一大群老鼠变成巨龙那还得了?

这一次劫狱,两人并没有任何伙伴,因为只要莫特利完成了他的任务,整个监狱的囚徒,都将是伙伴。

而越狱后的准备也已经做好,无论是到达码头所用的马车,亦或是出海的船只,都已经打理妥当。

半个钟头后,一行人拉着拖车,终于抵达了海上大监狱,这座如同怪物一样的庞大要塞,遮天蔽日的高度把阳光都给遮挡,堡垒墙衍上有着持矛的诺德古英雄石雕,入口处巨大的铁栅栏,两个守门士兵看到一行人,并不忌惮,老远就喊道。

“你们是莫特利长官说过的,帮伊娃小姐给囚犯运送物资的吧?莫特利长官在里面等你们。”

守门士兵对瞭望台上的人招了招手,巨大的铁门从下到上的缓缓打开,一阵钢铁铿锵声,还有撮撮抖落的尘土。

天色渐暗,薄暮的黄红天空,如同下水道漂浮的油污。

“everything is under control。”

狄格喃喃自语着,内心狂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然而下一秒瞬间被打脸。

一行人踏进要塞内部几步路,还没见到莫特利,就闯见了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剑士,有男有女,一共有五个,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个俊美无比,纯白的华丽铠甲后有着鲜红色的披风,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的样子,还有那些和煦优雅的谈吐,一看就不是普通狱卒,像是从王都之类大地方来的人物。

“我再也不想来这破地方了,我有些……晕船。”

“我也是这样想,下次让师父的其他学生来吧,这次来找殒命之舞,是希望他把妖刀血狂的下落说出来,师父渴望那把刀很久了。”

“我不知道东之国度的刀有什么好,就只有快,耐久太低,砍点木头都会卷口,太容易磨损了,还是巨剑用着舒服。”

“你懂什么,在使用得当的人手里,有着奇效,你以为殒命之舞是怎么打赢帝国剑圣的?”

“妖刀血狂,死在那柄刀下无数亡魂的怨念,诅咒着那柄刀,听说意志不坚者,会被那柄刀所侵蚀。”

“嘛,的确是这样,殒命之舞不就是一个疯子吗?谁会傻到要去挑衅贵族制度,这已经是成形的体制,有着无数优点,即使他再大能耐,帝国剑圣也能击败,但一人之力,太过渺小了。”

玛丽安娜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是威名赫赫的“王国之剑”的徒弟们,从披风上印着的紫罗兰与巨剑的徽记,就可以看出。

刚刚开始,便出现了意外情况,就拿这五个人来说,远远要比魔铠士兵棘手太多。

第四十章 射爆

如果狄格的头盔能摘下来的话,他肯定要吐一口唾沫以示敬意,就好像是一个man到爆炸的肌肉猛男看到了一个眼影娘炮般的轻蔑。

看看那些盔甲闪闪发光的样子,狄格甚至怀疑他们在盔甲上面抛光打蜡,太卑鄙了。

反观狄格,虽然狄格的铠甲也是玛丽安娜购买的顶级铠甲,但因为他不善于保护,连穿很长一段时间,导致盔甲缝隙里尽是些尘土,不仅光泽尽失,除此之外表面还黏附着一些食物碎渣,活脱脱的一个凄惨逃兵模样。

玛丽安娜对狄格耳语了几句,告诉他这几个人的身份。

“我草草草草草!”

狄格如遭雷击,自己从未遭到过幸运女神的青睐,从未,那个死全家的表子就从来没有过哪一天不和自己作对。

“玛丽安娜小姐?”

其中一位男性看到玛丽安娜顿时有些傻眼,光是在报纸上就已经足够惊艳了,她本人虽然穿着利于行动的简单便装,但那剃刀般锋利的美,撕碎着人的心理防线,瞬间为之倾倒。

一行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向玛丽安娜,但转瞬间注意力就被狄格给吸引。

多么……诡异的……打扮。

狄格歪歪斜斜的站着,黯淡盔甲笼罩全身,背上的一把大弓跟他人差不多高,箭袋里装着的竟是长矛,腰间挂着两把武器,一柄质感上乘的直剑,还有一把造型夸张的战锤,像是敲打铁毡所用的榔头。

违和感。

此人和最近几年出现的黑医胡西一样,给人一种出格的感觉,他们几人第一次看见胡西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形容不出来那份感受,看起来很普通,但目光总是被他给吸引住。

终于,他们这次见到狄格,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形容这份感受。

他和胡西一样,就好像是报纸上黑白相片中的彩色人物,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半晌,他们终于回过神来。

“你认识胡西吗?”

一员男性转移目标,不自禁的这样问着,他们的师父“王国之剑”教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如何识别“气息”,能通过“气息”来判断是人还是魔物,亦或者是强是弱。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胡西有着一样的气息,一种超脱般的气息。

“不认识,滚。”

狄格这样说着,他只知道那对兄妹中的妹妹叫做胡可,哥哥叫什么完全不知道。

“抱歉,请原谅他的鲁莽,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失陪。”

玛丽安娜面露难色,温和的说着。

又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位美人的请求呢?虽然几人有些不爽,但还是只有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四个被雇来的壮汉也继续推着推车向要塞深处前进。

等一狄格一行人走远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也感受到那种气息了么?”

“没错……那个黑医的气息对吗?自从在宫廷见过他一面后,就再也忘不了,不同于泰拉瑞亚一切的气息。”

“是的,大体上类似,但又有一点不同。”

“是哪点不同呢?前辈,我怎么没感觉到?”

“黑医具有一种亲和力,想让人接近,而刚才那个人,透着轻蔑一切的高傲,我也不大清楚,师父他也见过黑医,我问他的感受时,只是叫我离黑医远点,接着无论我怎么问,都是缄口不言。”

“何止高傲,简直野蛮,不用你说,光是听他粗鄙的话就明白了。”

“对了,那个家伙还有多久到?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再等等吧,太阳下山了还没到的话,就我们几个去找殒命之舞吧。”

而狄格一行人,也见到了莫特利。

前往升降梯通道的关卡前,不只有莫特利,还有十多个狱卒守着,幽暗的石室内摆着几张桌椅,皆是在玩牌摇骰子。

“玛丽安娜小姐。”

莫特利鞠了一躬,其他的狱卒也站起身敷衍的做了个鞠躬的样子,莫特利和这群人打过招呼,说是公爵的女儿来帮伊娃送点东西,都机灵一点。

“这次又是这么多东西,那几个犯人的伙食比我还好,真好奇里面装着什么。”

全监狱牌技最弱的狱卒嬉皮笑脸的打趣道。

“好好打你的牌。”

莫特利故作呵斥状,牌技最弱狱卒垂下头挠了挠后脑勺,顿时不说话了。

“我带你们去那几个人所在的监牢吧。”

莫特利看着狄格身后那四架推车,上面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他的心跳打鼓一样快,他知道,自上次海上大监狱暴乱已经是十多年前,毕竟里面关的都是重要人物,打监狱主意的人不在少数。

沉寂这么久以来,又有一场暴乱开始了。

一千八百瓶顶级魔素恢复药剂,将近一千枚金币的大额支出,莫特利感叹着狄格以及玛丽安娜的手笔,这么多钱,甚至足够在寸土寸金的王都置办一处好点的住宅了,自己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而他们只是为了一场行动。

“嗯。”

玛丽安娜轻轻应了一声,跟着莫特利前往升降梯所在的房间。

而狄格,只希望杰奎琳那贱人有真本事,届时把她救出来,如果她是那种只会占卜算命的江湖骗子,狄格会想杀人的。

升降梯分三段,这是通往地底的唯一途径,只有最底层才关押着犯人,每下降一层,都必须再走一段路,到达另一个升降梯,而这两段路途中,驻扎着全天候警备的魔铠士兵,以防突发情况。

狄格回来时,这两条路,就是厮杀的地方了。

这些层次分明的魔动铠甲关节处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凹槽,槽子里面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各色魔晶,这些蕴含着魔素的半透明晶体,是动力的来源,看上去就极富爆发力和毁灭性。

因此所有士兵也个个显得凶神恶煞,带着猛烈的压迫感。

气氛压抑到窒息。

玛丽安娜余光瞟向那些士兵,数着到底要死多少的人。

这些魔铠士兵都认识莫特利,沿途上皆是对着几人打趣。

“哟,装备这么齐全,是来劫狱的么?我真好奇你那把大弓要怎么使用。”

一位魔铠士兵,向着狄格说笑,莫特利在监狱里的威信极高,不仅是狱卒,就连这些士兵都要恭敬几分,他们对莫特利是完全信任的,不怕几人出什么乱子。

“是啊,我是来劫狱的,等我回来,就把你射爆。”

狄格这样说着。

第四十一章 重生之母

海水渗浸了岩石,发咸的液体顺着长满苔藓的石笋滴落在潮湿的监牢之中。

按理来说,这里本该充满腐坏衰败的压抑氛围,实则不然,在一个肌肉猛男的强烈喘息下,一片热血沸腾。

“997,998……唔啊啊啊!”

雷瑟姆本就是赤色的皮肤更加涨红,他艰难的做着俯卧撑,手臂和胸腹部位的肌肉处血管完全暴露而出,如盘根错节的树根,并在痉挛着,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

“安迪!杰克!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之前的一切,不就是毫无意义了吗?九百九十……九!”

雷瑟姆对自己的两块胸肌说着话,嘶哑的呐喊,如同热血漫画中的主角。

“啊啊啊……”

极其痛苦的闷哼。

“一千!”

雷瑟姆精疲力尽,一头栽倒在了棉絮垫子之上。

杰奎琳嗤之以鼻,冷笑着说道:“没用的,没用的,就算你做一万个,一百万个,像你这样的蛮子,我一根指头也能碾碎。”

杰奎琳讨厌那些一根筋的人,很多人永远都学不会,要用知识,用知识来武装自己。

【很不错的体力,但光有体力是没用的,生物,是有极限的。】

阿道夫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他触碰着自己体表上所铭刻的,密密麻麻的魔法阵,数量之多,像是鳞片一样。

“但总比坐以待毙好吧?”

雷瑟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卡萨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突然的,在盗贼工会中磨炼出的听力,使得他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好像在说射爆什么的。

砰!

卡萨两只手猛的抓在牢栏上,眼睛往外面的回廊瞟着,兽瞳里带着亢奋。

“你突然发什么疯。”杰奎琳问道。

“来了,狄格他来了!”卡萨永远也不会忘记狄格专属的特殊声线,那种贪婪,卑鄙,阴险,恶毒统统糅合在一起的恶心声音。

砰砰砰!

四个人皆是争先恐后的趴在牢栏边上,不知道何时,狄格这两个字已经象征着自由。

这里曾是矮人挖掘矿石留下的遗迹,牢栏外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平整坦荡的走廊,在这一主道上衍生出成千上百的支路,这些被开凿得层次不齐的坑洞支路,就是监牢,在这一层里,是没有魔铠士兵把守的,他们讨厌这下面的糟糕气氛,这些一言不发完全灰心的犯人,把这里搞得如同墓园一般。

仅有的只是零零散散的巡逻狱卒,反正要逃出去,就必须经过升降梯,只要把守在上面两层就好了。

四人就等在牢门处屏气凝神,而谈话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底层铺嵌着黑石的走廊,用来照明的东西只有两侧的火把台,四个雇来的农户推着推车,狄格和玛丽安娜则是不断打量道路两侧监牢内关押着的囚徒,这些囚徒们一个比一个更颓废,绝大多数都是瘫坐着一动不动,周围有着苍蝇在打转,宛如一个死人。

稍微活泼一点的,也已经是个疯子了,嘴里低声默念着意义不明的话,用石头在墙壁上胡乱涂鸦。

就算是最精神的,也是趴在牢栏边上,用诅咒的目光死死瞪着自己,什么也不说,只是纯粹的凝视,似乎在这个地方,新鲜的面孔就是唯一的乐趣。

玛丽安娜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没有魔铠士兵镇守,这种氛围,太瘆人了。

“前面就是六十九号监牢了,你的朋友就在里面,我完成了我们的约定,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告诉我吧。”

离六十九号监牢还有一小段路,莫特利驻足了脚步,向狄格索要着答案。

“嗯……”狄格低吟着,思考着还有什么可以从莫特利身上榨取的利益。

叮!

狄格脑海中灵光一闪,单从莫特利的地位以及个人能力来说,他可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但是,从人际关系来说,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当然,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前提是我会活着出去,而不是现在,假如你现在得知了答案,趁我还没有释放其他犯人的时候你就会去告密,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不会现在说的,必须等我出去以后。”

狄格摩挲着双手,做出可怜巴巴的姿态,说话所用的口吻,却是无比的恶毒。

“卑鄙……”

莫特利拳头紧攒,但根本没办法,只能任由狄格摆布。

“再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你还要我做什么?不行!绝对不行!”

“咯咯咯……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想想你的孩子,长官大人,我想你应该听过这样的故事,由于饥荒,由于食物的极度匮乏,有些人,会选择易子而食,因为他们不忍心吃掉自己所亲生的,但在连选择都没有的情况下,不知道你的爱人,能不能恪守最后的底线,就连交换都不交换了,当然,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也是相信人性光辉的。”

接着只见狄格凑到了莫特利的耳边,冰凉的铠甲几乎贴在莫特利脸上,那恶心丑陋的舌头吐出一个又一个令人作呕的字节,耳鬓厮磨的说着:“或者说是,由于过度的母爱,导致两者的位置发生转换,噢,天啊,我敢发誓,我更宁愿看到这样极富戏剧性的凄美结局,我甚至说不定会为之哭泣,咯咯咯……”

“你要我做什么?”

莫特利紧闭着双眼,自己在答应成为内奸的时候,他就清楚无比的明白一件事,自己无法回头了。

“帮我分散一点兵力,欺骗狱长说逃出去几个重要犯人,让他调一部分士兵去追捕,至于具体怎么说,那是你的事情了。”

狄格撂下这句话后,跛着腿向关押着卡萨一行人的监牢走去,时隔已久的再次会面,或者说是,第一次会面。

三人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指望一只哥布林来救自己,而且这变成了事实。

“你是……狄格?”

虽然卡萨无比确定的这是狄格的声音,但眼前这具打扮得稀奇古怪的盔甲,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是一只矮小的哥布林,没想到竟如此的高大,比两米左右的杰奎琳还要高一点,肯定是一只变异哥布林。

“当然,不是我?还是谁?”

狄格揭下了大半边头盔,又重新戴上,表明身份。

卡萨和雷瑟姆的表情十分微妙,这实在是,有够难看的。

“wue……”杰奎琳打了个干呕,轻蔑说着:“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你比我预想的要丑一万倍,我听到你跟那个狱卒的对话了,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吧,说吧,你要怎么带我们出去?”

狄格看了一眼牢中的几人,亚龙人卡萨,猪头人雷瑟姆,这个白毛的女人就应该是顶楼的那个女巫了,和他想象的模样差不多,这段时间他也买了一些读物来适应泰拉瑞亚的新环境,对大致的地域以及主要的智慧生命都有了解。

监牢里还关着一个人,用狄格的话来说就是古惑仔,全身都纹着刺青,不过也无所谓了,顺便把这个社会人也给救了。

“明确一点!并不是我把你们救出去!”

狄格提高了音量,让附近其他监牢内那些死气沉沉躺尸的囚徒也能够听见。

听到“救”这个敏感词汇,那些被囚禁多年已然绝望的犯人,像是从地狱里重新被唤回了人间,皆是向着牢栏靠拢,渴望的目光注视着狄格一行人,以及那四架推车。

“接下来,我向各位隆重介绍!”

“即将解救你们的,正是我的主人。”

狄格拳头握紧放在胸口上,对身旁的玛丽安娜行了个骑士礼,

“诺德北境的正统继承人!海上大监狱解放者!重生之母玛丽安娜!”

“你们将沐浴在吾主的庇护之下!”

“现在,狂欢……开始了。”

狄格一把扯掉推车上蒙着的黑布,露出一瓶又一瓶堆积成小山的顶级魔素恢复药剂。

而那四个被雇来当苦力的农户,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他们平凡的一生,从未遭遇过如此猛烈……富有冲击力的危险事件。

玛丽安娜只是扶额,对一连串的头衔感觉有些羞耻。

至于其他人,眸子里的光彩越发浓烈,已经渐入佳境。

第四十二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

薄暮的夕阳快要见底,法兰学院东部分院的会议厅里,落日的血红映在皇家亲卫队的盔甲阔剑之上,这些反光,让这个地方,以及所有人物,都浸上了一份乖张与暴戾。

三王子面如死灰,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佝偻着身子,瞳孔麻木的跟随罗素来回徘徊的身影转动着。

“贝玛公国从帝国分裂独立出来之后,虽然其富足程度不逊色于其他大国,但依旧得不到其他国家的承认,仍然叫做公国,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跟随那位大人,正是因为被叫做公国,他才不会满足于现状,渴望力量,渴望领土,渴望子民,欲望使他变得极具攻击性,威胁性,绵羊率领的狮子不值得顾忌,狮子率领的绵羊,那才是令人生畏的。”

罗素从怀中铁盒内掏出一支香烟,开始吞云吐雾,不卑不亢的向森海塞尔说着:“你抢了诺德皇家学园的生意,同时你又不效忠宫廷,法兰岛离王都太远了,我坐飞艇过来都用了好几周,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这里培养武装力量,看看法兰岛的地形,三座分院包围着总院,无论哪一处遭到攻击都能最快速的全面支援,就好像是军事堡垒。森海塞尔,爱德华六世讨厌你,所以他才让三王子过来,协助你办理学院,不是吗?监视着你,威慑着你。”

眼看罗素的言辞越来越敏感,五十位皇家骑士已按捺不住,隐约可以见到他们几欲拔剑的攻击欲望。

“别老死在这贫瘠的小岛了!森海塞尔!你喜欢自由,不喜欢受约束,可以,我以贝玛公国皇帝的名义向你保证,你喜欢从事魔法教育,喜欢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喜欢这种钻研学识的氛围,可以,在贝玛公国,你会得到最好的建筑,你会得到最好的学生,皇帝会拨下巨款资助你,只要你为贝玛公国培养人才,我们对待你的孙女,会像对待公主一样。”

罗素直接把烟灰弹在了地上,靛青色的眸子不喜不悲,永远冰冷的扑克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森海塞尔大师……院长……”

即使三王子再蠢,也明白罗素在干什么,本就糟糕至极的心顿时坠入谷底,因为自己的父亲本就和森海塞尔不和,罗素……这个可怕的男人,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森海塞尔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团,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似乎真的是在思考。

罗素吸了口烟,一边吐出烟雾,一边说着:“你应该也在关注泰拉瑞亚的局势,帝国不断的在衰弱,一个又一个的公国接连分裂独立,虽然他还保持着对泰拉瑞亚的统治,但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迎来这样的局面,抵抗派和革命派的大战,一百年内,或者是近期,随时都有可能。”

泰拉瑞亚大陆曾经被统一过,而帝国的前身,就是远古时代征服大陆的霸王所创建的王朝,由于泰拉瑞亚大陆实在太大,霸王并未御驾亲征,众国只是畏惧于他的强大,在名义上统一了大陆。

帝国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主人,对大陆的统治力日渐衰弱,黑暗纪元之前其他国家还会象征性的上供物资,然而到了现在,大半的附庸国家都独立了出来,例如诺德王国,小半的公国也分裂了出来,例如贝玛公国,帝国依旧强大,但大势已去。

“这个时代,充满危险,也充满着机会,帝国首席大法师·森海塞尔,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样?”

罗素如是问着,接着说道:“找到那只哥布林后,然后交给我,为贝玛皇帝献上第一份礼物,你觉得如何?”

罗素知道,那只哥布林,就是使徒之一。

不等森海塞尔答复,三王子已然发下命令。

“把他拿下!”

一声令下。

一柄柄冰冷的刀刃架在黛芙妮与罗素的脖子上,三王子知道,若是森海塞尔真的去效忠贝玛公国,自己也得玩完。

而罗素无法动用任何魔素,武器也没带在身上,没有任何威胁。

黛芙妮则不同于罗素的面不改色,双腿已经在微微发抖。

而森海塞尔也给出了他的答复,说道:“很抱歉,贝玛公国来的使者,尽管爱德华六世讨厌我,但我的父辈,是诺德人,我体内流动的血液,也是诺德人的血液。”

三王子听到此话,惨白的面孔稍稍恢复些许红润,自己的父王太过谨慎,竟然去怀疑一位那么正直的人。

“把他们关到大监狱里面去,我之后会向陛下汇报这次事件。”

三王子眉头舒展开来,这次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伯爵!无法拒绝的条件!”

黛芙妮感到脖子上的凉意,即死的念头笼罩了整个心神,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尽管罗素是个脾性古怪的人,但绝对是值得信任的。

罗素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在来到泰拉瑞亚大陆之前,他从未杀害过任何一个人。

exp和lv。

经验值和等级。

绝大部分角色扮演游戏都有着这样的设定,随着exp的增长,lv就会提升。

exp,是execution point的缩写,直译为处决点数,你处决掉的生物越多,经验也会越加丰富。

lv也是缩写,全名为level of violence,直译为暴力指数,用来衡量一个人伤害别人的能力。

你杀的人越多,就越远离自己的本心,越远离自己的本心,变得疯狂,就越难被伤害,就越容忍放任自己去伤害别人。

罗素清晰无比的知道,自己所鄙夷的每张嘴脸,都是自己无数面具中的一副。

既然活在这世间,就总要背负着什么罪孽,而此时,罗素清晰的感知到,它开始蔓延上了自己的后背,攀衍上了自己的脊椎,随后深深的盘踞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杀戮的欲望愈发强烈。

“才能与创造的权能……发动。”

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

咔咔咔咔咔咔咔……

纳米机械般的无数黑色颗粒在罗素体表像音频节奏一样浮动,刹那间组成一根又一根的漆黑尖锐利刺,如同蛛网一般四面八方的分布爆射,顷刻内把房间变成了一片黑色荆棘丛林,黑色枝条透过铠甲,刺穿了那些喉咙,贯穿了那些眉心,洞穿了那些心脏。

他们的血奔流如柱,血泊倒映着凄美的夕阳,即使是皇家亲卫队,即使是层层选拔出来的高超剑士,在使徒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门外守护的亲卫队闯了进来,却被黛芙妮的重甲护卫拿起战锤一个又一个拍得稀烂。

只发生在刹那间,而森海塞尔只有眼睁睁看着……

咔!

罗素的手臂完全化为黑色方块颗粒,疯狂跳动着,变幻着,纳米智能机械般的组成了一道长度无匹的黑色骑枪,隔着七八米远,直接穿进三王子的胸膛,随后手臂往上一举,把他吊在了半空中。

三王子喉咙一甜,嘴中喷薄出一口鲜血,不敢置信的瞪着罗素,瞳孔收缩,眼球凸出爆着血丝,嘴中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

“血缘的羁绊实在太过强大,即使混账如你,在死之前想到的也是你的国家,你的家庭,而不是推卸责任,这份勇敢,倒是值得钦佩。”

啪……

罗素收回骑枪,三王子从半空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鲜血染红了地面,他嘴里冒着血泡,痉挛一阵后,便再无反应了。

“森海塞尔,如今三王子死在了你的领地上,是否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案呢?”

罗素冰冷说着,直接把烟头杵灭在了一具尸体的头盔上。

黛芙妮一声低吟瘫软在地,还没缓过来,仍在发着抖,罗素就从未让她失望过。

第四十三章 暴乱初始

海上大监狱,底层。

莫特利已经返回上层,去完成狄格交代给他的任务,而留在底层的一行人,正式开始了越狱行动。

之前被雇来的四个运输货物的农户,虽然狄格想要杀掉,但玛丽安娜不忍,只是要他们呆在监牢里面,等这次暴动结束。

咚咚咚……

杰奎琳灌下了一瓶紫蓝色的液体。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魔素正在恢复?力量涌入了全身,迫不及待的把海上大监狱炸成粉碎?”

狄格从背上取下了猎龙大弓,一根长矛搭在了麻绳般粗厚的箭弦上,虽然这次越狱的主要战力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划水的,但狄格还是准备耍耍帅,上一世狄格都是通过互联网,只需要在键盘上打字就能够杀人,对他来说奇幻rpg式的战斗,极其新鲜。

“我体内的魔素已经枯竭了好几年,现在的确在缓缓恢复,但我也很久没有战斗了,说不定连曾经一半的力量都发挥不了。”

杰奎琳双手抱怀,银白色的眸子闪烁了几下,希望狄格不会指望只靠自己就攻克下整个海上大监狱。

“what the fuck?你不是说你和森海塞尔都能过招的吗?你他吗在逗我?”

