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罪 - xp1024.com
《古神罪》


楔子

混沌宇宙之中有一方世界,唤作天溟。天溟之上,有亿万生灵借天地真元修身炼气,分成元脉、灵臻、玄化、九元、渡虚、万象、化神等数重境界。

在百万年前,上古之神并立的时代,有司火、司雨、司命等诸神。诸神掌一方天地,为治下百姓计,与其他天地互通有无。

百万年后,诸神远去,皇权执掌天地。十万年间,共立十二圣皇。而所谓皇者,即命之所至,莫不凛遵。所谓圣者,便是立心、立命、为继绝学、为开太平。诸皇时代,权掌九天,权柄之重,甚于诸神。但百姓寒士修炼,却也由此而始。

诸皇之后,世人皆以为时当末世,再无惊世绝艳之辈。但天溟世界中域,有一座山峰,不论寒暑,都有寒冰覆盖百余里,百里之后,却如同初春世界一般。传闻冰山之内,是一座宗门遗址。那宗门有万年底蕴,乃是圣皇时代之后的第一大宗门。

此宗的创立者本无名无姓,生于灵泽之畔,因仰慕上古大神风采,于是自名“古神”。“古神”是不世出的人物,以通天手段压制四方,随后以自已之名建立一宗,唤作“古神府”。

神府威服四方,使天溟五域十二洲再度平静了百余年。

百年之后,府主古神不知所踪,其子以“古神”为姓,自名“古神扬”。古神扬联合秦氏、黑族、幻族、风家、雪家、蓝氏、寒氏、金乌、蜃龙九家,与自家古神一脉,共十族共建神府。当时外人不知金乌一族的根脚,只见其与幻族交好,称为“神府幻鹰”。

此后十族征战四方,神府便执天下牛耳,掌天地霸权几达万年。

万年之后,古神家又出一位惊才绝艳之辈,一心要追求当初“古神”境界,于是去夺取八方九地的灵气之脉助长其自身修为。

但那灵气之脉所生之处,莫不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宝地,有十之五六都已被各大世家大族所占据。于是,那人以“伏神”之名,使雷霆手段,击毙了老府主与数十位长老祭司,取得了神府府主之位后,便开始为灵气之脉屠戮人类与灵兽。

其时,神府虽强,却有龙族、凤凰、鲲鹏、古象等族,人类阳氏、羽氏等古世家与其争锋。

终于有一日,龙王、凤王、鲲鹏王、古象王并阳氏、羽氏两族族长,以四王二主之名,在神源之巅击杀“伏神”。

但“伏神”虽死,神府却仍不灭,伏神之子自愧乃父作为,抹去“神”字,只以“古”为姓,后神府又延续了五百年被冰封于此……

其时,已是神府覆灭之后的一千余年了,只见那山峰之下,有一个须发半白,五十余岁模样的男子面对山壁,站了许久。那男子是羽氏家族老族长,也是千年前的四王二主之一,羽赋。

只见他看着山壁许久,缓缓地道:“老家伙,寻你百余年,不曾想你竟在此。”随即,他袍袖一拂,冰面崩裂,里面显露出两扇古朴大门,都高十数丈,乃先天黑石铸成,化神境强者都不能损之分毫。但羽赋手掌轻轻一推,两扇万斤石门竟有如朽木一般,缓缓洞开。

“我凌家本就与神府古氏渊源极深,功法也有许多相通之处,来到这里闭关,与我伤势有极大的裨益。”蓦然虚空之中似乎有扇门户,走出一个老者,已须发尽白,但肌肤却已年轻人无异,当真是鹤发童颜。他乃是当世五族之一,凌氏族长凌尊。

而自神府覆灭之后,以阳、羽、凌、冷、南宫五家为世上五强族。

“看来你已无大碍了。”羽赋点了点头,手掌一挥,只见他指上储物灵戒现出毫光,随即一尊大鼎凭空而现,落到地面上,有“铛”的一声响。

凌尊见了,走过去手掌轻抚,缓缓说道:“这是……古家的传承鼎啊。”

羽赋笑道:“如此一来,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鼎为重器,向来都是各宗各门的传承之宝,而这传承鼎内便是记载了神府古氏历代相传的功法。

羽赋望着古鼎,说道:“千年前神府覆灭之际,古尊曾寻上我,要我日后去北域灵寒潭内捞出此物,然后转交于你。那时我也曾劝他避一时风头,只是碍于神府府主之位而不可得……”说到此处,羽赋不禁轻轻一叹。

凌尊问道:“千年前,龙王邀了鲲鹏、阳氏、云氏、冷氏、南宫氏覆灭古神府,似乎也曾邀你一起,你不愿为之,是碍于这层面子?”

羽赋摇头叹道:“也是其一吧,但其时神府一灭,天下间就又动乱不止,都是为那‘神府遗藏’啊!何况一千五百年前,剿杀‘伏神’之时,古象王重伤不治,将古象族托付于我,我一人身兼两族之重,实是不愿冒险。”

凌尊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若是神府不灭,也断无五族崛起之日。”

“五族?嘿嘿,只是可怜了云家,独他这天下第一富族却成了陪葬品,如今族地都化作了‘葬神界’!否则如今就是六族了……”羽赋冷冷一笑。

“云家只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当然也有陶家。”凌尊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你只怕还有其它事吧?”

羽赋点头道:“能否请你去南域一趟?烈儿与柔儿在十年前受了冷家算计,又受了冷魏一道玄阴掌力、一道寒劫指力,这世间只有你能治好他们而不留下任何后患。”

“柔儿?你儿媳么?”凌尊问道。

羽赋微微笑道:“是啊,还有我那小孙儿,如今算来,也有十三岁了吧。只是羽家之内危机四伏,不得已安排他们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啊。”

凌尊点了点头,说道:“所幸冷魏不敢下杀手,否则只怕羽烈那两口子要受重创了。”

第一章 羽氏与参灵宗

十年前。

中域灵泽山是天底下有名的所在,鹿川、雪兰谷两地的美景极是醉人。但最美的,却还属云镜湖。湖在谷里。谷不甚大,鲜有大风,是以湖面波澜不惊,宛若明镜。

湖畔有翠竹,有青柳。翠竹如碧玉,青柳枝条嫩。许多青柳的枝条垂到湖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有稀疏光斑。光斑忽尔又落在一把撑开的油纸伞上,听着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说道:“云镜湖么?景色当真是醉人,只是当初你为何要将青鳄剑藏在此处?”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三十岁不到,撑着小伞,坐在一叶小舟上,玉指拨开垂帘般的柳树枝条,缓缓行了出来。那小舟无桨,却能随人的心意而动,可是奇了。

只见那船头之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二十五六岁年纪的模样。男子是羽家嫡系二公子羽烈,女子是海家族长亲妹,海柔。

只听羽烈道:“迫不得已,青鳄剑是打开北域一处遗藏的钥匙,是以当日神府遗族紧追不舍,而不得已将之打入湖中。”

只见船行到湖中央,羽烈掌下运劲,湖下剑鸣之声有如兽吼,一道庞大兽影冲出,横在天际。兽影有七分像鳄,内藏一柄青剑,是熔炼上古青鳄鳞铸成。

羽烈取青鳄剑握在手中,却突觉剑尖之处结着一层白霜。

然而,其时正值八月盛夏,暑气蒸人,却何来如此浓重的寒意?羽烈面上微微变色,只见得百丈之外,那对岸柳荫里也缓缓驶出一条小舟。小舟上立着三人,羽烈认得那中间的一人名唤冷云霸。

“参灵宗的人?”海柔轻声问道。

羽烈微沉着脸,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我与柔儿来此,族内尚有许多人不知,那三人岂会这般巧寻到这里?”

那参灵宗是中域的一大宗门,是两百年前冷家、南宫家合两族之力建成,其底蕴以不逊色于阳、羽二家。

“十数年前父亲还是家族族长时,曾重伤过参灵宗宗主南宫群,他们今番此来,应当就是为了这青鳄剑,等会儿若是交起手来,你心安坐在这儿便好。”羽烈轻声对海柔道。果见那三人周遭元气流转,护到了身前一丈处。

海柔轻声道:“可是你一人?”

羽烈摇头道:“凭他三人,我还不惧!何况你腹中怀着的,还不知是惜儿或是澈儿。”随即面向三人,朗声问道:“三位冷兄此来,是为了它吧?”

那冷云霸身着灰衣,容貌俊雅。他面带微笑,年纪看着甚轻,是三十岁不到的模样。他道:“羽兄手中的青鳄剑是一事,还有一事,宗主伤势已愈,要见令尊。但羽氏九峰俱怀不善,书信难下,是以想要烈尊代为传信。”羽家一族的九支族人都住在中域东界的九灵峰上,是以外人都称九灵峰为“羽氏九峰”。

羽烈缓缓摇头道:“我若不肯呢?”

那冷云霸闻言,也在摇头轻叹:“如此却要贤伉俪与我等一行了。”又突然喝道:“云殇、云途!”他二人一前一后,都施展身法,凌空踏虚而来。

羽烈随即也纵起身法,跳在虚空上,只听山谷之中都是龙啸之声回荡,一个庞大身影的矗立在云端。

“法象?!”冷云霸面带惊色,脚下不禁往前踏了一步。

但见羽烈顶上现出一道十丈虚影有如护法金刚,周身缠绕一条金龙,而龙目之内,似乎有火焰光华。又见手中青鳄剑吞吐剑芒,有四五丈长短。

“法象啊!这是法天象地的手段,以本身修为沟通天地元气时,凝炼出来的法身,那羽烈已经有万象境修为了?”冷云殇一掌推去,本该有推山裂地的大威能,却突见金龙法象陡然睁眼,随即羽烈一剑劈下,剑芒横跨天际!

只见那剑芒所过之处,天上都化成了一片金色火海,百丈山峰被一切而下,火光席卷天地。

“云殇、云途,快退下!”冷云霸急声说道。他手中祭起一枚寒玉,只觉天地之间陡然阴寒,漫天飞雪。又见那三人向空中一齐躬身道:“恭迎大长老!”

“参灵宗大长老,冷家之主冷魏?”羽烈灵识撒放,只见九天之上走来一个灰发老者,见了羽烈身上法象,叹道:“羽赋有个好儿子,我冷家后辈颇有不如。”他声音并不洪亮,但如青铜大钟,震得冷云霸、羽烈几人心头发颤。

羽烈抬首,看着那道云端的那老者,自语道:“只是分身么?”于是双手持剑,近百余丈的庞大剑芒似乎将碧玉般的天空一分为二,划出了一条璀璨金河!

但老者也身形一挺,也以法天象地的手段,凝炼出了一道十丈法象。法象手掌一按,力能崩山裂地,只听“嗡”地一响,羽烈青鳄剑脱手,再被冷魏袍袖一拂,寒气缭绕,终于化作一截冰柱,矗立在云镜湖上。

“柔儿快走!”羽烈身形随即坠下虚空,法象散去,面上青白,毫无血色。

海柔一按船头,那小船竟飞腾而起。但冷魏冰封了青鳄剑,便把手指一指,那指力生出之际,有一束万丈寒气笼在虚空,周遭的盛夏之景立时化为隆冬。但见天地之间大雪纷飞,那云镜湖早结成一块寒冰。

羽烈见了,把海柔推在一边,但指力已贯穿了两人……

半空中,冷云途、冷云殇二人来冷魏面前,行了一礼,突然跪下道:“大长老,属下等无能,丢了族中面子,又未能及时取得青鳄剑与神府古图!”

冷魏摇头道:“不妨事,海家的小丫头受了‘寒劫指’,日后尽可以此质。不过日后,你等确实需要加紧苦练。”冷魏一侧,冷云霸走了过来,也弯身行礼道:“羽烈夫妇往南域三洲的方向去了。”

冷魏点头道:“好,去传我密信,就说羽烈受了‘玄阴掌力’,一身修为禁去了十之七八,再不能为羽氏族长的左膀右臂。日后的羽家里,可任他施为,但要尽快取羽家上下的信任。”

三人躬身,齐应道:“是!”

冷魏闻言,又问道:“羽老家伙还是不在羽家么?”

冷云霸回道:“据他告知,羽老族长至今已十余年不曾回到中域,族内大小事务俱是他的长子料理。”

虚影点了点,口中不觉出声道:“有百余年了,凌圣尊敢莫是已经陨落了?”他的言语之中,似乎还有许些落寞。

那小舟撞在深谷里,木屑纷飞,遍地狼藉。海柔在一旁急声道:“烈,你怎样了?”

羽烈摇头苦笑道:“受了‘玄阴掌’力,把周身玄关封住了,几乎成了半个废人。”

海柔闻言,又是愤恨又是伤心,玉臂紧紧围着他,半晌不语。看着日头偏西,她面色突然一紧,喝道:“谁!”

只见林中走来一个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怀中抱着一个两岁男婴。海柔见了男婴,惊喜道:“轩儿!”随即接过。

羽烈问道:“羽逍,你怎会在这里?”

羽逍道:“老师去追冷魏了。”

“父亲?他回族了?”

羽逍点道:“是啊,而且已正式卸任族长之位。只是此行我们发现了晚了些。”

羽烈摇了摇头,又听他道:“不过家族之内内应未除,老师之意,是让你们找个安静之处抚养轩儿以及嫂子腹中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

羽烈点头:“南域古夏帝国中,有我故人。”

第二章南域小城

南域越水之畔,吴城东界,是一片绵延里许的山脉。山脉处在古夏帝国界,而山脚之下,又有一片竹林。林中一条羊肠小之道边上,落下一只白鸽。而小道尽头通向一间竹屋,随即只见屋内走出一个白裙少女,约莫十岁上下,见了鸽子自语道:“是风岳哥哥的信啊。”取了纸条,往后山走去。

只见那片竹林之中,山坡上有一个少年闭目盘坐。那少年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容貌俊朗。手中不断变幻印结,正是在借天地真元修炼元气。

过不多时,只见少年周遭紫气渐渐浓郁,笼住方圆丈许的空间。又过半晌,紫气里少年清啸一声,走了出来。他伸手在怀中取出一截如紫玉般的断刀,但虽说是断刀,其实只有刀柄,断去刀刃仅有半寸长,光滑的横截面在诉说着久远的沧桑。

“不曾想,你倒是我修炼上的一大助力。”少年看着刀柄,不觉喃喃自语道:“你我一起重生,可是我至今都不知道你是何物啊。”

当日出生之时,他口中竟含此刀柄而生。刀柄不知是何宝物,只见得它一出人口,便化成三尺长短。而那刀柄于外界收纳元气,以前又曾被他以内息温养,似乎隐隐复苏了一道灵性,待得少年去握刀柄,一道灵气涌入心神。他心中似有所悟,问道:“是要我为你找齐刀刃么?”

却得不到回应,于是站了一会儿,正在凝神细想,蓦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哥,你在发什么呆啊?”

少年见了来者,佯装不悦道:“惜儿?”随即敲了她的小脑袋,又道:“你又偷跑出来了?看爹娘等会儿打不打你屁股!”

少女轻哼道:“才不是呢,我是给你送信来着的。”说着,把信递了过去,又道:“是风岳哥哥寄来的。”

“风岳?他让风伯伯送到边境军营里两年了,以前可来没给我写过信啊。”少年口中轻“咦”了一声。他便是十年前羽逍怀中所抱的婴儿,羽烈、海柔亲子,羽轩。而少女则为他们的亲女,羽惜。

羽轩拆信观看,信中说道:“听闻一个月前,有人曾向你暗下杀手,而其中缘故并不难猜想,不过就是你那过人的天赋。你以不过区区三年光景,便臻至元脉四重境界,如此成就,莫说吴城,便是放眼整个古夏国境,也应当是绝佳的。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吴城虽小,却总有人嫉妒、忌惮,而其中尤要小心提防洪家。”

“你与洪家之间的恩怨,我也曾有听说。只是那洪家在吴城历经百年,已传三代,可谓树大根深,而第三任家主洪木与我手下一个唤作妖狼的将领关系极好。妖狼本是杀手,被擒获之后,便命他在军中效力。但月前,他犯了军法逃逸,我追至越水之畔时,他却给洪家人救走。切记,日后洪家若是要向你下手,则要小心妖狼,此人是个御兽师。而我不日也将抵达吴城,届时再向羽叔、海阿姨问好。”

“妖狼?不曾想洪木竟还有这个背景。”羽轩收信入怀,羽惜的小脑袋趁机探了过来,好奇的问道:“风岳哥哥说什么了?”

羽轩道:“他说不日将至吴城,只是让我小心一个叫妖狼的杀手。”说到此处,蓦然只听有“嘶嘶”之声,羽惜“啊”了一下,叫道:“脚痛!”随即身形一跌,倒在草地上,晕了过去。

羽轩将妹妹拦腰抱起,退开四五丈,倚在树旁查看伤势,只见脚踝处两个细细红点,显是蛇咬的。看她嘴唇微微发紫,心下大急。正要离开,周遭群蛇大至,拦住去路。

又见群蛇之后,走出一个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削瘦,面色苍白。羽轩问道:“这些蛇是你养的?”

那人点头道:“你也看得出,这些蛇虽不是灵兽,但毒性可是不小。一但毒性入体,便会在昏迷中丢掉了性命。”

羽轩听了,急忙把她脉搏,但脉搏渐渐平稳,嘴唇上的紫色已然褪去。心下一定,想到:“是了,惜儿天生寒体,体内元气霸道得紧,当初因贪玩被鬼蝎蛰了,鬼蝎之毒尚且不能伤她分毫,何况这些小蛇?”

于是面色陡沉,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们?”

那人嘿嘿笑道:“在下云双鹤,家师就是你口中的妖狼。至于为何要害你,那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

“妖狼?是了,风岳说他是御兽师,那么此人既是他的弟子,有这些手段也不足为奇了。”于是解下衣袍裹住羽惜,将她送上了树梢。

那衣袍是羽烈花大气力做成,有两件,都具备驱兽之效。适才羽轩穿在身上,群蛇才不能近身咬他。

那云双鹤冷冷地道:“小子,你若自尽当场,我倒可拿解药救那个小丫头。一命换一命,你也不亏,如何?”