狄格无语到爆炸,死定了,这下子死定了,下升降梯路过的那些魔铠士兵,显然不是好易于的角色。

“的确,但那是鼎盛时期,我被关了好几年了,你指望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虚弱犯人,能干什么?但如果只是一些魔铠士兵之类的小喽啰的话,这太轻松了,法兰学院的那些高级战力来了,就说不准了。”

杰奎琳摊开苍白的手掌,掌心处凝结出一团紫色的火焰,随之被她掐灭,她检验了一下自己是否还有释放黑魔法以及咒术的能力。

狄格无语,目前看来,卡萨甚至显得比杰奎琳更有用。

虽然底层没有魔铠士兵守卫,但仍然有巡逻的狱卒,而盗贼工会出身的卡萨,虽然长着两米半的高大身躯,目标太大不利于隐蔽,但对于潜行和暗杀他简直是专家中的专家,不负盗贼之名。

卡萨最喜欢使用的武器还是匕首和吹箭以及毒飞刀,但是没办法,在这里可没有那种玩意儿,所以他选择了盗贼工会极其复古的作案道具,那就是头发。

通过盗贼工会一脉相承的buff状态魔法,可以把任何丝线状的物体变得锋利且坚硬,而卡萨就用杰奎琳的几根头发偷偷干掉了在这附近巡逻的一个狱卒,捂住狱卒的嘴,然后利用铁丝一样的头发割喉。

虽然中途里出现了些差错,卡萨高估了自己现在这幅瘦弱的躯体,居然让狱卒反抗了好一阵,差一些就失败,好在自己深埋的肌肉记忆还在,用巧妙的借力方式,让狱卒自己勒死自己。

就像所有的潜行类游戏都需要藏尸一样,卡萨把狱卒的尸体拖到了走廊的一个拐角处,他感觉很微妙,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浮现出些许的负罪感,长久的牢狱生活让自己变得软弱。

狄格瞟了一眼雷瑟姆将近三米之高的巨大身形,那些爆炸的肌肉轮廓哲学至极,狄格脑中立马浮现一些词汇,哦,卖萧的,乖乖站好,奥义很爽。

按照标准的设定来说,一般这种块头彪悍的人战力必定极弱,很容易被那些穿比基尼铠甲的大奶萌妹秒杀,以及一些屌丝意淫载体的标准身材男性完虐,这种大块头都是用来练级用的。

狄格也是这样想的,在影视文字作品的潜移默化下,他并不是很看好雷瑟姆。

“别浪费时间了,赶快把其他的人也放出来吧。”

玛丽安娜冷漠说着,自己并没有所有牢笼的钥匙,计划是把杰奎琳放出来以后,直接让她暴力开锁。

“没问题,女士,谢谢你救了我,出去以后我会追随你的,一切都包在我雷瑟姆的身上吧。”

雷瑟姆拍了拍胸脯说着,之前被锁在塔牢不能出来,是因为锁链限制了关节运动,在这里则是因为出去后也会被马上逮回来,但到了现在,终于可以大展身手。

只有雷瑟姆才真的听信了狄格的话,认为玛丽安娜才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卡萨和杰奎琳都知道,狄格这个阴险卑鄙的哥布林,才是这次事件的操纵者。

看着雷瑟姆的憨劲,玛丽安娜欣慰的一笑,这个兽人,莫名的让人感到温暖呐。

底层监牢内的其他犯人都把污秽布满泥垢的手臂伸出了牢栏外,示意救出自己,他们也很懂行,没有大声说话,害怕招来其他巡逻的狱卒,如果发出警示,在犯人还没放出来之前,上面的人跑下来的话,这次暴动就结束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必须好好把握。

只见雷瑟姆走到附近一处监牢的铁栏面前,两只比狄格腿还粗的手放在铁栏上狠狠一撕,如若无物的直接给扳弯,一根根铁条快速变形,露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大洞。

狄格咽了咽喉咙,收回了之前的想法,太恐怖了,这个哲学猛男。

“磔磔磔磔……二十年了!二十年了!给我药剂……只要能恢复魔素,魔铠士兵,完全不是问题。”

从中走出,或者说是爬出来一个脏到令人窒息的老头,脸上布满了黑污,全身干巴巴的超级久没有洗澡凝结下了极厚的泥垢,看不清他的五官模样,只能看见那癫狂的表情,以及狗一样甩出来的舌头。

狄格皱眉,这人他吗脑子有问题吧?如果这监狱里放出来的都是一些神经病,不配合安排,只是一个劲莽的话,就太糟糕了。

“给他药剂。”

玛丽安娜说着,雷瑟姆照办无误。

脏老头咚咚咚的灌下,畅饮之后开始愉悦,体表开始浮现涌动着的黑色烟雾,周围的元素开始紊乱,温度忽高忽低,他愉悦着:“重生之母?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响亮的名字太过沉重,嘛,不过,在出去之前,我会听你的计划的,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玛丽安娜冰冷说着,狄格还有后手,他把越狱的消息写信告诉了伊娃,她会来的,一定会来挽救这一切的。

玛丽安娜越来越明白狄格的手段,或许谈不上高明,但绝对是奏效的,届时杰奎琳加上这群犯人还不能逃出法兰岛,只要杰奎琳用最后的力量劫持住伊娃作为人质,威胁森海塞尔,威胁这座岛屿的主人,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

狄格告诉过玛丽安娜还有最终逃跑手段,但暂时保密,狄格做了一些手脚,到时有可能不会按常规路程逃跑,不会乘船出海,也不知道狄格要怎么做,是威胁森海塞尔使用空间奥术吗?

玛丽安娜也不清楚狄格在玩什么花样,自己买完药剂后,为了保险起见,变卖了一些珠宝首饰,还是留下了一些金币,但也被狄格完全索要去了,狄格说要找冒险家工会的朋友办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狄格去冒险家工会注册成了冒险家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结识了一些人,有够诡异的。

脏老头会心一笑,自己倒是小看玛丽安娜了,即使把握再小,即使只有一成,但在领袖的嘴里,也要说是十成啊,这种自信虽然盲目,但也是领袖必备的气质。

雷瑟姆和杰奎琳不断释放着犯人,雷瑟姆用手直接扳弯,杰奎琳则是一记手刀隔空劈下去,无形的魔力就将铁栏斩成几截。

卡萨则是负责给其他人递上魔素恢复药剂,那些被放出来的人喝下魔素恢复药剂后,一点也不敢怠慢,也照着三人的工作,井井有条的释放着其他犯人,海上大监狱不小,关着近千号的犯人,虽然其中大半是政治犯或是黑势力的头目,没什么战力,但剩下的那一小半,是至关重要的,每一份战力都不可或缺。

几个罪人在升降梯前放风,有什么情况立马回来转达。

狄格看着罪犯被有序释放的画面,强迫症得到满足,心情不错,阿道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狄格回头一看,但阿道夫并不说话,他就没在意,又撇过头去。

阿道夫又戳了戳他的肩膀,狄格没有理他,但阿道夫并不放弃,疯狂戳着狄格肩膀。

“你他吗有病吗?你倒是说话啊,傻b。”

狄格破口大骂。

阿道夫用指头指向地面,他用唾液沾了手指,在石板地面上写了一行字。

【把你的剑给我。】

狄格头盔下眼皮一抽,敢情这还是个哑巴,但老子花钱买的,凭什么给你。

就在此时,一个放风的犯人急忙跑了回来,对玛丽安娜说道:“有人下来了,一个狱卒,带着六个剑士,是王国之剑的徒弟,披风上有紫罗兰和巨剑的徽记。”

玛丽安娜心中咯噔一声,这下子难办了,正是自己进来前撞见的那一批人,王国之剑作为诺德王国标杆级的战力,他的徒弟也必定非凡,而这样的劲敌,一下子来了六个。

“磔磔磔磔,我他吗射爆!”

狄格举起猎龙大弓,虽然身子歪歪斜斜跛着一条腿,但他看不惯那几个花里胡哨的家伙很久了。

狄格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他,只有被秒杀的份。

阿道夫不由分说,直接抢走了狄格腰上的剑。

唰唰……

一阵剑影,在地上刻下一长串字。

【交给我吧,他们是来找我的,再者,就算是森海塞尔来了,我也要他狗命。】

第四十四章 殿堂

“气氛不对……巡逻的狱卒怎么不见了?你们先别跟着,我过去看看。”

幽暗的寒冷地牢只有火把照明,火光有些微弱,空气中浸着凉意,

带着这几名剑士下升降梯的狱卒有一份不好的预感,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向走廊转角跑了过去,他知道这几位剑士是王都来的人物,现在似乎出了一些乱子,届时回去以后散播监狱管制不足的流言就太不妙了。

然而,这种尽心尽力的小人物心理,害惨了他。

转角处的另一面,狄格早已蓄势待发,长矛已经搭在韧性极强的麻绳粗弦上,等待着目标进入视野。

阿道夫也拿着狄格的剑,上下打量着这柄剑的工艺,他浅褐色的瞳孔中露出鄙夷,刻满晦涩符文咒语的脸上,写满了郁闷。

尽管玛丽安娜极力克制住,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杀死无辜者的感受,是怎样的?”

狄格懵了,没想到玛丽安娜居然在这种关头优柔寡断,的确,的确玛丽安娜杀了一些人,但那是由于仇恨在驱动,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念头,在某些时候想致某人于死地,而玛丽安娜只是表现了出来。而现在则不同,需要消灭掉的人,并无任何交集,

自学者和学生的区别,不在于知识的广度,而在于生命力和自信心的差异。

“首先是负罪感,扎根在我的脑海里,令我辗转难眠,我会这样想着,即使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总有什么人得为他哭泣。”

转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狄格屏气凝神,开始发动侮蔑与篡夺的权能。

“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发动。”

“艾琳娜—爆破之矢,发动。”

“艾莉娜—箭术off/on,on。”

远处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愈发急促。

“之后我明白了,人会逐渐同他的遭遇混为一体,长远来说,人也就是他的处境,后来,又死了一些人,通过他们死之前释然的神情,我发现,无论任何命运,无论任何漫长复杂,实际只反映于一个瞬间,人们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就这样,我像那些即死之人的临终一刻一样,从处境中抽离出来,我突然觉醒,我知道了我是谁,我把我自己,从所有的人类概念中剥离,就好像我告诉过你的一样,我成为了,世界之王。”

狱卒奔跑着,刚刚拐过转角。

狄格也松开了紧抓箭弦的手。

那根本不像是箭矢,而更像是大炮。

砰!

毁天灭地的爆炸声传来,似有千钧重的长矛箭矢被狄格射出,磅的一声直接洞穿了狱卒的腹部,无匹的惯性直接把他甩飞在了墙上,撞出一个人形的龟裂坑洞,他的四肢都在往反方向扭曲,滴着鲜血,他并不是被长矛箭矢给射死,而是被这股撞击力活生生砸死,扬起一撮撮尘土。

六个剑士捂住眼睛挡住沙尘,待到尘雾散尽后,望着墙上的尸体,均是看呆了。

“怎么回事?”

“戒备!没想到这么碰巧,让我们给闯上了,刚好发生暴动了吗?”

“米歇尔,你快坐升降梯上去通知其他人,我们五个先在这里守住,等待支援。”

“暴动?喂喂……那个殒命之舞该不会也跑出来了吧?要是让他拿到一柄剑的话,就算是……师父来了,也很成问题啊!”

“别担心,海上大监狱最强的力量,并不是那些魔铠士兵,不然的话应付不了那些穷凶恶极的犯人的,不然你以为这监狱是怎么挡住一次又一次暴动的?”

“是那个传言么?上古时期在这里挖掘矿石的矮人,不小心触怒了沉眠在这里的……”

“别说废话了,赶快上升降梯去通知那些士兵,只凭我们几个挡不住全部。”

为首的一名男性让名为米歇尔的女性去请求支援。

走廊转角后,被狄格一行人解救出的犯人谁也不敢上前打头阵,那可是王国之剑的学生,这批犯人中不乏强者,就算是有自信打败那些学生的,他们也明白自己这群临时集结的乌合之众毫无凝聚力,互相之间也保持着猜疑,谁都打算保留实力,等冒失鬼上前去消耗敌力,这才是最好的策略。

然而,没有那么多的冒失鬼,狄格射箭引燃开战的导火索之后,竟然陷入了僵持的局面,无人上前对敌。

杰奎琳倒是跃跃欲试,却被阿道夫拦下。

【这是我与王国之剑的事,与你们无关,要出力帮忙的话,等我先把那几个家伙宰了吧。】

拿到剑之后,阿道夫的写字速度疯涨,本来需要半天功夫才能写出的玩意儿,现在对他来说只是挽一个剑花。

几百号被狄格解救出来的犯人,盯着阿道夫的背影,皆是与卡萨雷瑟姆初见他的反应一致,脏老头我草连天,其他人也都是异口同声的我草,布满刀疤弹孔的肉体,遍布全身的法阵图腾刺青,火焰般的赤色头发,除了传说中的那个男人,泰拉瑞亚名噪一时的殿堂级剑士,除了他殒命之舞,还能是谁?

这些罪犯的信心顿时被点燃,甚至产生了全员划水的感觉。

狄格不爽至极,怎么搞的老弟?本来是计划让杰奎琳出来装逼的,这下子怎么都让外人装完了?

“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去。”

眼看这批犯人的精神领袖顿时变成了阿道夫,狄格感觉十分不妙,这样一来把玛丽安娜置于何地?他的目标是,虽然不奢求这些罪犯出去以后对玛丽安娜感恩戴德,百呼百应,狄格只需要一个人情,需要时帮一点小忙就够了,这样下去的话,这些家伙说不定会把玛丽安娜全部忘记,只记得这个哑巴一人。

这样绝对不行,所以狄格才说出了这句话,必须制造存在感。

【不怕死的话,就尽管来吧。】

阿道夫拿到剑之后,似是变了个人,从说教式的家长口吻,变成了一个高傲冰冷的混球。

阿道夫撂下这句话后,便向着升降梯奔去。

狄格恼怒,对杰奎琳使了个眼色。

“主人,我和女巫一起去帮忙,就让卡萨和雷瑟姆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狄格说罢,和杰奎琳紧随阿道夫的脚步向升降梯方位奔去。

玛丽安娜扶额,暴虐的焦灼几近让她窒息,没有狄格,自己似乎……什么都不是。

升降梯处。

一名剑士已经上去请求支援,还剩下五名剑士一字型排开,守卫着升降梯。

走廊拐角处,出现一人,五名剑士顿时万念俱灰,只要是当过剑士,混过这一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殒命之舞……”

为首一人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收拾得油头粉面的一张脸已然铁青,在见到他本人之前,还会萌生这样的念头,他已经被囚禁了很多年,变得孱弱,变得无力,自己兴许能够解决掉,但见到他本人之后,只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尽可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不仅是为首的人,剩下四个衣着光鲜的剑士握剑的手也隐隐发抖,自己一行人本来是准备拷问这个家伙,问出妖刀血狂的下落,但他现在,从监牢中脱困,并获得了一柄直剑,虽然只是商铺随处可见的铁剑,但在他手中,却变成了最威猛有力的利器。

所有人都知道,殒命之舞是个哑巴,与他交流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不过其中一人还是尝试道。

“你完全不用参加这次暴乱,只要你说出妖刀血狂的下落,不……只要能和我们合作,一起效忠宫廷,我师父有办法让你出来的。”

其中一员女性这样说着,她极其畏惧,畏惧与这个可怕男人交战。

【我恨死了贵族】

阿道夫这样写着。

几人也知道阿道夫被关在这里的原因,明白完全是谈不拢了。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我就直说了,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要矮小很多。”

一员男性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鼓舞着士气。

【那我会砍下你的脑袋减小差距。】

阿道夫写罢,便已经动身。

当狄格和杰奎琳赶到时,都是看傻了。

人体魔法阵压榨着他的血气,所经之处尽是留下华美的红色轨迹,在他的剑刃之下,一条条地面铺嵌的石板如同鲜花整齐绽放般的爆裂开来,碎石尘土肆意溅射。

那完全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高频率负荷运作的挥砍机器。

挥砍,挥砍,挥砍。

即使是五名剑士加在一起,也无法抗衡那狂暴凶猛的攻击,迅似奔雷,狂如黄沙,矫捷如电,如同分身幻影般在黑暗之中出现了铺天盖地的人影,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可那发狂一样的斩劈挑刺,疾风骤雨的攻势,像是千军万马奔踏而来。

钢铁碰撞所产生出的火花,似是被碾碎的琉璃灯,洒得到处都是,竟把幽暗的地牢,照映成极昼,几乎是顷刻间,即使是王国之剑最得意的几个学生,而且还是五个,就要招架不住。

“怪物!”

为首的剑士大叫着,殒命之舞……根本不是一个剑士,只是发怒的狂魔,使用的武器刚好是剑。

冲动,狂躁,对贵族的怨恨。

阿道夫纵身一跃,跳至半空,身体似陀螺般疯狂转动,刚刃疾鸣,破空声如凛冬呼啸,痛绞如蛇,刁钻迅猛的劈砍如大海上暴虐的天雷,他无差别的砍杀着所有人,四溅的火花产生炙热的高温。

狄格的那柄铁剑……在阿道夫的摧残之下,竟已滚烫发红。

在这华美的舞蹈下,五名剑士皆为之殒命,刺绣着紫罗兰巨剑的披风破败不堪,盔甲被绞成稀烂的铁片,千疮百孔的变成血泊倒下。

此时,阿道夫手中的铁剑,似乎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一般,因为快速摩擦产生的剧烈高温,回归了它本来的模样,熔化成了一滩铁匠铺中模具里的铁水,流向地面灼烧着岩石,冒出滚烫的浓烟。

“what the fuck?”

狄格惊了,敢不敢再碉一点?老子刚刚过来,你他吗就已经打完了?

“这就是殿堂级的剑士吗?”

杰奎琳喃喃低语着。

而阿道夫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身体在微微发抖,被囚禁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虚弱,就连对付几个喽啰,居然都要花上这么久的功夫。

第四十五章 正统

“呃啊呃……”

阿道夫舌头断掉的嘴,发出怪异的叫声,无穷的悲愤从握住剑柄的五指,传递到了全身。

太慢了,太慢了,要是如今的自己再次对上帝国剑圣的话,绝对是完败,不,就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就连他手下的鹰犬也走不过几招,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一定要先调理好身体状态,回想起昔日里那些被自己使用得滚瓜烂熟的剑技。

在升降梯口前准备上去请求支援的最后一名剑士已然绝望,这里是地下好几百米,就算是升降梯分三段,每一段也有一百多将近两百米,等它落下来要等将近半刻钟,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留给自己了,自己的同伴只挡住了殒命之舞那么几个瞬间,毫无意义。

“到此为止了吗?”

名为米歇尔的女剑士苦笑一声,自己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王国之剑修习剑术,如今已有十余年,依然不得要领,但在他人口中,自己已经是剑术高手,在王都内也小有名气,虽然会获得这些赞美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师父,尽管如此,偶尔还是会因此而沾沾自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剑术高手”的称号,是来得多么不易,昼夜不分的训练,虎口开裂,肌肉拉伤,韧带撕裂所带来的痛疼,这些猛烈的痛楚甚至让人晕厥。

别人常说天分,其实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达不到拼天赋的程度,自己也只能教训教训那些懒汉。

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她如今才发现天赋的重要,自己拼命一生换来的实力,在他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个笑话,例如殒命之舞。

尽管已回天乏术,不过她还是握紧手上的大剑,释怀的说道:“能够死在传说的手下,也不负剑士之名了,出招吧。”

或许她就没有想过要反抗,只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而阿道夫已经失去和这些小喽啰过招的兴致,之前狄格的剑已经彻底报废,他随手扔在一旁。

女剑士感觉受到了羞辱,因为阿道夫,根本就没有正眼看她,不把她当作敌人来看待,只是随时可以摁死的爬虫。

“既然如此,我上了!”

女剑士大步流星的向着阿道夫迈来,双持大剑举于头顶,劈山裂石的迅猛一剑急速挥来,将周围的空气都给撕裂,刮起一阵紊乱的气流风暴。

狄格见阿道夫手中没有武器,长矛搭在弦上,准备做一些好人好事,却被杰奎琳挡住,对狄格摇了摇头,示意完全不必这么做。

只见阿道夫的脚往地上轻轻一踩,已故剑士的一柄佩剑因反作用力从地上弹跳到了他的手中,面对女剑士的攻势,他身体稍作倾斜,侧仰了一下身子,双持大剑贴着他的脸只有几公分的遗憾错过,接着他随意一剑,从右下方直接刺入了女剑士的咽喉,最后迅速拔出。

嗤嗤……

女剑士喉咙的血如喷泉涌出,目光呆滞,最后啪嗒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狄格杰奎琳两人皆是震惊,突然感觉这次越狱全部交给他,然后全员划水就行了。

啪啪啪……

狄格鼓起了掌,他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看这个哑巴砍人,那些微小的细节操作秀得头皮发麻,怪好看的。

“下一步该怎么做?别告诉我直接带着后面那群犯人打上去,你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杰奎琳这样问着。

“等着吧,等那些犯人先把底层的狱卒全部清理干净,在这之后,还要等一个人下来。”狄格这样说着。

“什么人?除了你威胁恐吓来帮忙的那个长官,还有谁?”

“一位……天使,我的……挚爱。”狄格双手交叉抚摸着自己的肩膀,仿佛在幻想着那个人拥抱自己。

杰奎琳的脸扭成了一个苦瓜,感觉胃酸在倒腾,狄格这阴阳怪气的鄙陋腔调,恶心到让人呕吐。

“万一她没有及时到的话,我们就直接莽上去吧,哈哈哈,也只有这样啦。”

狄格尬笑着,看着一旁的阿道夫,这货就算再不济,应该能砍几十个魔铠士兵不成问题吧?

唰唰唰唰唰……

阿道夫疯了一般,拿起一柄佩剑疯狂的在空中挥舞着。

这个动静着实把杰奎琳吓了一跳,怎么和狄格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抽风?

狄格头盔下的脸尽是嫌弃之色,不知道这脑子有坑的哑巴在瞎搞什么,本来他一句你他吗搞什么飞机就要说出口,不过考虑到此人可能会来秒杀自己,所以选择了闭嘴。

狄格从孩提时代就得知了一条定理,柿子要挑软的捏,他暗叹自己真他吗是个天才。

在狄格上学的时候,他自称为校园霸凌专家。他喜欢看到那样的悲剧,因愧疚式教育促成的悲剧,很多父母常常会用负罪感来培养孩子,例如诉说自己的不易,告诉孩子是多么对不起自己,从而让小孩形成讨好型人格,为了成全他人可以无条件牺牲自己。这类人,是狄格最爱的下手对象,通过心理暗示觉醒他内心深处的狂暴,让讨好型人格完全崩坏为反叛性人格,从而发生校园枪击下毒之类的案件,也是在那时狄格学会了通过互联网按键杀人。

阿道夫解释自己是在热身,狄格无语,有你像电风扇扇叶一样热身的吗?

“杰奎琳,让我变成人的方法呢?”

狄格平淡问着,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百般无聊的玩弄着升降梯的操纵杆,默默的等升降梯下来,

“哼。”杰奎琳一声冷哼,答道:“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好吧,我也不怕你跑掉,还有,杰奎琳,我们一起冒险吧。”

狄格冷不丁的对杰奎琳说道。

“哈?”杰奎琳额头一阵黑线,根本不知道狄格脑子又出现了什么新问题,答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觉得我会和一只在土壤里蠕动的臭虫成为伙伴?拜托,用你装满浆糊的大脑想一想,你是一只哥布林耶。”

说到这里,杰奎琳甚至笑出声来,尽管极力克制着,捂着自己的嘴,但依旧一边重复着哥布林这三个字,一边三段式大笑。

狄格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回答,现在的自己需要有力的拥趸,要杀死其他的使徒,光光靠自身实力是完全不行的,地位,财富,追随者,这些才是更加重要的因素。

目前的计划是,替玛丽安娜夺回冬堡继承者之位,然后把她老爹给办了,玛丽安娜成功上位,届时要么控制玛丽安娜自己成为冬堡主人,或是在玛丽安娜公爵的举荐下,上供一大笔物资,让诺德皇帝给自己封个爵位,赐一块封地,然后培养武装力量,粗劣的流程大致就是这样,中途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狄格感觉有些抓狂,若是自己的面貌还如昔日那般的话,像杰奎琳这样的货色一天可以拿下一百个。

大部分男性会物化女性,认为只要有钱就能搞定他们,但这完全是错误的。

这世上很多人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接过吻,要狄格来说的话,除开心理疾病身体缺陷,他直接将这一类人定义为丑人。

拥有一张好看的脸往往要比金钱管用得多,甚至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女人就会在**中想象你强暴她,而那些无法得到女人的丑陋怪物只能在自欺欺人中得到满足。

而至于丑陋的女人,那就更惨了,对于多数男性来说,那或许不能称之为人类,而是白垩纪的生物。

狄格很需要杰奎琳的帮忙,有她的帮助,玛丽安娜的复仇计划将会顺畅许多。

此时,卡萨急急忙忙的跑来,竹竿一样的高瘦体型似风一吹就倒了一般。

“喂喂……我好像找到了……诺德王国的正统血脉,目前只有我知道,傻b爱德华六世。”

卡萨眼神游离,整个人似乎都在恍惚状态之中,甚至犯了以前的老毛病。

四百年前,诺德王国内战,分为两派,保皇派和革命派,当然保皇派失败了,爱德华家族成功坐上王位,而驻扎在王都下水道里的盗贼工会,它的前身就是保皇派的刺杀组织“夜莺”,所以盗贼工会有着辱骂爱德华的传统。

就像所有卖萌的猫娘每说一句话,都会在话尾加上喵喵的后缀。

盗贼工会也是一样,每句话也会加上xx爱德华六世的后缀,xx为脏话,这成为了一种梗,风靡整个盗贼工会,平常聊天对话中都会比试谁的后缀更加有趣。

所以曾经身为盗贼的卡萨,是对四百年前的秘史极为了解的,而卡萨通过那人身上的印记,猜测出了他的身份,更何况还是在海上大监狱这么敏感的地方。

第四十六章 导火线

东部分院,会议厅。

磅,磅,磅。

黛芙妮的重甲护卫就像是移动的打桩机,用他恐怖的桩锤,将试图进入门内的亲卫队骑士一名又一名砸得稀巴烂,

人类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所以泰拉瑞亚大陆上那些不会魔法的战士为了打败魔物,除了用魔晶驱动的铠甲,附魔之后的兵刃外,还有着诸多强化自身的方法。

例如向神献上祭品,从而得到神明的加持,获得在现世释放属于祂奇迹的力量,这种通常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可行的,例如卡萨,他是大沼之神的信徒,不单单只是一个亚龙人,更是神的战士。

还有用炼金药剂将魔物体内的魔核炼化,通过注射或者其他方式来改造身体,从而获得怪物一般的力量,在作战状态时甚至会魔化,身体会出现魔物的特征,这是极其危险的,死亡率一点也不低,只有平民出生的冒险家,或者是对力量无比渴望的人,才会选择这种方式,这类人在泰拉瑞亚,被称为狂战士。

至于更多,那些更加疯狂的,将身体改造为魔动机械,自愿染上亲夜性鲜血饥渴症成为低级吸血鬼,或是在黑市购买黑心枯萎症病原体将自己感染成活尸,甚至是向恶魔签订契约,还有那些在身体上刻上魔法阵的究极变态。

就像从来不缺意志强大的人一样,泰拉瑞亚大陆也从来不缺强大的战士。

黛芙妮的重甲护卫就是一个狂战士,他盔甲下的身体已然魔化,长出了毛发,眸子变得深红,魔物的力量,人类的智慧,与精湛的技艺,让他所向无敌,那柄百来斤重的战锤将那些骑士连同盔甲一起拍成烂泥,巨大的挥击力量,隐隐让整个回廊都在抖动。

会议厅内那些黑色荆棘一样的尖刺缓缓散落成方块状的黑色颗粒,四面八方的向着罗素的身体回流,沁入衣服中,皮肤中,最后直至消失。

巨大落地窗外一位狮鹫骑士拿着骑枪就欲撞开玻璃冲进来,罗素蹲下身子一个翻滚拿到了之前被缴的魔动速射火铳。

砰砰砰……

扳机连续扣动几下,蕴含魔力增幅的特制子弹精准无误的射在了狮鹫骑士的脑袋上,从坐骑上摔落下去,已然暴毙。

场面已经被罗素一行人完全控制住,从除了森海塞尔。

“王子殿下……”

森海塞尔无异于被闪电所劈中,下意识伸出长满皱纹的发乌手指去触碰三王子的身体,精神力在这具身体内感知了整整两圈,已经确定,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了。

就连生命果树妖的眼泪,复苏之泪,也无法拯救他,泰拉瑞亚上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人死而复生,就算是教皇在这里,也无法改变局面。

“你就那么想要开战么?你就那么喜欢饥饿,喜欢瘟疫,喜欢病痛,渴望着血流成河吗?”

森海塞尔缓缓站起身来,用指头揉着太阳穴,略显疲态的神情,似是又老了几岁。即使三王子再无能,再混账,毕竟也是爱德华六世的儿子,他现在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诺德皇帝暴怒之下唯一的发泄对象,只有自己。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一时怒火攻心,就马上打到贝玛公国去,只会是自己,而那些效忠宫廷的传奇大魔导,觊觎自己诸多的收藏品已经很久了,就算皇帝最后没有杀掉自己,也要让自己身败名裂,沦落为丧家犬。

罗素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与袖口,冰冷答道:“或许多数人会把这理解为一场战争,对他们来说厮杀后的胜利就是真正的救赎。但要我来说,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救赎。算了,不如这样说,风可以吹走一页纸张,但却吹不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就是斗争,不是吗?”

森海塞尔为之咋舌,大海一样清澈的眸子泛起犹豫,说着:“贝玛国王有你这样强力的外交使者,他很幸运。”

“不,你错了,我并不是外交使者,只是顺路过来的建筑工程师,天堑之渊桥梁工程的总负责人,这才是我真正的职位。”

罗素刻意的暴露出这条消息。

轰!

森海塞尔犹如五雷轰顶,即使当年跟随法王厅征讨异端,猎杀巫师时,也不曾有此刻感受到的强烈危机感。

诺德王国和贝玛公国仅隔一道天堑之渊,上古时期恐惧魔王阿克蒙蒂斯的杰作,因为这巨大的沟壑,完全阻碍了地面部队的行进,两国之间虽多有摩擦,即使是发生过最大的冲突,也是绕过两个小国和几个城邦国家,在锡岭爆发的战争,森海塞尔原本以为又是这样规模不大的战争。

没想到的是,贝玛公国,是打算发起总攻,进行全方面侵略。

森海塞尔讶然,虽然以现在的魔动机械及建筑理论能够达到,但那也是要耗举国之力才能办到,贝玛国王疯了不成,亦或者,眼前的男人解决攻克无数难题,用最低造的方案让贝玛国王动心?

“这样重要无比的情报就这样泄露给我,你认为你已经吃定我了吗?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提着你的头颅去向陛下请罪,完全不必叛国。”

森海塞尔掌心一摊,魔素望着掌心处汇聚,苍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巨大的压迫力感几欲令人下跪。

霎时间天地色变,风云倒卷,东部分院天空上的颜色渐渐被青黑所取代,黑压压的乌云翻涌着,狂风大作,雷电在内里翻涌,似有天灾神威,要倾盆而下。

传奇大魔导,这意味着,除了法王厅,他就是泰拉瑞亚上,最强大的那一批魔法师。

“别忘了哥布林还在这岛上,假如它逃出去的同时,前来诺德王国查证的使者暴毙,这样的舆论走向十分不妙,我国将获得很多盟友,而诺德王国的版图,将在泰拉瑞亚的地图上,全部划去,你毁灭自己的同时,又毁灭了诺德,如果真的这样想,那就如你所愿,动手吧。”

罗素又点上了一支香烟,平淡说道。

森海塞尔脸色铁青,亏自己和芬格尔几十年的交情,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却要自己帮忙收拾残局。

此时森海塞尔随身携带的传讯水晶闪烁着刺目的红色光亮,这种色调,是最严峻的事态。

森海塞尔心烦意乱,眉头皱得更紧,握紧通讯水晶,冷漠道:“发生什么了?”

另一头惶恐的说着:“院长大人……监狱,发生暴乱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什么!”

森海塞尔拳头紧攒,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吗?

罗素听言,也觉得巧妙至极,这样一来,森海塞尔,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三王子在他的地盘法兰岛上死亡,哥布林又出现在法兰岛,同时监狱也发生暴乱,命运没有站在他的那一边,森海塞尔百口莫辩,已成为囊中之物,唯有叛国一途。

“时也,命也。”

罗素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感叹着。

更新时间调整

我是码完一章传一章的,所以基本都在凌晨半夜更新,等于前一天就把第二天的份给写了,因为这本书的风格,我将之定位为深夜档。

现在调整为每晚9点到10点,有个固定时间比较好些,方便大家一起吐槽,评论区也热闹点。

第四十七章 最强哥布林预定

海上大监狱,地面要塞中央位置顶部的办公室,一个年龄约莫五十岁左右,蓬乱的卷发扎着马尾的人放下了传讯水晶,他惬意的用卷烟纸把摆在桌子上的烟草裹在一起,随之食指翘起,指尖升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色魔法阵,从中窜出一点火苗,点燃了香烟。

“嘶……”

他甩了甩手熄灭了火焰,随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在肺里滚了个来回,然后吐出一转极为标准的烟圈,似乎心情十分不错。

“狱长大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那些罪犯……只差最后一个升降梯,就抵达地面了。”

屋内的一个狱卒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监狱里出了内鬼,虽然不想怀疑那位正直的人,但也只能是他莫特利了,用着自己的职务之便,偷偷将魔素恢复药剂运了进去,如今也不见人影,利用着自己的威信调了近乎五分之一的魔铠士兵去追捕逃脱的犯人,现在想来也是幌子。

升降梯是上古时期在这里挖掘矿石的矮人所铸造,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材料,极其坚硬,通常手段无法破坏,只有用高温熔化,但在这危难之刻,又到哪里去找火系大魔导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罪犯狂猛的攻上来。

“啧,你急个什么?就算那些犯人逃到了地面,那又怎么样?这里是法兰岛,封锁之下根本就没机会出海,只能乖乖等着被围剿,不然你以为监狱设在法兰岛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联系森海塞尔了,等他过来支援,如果那些魔铠士兵挡不住的话,就放出那个玩意儿吧……说不定都不用等森海塞尔过来了。”

监狱狱长翘着二郎腿悠闲说道,那些矮人挖矿时,在地底深处,惊醒了一只沉眠着的恶灵,与魔界的那些恶魔不同,恶灵是一种由生命怨念凝聚成的生物,没有太多智慧,只是由怨念和能量聚合的特殊生命体,威胁性极强,进攻欲望极大,会无差别的袭击存在于眼前的任何生物,不知道以前那些矮人是怎么驯服了这个怪物,并签订了契约,如今倒是为监狱所用。

他心里乐开了花,暴乱好啊,真是太棒了,不如说自己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每月的饷钱就那么一点,王国发放的各项补贴剥削一点,也不是很多,满足不了自己的十多个情人,这下子发生暴动,又可以向王国那边申请资金维修监狱设施,不说多了,就拿走五分之一吧,够自己潇洒好几年了。

“真的要放出那个东西吗?”

狱卒惊讶道,关于那个恶灵,整个监狱的人都是忌讳至极,闭口不谈,听说它能潜入人的脑子,令人经历最可怕的噩梦,直接把人在梦境中杀死,无关实力强弱,完全不讲道理。

“实在抵挡不住了就放吧,我想那些魔铠士兵还能再撑一会儿。”

监狱狱长又吸了一口烟,人生,美好。

咔!

窗沿边上突然挂上一枚铁索捆着的勾爪。

“狱长大人,你背后!”

狱卒大声提醒道,可为时已晚。

“铁牙海盗团参上,受人之托,可别怨我。”

……

……

监狱负一层,最后一处升降梯的防护线,大部分魔铠士兵已经撤回了地面要塞,准备倾尽所有力量阻止这些罪犯逃到地上。

仍留下一部分魔铠士兵断后,拖延住时间。

殒命之舞阿道夫已经精疲力尽,纵使如他身上也破开了无数口子,流溢着猩红的鲜血,他瘫躺在了战线后方,剧烈的喘着粗气,玛丽安娜用治愈魔法缓解着他的伤势,那些几厘米深的骇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液渐渐止住了。

“不要紧吧?”

玛丽安娜担忧道,这个男人实在太卖力了,单枪匹马作为前锋开路,但纵使如他,也在冗长的消耗战,以及密密麻麻的机关陷阱中失去了战斗能力,如果不是他的话,这些已经死掉了三分之一的犯人,还要再死掉一大部分,这些训练有素的魔铠士兵,远远比想象中的要更棘手。

【只是一点,皮外伤。】

阿道夫手指沾了自己身上的血,在地上比划着。

玛丽安娜望着阿道夫没有一块好皮的身体,全是刀疤弹孔以及怪兽爪痕,或许这对他来说真的只是皮外伤而已。

战况惨烈至极,不宽的回廊中鲜血在疯狂蔓延,甚至没过了人的鞋底。

“赞美太阳!”

三米之长的炽热光枪被一魔铠士兵捏在手中,他的臂铠都已烙成火红,随后向着一名犯人投掷而去。

像是柴薪在火焰中灼烧的声音,这个犯人的胸口被穿出一个大洞,没流出任何血,在撕裂的一瞬间就被烫拢了伤口,但已经是不活了,一下子栽倒在地。

砰!

狄格射出一柄长矛,直接撞击在回廊天花板之上,几块巨石跌落下来,压得那个刚刚释放过太阳光枪的魔铠士兵不能动弹。

此时狄格腰间包裹里的传讯水晶闪烁着光芒,狄格不敢怠慢,拿起了传讯水晶。

“可恶!你不是说狱长就是一个普通人吗?有会放火舌术的普通人吗?害我死了好几个弟兄。”

水晶另一头说着。

“嚯?我可没让你们去杀狱长,这是你们自找的,我只要你们找到伊娃,森海塞尔的孙女,把她劫持住就行,你们找到她了么?”

狄格的担忧果然对了,自己虽然写信给了伊娃,指望着她会早点到,如果提前告知她的话,这次劫狱就会被她阻止,只能在劫狱的时候期待着她来了,唯有这样做,但现在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迟到了。

为了预防这种意外,狄格在注册为冒险家的时候,结识了一些冒险者,向他们打听了联系海盗的方式,如果伊娃没准时到的话,就让这些家伙去绑架她。

“暂时还没有,话说你真的出得来吗?我从房梁上望下去,你们已经被堵死在里面了,他们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地面要塞,大概两百多个魔铠士兵,还在准备火药桶和毒气弹。”

水晶的另一头显得有些焦灼,害怕拿不到约定好的报酬。

“是吗?你也可以想想办法,不然的话,二百九十枚金币,就与你无缘了。”

狄格这样说着,看着这些犯人也筋疲力尽,这一层的战斗也快结束了,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宇宙最强哥布林,要诞生了,狄格这样想着。

侮蔑一个强者最好的时间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其次是现在,在他们濒临崩溃却怀着希望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 幽界

战线前沿,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驻扎在升降梯通道的魔铠士兵尽数撤退,而负责断后的士兵数量也一一倒下,逐渐稀少,只是做着最后的抵抗。

所有罪犯中,大部分是政治犯以及黑帮头目,真正具有战力的只有小半部分的人,光是魔素恢复药剂还不够,对于魔法师来说,一柄适合自身属性的法杖是极其重要的。

目前在泰拉瑞亚流传最广,且认可度最高的说法是,除了在人类生存的现世之外,还存在着幽界,与魔界不同,在泰拉瑞亚,魔界只是一个地名,恶魔与黑暗生物栖居之地,而幽界指的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世界,而物质世界,也就是现世,则是这个世界具现化的投影。

一些学者认为,各大教会所信奉的神灵,尽管他们在泰拉瑞亚有着各种各样的化身,半人马,巨人,美丽少女,无论怎样都好,但实际很可能是幽界这个抽象世界中的一种强大意念,既然物质世界是概念世界的投影,那么这些所谓神祇拥有的伟力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就好像是挡在光源处的手指,即使只是细微的变化,也能造成阴影的巨变。

既然有了这样的观点,避免不了更深层的挖掘下去,在比幽界更深的地方,可能存在着投影幽界的“幽界”,深层的幽界,在这些强大意念之上,还有着投影它们的存在,例如天国或地狱,秩序或混沌,甚至更深,说不定到了最深处,就是人类因果交织而成的抽象物体,也就是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学者弄不清楚的问题,就连幽界的理论是否成立都还有待商榷,只是经验主义的认可了这一现象,用幽界这一套理论,的确能解释泰拉瑞亚上所发生的大多数事件。

而只要信仰他们,信仰这些幽界中的抽象存在,献上祭品,化身神的战士,则是物质世界中的自己与幽界中的强大存在搭建联通的桥梁,从而获得在现世,释放出奇迹,一些超越现世自然规则的不合理现象。

而魔法师也是一样,如果说信仰战士是利用牺牲与祭品来获得幽界的力量,那么魔法师则是通过自身,通过一些咒语铭文魔力宝石之类的物体来与幽界建立联系,这些东西就像是镜子,可以将幽界的投影反射,被学者称为幽界的碎片,通过这种物质来与幽界中庞杂的概念建立联系,这些庞杂概念代表着物质世界的基本规则,特定的魔法师,与特定的碎片,联通特定的规则,从而衍伸出地风火水等等一系列魔法。

这对施法者精神力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精神力不够强大的话,很可能在这一反射过程中遭到吞噬,而被不可名状的概念影响,从而陷入疯狂。

这里所指的精神力,并不是人物的意志力与心智程度,而是一种幽界的适应性,这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能成为魔法师,有的只是极少一部分幸运儿。

魔素则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一种能量,代表着一种能与幽界兼容的特殊能量,若魔素耗空,便无法再从幽界中汲取力量,变回了凡夫俗子。但魔素可以通过后天的锻炼增长,每一次与幽界联通后,这种兼容力量都变得更强,除此之外,还有着价格不菲的炼金药剂,一些极其稀有的药草植物,或者是某种启发,某种外物的影响,都可以增长魔素。

总而言之,绝大多数魔法师都需要适应自己属性的法杖或者其他物件来强化和引导自己与幽界的联系,不然的话实力将大打折扣。

海上大监狱内暴乱罪犯中的魔法师,全是属于这一类情况,他们连自身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了。

而那些战士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捡起已经死亡的魔铠士兵的武器,清一色的重剑,也发挥不了其全部实力。

所以尽管这里关的都是些穷凶恶极的人,但对付上魔铠士兵也有些困难,导致出逃的近千犯人只活下来了一半多一点,而其中的大部分敌人都是靠阿道夫,杰奎琳,以及那些不需要武器,直接魔化后的狂战士。

这三者,才是真正的主力军,其他部分都只是起支援和辅助作用,之前第一个被雷瑟姆放出的脏老头,也仅杀了两三个魔铠士兵。

战斗仍然持续着,阿道夫失去战斗能力正在恢复中,那些魔化后的狂战士,生出利爪,张开獠牙,体型骨骼发生夸张的变化,体表长出鳞甲,即使被魔铠士兵的太阳光枪给贯穿,依然癫狂的挥舞着重剑,当重剑无法奏效时,就直接动用身体优势,最原始的撕咬和撞击。

“你们后退!”

杰奎琳向战线前沿的狂战士命令着,配合不是十分默契,略显漫长的撤退时间,导致几个魔铠士兵已经逼近了面前。

杰奎琳不敢怠慢,打了个响指,一团紫色的火焰风暴凭空而现,迎风便涨,直到充斥整个回廊前端,带着爆裂声呼啸而去,凶猛的奇异火焰似乎能燃烧一切物质,即使在岩石上也能够持续蔓延,所有魔铠士兵都被点燃,用手扑腾着身上跗骨之蛆般的紫焰,但毫无作用。

战斗已快接近尾声。

卡萨现在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只是全力的保护着自己所找到的那个人,尽管狄格说并不需要一个有名无实的诺德王国正统继承人,但卡萨需要,他需要这个人。

卡萨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本以为自己早已释怀多年前的事,因贵族的阴谋,使得自己与昔日的同伴彻底决裂,被盗贼工会抛弃,最后沦落到炼金素材这种地步,本以为自己将这些尽数淡忘。

可在发现此人的时候,那些如潮水般回溯的凶猛记忆完全抵挡不住,他回想起往日在王都度过的快乐时光,和同伴一起去酒馆吃霸王餐,一起去偷窃那些贵族家里的珠宝首饰,并大肆宣扬在他们宅子里发现的丑闻,一起收保护费,一起耍老千,一起抢劫外地人,在伴着辱骂爱德华六世的欢笑声中,一起教训那些使用孤儿赚钱的帮派地痞。

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同伴,无从恨起,因为他们一次次患难与共,在生死关头也秉信着可笑的奉献精神,卡萨不知道自己被同伴救了多少次命,只因王都贵族那歹毒无比的阴谋,产生了天堑般的间隙,再也回不到过去,而他的同伴也没有处死他,也只是痛苦的将他驱逐。

卡萨并不怨恨,只是失落,因为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直到发现这个人。

盗贼工会的前身,是爱德华家族篡国前的保皇派刺客组织“夜莺”,尽管几百年过去了,盗贼工会日渐昌盛,已经脱胎换骨,不管身份背景,只要有着“手艺”都可以入会,逐渐变成了一个诺德王国乃至影响泰拉瑞亚的超级黑势力,性质都已经完全更改。

但只有组织中地位较高的人才明白,盗贼工会最初成立的愿景,就是找到诺德王国的正统继承人,推倒爱德华家族的政权。

卡萨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甚至是狄格,甚至是泰拉瑞亚的终极秘密,他只想通过这一途径,向盗贼工会证明自己,然后重新在王都的大街小巷,和同伴一起,为非作歹。

狄格并没有发现卡萨这些心思,眼看战斗已经结束,这些犯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的心智在接受着考验。

狄格头盔下浮现出秋日里农户收割麦子一样的幸福表情,只不过有些畸形可怖。

狄格要……一举跨入强者之列。

第四十九章 远古之渊

“别浪费你的魔素了,玛丽安娜小姐,这点伤势我还挺得住,只差最后一处升降梯就能达到地面,但他们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上面了,我们也溃不成军,多数人都失去了战斗力,现在该怎么做?”

一名狂战士的腹部受了创伤,气血尽失的瘫坐在地上,玛丽安娜双手按在上面,散发出乳白色的透明光晕,虽然只是初级的治愈系魔法,但伤势也在一点点的愈合。

玛丽安娜美眸闪动,自己已经获得了一撮人的尊敬,按照狄格所教导的,人是一种很卑贱的生物,在同样的环境下给予同样的待遇,他们是不会有任何感激之心的,会把一切认为是理所当然。

打个比方,比如在节日的时候,老师给每个小孩都发了两颗糖果,小孩子只会感激糖果,而不会感激老师。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这些罪犯只会感激这次暴乱,而不会感激玛丽安娜。

常理来说,作为一个领袖,要一视同仁,无差别的对所有人负责。

但按狄格所说,这是极其失败的做法,区别对待,这才是领袖气质。

如果老师对愚笨的小孩纸发一个糖果,对聪明的小孩发两个糖果,虽然会引发愚笨小孩的不满,但聪明小孩却会因比他人优异而获得满足,达到感激的效果。

然而愚笨小孩都是围着聪明小孩转的,在聪明小孩对老师的赞美下,愚笨的小孩也会潜移默化,从而全部成为老师的拥趸。

玛丽安娜现在的做法也是一样,自己是一个治愈系魔法师,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帮助,只对强大的罪犯进行治愈,地位高的罪犯进行治愈,只给聪明的小孩发放糖果。

而这种做法的确很奏效,玛丽安娜的确收获了一批跟随者,加上外形的优势,使得她成为这些罪犯的守护天使,一一被她所俘获,沦为裙下之臣。

狄格……真是一个恐怖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话,自己一定能夺回阿尔弗雷德家族的继承权,玛丽安娜不禁这样想到。

“我的骑士,狄格,他会有办法的。”

玛丽安娜温柔说着,如今突破到了负一层,只差最后一道关口就能重返地面,但这些罪犯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阿道夫也在恢复过程中,唯一能作战的只有杰奎琳,以及几个强大的战士,光凭这点人,是完全无法突破这最后一关的。

随着最后几个魔铠士兵的倒下,这一轮战斗终于结束,回廊前沿除了杰奎琳之外的人,全是力竭的倒下,剧烈喘息着。

“狄格!你还有什么计划?现在这种局面,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是根本无法打上去的!”

杰奎琳也感到有些支撑不住,虽然魔素可以通过恢复药剂进行补充,但长时间的作战考验着她的精神力,再强行与幽界进行联通的话,长远来说,是极其不妙的,相对魔素而言,精神力才是一个术士的根本。

“没错,我已经快不行了,肌肉开始酸痛,再这样下去,安迪和杰克会受伤的。”

光着膀子的雷瑟姆按着自己的胸肌,兽瞳中有些担忧。

卡萨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守护在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年轻男性身旁,这个男人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眼角下方有着倒三角形的灰色胎记。

回廊里所有人皆是望着狄格,这个玛丽安娜的骑士,全身笼罩着盔甲的男人,似乎是现在最有发言权的人。

“噢……别担心,我的朋友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我一个人就能收拾掉上面的所有人,你们该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出去以后要怎么做,逃亡,隐居,复仇,或是跟随我的主人,无论怎样都好,这才是你们该考虑的,我将会解决接下来的一切困难。”

狄格不卑不亢的说着。

所有人皆是震撼,就连玛丽安娜也困惑至极,因为狄格所告知她的计划中,并没有包含这么一条,就连最熟悉的人也有所隐瞒么?也对,这才是狄格。

“哈?开什么玩笑?就凭你一个哥……一个瘸子,一个铜级冒险家,而且你还如此丑陋!”

杰奎琳银色的眸子闪过鄙夷,刻薄的脸扭成了一个苦瓜,原以为狄格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没想到是一个超级傻b。

“不,我没有在开玩笑,只要达成一项条件,我就能够做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可能有点奇怪,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我会用最恶毒的词汇挨个辱骂你们所有人,这会带给我力量。”

狄格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等待着这个机会。

侮蔑与篡夺的权能,只要对他人进行侮蔑,就可以获得力量。

狄格发现,不仅仅是辱骂,只要对他人的人格进行了侮辱和践踏,这个权能就可以生效,可以是任何事物,让他人的爱人背叛,让他人舔舐自己的鞋子,让他人陷入尊严尽失的处境,这些都可以。

当然这并不重要,接下来狄格要用的还是最传统的方式。

如果只是侮蔑普通人,获得just so so的评价,那没多大意义,反而还可能暴露自己哥布林的身份。

如果去冒险家工会侮蔑强者的话,更不用说,瞬间暴毙。

如今时机成熟了,这是一个侮蔑他人,而不用承担任何代价的时机。

“什么?尽管我知道你一直脑子有问题,但我没想到这么严重,你已经不是脑子有问题那么简单了,而是你的脑子就是个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杰奎琳嘴角歪斜着,本来美丽的一张脸,刻薄到无以复加,这种颜艺能令一个脾气好的人也瞬间抓狂。

回廊里的所有人也都是匪夷所思,这么危机的时刻,你在搞什么玩意儿?