羽轩看着他,微微笑道:“也可以……”但随即纵身一跃,跳过蛇群。蛇群之后的云双鹤一惊,双掌齐推,只见得沙尘陡然扬起,便是迎上了羽轩的拳劲。

只听“咚咚”之声,羽轩掌下催出的内劲化成紫气,云双鹤掌下催出的内劲化成青气。只见掌力与拳劲互相对撞,青气、紫气激荡,有如灿烂烟花,极是绚丽,又如疾风迅雷,充斥在四周。

但斗了一会儿,蓦然,突见羽轩后退了两步停住,手中连续变幻了好几个印结,随即一股炙热的劲力扑面而来。云双鹤情知他要施展厉害武技,但仍嘿嘿冷笑道:“天底下就只有你会一些高深武学么?”

只见他脚下一点,身形有如残叶轻烟,跳上半空之时竟无声无息。随即展开袍袖,往底下轻轻一拂,使的武技唤作“拂烟七诀”。

“拂烟七诀”本是南域五宗之一云烟楼的绝学。云烟楼的武技讲究潇洒任意,以弱劲胜强劲,而从“拂烟”这两字就可看出,这套武学属于轻柔一路,不尚进攻,但极善于卸力,即便是挟泰山之势压来,也能化于无形。是以,只见袖掌相击,掌力却似打入了水中,只能激起涟漪。

“好怪异的武学。”羽轩心下暗暗惊异,却突然见到云双鹤手中也变幻起手印,随即群蛇“嘶嘶”吐信,都朝他周身游动了过来。

“蛇阵?难怪御兽师成为世上第一难缠之人,这种控御万兽的手段确实厉害。”羽轩面色沉凝,伸手入怀,取出刀柄握在手中。那刀柄之内其实有各种厉害手段,只一招外放刀气,就曾击断过元脉境灵兽的晶蟒身躯。

羽轩不断催动元气涌入刀柄,在断口之处似乎续出了无形刀刃。那刀刃一现,刀柄化成透明的紫水晶一般,散发出的紫气在阳光淡淡的金辉点缀之下,更显绚丽。

“傲炎古刃?它怎会出现在这里?”虚空之内,老者面带惊异之色,自语道:“族中记载,古刃是天降之物,天地锤炼,但自数千年前‘古神’死后,古刃便下落不明了。而看羽小家伙手中刀柄,形状又与族中记载相合,其中缘由却教人猜不透了。”

只见羽轩执刀走近,却突觉身后一冷,树梢上一束寒气涌来,地上立时结出一片冰晶,冰封住了蛇群。

“好霸道的寒气!又不惧我的蛇毒,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怪物?”云双鹤见了,望向树梢上的羽惜,轻吸一口凉气。但他却不知,海柔怀着羽惜之时,因在云镜湖受了冷魏一道寒劫指,寒气留着体内,成了羽惜这种至寒体质的一个引子。

只是冷魏一身修为超凡入圣,即便只有一星半点的元气滞留在羽惜体内,也绝非是她能够炼化的。羽烈也曾用一些手段封印寒气,但封印日渐薄弱,终究寒气会爆发出来,那时却要受苦了。

云双鹤眼见羽惜苏醒,自忖不是两人对手,心下想到:“羽轩适才说老师被洪家人救了,那么说不得就要进入吴城,倘若他发现我受洪木诱使,偷了古图与拂烟七诀秘籍来此,而又抓不到羽轩,洪木不在保护我,那时我岂还有命在?”心下越想,面目就越狰狞,冷冷地道:“小子,只好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了!”

突然一声长啸,空中飞来一只黑鹰。鹰爪搭住云双鹤双肩,带上半空。半空之上,他袖里吐出天蚕丝,蚕丝轻柔,微不可见。待羽轩发觉,身形也在半空之上了。

羽惜大急,跌下树梢,但未摔倒地上,却是给一个白袍老者接住了。

老者放下羽惜,微微笑道:“不妨事。”他脚点虚空,竟是凌空而去。不过瞬息之间,他袖口大张,袖内自成空间,只轻轻一笼,便将两人笼在袖中。

第三章古洞真言

吴城东界的山脉之中,有一座最高峰。峰顶之上,正立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青衫俊雅,女子蓝衣出尘。

那男子道:“父亲传信过来,称已请到凌伯来南域了。”

“凌伯?是百年前就已销声匿迹的凌尊?”女子沉吟片刻,突然惊讶道。

男子点了点头:“父亲与凌伯私交甚好,他数十年不在族中,而把大小事务都交由大哥打理,便是为了找寻凌伯踪迹。”

“当年为了神幻城的神府遗藏,龙王、凤王、鲲鹏王、神府幻鹰族幻尊并阳、羽、凌、冷、南宫五家之主大打出手。但那神幻城本为神府十族之一,幻族的族地。里面有一座惊世幻阵,幻作‘三十三重天幻阵’。传闻此阵内另有一片天地秩序,其实与一片新天地无异,虚虚实实,纵然是超凡入胜的大能者也难以看破。”

“是以,终究是幻尊与凌伯破局而出,而这两家都与古神府的渊源极深。”

女子听了,柳眉皱了片刻,问道:“当年那一战,神府遗族不曾到场吗?他们可是古神府直系后裔啊。而那神幻之内到底有何宝物,竟聚集了几乎当世的最强者?”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父亲很少谈及当年这件事,不过但想能引起他们注意的,绝非是寻常宝物,甚至未必是这个世界之物。”但说到此处,蓦然眉头一皱,疑声道:“怎会?这小小的吴城之内,怎还有两股不弱于你我的气息?”

女子听了,轻声道:“除凌尊之外,只怕就是他们了。不曾想,十年之后,他们终究还是寻到了……”

一处无名古洞之内,有羽轩、云双鹤两人,但都已昏迷。又见那古洞一旁,放置着两口大木箱子,其中有一口已经开了,但都积满灰尘,显是年代久远。

又过不多时,羽轩醒来,面上却现迷惘之色,竟然丝毫记不起究竟发生何事。

“云双鹤,他也在这里?”羽轩揉着眉心,走近箱子,只见箱内黄澄澄的,竟放了数千个金元。但想那洪家在吴城苦心经营百余年,坐拥资源无数,却也只怕难以拿出如此巨款吧。

羽轩正自沉吟,突觉身后劲风扫来,随即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些金元都是我的!”

羽轩闪身避开这一道掌力,冷冷笑道:“给你?给你你便能拿走这些金元么?”

云双鹤面色一滞,沉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到此处的吗?”

羽轩听了,眼瞳微缩,后背一束寒气直冲顶门,根根发丝几乎要竖将起来,自忖道:“怎会,难道我二人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了?但如何被擒,又无论如何也想不来。”摇了摇头,急忙跑向四面石壁摸索起来。

过了片刻,羽轩叫道:“在这里!”他推开石门,云双鹤也见到了,却突然放声大笑:“天无绝人之路啊,老子要发达了,今后管他妈的什么妖狼、洪木,你们再也奈何不了老子了!”

但羽轩见他疯狂大笑,心底里却没有一点喜意,只想此地诡异得紧,要赶紧离开。又见古洞之外是一条甬道,而甬道却似乎无穷无尽。愈跑愈觉周遭极热,仿佛坠入火炉之中。

“该死,果然落入别人圈套了!”羽轩面上紫气渐渐浓郁,胸口火燎,似乎周围都升腾起了无形焰火都在烧他!

蓦然但听“嗤”的一响,他上身衣袍炸裂,那把傲炎古刃的刀柄飞出,悬在空中。随即断口渐渐续出刀刃,从头至尾有四尺长短,从刀身至刀柄,仿佛玉铸。上面紫气流转,形态极美。

羽轩心下正自惊疑不定,过了片刻,手掌缓缓握住刀柄。便是在握住的那一刻,虚空之中有人结印,周遭环境变化,只见得自己已然坐在了一尊大鼎之内。

鼎之四壁都是青铜模样的金属铸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文字,语辞古拙,含义深远。里面言及各种运气吐纳秘诀,行功路线,显是记载元气修炼的功法。

“只是这些功法再好,于我也未必是好事,倘若与我先前的功法相冲突,这一修炼必然后患无穷。”羽轩看这些文字,眉头微皱。

但虚空之中的人影见了,却微微笑道:“倒是个谨慎的小子,有决断,只是既然傲炎古刃能在你手中,借传承鼎重现了以前样貌,那么这部《古诀》与你的缘分只怕不小。”那道人影走出虚空,手掌轻轻按在鼎壁,只见鼎内紫气激荡,化作一枝枝羽箭一般,直刺羽轩身上大穴。随即,他经脉里紫气涌动,内息竟然自己运转起来,而所依路线,便是鼎内文字第一章的入门功法。

羽轩面色大急,一面试图压下内息,一面高举古刃狠劈大鼎。只听震天价的“铛”地一声大响,但古鼎未破,却几乎先震晕了自己。

那老者无奈,摇头自语道:“这却是我求着你修炼了。”见到羽轩躺在鼎内,半睁着眼,意识模糊,显然刚才那一声大响将他震得不轻。老者摇头一笑,把手指凌空虚点。每点一下,都有一束细细紫气涌入羽轩体内,帮助他运起功法来……

过不多时,突见那柄古刃微微颤动,发出铮鸣清响。老者轻“咦”了一声,自语道:“灵器若是铸炼到一定程度,确实能衍生出灵性。但此物乃是天铸,何况只剩刀柄,灵性却依然残存?”

只见羽轩手握刀柄,双眼朦胧,正在恍恍惚惚之中,古刃的一丝灵性外放而出,沟通了他的灵识。本来灵识是灵臻境才会拥有的手段。放出灵识能看到许多肉眼无法感知到的东西,以他如今元脉境的修为,是决计没有的,但此刻却是古刃助他,凝聚出了雏形的灵识。

随即,羽轩在灵识之中,见到天空崩碎,一道紫色光华划破夜幕,降至一座万丈山峰的山顶之上。山顶一旁有一小湖,唤作上古灵泽。传闻自天地生成以来,都是世间最精纯灵气的汇聚之处。

又见那光华是一片紫火,而火中又有一尊漆黑古鼎,鼎外四壁都篆刻了大大小小的古老文字。只是文字晦涩难懂,与当下所用的截然不同,想来已是年代久远。

又见灵泽之畔走来一个男子,看见紫火,微微沉吟道:“紫灵天火么?传说中天地真元的衍生之火?”

故老相传,伴随天地诞生之初,有一股无上力量,唤作天地真元。而今修士所修炼的天地元气,便是天地真元衍化而来。

那天地真元衍化出的天地元气,有三六九等之分。最上一等,唤作真元之气,也称极致元气。其中火性的真元之气,便可凝成天下间第一灵火,称为紫灵天火。

但一些超凡入圣的大能力者,却已一心追求天地真元这股无上力量,对于真元之气,其实并无多大欲求。

男子眼望星辰,口中喃喃自语道:“莫不是,天地真元在世界之外?”沉吟许久,他缓步走入火中,把袍袖一拂,只听一声清响,鼎内飞出一柄紫玉长刀,被他接在手中。

其时,月光轻缓,映在刀身之上,似乎有火焰飞舞。

“刀名傲炎!”男子手持古刃,在火中坐下,这一坐便是三年。蓦然一日,只见虚空之上,紫火漫天,一道身影踏火而行,冲破天地桎梏而去。

而那人闭关之旁的大鼎之内,却见有几段文字,涵盖了真元之气的修炼、运用之道。虽然不是成篇功法,却也开了一路先河。

“原来那部功法与古刃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过不多时,羽轩醒来,但见自己仍是处在古洞之内,而不是大鼎之中。

“幻境?”他脸上又有迷茫之色,低头看见手中古刃,仍旧只是刀柄。但闭目运息,只觉体内灵火内息极是雄浑,比之以前,劲力已大了三分不止。

“不假啊。”摇了摇头,看到一旁,却见云双鹤已然倒在大木箱旁,两只眼珠血红,面带惊恐之色。试了试他的鼻息,似乎断气许久。又见另一口箱子已然开了,上面展放一卷白玉简,刻着“上等功法·云霞功”七字。

羽轩心下了然,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为了这东西而死,确实上等功法极为罕见,放眼整个古夏帝国,恐怕也找不出十部来,只是你却修炼不了。”轻叹一声,环顾四周,心下却对古洞主人好奇了起来,自忖道:“这人只怕不是寻常修士,有两大箱金元也就罢了,虽然难得,可是时间一长,也能积累起来。但这本上等功法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咦!”

突然,羽轩轻“咦”一声,只见云双鹤袖口处露出一截黄色图纸,放出淡淡光华。那图纸材质类似丝绸,上面有许多模糊纹路。与此同时,他手中古刃刀柄竟也微微颤动。

“难道这张古图与古刃有什么联系?”羽轩把图收走,刀柄便也不再有任何异样。当下心中更加笃定,回身看向石门。却见石门已然洞开,有一个老者立在门外。

说是老者,只是见他须发皆白,其实容貌不能看清,仿佛有一层无形迷雾遮着。那人站在四五尺之外,却感觉似近实远,无法揣度。

羽轩心下一惊,正要弯身行礼,那人转身而走。他急忙跟上,走了片刻,出了甬道,不觉自己站已在一处山脚下。

其时,月光柔和,山风清凉,有说不尽的舒适自在,但回首一望,那老者却已然不见。

第四章妙劲

山峰之下,水声潺潺,月色静美。

其时已经冬末,将要入春,只见对面溪畔,一道窈窕倩影俏立在柳树之下,蓝裙随微风而动,静听水声。

羽轩见了,高声叫道:“娘亲!”

女子微微一笑,便即玉足轻点水花,从对岸缓缓而来。那岸上树高枝密,却仍有挡不住的月光,斑斑点点都留在了女子脸上。只见她香腮似雪、肤莹如玉。

随即,她拉着羽轩手掌,只觉羽轩内息涌动,修为虽没有提高,但元气却精纯了不少。心下了然,便问道:“轩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羽轩点头道:“应该是遇上了一位前辈,只是从头至尾都不曾看清他的容貌,也不曾说上一句话。”随即回头,但只见山体完完整整,哪有石门古洞的痕迹?

羽轩面带惊骇之色,怔怔地站着。海柔微微笑道:“不用想了,日后你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自然就能明白其中关窍。”

羽轩轻轻一叹,嘟囔着道:“果然你跟爹爹又有事情瞒着我!”

海柔摇头一笑,抚着他的后脑,轻声道:“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现下告诉你一些事情的话,怕会使你分心修炼。”说着,她轻伸玉臂,环着羽轩。随即脚下凌空一点,踏着湛蓝剑光飞起。过不许久,便在进入竹林之时,陡然望见了一束寒气冲天而起,地上立时结起层层坚冰。

羽惜望见海柔、羽轩回来,急声道:“娘亲,爹爹他……”

海柔点了点头,抚着她的小脸,微笑道:“娘知道了,没事的。”随即,玉足轻点,飞向空中。她手掌一按,竟将寒气缓缓压入竹屋之内。

又过片刻,就在羽轩兄妹以为事情已然了结之时,屋内一束气息直冲天际,又有一道十丈的虚幻身影笼住小屋。那身影是女子样貌,姿态极美。她手中结印,一开始周遭弥漫层层水雾,后来水雾渐渐凝结成一张庞大水帘,悬挂在四面的虚空中。

又见帘内闪出四道模糊光华,形态类似长剑,分别是金、蓝、青、黑四种颜色。

随即,远处的云端上,走来两人,都是三十岁模样的男子,其中一人沉吟道:“四海剑么?传闻海家家传的四种独门剑气,可凝成四把剑,分别唤作分海、沧海、灵海与幽海。四海剑阵外加这一道法天象地神通,凝成的天地法象,倒确实能封印住玄阴掌内劲。”

说话这人身着紫衣,年纪较轻,容貌不俗。他站在云端上看了许久,突然轻叹道:“没想到寒劫指指力尚在体内未化解,而她的修为却仍可以突破至万象境。海家有这么一个后辈,确实福分不小。”

他身后的青衣男子说道:“老八,这时羽烈寒气发作,不正可以一举擒他?”

紫衣男子不答,却反而问道:“老九啊,你自忖如今修为比十年前的羽烈如何?”

青衣男子一愕,不知他问此话到底何意,只得据实答道:“不如,本就相差着两重境界。”

紫气男子点头道:“是啊,当初羽烈受了大长老这一掌,虽不至于殒命,修为却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至今只能发挥出渡虚境的实力。倘若你我二人下去了,他完全不顾,来个鱼死网破。不提他垂死一击,便是玄阴掌的余劲就够我们头疼的了。”

青衣男子听了,怫然不悦道:“你既然明白其中利害,当初为何在大长老面前接下这个任务?倘若如今再加上云途或云霸他们,不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紫衣男子却冷冷笑道:“你怎知我现在没有十足把握?何况云途、云霸另有要事。”说着,便取出一张阵图,道:“若使用得当,这座大阵便可抵一个万象境大圆满的强者!”

青衣男子面带惊讶,问道:“有这种厉害阵法,怎地从未听说过?”便在此时,海柔气息收敛,那片水幕缓缓消散而去。紫衣男子见了道:“先走,日后再与你说明。”

在竹屋之内,海柔坐在床头,取一枚丹药给羽烈服下,随即说道:“真不知你为何要让轩儿独自面对那许多血腥,一个区区洪家还要费多少心思?不过抬手之间而已!”

羽烈摇了摇头,深吐浊气道:“一个洪家自不必言,只是血火之中却可令人成长得快些罢了。既是洪家要对轩儿下杀手,那么便当作轩儿的磨刀石岂不很好?如此就毁了他,却是可惜了?”

原来数月前,洪家之主洪木亲侄,洪潜一向目中无人,肆意妄为,又极是嫉妒羽轩的修炼天赋,曾在竹园外暗下杀手。但竹园里一草一木的栽植,都蕴含了阵理。洪潜不识,自然一败涂地。而他大受打击之下,便远走边疆的战场,随即失去了音信。自此洪家忌恨,才会屡次对羽轩暗下杀手。

羽烈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问道:“凌伯是不是已经见了轩儿了?”