玛丽安娜扶额,如果有人觉得他理解了狄格,那肯定是错了,也许狄格自己都不理解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们似乎并不相信我,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人类,鬼怪,恶魔,邪神的使徒,无论你们怎样理解都好,但我能从人类的怨念中,获得力量。”

“证明给你们看吧。”

狄格摘下了自己的臂铠,露出灰绿色且布满毒素疙瘩的恶心手臂,那发黄溃烂的锐利指甲令人作呕。

紧接着狄格从背上的箭袋取出一根长矛,然后,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龌蹉污秽的血浆四处流溢。

这血液,散发着古怪的气味,侵袭灵魂的幽香扑面而来,这种香味令人着魔,比任何一种鲜花,比任何一种香水,都要来得更加强烈。

极致的芬芳如天国的回响,瘫软在女神的胸襟之中,为之倾倒。

那些潜藏在幽影中的黑暗生物,蟑螂,老鼠,蛆虫,苍蝇,闻到这气味,发狂一般的向狄格涌来,把他团团缠绕,渴望着,渴望着他的血液。

“what the fuck……”

杰奎琳惊了,她知道这种味道,存在于一些极其古老的文献中,来自于狂人的知识,那些不怕人格崩坏彻底疯狂的人,会不知节制的探索幽界,这类人被称为狂人,他们所留下的文献,被称为狂人的知识。

杰奎琳发现,眼前的场景,正和文献中的一些描述相似,那是比太阳神,圣三贤,光明女神,比那些泰拉瑞亚人所信仰的神祇还要高等的存在,究极的存在,这是属于那种存在的味道,不可名状,令人疯狂尖叫的远古之渊。

第五十章 学院崩塌

东部分院的会议厅内,在黛芙妮重甲护卫的武力支配下,皇室亲卫队成员大部分死亡,还剩下一部分逃了出去,或是请求支援,或是第一时间将三王子被邻国使者刺杀的消息通过书信传递给诺德皇帝。

来自于法兰学院的人在得到亲卫队传讯后,也逐渐向会议厅涌来,不只是森海塞尔,学院里的教师,图书管理员,甚至还有那些不负责教课的记名教授,只负责搞魔法研究的人,为了快速抵达这里,皆是乘着坐骑,能在垂直地形攀衍的魔蛛,或是翱翔的巨鹰,各种被驯服的魔兽盘旋扎据在会议厅周围,压迫感十足。

黛芙妮的重甲护卫见局势不妙,完全染成鲜红的战锤放了下来,默默向罗素的方位走去,这种局面不是靠蛮力就能应付得了的,能在学院授课的魔法师,最次也是高阶魔法师,其中还不乏魔导。

虽然警告过学员不得靠近此地,但仍然有不少的学员都在远处的塔楼眺望着这栋建筑物,不仅是正在授课的教师,就连正在展示魔法实验的教师也突然中断教程,抛下学生第一时间赶往那栋建筑,加上那些浑身染血惶恐至极的赶来通知的亲卫队骑士,他们知道,这栋建筑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五十余位魔法术士紧盯着会议厅中央的那道血泊,注视着那临终前凝固成惊恐的凄惨表情,他们皆是目光呆滞,如同一击重锤砸在了太阳穴上,尽管那些亲卫队骑士已经说了三王子死亡的消息,但亲眼看到才能认定这个事实。

一个皇室成员的死亡,就算是病死,都会导致王国格局的动荡,何况是被刺杀。

“三王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就是你……杀了王子殿下?”

“院长大人……原来你也在这里,为什么不杀了他?”

嘈杂声此起彼伏,罗素一行人被团团包围住,插翅难逃。

黛芙妮捂住胸口,额头上溢出冷汗,指甲好看至极的手不自禁的牵上了罗素的袖口,摇动了几下,示意他想想办法。

罗素一言不发,准备从怀里拿出一根香烟。

然而这个举动却引发了他们的危机感,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爆射,几乎只是顷刻之间,几十个魔法阵已经蓄势待发,那凝结成圆形转动的发光晦涩符文,随时都有恐怖力量从中喷薄而出。

“告诉他们吧,森海塞尔,法兰学院停办的消息。”

罗素话音刚落,在场所有法师皆是哑火,魔法阵的光芒骤然间黯淡下来,他们本就惊愕的神情更显木讷,似乎是被雷劈中一样,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似乎丝毫不比三王子的死讯来得更轻。

“什么?学院要停办?”

“是因为……三王子的原因吗?”

“可是,可是那么多的教师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还有那些学生……”

“图书馆里书籍的转移,还有那些炼金实验台,以及各种魔法仪器,太多无法搬运的东西,难道就全部抛弃在这里?等那些该死的冒险家像强盗一样把这些珍贵物品拆了,然后把零件按斤算的贱卖出去?”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院……不,森海塞尔,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去处,这里就好像是……我的家一样,我请求你,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些言辞,如同恶魔的呓语,即使是传奇大魔导森海塞尔也无法抵御,刺进皮肤骨髓之中,在他的灵魂里搅拌倒腾。

森海塞尔再也无法镇定,五指开始颤抖起来,垂下了头颅,不敢与那些目光为之对视。

“明明不久前才举办了学院庆典,这种手笔的盛宴……到此为止了么?”

“别说了,院长大人也有难处,要是那些贵族得知三王子死在了这里,因为刺杀,学员会全部走光的,在王子死掉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办下去了,你懂吗?”

“说点什么吧,院长大人,随便什么都好。”

看着森海塞尔的神情,多数教师都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冷着脸选择了妥协,只有少部分人依旧在苦苦央求。

罗素默默的吸着烟,在王国高层的面前,在国家战争的面前,任何的私人部署势力都是无谓的,只是无尽悲惨洪流中的其中一份,而这份痛楚才刚刚开始,等天堑之桥竣工那一天,无边无际的痛苦之河,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幻无常的,暴力的,一片连月亮也唾弃的坟墓。

森海塞尔的传讯水晶极合时宜的闪烁起来,让他暂时摆脱了这份暴虐的焦灼。

“院长大人,我们找到玛丽安娜了,她在暴乱之前进入了海上大监狱,现在应该困于监狱里面,是因为替伊娃小姐给塔牢的犯人运送物资。”

“还有,伊娃小姐带着几个学生也去了海上大监狱,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另外……监狱狱长已经死了。”

这就是晴天霹雳。

森海塞尔像是失意的赌徒,刚刚欠下了一笔永远也不可能还清的赌债,陷入了究极的恍惚,他不知道伊娃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唯独这最后一人,不能死去。

“喔?”罗素饶有兴致,直接抢过森海塞尔手中的传讯水晶,说着:“我是院长的助手,问清楚一个问题,在玛丽安娜的身边,是否有一个瘸着腿,全身盔甲的骑士。”

水晶另一头有些错愕,回答道:“的确是这样。”

罗素把水晶还给了森海塞尔,如此一来,这次外交的目的全部达成,不仅引发两国争端,还获得一位传奇大魔导,那只哥布林,只要利用森海塞尔的强大将其捕获,从而在国家之间,引发众国对诺德王国的仇恨,成为众矢之的,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还等什么,院长,一起去监狱那边,过去帮我抓捕那只哥布林吧,你大可放心,这份功劳会记在你的头上,作为给皇帝陛下的第一份礼物。”

“另外,也过去看看你的孙女吧,也许被卷入了什么危险的事件里面。”

罗素吞吐烟雾的姿态有些惬意,那只哥布林,显然是一个使徒,战力不详,但会沦落到被魔法师用来做研究的地步,一定不怎么强,但保险起见,还是让森海塞尔来收拾他,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听到罗素的话,在场的魔法师皆是咋舌,森海塞尔……居然选择了投靠贝玛公国吗?

“是的,法兰学院停办了,愿意跟随我的人尽管来吧,不愿意的人,我会通知财务处,发放最后的薪酬,要去哪里,随你们吧,把消息放出去吧,不仅是东部分院,所有分院,包括总院,也是一样。”

森海塞尔撂下这句话后,长袖一挥,一面如同镜子般的门凭空而现,随后跨入其中,泛起阵阵水波样的涟漪。

罗素一行人也紧随其后,只剩下面面向觎的众多教师,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十一章 放射性

尖锐的话语,恶毒的措辞,狂恐的咆哮。

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丑恶的灵魂,他的每个毛孔里都溢满出咄咄逼人的究极黑暗,而那张嘴,那张凝结黄色牙垢,分泌着肮脏黏液的口器,则是如同地狱的裂缝,从中涌出令鬼神都黯然失色的不堪词汇。

“*****************************”

“*****************************”

“*****************************”

……

……

……

“not bad。”

“amazing shock。”

“pretty good。”

“just so so。”

“normal。”

“fantastic!”

……

……

……

“你的恢复能力提升至当前值134%,篡夺发动失败。”

“你的恢复能力提升至当前值126%,篡夺发动失败。”

“你的恢复能力提升至当前值109%,篡夺发动成功。”

“你获得7点力量,篡夺发动失败。”

“你获得11点力量,篡夺发动成功。”

……

……

……

收益远不如狄格预料中的那样丰盛,但也已经完全足够了,因为狄格并不了解这些囚犯,无法找出准确的心理弱点,没有突破口,而且这些罪犯还做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大多数都是得到的最低的几级评分,胜在量多,量变引发质变。

而且情绪判定大多都是愤怒,还有少部分的恐惧,恐惧提升力量,哀伤提升魔素,喜悦提升颜值,而愤怒提升的是恢复能力也就是再生能力,这种处境下是不可能有哀伤和喜悦的。

属性值固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还是篡夺所得来的能力,这才是关键所在,虽然因为评分太低,篡夺几率感人,几百号人刚好成功十次,不过也很不错了。

玛丽安娜目瞪口呆的看着狄格,下巴几乎都快掉在地上,王都的那些吟游诗人以及写书的文学家,因激烈的市场竞争,总是彼此侮蔑对方的作品,俗话说文人相轻,只有糟糕的画家才会欣赏彼此的作品,但那些人对骂的言辞已经不是相轻那么简单,而是不共戴天,要是让狄格去搞创作的话,无论作品写得再烂,只靠那张嘴,就能舌战诺德王国所有创作者,然而成为畅销冠军。

卡萨一脸茫然,在风中凌乱,他对狄格的恶毒是极其了解的,在塔牢内发生的种种,都充分展现了他不菲的才华,万万没想到的是,百尺竿头,还能更进一步。

杰奎琳额头一阵黑线,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尖酸刻薄,毒舌能力虽不说臻至化境,但也是一流强者,但和狄格比起来,如果毒舌能力也像冒险家工会有等级划分的,那么狄格一定就是殿堂级的大师。

“该死……这样你就能获得力量吗?”

一个刚刚被辱骂过的罪犯感觉气恼至极,这种被人侮辱还不能发泄的感觉,真不好受,谁叫狄格说只要这样做,就能带领所有人逃出监狱,面对困境中的救命稻草,没有谁是不想去抓住的。

“当然!当然!当然我的朋友们!是你们的忍耐,你们的奉献,成就了这一切,接下来,全部交给我吧。”

“咯咯咯……”

狄格,发出狂笑,那头盔内部的面容扭曲,宛如发生基因突变的诡异。

他看着眼前的属性面板影响,力量,力量正在涌入全身,这是使徒,来自于神的力量!

“侮蔑的使徒—狄格”

“力量:172,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值为10。”

“魔力:237,普通术士平均值为20。”

“恢复能力:36490%,普通成年男性为100%。”

“以上数据为大致值,与实践有些许出入。”

“颜值:—70分,无机物的平均颜值为0分。”

“【警告】”

“角色的颜值出现异常,严重低于标准值,请尽快提升颜值。”

“目前掌握的能力。”

“艾琳娜—武器附魔:撕裂。”

“艾琳娜—爆破之矢。”

“艾琳娜—箭术:off/on。”

“芬格尔—魔法:烈焰缠身。”

“你获得新能力,斯科特—狂战士魔化:迅影魔狼,off/on。”

“能力介绍:魔化为迅影魔狼,获得该种族的爆发力,机动性,破坏力。”

“你获得新能力,托因比—奥术:镜面幻影。”

“能力介绍:你能将身体隐匿在反射率加吸收率加透光率总和超过20%的物质表面,每发动一次需要消耗15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尼达姆—电闪剑术,off/on。”

“能力介绍:使用成对的武器快速剑术,以恐怖的速度压迫目标。”

“你获得新能力,朗费罗—咒术:冰血暴。”

“能力介绍:将对方的血液冻结为脆弱冰块为之碎裂,每发动一次需消耗30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加德纳—咒术:毒液藤蔓。”

“能力介绍:释放出剧毒物凝结的荆棘藤曼,持续性伤害目标并施加中毒效果,每发动一次需消耗20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弗吉尼亚—咒术:死灵之手。”

“能力介绍:打开冥界之门召唤出亡灵的手臂撕扯敌人,每发动一次需消耗5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汉森尔顿—缚命之锁,off/on。”

“能力介绍:使用锁链的战技,强大的鞭挞与控制能力,令对手分身乏术。”

“你获得新能力伊奇基斯—黑魔法:渴血召唤。”

“能力介绍:召唤出两只强力的嗜血巨蝠为你作战,每持续一分钟消耗10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康格里夫—咒术:死灭之雾。”

“能力介绍:释放出腐烂溃败的冥界之雾,无差别损耗范围内所有目标,包括自身,每发动一次需消耗50点魔素。”

“你获得新能力,格雷沙姆—武装魔法:疫病装甲。”

“能力介绍:远古术士为抵御强大瘟疫以及传染病而创造出的魔法武装,在体表覆盖疫病之衣,每持续一分钟消耗2点魔素。”

“当前权能等级lv1。”

“exp—410/1000。”

“你获得了36次amazing shock评分,1次impossible评分。”

“你还差590点exp晋级lv2,每升一级将解锁权能的更多用途。”

呼吸,变得顺畅,强大的心肺功能像是能把整片房间内的空气都给抽干。

身体,变得轻盈,似乎一对威猛有力的羽翼从背后撕裂而出要冲向天际。

血管中流动着的全是力量,四肢百骸中充斥的是破坏的狂欲,这种冲动,使人头脑发昏,醉酒一样的失去理智。

每踏出一步,似乎都能把大地踩出个窟窿,每一次挥动手臂,似是都能把空间给震裂。

但狄格知道,这是假象,这是前后力量的落差,带给自己的膨胀感,像是伊卡洛斯的羽翼。

但是,已经足够了。

骤然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升降梯中浮现,未见其影,其恐怖的震慑力已经扑面而来。

“恶灵!这是恶灵的气息!狄格!”

杰奎琳最先一个察觉,惶恐的望着狄格,希望他做出些什么来,没想到这海上大监狱居然藏着这种古老且危险的生命体。

整个回廊都被杰奎琳的叫喊所惊动,不了解这种生命体的人没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气氛非常不妙,而了解的人,几乎已经绝望。

咔咔咔……

狄格摘下臂铠,用指甲在指尖上划破了一条口子,用鲜血在胸口的盔甲处画上了一个三面扇形的化学物品警示图标。

“现在的我,是具有……放射性的。”

第五十二章 山寨烂咖

退缩,颤抖,往后跌倒。

“若是我巅峰时期倒是能够消灭掉这怪物,可是现在的话……”杰奎琳喃喃道。

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中渗出丝丝鲜红的雾气,地上死尸所流溢的没过鞋底的血液,在这这股雾气的作用下,似是滚烫的开水,冒着汩汩的血泡,翻腾涌动着。

“这是由生命怨念和能量聚合的特殊生命体,寻常的物理攻击对它无效,大多数术式也是一样,只能通过无差别的攻击将它的所有部分全部肃清,才能够真真正正的消灭它,这才是难缠之处,虽然不知道是哪种恶灵,不过敢确定的,无论是哪种,我们都快玩完了。”

杰奎琳雪莹的眸子中闪烁着狡黠,就是这一种怎么杀也杀不死的特性,让恶灵成为魔物图鉴上排名靠前的强悍魔物,更不用说其凶暴程度以及杀伤力。

“千万别是梦魇恶灵。”

杰奎琳十指相扣祈祷着,如果只是元素恶灵还好说,就算是变异恶灵也还好应付,都是能够针对其属性而作出有效反击策略的,如果是梦魇恶灵的话……

只见那从各个缝隙间溢出的血色薄雾渐渐缭绕凝聚在一起,缓缓幻化成一个人形的轮廓,按照离它最近一个人的模样,变成了相同的身形,以及相同的外观,

它组成了一具两米高的高大盔甲,瘸着腿,身子歪歪斜斜站着,除了是半透明的烟雾状以外,其它尽数相同,包括狄格在自己胸口盔甲画的危险化学物品警示图标。

它变成了距离它最近狄格的模样。

“该死!这下子我们死定了!”

“是梦魇恶灵……”

“快后退!”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相互拥挤着,踩踏着,往背后的升降梯逃跑,他们只需要跑得比其他人快就够了,说不定那玩意儿杀人杀腻味之后,就会自讨没趣的回去了。

“在海上大监狱暴乱果然是错误的吗?”

“谁会知道这里藏着这种鬼玩意儿?”

“你不说你会解决接下来的一切问题吗?你倒是消灭那个鬼玩意儿啊!”

那些体力不足,在推搡之中跌倒在地被踩了几十脚的罪犯,睚眦欲裂的对狄格咒骂着。

杰奎琳深吸一口气,自己可真他吗的是个乌鸦嘴,不过在面对梦魇恶灵的时候,逃跑绝对不是一个好策略,因为它的攻击范围极广,严格来说并能算作攻击,而是一种域场,噩梦的域场,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就会遭到无差别的梦魇袭击,潜入人的脑子之中,令人经历最可怕的梦境,直接在极度的恐惧中将其大脑崩溃瘫痪,无关实力强弱,直接将其咒死。

就算意志力极为强大的人能够与之抗衡,但梦魇恶灵也是有其它手段的,比如说直接贴身肉搏,直接用纯粹的能量攻击他人,然而因为自己是能量体,却免疫大多数物理攻击,斩击,刺击,统统无效,完全不讲道理。

“快走,雷瑟姆……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

卡萨携着倒三角灰色胎记的男人,向着雷瑟姆喊着,他不在乎杰奎琳,也不在乎狄格,一个是尖酸刻薄的表子,一个是卑鄙歹毒的怪胎,但雷瑟姆不同,是唯一陪伴他度过多年困苦牢狱生活的伙伴。

“不行,我答应过玛丽安娜小姐会追随她,我不能逃跑,我要保护她。”

雷瑟姆依然坚信玛丽安娜是这次暴乱的策划人,是给予了自身自由的人,他痛恨那些奴隶商人,就像自己把那些水深火热的奴隶救出来之后,他们千恩万谢的感激自己,甚至不惧死亡也要去领主大厅为自己求情,自己也是一样,如果就连拯救的意义都失去了,那么自己这些年来被困在塔牢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这个……蠢货!”

卡萨暴怒了,为雷瑟姆的愚蠢。

“我知道,我的确很笨,但我至少懂得,怎么做决定。”

雷瑟姆如是说着。

“可恶!可恶!可恶!”

卡萨的利爪把手心抓挠出血来,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把这男人送到王都的盗贼工会之前,绝不能。

狄格看着离自己就只有几步远的梦魇恶灵,头盔下的脸

卡萨同穿着残破黑袍的男人混入人潮之中,一起撤退到后方。

看着雷瑟姆三米之高,铁塔一般的背影,而玛丽安娜已经呆滞在原地,她稍稍开始怀疑,怀疑起狄格的那套哲学,顺应世界溃烂的,肿瘤理论。

杰奎琳悄悄展开一层透明的隐匿护盾,藏在了其中,这面屏障能够有效的隔绝几乎一切感知能力,对于梦魇恶灵这种没有实体的生命,这是最好的躲避方法,毕竟它可没有眼镜。

“呵呵呵……”

杰奎琳捂嘴三段式大笑,就在她得意之际,阿道夫窜到了她的身边,一言不发的躲在了她的身旁,窜到了屏障里面。

【我知道的,你有办法。】

阿道夫极其不要脸的用剑写着。

杰奎琳惊了,殒命之舞……low的一b。

“一群饭桶!废物废物!磔磔磔磔……”

嗒嗒嗒……

狄格跛着腿蹒跚的走向梦魇恶灵,自己还是一个人形沙包的时候就拽到炸裂,现在强大了更加膨胀,就算诺德皇帝出现在他的眼前,狄格也要脱下自己的钢铁战靴,让爱德华六世来舔舐他的脚趾。

玛丽安娜怔怔看着,的确,的确狄格在绑架教唆上有所造诣,脑子够用,但这不是脑子够用就能战胜的东西,只凭他一个哥布林,不知道怎么能做到。

杰奎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会说话的稀有哥布林,泰拉瑞亚找不出任何一只来,而且之前那种情形,那种令人陷入天国的致命幽香,她不得不好奇狄格是怎样的存在,究竟来自于哪里。

狄格走到梦魇恶灵身边,像是地痞流氓打架挑衅一样,头盔直接贴在了梦魇恶灵的脸上。

看着这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造型,狄格觉得十分有趣,就好像以前,在报纸上发现了那些崇拜着自己却不够高明被逮捕了的罪犯,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蹈人后辙,滑稽可笑。

狄格嘲弄着说道。

“有趣,你令我想起了一些东西,一些总想模仿我风格的山寨烂咖。”

狄格咯咯笑着,伸出手轻轻拍着梦魇恶灵的脸。

咔!钢铁爆裂!

狄格的胸口被梦魇恶灵的鲜红能量手臂瞬间贯穿,直接从狄格的后背穿了出来,在梦魇恶灵的面前,似乎盔甲骨骼都是如同虚设,直接把狄格举起吊在了半空中,鲜血啪嗒啪嗒的往下流着。

wue……

狄格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从头盔的出气缝隙里像喷泉一样狂涌而出。



第五十三章 海报剪影

杰奎琳看着都疼,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胸口,咽了咽喉咙,若是普通人的话怕不是已经玩完了,但狄格不同,她不认为狄格这么简单就挂掉了,打算出去以后好好研究一下他,这是极其罕见的稀有素材。

“狄格……”

玛丽安娜想要过去帮助,因为没有狄格,但凭自己的话,想要颠覆庞大的阿尔弗雷德家族根本是痴人说梦,但她只是一个魔法学徒,虽然成绩不错,勉强在法王厅取得了初级魔法师的认证,但对于这种状况,别说是她,就连杰奎琳都在一旁干看着,她也无能为力。

现在是狄格和梦魇恶灵的1v1时间。

任谁都没想到的是,被吊在半空中的狄格……

要是让前世认识狄格的人来评论他的言行举止的话,那一定是无比绅士优雅的,不仅是举手投足,光是杵在那里,眉宇间都充满着贵族的气息,甚至怀疑他的曾曾曾祖父在france大革命时上过断头台,真正的贵族之后。

狄格将其称之为责任感,因为既然拥有无以伦比的外形,就应该将其利用,不能漫不经心,否则的话,对那些把美貌视若珍宝的丑陋怪物来说,太过温柔了。

而成为哥布林以后,这种美男包袱完全卸下,狄格彻底放飞了自我。

不用再登上时代周刊,不用再吸引性感超模,不用再审视局势,不用再刻作姿态。

而是释放出,关押在灵魂最深处囚笼的那一票野兽。

畸变的恐怖魔鬼。

俨然……变成了一条疯狗。

“啊哈哈哈哈……”

钻心的痛楚传达至狄格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这种被贯穿的感觉,在此时,竟让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妙到毫巅。

疼痛是一种身体遭到破坏的警示,但当你得知怎样破坏都无所谓时,疼痛也变得无谓了。

“wue~~~~~~”

狄格发出意义不明的恶心怪叫,似是猎奇电影中要把龌蹉舌头伸向美丽少女脸颊的唇腭裂畸形变态。

恶灵在能量汇聚也就是攻击的时候,是具有一部分固体状的,狄格抓住梦魇恶灵插穿自己的手臂,像河畔上用绳索拉船的纤夫,卖力的拉着绳索,把自己扯过去。

每前进一分都爆出大量的血浆,还能听见血肉冲撞的沾黏啪叽声。

梦魇恶灵似是有些恍惚,不知道狄格突然发什么疯,它骤的扯出手臂,再度把身体化为烟雾状,狄格一下摔倒在地,嘴中甚至咳出了内脏碎片。

“这……涌动的力量。”

狄格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大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如今的恢复能力,不仅只是翻倍那么简单,而是几何指数的倍增,不仅是肉体再生能力,甚至是功能复位能力,都获得了恐怖的提升,直接在战斗的过程中,恢复所有伤势,近乎无限的续航能力,令得狄格狂喜。

也就是梦魇恶灵了,若是一般武器,力量的提升,连狄格的皮肤都无法穿透进去。

梦魇恶灵不再犹豫,直接动用能力,轰的一声整个身体爆炸成漫天血雾,开启了梦魇的域场,空气中发酵着的鲜红雾气,疯魔的呼啸席卷整个地底,涌向了海上大监狱里的每一个人。

“抱歉……我也只能顾着自己了。”

杰奎琳怜悯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千万不要指望自己能在意志的比拼中获胜,因为它所要勾起的是内心深处最可怕的回忆,或许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记忆,只能祈祷着它玩尽兴之后会自行离开。

比海啸更快,比飓风更猛,这些血红薄雾侵袭向所有人的大脑,那些跑到升降梯旁的人双眼顿时充斥起血红,眼角溢出骇人的血泪,呆滞在了原地,全身颤抖着,陷入了无尽恐怖的梦魇。

卡萨,雷瑟姆,玛丽安娜,无一幸免。

而狄格更是被重点关照,血淋淋的雾气涌入了他的盔甲,从口鼻中疯狂渗入,试图让狄格彻底崩坏。

梦魇……开始了。

……

……

即将破晓的黎明,泊船的湖边小屋,含有轻微湿气的微风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水雾。

光线无法穿透那曼妙的女性肉体,只能看见一个完美的海报剪影坐在窗户边沿上,抬起修长笔直的腿,把丝袜轻柔的套入其中。

狄格刚睁眼就发现了她,看着这道熟悉的背影,骤然感觉有些失落,似是没有满足。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狄格在枕头上发现一根黑色长发,随意的捧了起来,放在鼻子上,贪婪的猛嗅着。

“梦到其他女人了么?那样的话,我会把你切成一块一块冻在冰箱里保存起来的。”

海报剪影头也不回的说着,平淡的语气似是在讨论着今日份的早餐。

“是吗?买个好点的冰箱吧,这样我能陪你更久一点。”

狄格抬起自己的手来,反复打量着,发现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精度有些不够。

“这就是你让我着魔的原因,你总是这样讨我欢心,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你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青面獠牙的样子,还感染了可怕的皮肤病。”

海报剪影如是说着。

“你介意吗?如果要让你每天都和丑陋怪物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你会介意吗?”

狄格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一柄削水果用的匕首,如是问着。

“当然,我会反感,我会呕吐,我会好几天吃不下饭,兴许是几个月,或者是好几年,谁知道呢,也许是我入土前的最大败笔,入土后可能也挥之不去。”

海报剪影回答道。

“有那么严重么?”

狄格把水果刀举起,对着自己的脸,问着。

“当然,如果那个怪物不是你的话。”

海报剪影推开窗户,让晨风吹进来,晃荡着她瀑布般洒落的长发。

“没有人能比你懂得讨我欢心。”

狄格放下水果刀,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梦是欲望的满足,人们有所希望,不能在现实中实现,故而只能寄托于梦境,梦是被排斥的,被压制的愿望的伪装式出现。”

狄格这样说着。

“那关于痛苦的噩梦呢?也是愿望的一部分吗?”

海报剪影说着。

狄格更加确定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也确定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性。

“每一个梦都起源于第一种力量,欲望,但受到了第二种力量,意识的防御和抵制。”

“即使是再痛苦的梦,也可以用欲望的满足来解释,这牵扯到人们不愿告诉他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秘密。只要出现在梦中,就不可能是偶然事件的巧合,梦中唤起的痛苦感情,正是为了阻止我们提及或者讨论那些痛苦的事情。”

“没想到你对我来说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好像今天才刚刚认识你一样,它成功了,它的确成功了,如果是要我痛苦的话。”

狄格说着。

“它是谁?”

海报剪影问着。

“没什么,让我多留一会儿吧。”

即使这只是一个赝品,狄格这样想着。

第五十四章 噩梦

王都的雨夜,在那修筑在高峰上的神圣之城,洁白的城堡房屋密集到令人窒息,摩天一般层层往上堆叠,那些方尖塔,似是要把星空都顶破个窟窿。

大雨倾盆的下着,淋碎着每个人的心。

某位伯爵的宅邸外,四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驻足在外围的树木上,借着阴郁的树叶,掩蔽自己的身形,皆是盗贼工会的人。

传闻说这位伯爵几天前曾在商会中购买了一批顶级宝石,惹来盗贼们的眼馋,包括一个二米五之高,摆动着尾巴的亚龙人盗贼。

“一个人,假若因为生活去偷窃,那么这是他个人的问题,但假若一个人为了生存而去偷窃,那么这就演变成了社会的问题。”

“你我都出生王都地下街,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人,懒惰是母亲,女儿是饥饿,儿子是偷窃,虽然如今我的生活已经富足,但这种恶习已经刻在骨子里篡改不掉,但要如今的我来说的话,我偷窃是为了正义。”

“这世上的罪行就只有一种,那就是偷窃,当你杀了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

“偷窃可不单单指偷窃那么简单,它包括本不该属于你却被你得到的一切。”

“政客偷窃穷人的粮食,商人偷窃穷人的土地,教会偷窃穷人孩子上学的权力。”

“法律所追究的只是公开的事实,审判盗贼的人自己是不是盗贼,却是法律所不问的。”

“永远也别羞于自己盗贼的身份,羞于活在这世上吧,愚昧,就是盗贼,无知,就是凶手。”

“而我们所需要做的,是让……人民觉醒,偷盗吧,孩子,把那些吸血鬼从贫民血汗里榨出来的金币,一枚枚的血债血偿。”

四人之中领头的一位盗贼,对着身旁的一个人说教着。

此人似是有些意动,像是长久以来的行事准则都崩塌在了眼前,一个踉跄,就要从树枝上跌落下去,所幸被另一人及时扶住。

“喂喂,卡萨,疯拳又在给新人洗脑了,猪食爱德华六世。”

其中一个虎人盗贼捅着卡萨的胳膊肘,见卡萨半天没有反应,便伸出手在卡萨眼睛前晃了晃,问道:“你没事吧?”

虎人盗贼担忧着,因为踩点的工作是交给卡萨来做的,待会儿进入宅邸后,全靠卡萨带路,走最为安全便捷的路线,躲过所有的士兵护卫。

“没什么……突然走了一下神,不知道怎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我被魔法师抓去当炼金素材什么的。”

卡萨讪笑着说道,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

“可悠着点,今晚要是被逮住了,全都是你的责任。”

虎人盗贼打趣着,他知道,以自己这几个人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被抓住,只是像进后花园一样,拿了东西就出来。

为首的人类盗贼拍了拍卡萨的肩膀,试图让卡萨放松下来,笑着说道:“被逮住又有什么,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越狱,何况还有神之尾大人和我作伴,肯定也是一段欢乐的时光。”

卡萨自己都不知为何,眼眶一热,似乎流下了什么东西,甚至不自禁的抽噎了一下,似是丢失多年的珍贵之物,再度被找回。

“你在哭?卡萨?”

虎人盗贼询问着。

“what the hell,雨水罢了,你这臭傻b。”

卡萨叫骂着。

“你说的哪国语言?”

几人都是惊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

卡萨骤然感觉思绪有些错乱,像是梦境与现实重叠到了一起。

“开始行动吧,再不动手,就错过最佳下手时机了。”

为首盗贼如是说着。

卡萨嗯了一声,瞟了一眼四人之中初来乍到的新人,他并不信任这个家伙,但也说不出理由来,只是直觉,发自内心的不信任,像是自己,已经憎恨了他很多很多年,莫名其妙的愤怒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管,怒火攻心。

……

……

……

科迈高地,坐落于苍翠森林之中的雄心部落,猪头人的部族。

“雷瑟姆……你终于醒了?”

雷瑟姆的母亲在卧榻前担忧的看着雷瑟姆,这孩子已经发烧了好几天,他的父亲也外出未归,因为与其他部落的争斗,她变得憔悴,却因雷瑟姆的动静,恢复了血色,皮肤上显现出生命的光泽。

“妈妈……”

年幼的雷瑟姆嘴中呢喃着,不知为何,这一觉似乎是沉睡了许多年,梦到自己以冒险家的名义,成为强盗,成为土匪。

掌心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从来没有过的奇特感情涌上了心头,它并不汹涌,而是如涓涓流动的溪水,敲打着人的心房。

甜柔深谧的怀念。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一声哽咽。

年幼的雷瑟姆抱紧着她,发出怪异且慌乱的哭声,带着哭腔模糊不清的说着:“我梦见,我梦见你死了。”

她只是轻拍着雷瑟姆的头,柔声说着:“不会的,你还没长大呢,不许再说这个字了。”

风疾云低,科迈高地满山颤抖着的树木。

她又怎么会知道,在这拥抱之中。

是隔着怎么样的刺痛。

怎么样的,无限荒凉辽阔的距离。

光芒清冷,淅沥的雨滴打在帐篷上,昏暗的烛光下,她担忧着迟迟不回的丈夫。

忽然,一阵冷风挤进门隙,帐篷的门帘被掀起,母子二人皆是惊醒,怔怔看着那掀开门帘的高大男人,浑身是血的,雄心部落的族长。

“有一个消息……我……”族长死灰状的神情似是不知如何启齿,硬是不惜撕破干裂的嘴皮说着:“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让雷瑟姆出去玩吧。”

宛如晴空惊雷炸在了雷瑟姆的心中,他对这道身影过敏,似是无数个夜晚诅咒着他灵魂的梦魇,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心灵,经久不衰,愈发强烈。

“不!我不出去!”

雷瑟姆失了神一般,不停的重复着这几个字,早已因恐惧,而颤抖起来。

……

……

……

王国北境,冬堡,彻骨的寒夜中,屹立着一座梦幻之城,驱散旅人心中所有的冰冻与阴霾,向往着那灯火通明的华贵城堡,雍容华丽的权贵之家。

名贵的黑耀地砖,璀璨的魔晶吊灯,奢侈木材打造的昂贵墙板,难以想象,十几户人家房屋总面积加在一起才比得上的广阔空间,单单是作为餐厅使用。

偌大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长桌,其余的地方,尽是没有用餐资格的跪地仆从。

“为什么我不用像阿芙家的小姐一样,学习那些用餐礼仪?”

年幼的玛丽安娜困惑的问着,她讨厌这种感受,所有人都在隐瞒自己,所有人都不在乎自己,就连自己刚才脑子里已经天翻地覆也没有人知道吧?

她脑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些不着调的奇怪画面,自己变成了一个恶毒女人,毁容,火刑,致残,因为一些荒谬却又明智的动机。

“你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呢?”

餐桌主位上的冰冷男人,口吻中带着厌恶。

玛丽安娜抓住鹅肝的手开始发抖,即使被众多仆人拥簇,置身在壁炉群的温暖之中,所有的所有,都无法驱散她心中的落寞。

房子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玛丽安娜的不熟悉,以及孤寂。

……

……

……

泊船的湖边小屋。

一番温存之后。

“亲爱的,我不得不与你告别了。”

狄格捧起那一挽黑发,仍有些眷恋。

“你厌倦我了么?”

海报剪影说着。

“我永远也不会,只是,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做。”

狄格说着。

“有什么比我还重要的么?”

海报剪影的口吻,带着些许陌生。

“你非得逼我说出来不是吗?”

狄格按捺住杀意,即使这只是幻象,但自己竟然软弱到,杀死幻象的勇气都不具备。

第五十五章 生存还是毁灭

树荫下的斑斓晨光,透过细密格子纱窗,伴着微风晃动。

席梦思床上的两人相互依偎着,一阵浮光掠影。

时隔已久,狄格再次咀嚼到了痛苦的滋味。

送葬的长列,无鼓声也无音乐。

在他的灵魂缓缓行进,希望。

被打败,在哭泣,而暴虐的焦灼。

在他低垂的头颅把黑旗插上。

“又一次,你究竟要伤害我多少次,才能心满意足?”

海报剪影一只手抚弄着狄格的胸膛,另一只手则是握住了狄格紧捏水果刀的手腕。

狄格再度出现那种思虑,似是每次遇到这个女人,就会产生这样的存疑。

男人对女人的怜悯,也许是近于爱。但一个女人绝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男人的爱,总得带点崇拜性。

女人希望男人有出息,又希望男人能陪着他。可一直陪着女人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这就是狄格的梦魇,动摇他行事准则的致命毒药,深入骨髓,痛入膏肓。

在自我成全与奉献精神中反复交错,尽管他自诩为超越人类者,果壳中的无限宇宙之王。

但一旦堕入笑骂由人的世间,威猛有力的羽翼也寸步难行。

成就的狂喜,来自于两种,一是创造,一是毁灭。

而人类迄今为止所累积的硕果,比如莫扎特,威廉,莎士比亚,米开朗基罗,帝国大厦,终将走向两种结局。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

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痛奋然为敌。

此二抉择,究竟是哪个较为崇高。

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

倘若一眠能了结心灵之苦楚与肉体之百患。

当人们摆脱了这垂死之皮囊。

在死之沉眠中会有何梦来临?

它令人们踌躇。

使人们心甘情愿的承受长年之灾。

否则谁肯容忍人间之百般折磨。

如暴君之政,骄者之傲,失恋之痛,法章之慢,权贵之侮,或庸民之辱。

如果一切都能简单的一刃了之。

还有谁肯做命运的奴隶,终生。

而打破镣铐的狄格早已死了无数次,一次次的自我毁灭,又一次次的涅槃重生,因为这个女人,有着莫名的魔力,静谧、沉沦、安逸、舒适,令人悲恸又令人狂喜的人间之渊,令他起死回生,融入糅合的人类海洋之中。

“无数次。”狄格这样说着,他说道:“每一次的重逢,都是为了更加漫长的告别,而下一次再遇见你,将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而现在,狄格要再死一次,因为他早已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听到这个,我很安心,因为你总是忘不掉我的,杀了我吧,你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海报剪影趴在狄格的胸口上,联听着狄格的心跳,这样的男人也会心跳加剧,实在是太可爱了。

“再见,昔日的爱人。”

狄格没有手软,捏紧水果刀,刺进了她的咽喉。

……

……

……

杰奎琳望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感觉毛骨悚然,阿道夫有些顾忌,试图贴近杰奎琳让她好好罩着自己,却被杰奎琳的鄙夷目光触怒,置气之下不再作为。

那些人自相残杀着,红着眼,流着血泪,像是变成了一具具的嗜血狂兽,在梦魇恶灵的域场内,形成了炼狱。

最原始的砍杀,术士们也不动用魔法,只是靠着生物本能,以狂怒,发泄内心深处的恐惧。

卡萨状若癫狂,眼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曾经在伯爵府中行窃的那个新人。他是贵族安插进盗贼工会的奸细,试图从内部进攻,让盗贼工会内乱。而卡萨就是第一个牺牲品,负责踩点的是他,却因为新人的出卖,导致行动破灭,沿路尽是全副武装的敌人,同行的虎人盗贼被乱箭射成刺猬,头颅悬挂于王都广场上风干了七天。

种种证据,都指向卡萨出卖了同伴。背叛是盗贼工会的最大禁忌,本应被处死,但在盗贼工会的内部审判下,念于旧情,只是将他无限期的驱逐。

雷瑟姆撕扯着同行的罪犯,眼前尽是令雄心部落覆灭的兽人军团,他渐渐明白了他父亲为何为成为一个匪徒,抢劫其他部落的物资粮食,贫穷,饥饿,羞耻,这些东西太可怕了,对于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父亲来说。

而玛丽安娜眼前重叠的,尽是那冰冷男人,暴龙阿尔弗雷德的身影。

血流成河,所有人都在互相厮杀着,杰奎琳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等梦魇恶灵玩尽兴后自讨没趣的回去。

但是,它显然兴致盎然,似乎不杀到只剩最后一人不会结束。

他人的噩梦,总是梦到自己被伤害。

而狄格的梦中,总是梦到自己伤害别人。

砰……

梦魇恶灵的域场骤的被震散,狄格从梦魇中苏醒而出。

所有人都短暂的恢复了神智,皆是木讷的望向周围一切。

“果然这才是现实,那个女人绝不会死得比我早。”

狄格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切身体验过,要杀死那个女人是多么困难。

“你恢复神智了?”

杰奎琳惊讶的叫喊着,这怎么可能?竟然真的有人能在梦魇恶灵的噩梦中清醒过来,这稀奇至极!

世间居然有着这样的意念,能与纯粹且无杂质的汹涌怨念为之抗衡。

只见梦魇恶灵因为梦境的反噬,骤的被震回一团,变成了与狄格轮廓一致的半透明血红烟雾,半跪在地上用臂铠撑在地面,似乎是十分虚弱。

“无差别攻击才能消灭那个玩意儿吗?”

狄格冷漠问着,对于这个copy他的山寨烂咖,狄格完全没有好感可言。

“书中记载的的确是这样,但是先别攻击!它会在死之前附……”

杰奎琳话还没说完,狄格就已经动手。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是用新的能力了。

“康格里夫—咒术:死灭之雾,发动。”

轰!

狄格双手一摊,臂铠处出现黑气缭绕的黑紫色雾气,越发浓郁,越发硕大,像是发电站巨型烟囱挥发的剧烈黑色浓烟。

狄格要用这腐烂溃败的冥界之雾,将梦魇恶灵损耗至死。

第五十六章 劫持

弗兰克渐渐明白。

爱上一个美丽的身体是一回事,它非常肤浅。

爱上一个美丽的存在却会增加一种深度,它是深不可测的。

任何美丽都是需要历经艰辛才能得到,而弗兰克发现,孕育伊娃美丽的土壤,正是痛苦。

痛苦的根源不来自于丑陋,它来自与他人的格格不入,也可以是太过美丽。

畸形难看的人,他的痛苦,发自自身。

一旦联想到自身的丑陋,便会自卑的怨恨他人,自己与这被祝福的世界格格不入,不由产生报复的念头。

而美丽俊俏的人,他的痛苦,发自他人。

一旦联想到自身的幸福,便会心碎的怜悯他人,自己与这被诅咒的世界格格不入,不由产生拯救的念头。

一个女孩不漂亮,可以怪罪于母亲没有遗传好的容貌。但到了将近二十岁也不漂亮,就只能责怪自己,因为在那么漫长的日子里,她没有在生命里注入新的东西。

很多人喜欢的是伊娃年轻漂亮的容貌,但弗兰克所喜欢的是,每当遭遇痛苦时,那备受摧残却坚毅果敢的容颜。

即使此时她的脸上因为一场恶战已经遍布灰尘,但她的眼睛仍然闪闪发光。

美丽的并不是她的双眸,而是她眼里承载着整个世界的目光。

弗兰克彻底被迷住了,甚至愿意为伊娃去死,他认为这不是那些廉价的爱情,而是更加崇高光荣的奉献。

为了她,即使只是身为一个火系魔法学徒,也敢只身面对整个铁牙海盗团。

海盗头子赤裸着半身,两根布带吊着红色的浪人围裙,他的背部微微佝偻,黄黑相间的斑驳身躯,以及孔武有力的健硕肌肉,他是一个豹人,手中捏着一柄血迹斑斑的弯刀,已经收割了好几人的性命。

这些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即使伊娃并不情愿,但他们依旧盲目的跟随了过来,白白搭上了性命。

这是魔法学徒完全对付不了的,魔能海盗。

奇迹是信仰诸神所带来的力量,魔法是连接元素所带来的力量,咒术是打破人伦禁忌所带来的力量。

而奥术,则是一种基本规则的使用,关于时空,关于物理,关于基本单位,它包括了魔法,但不局限于魔法。奥术师是远远比魔法师更稀缺的,因为这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资质那么简单,更多的需要是智慧,勤奋,以及对知识的渴望。

每一个奥术师都是极为棘手的存在。

但有一些被神眷顾的幸运儿,天生就携带某种奥术,遗憾的是,这些幸运儿并不能理解它,只会使用,无法再更进一步。

有的人拥有一种奥术,极少数人则是拥有一种,三种的则是极端个例了,至于更多的,还无法查证。

这种人,被称为魔能者。

“你快走吧,伊娃,这里由我挡着。”

这拥有一双翠绿眸子的金发少年,毫无畏怯的说着,其他学员都死光了,如今只剩下自己最后一人,要是自己都死了的话,伊娃绝对会落入这帮海盗之手。

粗暴,野蛮,令人发指,那些浑身围着烂布,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海盗,弗兰克想象得出,他们会对一位美丽的少女做出什么,他绝不允许。

“你不该来的……”

伊娃湛蓝眼眸中尽是对自己的埋怨,眼眶微微泛红,望着泥土地上躺着的一众学员尸体,她至今不明原因,为什么海盗团,会在通往海上大监狱的路途中,拦截自己。

伊娃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平时略显厌烦的身份,但是为了保全弗兰克的性命,她不得不这样做。

“我是法兰学院院长,森海塞尔的孙女。”

她稍显害怕的说着,无限的愧疚如潮水般涌出,令伊娃利剑穿心般的自责,为了保障两个罪犯的安全,以及玛丽安娜和狄格,竟然搭上了这么多学员的性命,生命并不能用数字来衡量,就算是一个人受了伤,她也会痛苦万分。

“哈哈哈……”

“咯咯咯……”

“磔磔磔……”

一群海盗开始捧腹大笑,嘲弄起伊娃来,弗兰克和伊娃只感觉到不详,因为这些海盗,貌似正是因为这个,才堵截在这里的。

海盗头子用指甲挑出了牙缝里的一块肉丝,严肃说道:“伊娃大小姐,你似乎没明白现状,海上大监狱发生了暴乱,法兰岛的冒险家工会也发布了紧急任务,每杀死一个犯人的报酬是三枚金币,每活捉一个犯人的报酬是十枚金币,如此丰厚的报酬,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冒险者敢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海盗头子向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缓缓逼近。

“别再靠近了!”

弗兰克手中窜出一道凶猛的炽热火焰,向着海盗头子汹涌扑去,豹人连忙闪了几步,兽瞳中的带着讥讽。

“因为那些罪犯都是穷凶恶极的人,甚至听言传说中的殒命之舞也被关在那里,而且听那个哥布林说,说不定诺德王国和贝玛公国的第一场战争就要在这里打响。法兰岛现在陷入了大混乱,正是因为你的身份,我才会来挟持你,那只哥布林,欲图操纵一位传奇大魔导!呔呔!”

海盗头子发出怪异的叫声,因为他平生从未干过如此刺激的事,狄格的报酬,三百金币,虽然诱惑不少,但还不够,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一石二鸟,直接敲诈勒索森海塞尔!一位传奇大魔导的宝库!就算再不济,计划失败了,到时也可以反戈,放了伊娃,找森海塞尔索要一些报酬。

就像狄格并不信任自己一样,他也不信任狄格,靠利益建立的合作关系是最为坚固的,但靠模糊利益建立的合作关系,是最为脆弱的。

“森海塞尔想必已经赶往监狱了吧?哈哈哈,我只要带着你及时出现,一切都成功了!”

海盗头子腰间的传讯水晶闪烁起光亮来,狄格还安排了另外一批海盗团去偷窃贝玛公国使者的魔动飞艇,看水晶闪烁的样子,似是成功了。

他骤然感觉有些不快,为了牵制自己,狄格把谈判筹码和逃脱道具分给了两拨人做,这样一来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也不知道狄格给令一个海盗团许诺了什么利益,海盗头子疑虑丛生。

“哥布林……是叫做狄格吗?”

伊娃脑子里天旋地转,思绪一下子卡壳。

“是那只逃脱掉的哥布林吗?”

弗兰克惊讶道,他知道这件事,芬格尔拿哥布林做实验的事。

海盗头子怪叫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去死吧,菜鸟法师!”

他持着弯刀,以诡异的身法前行,弗兰克放出的初级火系魔法无法伤他丝毫,就连兽毛也没碰到。

最后在喉管被割破的风啸声中,死于非命。

“伊……娃……”

隐约能听见他喊出这两个字,他死前只在思虑一个问题,自己跟随过来,究竟有无意义呢?

伊娃并没听到,脑中天人交战,苦苦思索着,那封信纸,与狄格的动机。

第五十八章 暴风雨前

阴郁天空回响着闷雷,在张牙舞爪的黑色荆棘丛林中,坐落着一座怪兽般的巨大要塞。

当森海塞尔带着罗素一行人赶到时,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些许腥味儿,像是在菜摊上腐烂了好几天的恶臭死鱼,这是生命逝去的气味儿,鲜血的味道。

罗素从黑色骑士大衣内置口袋中取出一个锃亮的铁盒,从内里取出香烟含在了嘴里,冰冷说着:“很奇怪,奇怪的是,那只哥布林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罗素并不了解玛丽安娜紧张的家庭关系,也不知道塔牢里关着的女巫,重心全部放在策反森海塞尔上,并无着手调查狄格的一系列事件。

而森海塞尔完全不关心那该死的哥布林,那种畜生怎样都好,伊娃才是当务之急,他不知道伊娃发什么疯,自从和芬格尔待在一起后,总是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

重甲护卫鼻子嗅了嗅,不止血腥味儿,还有魔物的气息,不是那些低位的野外魔物,更像是被召唤自魔界的黑暗生物。

嗒嗒嗒……

要塞外围的辽阔旷野,全是长着杂草的碎石堆,一阵激烈的马匹奔踏声传来,一队多达五十位的骑兵队伍在莫特利的带领下回到了要塞边上。

着白色法师袍的高大背影,逐渐燥热起来的空气,似乎所有的元素都在躁动,令人舌头发干,嘴皮开裂。

就算没有任何作为,幽界也会为之灌注力量的大人物,在这法兰岛上只有一个。

莫特利远远的就发现了森海塞尔,背脊上不自禁的渗出冷汗,捏住马匹缰绳的手在隐隐颤抖。

他并未得知三王子暴毙的消息,只以为森海塞尔是来镇压监狱暴乱的,莫特利心中思绪万千,若是狄格死在了监狱里面的话,那么……自己的妻儿,只有在某个不知名的隐蔽地点,因为饥饿而荒谬的死去。

“你不是要帮助这些犯人逃脱吗?把后面那队士兵宰了吧。”

黛芙妮仗着罗素的势,对森海塞尔建议道,同时也拿着锉刀,磨着那精美的手指甲,似乎是出国旅游的悠闲贵妇人,在她的眼里,这次行动已经以最完美的结果收官。

森海塞尔目光一移,瞟了一眼黛芙妮。

咔!

黛芙妮手中的锉刀没有任何征兆的长出一根铁刺来,直接扎破了黛芙妮的手指,流出几滴鲜红的血液来。

而黛芙妮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吃疼的闷哼一声,掏出藏于双峰之间的丝绸方巾,擦拭着血迹。

“别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女士,如你们所愿,我会帮助所有犯人逃脱,但我采取不用死任何人的方式,我的确会在贝玛公国呆一段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小角色都能对我呼来唤去。”

森海塞尔冷漠说道。

黛芙妮用方巾止住流血的破口,怨毒的剐了森海塞尔一眼,她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手,若森海塞尔不是一个魔法师的话,不,就算是森海塞尔是一个高阶魔法师,她也要重甲护卫把他拍成烂泥,但碍于其传奇大魔导身份,只好忍受,不敢发作。

小角色……小角色……

黛芙妮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虽然她早已接受这个真相,只是一个用着公款出面仪式场合的无用人员,但当被别人说穿时,依旧会涌上这种愤怒,不甘的愤怒,无论是底层出生,还是作为女人,一切的一切。

“伯爵……”

黛芙妮指望着罗素能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闭嘴。”

罗素吸着烟,正在思考着问题。

黛芙妮只能忍受,不过很快也摆平了心态,想起了自己爬到这个位置的窍门,那就是忍耐,忍耐是底层人们为数不多的宝贵品质。

黛芙妮发现从刚才开始守着魔动飞艇的厨子就一直没发来讯息,她郁闷之下,没有向罗素汇报此事,只以为是厨子在偷懒或者水晶坏了而已,

罗素老远就发现了莫特利一行人,他感到疑虑的是,现在正是监狱暴动的时间,是最需要人手的危难之刻,这批人反而刚刚外出归队的样子,是作为巡逻队伍被紧急召回吗?不,监狱即使有巡逻人员,也不可能会骑马,完全没必要跋山涉水,看管好内部犯人和监视好周边就行了,这完全说不通。

使人绊倒的,并不是凸起的尸块,而是不看路的眼睛。

外部的危险不足一提,内部的隐患,才是关键所在,如同饭粒中的砂砾,给人不期待的伤害。

“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罗素让烟雾在肺里滚了个来回,向森海塞尔说着:“你用什么方式都无所谓,无伤大雅,玛丽安娜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只哥布林就在她身边,就在这里,劳烦你帮我抓住他,只要活的。”

森海塞尔则是眉头紧皱,他的意念笼罩了整片地域。

风儿,瓦砾,都是他的眼睛。

“你确定,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并瘸着一条腿的那个,就是哥布林?”