海柔点了点头:“轩儿体内的真元之气已然得到了相应的功法梳理,修为稳固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凌老却并不表明身份。”

羽烈沉吟道:“嗯……我把一套武技传与轩儿吧。那武技是以前凌伯教与父亲的,据说配与一套运劲发力的诀窍,威力便可大增,而我猜想那套诀窍或许便在凌伯那里。”

海柔微微笑道:“你动的这些小心思啊,不怕凌老见怪吗?”

羽烈朗声一笑:“倘若轩儿不能将武技修炼得好,我也没脸去求凌伯。说是小心思,其实终究还得看机缘与他的本事了。”

翌日,走到竹园西面里许处,只见那里有一条小河,河属越水支流,岸上青石翠柳,满地花香。

羽烈走到柳树之下,临近河水,说道:“爹爹明日便可替你灭了洪家,一解你心头之恨,你觉得如何?”

“洪家么?”羽轩听了,沉吟片刻,随即摇头笑道:“当初是儿子狂妄自大,不懂得收敛,才惹来洪家记恨。如今事情出来了,却躲在父母庇护之下,像什么话?”

羽烈也笑道:“被人**欺负,反击也是理所应当,但其中也确实有我故意纵容的成分。早一些吃到小亏,便有早一些的好处。”他也不管羽轩惊愕的表情,径直走向他面前,说道:“你发劲打我!”

羽轩惊愕更甚,但见父亲面色严整,不似说笑。于是深吐浊气,点了点头。内息运到,拳头上笼罩着一层淡薄紫气。

羽烈见了,心下暗想道:“这紫灵天火元气……果然凝实了许多。凌伯对于火性真元之气的修炼运用之道,只怕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看来他是真有意收轩儿入门。”于是沉声道:“打吧!”那话音一落,羽烈袍袖一拂,紫气在他身前盘旋了一瞬间,随即“呼”地一声响,猛地四散而开,消失在天地之间。

而紫气一散,羽轩的一只小拳头便孤零零地停在父亲胸前三尺处,上面便已然不携带任何劲力了。

羽轩呆愣片刻,收回了拳头,只觉适才拳劲打出,却如同打在空气一般。

羽烈问道:“你觉得如何?”

羽轩道:“奇怪,适才爹爹明明接了我这一招的,怎么反而像是打在了空气中,拳劲所到之处,空空如也?是吸纳了我的拳劲了吗?”

羽烈笑道:“可称为吸纳,但其实更是一种卸力运劲的法门。与扭转劲力,借力打力的法门相比,这套武学其实是正面迎敌的用法。自身劲力化作山谷一般,收纳敌劲而后暗暗卸去,对方便以为自己劲力击空,而取得出其不意之效。”

随即走到河岸边上,说道:“这套武技唤作‘湮灭劲’,有三重变化,一为刚劲,一为柔劲。刚劲主攻,柔劲主防!”

羽烈踏上一步,袍袖一拂,一股刚猛劲气打向河面,激得水花四溅。随即手掌一转,竟将得水花笼在手中,待得无形劲力吐出,水箭激射。无声无息之间,旁边一座大青石上崩出一道孔洞,约莫有手指粗细,亮光夺目……

羽轩长“嘶”一声,不敢想象那一道水箭竟如何轻易洞穿青石,心下对羽烈那句“明日灭了洪家”感触更深了,这样的手段,灭洪家只怕是翻手之间而已。

羽烈又道:“最后一种变化唤作‘空劲’,适才你已见过。‘空劲’出其不意,最能后发制人。但若是对方修为太高,或是劲力太大而无法卸去劲力,则会反伤自己,因此需谨慎使用。”

随即运使掌力,把一座大青石沉入水中,打进河床。于是指着道:“青石与水面之间,尚有三四尺,你站在上面正可以修练掌力。”

羽轩一脸惊愕,羽烈笑道:“如今水流不急不缓,只要你站在上面不摔下来,听我传授完‘湮灭劲’的修炼之法便成,修炼掌力可慢慢来过。”

羽轩哀叹一声,缓缓走了过去,羽烈见了,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道:“快点!”

羽烈说这河中水流不急,却是以他的修为而言,纵然是在大江海潮之中,水流也不能推动他半分。但羽轩站了上去,河水没及腰身,却听不了三句话便摔了下去,被水流与寒冷激得头昏脑胀。

而眼看着日头偏西,羽轩反反复复,才能听完羽烈将湮灭劲的修炼之法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羽烈再去看羽轩,微微点头,说道:“你可以上来了。”

羽轩疲惫着小脸,躺在了草地上。绿草如茵,斜阳轻暖,有说不尽地快意舒适。

羽烈来到他身旁坐下,说道:“湮灭劲还有与之对应的一套秘诀,立时能将威力提升三成,日后你若有机缘的话,或许可以得到。”

羽轩问道:“爹爹你不知道这套秘诀?”

羽烈摇头道:“其实湮灭劲既不是家传,也不是师授,是一位前辈曾经传与你**,尔后再传于我。”

“**?他在哪儿?”羽轩听了,坐起身来问道。

羽烈笑道:“他在家族里吧……”说到此处,突然面色一沉,只见河水上游处,飘来几根翠竹,竹上又趴着一个白衣少年。

羽烈脚下轻点,到河中把少年抱起。羽轩惊声道:“这是……风岳?!”

第五章筹谋

夜幕已下,只见河面反射着银辉。但那银辉却不是月光,而是垂下来的柳树枝条上,缠着的数颗明珠在放出光华。

光华柔和轻缓,远远看来,有如星辰一般,而明珠正下方,便躺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看着俊朗,但面色苍白,仿佛性命已然丢去了三分。

“原来正在借家族秘法催动丹田里的药劲,如此的话,性命总算无碍了。”羽烈坐在一旁,看着绿毯之上的少年,轻吐一口浊气。

羽轩问道:“风岳不是正昏迷着吗?”

羽烈笑道:“看似昏迷,其实灵台清明,于外界之事全然知晓。而在此状态下,便能全意疗伤。如今伤势虽重,但内外药力相济,明日便可彻底醒来。”随即转身而走,口中却轻轻自语道:“只是看他伤势……却像是一种无形剑气伤的。”

羽轩问道:“爹爹知道是谁干的?”

羽烈摇头道:“只是以前见过类似的伤口,但却猜不出是何人或何派动的手,要究其原因,只怕还得等风岳醒来。”他在一旁搭好了帐篷,随即把少年抱入帐中,又对羽轩道:“风岳伤势不轻,又要好好疗伤,不宜多走动,今晚便在此将就一下吧。”

羽轩点了点头。

待到翌日中午,正是河流最急之时,他立在河中青石上,周遭紫气氤氲,把整个身躯都遮掩了去。又见水花激扬,那却是羽轩一掌一掌地都迎着水流击去。水流很快,只打了一十一掌,便站不住脚,摔在了河中。

羽烈坐河畔的青石上,说道:“河流连绵不断,因此力道也连绵不断地送来。你若不能做到将掌力打出七成,还留三成在体内,便不能一直对抗水流。所谓的湮灭刚劲,其实并非追求一味地刚猛无匹。其中刚柔二劲之间的心随意转,才是这套武学的妙处。”

羽轩微怔,不觉独自在河中站了许久,脚掌泡得发软。蓦然只见帐篷里走出了那个少年,茫然地看着周遭。羽轩见了,招呼了一声,他这才轻轻地念叨了一下:“这是……在河中练掌力?”

突然羽烈在身后笑道:“看来恢复了不错,不到一天便能走动了。”

少年回头,怔了怔,随即笑道:“羽叔?”

羽轩走上岸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

少年面色一沉,随羽烈父子一起坐到青石上,说道:“是雷昂,他忌惮我到玄兵谷后,会与他一起争夺‘三宗试炼’的遗藏。”

羽轩听后愕然,问道:“你不是在军中么,怎么牵扯到玄兵谷?”

少年道:“这古夏帝国中,除皇族之外,还有尹、秦、风、雷四大族。各族都掌握了国中许多资源,是以族中的优秀后辈层出不穷。而为求家族存续,便往往令后辈子弟进入南域的几大宗门修炼。而那雷昂便有幸拜入南炎府中,修炼了一手‘幻劲指’的绝技。”

羽烈听了,暗自点头道:“‘三宗试炼’么?曾有所耳闻,那是南炎府、暗渊阁与玄兵谷在葬神界内的试炼。葬神界既是当初云家故地,那么那些遗藏,多半与古神府关系匪浅。”

羽轩听后,也问道:“那什么是三宗试炼?”

风岳摇头道:“自从上次老师外出,收我为入室弟子后,我还未曾回玄兵谷中修炼,是以其中许多隐秘还不曾知晓。连这‘三宗试炼’的秘事,还是当日我被打落河中,听得雷昂与雷治对话得知。那雷昂极是自负,以为我受了他五招幻劲指,便必死无疑。”

羽轩听了,惊讶道:“那个雷昂有这样的手段?”

风岳恨恨地道:“非是我追杀妖狼,耗去了六七成元气,漫说他一个雷昂,便是加上他那个半废不成器的兄弟雷治,他们也伤不了我!”说到这里,突然止不住体内气息激荡,口中溢出点点腥红。

羽烈眉头微皱,沉声道:“不可动气,复仇之事来日方长。”

风岳点了点头,重新调息。羽烈道:“等会儿,你随我一起回竹园好好休养。”但风岳却摇了摇头道:“羽叔,此行我还有两个侍从,昨日遇袭之时,我让他们先走了。若我再不回去,只恐他们会去向雷昂寻仇。”

羽烈听了,眉头又皱了皱,默想了片刻道:“好吧,不过我得在你身上种下灵印,一但灵印有失,我立时能去救你。”说着,手掌抵住风岳后心,不过片刻之间,便种下了一枚淡金色符文,纹路有三分像龙。

吴城在古夏国中已历数百年,城中有古街,古街道靠近一处豪宅。宅内有水榭楼台,奇石假山。而那假山之后,是一处单独修成的小楼,并不与其它的楼阁靠得近,是以鲜有人到此。

但此时阁门前却一片愁云惨雾,有数个一般服饰的仆人在瑟瑟发抖,面上发白。

只见那一众人侍立了许久,方才见到不远处便行来一个高瘦男子,五十岁不到的模样,面皮白净,颔下无须。他身上衣袍华贵,腰间以锦带束住。

那一众仆人见了,忙以急步迎上。有人口中哆嗦道:“妖狼前辈放黑狼食了洪六,只有我等侥幸逃得性命,还乞家主救护!”

那人点了点头,道声:“你们回去吧。”他人却入了那处楼阁。

楼阁二层,便是妖狼暂居之地。那妖狼的年纪也当有五十六七岁,肌肤黝黑。他面上有一道六七寸长的陈年刀疤,似蜈蚣一般,极是可怖。那妖狼道:“你来找我,是查清了我弟子的所在”

那个男子便是洪家家主,名唤洪木。他点头道:“我派出的人已在山脚下找到了他,他双眼充血,面相可怖,然而身上无伤,似乎不是被人击杀的。”但洪木见到了一只黑狼还在那里大口小口啃着尸体,血流满地,不禁眉头大皱,口中却仍在道另一件事:“虽然如此,当时你那弟子跟羽轩在一处,而羽轩却安然无恙……你须得好好想想,你那弟子出来之时,身旁可带了什么东西,落在了羽轩手中?”

妖狼闻言,目中光芒微闪,说道:“没什么贵重物,只一些低品质的丹药罢了。”

洪木听了,也不疑有他,转身就要走出阁楼,妖狼却突然问道:“羽烈究竟是何身份,他当真不是修士么?”

洪木微怔,说道:“在吴城之中,还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但想若他也是修士,又能在我面前显得气息仿佛与常人无异,那他修为只怕胜过你我百倍不止。但若真有如此修为,古夏帝国的皇室也会待之以上宾礼,岂会容得你我如此欺负他儿子?何况如此人物,你我耗其一生都必能见到,又怎会隐居在这区区小城之中?”

妖狼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多虑了。”目送洪木出了小楼,随即见他面色沉凝,心头却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吴城之北,那里有一座风家别院。院内景致虽不比洪家豪奢,但却自有另一番大气古朴的景象。

在院内石亭之中,风岳道:“适才忘了跟你说了,当日妖狼受了我一掌一剑,伤了经脉,没有一个月时间休养,断然无法运使元气,若要痊愈,至少也得百天。若非当日有洪家插手,又被雷昂暗下偷袭,我便能取了他的人头回去复命了。”

羽轩问道:“你如今还有军命在身?”

“最后一次任务了,此间事了,便得回玄兵谷了。”风岳点了点头,走出石亭,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突然仰面朝天,催动修为,顶上一道气息冲起十多丈。

随即,羽轩在石亭里微感胸口滞塞,惊讶道:“竟有灵臻三四重境的修为?”又见风岳修为一经催动,周遭青色劲风盘绕,使得衣袍猎猎。随即右手五指微曲,形成爪状,说道:“妖狼最擅长两种武学,一种唤作‘青狼爪’一种唤作‘风狼印’,你仔细看着!”

只见风岳身形一纵,飞起丈许高,手掌抓出,劲风撕裂假山一角。那假山上碎裂的青石飞起,被劲风裹着,悬在空中。随即风岳又说道:“前一招是青狼爪,接下一来招就是风狼印了!”只见他手掌朝空中虚握,只听一声轻响,青石粉碎,细小石块落得满院都是。

羽轩一惊,眉头紧皱,问道:“妖狼催动这两种武学,也有这样的威力?”

风岳沉吟道:“他修为比我低我半筹,功法也不如,或许威力会小些,但也绝不可小视了。”当下他一面说,一面比划,把青狼爪、风狼印招式与破绽都一一解析清楚了。

羽轩心下疑惑,又问道:“这既是妖狼的绝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风岳道:“妖狼是杀手,我已在信中说了。两年前被人追杀至边疆军营外,不得已把这两部武学典籍献给我二叔,请求庇护。但二叔仅是看上他御兽师的身份,于这两部典籍其实并不在意。而此行来追杀妖狼,二叔便让我仔细参研。否则即便能击败妖狼,也绝不会只耗去五成的元气。”

羽轩点了点头,把破解风狼爪的招式练熟了,便出了风家别院。但一走进竹园,便见林中站着一个白袍身影。那人背对着羽轩,手掌虚空轻拂,遍地的竹叶陡然飞扬而起。

随即,那人袖口一张,袍袖里蓄了劲力,再轻轻一拂,那万千竹叶仿佛如利刃一般,只听震天价的大响,面前大片翠竹纷纷崩碎,一片狼藉,震得羽轩呆呆地站了片刻。

过了片刻,他见一道白色身影走来,便想也不想,高声叫道:“前辈!”

但那人嘻嘻一笑道:“什么事啊,还叫起‘前辈’了!”只听这声音空灵悦耳,有如环佩相击。

随即羽轩定了定神,只见面前却是一个少女,衣裙如雪,容貌出尘,可不正是羽惜?于是微微一笑道:“咦,这不是我家的小公主吗?”

羽惜哼了一声道:“要不你以为是谁啊?爹爹和娘亲有事都出去了。”

羽轩点了点头,抬起手时,突觉掌心有一片树叶,上面写道:“空劲要诀,在于‘蓄’字。”

“空劲?湮灭空劲?”羽轩看后,在心里一笑:“有趣……”

第六章参悟

昨夜霜天之后,只见清晨的竹园里,尚有一片迷蒙的雾气。又见雾中有一个少年站在断竹之前,寒气袭袖,不觉袖口处便结出了细碎冰晶。

其时,冬末的寒风渐起,少年袍袖鼓鼓,但身形依然不动,肩上衣料便渐渐被雾气浸湿了一块。而与少年一般,陡坡上的少女也盘坐寂然,周遭淡淡的寒气已然将她的身形笼罩了去……

只是不知多了许久,竹园里突然两道元气冲起,一为紫、一为白;一为极炙、一为极寒,都在四五丈高的虚空之上。随即,只听少年朗声一笑,袍袖里蓄满了劲气,把一块小石子拂动,石子被紫气笼着,在空中溜溜直转。

“这就是湮灭劲么?”少年脸现喜色,只觉一拳一掌,都有沉猛劲力。

但随即只听地上沉闷的“咚咚”响,不知何时,竹园里突然闯进一只大野猪,脚踏淡薄灰气,径直撞向了坡上的少女。

只见那野猪不似寻常野兽,两只眼瞳里泛着晶莹光泽。少年面上一急,袍袖一拂石子,石子急飞,破空之声响亮。随即他身形一纵,抢上坡去。适才领悟了空劲要诀,正想要试试威力。却突觉身后寒气涌来,香风袭袭,跟着面前白影一晃,再凝神看时,少女已缠住了那只野猪。

少女身法灵动飘忽,如飞雪、如蝶舞,形态固然极美,但威力更是不凡,只过了片刻,那头野猪被引得团团乱转,一对獠牙四处乱拨。

但少年在一旁疑惑,自忖道:“那是只灵兽无疑,但为何会来到这里?这附近都被爹爹洒上驱兽的药粉,凡玄境以下的灵兽,都不闯进才对。”默想片刻,随即对少女道:“惜儿,被玩了,赶紧把它推入坡下!”那坡下有**尺深的天然大坑,可以充作天然陷阱。

少女听了,咯咯一笑,玉手轻推,拂中野猪前足,随即摔入大坑。那少年松了口气,走了过来,看着少女稚嫩的小脸,心下不禁微微一叹,想道:“惜儿修炼不满一年,便有了元脉四重境的修为,不知说出去,会骇倒多少人。”想到这里,突然又惊又怕,道:“辛亏当初自己无所顾忌,一举击败洪潜,把众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才不至于如今有人关注惜儿,倘若惜儿的修炼天赋传将出去,只怕日后在无宁日了……”

羽轩心下暗道侥幸,看着妹妹,却又佯装不悦道:“好啊,娘教你这么厉害巧妙的身法,我却不知道!”

羽惜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那是娘亲说你修炼的元气是天下间第一炙火,纵然是爹爹那些刚猛无铸的掌法武学,也很少有你能修炼的,何况这套身法更需要轻灵飘逸的元气作基础。”

羽轩点了点头,看向那个大坑,羽惜问道:“那是灵兽吗?”

“看那样子,应当是灵兽无异,只是实力却怎会这么弱?它脚下携带的灰气又是怎么回事?灵兽借血脉相承的法门,也能够修炼元气强化身躯,绝不会被你轻轻一推,而推下陷阱之中。”羽轩正在沉吟,突然空中飞来一只白鸽,脚上一张信纸写道:“今晚洪家狩狼!”

“狩狼?说的是妖狼么?”羽轩手指轻弹,只见紫气一闪,焚去了信纸,随即对羽惜笑道:“今晚有好玩的事情了!”

然而待得羽氏兄妹走后,只听坑内的兽吼更加凄厉了,有如厉鬼夜哭,响彻竹林。随即底下一束灰气冲起,兽吼便立时消散,原来那只灵兽的骨肉立时被黑气侵蚀,渐渐化作虚无……

但不知距吴城多远,只见在云天之间,有一座万丈孤峰,而孤峰之上又有一条巨龙缠绕着。那巨龙身躯犹如金铸,两只巨大的眼瞳里仿佛有金色火焰升腾。

随即只听龙啸,那龙首之上,双角之间盘坐着一个青衣男子。男子面皮苍白,毫无血色,浑然不似一个活人。但蓦然他气息一放,一束千丈寒气直冲牛斗,只在片刻之间,冻结了一片虚空,倒垂下千百冰晶。而其时阳光照耀,冰晶发散出千万束彩色光华,都在天边化作了绚丽海洋。

但蓦然在那一片“海洋”之中,却走出一个白衣老者。老者脚踏虚空,走冰界中央,把袍袖一拂,立时震碎了冰晶。但与冰晶一齐碎去的,却还有那片绚丽的异世界。

那老者道:“先收了内息吧,玄阴掌内劲厉害,倘若一举拔除,必然损伤你周身的经脉,于你今后有大害。是以,须得等到今后丹成,才可安然无恙化解寒劲。”

那个男子听了,纵身跳离龙首,踏着虚空来到老者面前,深深一礼。老者袍袖轻拂,将他拂起,微微笑道:“传给你的这套法诀需要日日修炼,能助你压制玄阴掌寒劲。待得日后修为恢复时,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男子喜道:“更上一层楼,化神境么?倘若真能达到如此境界,我也不惧羽家的内鬼了。”

老者的手掌按在男子肩上,闭目感知了片刻,缓缓说道:“你如今虽是恢复了万象境修为,但毕竟后患还在,倘若日后与人动手,还需谨慎。”说完,他手掌虚空一按,只见一片火海席卷天际,随即在千丈之外的虚空之中隐隐现出一座银白宫阙,仿佛是水晶雕琢,又如玉石垒砌,总之周遭流光溢彩,灵气千层。

那个男子问道:“‘四海剑阙’能够治疗柔儿体内寒劫指余劲?”

老者点头道:“不要小看了这座剑阙,铸成这件灵器的一千三百五十块玉砖,都是上古灵泽水底之石,灵气极厚,是疗伤的绝佳之宝。若非千年前海家的海乘宇凭借一座四海剑阵,这座剑阙也入不了海家手中。只是自海承宇死后,海家之中竟再无能够媲美之人,未免有些可惜。”说到这里,老者轻轻一叹。

男子问道:“上古灵泽,那不是传说之地吗?”

老者摇头道:“并非只是是传说,但千年前却无故消失在这片世界之中,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去。”说到这里,突然他手中结印,只见火海东西南北四方位上,涌起四根庞大火柱,随即喝道:“大阵起,炼!”

那老者走到火海上空,画出了一枚庞大符文,将四海剑阙缓缓沉入火里,说道:“依着我传授的法门,吸纳火阵中的真元之气化解寒劲!”

随即只见剑阙中的女子,周身悬浮着四柄长剑,乃是金、蓝、青、黑四色。她听了老者的话,纤纤玉手一招,阙门之中涌入一团火花,随即只听她闷哼声,想是痛苦不轻。但过不多时,一道雄浑气息自剑阙顶上而出,直贯九天!

那个男子惊喜道:“这是……万象境大圆满?”

老者点头道:“有些勉强了,但也算是冷魏所‘赠’的机缘吧。”

随即只见一片灵气铺展在天际之上,女子衣裙胜雪,踏空而来。待走到老者面前百余丈处,便站在灵气上深深一礼。

老者道:“寒劫指劲力霸道,轻易便可冻结十里山川。但所幸不会像玄阴掌那般,在体内根深蒂固。你如今一举拔除,可还有什么不适?”

女子摇头道:“一切水到渠成。”随即玉手一挥,只听“嗡嗡”剑鸣,四柄长剑悬在虚空,乃是分海、沧海、灵海、幽海四剑。四剑虽是各有差异,但周身无不灵气流转,而灵气又互相交融,隐隐有了阵法痕迹。

老者见了,心下暗想道:“似乎也并非没人能媲美海乘宇。”于是问道:“你可能布下四海剑阵?”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故老相传,只有一位海家前辈有此能力,不过若是加上那座四海剑阙,我倒也能勉强布成,不过威力却打了些折扣,但要对付冷云殇、冷云途之流,想也不难。”

老者问道:“当日你感应得两股气息不弱你们,那想必是有意为之。以我灵识撒放,却只能知道有一个万象境在此。”

男子问道:“那是谁?”

老者道:“参灵宗九长老,宫玄。”

“是他?”男子突然一笑道:“既是有意为之,那便等他们寻**吧。”

女子也在这时问道:“凌伯,小女羽惜体质之异,那是寒劫指之故吗?”

老者道:“她是天生的寒性真元之体,并非只是寒劫指之故。若论体质赋予的修炼天赋,还在轩儿之上。”

女子听了,美目遥望天际,思绪飘飞。

那一日夜幕已下,只见古街旁的洪家大宅里,几株古树靠近一间阁楼,那便是妖狼居所。其时,两道人影轻松跃起,跳过高墙,离地面还距离一二尺时,其中一人纵起身法,手中一柄长剑化成银光,璨若星辰。

那银光划破夜幕,只见古树上许多细枝根着断去,随即阁楼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说道:“风将军,看在老夫为你征战两年,身有苦功的份上,请放过一马,留此残身如何?”

第七章月夜狩狼

在那一道低沉的喝声响起之时,楼阁二层的窗户应声而碎。随即一人身形一纵,持剑飞来。但长剑未到,剑气已然弥漫在周遭虚空。

“好,既如此,那你再接我一次风狼印!”只听阁楼内一人怒喝出声,把双手结成印结,往前一推,只见青色元气与剑气猛撞在一处,化成一大片劲风,将窗户绞成细细碎片,打上天去。随即,那阁楼里的人化成一道黑影,乘风跳下,如飞鸟一般立时往院外飞掠而去。

风岳冷哼一声,长剑“嗡嗡”作响,剑气森寒,直指黑影后心!黑影仰天一啸,声若狼嚎,随即元气护着手掌,五指如刀,竟然也硬比金铁,直接打在剑身上。一时之间,风岳身形飘忽,似乎身有三四个少年,在四面围住了黑色人影。

而在不远处阁楼里,又听见一个年轻男子在问道:“家主,风岳寻**来了,我们放手不管么?”

“怎能不管?那张古图可还着落在妖狼身上呢!”盘坐在椅上的中年男子闭目调息完后,吩咐道:“洪真,你去传信洪峰,让他在营地内设好位置,藏好妖狼!”

“是!”年轻人刚刚躬身答应,那个男子已然纵起身法,宛如凌空踏虚一般,脚尖几乎不曾点地,穿过院落,来到风岳与妖狼中间。

只见风岳剑气森寒、妖狼手爪如刀,都往那人身上打去。但那个男子却不顾妖狼,身形一转,手指上吞吐一束无形剑气,直接迎上了风岳的长剑,说道:“久闻风家家传剑法破尽天下剑气,为天下剑法克星,老夫却是不信!”他这一手无形剑气唤作“罡风剑指”,是洪家家主之间的传承武学。这武学以指代剑,诡异飘忽,洪木便曾凭此一力击杀了两头灵臻境灵兽,妖猿!

但风岳沉着脸,并不回应,把手中长剑指向天际,长剑铮铮清响,犹如兽吼。随即在月光之下,无形剑气聚拢他周身,化成一只身形模糊的异兽。

异兽纯系元气凝成,但却有一股难以言状的远古之威,弥漫在天地之间。

洪木见了,心头震惊,只觉风岳气息雄浑,犹如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自己面前。随即磅礴元气灌注在两指之间,那束无形剑气便直直续到九尺九寸,而这便已然是“罡风剑指”的巅峰之作了!

突然在数十丈外,一颗古树枝头上,来了二老二少,四个男子。为首的是两个少年,一人十**岁年纪,唤作雷昂;一人十四五岁的模样,唤作雷治,都是雷家的年轻一辈。其中雷昂更是在十三岁上,凭借过人天赋便入了南炎府修炼,以一套上等武技“幻劲指”,几乎不惧南域的灵臻境强者。

那雷昂道:“这是‘玉麟锋’么?当日他不曾使出,想是元气耗去了十之五六之故。但风家这套武学被传得神乎其神,我倒想领教一下。”

雷治道:“风岳此时伤势已愈,要动手的话,只怕有些麻烦。”

雷昂冷笑道:“嘿,麻烦?当日要杀他,只因不愿今后‘葬神界试炼’多耗气力,非是我真怕他!”随即转头道:“你在此地多等几日,待得我去疏通好关节,你便能成为‘群峰阁’内门弟子。他们少阁主与我交好,定然弟子们会对你礼遇有加。”

雷治点了点头,却暗暗轻叹一声。雷昂无奈地道:“南炎府招收弟子严格,当哥哥的也无法逾越这千年宗规啊。”便在此时,突然震天价的一声大响,一面高墙轰然倒下,无形剑气笼着院落,而剑气里就属妖狼最是狼狈,衣衫褴褛地滚出洪家府邸。

雷治疑声道:“这妖狼到底有何筹码,竟能让洪木不惜得罪风岳?”

雷昂道:“但他洪木也确实有不惧风岳的底牌。”随即手指指向天空,说道:“青鸟来了!”

“青鸟,云烟楼么?”雷治微微一笑道:“原来洪宽也来了啊,想必是不愿看着老子被欺负,要以云烟楼的威势来压一压风岳的气焰。”

“云烟楼不比玄兵谷差,而洪宽这个内门弟子的身份,纵然修为有所不及,也能令得风岳忌惮。”雷昂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嘱咐了雷治几句,便纵身而去,离了吴城。

雷治对身后二老道:“帮我擒下妖狼,我对他手中的筹码很感兴趣。”但那二老要纵身下去时,他却又叫道:“等等,还有人!”

原来妖狼跑出洪家大院,躲入深巷中时,不觉一片紫气突然涌到妖狼面上,随即只听他怒喝道:“哪里来的小子,也要来管老夫的闲事?”

那深巷中走出来的少年微微笑道:“倘若妖狼前辈的修为无损,我自然不敢来管这桩闲事。”

妖狼面色一沉,一眼便认出那个少年是羽轩,当下冷冷一笑道:“老夫不去找你小子,你却先寻**来了。当日你从我那徒儿手中抢的东西,现下正好还我!”脚下一点,五指上劲气流转,隐隐化作了狼爪形状。

本来用元气以虚化实,那是玄化境的本事。妖狼不过灵臻境修为,自然狼爪形状显得虚幻。但羽轩修为更低,只觉妖狼手爪抓来,劲气如刀,扫过两边的墙壁,陡然现出深浅不一的刀痕。

羽轩沉声道:“正要前辈请教,那东西到底有何奥秘。”身形一侧,右拳呼地打出。紫气与劲风互相冲击,反而还使妖狼面上发紫。

“这是‘鸣钟拳’?不曾想,这小子竟与风岳还有关系!”妖狼收回手掌,在胸前结了手印。手印里聚拢了劲气,化成了一枚无形掌印,推了过去。只听“嗤嗤”响,随即地面龟裂,墙面崩开,紫气与劲风冲上天去。

妖狼走近几步道:“若非适才老夫剧斗风岳,元气所剩无几,还轮不到你小子在这里放肆。”

羽轩微笑道:“只怕不止如此吧,前辈经脉里的伤势想必也十分不好受!”

妖狼听了,瞳孔微缩,暗想道:“风岳当真与他交情匪浅,否则也不会专门教他一招‘鸣钟拳’来对付我‘青狼爪’。”于是回头看了看洪家院中冲天而起的剑气,随即森然道:“既是你不知好歹,那就别怪老夫辣手了!”袍袖一抖,袖中飞出一柄一尺有余的黑色**。刀如黑玉,刀身上刻画一只有鳞有角的黑色异兽,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又见刀尖处隐隐间现出淡薄灰气,只是肉眼难见,是以除妖狼之外,旁人也不知这些异象。

然而这柄**却是他在十余年前意外所得,里面各种隐秘其实他也不知,但有一项吸收活人血气为自己疗伤的残酷霸道手段,却往往能令他死里逃生。

当下妖狼纵着劲风,**挥动。只见窄窄的巷子里,陡然间刀影如灵蛇一般,无形劲气纵横飞舞,把两边墙壁都划出深浅不一刀痕。

蓦然只听“叮”的一声响,妖狼**直刺,羽轩取出刀柄顶住刀尖,便在两刀相接之时,突然紫气大作。雷治跟妖狼一众都以为这是羽轩催动最后的元气,要奋力一击。但羽轩心下暗暗惊异,自语道:“妖狼这对师徒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刀柄都对他二人的反应如此强烈?”

随即只见那紫气铺展而开,犹如一片紫雾一般,弥漫在小巷之中,也把羽轩的身形笼罩了去。

妖狼只觉紫气诡异,本来就想趁此时而走。但不知为何,突然**微颤,两只眼瞳里涌出淡淡灰气,随即面色也变得淡然许多,袍袖轻拂,分开紫气而进。

在紫气里,羽轩手中刀柄已续出刀刃,犹如一片古玉。只见他气息浑厚,竟然有了灵臻境的修为。

“傲炎古刃么?”妖狼面色一怔,随即缓缓出声道:“不曾想,竟然还能在灵魂未消散之时,再见此物一面。”

羽轩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只觉此时妖狼似乎并非妖狼,但又说不出所以然,问道:“你认识它?”

妖狼缓缓出声道:“算是吧。”但又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今修为大损,此物便先暂存在你那儿,日后我会向你讨回的。”

羽轩听了,微微笑道:“日后前辈要讨回,却不知以何等修为面对小子?”

妖狼朗笑道:“好狂的小子!你修炼天赋上确实不错,但还未能达到让老夫忌惮的地步!”说完,五指微曲,指上萦绕灰气。羽轩见了,登时便想起清晨的那只灵兽,心下一凛,古刃一横,自下而上,斜劈过去。

但妖狼手爪绕过刀锋,“嗤”的一声响,指尖诡异地抓向羽轩胸口,留下淡淡灰气。其时,古刃劈到,妖狼便十分忌惮,身形轻飘飘地后退。

而这一回合,便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羽轩有古刃护着,妖狼不敢乱来,唯恐到时器灵复苏,他便有好果子吃了。

当下嘿嘿一笑,纵身而走。但他却不知,古刃断去数千载,器灵沉寂,怎会在一时之间复苏?这只是羽轩修炼之时,有几分天地元气被古刃吸纳,储存在刀柄里,而适才羽轩在情急之下,不知不觉催动出来而已。

只见妖狼纵身而起,先跑出数百丈。而身后洪家院落里,登时一前一后涌来了两束剑气。前一束剑气寒芒森森,反射着月光。那却是还在剑气里,藏着一柄寒铁铸成的灵器长剑。

只见妖狼面色一寒,身形落下,闯进一间小屋。随即有“嗤嗤”响声,竟然血溅门窗。

雷治与老者跟在妖狼身后,站在一间屋后。这时雷治旁的一个老者突然出声道:“妖狼的气息浑厚了许多!”

雷治眉头微皱,说道:“先看看风岳他们如何处置?”果然,随即见到少年衣袂飘飘,脚踏一柄飞剑,飞出了洪家院落。

第八章云烟青鸟佳公子

距离洪家院落数丈处,有数三四间小屋。这些屋里都是寻常人家,虽然也修炼了元气,但那不过是天溟世界元气修炼,已蔚然成风,然而仍有不少人只为了强身健体,与修士仍然有本质不同。

其时,妖狼闯进小屋,**挥动,便将这七八口人一起杀了,只见血气弥漫,一片赤红笼罩在他的周身,随即气息愈加浑厚,陡然之间,有了灵臻三四重境的修为。

羽轩与风岳后来,看见门窗血迹斑斑,陡然面色一沉。风岳长剑上剑气吐出,长达丈许的剑气一劈而下,削去了半个屋顶。屋内妖狼纵身而起,身在虚空,手中却还抓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的精血化作浓郁红气,围绕在他的周身。

羽轩见了,眉头大皱。胸口处,衣衫破了五个孔洞,但那时妖狼手爪并未抓到,五个孔洞却是指上灰气侵蚀而出,便如当时那只野猪被灰气炼作虚无一般。只是妖狼修为尚低,无法将这种元气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

当下羽轩微微沉吟道:“妖狼的元气诡异霸道得紧,日后他若向我下手,我却得先想好对策才行。”

过不时,洪木也走了过来,当下面色微微一沉,心中道:“好啊!我与他相识数十年,竟还不知道他身怀这种秘法,日后若我打听好了古图到底在谁手中……妖狼,届时你就成鬼了!”