森海塞尔困惑不解的问着。

“当然,有什么不对劲吗?”

罗素推了推铜制的老式眼镜,稍稍有些期待起来,就像是游戏一样,菜鸟享受的是胜利,而高手享受的是,富有趣味的对决。

尽管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不公平对决,自己是以贝玛公国贵族兼外交使节的身份出现,钟楼怪人则是以全民公敌及阶下囚的身份出现,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找到他,然后动用可用的资源碾死就行了。

更何况钟楼怪人还和知名度高的人混在一起暴露他的位置,罗素稍稍开始这样认为,或许泰拉瑞亚大陆上最好对付的使徒就是他了,因为其他任何一个使徒,都是极其善于伪装身份躲避隐藏的。

只有这个家伙,甚至蠢到挂个钟楼怪人的冒险者徽记在脖子上。

纵使是森海塞尔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让他着魔的东西有四样,幽界,狂人的知识,术士的秘藏,最后就是稀有魔物,可以拿来做一些有趣研究。

“有趣,你见过,就连梦魇恶灵,都能为之融合的哥布林吗?”

森海塞尔说着。

“喔?”罗素饶有兴致的噢了一声,一边吐出浓烈烟雾,的确,每一个使徒,都是具有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的,难道是钟楼怪人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么?是说愚蠢好,还是说魄力好呢?

第五十九章 暴风雨

“咿~~~~~呀!”

踩踏在嗜血巨蝠上的狄格如疯人院脑残发出意义不明的奇特叫声,只见他破败的盔甲上蒸腾着血红色的雾状颗粒,肉体正在发生奇怪的变化,似乎拥有了梦魇恶灵的特性,他只感觉血管内充胀着撕裂性质的炙热气体,正在焚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肌肉骨骼,但顽强的身体自愈能力,使狄格苦苦支撑着,不停的破裂爆炸,不停的沾黏重组。

余下来的罪犯,随着狄格一人突破了要塞最后一道关口,依次乘着矮人冶炼的坚固升降梯达到了地面。

本来将近一千名犯人到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两三百个,或是死于回廊中与魔铠士兵的大战,或是死于梦魇恶灵的厮杀炼狱,如今皆是重见天日般的幸福神情,地上的光照太过充足,那从要塞铁栅栏外透进的光辉,使得这些已经习于阴暗潮湿的囚徒,用手背遮挡住眼睛,但仍止不住的露出一条缝隙来,窥探着自由的光景。

看着一头头的黝黑大蝙蝠,皆是为之一怔,甚者已经试图逃回地下,待发现这些黑暗生物并没有敌意后,才反应过来是狄格的召唤物,他说他一人就能解决接下来的所有问题,看来并不是在说笑。

玛丽安娜陡然间变得无比瞩目起来,是的,拥有一个这么强大的侍从骑士,尽管他不是一个人类,但不仅是箭术、力量的造诣极高,就连魔法咒术也精通至极。她的身份并不是虚假的,诺德北境的正统继承人,暴龙阿尔弗雷德家族的人。令人不解的是,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何会干出引发监狱暴动的事情来?而且还出人意料的成功了。

“何等恐怖的力量……”

杰奎琳喃喃低语道,她看着天花顶上的狄格,一阵惊讶,这货竟然还没有死,按理来说被梦魇恶灵附身后,即使不被催发的恐惧导致大脑坏死,也会被其怨念形成的能量烟雾把整个躯体融成浆糊。

但是并没有,杰奎琳很好奇狄格身上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梦魇恶灵无法侵袭狄格的精神,看那家伙体表升腾出的血红色烟雾,难道是在融合梦魇恶灵?

杰奎琳陡然有些吃惊于自己这个念头,按理来说的确是这样,梦魇恶灵是由能量体组成的纯粹无杂质的特殊生命体,是能够被炼化的,但那庞大的怨念,以及恐怖的能量特性,谁的意志经得住?谁的身体承受得住?

蔷薇十字会暂且先不用去,杰奎琳恨死了那些不讲情谊的恶毒魔女,自己被困于法兰学院之中,那些家伙却没有一个来搭救自己,反正自己要是碰上这茬事也不会去救其他成员就对了,但总之就是莫名的不爽,况且现在正处于猎巫运动的敏感时期,先避避风头算了。

“卡萨!”雷瑟姆呼唤着卡萨的名字,发现出了升降梯之后,这家伙就一溜烟的不见了,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放弃吧,猪头人,那爬行动物是个盗贼,只要逃出了监守没有丝毫松懈的囚牢,他有一万种方法离开法兰岛,完全不用靠正面突破多人逃亡,反而不利。”

在杰奎琳的印象中,盗贼都是那样的货色,正经的本事没什么,但潜行偷盗,撬门开锁,使用飞爪毒药之类的本事,倒是一绝。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雷瑟姆感觉有些失落,也许没有打招呼,这样做反而更好吧。

而现在的狄格已经被愉悦冲昏了头脑,身体在发生奇妙的变化,一种很恍惚的感受,像是自己化为泡沫在一点点的消散般,随时都要蒸发,融入风中。

“他没有问题吧?”

玛丽安娜向杰奎琳询问着,没有人摸得清狄格状态,或许他在快死的时候,也是嬉皮笑脸的恶心模样。

“本来我是觉得他会死的,现在嘛……我也不知道。”

回忆起那种香味,杰奎琳心中有着无数疑问,若是一开始狄格就有这种力量的话,绝不会沦落到芬格尔的炼金素材这种地步,直接凭蛮力把塔牢拆了都行,这样爆发式的惊人成长,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你有阅读过关于异界的书籍吗?玛丽安娜小姐。”

杰奎琳向玛丽安娜问着,部分学者认为,如果幽界真的是存在的,那么由幽界所投影的世界,不可能单单只存在泰拉瑞亚一个,很可能还有着无数的世界,投影的强度以及全面度可能都有所不同,从而造成物理规则千差万别的奇怪世界。

“不,没有了解过。”

玛丽安娜是在东部分院上的课,要论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西部分院的学生懂得更多。

“是吗?我怀疑狄格并不是泰拉瑞亚大陆的人。”

杰奎琳严肃的说着。

“他说过,他并不是来自泰拉瑞亚,总之说了一些胡话,消费文化,产品目录,荒诞的一梦,扯淡的王国之类的,我也只记得这些了。”

玛丽安娜回答着。

“真的吗?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在我所感兴趣的事物中,他是最丑陋的一个,放心吧,这哥布林邪门得很,看他活蹦乱跳的,死不了的,说不定可以把梦魇恶灵给融合了。”

杰奎琳丝毫不掩饰对狄格外貌的厌恶,总是有机会就展示一下。”

看到狄格并无大碍,至少还没有自毁的倾向,玛丽安娜便安下心来。

“走吧,离开法兰岛。”

玛丽安娜这样说着,她对这个地方毫无眷恋,只是阿尔弗雷德用来羞辱她的苦难之地,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回忆,除了狄格出现之后,那些手刃贱人的痛快时光。

碍于玛丽安娜是一位美丽女性,所以并没有被狂热状态中的囚犯托起来抛到空中,只是爆发出,快把要塞都给震垮的欢呼声。

……

……

……

唰唰唰……

阴郁的天空灰霾得像是吸食du品的妓女,翻涌滚动着的乌黑云彩似是厨房蟑螂的肮脏表皮。

狂暴的雨点冲洗着这片旷野,令青草佝偻,令树枝匍匐,令石头哭泣。

罗素的衣物已经被淋得浇湿,骑士大衣出现斑驳的褶皱,铜制镜框内的玻璃似下雨天的车窗雾影阑珊,靛青色的眸子泛着冷冽。

黛芙妮撑起的红色雨伞在飓风中摇摆,毫无作用,衣襟全被淋湿,着凉的打了个喷嚏。

马匹长列在雷电炸响中昂起头颅嘶鸣,惊惧万分。

“你背叛了所有人!他们……他们都因你而死!”

磅……

裹着臂铠的拳头砸在了莫特利的脸上,直接把他打退好几步远,眼睑下方破开一条口子,风雨洗刷着鲜血。

二十几个临阵逃脱的魔铠士兵从要塞内逃了出来,闯见了莫特利罗素一行人,告知了监狱内的情况。

“抱歉,为了家庭,我不得不这样做。”

莫特利无颜面对这些士兵,头颅垂下,瞳孔黯淡。

魔铠士兵们知道森海塞尔一行人是来帮助这些犯人逃跑的,得知了三王子宾天的消息,难怪森海塞尔没有第一时间赶来镇压监狱暴乱,反而是投入敌营之中。

“可恶!”

这位魔铠士兵无处发泄的狠狠一拳打在地上,或许这样也好,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岛屿,重返大陆,回到家乡。

罗素拿出怀表,对着时间,那些人差不多该出来了,狱长都已经死了,突破了最后关卡的他们,马上就会出现。

片刻后,在那要塞的大门处,涌现了两三百号的人,暴雨洗刷掉他们身上的污垢,净化着重返自由的灵魂。

一群士兵皆是无言,在森海塞尔到达的一刻起,他们的使命似乎已经结束,不用再去抵抗这些,逃出的罪人。

在发现远处的白袍人影后,行军的囚徒全部停顿了下来,无人敢再进一步。

杰奎琳与阿道夫也皆是忌惮,唯有狄格,不顾玛丽安娜阻拦,似离群之马般,形影单只的跛着腿,再度往前迈进了几步,离森海塞尔一行人,只隔着二十几米远。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所有人皆被浸湿,神色严峻得宛如送葬的队伍,一言不发。

未等罗素或是森海塞尔开口。

莫特利步履蹒跚的前进几步,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狄格,用颤抖的声线问着:“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完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呢?”

雨水渗入他的头发,在沧桑的额头上划过,途径憔悴疲态的面容,在可怜的下巴处汇聚,凄凉的滴向地面。

轰!

一道惊天的炸雷响起,闪光在这一刹那,把狄格的影子拖得无比之长,似乎是笼罩了他身后的全部地域。

“咯咯咯……”狄格捂住了自己的肚皮,放肆的狂笑着。

最后他甚至猛拍着大腿,咆哮出怪异狂恐的剧烈嘶鸣,不知道他那污秽丑陋的舌头在恶浊的口腔内怎样打结,才能发出这样怪诞的恶心笑声。

不详……

彻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向莫特利全身,这是比死亡还为之猛烈的沸腾恐慌。

“哈哈哈哈……”

狄格摊开双手,如是说道:“我和你的妻子玩了一个游戏,我说你已经忘记她的手指长什么模样,随便用一根手指套上婚戒,就能把你糊弄过去,她并不相信,结果你猜怎么着,莫特利……你完全被我唬住了!那是一个妓女的手指啊!”

磅!

一道炸雷,撕破天幕。

狄格笑意更甚,腹中太阳耀斑的狂暴恶毒,在那嘴中疯狂喷射:“没有囚禁!根本没有!我在第一天就放走了他们!她厌倦你了!莫特利!厌倦你的工作,厌倦你的职位,厌倦你对家庭不负责的态度,厌倦你给家庭带来的危险!噢……这对幸福的母子,正在乘船走向全新的美好生活呐,一个新的,温柔的,顾家的……”

狄格像狗一样的甩出舌头,恶心的低语道:“那玩意儿很大的丈夫……”

喀嚓……

雷光一闪,碎裂的不仅仅是天空。

扑通一声。

莫特利跪倒在雨水淅沥的碎石堆上,嘴中发出的是,垂死之人的痛苦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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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骰子

风儿凶猛,雨点冰凉。顶点x

在其他人都怀揣着厌恶或恐惧的目光注视那道盔甲时,罗素骤然感到有些可悲。

大多数人在看到一个丑恶灵魂时,只会被情绪左右,先入为主的排斥与鄙夷,只有少数人会这样想到,到底是怎样的社会诞生了它。

时代的悲剧产物,罗素这样想着,他认为自己已经渐渐掌握到了狄格的真面目。

“不可能!你说谎!你在骗我!你绝对把他们关在哪个地方!没错……肯定是这样,你就是那种人!”

跪倒在地的莫特利,在被雨滴淋湿的污水地上匍匐爬行着,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攀爬到圣山顶峰的朝圣者。

他爬到了狄格的脚下,抱住狄格的腿铠拼命摇晃着。

“告诉我!告诉我!我请求你……”

被踩踏的尊严,被折弯的脊椎,那些莫特利曾经的伙伴,皆是用不忍的目光望着他。

狄格的笑意戛然而止,无趣,乏味,这些东西涌上他的心头。

“我不会干那么没品的事,住手吧,莫特利,别再丢人现眼,太难看了。”

狄格冰冷说着。

但莫特利仍不理会,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那几个模糊的字,念咒一样呢喃着。

砰!

狄格巨大的力量,一脚踢开莫特利,踹了个头破血流,直接踢飞几米远,在乱石堆上昏厥过去。

又一次,玛丽安娜又一次认识到了狄格的恶毒。

雷雨之中,罗素推了下眼镜,严峻说道:“钟楼怪人,如你所言,我们又见面了。”

最糟糕的情况,终究还是遇到了,玛丽安娜望着这贝玛公国的使节,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是为了抓住狄格,而且,他有一个极其得力的助力,说是整个诺德王国,最强大的那一部分助力,也不为过。

森海塞尔有些狐疑,因为罗素和这个盔甲瘸子,都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超脱世界的怪诞气场,仿佛黑白相片中的彩色人物,被孤立出来,醒目至极。

狄格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阴阳怪气的说着:“当然,当然,时机已经成熟了不是吗?外交使徒……噢,不,外交使者,或许这世界上有着那种麻木不仁冷血无情的家伙,但我不相信,即使是见到生死之敌的时候也能不漏任何破绽,我所以我刻上了这四个字,以便你们认出我,找到我的时候,我也能发现你们,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罗素脸色一寒,这神经病……居然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暴露出这种信息,一旦被其他使徒听到传闻发现,就会迎来无数的麻烦,这个男人……像是在找死一样。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筹码吗?一个孱弱无力的老人?”

狄格用手指着森海塞尔的鼻子,口吻中掩饰不住的讥讽。

罗素皱眉,狄格这胜券在握的轻贱模样,能令任何一个人抓狂。

森海塞尔眼皮一抽,就欲发作。

狄格快要把扁桃体都给扯烂,口中飚溅着暗脓的唾液,歹毒的嘶吼着:“森海塞尔!我要你!宰了这个四眼田鸡!”

黛芙妮为之一震,从未有人,对罗素骂出这样的话来,不敢想象这个扑克脸的男人,发怒的时候会是何等模样。

轰!

风雨大作,天威无匹,震耳欲聋的狂响,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呆若木鸡,这个人……在命令王国内最强的几个之一,传奇大魔导,圣森海塞尔。

没有谁知道狄格哪来的胆量,没有谁。

“我凭什么会那样做?”

森海塞尔随手一摊,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顿时风压紊乱,周围的一切元素陷入狂暴,把方圆几里的雨点给尽数震散,露出碧朗晴天,劲风狂啸之下,所有人的衣摆都在晃动,狄格站不稳身子,猛的往后倒退几步。

“很不错!很不错的气势!更猛一点!还更猛一点!咿呀…………”

狄格发出意义不明的诡异叫声,像是听到安全词仍然不忘记施虐的失控魔鬼。

森海塞尔的手中,握住了雷霆,握住了闪电,握住了风暴,握住了……苍穹之力。

电弧乱射,草木焦黑,高塔一样的巨大闪电,被他捏在手中,宛如古希腊屹立奥林匹克之巅的诸神之王。

被他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而自己揭下面具,则是一种胜利。

狄格看腰间的传讯水晶正在闪烁,放映的剧场已经到了尾声,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那张非人的面目来。

“伊娃……那个漂亮女孩,在我的手中,生或死,亦是羞辱,everythingundercontrol。”

灰绿色的皮肤,布满毒素疙瘩的丑陋脸颊失去了一半,露出口腔内两排污浊的獠牙龋齿,长满褶皱的鹰钩鼻,瞎掉的一只眼睛已然是一片烂糊,不堪的沾黏在一起,脖子上的可怕疤痕,像是断头之后,用强力粘和胶贴在一起似的。

仅剩的哥布林独眼中,散射着血红的幽光,将这一生物的贪婪,卑劣,恶毒,邪恶,完美诠释。

一只会说话的哥布林,令人咋舌。

除了那么几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藏在这盔甲之下的,是泰拉瑞亚的远古阴影,挥之不去的永恒梦魇。

森海塞尔陡然间熄了火,老迈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差点忍不住就直接把狄格轰成烂渣。

“美丽纯真的姑娘,被我的谎言所欺骗,把我从塔牢中拯救出来,我的妻子……芙蕾雅,咯咯咯。”狄格丑陋的面容变得扭曲,宛如巫婆锅中搅拌着的恶心魔药,他嘴角几乎要歪斜到眼睑,咆哮出震耳发聩的嘶鸣:“我真他吗是一个人渣不是么?那些故事,令她怜悯我,在图书馆里翻阅书籍,为了一个不可能被解除的诅咒,我已经快要哭了,因为她正在赶来帮助我的路上!随之……被我安排的海盗团……”

然而,命运女神,不会青睐于狄格。

在狄格话还没说完的时刻。

那些学院里愿意追随森海塞尔的教师,赶了过来,在途中偶遇了伊娃,并瞬间剿灭了铁牙海盗团,安全无比的带着伊娃,来到了森海塞尔旁边。

狄格……

如遭雷击……

完全不合逻辑的巧合,这样的偶然事件,将狄格击垮。

“原来这个传讯水晶,联通的是一只哥布林……”

一位魔法教师看着手中从海盗头子尸体上缴获的战利品,喃喃低语着。

“虽然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不过你好像失败了。”

“跪服,这是你唯一的命运。”

罗素如是说着。

“狄格……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我?”

那双湛蓝的美丽眼眸可怜的闪烁着,伊娃无法接受,为了一个邪恶哥布林的谎言,竟然……白白葬送了那么多学员的性命,都是因为……自己的愚昧。

从昏厥中醒过来的莫特利,无尽的怨恨在心中发酵,他告诉了那些罪犯,森海塞尔并不是来镇压暴乱,而是来协助罪犯逃脱,因三王子的宾天,他选择投入敌营,令诺德王国大乱。

狄格,被孤立,被他所拯救的犯人尽数背弃了他,不仅仅是因为狄格哥布林的身份,而是森海塞尔的到来,似是象征着官方性质的。

狄格背后所站的人已不多,只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玛丽安娜,雷瑟姆,以及十几位,在越狱的过程中,被玛丽安娜亲手释放过治愈魔法,彻底沦为裙下之臣的,忠心随从。

杰奎琳这样打算着,站在哪里都无所谓,如果狄格没什么法子混过去的话,届时再撇清关系也不迟。

阿道夫之所以不走的原因是,他憎恨贵族。

即使是狄格,也是愣住了那么一下,这几乎是无法逆转的死局。

陡然的,狄格释怀了。

“你的骰子已经表明了点数,而我的骰子还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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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狄格VS罗素

毫无任何逻辑可言,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狄格就这样把自身的一切都赌在了这没落王族的身上。

是的,如果这个眼角下方有着灰色倒三角胎记的男人,他是由衷的认为自己是诺德正统君王的话,那么他会这样做的,他会让善于潜行暗杀的盗贼卡萨来阻止罗素的阴谋,策反森海塞尔,进攻诺德王国的阴谋。

如果他是爱着这个国家的话。

奇迹,狄格相信着这种奇迹,奇迹逆转了整个局面。

“卡萨……”

刀锋的冰凉触感在脖颈上游走,伊娃凄楚的面容更显憔悴。

而伊娃也已经受够了,虽然自己在学员中已经是天赋异禀,拥有着其他学员无法触及的实力以及知识,但是自己依旧什么也做不到,从来都是谈判桌上的筹码,一直未更改过。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伊娃带着哭腔,因为她自己做了太多蠢事,害了所有人,盲女,芬格尔,自己的祖父,学员,三王子,监狱内的狱卒,魔铠士兵,甚至犯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给了玛丽安娜钥匙,放走了那只哥布林。

如同伊索寓言中的农夫与蛇,她骤然清醒过来,自己竟施恩于可怜的杀人犯,施恩于邪恶的哥布林,就应该受到这种报应。

死灰复燃般。

狄格又从那个严峻刻板的忧郁状,再度放飞了自我,化为一条暴走着的狂犬,摇唇鼓舌,丑陋面孔上的畸形模样轻贱无比,令人想在这脸上踩起无数个脚印。

奇迹,狄格创造了奇迹。

它不会立刻奏效,它像是一颗被埋进内心的种子,它毫无疑问的已经被埋进去了,被埋进卡萨的脑子里,每当卡萨遇见以他目前的心智不能解决的事,它就会开始萌芽,开始成长,最后变得茁壮。

“我是肿瘤中较为大的那一颗,我只是在和世界一同溃烂……”

卡萨为自己开解着。

他不关心狄格的死活,也不关心什么战争,或许伊娃值得他关心一下,但远远比不上自己所渴望的事物来得更加强烈,他只想要重返盗贼工会,弥补与昔日同伴间的隔阂与裂痕,反复权衡之下,他选择了伤害伊娃,因为人世间就是这样,总得牺牲一些什么东西,才能换来其他的一些东西。

而对此时的卡萨来说,这个交易很划算,即使是献上自己仁义进行交易。

因为灰色胎记男人如是命令着,如果卡萨不完成他的指令,他就会在盗贼工会内否认自己的身份。

尽管卡萨苦苦劝说,但仍然改变不了这个男人的决心,这个男人,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罗素眼皮狂跳,又一个,又一个被敲钟人的致命病毒,感染的疯子。

狄格就像长在人嘴边的烂疽,不舔就不会恶化,但不得不去舔。

如同绝症细胞一般不停扩散。

宛如……世界之癌。

那头魔鬼布满毒素疙瘩的黏稠舌头从没有脸颊的一方伸出,疯狂分泌着脓黄恶臭的污浊唾液。

狄格陷入了究极的狂喜,令他丧失了理智,用臂铠抓挠着自己的脸,划出一道道血印,一处黄红相间的脓浆血液。

他的咆哮,比雨水更冰凉,他的嘶吼,比雷电更狂猛。

“卡萨!”狄格凶相毕露,面目全非,畸形野蛮的远古狂兽在此刻嘶鸣:“现在……我们都是害群之马了!”

场面陷入了僵持。

“抓住那头哥布林!法兰学院不是一个地点,而是这些教师,在诺德王国你已经失去了容身之地,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流离失所吗?”

黛芙妮见局势不妙,如此胁迫道。

“杀了邻国的使者!不然我就让亚龙人宰掉你的孙女!爱德华六世憎恶你,但我不,你依然是诺德人,我是辉石王座的正统继承人,跟随我!等我夺回本属于我的王位,你就是宫廷的首席大法师!”

隐藏在黑袍之下的诺德正统君王,如是说着,略显青涩的嗓音,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人,残毒自己的国度,即使这个国度的子民,并不承认他们的王,即使这样。

力量,又有什么用呢?在此刻。

纵然森海塞尔有万夫不敌之勇,但怎又处理得了这种局面?纵使这个自称正统王族的人这样引诱,但自己正是因为不愿效忠宫廷,才会与爱德华六世闹翻,更况且,那不就是叛军了吗?和投入敌营有什么不同,只是听起来好听,依然会让诺德王国血流成河。

望向伊娃,那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不可妥协的掌上明珠。

狄格……无法违背。

而望向那些追随自己的魔法教师,法兰学院,这些人的家,难道这就是可以妥协的事物吗?

罗素……难道就可以违背?

这是一个,远远要比超阶魔法,远远要比禁咒,都更难让森海塞尔推断的问题。

一阵缄默无言之后。

狄格和罗素都共同的失去了帮手。

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帮助罗素,也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协助狄格。

罗素的眼镜玻璃弥漫着水露,看不清那双冷峻面孔中藏着的眼神。

“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准备,到头来,最后还是这样戏剧性的老派做法。”罗素紧抿着的嘴唇,摘下了自己的白色手套,颇具挑衅意味的扔在了狄格脚下的地面。

罗素有些不快,大不了把森海塞尔杀了也就是,但这只哥布林,一定要捉回去,这才是重中之重。

“决斗吧……钟楼怪人。”

喀嚓!

素拔出了腰间的刺剑,麦芒般锐利的剑尖,如云层缝隙间的流光。

最狂的风,最大的雨。

最震耳的雷霆,最耀眼的闪电。

从黑暗苍穹之上尽数倾泻。

“嚯?”狄格饶有兴致,随手捡起一柄魔铠士兵使用的重剑,阴阳怪气的说着:“所以说依旧还是低级的尚武文化,那你是为什么决斗?荣耀?还是意志?”