风岳在一旁纵身而起,掌中虚握,只听“铮”地一声清响,指上玉戒放出微微毫光。

雷治见了,嘿嘿笑道:“风家这位少族长当真是身系全族兴衰啊,这一枚上等储物灵戒,怕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雷治身后的一位老者道:“这枚储物灵戒唤作‘藏风’,乃是请了国内一代大宗匠南宫炼铸成,代价虽是不小,但风岳既为玄兵谷内门弟子,想必日后对风家会有更大的好处。”

其时,风岳立在虚空中,脚下踏着一抹剑光。而随即玉戒之内又飞出一柄长剑,唤作“飞寒”。只见“飞寒剑”剑刃如霜,剑柄是象牙雕琢,温玉镶嵌。从头至尾,约有七尺长短,也是南宫炼所铸,属上阶灵器。

大凡灵器,都有下中上三阶之分。上阶之后,便是天地宝器。宝器之成,都需天地淬炼,极费心机,有数十年炼成的,也有百年才能铸就的。而一旦宝器现世,便有万千天地异象。或随天雷、或随地火,抑或寒冰冰封百丈,而风雪漫天,非是天人之境无法抗御。

只见风岳指上一点,飞寒剑倒转剑柄,送至他食指前端两寸之处,悬在虚空,“嗡嗡”颤鸣。雷治身后的一个老者低低自语道:“以意御剑,好手段!”

但雷治听了,面上一片沉凝之色,到此刻方知,风岳无论天赋心性,确是他兄弟俩的一大劲敌。而此时见风岳指上催劲,衣袍猎猎,一束青白劲气自飞寒剑而生,弯弯曲曲地,如怒蛟巨蟒一般,盘绕在他的周身。

只见那青白劲气幻化兽形,倒真如一条蛟龙一般,约有一二丈长短。

洪木在一旁喃喃道:“我只道风家‘玉麟锋’天下无双,却不想竟还有套武学。”

但风岳这套武学唤作“龙蛟势”,却是当初玄兵谷长老授予的,不是风家家传。这武学在玄兵谷之中,也算得上第一流,练至小成,也得有达玄化境的修为,具备了“以虚化实”的本事,才能将这道磅礴劲气化成青蛟巨龙。

其时,妖狼站在屋顶上,面沉如水。他手中放开了那柄黑色**,使之悬在虚空。随即周遭灰气愈加浓郁,犹如一片灰雾一般,笼住了妖狼。妖狼手上一推,灰气翻涌,也化成一只异兽的模样,四足长尾。但身形毕竟模糊,众人也猜不出这是何物。

蓦然,两道气息冲起,青气灰气一上一下,泾渭分明,便如两头远古异兽对峙一般。洪木、雷治、羽轩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提起元气护住了自己。本来这些人中,以羽轩修为最低,但他手中古刃上,生出一道道紫气在周身流转,却也不怕一般的灵臻境强者了。

而这些人中,却数洪木脸色最为不好看,心下自忖道:“我虽也不怕风岳这招,甚至能够破解,但自身伤害绝不为小,妖狼又怎地实力强了许多,难道一直在疑心我而隐瞒了修为?”想到这里,手中拳头紧紧地握了握。

蓦然,只见风岳手掌一按,飞寒剑颤动,发出“嗡嗡”之声,似乎便是龙吟,朝妖狼飞去。妖狼把**一推,黑兽怒吼,只听“叮”的一声大响,虚空中一片青黑交错的风暴席卷开来,摧枯拉朽,三间小屋瞬间崩裂成无数碎片,震天价的大响仿佛是远古异兽在怒吼。

风岳身形一纵,闯入元气风暴之中,手掌一握,又把飞寒剑握在手中。随即长剑直刺,连带着他的身子,仿佛化成了离弦的箭矢一般,从虚空掠下。只见青色元气笼罩着,又化成了一只四蹄异兽。

“玉麟锋!这样的武学他还敢再使一次,不要命了吗?”雷治身后的老者惊声道。果然风岳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元气已然不支了。

妖狼手掌朝风暴中虚空一握,那柄**应主而来,横刀挡住剑锋。这一次是短兵相接,只见他身上黑色异兽的模样虽然模糊,有四脚长尾。

当下只见那两只异兽的模样竟有三分相似,都撞在一处,铮地一声清响,飞寒剑终于支撑不住,剑刃断成万千碎片,在月光之下,化成星星点点。

风岳禁不住喉头一甜,鲜血染红了衣衫,倒下虚空。羽轩急纵身去接,便听得妖狼嘿嘿冷笑道:“风将军,老夫告辞了!”但见他此时眼瞳里灰气散尽,衣袖飘飘,要纵身而走。

但突然听到一声青鸟长唳,随即一个青衫少年飘摇而下,手掌按向妖狼。

妖狼一怔,说道:“你……”手爪中射出丝丝劲气,但却是青色的,而不是灰色。

羽轩皱眉道:“他有那么厉害的元气,现下怎么不用了?”

但见少年手掌蓦然一收,而潇洒地展动袍袖。袍袖一拂,把妖狼手爪上的劲气拂在一旁,打在了四面虚空中,空气波动而开,使羽轩众人面上都觉得微微一寒。

但其时,少年一袖拂开,妖狼的身形便退出几十丈。蓦然,纵声一啸,一只黑狼在草丛里窜出,驮着妖狼而去。

风岳这时缓了几口气,气息渐渐平稳如常,但看着妖狼远去,面色竟然不愤不恨,平静如水。洪木见了,心下暗道:“这小子心性当真坚忍,遭逢如此变故,仍能喜怒不形于色!”

突然,青衣少年的身形轻飘飘而来,在洪木身前跪下,叫道:“父亲!”

羽轩、风岳对视了一眼,都想道:“他就是洪宽?那么他此来,定是要以‘云烟楼’之名给洪家壮声势了。”

洪宽转过身来,向着羽轩、风岳微微一揖道:“羽兄、风兄,我曾闻家父提及二位,今日一见,当真不负少年天才之名。”

羽轩向他看去,只见他十六七年纪,青衫玉冠,容貌俊雅。手中折扇扇骨如玉,隐隐泛出晶莹光泽,似乎也是件灵器。

风岳摇头道:“公子以一袖拂退妖狼,可比我等强得多了。”

洪宽笑道:“论及修为,我可比风兄差远了。适才妖狼元气十不存一,又加上家师武学高明精妙,否则该落荒而走的,却是我了。”

羽轩暗自思忖道:“他既然已入云烟楼,怎么恰巧来得这般准,掐住了妖狼退走的一瞬间?”这时突然听得洪宽有叫道:“雷兄,也请你出来吧,适才我正好遇上了尊兄。”

羽轩循声看去,只见几十丈外的一颗树后,走出三人,为首的也是个十**的少年。但看修为,却仅有元脉五六重境,比及洪宽,都差着许多。

风岳见了雷治走出,面上微微变色。而洪木人久历世事,眼光毒辣,眼见风岳神情,心下便在暗暗盘算。

过了片刻,风岳道:“妖狼既已走,在下也无需在此地多待了。”手掌一张,一片淡淡青气缓缓散开,围绕在他跟羽轩二人周身。

羽轩登时又惊又喜,只觉脚步轻盈,元气流转得快了。风岳暗自传音道:“我元气耗去了十之**,手脚无力,只能让你带我走了!”

羽轩暗暗点头,脚下一纵一跃,向东边去了。

洪木眼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知道是自己的心腹洪真,便向洪宽传音道:“洪真既回,当是洪峰那里已然安排妥当,能让妖狼暂时栖身了。”

洪宽道:“数日前,妖狼与云双鹤二人原来的住所,孩儿已在前后细细地寻过了,那张古图绝不在那里,敢莫是还在妖狼身上?”

洪木心下沉吟,传音跟他说道:“妖狼如今实力之强,已远出为父的预料。但所幸他现今与风岳已结为死仇,而风岳又似乎与雷治有些恩怨,不如就让他三方先斗一斗,我们暂且作壁上观,日后寻机会重创妖狼便可。”

但雷治眼见洪真走来,心下却冷笑道:“当真是无巧不成书,竟在此处遇见他!”

雷治身后的一个老者道:“这小子偷学族中功法,叛逃出来,却改名易姓,成了洪木的心腹。”

雷治道:“找机会跟他通通气,我倒要知道妖狼手中究竟是何物,让羽轩、风岳跟洪木争得如此凶!”这两人一问一答,也是用传音手段。而那洪真初时看见雷治,心下也惴惴不安,手心出汗。但所幸洪木心神都在洪宽身上,这才未发现他的异样……

而此时便在吴城之外的一座山谷里,灰气弥漫之间,隐隐见到由百余座巨石排布成的石阵。只见那巨石形状类似圆柱,都有十余丈高下……

第九章兽狂

靠近越水下游,便在吴城近郊的林子中,只见有一间小木屋,全是以赤燃松木搭成。这种松树需得千年成熟,成熟之后,便自然散发一股淡淡的清气,有凝神静心之效。人倘若在修炼之时吸收这股清气,便能减少心魔作乱的隐忧。是以这种松木价格之高昂,往往一片就以千金计。而风家能纯以赤燃松木搭成木屋,其家族豪奢,可想而知。

只见那间小屋的门板木料都不去皮,也不上漆,想是为了保护清气精纯,又不让它往外泻出。

而这十年来,风岳**风远每到吴城,就在此地跟羽烈相见。羽烈跟风远之间,既是个人私交,也是两大家族百余年交情的结果。

风家本也是中域大族,有千年底蕴,却因偶然间得到一张记载古神府遗藏的古图,而被参灵宗暗算,修为已臻天人之境的前辈几乎死伤殆尽,濒临灭族。而退到古夏帝国之中的点滴血脉,即便历经数十年休养,也不过只有风远、风岳两代,总数不满四十人。

但这风家也确实不凡,能人辈出,风辽为边境大将、风遥居于侯爵之位、风逐风逆则是天生的经理之才,风家上下用度,无不是他二人打理。而家主风远更是一身修为达到天人之境初成,若非当初受了参灵宗暗手,至今伤势未愈,还能更上一层楼。

其时已经清晨,从洪家出来已过去了一夜。这一夜间,只听远处隐隐传来狼嚎狮吼之声,小屋近处的河里,游鱼不断地跳上岸来,显得烦躁不安。

风岳两个心腹下属在屋外,见到周遭天地元气渐渐浓郁,显然是羽轩、风岳二人修为已到瓶颈,正是突破的时候。于是也不敢惊动,惴惴不安地守了一夜。

到得次日清晨,林子后蓦然响起一片沙沙之声,伴随着一股极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屋前屋后。

两人面色一沉,但随即背后一阵火辣辣地剧痛,仿佛皮肉被剥离了一般,跟着耳畔听到“呜呜”之声。

两人同时扑倒在地上,回头看时,一只硕大的黑狼嘴边流血,龇着牙,两只肉爪压在自己背上。

一人惊声道:“这是妖狼的铁脊黑狼,它怎么在这?”

另一人惨然道:“这是灵境灵兽,我二人远远不如,问这些还有何用?但少主跟羽少爷却还在沉神修炼,不知能否及时醒来?”说完叹了一声,闭目等死。

只见那头黑狼不仅全身乌黑,连一对眼瞳也如墨色,伴随着灰气流转而出,使它神色狰狞,仿佛身体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当夜妖狼吞噬精血,恢复伤势后,只觉失魂落魄,身体完全不能自主,但却使了许多他生平从未学过的武技。那些武技神奇诡异,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但一击败风岳之后,脑袋又立时清醒,然而体内那一股灰色元气竟丝毫控制不住。

这种元气霸道异常,侵蚀了他乘坐的铁脊黑狼。黑狼骨肉里侵入灰气,自然极为痛苦,就如当日竹园里那头野猪,漫无目的地四处奔逃,终于来到赤燃松木屋前。

但蓦然屋门破开,屋里少年脚下轻点,两纵之后,一拳呼的一声直击而出,打在狼头之上。随即一片紫气散开,只见黑狼已然滚出丈许之外了。

少年笑道:“湮灭刚劲,果然威力远超预料。”

地上一个男子叫道:“羽少爷不可轻敌,这是妖狼的那头铁脊黑狼,可匹敌灵臻境!”

羽轩心下一凛:“原来这就是妖狼驯服的那头灵兽。”当下袍袖一展,袖里蓄满了劲气,便是湮灭柔劲了。

那柔柔的袍袖一拂,但狼爪如青锋,虽然化去了黑狼的冲劲,却也听得一声撕裂响,袖口破成七八截。

羽轩心下一惊,翻转手掌,劲力犹如漩涡一般,中间空空洞洞,引得黑狼狼爪击空。

随即只听一声大响,狼爪打在一棵大树上,登时木屑纷飞。而也在此时,小屋窗口处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破空,没入黑狼咽喉,直至剑柄!

羽轩心下一凛:“风岳这御剑手法倒是高明得很。”

随即风岳走出,把一个白玉瓶掷向两个下属,说道:“各自敷了,不到半日便好。”

一个男子道:“这中等灵药炼制不易,给属下用倒是暴遣天物了。”

风岳道:“药终究是给人用的,不必介怀。”随即转向羽轩,面上微微惊讶,问道:“元脉五重境了?”见到羽轩点头,他轻轻叹道:“你的天赋当真不错,或许这小国之中早已容不下你了。”

羽轩笑道:“那也不至于,天赋比我高者,仍有太多。”

风岳摇头道:“但他们多数都去南域各大宗门里修炼了。”随即食指一伸,指尖处激射一束淡淡地灰气,顷刻间洞穿了一座大青石,留下一个细细的孔洞。

羽轩眉头大皱,问道:“这灰气怎么侵入到你的体内?”

风岳道:“我也不知妖狼用了手段,不过所幸我修炼的‘玉麟剑气’不比他那诡异的灰色元气弱……”便在此时,突然一束灰气冲天而起,灰气源头,便是铁脊黑狼了。铁脊狼是灵境灵兽,凭借躯体就能断石分金,但灰气炼化之下,顷刻间仅存一团黑灰。

风岳见了,不禁后脊背发凉,暗道:“若非我有玉麟剑气护体,也会是铁脊黑狼一样的下场。”于是问道:“妖狼的护身灵兽怎会来到这里?”

旁边的一个下属道:“这些日子,属下探到不远处的山上便是洪峰佣兵团的驻地。想必妖狼受伤之后,也躲在了那里。”

风岳眉头微皱,说道:“洪峰佣兵团?”

下属道:“那是洪家的私军,有百余人,头领唤作洪峰,有元脉九重境修为。其次三人是元脉八重境,即便是修为最低的二十人,那也是元脉四重境。而洪峰祖孙三代,都效命于洪家,因此颇得洪木信任。”

风岳点了点头,冷冷说道:“妖狼想图个清静之处好好疗伤,那却不容易!”当下手掌虚握,地上长剑飞起,化作剑光载着羽轩跟风岳而去。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来到木屋前,盯着那团黑灰许久。风岳的两个下属见了,躬身道:“秦家主!”

那中年男子却不答应,在心底里道:“死魂气么?不,是千劫冥气!难道神府遗族已经寻到了这里,跟羽烈交上手了?”然而一切疑惑,却在他心底自问自答……

风岳御剑飞出二三里,来到一座十余丈高的小山下。山势和缓,并不陡峭,因此在山下便看见半山腰处,有大小十余个帐篷。帐篷之外,用栅栏围起一圈。

风岳见了,面上微微惊异,说道:“这洪峰也有一些本事啊,懂得几分布置岗哨的诀窍。”

羽轩道:“他岗哨布置在哪里?”

风岳手指点了点,说清楚暗哨的位置,当下两人一东一南,悄悄摸上山去。只听几声闷哼响,羽轩袍袖轻拂,将三人打晕,便来到栅栏之外,隐在树丛中。

只听一个佣兵道:“你听说了吗?昨晚就在营后的槐树之下,石原兄弟死于非命,全身上下皮肤苍白如纸,仿佛血液全干了!”

另一人惊讶道:“怎么可能,头领可没说这些啊?”

那佣兵得意道:“我也是无意间偷听到头领跟二头领说起这件事……”但话未说完,突然身后一个中年男子低声喝道:“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那两人身体一颤,说道:“是是……”但羽轩眉头大皱,登时想起妖狼吞噬血气诡异手段。于是身形轻晃,悄无声息地绕到后营,见到槐树之下一缕赤红血气如绸缎一般,绕在一个黑袍男子的周身。

那个男子面色阴翳,五指插进一具尸体的天灵盖上,血气便从孔中散出。

羽轩心下暗暗惊异:“他这诡异的手段可不曾风岳提及啊,而且当日风岳也是吃了他这吞噬精血的亏。”心下正想看清楚妖狼如何施展这秘法,于是伏在一旁的丛中不动。

只见妖狼将血气尽数引出后,便把尸体抛在一旁,随即双掌变幻,血气自掌心中涌入。约有半刻钟,他的气息渐渐浑厚,臂上剑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跟着两只眼瞳里化成一片赤红,随即两道森冷的目光都落在了羽轩藏身的草丛前。

羽轩暗叫道:“大意了,忘记灵臻境强者的灵识!”

随即只听妖狼低低地哼了一声,身形欺近,手掌作刀虚劈而下。只见青色刀气有四五尺阔,劈断树干,跟湮灭刚劲的劲气撞在一处。紫气青气激荡片刻,在周遭横扫出一片空地来。

妖狼嘿嘿笑道:“我不去找你,你到自己送门来了,把古图还我吧!”

羽轩只觉手臂酸麻,体内气息不畅,等了过片刻说道:“也正要前辈请教!”

妖狼冷冷笑道:“你这是找死!”但手掌刚抬起时,却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道:“别跟这小子纠缠,立刻向西边去!”

妖狼犹豫道:“只要再有片刻……”

那个声音严肃道:“去那里我能最快地恢复修为!”于是妖狼恨恨地道:“这次是你运气好了!”身形一晃,跳下山去。

羽轩微微一怔,也要展动身法追去。但身后有一个佣兵手持长刀砍来,并喝道:“别想跑。”

羽轩立时回身,拳上携着紫气,打在那人右眼上,只见眼眶崩裂,登时晕去。

“该死,打草惊蛇了。”羽轩心下暗恨,果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来,大叫道:“伤我兄弟还想走吗?”

第十章诡阵、古鼎铸魂

一处佣兵驻地的帐篷里,昏暗的烛光落在案上的一张白纸上,似是有人妙笔丹青,绘着一人的样貌。

“大哥!”走进帐篷的男子将几根蜡烛点上,随即对着坐在一边的身材高大的大汉恭敬地说道。

“你来了。”听见来人在唤他,那个大汉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遮掩烛火,投下一片阴影来。他走到案前,将纸拿起,递给来者,道:“洪擎,前些日子家主来信,要我等摸清这少年日常行踪。”

“哦?”那个来者身着灰衣,是文士的打扮,他的眉头一挑,自语道:“能让主上上心的人可不多啊。”

“是他!”那个文士拿起纸张,只是看了一眼,便惊讶道。

“你认识?”黑暗中的大汉也是惊讶出声。

“能不认识吗?前些日子可还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吴城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啊。”那个文士把纸张放在一旁,低声道:“今早我发现昨晚失踪的石三的尸首,就在后营的槐树下,死状极为可怖,仿佛血液都被抽干了!”

那个大汉眉头大皱,说道:“这附近有什么灵兽么?”

文士摇了摇头,道:“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此事我已交由老三、老四去查了……”他一语未尽,只听外面一片嘈杂之声,有人呼喝道:“那里来小子,敢在这里杀人!”

那个大汉听了,眉头一皱,说道:“出去瞧瞧!”他当先抢出,绕到营后,但见一棵槐树之下,紫衣少年长身玉立。又见少年一旁,有两具尸体。这两具尸体他都认识,当下怒气填胸,直欲发狂,把右掌一划,掌缘火星迸发,有炸裂响。

少年心道:“论起火性元气来,你只怕还不够格!”拳头上紫气氤氲,但听得“砰”的一声响,少年修为较弱,被震退了几步,但紫气却让大汉掌心灼痛。

“你是羽轩?”大汉登时想起那张画像,沉声问道。

少年引动内息,缓解了臂上的酸麻之感,随即点了点头。他适才见到妖狼跳下山去,已过了片刻,心下着急,也退了山崖旁。

大汉厉声道:“正愁找不到你,你却自己送**来了!”右掌在虚空中划了几划,掌上火星灼灼生光,仿佛他的手掌便是火柴,虚空是火焰。

羽轩笑道:“这武技倒是奇妙!”手掌一翻,灼热的劲气如刀,划过羽轩的手掌,却见羽轩身后的虚空中,空气波动了几下。

大汉眼见劲气半点没伤到羽轩,心下暗叫道:“这运劲卸力的武技好奇妙,似乎比少主还高明。”

羽轩笑道:“阁下是洪峰前辈吧。”

大汉“嘿”了一声道:“前辈倒也不必……”身形一动,正要冲来,却听身后有人道:“起火了,妖狼前辈的帐篷起火了!”

大汉回身问道:“妖狼前辈呢?”

那佣兵道:“妖狼前辈也不见了。”

大汉点了点头,回身看时,怒骂一声:“该死,被耍了!”原来山崖旁已空空如也,羽轩早跳了下去了。

这座山仅有十五六丈高,自半山腰而下,不过十丈。且崖壁上生出了许多各色树木,都是绝佳借力之处。

当下羽轩****边跑去,约莫到了傍晚时分,自忖已经出了吴城地界。又见吴城外是一片连绵不尽的山脉,山脉之中,有千百座大小不一的山谷。谷口都是极陡、极窄,谷里都是极深、极险,云雾封锁,不见天际。

又见一个黑衣人影在路上纵跃如风,身法极为轻灵。而那人影之后,又有一个紫衫少年不远不近地跟着。

过不多时,二人都进了山谷。只见谷内方圆有数千丈,矗立着千百座百余丈高的黑色巨石,石上铭刻着淡淡的纹路,似乎十分古老。

其时已经傍晚,谷中昏暗,又见巨石底下微微弥漫黑雾,显得诡异万分。

羽轩初次见到这座石阵,不知其中关窍,只敢绕阵而走。但妖狼却走到阵中,盘膝坐下。他袍袖一挥,凭空现出一只黑色古鼎,“铛”的一声,落在地上激起烟尘。

羽轩心下暗道:“他这是干嘛,炼丹?铸器?”

但见妖狼反手一拍,震得大鼎发颤。那鼎声一响,石阵立即涌起黑雾,在大鼎上空中,凝成一龙一虎两道庞大兽形,约有十几丈大小。

“成了!有死魂气相助疗伤,可说事半功倍。”妖狼面色一喜,随即袍袖一挥,袖里灰气围绕着他聚拢起来,形成一重重灰幕,羽轩就此看不见了。但妖狼冷声说道:“原本没空杀你,可你却送**来!”

羽轩听了,心下一惊:“原来他早便发现我了,难道他的灵识比寻常灵臻境强了许多。”突然石阵里黑雾涌起,在虚空中又凝成一道兽形,类似虎豹,但头顶有角,从头至尾,约莫三丈长短。

羽轩手掌作刀,斜劈而下,一道无形劲气横在虚空,这便是湮灭刚劲。但劲气劈开黑雾,那团黑雾却分成两半,在自己身后一左一右重新聚拢,再度化成黑兽。

羽轩暗叫道:“可惜我修为不够,倘若这一掌打出的是元气,而不只是无形劲力,便能将它彻底炼化而去。”

那头黑兽几个起落,无论羽轩掌力多锋锐,将兽形打破几次,终究是会复原。羽轩心下一急,自忖道:“无论我修为如何,元气终有耗尽的时候。”于是脚下一点,脚尖只要一着地,身形立即轻飘飘跃起,仿佛柳枝树叶,随风而动。

羽烈至今,总共传他两门武技。一门湮灭劲,一门流云身。流云身是身法武技,以他如今修为,还领悟不到十分之一。但身形轻灵,又加上袖劲飞舞,总算能把黑兽远远逼开。

蓦然羽轩脚下一踏,心里却暗暗叫道:“不好,还是走进阵中了!”回身再往回走时,却已然迷迷糊糊,不知道路径了。

这座石阵本身暗含一座幻阵,两阵相叠,纵是九元境的修为,不懂阵法也走不出来。当下羽轩全身紫气流转,护到身前五六尺外,旁边黑气便不能将他如铁脊狼一般,炼成灰烬。但这样运转元气,也用不多久,至多一时三刻,身体便要暴露在阵中了。

羽轩心急如焚,身形轻飘飘地在空中转动,衣袖轻拂。突然之间,只见黑雾里一道白色背影站在不远处。这道背影他也是见过的,当日在古洞之中,便是这道背影引他出来。当下心中微微一动:“那日难道是这为前辈救了我?他现在出现,或许正好可以指点我。”

只见那道身影站着不动,见到黑雾冲起,在周遭的虚空中幻化,都是一些狼虫虎豹的形状,随即说道:“这座大阵里的黑气唤作‘死魂气’,需要炼化无数灵魂,每一灵魂生前,都不得低于九元境修为,倘若有一道灵魂不是,这种元气就凝聚不成。而他体内涌出的灰气唤作‘千劫冥气’,与‘死魂气’渊源相同,可为互补。”

羽轩听了,心下暗惊:“九元境便是在这整个古夏帝国中,也不会超过百数,何况个个都有通天之能,要说击杀,岂是容易?”随即问道:“前辈,这小小的吴城中,有这样的大能者?”

那个老者“嗯”了一声,道:“本来是没有的……”突然虚空中一道极高亢的鸟鸣,震得群山发颤,随即灰雾聚起,一对庞大黑翼遮住虚空,也不知是几百几千丈,只见得山谷陡然黑暗了。

羽轩听到这一声鸟鸣,气血翻涌,胸口似乎要炸裂开来,身体一倒,便摔在一只柔软的袍袖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体热极,仿佛烈火煎熬,又见脑中反反复复出现“傲炎古刃”四个字。这四字初时凝重古朴,端正楷体,跟着字体拉长,变成飘逸草书。又到后来,四字杂乱无章,笔划无序,已浑不似字了。

这四个字一现,他体内元气流转不停,随即耳畔似乎听到有人说话:“四字妙用无穷,各有用法,须得每日依照修炼……”话音一落,只见眼前模模糊糊,见到一个老者盘坐不远处。

说是老者,其实他除了须发皆白之外,肌肤也跟年轻人无异,不见老态。

羽轩微微一怔,随即深深一礼。

那老者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都在勤练‘古诀’,一丝一毫也没搁下。”

羽轩问道:“那日真是前辈救我?又传我功法,却只怕会令前辈错爱。”

老者笑道:“本来你自有家传武学,老夫不该越俎代庖,只是我门中功法倒适合你修炼,那却是让人意想不到了。”

羽轩一愕,说道:“前辈是否认识我家中长辈?”

老者点了点头,道:“我跟你**相识几百年了,如今正在比谁先死。”

“**?”羽轩听了,忍不住一笑,突然见到一个黑衣男子扶着黑色巨石,缓缓走出大阵。他这时才看清,自己身处山谷之顶,往下看时,正好看见妖狼嘴边溢血,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时老者说道:“他灵魂曾经受到重创,适才在‘万魂阵’里借魂气疗伤,那尊鼎炉唤作‘千劫魂鼎’,天底下共有三十六尊,那人能随身携带,身份似乎也不难猜。”

羽轩忍不住问道:“他不过就是落魄杀手,难道还有什么身份?”

老者微笑不答,却说道:“我们走吧,这座石阵的阵主来了,适才应当是感应有人来此,才远远催动鲲鹏死魂杀人。”

第十一章前情始末

老者凌空步虚,在万丈虚空上缓步而走,但见夕阳光点缀云雾,云雾淡薄,拂在羽轩脸上,只觉有说不尽的快意舒适,自思自忖道:“早听说天人凌空步虚,在九天之上任意驰骋,而不似飞行一般,还需借风御风。”

过不时,只听水声轰隆作响,水雾弥漫在一座小山谷中。那个老者说道:“好了,便是这儿了,此处是吴城南郊,离你家也不远。”

吴城两面环山,西面山脉连绵千里,峰高十万丈,谷深数千尺,那谷里终年不见阳光者,比比皆是。但南面山峰则和缓了许多,绵延一二里的山脉中,最高者也不过数百丈。是以,南面灵兽虽多,却都是一些修为不足灵境、凡境的。而西面群山里,却不乏九元境、天人境的兽王、兽皇的存在。

当下老者脚下轻点,缓步下了虚空,散开羽轩周身的护体罡气,羽轩问道:“前辈适才说到我祖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为何不在此处?”

老者道:“那自是在你家中了。”见到羽轩惊愕,他微微一笑,反而问道:“你可知你父母身上留有旧伤?”

羽轩点头道:“我知道,但每逢我要问清楚时,他们却总是不答。”

老者道:“那是怕你分神,其实如今看来,告诉你也不妨。你父亲身中一道阴寒掌力,唤作‘玄阴掌’,乃参灵宗大长老冷魏打下的。这掌力冰封千丈,似这样一片一二里的山脉,顷刻间便成冰川。”

羽轩脸上惊愕更甚,忍不住问道:“天人之境的强者竟有如斯威能?”

老者道:“他是超凡入圣的,”羽轩不知“超凡入圣”是何等境界,只听老者跟着说道:“玄阴掌力禁锢经脉,使人十分的修为中发挥出不足一成,是以他才能在千年前独对古神府两大祭司而不败。”

“千年前……”羽轩心下暗暗吃惊,自忖道:“这老者难道是千年老怪?”于是问道:“古神府是什么宗门,如今怎么不曾听说过?”

老者长长一叹道:“那是已经覆灭一千五百多年的古宗门了,你不曾听说,也不足为怪。当年神府君临天下,令之所至,无有不从,实在有无尽辉煌……”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一叹。

羽轩问道:“古神府既有这样的势力,又怎会突然被灭得干净?”

老者摇头道:“其实也并非突然,乃是缓缓式微,人才凋零。又有万年底蕴,所有人都眼红得很,加上他得罪天下,终究是引起众怒。如今许多宗门世家,其实也是托神府余荫,否则不会有如今地位。”

老者抬首看着虚空,又看了看羽轩,说道:“其实,你**身上的‘寒劫指’也多少与古神府有些关联。寒劫指原本出自神府雪家之手,因冷魏夺得修炼之法,又加上自身所学,便创出这么一门绝世武技。”

“雪家是当初创府十族之一,后人便将此十大世家合称神府十族,但后来其中一族逐渐没落,古家便一族分两支,占据两族席位。如今雪家隐世,神府遗族想必也在找他吧。”老者想了一下,见羽轩眼中又有疑问之色,于是说道:“神府遗族便是十族后裔,他们一生所求,或许便是重现古神府辉煌吧。”

羽轩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问道:“那不知前辈能否治好家父家母?”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来此,便是你**来找我为你父母治伤。你家中有人内神通外鬼,寻上参灵宗的人,在十年前暗伏杀手。而适逢你年纪幼小,才不得已在此处隐居。”

羽轩问道:“那我爹娘如今何在,我能去找他们吗?”

老者摇头道:“你父亲身上玄阴掌难治,须得慢慢根除,何况缺了一棵‘玉须火参’药材,更得小心谨慎。不过你**如今伤势应当已愈,再过数日便可见到了。”说道此处,突然神色郑重,说道:“你这些日子觉得功法修炼得如何?”

羽轩一怔,说道:“尚且没有什么阻碍。”

老者点头道:“我给你的只是入门功法,测一测你是否有此缘分。本来羽老头并未要我教你修炼,但你修炼这功法,却是上佳。若论你的修炼天赋,虽称不错,但与其他大世家子弟相比,却是弱了几分。不提别人,便是那个风家的小子,你便未必胜过他。”

羽轩点了点头,躬身道:“前辈教训的是!”

老者向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你口中称是,心下定是不服……”说到这里,袍袖陡然一拂,瀑布上水花四溅。那些水花被他笼在手中,随即向地上洒去,水花竟有如大铁球一般,在地上滚出一道细细凹槽。地上不乏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大青石,竟也如泥土一般脆弱不堪。

随即又向羽轩道:“再给你十年时间,修为能到九元境么?”

羽轩心下震骇还未退去,“啊”了一声,老者又问:“湮灭劲练到这样,你需多久?”

羽轩额上见汗,摇头道:“不知。”

老者点了点头,突然几十丈外,一个山谷里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说道:“凌老这样打击轩儿,会不会适得其反?”

一个男子摇头道:“轩儿面谦心傲,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让他多一些敬畏之心,没有什么不好的。倘若由于傲气而故步自封,反而于他今后,有极大的害处。”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轻叹,加了一句:“便是如当年的秦峰一般,累得秦叔父受神府遗族重创,郁郁而终。”

女子轻轻“啊”了一声,问道:“秦峰怎会惹上神府遗族?”

男子摇头道:“不是惹上,反而是神府遗族寻**的,他秦家似乎与古神府有些关联,当年的神府十族之一,便是有一家姓秦。”

女子一怔,问道:“秦家是神府的古世家?”

男子摇头道:“这只是猜测,其中很多内情,连秦峰自己也不清楚。他们秦家迁入古夏帝国定居,已有数百年,其中一代代更迭,传承似乎都不完整了。”他走出谷口,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又说道:“当年我曾在秦家住过一段时间,各自交换过武学,看他们传承下来的功法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太惊世骇俗的地方,否则秦峰也不必一心要送女儿入云烟楼了。”

女子听了,脸上突然有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声说道:“你在秦家住那么久,又显示了天资卓绝的一面,难怪会引得秦家大小姐一见倾心了。”

男子轻咳了一声,无奈地道:“当年是秦月年少,所见男子无多,但如今她已为云烟楼长老,追求她的年轻俊彦必不为少,说不得连孩子都有了……”但见女子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连连轻咳几声,接着道:“不过如今神府遗族再度销声匿迹,倒不知他们还在图谋什么,但想古家跟着神府覆灭,其余几家缺了领头人,已经很难做了吧。”

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再瞧着他,而向谷口处痴痴望着,过不多时,便轻声自语道:“也不知轩儿能否受得住这洗经伐髓之苦。其实,这部‘古诀’功法虽好,你也不必要忍着这样痛苦去学,事情自有爹娘来做……”

只见瀑布冲击而下,自然形成一方水潭。潭中少年赤裸上身,被老者指上轻弹,一枚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刺入穴位,穴中紫气便缓缓溢出。过不多时,潭水咕噜噜直冒水泡,犹如温泉一般,但其时潭水温度之高,几与岩浆无异。

老者修炼的元气,唤作紫灵天火,乃是伴随天地而生的天地真元衍生之物,具有莫大威能。其时,老者‘古诀’已修炼至大成,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令天地变色。而他催动元气,为人洗经伐髓,也是极大的机缘,只是羽轩却被千刀万剐般剧痛折磨,口中嘶吼已然沙哑了!

只觉这十余年来,也没现下一刻钟漫长,当真是一息百世。谷中的女子不忍再听,几次要纵身而去,把羽轩拉起。但伐髓到了现在的地步,强行阻止,倒反而会让人陷入经脉断绝的绝境!

但所幸令人生不如死的剧痛有终结的时候,只见明月高挂,明月的倒影映在潭中,溅起的水花便也染上了洁白的月色。

又听到少年沙哑地呻吟了一声,随即对着河畔的老者道:“老师,你这功法可太害人了!”原来在洗经伐髓之前,便已拜了老者为师。这老者便是当初羽赋在神府遗迹中请来的,唤作凌苍。

凌苍站在水潭形成的小河边上,微微笑道:“本来这功法最好从七岁开始学,你如今修炼,若不洗经伐髓,这功法难以真正登堂入室。”

羽轩点了点头,只觉体内元气运到,以往冲不破的许多大关,现在却轻松而过。心下喜道:“境界虽没有突破,但仍让我获益良多。”抬起头来,又问道:“老师,等我修炼了古诀,什么时候便能帮惜儿炼化那些阴寒元气?”

凌苍道:“什么时候都行,只是倘若你修为太低,非但帮她不了,你反而会受寒气反噬。她是先天生成的真元之体,又被冷魏寒劫指力推波助澜,元气威力只会比你更强。”

羽轩听了,心下嘀咕道:“先天?难道我这真元之体是后天生成的吗?”凌苍又说道:“功法强弱,全是因修炼的元气强弱而定,倘若功法粗浅,修炼的元气定然也是斑驳不纯。”

羽轩点了点头,但看月色皎洁,心下想到:“现下惜儿一人在家,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孤单?”随即在灵兽袋中,取出一只白鸟,写了张纸条绑在鸟爪,心下暗道:“现在也只能请风岳照顾下了。”

只见白鸟双翼扑棱而起,往天上去了。

第十二章古诀炎指

山谷之内,正是在清晨时分,雾气凝聚未散,在朦朦胧胧之中,只见雾里的紫花碧草娇艳欲滴,更是可人。

一旁羽轩缓步而出,坐在一块青石上,自言自语道:“山谷里的雾气可真浓啊。”但随即身后也走来一人,说道:“西面的山脉里,雾气比这里还浓郁几分。其中有一峰,唤作妖雾峰,峰里寒雾终年不散,于是有人便传言是灵兽作祟,其实除却蜃龙以外,再无第二种灵兽有此本事,或有此兴趣。”

羽轩问道:“蜃龙就有此兴趣?”