罗素步子跨开,摆好架势,这就是才能,即使是一窍不通的剑技,只要观摩一阵,便能登峰造极,臻至化境。

“非要说的话,哼……是为了蠢人。”

罗素冰冷着,

“咯咯咯……既然如此,非要说的话,那我就为猪猡好了。”

狄格发动了权能,开启了电闪剑术。

狄格/罗素:“我才是正义的……”

暴雨中交织着的钢铁寒刃。

浮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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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罗素VS狄格

蠢人。顶点x

比不学无术者,还更加愚蠢一万倍的是,学而无术者。

学习是记忆和思考的总称,然而绝大多数人都省略了后面的步骤,不分是非,不明对错,臣服权威,恐惧主流,是被融合进黏稠人类血肉海洋的无知肉瘤。

愚蠢的畸形肉团加工厂流水线批发产物,他们除了和自己外表相似,实际上根本就是两个物种,虽然都是同样的有机物,但他们只是浑浑噩噩的,蠕动度日。

人总喜欢提及价值观,殊不知,衡定价格的并非自身,是外物,是沾黏闷热拥挤出汗肿胀瘙痒恶心眩晕的人类洪流。

人道,是愚蠢,怯懦,自作聪明的混合物。

人们并不具备谈及价值的资格,不配,因为其本身就没有价值可言。

渴求真理。

但却在流逝的时光间。

每一个孤独的瞬息间,

化为一黄土长眠。

这就是人类的宿命。

尽管和命运抗衡是一件愚蠢莫及的事,但只要能拥抱世界,那和拥抱得笨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种程度吗?太让我失望了。”

火星四溅,锋刃发烫。

那柄刺剑,如黑夜生电,缝纫机般的恐怖出剑速度,刺剑的破空声,宛如负荷超频的打印机,令招架的狄格吃力无比。

刺啦……

贯穿皮肤,刺入肌肉,钻出红浆,狄格的甲胄如同破布,不堪一击。

“wue……眼镜杂碎……近视贱人……”

狄格吃痛,扭曲着面容,没想到这斯文败类居然如此强力。

刺啦……

深入骨髓,洞穿肺腑,鲜血狂涌,狄格节节败退,完全不是对手,身上爆开的一处处血洞,绽放出一朵朵美艳的鲜血之花,

黛芙妮听说过罗素的故事,成为伯爵前的故事,他作为奴隶被卖进角斗场的故事。

他远远不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学士,尽管他的确也是,但更多的是,一头狡猾嗜血的搏斗怪兽。

拧下双头炎狮的脑袋,扯出巨灵魔猿的心脏,生撕魔兽,汲血食肉。

与他搏斗的角斗士,罗素只需暂避锋芒,观察其战斗方式,随后砍下头颅,滚地十米。

猎头人,贵族这样称呼他。

力量,智慧,无可挑剔。

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授予贵族勋章的奴隶,那就是罗素。

“不错!不错!就是这种架势!”

狄格渐入佳境,身体的伤势尽数愈合,缓慢的,他从一个任人宰割的战斗白痴,拥有了一些肌肉记忆。

猪猡。

在牲畜管理上,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就是两点一线,流出饲料的满溢石槽,布满污浊的恶秽泥地,猪猡大抵如此。

在人类社会中,一个主流的人也必须遵守两点一线,同类拥堵的学校单位,一成不变的普通家庭,人类大抵如此。

猪猡于饲料。

人类于社会认同感。

他们一生的种种努力,只是让为了周遭的人对其满意,为了博得他人的赞许和微笑,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和所有的桎梏。

到最后才发现,他们只剩下了一张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难道还有什么,比平凡还要为之强烈的动机吗?

平凡的心顺从社会,顺从父母,什么都容忍。

狄格很担心,像这个世界,人这么多,生活却这么苦闷。

这种压力使得人们听话,使得人们顺从。

对于大多数而言。

人生并不是什么冒险。

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于是渐渐的,反叛的精神被毁了,不满的精神被毁了。

什么是反叛?

一个简单至极,微不足道的字。

反叛就是说不,也可以用**来代替。

这个世界充斥着谎言和奴性,孤独的荒草到处疯长,无论每个人有着怎样各不相同的难言痛楚,狄格的高贵永远植根在两种艰难的介入中,拒绝谎言,反抗逼迫。

道德伦理,宗教信仰,哲理人文。

**everything。

统统都他吗的来舔老子的大diao。

这就是反叛。

没有什么命运……不可以用藐视来克服。

“wue……wue……wue!”

疯狗一般的狄格张牙舞爪,刺剑在他身上开了上百个窟窿,汩汩涌动着醒目的鲜红,这使他兴奋,这使他高亢,这使他妙到毫巅。

陡然间,罗素所有的攻击都不是那么奏效了。

因为狄格选择了不招架,而是迎着快速冷锐的锋芒,逼近了罗素的身前,最后直接用手掌穿入刺剑里,紧握着这根把他摧残成筛子的尖锐利器。

而另一只手猛的挥舞黑铁重剑,狠狠一击快要砸在罗素的太阳穴上。

黑色纳米机械的无数颗粒从罗素脸颊上涌现,组成了一面如圆周率准确计算的规则圆弧盾面,毫不吃力的抵挡住了这一击。

“你的战斗方式,破绽百出。”

罗素冰冷着,因为狄格,毫无威胁性可言。

“咯咯咯……磔磔磔磔……”

狄格骤的发狂,血红的哥布林独眼如同损坏的钟摆疯似的转动,张开龌蹉污秽的口腔,用那獠牙密布的口器,啃噬向罗素的眼睛。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来自远古血统里的撕咬**。”

罗素巧妙的后仰头颅,狄格只咬住了他的铜制眼镜框,连着玻璃镜片一起放在嘴中咀嚼,玻片碎片的渣子绞烂了他的口腔,溢出满口的血来。

罗素双眼虚眯,太过卑劣,太过下流,不择手段的无底线怪物,这就是狄格。

罗素毫发未伤,但狄格已然千疮百孔。

罗素不得不轻敌,因为狄格,孱弱得不像话。

而狄格又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

曾救过他一命的,阴险无比的杀手锏。

没有任何征兆。

“wue……”

狄格从嘴中呕出了鲜血,夹杂着病毒细菌的肮脏液体,尽数的喷射在罗素的眼睛上,蒙蔽住了他的视线。

“哈哈哈……”狄格发出怪异的笑声,轻贱面容露出鄙夷扭曲的表情,讥讽着:“这就是你的弱点!拘泥于规则!你自己限制了自己!”

狄格巴不得自己全身都长满喷射污秽血液恶浊脓浆的小孔,像洒水车,淋得那些粗鄙之人满身都是。

罗素冷哼一声,面不改色的抹掉了脸上的污浊。

绝对不能让这个可怕的男人赢得这场游戏,那样会毁了一切的。

“规则是一切的基石,否则只是无序的狂暴,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或许你是具备勇气的。”

“但极端的欢乐。”

“和极端的痛苦一样不能经久。”

“因为它过于猛烈。”

罗素如是说着。

狄格只是不屑一顾,挥舞着重剑,拍打着雨水,敲响着叛逆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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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提案

“滑稽的跳梁小丑,承认,承认你是人渣,承认你只是一个病态的烂人!”

漆黑的规则颗粒在罗素的臂膀上跳动变幻,这些方块如液体般伸缩自如,以极快的速度变形构架。

黑色荆棘丛林般的尖刺,顺着罗素的手往前方疯长,把狄格步步逼退。

“在病态的社会里,病态的人才是健康的!”

狄格使用加德纳咒术:毒液藤蔓。

暗绿的荆棘藤蔓迎着罗素的漆黑荆棘为之对撞交织,不堪一击的被那些黑色尖刺为之洞穿。

玛丽安娜见势不妙,那些黑色尖刺马上就快把狄格扎成蜂窝。

可那毒液藤蔓中爆出绿油油的脓浆,沾黏在了那疯魔的黑色丛林上,升腾起一片片腐蚀性的浓烟,却又被狂猛的暴雨冲刷得无影无踪,稍稍的阻挡了黑色荆棘的攻势,给了狄格喘息的时间。

“循规蹈矩般过活的人,像精密仪器上的发条齿轮,并不是在使社会进步,只是在使社会维持下去。”

“需要一次冲击,需要一次改革。”

而狄格自认为,他就是那枚,引爆世界的重磅n。

具有恐怖的放射性,辐射着凡人的孱弱灵魂。

朗费罗咒术:冰血暴。

狄格臂铠往前一伸,凛冬的寒意呼啸向前方数十米远的锥形区域,雨点被冻结,化为冰雹,黑色荆棘丛林更加缓慢,而罗素的黑色骑士大衣上,以及皮肤上,都凝结了一层薄冰。

罗素只感觉血管里被注入了水泥,堵塞在了四肢百骸之中,心脏停止跳动,全身上下都似要因为过脆而开裂一般。

但这对罗素来说毫无作用,在被赋予才能与创造的权能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类了,而是一头怪物。

只见罗素的全身都变得漆黑,从头发,面部五官,脖颈,席卷全身,尽数化为了砂糖大小的黑色方块,成千上万的颗粒掉落了一地,像是被分解了一般。

“什么!?”

狄格大惊失色,哥布林独眼中闪过恍惚,心跳都为之了慢了一拍,即死的念头在脑海内发酵,感觉像是,罗素要使出杀手锏一样。

也不知道罗素的声音从哪里发出,但那混合了电子音效般的恐怖嗓音,令人如坠冰窟。

“本来是打算活捉你才对你手下留情,既然你战力不俗,采用一个稍稍强硬点的方案吧。”

“你知道有个乐队的名字叫做金属风暴吗?”

罗素的冰寒口吻从四面方传来。

狄格只感到究极的不详,那些方块状的黑色颗粒液态似的四处流动,分解再分解,直到把狄格团团包围,处于圆圈之中的正中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狄格发动了伊奇基斯的黑魔法,渴血召唤。

一道又一道薄如蝉翼的猩红魔法阵在狄格周边生成,那些展翅比房屋还为之宽大的嗜血巨蝠从魔法阵之中涌现出来,尖叫着,嘶鸣着。

这些巨大蝙蝠把狄格团团围绕,构成了一道半圆的,无死角的防御阵线。

狄格要把这些蝙蝠作为肉盾,替自己去死。

“没用的。”

“利用电子脉冲节点控制点火的技术,单管射速可在一秒内发射一千枚特制的武器弹。”

“我仔细想了一下,或许你根本就不用活着,我只需要带着你的尸体就够了!”

那些方块状颗粒在地上迅速的变形构架,直到最后,变成了十台密布着圆形坑洞的漆黑箱子,以支撑架抬高着,密密麻麻的黑色n管皆是对着狄格。

而罗素的身体也重新组成,用手拢了一下遮住视线的银白长发,这样说着:“试试看吧,挡下来试试看。”

“”

狄格认得这玩意儿,他计算了一下,单管射速可达1000s的话,十台金属风暴,一台约莫100道n管。

1000乘以10乘以100,等于每一秒种,就有一百万发子弹朝着狄格射来,要是让这玩意儿扫射上那么个半分钟的,神仙都挡不住。

“让我看一看,属于你的权能是什么,难道你的权能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只会施展一些无用的低级招式吗?”

“用尽你毕生所学,这只是热身运动,我言尽于此。”

咔!

罗素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十台金属风暴,全部开始运作。

没有什么句子可以形容这种场面。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千禧年之夜,万众狂欢的礼花烟火。

根本就没有其他动静,只是纯粹的杀戮扫射,在这个圆形域场之内,任何事物,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哒哒哒哒哒哒

几十头嗜血巨蝠连十秒钟都没有支撑到,鳞甲层层爆开,血肉寸寸撕裂,最后炸为漫山遍野的鲜红血雾。

之后就轮到了狄格。

就在狄格本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意外状况发生了。

无论子弹的射速有多么猛烈,无论那十台金属风暴散发着怎样毁天灭地的动静,但是酒连狄格的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

被打成稀烂的,只有狄格那身覆盖到全身的钢铁盔甲,而狄格本人,当那些子弹穿过他的时候,却像是穿过空气一样毫无作用。

狄格的肉身变成了鲜红状的雾气,不具有实体,只是纯粹的能量体,免疫绝大多数的,基本一切的物理伤害。

“是梦魇恶灵!是狄格和梦魇恶灵融合之后,狄格拥有了梦魇恶灵的特性!”

杰奎琳为之惊呼道,如此一来,狄格不就是无敌了吗!

狄格这才反应过来,他咯咯狂笑着,遍布毒素疙瘩的丑陋舌头像分泌汗水的狂犬一样从口腔中伸出,疯狂的甩动着,那样丧病的表情,像是压力机碾过一样的扭曲面容。

“只有无差别的范围攻击,覆盖到整体的攻击,才能将我为之湮灭!”

狄格狂喜道。

金属风暴制造出了漫天的硝烟,罗素饶有兴致,如他所说,这只是热身运动,接下来,是时候该使出一点真本事了。

就在罗素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

“等等!我有一个提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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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黛芙妮的性感衣橱

三日后。

碧朗晴空,万里无云,一艘涂刷暗红颜料的飞艇驰骋在天际之中,魔力发动的大型双桨推动机划出一道幽蓝色的轨迹,刺破了云层,几只翱翔在苍穹之上的白鹰盘旋在周边,似是十分好奇。

一个独眼人和一个完全的瞎子比起来更加严重,因为他知道他瘸什么。

半脸,独眼,断头,跛腿,一只耳朵。

如今的狄格又多了一个特征。

“忍受,真的是忍受在使人类进步吗?”

玛丽安娜依靠在甲板边沿的护栏上,疾风呼啸着瀑布般的葱翠头发,绿宝石的眸子中散射着忧郁。

“当然,如果每个人都以眼还眼的话,这世界只剩下盲人了。”

没有外人的飞艇上,狄格褪去了铠甲,为了省事直接穿上黛芙妮遗留在飞艇上的白色长裙,别扭到令人作呕。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如果用一万枚金币来买你的一只手臂,你会不会同意。”

玛丽安娜似笑非笑的凝视着狄格的臂膀,能作出这样决定的人,怎么说好呢,是觉悟的体现,还是单纯的白痴。

“无聊。”狄格冷哼一声,如是说着:“至少我卖出了一个更好的价钱。”

只见狄格的左臂上空空荡荡,唯一留下的只有肩胛骨部位处一小截,断口处皆是愈合后的可怕烂肉,恶心至极。

狄格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疾人,何况,玛丽安娜认为,狄格本身就有一定的智力残疾和精神残疾,不然不会那么疯疯癫癫的。

视力残疾,肢体残疾,大脑残疾,最后只差把他舌头割了形成言语残疾,狄格就拿到一个大满贯了。

“你马上就要成为泰拉瑞亚大陆的名人了,报纸头条上,刊登的全都是你,有没有感觉很亢奋?”

玛丽安娜这样说着,没有谁是不渴望成名的,只不过狄格的出名方式有些另类,以世界公敌的身份出现,让其他国家对诺德王国的侵略有了充分的借口。

“哼,你太小看我了,有一种玩意儿,相当于报纸,不过与报纸不同的是,它是一个装订册,专门用来教人如何穿搭衣服的东西。”

“我知道,时装杂志。”

“,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作多的解释,总之,在以前,我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那个位置,统治者,你明白了吗?有一款时装杂志请我连续当十二期的封面,名气对我来说,我根本不在乎。”

狄格就这样,用着这幅丑陋的哥布林身躯,说着这样的话。

玛丽安娜只觉胃液翻涌,几欲呕吐出来,也并不知道狄格是哪里来的勇气,就连草稿也不打,从那牙垢密布的肮脏口中,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

“那你以前的爱慕者一定很多吧。”

玛丽安娜侧过头去,不想再和这个异装变态对视上那么一眼,更何况还是一只异装的哥布林。

由于飞艇上并无其他衣物,狄格褪去铠甲后没有其它穿着,所以黛芙妮的性感百搭衣橱,就成了狄格的s场。

而狄格也完全不,如果不是玛丽安娜杰奎琳强烈要求的话,他会选择什么也不穿的到处逛。

“爱慕者?”狄格整理了一下过长的蕾丝裙摆,他讨厌穿这个玩意儿,太麻烦了,“你的体会应该很深切,所谓恋爱,是一种很廉价的东西,的确,太多了,全世界的女人都为我着迷。”



刚刚从飞艇内部出来甲板透气的杰奎琳哇的一声呕出一滩清水,一只手扶着门柱,捂住胸口剧烈喘息。

“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恶心过,或许罗素应该在那个地方就把你给宰了,省得你这爬虫到处恶心人。”

杰奎琳无语至极。

三天前,谁都以为狄格要和罗素必须决出个生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猜想得到狄格会作出那样的事情。

或许狄格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把那么卑鄙的事情也干得那么高尚的人。

虽然说狄格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这一次事件最大的获利人还是罗素,不仅得到了一位传奇大魔导,乃至法兰学院大半的师资力量,更是英勇的阻止了诺德王国的邪恶研究。

是的,在那天打得火热的时候,狄格自认不敌,用重剑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臂,让罗素拿回去交差。

而且狄格这卑劣无耻的家伙为了保命,竟主动要求和罗素合影,在法兰学院总院的地标建筑前拍照,让罗素回国后刊登上报纸,让其它国家联合起来攻击诺德王国。

狄格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本身的种族就意味着是人见人杀的全名公敌了,外形怎样的暴露了完全无所谓,一点害处也没有。

而狄格更是承诺,会和罗素达成合作关系,他会帮助玛丽安娜夺得诺德王国北境阿尔弗雷德家族的控制权,之后将作为内奸投效贝玛公国,并且拉拢更多的盟友,届时开战里应外合,诺德王国内忧外患,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想不灭国都太难了。

杰奎琳是邪恶组织蔷薇十字会的一员,她自认为她本人已经足够阴险狠毒,但是像狄格这样,溃烂到灵魂深处的人渣,还是头一次见,是的,很惊人。

“嚯?甜心,你也被我的魅力迷住了吗?”

狄格把舌头从空洞的那半张脸伸出,恶心着杰奎琳。

“啧”杰奎琳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说道:“滚过来,虽然不能变更你的种族,但至少我能在外形上把你变得更像是人类,这次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狄格有些迫不及待,跟随着杰奎琳进入了飞艇内部的茶水室。

“你对外形有什么要求么?”

不只是狄格在使用黛芙妮的性感衣橱,长期处于牢狱穿着粗布麻衣的杰奎琳也使用着,一番梳理之后,杰奎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脸上尖酸刻薄的神情不变,但穿上一袭深蓝色的礼服之后,有了几分出尘的韵味,雪白的睫毛与发色瞳色,如同雪地中的冷艳女王般,只是身高让人望而却步,来自中土的她,要比一般男人约莫高一个脑袋。

“这里有纸笔吗?”

狄格决定把以前的自己画出来,然后让杰奎照着弄。

“啧”

杰奎琳觉得狄格b事多,不耐烦的打开了办公桌抽屉,然后一股脑的甩给了狄格。

狄格有些不满,因为并没有水彩颜料,他只能进行素描。

“你还会画画么?”

看着狄格煞有其事的挥笔,杰奎琳有些吃惊,这只哥布林还多才多艺。

狄格并不答话,片刻工夫后,把画像交给了杰奎琳。

“我以前的样子,就照着这个弄吧。”

狄格平静说着。

杰奎琳一脸问号,直接爆粗道:“我是该说你的画功登峰造极,还是你不要脸的程度已经无敌,是这他吗是谁啊!混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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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美

无论是谁,必定都是渴望着美的,无论是谁。

女人不厌其烦的把黏液和尘粉涂刷在脸上,日复一日。

植物器官,塑胶工具,浓浆纸张,年复一年。

绝食,慵懒,卡路里,脂肪秤。

信用卡,化妆品。

永不停歇。

对于美的冲动,是最为强烈,最为狂猛的情绪。

低贱的人想用美攀入上流社会。

富足的人想用美进行自我欺骗。

渐渐的,人们都意识到这一现象,羽毛较为亮丽的鸟儿,相对于那些光泽黯淡的鸟来说,是在交配行为中更占据主导权的,在人类社会,针对女***的美容减肥会所的大规模崛起,充分的将这一点展示得淋漓尽致。

因为世上大多数女人,除了在外貌上用功以外,自身的价值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出生卑贱,大脑愚笨,毫无内涵,或许还有一点价值,如果把滥jiao当作女权也算的话。

但至少他们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美丽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原谅他。丑陋的东西要有了过失,要不顾天地良心的鄙视他。

或许丑陋的人就应该全部去血汗工厂做一辈子的苦力,永不结婚生子,直到累死为止,这样一来,世界就受到了净化,尽是些漂亮温柔的人啊。

饶是狄格也不例外,对于美的冲动。

但正是因为如此,狄格才在此时犹豫了,上一世,因为种种原因,自己并不能站在被诅咒者的那一边,因为得天独厚的美丽,对于那些丑陋者来说,并不具有说服力,即使狄格希望把社会修正到一个不那么残酷的程度,但没有机会。

因为狄格实在是,太英俊了,好比一个俊美的精灵要作一群猪猡的领袖,完全不合任何逻辑。

所以在此刻,狄格犹豫了,自己是否要恢复成从前的面貌。

“holyshit,你还要我等多久?难道说你的大脑也残疾了不成?”

杰奎琳双手抱怀,翘着二郎腿的光洁玉足毫无优雅可言的抖动着,头颅下垂斜眼看着狄格,颇为鄙夷。

“美丽对你有什么好处,杰奎琳。”

狄格这样问着,在恢复面貌之前,他认为自己要多斟酌一番。

茶水室内的魔晶吊灯散射着幽蓝的温柔光芒,杰奎琳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鬼知道这哥布林在搞什么飞机,因为狄格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在离开法兰岛之前,他还特意去了莫特利的家中自己做了一顿晚饭,并用舌头舔舐厨房内每一个用来装盛食物的器皿,恶心极了,出于某种未知的心态。

杰奎琳想起自己年轻些的时候,那段日子的确有很多异性跟在身后转,可以无偿获得许多好处,还有购置生活用品的时候,无论老板是男是女,都会给一些优惠,非要说的话也就这些了,如果一些女孩想和自己玩同性恋也算的话。

“没什么好处,这让我变得自信,你有什么问题吗?”

杰奎琳无意中发现了一柄用来磨指甲的锉刀,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把脚抬到桌子上,用锉刀磨着脚指甲。

狄格有些恍然,显然,大多漂亮的人都拥有着这种特征,对于丑陋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屑一顾的特征。

一种适合助长人们天生罪恶的品性,让阵营对立起来,仿佛一条被搅动的溪水,丑陋的影像映照出来不仅比原物大,还更加丑陋。

“没什么,保持就好。”

狄格这样说着,如是问道:“那能不能在保留我丑陋外表的同时,变更一个形象呢?更像是一种伪装,指的是那种不会被察觉出的伪装。毕竟我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狄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他早已把他的生命献给了世上最壮丽的事业,包括种族,包括美丽,只是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哈?”

杰奎琳一把锉刀直接甩到狄格的脸上,砰响一声砸出一道印子,因为这货的b事实在是太多了。

……

……

……

帆船群航行在公海之中,其中排水量最大的一艘三桅帆船,其中某个船舱的休息室内,伊娃正在教罗素如何使用法兰学院特产的魔动烧水炉。

这对魔法师来说,是一种飞跃性突破的重大研究,因为它省去了砍柴起火架锅的时间,从而把身心都投入到魔法研究之中。

也可以说是懒出一种境界了。

没有什么句子可以形容伊娃的悲楚,但眼前这个笨笨的人,让她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把之前的那杯水倒掉啊?明明都已经快烫了。”

伊娃不解的问着。

“我已经知道如何把一杯冷水加热至开水,如果我重新换一杯冷水的话,就把一个新的问题,转化为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

罗素推了推眼镜,正经无比的回答着。

“好像……很有道理……”

伊娃愣愣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对罗素的愚蠢行径完全无法反驳。

罗素觉得有些不爽,因为他的生活能力的确很差,不由间想起一个段子。

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个数学逻辑家?

一个,一般来说,他虽然自己不会换,但可以证明存在一个这样的数学逻辑家。

片刻后,水烧开了,伊娃提着水壶给罗素泡了一杯茶,随之便放下了水壶。

“为什么不给你自己泡一杯呢?显然你比我更需要它。”

罗素温和说着。

尽管是罗素毁了这一切,逼着法兰学院停办,但伊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恨不起来。

“喝完这杯茶就离开吧,伯爵大人。”

伊娃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和这个男人多呆。

“是吗?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我或许可以给你讲个笑话,让你稍微好过一点,我答应过你祖父,会像对待公主一样对待你的。”

罗素从铁盒内掏出一支烟,冷漠说着。

伊娃并不答话,只是撇过头,不去理会罗素。

但罗素仍然自说自的。

“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段子之中——这个段子。”

“物理学家在做完一些基本的实验测量之后,高高兴兴的开始写文章。”

“数学家则认为这个段子与其他段子过于相似,因而是平庸的,不值得一笑。”

罗素说完,倒是自己把自己弄笑了,稍稍咧开了一点嘴唇。

伊娃则是双手抱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罗素的情商实在是太低了。

“能给我一支烟么?”

伊娃这样问着。

“你到十八岁了么?”

罗素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着。

“有了……但有什么关系吗?”

伊娃完全被罗素给弄懵了。

“好的,记住,嘶的吸一口气,让烟雾进入肺里就对了。”

罗素毫不吝啬的给伊娃拿了一支烟,正经说道。

伊娃:“???”

没想到罗素答应的是如此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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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Surprise

“我们不能坐着这架飞艇抵达大陆,不然的话会被大炮给击沉的!”

雷瑟姆猛的一拍脑袋,越想越害怕,赤色的头皮溢出了一丝冷汗。m

茶水室内摆着一张长桌,围绕着近二十个异装大汉,因为包括卡萨雷瑟姆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穿着囚徒的亚麻布衣,粗糙的纹理硌着皮肤,宁愿穿上异性的服装,也不愿意再忍受这些玩意儿。

于是黛芙妮高价定制的华美礼服,被这些饿成竹竿的犯人套在身上,变成了异装变态的黛芙妮衣橱狂欢party。

“当然,雷瑟姆,在靠近暮光港口海关的时候,这架飞艇就该被遗弃了,到时候我们得游过去。”

穿着露背紫色长裙的卡萨冷漠着,不知道这是否也在那神经病的预料之内,邻国来的使者不可能乘着飞艇回去,在杀了三王子之后,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从诺德领地上飞过,不要白不要的狄格,直接将其废物利用了。

“卡萨……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么?”