凌苍点头道:“蜃龙擅长布置幻阵,引诱其它灵兽落在阵中,成为他的盘中餐。其中神府十族之一的幻族,便修炼‘蜃魂气’,能布三十三重幻阵,几乎横行天下。”

羽轩听了,突然心念一动,问道:“昨日老师说到那座石阵的阵主,他到底是谁?”

凌苍道:“他便是冷云殇,乃参灵宗八长老,本来是参灵宗冷家人,冷魏亲侄,但不知为何却学会了这种夺人魂魄,大干天和的杀阵?”

“又是参灵宗?”羽轩心头微有不安,于是盘坐起来,调息片刻,等到心情平复,灵台清明,再看向河畔时。只见河畔一尊八尺高下的大鼎,黑沉沉地,不知用何物铸成。

凌苍笑道:“鼎自古以来,便为各宗各家的传承重器,往往各族镇族功法武技,便刻在鼎中。这部古诀不是为师所创,乃是与我族交好的另一家族长辈传于我。为师修炼至今,也未能真正到达大圆满境,你若今后有大机缘,或许能弥补为师这一遗憾。”

羽轩听了,不禁心下苦笑:“老师惊才绝艳,又修炼千余年还未大圆满,我能有什么指望,只求能帮惜儿缓解寒气发作的痛苦就行了。”

蓦然凌苍袍袖一拂,大鼎呼呼而上,他又凌空一指,指上生出一束紫气托着大鼎,使大鼎悬在空中,又说道:“这是‘寂炎指’,乃古诀第一层功法里记载武技,威力殊为不弱。”而羽轩见了,便知这道指法岂是不弱,威力只怕比湮灭劲大上许多,当下心头火热,对古诀也更加期许了。

凌苍轻喝道:“收拢心神!”随即羽轩只觉身形一轻,一股柔力将他推入鼎中。

只见鼎内四壁呈现青绿之色,以手掌轻抚,微微有凹凸之感。又见鼎壁上密密麻麻铭刻文字,共是九篇,约莫十余万字,有正楷行书两种字体。楷书写的是功法正文,元气从何运起,到何处而止,言辞古拙,意蕴深远。而行书写的,则是历代功法主人为之作注,语用便简单许多。

羽轩一路看下,只见头一篇功诀仅有千余字,注解也不过堪堪近百。而这千余字他十分熟悉,就是当日在朦朦胧胧之中,凌苍教他的入门功诀。但那时一心惊惧,竟没看清头一篇文字前的一段话。

那段话写道:“此功法传承自古神,又历数代族中耆宿增补缺漏、精简繁杂,终于历经千年之功,渐臻圆满。此功法分作九层,乃是修炼火性真元之气的绝佳功诀。但真元之气是夺天地造化而生,威能莫测,若不具备相当缘法,又不能经受得住洗经伐髓之苦,则切不可修习。”

“此十余万字刻于大厦将倾之时,狂澜既倒之势,再无人回天有术。若后辈有幸得之,使古诀重现于天日,余自当九泉之下无悔矣。若不幸只得古鼎残片,也望前辈创功艰难,珍之重之!”又见底下署名:古尊。

羽轩心下暗想:“可惜‘大厦将倾’之事究竟如何,文中没有赘述,便不易得知了。”

原来古尊在鼎内刻下功法之日,正是古神府覆灭前夕。当时六族合力摧毁神府之势,已已渐渐成形。古尊不愿前辈心血付诸流水,又没有回天之力,便将功法刻在鼎上,寻到了羽赋。本意就是请他代为保管,等事情平息,再将之交给凌苍。

凌家也是天溟世界千年古世家之一,虽然比不上阳家、羽家、龙族、鲲鹏等大宗,但古、凌二家交好千余年,两族也曾各自将族内高深的功法武技交换,乃是最了解古家的世家大族。当日凌家虽是袖手旁观,坐看古神府覆灭,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势难挽回。即便加上羽家之助,也不过徒增死伤而已。

等到羽赋寻到凌苍,凌苍却已将古诀修炼至大成。他曾对古家有大恩,又跟古家上下交好,终于在他两百岁上,开始修炼古诀。至今修炼一千余年,却也不过到第八层。这倒不是天资所限,而是记载第九层功诀的地方,乃是空空如也!

“怪事,难道是在情急之下,不及刻上?”眼见鼎壁上只有一个“九”字,而“九”字之下,鼎壁完整,没有丝毫痕迹。

“难道正是由于缺了第九层,老师功法才不得圆满?”随即又重头看下,只见第一层功法约莫有两千字,其中五百为注解;第二层四千字,一千注解;第三层七千字,三千注解……到得第七层,已有两万字注解,而正文不过堪堪八千。第八层上有九万字,其中八万为注解,但分作两篇,每一篇四万余字,都对功诀详尽剖析,逐字作注,然而根本道理南辕北辙,似乎并不是同一篇功法。

羽轩心下诧异,自忖道:“对一篇功法却有两种不同解释,这倒是奇了,不知老师修炼的是哪一种?”

这第八层功法分作两种解释,便是令古家一族分两脉的根源。每一家都依循自己的路径修炼,认为自己的乃是正宗,以至于族内内耗严重。

羽轩苦思无果,便着手修炼,但见到记载寂炎指的修炼法门,心下一喜,便迫不及待地尝试。只见他食指在空中虚划,一片淡淡紫气逐渐散开,心下便叫道:“成了!”但突然手指点出时,元气在手臂中的经脉里乱撞,无论如何也使不去。随即一阵剧痛传来,眼见手臂是要保不住了,心下暗叹一声。

蓦地里头顶一热,一束暖气直贯下来。暖气流到,自己经脉里的元气重新转过一周天,逐渐安稳。羽轩心下一凛,又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喝道:“凝神修炼,循序渐进,切不可再动二心!”

羽轩心下也不敢再去想象凌苍面色发黑的样子,手掌变幻了几个印结,缓缓调动起元气。经过了几个大关,都十分稳妥,想是第一层功法十分浅易,只要缓缓引得天地间的真元之气入体,便没有危险。

但羽轩安稳修炼,西面的山脉里,却有两个身影缓缓而走。一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瘦,衣袍华贵。一人四十余岁模样,体形高壮,国字脸、大光头,身披黑袍,衣襟束体。

这二人转过山坡,进入了“妖雾峰”!妖雾峰峰高数十丈,终年寒雾笼罩,目光所及,不足两尺,即便灵识放出,也感知不到三尺之外。是以,整个吴城的修士都将其当作禁地一般的所在,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那两人中,大光头手牵一只小鼠,说道:“就在这‘通目鼠’的巢穴里,属下与洪擎发现了一样重宝,便是玄化境、九元境的高人都足以动心。”

高瘦男子眉头一轩,问道:“是什么异宝?”

大光头道:“便是一座元晶矿脉!”

高瘦男子一怔,随即大喜道:“当真是元晶?”

那个大光头手掌一张,递过去一颗乳白色小晶石,约莫拇指大小,说道:“这颗元晶可抵家主一月的苦修,若再得几颗,那玄化境想必也指日可待。”

高瘦男子怔怔地看着,过了片刻道:“五十年前,祖父曾言道‘妖雾峰突然寒冰消融,随即笼罩起白雾,此事大有干系’,要我们仔细探查。我当时却想这妖雾峰便再冰封五十年,与我们有何干系,如今看来祖父,确是高见。”顿了顿,又问道:“洪峰,此事除你与洪擎之外,还有何人知道。”

大光头道:“没别人了,当时我二人刚进山峰,四处乱撞,过不久便遇上了这‘通目鼠’。洪擎瞧出这畜生嗅觉异常灵敏,就套上绳索让它引路,总比让我们四处瞎转悠得好。”

高瘦男子点了点头,又突然问道:“妖狼回佣兵团驻地了吗?”

大光头道:“回去了,但似乎有些不太舒服,或是受了点伤。”

高瘦男子心下冷笑,自忖道:“受伤便好,不受伤我还不好下手!”把元晶一收,说道:“且先回去吧,计议好后,再来发掘这异宝。”

大光头点了点头,当先往回走,那个高瘦男子却望着他的背影,心下暗道:“如此重宝,一人尚且还嫌不足,竟要与人分享吗?”

山谷之内,羽轩跳出大鼎,一运内息,一条紫气如紫色绸缎一般,围绕在他周身。凌苍点头道:“功法跟武技,你尚未纯熟,除日常的吐纳修炼之外,还要到山中寻找灵兽磨炼武技。”说完,递给他两册玉简,指着道:“第一卷是古诀,为师把它抄录下来,可供你修炼。上面不仅有历代前辈的注解,还有为师的修炼心得,遇到不解之处,须得详加询问。另一卷唤作‘冰玉寒决’,带回去让惜儿背熟之后,我来教导她修炼,推迟寒气发作的时日。”

羽轩喜出望外,点了点头。凌苍略一思索,把一个小小的黄皮袋子交给他,说道:“里面有二十余枚金针,是为师亲自炼成的,你在关键时刻,可以当作暗器使用。另外一本丹书,是为师多年的炼丹心得,日后修炼元气之余,也要多多学习药理之术。”

第十三 章佳节聚会

吴城南面的山脉中,山峰最是和缓,只有一两座峰头耸入云端。云端之上,灵鹤长唳,在山峰顶端盘旋片刻,便直冲九天。

“一个月了,也不知爹娘伤势如何了,老师说爹爹玄阴掌内劲顽固难去,只怕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而那参灵宗的强者究竟在何处,那‘万魂阵’既然布下,绝不可能只是摆设,只是可惜老师也不知主阵在哪儿,如何破掉……”在山脚之下,羽轩倚靠青石沉思。突然听到不远处丛林里窸窸窣窣之声,一只大豹缓步走出,口中衔着一颗小晶石。

羽轩见了,心下一喜,暗道:“好大的机缘!这一个月来,我修为达到元脉五重顶峰,隐隐触摸到六重境的门槛,你便给我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当下身形一纵,袍袖里了蓄足了劲气,猛一拂出。大豹眼眶被袖劲拂到,怒吼一声,爪上携着劲气抓到,几颗大树同时拦腰而断。

羽轩食指上紫气盘绕,将要点出时,却怕寂炎指把元晶打碎了,心下一动:“老师说‘傲’字诀是运劲发力的法门,叠加在湮灭劲上,威力立时提升三成……”于是拳头一握,拳劲携着紫气,自下而上,打在大豹下颚上。大豹呜咽一声,元晶吐在地上,狼狈而走。

羽轩正想追去,看大豹从哪里寻到元晶,天空中却飞来一只白鸟,鸟爪上系着一张纸,是羽惜送来的,纸上写道:“洪宽派人来家,速回。”

只见竹屋门前的台阶上,铺着一层白色兽皮。那兽皮的主人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白衣少女。少女面容姣好,粉雕玉琢的小脸极惹人怜爱。

她坐于兽皮上,细嫩的小手拖着下巴,嘟着小嘴,不时吹走在眼前飘下的雪花,嘴里还在低声嘟囔着:“哥自己去玩,还不让我跟着,说是危险……哼!”或许干坐着无趣,她蹦着起身,欲走出竹林,却听见有人高声喊道:“羽少爷可在家中吗?烦小姐禀报下,说我家少爷有请。”

少女定睛一看,见来者是一副家奴打扮,腰带末端绣着一个“洪”字,她寻思道:“听娘亲说洪家与哥有些仇怨,哼!不管他。”当下少女脸色一寒,把头一扭,理也不理来者。

洪家家奴见少女不理他,心中苦笑,不得已再度说道:“望小姐告知下,小人也是奉命而来。”说完,深深一礼。

少女杜嘟囔着:“好吧,你在这儿等着。”

过不多时,羽轩远远望见洪家仆人,心下道:“洪宽竟直截了当地来找我了?”羽轩走入竹林,挽住妹妹的手,对着来者道:“你家公子找我何事?”

来者答道:“明日是上元佳节,我家公子明晚于‘百珍楼设下酒宴,请羽少爷务必赴宴。”

“好,我会去的。”羽轩目送仆人离开,心中冷笑道:“‘鸿门宴么?”

“哥,你要去的话,也要带上我。”羽惜抓着哥哥的手,还不及羽轩说出推辞话语,羽惜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好吧!”羽轩有些无奈,想起洪宽既然来邀,便不放心羽惜一人在家,想到此节,便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妹妹周全。

第二日,夜幕已经降下,街上却不输白日的繁华。上元佳节里,灯红声闹,烟火璀璨,将得夜色也染得美了。

人群里,有一对少男少女在人潮中穿行着。他们四处观赏着花灯,有时也竞猜下灯谜,脚步不觉已到了一座高大楼阁前。那楼阁有七八个楼层,随处可见檐角上挂着大红灯笼,底下楼层牌匾上大书“百珍楼”三个大字。

羽轩与羽惜刚走门内,便有小厮迎上,笑着问道:“可是羽少爷、羽小姐?洪少爷已在二楼候着,请随我来。”

小厮将二人引上二楼,遂见一少年迎了上来。羽轩打量着他,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穿青色长衫,手摇折扇,容貌颇为秀气,虽不似风岳那般俊美,却也不失为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我与洪少爷素未蒙面,为何今日要宴请在下?”羽轩见洪宽迎了上来,便开诚布公道。

“哈哈,一则是愿与羽老弟交个朋友,二来也是替家父向你陪个不是。”洪宽把腰深深一鞠,脸上神情颇为肃穆,好似真心道歉一般。

“此人倘若是真心道歉也罢。若是假意,他装得也颇为像了。”羽轩心中如此思忖,放开拉着妹妹的手,便欲还礼。却听见洪宽身后一人暴喝:“羽轩小杂种,竟敢杀我‘洪峰佣兵团的人,今日定要你死在这里!”暴喝之后,见着一道高大身影撞了过来。

“哥,小心!”羽惜惊声喊道,出现这般变故,小女孩如何反应得过来?只得愣在原地。

却不消羽惜提醒,羽轩见洪宽作揖赔罪,便只恐有诈,担心其趁机动手,内息早在经脉中运起。他手掌一抬,内劲浑厚,掌下推出一片紫气,那巨汉顿觉掌中火燎。他凝神一看,手心已然通红,隐隐有血迹渗出。

“好小子。”洪峰面色狞然,口中骂着,掌影翻飞,两只大手又再度压上了。

“哼,坏人!”一旁的羽惜冷哼一声,右手两指并拢,朝洪峰点去。看那纤纤玉指显得极是柔弱,是以洪峰也不曾在意,只将那已然受伤的手掌挡住这玉指。嘿!真元之体的极致元气乃是羽烈也觉得棘手的存在,岂可小视了?只见那玉指上发出指力,凝作一束细细的寒气,撞到掌心。那洪峰立时惨叫,退在一旁,身躯靠着柱子。

洪宽见了,双瞳微微一缩,目光停留在羽惜身上片刻,终于将折扇打开,元气加持于上,那折扇便宛如精铁,逼向羽惜的咽喉!

纵使羽惜修为再高,只怕也难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调起元气护住脖颈吧!

便在此时,身后有人冷喝道:“洪宽,看针!”耳后风动,折扇急回,果听得“叮叮”响声,见着点点金芒,直唬得洪宽冷汗不止。

“洪少爷,且不忙报仇吧。还是先救治一下洪团长要紧!”羽轩脚步迅速往前移动,一把抓住羽惜小手,将其护在身后,冷冷望着洪宽时,目中已有杀意。

“哈哈,羽老弟说笑了,要报什么仇啊,只是洪叔受伤已不轻,不可再让令妹伤到,这才出手阻止。”洪宽打着哈哈道,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绿色药瓶,走向洪峰。

羽轩拉着妹妹走到一根柱子边,伸手将柱子上金针取下,转身欲走。洪宽却道:“羽老弟且不忙走,还有贵客要到呢。”他话音未落,从楼梯处走来一人,那人也是个英俊少年,相貌比洪宽更胜。待得他走进了,洪、羽二人均有些惊讶,这时羽轩率先出声道:“风岳,你怎么来了?”

“我闻得有人包下‘百珍楼一层的席位,心中好奇,特来见识一番。”风岳目光四下扫了扫,见桌椅摆放凌乱,便明白洪宽用意,他冷笑道:“原来洪少爷包下一层的‘百珍楼就是为了与羽轩比武啊,不过这般花钱倒也十分豪气。”

洪宽听完,先是一愣,尔后笑道:“只因羽老弟杀了我‘洪峰佣兵团一名属下,洪叔气不过,动起手来,在下只是为了劝架啊。”

“我杀了他的人?难道是重伤不治?不过妖狼却把你几个属下吸成僵尸,你还不知道呢……嘿!”羽轩冷冷地看着洪宽、洪峰主仆二人。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带羽轩他们离开了。”风岳冷着脸,径直走向羽家兄妹,招呼着他们离开,竟丝毫不顾及洪宽的面子。

“好一个风岳!”洪宽心中大怒,脸上仍是笑容可掬。他亲自送三人出楼,洪峰方才低声道:“少主为何放他们离开?埋伏着的弟兄可随时听少主调遣啊!”

洪峰轻摇手中折扇,站立了许久,方才慢条斯理地道:“且不论风岳修为已高出我等十倍不止,即便是他一身惊才绝艳的修炼天赋,便认‘玄兵谷看中,今若伤他却是不智,不若让雷治触触霉头吧。”

那三人既出楼阁,便穿过繁闹的大街,寻一处僻静的酒楼坐下。风岳颇有些责备道:“洪宽宴无好宴,那洪峰更是元脉九重境的修为,你又何必亲身犯险!”