雷瑟姆撕扯着一块肉排,嗓音失落的说着,因为卡萨明确表示过,他并不会跟着狄格众人一路,而是要返回王都,将诺德王国的正统继承人移交给盗贼工会。

“没错,我不得不去,雷瑟姆,但这又有什么呢?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卡萨用尖锐的指甲挑了挑牙缝里的银翼鱼,满不在乎的说着。

“难道说……在北境的冬堡也有着盗贼工会吗?”

雷瑟姆只觉脑袋里灵光一闪,觉得很可能是这样。

卡萨无语,雷瑟姆的脑袋的确不够用,不过想必狄格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他的,狄格要去的地方也是王都,他答应为帮玛丽安娜夺得阿尔弗雷德家族的继承权,而在这之前,得去王都找一下玛丽安娜的叔叔,柯塞昂,要从他那里了解到阿尔弗雷德家族的近况,并获得一定支持,不可能漫无目的就直奔敌营,然后被阿尔弗雷德的各种私生子杀得七零八落。

狄格……

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卡萨这样想着,为了活下去竟然不惜干出卖国这种事来,但是他仔细想了一想,狄格好像只是一只哥布林来着?

“不……雷瑟姆,狄格也要去王都,我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分开的。”

卡萨瞟了一眼坐落于桌角的诺德正统君王,唯独他一人拒绝异装,此时他阴郁的坐着,因为卡萨不仅没有威胁森海塞尔宰掉罗素,反而还成了狄格与罗素的帮凶,一个是他国的侵略者,一个是集所有丑恶于一身的哥布林。

但他无能为力,除了名义,他什么也不是,何况就连这正统的名号,也不为人所知。

阿道夫也穿着异装在研究诺德王国的地图,琢磨着自己到底吧妖刀血狂放在哪儿了,要是能找回自己的爱刀,这世上能胜过自己的人,不多。

夜空中的繁星闪烁,来自未知天体的璀璨光芒,在天际之上,把云彩照耀得斑斓多彩。

砰响一声……

茶水室的门被推开,杰奎琳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迈进了门槛,随着突然打开舱门带来的气流紊乱,顿时一阵香风扑鼻。

“这……这是谁?”

玛丽安娜仔细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跟随自己而来的所有犯人,但也没有记住这样一位,但或许是那些人之前都被黑污蒙蔽住了脸,在一番清洗之后,自己认不出也不奇怪。

茶水室内部的所有人也是有些愣住了,怔怔的望着这个男子不说话,只是由衷的感到一股魔力在侵袭着神智,那个人影如同一面缓慢绞动着的漩涡,令他人再也移不开目光,为之着魔沦陷。

略微发卷的齐肩黑发随意的披散着,高挑得不像话的身材披着黑色斗篷,但似是从黑布窗帘撕下来裹上的,但这都无关紧要,任何披在他身上的物体,都因其本身的惊艳,而其注入灵魂。

这就是统治时装杂志封面的究极形态。

不要看面孔。

姑娘,要看心。

英俊少年的心往往长成畸形。

没有德性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因为在他的美貌中,有一颗璀璨的灵魂,所以他的美貌是永存的。

像是沙漠中心藏着的一口水井,令人所有对美的渴望都喷薄爆发而出,朝圣痴狂般拥簇着向它挤去。

那褶褶生辉散发着蛇蝎光芒的翠绿眼眸,魔鬼般的凝视,包含着憎恨与怜悯交织而成的目光,深锁着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既是铁石,又是大地,还有那无垠的海洋。

那些面部的轮廓,那些躯体的线条,不似肉眼凡胎,而是最伟大的雕塑家,倾尽毕生心血,所刻画出的,质问神明的,最终艺术。

“杰奎琳,你他吗真该去开一个整形医院。”

狄格打量着自己这幅崭新的身躯,他颇为满意,几乎是彻底的还原了前世的面貌,就连眉宇间的神韵也把握得十分巧妙。

“哈?”

杰奎琳有些懵。

“给那些傻b贵族整容,你一天就能收入几千枚金币。”

狄格冷漠的阐述着。

“金币真的有那么好赚就对了,呵呵呵……”

杰奎琳捂嘴三段式大笑。

“你不懂,杰奎琳,你不知道凡人对美丽**的渴望,是有多么的强烈。”

狄格平静说道,脑海里回想起一些舔舐树脂造物的肥胖猪猡。

或许是玛丽安娜,卡萨雷瑟姆几人的错觉,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竟如此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风格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很难听的声音,此时也变得余音绕耳起来。

“他是谁?杰奎琳。”

玛丽安娜看到狄格和杰奎琳一起去了船舱,但实在不能把这个美男子和那个狄格联系到一起。

杰奎琳虚眯着双眼,捂着嘴,似是有些想呕。

“surprise!mother**er!”

只见狄格的面部猛的开始扭曲颜艺,比起整容,杰奎琳更像是为他打造了一副可以替换的**,在哥布林与人类之间可以进行切换。

wue……

布满脓液的暗黄舌苔,溢着毒素的烂肉脸颊,灰绿色的丑陋皮肤,瞎掉的眼,脖子上的大断口,褶皱鹰钩鼻,牙渍密布的肮脏口腔,残肢断臂的佝偻怪胎。

茶水室内的这些人快要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呕出来,除了阿道夫,他反而还更有食欲的样子,似是胃口大开,似乎来自于挑战极限的强者心理。

“狄格?”

玛丽安娜捏紧拳头,有些想杀人。

“what’sup?bro?”

狄格恢复了人类面貌,断手瘸腿也重新生成一般,甚至超起了黑人俚语。

但看到这张脸,玛丽安娜的气又消下去了,人就是这么肤浅野蛮的生物,不可否认。

“噢噢噢……甜心们,别丧着一张脸了,干杯吧,敬伟大的玛丽安娜!”

狄格已经开始思考,如何颠覆,诺德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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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全员恶人

两日后,索莫菲尔德大公的领地之一,暮光港口。

夕阳薄暮,彩霞如血,红砖铺嵌的道路之上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商铺,而狄格一行人在丢弃魔动飞艇后抵达了此处,首先要解决的是服装问题,不可能就让二十多个大汉穿着女性服装招摇过市。

暮光港口的成品服装店不多,毕竟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己购买布料然后回家裁剪,愿意多出一笔人工费而且追求时髦的人太少了,只有稍微阔绰点的家庭,才会选择成品服装店。

闪闪发亮的精致橱窗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类以及两个高大威猛的亚人踏入了这家店铺,在巷落间吆喝的商贩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因为这四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人。

让狄格感到不爽的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居然是一个男人,如果是一个女人的话,那么狄格就能凭自己的颜值直接免单。

“一共是四十七枚银币,客人。”

店铺老板谄媚的讨好着,因为这几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狠辣气场,无论是两个牛高马大的亚人,或是全身刀疤弹孔的阿道夫,唯独这个黑发碧眼的男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雷瑟姆抱着厚厚的一摞男性便装,准备拿回去给那些罪犯穿。

狄格也穿上了暗灰色的长袖上衣,套着深褐色的皮质披风,束身长裤以及黑色马刺靴子,转瞬之间,从畸形哥布林,化身俊俏美少年。

令店铺老板没想到的是,四人之中,最凶狠的一个,竟是这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性。

“卡萨!”狄格陡然颜艺起来,只不过与哥布林的区别是,那种邪恶的笑容,幽绿眸子中散射出的诡异目光,好看至极,只要与其对上一眼,便会被这面深渊般的镜子为之奴役。

“你听说过买东西要付钱吗?”

狄格坏笑着,一只腿直接踩在柜台上,单手撑着膝盖,将地痞流氓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法兰岛一役后,玛丽安娜的口袋也快见底了,除了购买列车票的钱,已经是弹尽粮绝,虽然玛丽安娜可以变卖她母亲所留下的东西,也是一笔巨额财富,但她不会这样做。

关于抢劫,狄格也是第一次,上一世的他,从不会亲自动手干这些没品的事。

卡萨摇了摇头,冷漠说道:“兴许是这样,但我从没付过钱,哪怕一次。”

卡萨本就是盗贼出身,对于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雷瑟姆,你说呢?”

狄格朝着雷瑟姆昂了昂头。

毫无疑问,四人之中,最有威慑力的就是雷瑟姆,活脱脱一个魔鬼筋肉人,爆炸的肌肉轮廓呼之欲出,店铺老板丝毫不敢怀疑这猪头人能把房屋都给拆了。

“抢劫,你懂吗?伙计。”

雷瑟姆真诚的说道,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让店老板彻底吓尿,铺内几个柜员也是瑟瑟发抖,暮光港口鱼龙混杂,向来就不太平,这几个人肯定是作奸犯科的海盗。

“拿去吧……都拿去吧……”

店铺老板颤抖着跪在地上,祈祷着这些家伙快点走。

狄格冷哼一声,放下了踩着柜台的脚,迈着流里流气的强盗步伐一脚踢开了店铺大门,在大街上众多路人的异样目光中,他对着所有人比了一个中指。

眼看店铺老板想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可能是想去求助治安官,却被敏锐的阿道夫发现。

唰唰……

阿道夫掏出阔剑,在地板上行云流水的刻下了一串字。

【敢动一步,我他吗削你啊。】

阿道夫并顺便用脚踹翻一排服装展示架。

狄格像是一种病毒,将错乱与反叛的感染体传播到周边每一个人身上,他所在的地方,一切都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玛丽安娜与杰奎琳在街上等他们,看到几人引起了这样的动静,都是有些感慨,但这都无所谓。

这里的每个人,没有一个是怕事的主。

盛装登场的狂野步伐,一行人走在去旅馆的路上,皆是招来行人的奇异目光。

两个惊为天人的美女,两个高大威猛的亚人,狰狞可怖的阿道夫,以及俊美妖邪的狄格,想不引起别人的注目都难。

于是,派对开始了。

在残阳的映射下,踏上了反叛之路。

一个妓女正在街边上往脸上打着胭脂粉。

杰奎琳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拍,直接把妓女的化妆盒给打翻。

一脸惊愕。

一个大汉正在美滋滋的啃着一个苹果。

雷瑟姆一把抢过,几乎是整个苹果完整的吞了下去,并给了大汉一个“我很碉”的目光。

一脸惊愕。

一位正在织毛衣的妇人冒险团不小心滚在了玛丽安娜的身边。

正当她想捡的时候,玛丽安娜一脚踢开,毛线团滚得到处都是。

一脸惊愕。

一个醉鬼正在街上摇摇晃晃。

卡萨蹲下身子,伸出了腿,直接绊倒了这个醉鬼,额头上磕起一个红肿的大包,顿时让他清醒不少。

一脸惊愕。

一个手艺人正在道路中央表演着杂技,同时把玩三个瓶子,在半空中来回抛动。

磅磅磅,像是打棒球一般,阿道夫用阔剑把三个玻璃瓶全部拍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一脸惊愕。

几个调皮的顽童在街上踢着皮球。

狄格直接一脚把皮球踩爆,碎裂成一堆漏气的烂皮。

只留下了几张在风中凌乱的稚嫩面孔,以及抽泣的面容,和楚楚可怜的眸子。

横行霸道。

全员恶人。

……

……

……

海港之夜,发咸的海风轻拂着暮光港口。

所有人都快要睡去,但除了狄格,在去王都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处理。

关于独眼,关于断头,关于羞辱。

一口绝不能就此下咽的恶气。

码头的引桥上,月亮以及多个天体的斑斓光辉折射在清澈的海面上,宛如倒映星空的镜子。

花了好半天功夫,狄格终于找到了这里,找到了那个走私船的船长,和艾琳娜一起将自己卖给芬格尔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引桥边上,喝着酒。

“你在到处打听我?”

中年男子灌下一口烈酒,觉得只是和往常一样,又是一笔生意找上了自己,需要运输什么违禁的东西,然后自己从其中的利润里抽水。

“是的。”狄格缓缓走到中年男子身旁,与他一起眺望着海洋天空交际的地方,清凉的风儿有些温柔。

“我在找艾琳娜,你应该有她的消息。”

狄格冷漠说着。

中年男子回头望了狄格一眼,上下打量着,并未看出任何端倪,只觉得是哪家的贵公子。

“你是她什么人?”

中年男子保持猜忌的问着。

“你应该听过法兰岛监狱暴乱的事,我是艾琳娜曾经的朋友,只是最近才有空见见她。”

狄格的言下之意是,他刚从监狱里逃出来。

中年男子点点头,没有人会愿意暴露罪犯的身份去打听别人的消息,想来艾琳娜对他来说很重要,顿时放下了戒备。

“艾琳娜嘛……她已经死了。”

中年男子有些哀愁的说着。

“什么?”

轰!

如同五雷轰顶,炸得狄格不知所措。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一直在念叨着一个故事。”

“有一条恶龙,每年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处女,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与恶龙搏斗,但无人生还。”

“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龙穴铺满金银财宝,英雄用剑刺死恶龙,然后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为恶龙。”

“渴望翼翅,渴望鳞甲,渴望咆哮。”

中年男子又灌了一口烈酒,烦恼尽数涌上心头。

狄格苦笑一声,接着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回溯着:“伊森,那个人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因为一些原因,艾琳娜杀了这个愣头青冒险者,结果他竟然是一个公爵的儿子,艾琳娜死于赏金猎人的追杀,头颅悬在那个公爵领地的城门上风干。这或许是你不想要的答案,但事实就是如此。”

中年男子停顿了一下,闭上了嘴,因为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快了,和这次哥布林事件有关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狄格沉默了,他也早该想到,伊森不是什么贫民,因为从他身上取下的盔甲,比他在法兰岛上穿过的好太多了,一般人根本就消费不起。

“渴望翼翅,渴望鳞甲,渴望咆哮。”

“真是个凄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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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致命伪装

“是啊,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能腐蚀人心的了。顶点x”

狄格美眸下垂,宝石般褶褶生辉的眸子黯淡下来,因为机器终将战胜双手,金钱终将战胜道德,理性经济终将战胜田园之乐。

没有人知道究竟谁对谁错,像狄格这样的古文明崇拜者因此感伤,扭曲苍白的价值观取缔了每个人的灵魂,他厌恶的不是金钱与理性,不是铁路与汽车,他厌恶的是遗忘信仰,心灵的浅薄。

“多少枚金币,你们把那只哥布林,卖了多少枚金币。”

狄格的一只手轻按在胸口上,感受着衣服中隐藏起来的匕首轮廓。

中年男子讶然,反问着:“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危机感涌向中年男子的心头,他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往后倒退了几步,退到了引桥的边缘处,随时准备跳海。

渎神,叛国,反世界,这些罪名远远不止死刑那么简单,会被那些受鼓动的群众,被无数块石子砸到粉身碎骨。

狄格高举双手,展示自己手中并无武器,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平静说着:“我听芬格尔的一个学徒说的,是一个暗精灵前来交易的,打听完特征之后,是艾琳娜无疑了,而你又是她的朋友,负责这周边海域的走私生意,我认为应该是这样。”

中年男子戒备仍未放下,随时准备着把手中的酒瓶敲碎,用尖锐处刺破狄格的喉咙。

既然眼前的男人推测了出了大概,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五百枚金币,我只拿走了十分之一,五十枚。”

中年男子感叹着,这的确是他赚过最痛快的一笔钱。

“嚯?”狄格冷笑着,自己就这样被贱卖了,他继续说道:“我想要知道的事,你已经全部告诉我了,现在来谈一些题外话,你认为,人活着跟死掉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中年男子皱眉。

“没什么,只是一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随意发挥就好。”

“呵,能有什么区别,反正两者都是无意义的,死亡反而省略了许多繁琐的步骤,死亡是无意识的躺下,活着也是无意识的行动,但谁又想去死呢,非要说区别的话,只能说,感受到对方的敌意,然后为他省略步骤,彼此相减着的快意,或许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中年男子已经发现了狄格不怀好意,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砰的一声。

他把酒瓶砸在木杆上,露出尖锐的玻璃碎片,向狄格大步迈动着,欲将其置于死地。

“船长的智慧……我喜欢你的论调,这种暴虐的杀戮欢愉,是驱使行动的最强引擎,啊……胜利的,又是自然法则吗?”

今时不同往日,狄格不再是一头任人宰割的哥布林。

狄格就这样让那个酒瓶插进自己的脖子,冷眼看着中年男子,脖颈上不停流溢着鲜红的血水。

“你是什么怪物……”

中年男子察觉到了不妥。

“让你死个明白。”

狄格展现出自己的真容,丑陋到令人作呕的哥布林嘴脸。

突发性的变脸,如同惊悚电影,令他毛骨悚然,即使是危险海域那些令水手闻风丧胆的可怕海妖,也比不上狄格带给人的极致惊恐。

狄格掏出怀中的匕首,巨大无比的怪力扑向了中年男子,惯性导致两人同时跌入了冰凉的海水之中。

冰冻,窒息,以及刀锋的爱抚。

在水里,狄格用匕首一刀又一刀的狂捅着中年男子腹部的柔软区域,将周遭的海域染成猩红。

而中年男子像砧板上的鱼一样疯狂的挣扎着,但在狄格铁钳一般焊死的有力臂弯下,无法挣脱一分。

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狄格捅了他,刚好五十刀。

……

……

……

“我的小管家,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胡西刮了刮胡可粉嫩的鼻子,吃着餐后点心。

“哥哥……为什么你现在看病都不收钱了呀。”

胡可嘟着嘴郁闷的问着,她想不通胡西为什么会这样做,一听有免费医生,医术还高超无比,这山中庄园每天都是人来人往,有时连深更半夜都有病危的人打扰休息,就今天夜里还算清净点,因为白天里码头那边发生了抢劫事件,搞得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我的钱已经够多啦……买下王都的一条街都够了,现在我被太阳教会通缉,名声臭得很,我需要人民的爱戴,懂了吗?”

胡西故作开心的掐了掐胡可的脸,内心则是乱成一团,有谁会想到,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却在千里之外形成了一场飓风。

胡西没有让胡可看这几天的报纸,因为头版全部被一张相片给刷爆,一个残肢断臂的哥布林,和贝玛公国使者在法兰岛地标建筑的合影,那只叫做狄格且会说话的哥布林,就那样站在那里,“爽朗”的笑着。

局势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因为这个邻国使者,那个戴着眼镜的人,胡西认为很可能是一个使徒,没有任何背景,如此年轻的伯爵,实在太少见了。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的,我会帮你分担的。”

胡可佯装成熟的说着,老气横秋的模样逗笑了胡西。

磅磅……

传来了铁门摇晃的响声。

“等等,好像有人在外面。”

胡可敏锐的听到了。

“多半又是需要急诊的病人,你和克罗伊一起去把他带过来吧,我去准备一些东西。”

胡西站起身来,捶了捶自己的腰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因为病患的增多,胡西聘请了好几个年轻的姑娘打下手。

“嗯。”

胡可嗯了一声,便和名为克罗伊,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姑娘一同去了庄园外的大门处。

夜朗星稀,凉风吹拂。

狄格装着病,艰难的倚靠在围栏处的铁柱旁,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上的血染上了全身,湿哒哒的衣物能拧出一桶水来。

当胡可和另一位女佣赶到时,皆是被眼前这俊美的男子所怔住。

“好漂亮的小哥哥呀……”

胡可不自禁的呢喃着,有些看花了眼。

“嗯……”女佣甩了甩脑袋,反应过来说道:“你好,是哪里受伤了?”

狄格嗓音颤抖,有气无力的抓着铁栏,气若游丝的说着:“救救我……也只有胡西先生,才能救治我这个贫穷的可怜人了。”

然而,内心的狂喜与暴躁的复仇意念,已让狄格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妙到毫巅。

胡可赶忙把铁门打开,搀扶着没有行动能力的狄格,有些心疼,安慰着:“哥哥他会治好你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在那幽绿的眸子中,藏着蛇蝎母鬣狗一样狂暴的阴狠。

“你们都是……大善人啊……”

狄格像个变态一样,借着这个机会,鼻子贪婪的吮吸着胡可的发香。

而胡可只是认为,狄格太过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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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技章 故技重施

未尝胜绩。

狄格迄今为止,未尝胜绩。

与艾琳娜对决,完败。

与这对兄妹较量,完败。

而贝玛公国来的使徒,更是毁灭性的完全压倒,狄格靠其卑劣,答应其种种条件,许诺其种种好处,才苟活一命,逃出生天。

被虐,囚禁,被虐,囚禁。

而时至今日,狄格的日子才稍稍开始好过一点,但战争又要打响了,因为狄格自身。

所以狄格感觉很不爽,他感觉自己大概是所有使徒中混得最垃圾的一个了,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甩他十条街。

使徒名单,狄格向罗素借阅了使徒名册,因其短暂的合作关系,以及罗素压倒性的话语权,他可以将狄格的使徒身份,以及与玛丽安娜一起叛国的事情全部抖出去,直接将军,checkmate。

而接下来狄格将作为贝玛公国在诺德王国的内奸,助玛丽安娜一同统治阿尔弗雷德家族后,并教唆其他贵族造反,协助贝玛公国,让诺德王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所以罗素才将如此宝贵的东西拿给狄格翻阅。

尽管狄格并不想承认,但这个名为胡西的男人确实要比他混得好太多,根据名册上记录,胡西是一位使徒,本是一个宫廷医师,隶属芬格尔治下,因医术高超,名声显赫,经过他系统的培训后,在王国各地开设医院诊所,费用亲民,其水平更是毋庸置疑,药到病除。

这样的大善人,甚至被百姓们当作在世神明,要创建一个新的宗教。

然而,如此的平地惊雷,抢了所有人的饭碗,让胡西成为众矢之的。

他触犯了太阳教会的利益,让那些牧师神官都黯然失色。

于是因其怪异的治疗手法,激光手术之类的行径,被视为异端与亵神的行为,没收了其所有财产,并要致其死地,逃亡到暮光港口做起了黑市医生。

尽管如此,胡西仍有着庞大的能量,无论是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还是其深不可测的战斗能力,都让人望而却步。

根据罗素的推测,胡西本人并无任何战力,全是靠契约签订的魔物眷从为其作战,即使这样,依然很恐怖,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种召唤物呢?若是召唤个魔神之类的玩意儿出来,这谁受得了啊。

狄格认为罗素判断得很准确,因为他的确就在一个狮子面孔山羊犄角的奇怪魔物下吃了大亏,被咬下耳朵,被撕下脸颊,并切断头颅,狄格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份危机感。

“啊……我开始嫉妒起你哥哥来,他一定很宝贝你吧?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我会心疼死的。”

被胡可搀扶着的狄格溺爱的说着,腾出一只手,爱怜的抚弄着胡可柔顺的发丝,用指头刮了刮那娇小可爱的鼻子。

胡可浑身一个激灵,感受到狄格手指传来的温度,即使是夜色,也掩盖不了那绯红的脸颊。

就像所有男孩都憧憬着一位性感妖娆的大姐姐,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也憧憬一个成熟英俊的白马王子。

而狄格,显然符合这些特征,比舞台剧演员还为之高挑优雅的身形,媲美雕塑一般立体感十足的轮廓外形,以及宝石般褶褶生辉的翠绿眼眸,将美男这个词汇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妹妹这两个字眼看就要说出来却被胡可重新咽回去,没好气的说着:“先顾好你的伤势吧,笨蛋。”

狄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隐晦的恶毒在其中发酵肿胀。

就算是狄格也感叹于自己的运气,看来命运女神总有那么几次会放过自己,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如此的合自己心意。

一阵狂风袭来,遮掩了狄格不自禁发出的咯咯咯声。

经典的……

故技重施。

狄格将自己称为,人质狂魔。

走过修剪成各种漂亮魔物的草麓花园,顺着鹅卵石踏过了几处喷泉,来到了豪装庄园内的纯白别墅。

“咯咯咯……”

狄格愉悦得牙齿打颤,昔日的耻辱如同电影胶片一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烁,想起胡西那小人得志的下贱表情,嘴中说着噩梦之类不着调的大话。

而狄格现在决定,等下要让胡西跪下来用舌头舔自己的鞋底!

名为克罗伊的女佣推开了门,搀扶着狄格的胡可呼喊着胡西,“哥哥!又来了一位病人了,好像伤得很重……”

就在狄格准备直接折断胡可的一只手,然后这只手臂当成见面礼送给胡西的时候。

“areyou**kiddingme,right?”

看到眼前的一幕,狄格彻底的懵了,他刻意选个深夜的时间拜访,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意外状况。

可是……

狄格现在只想让命运女神的婊子吗狗头落地,他感觉这贱人每天都在和他作对。

只见别墅大堂之内,除了胡西之外,还有着很多铁床,约莫二十多个病患,正躺在床上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吃着饭后甜点。

而在狄格进门的第一刻,这些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他这里。

“嘶……”

“好俊的小伙……”

“呸……”

一些男性病患的眼中闪过鄙夷,对如此细皮嫩肉的男人感到有些轻蔑,更多的人则是惊讶于这惊为天人的容颜,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病患则是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

而狄格只想用汽油桶浇得到处都是,然后一把火把这些傻b烧得干干净净,这么晚不回去,你们都他吗住这里吗?

由于胡西需要改善自己的口碑,即使对平民也伸出援手,无偿治疗,生意完全不像以往那样寡淡,每天都是人来人往。

而现在大堂内的这些病人,不乏一些狠角色,狄格看得出来,那些整齐摆放在床边的各色武器,以及健硕魁梧布着疤痕的身躯,不像是普通人,更像是冒险家佣兵之类的人物,总之没有几个普通人。

这样的局面让狄格有些犹豫起来,是否继续用胡可当人质,大不了自己一挑三十罢了,如今自己的战力,虽远远不及森海塞尔罗素之流的变态,但也是怪物级别的强悍战力。

“快过来坐,你的脖子正在流血,我先给你紧急处理一下。”

胡西对狄格和煦的说着,毕竟狄格的样子看起来糟糕透顶,浑身浇湿,颈子上衣领上血淋淋的,像是被人捅了几刀后投尸到海里,最后苟延残喘活下来似的。

“噢,好……”

狄格将计就计,准备和胡西来一个贴身接触,如果这货只靠召唤物的话,那么一旦近身,就像是父亲打儿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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