“即使今日不去,他日也必找**来。”羽轩目光往窗外一瞥,随即道:“既然如此,便借今日探清洪宽虚实也好。”

“元脉七重境!洪宽十七岁便有如此修为,已是难能可贵了。”风岳停顿了一会儿,戏谑道:“不过这吴城的第一天才是惜儿才对,你倒有些浪得虚名了。”

“嘻嘻,风岳哥哥竟然能一眼看清惜儿的修为,你才是最大的天才哦。”小姑娘被这般夸奖,心中自是十分雀跃,临了还不忘谦虚一番。

“哈哈。”羽轩抚着妹妹的小脑袋,道:“惜儿只有十二岁,比我还小上两岁,修为便已经与我持平,实是胜我太多,不过今日也确是多亏了她。”

“少爷,家族来人了。”一个老者突然走上酒楼,靠在风岳耳边说了一句。他便立即起身,对着羽家兄妹道:“本想送你们回去,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记住要一切小心!”风岳匆匆出了门,带着随从很快便消失在人潮中。羽轩对着妹妹道:“看来风岳有急事,我们也走吧。”

兄妹俩下了酒楼,寻着旧路回家。半晌后到了门口,羽轩却觉得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目光在地上寸寸扫动,见有不少白雪印在地面上。

“虽然早上下雪,可走之前已将地上洒扫干净,更兼晚上无风无雪,地上又怎会这样?”羽轩拉着妹妹后退了几步……

第十四章 竹屋设局

“哥,怎么了?”羽惜见哥哥面色凝重,带她后退,当下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道。

羽轩下巴抬了抬,羽惜惊道:“有人?”

“或许还在里面。”羽轩轻“嗯”了一声,手中拈上数枚金针,一人缓步走进。他目光在四下里扫动,但觉周遭无异。又行数十步,身形便立在了房门之前。他一手抚上竹门上,只觉一颗心在砰砰直跳。

他左手的劲力轻吐在竹门之上,右手的金针便已打出,却听不得任何声响,但见一面墙壁上的窗户开着,月光投了进去。

羽轩脚步跨过门槛,进了屋内。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中略定。待他走到窗边,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地上忽闪出一道阴影。蓦然间,他只觉浑身汗毛炸起,身体下意识往地上一倒,但只听得“咻”的一声响,一枝漆黑的箭矢自窗外飞进,稳稳扎在地面上,翎羽直晃。

那箭头是黑色精铁铸成,但在月光之下,竟发出白色光华。

羽轩见了,心下一动,轻声自语道:“月下生辉,洛川密钢?”但又听窗外竹林发出“沙沙”之声,不禁惊声道:“不好,惜儿!”于是朝窗外推出掌力,只见劲气激荡,羽轩却已出了竹屋。那屋外羽惜正伸长着脖子朝里面眺望,却浑然不觉身后已有一道黑影立着。羽轩喊道:“惜儿蹲下!”

羽惜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照做了。待见她下蹲,羽轩曲指弹出一枚金针,去势极快,那是附上了寂炎指力。

但寂炎指原先也不是这般使用。那指法虽是变幻奇巧,指力却终是不脱堂皇直击的势头。羽轩聪明颖悟,得凌苍指点,配合金针,琢磨出了这套运劲更是巧妙的弹指之法。当下金针挟尖锐劲气破空而去,果见那黑影被远远震退,到了竹林边上,他手一招,对着林内低喝道:“已暴露,动手!”

待见他话音落下,竹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有几条黑影走出,皆是黑衣蒙面,手持弓弩,箭矢齐备。

羽轩见状,心中轻叹了一声,暗道:“这初创的武技威力果真与寂炎指相去甚远,若以寂炎指力当面点中他,他岂能无恙?”

但“鞭长莫及”四字,羽轩却未曾明了,适才二人相去数丈之远,寂炎指如何能点中他?那人也未必表面般无恙,那刺入肉里的金针,便宛如烧红的烙铁,伤势已是不轻。

“小子,你若乖乖跟我等回去,便不让你受皮肉之苦。”有阴沉的声调自领头的黑衣人头目口中发出。

“可以,但要让我知道你们是何人。”羽轩冷笑一声,其时,他身形已然抢上丈许,把羽惜护在身后,他低声道:“你躲到门后去,避开弓箭,我自有方法对付他们。”

“你会知道的……”黑衣人头目似是知道羽轩不会乖乖就范,他手掌艰难一摆,手下五人食指一勾,弓弩齐发。那箭矢已离弦而去,“咻咻”声响令人发憷。

蓦然间,箭矢破风,割下少年额间几根黑发。原来羽轩只是将头一偏,脚下轻轻两纵,避过箭矢后便发一掌劈向黑衣头目。但黑衣头目不闪不避,举掌相对!对掌之后,两人皆后退数步。那人心道:“幸亏今日还留有一手,否则凭我却还拿不下他。”他再度后退几步,令众人一齐上前,弓弩对敌!他喝道:“动手!”

陡然间,箭矢连发,原是做工精巧的连弩。

“哥,小心!”羽惜借竹门挡住箭矢,自是无碍。但羽轩身无掩体,更兼相距不过丈许,此时躲避已是晚了。

蓦然间他将身体往前一倾,一手撑住地面,凭箭矢威力如何强大,竟是从他头顶掠过,伤不着身。待得那一众人将得弩口往下一转,羽轩的身形便已然欺近。

但见羽轩陡然立起,都出众人之料。他顶上运起一股刚猛劲气,乃是湮灭劲的刚劲,冲起一二丈。但见那劲气冲破五张弓弩,而其力未绝,数人倒地,使那黑衣头目迎面受了一道拳劲,有一团紫气陡然炸开。那黑衣头目的口中便喷出血箭来。

羽惜见哥哥败了对手,身形轻飘飘地跃出,对他轻声道:“哥,你受伤了没?”

但突见那黑衣人头目艰难地挺了挺身形,一手抓住身后翠竹,活活撕下一张竹皮!他向远处高声喝道:“你还不动手么,再拖延这小子可要逃了!”

听得此话,羽轩心中已是一惊,便顾不得真假,一把推开羽惜,却在此间隙时受了一掌,脸色顿时潮红……

“你可是刚才窗外射箭之人?”羽轩抓着肩膀,半跪在地上道。

二三丈外,有一人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缝着帽子遮掩过头顶,看不出身形。他指着后方黑衣众人道:“也是亏了他们让你凝神应对,否则也难以轻易伤你。”

但蓦然突见羽惜脚下一踏,纵起身形。那黑袍之下的人影目光一凝,只觉羽惜掌下寒气吞吐,其阴寒之处,自己似乎不能抗御。却又不得已以掌势相对。只觉羽惜掌力推到,寒气便笼在了周遭。只有片刻光景,他全身便是禁不住一颤,掌中微微发麻。

“该死,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内劲?”那黑袍人不禁怒骂了一声,此时内息运起已是不复迅急,掌力虚浮,被羽惜身形欺近,只一掌拍在他胸口,退开丈许。虽是一报还一报,可他这一报却是还得这般快!

“回来!”那黑衣头目见属下动身欲助黑袍人,他一声低喝,随即道:“他终究不是与我等一路人,若是之前他早些动手,我又何至于受如此重伤!”被羽轩的拳劲打伤,至今胸口仍是钻心的疼痛,他把头往下一低,便可见胸前衣物已破损了少许,里面皮肤早已焦黑一片!

那里羽惜得势不饶,只见她一套掌法打出,那掌势毫无间隙,劲力缓缓递增,宛若岸边波涛,连绵不绝。短短几息之间,便已打出十余掌。

“惜儿掌法虽精妙,只是修为尚低,一时气力不继,只恐露出破绽。”羽轩见黑袍人虽是落于下风,却并非是必败之局,他一意防守,避开羽惜掌势。当下羽轩又捏着一枚金针,以防不虞。

果不出羽轩所料,羽惜修为尚弱,元气不够浑厚,掌势渐缓。那黑袍人也果然精明,他一掌卸去羽惜掌力,再伸五指,要擒住羽惜肩头。但羽轩指上轻弹,一枚金针打入膝盖。

那黑袍人一膝跪倒,脚上酸麻,随即便觉胸前受一股寒气袭击。那寒气冻彻骨髓,仿佛将他的经脉也一发冻结了,他艰难地支撑起身子,转身步履蹒跚而去,黑袍落了地也是顾不得了。

“惜儿……”羽轩快步行到妹妹身旁,拉着她,转过头道:“阁下还不离去吗?”

“命令所在,不敢不从。”黑衣人头目冷笑了一声,只是声音颇为微弱,连连咳嗽了数声,蓦然提起内息将掌中小球掷出……

羽惜未受内伤,看得分明,把羽轩推开。却待自己欲退之时,那小球已受数名的黑衣人掌力所震,张开成一张银丝网,盖在羽惜身上!

羽轩一惊,随即只见他睚眦欲裂,目中要喷出火来。奔了上去,抓住银丝网,要将其掀开。但一众黑衣人都按住四角。那黑衣头目见了,急发一掌,羽轩便硬着气,受了他这一道掌力。羽惜见状,哭喊道:“哥快放手吧,伤势很重啊!”

黑衣头目见了羽轩悍勇,冷喝道:“砍了他的手!”但见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羽轩不甘地一松手,随即有掌力滚去,将手持匕首的黑衣人打翻在地!

黑衣头目一声喝道:“先撤!”

却见还有两个黑衣人拦住羽轩。但二人修为尚低,不能抵住羽轩的掌力。羽轩震倒二人,待欲走时,却被他们紧紧拽住双脚,前进不得,生生令得众人逃脱。欲击杀二人,又恐断了线索,便揪住一人衣领喝问道:“你们是谁?”但那人呆呆地的望着他,嘴角溢出黑血,原来已咬破口中所衔毒囊,死了。羽轩去看另一人,均是一般,一时间止不住怒气上涌,气血激荡,伤势发作而晕了去。

但漆黑的夜幕并未因为羽家兄妹的事了而撤去,圆月依然高挂着,柔美的月光落在一对行走在一处僻静街道的父女身上。女孩问道:“爹爹,我们到底来这里干吗啊?”

那父亲笑了笑道:“来找一个我许久未见的好友,之前我留在吴城里的下属告诉我他们一家好像遇上了一些麻烦事。当然了,带上你肯定也有关于你的事了。”

“关于我的事?”少女有些茫然,欲再问时,只听得父亲低声道:“有七八个人朝这里过来了,是夜行衣的装束。”那人将灵识撒放而出,笼住街道。但听得一小女孩叫道:“放我下来,等我哥追到你们就惨了!”那黑衣头目冷笑道:“嘿嘿,羽轩追不上来了,我留下断后的可是两个死士!”

“羽轩?那小女孩是羽惜?羽烈的一对儿女?”那人听得二人的对话,得知了些许事情。他在心中寻思道:“羽烈的女儿被抓,我是要救的,救下之后再行商议吧。”心中计议已定,他身形一动,没入黑夜之中,也不顾女儿疑惑的神情,便听得有闷声响……

第十五章 夜闯

上元佳节里,是个热闹的日子,万家灯火将小城映得如白昼一般。那灯火覆盖到很远的地方,落在一片清幽的竹林里。竹林旁的一处人家却是灯火阑珊,一片狼藉,与佳节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个院落阴森,竟有几具尸体躺着其间。过不多时,有一具“尸体”动了动,缓缓直起身来,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数声,原来是个活人。那人面色阴沉,但容貌俊朗,便是羽轩了。

他捡地上起黑袍,怔怔看了半晌。体内气息激荡,于是抬头看天,对天长啸。但一啸之下,怒气出胸,伤势便已缓了二三成。

又见上元佳节里,圆月当空,月华清冷,心中陡升一股苍苍凉凉之感。他见了明月如玉,但又恨极了月如何就在此时圆了。

无奈,一人走进屋内。只见屋内的窗子开着,也照进一束月光,但月光一旁投射出一道长长阴影,那阴影便是黑袍人放出黑色箭矢了。

羽轩弯腰捡起黑箭,在月下细细辨认,口中便道:“青钢有细纹,是雷家密钢!”这种钢铁是雷家秘制的,虽算不上灵器,却能破开修士的护体元气,价格高昂。风岳的两个下属随身携带着,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利器。

羽轩心内怒气上涌,冷冷笑道:“好一个雷治,要对付我竟用上了密钢箭!”得知那伙黑衣人的来历,只愿立时便到雷府去。但伤势未愈,只得先取伤药服了。有半刻钟,他人既出房门,抬眼去看清月,冷冷地道:“新帐老账倒可以一起算了!”

雷府临近吴城官道,向为繁华之所。但其时已近午夜,是以人马全歇。但见官道一侧,正对雷府,有黑袍身影静静细看。

这雷家不愧为古夏帝国最有权势的四大家族之一,即使雷治是被家族打发出来的人,也仍有如此豪华的府邸。这雷府内机关重重,岔路甚多,尝听得风岳言道:“雷府内机关众多,暗道、岔路无数,在吴城招了数百名工匠,历时数年方才建成,是一处神秘之所!”

“如今也只得抓个下人什么的来引路了。”羽轩心下沉吟片刻,便在大门的门环上敲了敲,随即听见有人在门内抱怨道:“谁啊?这大半夜的……”话音未落,那人把门开了一条缝,便有一枝箭矢顶在他的喉咙上,待他欲要声张之际,羽轩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威吓道:“不要声张,带我进去,否则杀了你!”

“呜呜……”那小厮连连点头,把他领进雷府。羽轩在身后问道:“今天你们把抓来的小女孩放哪儿了?”

“什么小女孩?”那小厮谨慎地道。

羽轩冷笑道:“还想骗我吗?”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人喊道:“前面是谁?”

听得有人靠近了,羽轩本欲将身藏在那小厮身后。但一见来者,他却将身子一纵,发一掌拍向了对方。如此急促之时,那人虽然修为不弱羽轩,却也跌了下去。羽轩随即用箭矢抵住那人的喉咙,喝问道:“雷治,你把我妹妹藏哪儿了?”

听得羽轩的话语,雷治目光微闪,道:“我怎么知道你妹妹的行踪?”

“嘿,你雷家占了古夏国唯一的密钢矿,铸炼成的武器除帝国其他四族外,从不外售。但我不曾想,此物每年只能铸成十余枝,你还随身带着。”羽轩冷笑。

雷治嘿嘿一笑道:“若你喜欢,也可拿妖狼的那件东西来换!”说完,他一道气息冲起,随即手掌一按,掌力跟紫气如旋风一般,陡然席卷而开。

羽轩退开几步,却突然有人厉喝道:“小子放肆!”那话音未落,人已先至。只听风啸之声,那风化作一团气劲,羽轩立时只觉胸口滞塞。

羽轩身形又往后一闪,气劲却把手中箭杆击碎成粉,随即劲风一送,把那一个箭头稳稳钉在柱子上,有嗡嗡之声。

“我与雷治相距不过数尺,那劲风竟却伤不着他丝毫,动手的人又该是何等修为?”羽轩心中暗暗一凛,抬眼去看屋顶上飞掠而下的老者。那老者身材颇为瘦小,穿着一身朴素灰衣。只听雷治对着他道:“全老,生擒住他,我有东西着落在他身上。”

“是!”全老答应了一声,随即对着羽轩道:“既然少爷已经下令,那么你乖乖束手待缚吧!”

“哈哈,来吧!”羽轩一声朗笑,脚下两纵,发一掌拍向老者。

“嘿嘿,真不知死活。”雷治在一旁低声冷笑。他看到全老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手将羽轩的攻势拦下,并无立即下重手之意。

羽轩攻势被拦下,身形在半空中打了几转,即见着另一手将金针打出。只是全老非是妖狼可比,他撒放灵识,羽轩的动作尽在眼中。只见全老手掌一划,陡然推出一面风壁,随即另一手一晃,手里便执定一样灵器,乃是一柄七尺长剑。那长剑怪异,似一条夭矫灵蛇,剑刃却十分锐利。但见全老一挥长剑,打出劲风,便把金针卷在当中。那风中还蕴成一股剑气,只见金光闪闪,却是把金针击得粉碎了。

蓦然一处幽暗石室内,有一个苍老的声影在自语道:“金针上的神印被毁了吗?”他也撒放灵识,霎时间转过了百里之地,见着一个少年正与人斗着。

那全老自恃功法不是凡品,修为又高,长剑劈下,周遭风啸之声极大。又有一团劲风滚到,似乎幻化成巨蟒一般,大嘴狰狞。

羽轩急点寂炎指,激射出一束紫气。那全老见了,惊咦了一声,但觉紫气击散了无形巨蟒,便往面上迫来。他面色阴沉,纵身撞向紫气,那灵器长剑便化作了一条青蟒,剑尖处蟒头狰狞可怖!

但长剑未近羽轩身前三尺,蓦然便生一股劲力。其力之大,似狂潮怒涛,震开了全老手中剑。全老胸口大震,随即才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手段?”

但羽轩沉默不答,只在心里道:“老师,别跟着老家伙纠缠了,惜儿被他们抓了!”

“呵呵,放心吧,惜儿没事,她应该是被救了。”凌苍呵呵一笑,声音在羽轩的耳畔响起。他擅身外身的分身法,把一道分身灵力附在了羽轩身上。

“被救了?那太好了!”羽轩面露喜色,却把全老晾在一旁。那全老见状大怒,顶上冲起气息,低喝道:“小子猖狂!你不过是刚破了老夫的‘灵蛇剑法’,可不知你还破得了我其它武学吗?”蓦然修为催动,周遭便有“嘶嘶”之声。只见四面都滚来劲风,迫得沙尘飞扬。

羽轩身在风内,只觉风压好大,似乎有一条大蟒缠住了胸口。

雷治见状一怔,口中惊疑道:“是大蟒身。对付一个羽轩竟要这施展这手段?”

凌苍也在羽轩耳畔道:“先打败这老家伙再去找惜儿吧。”他语气中还有许些无奈:“你用‘寂炎指,我与你力道加持。”

羽轩应了一声:“是!”便觉周身滚起一道灵力,震得地面碎裂。有一声大响,大蟒被灵力迫到一旁,击散而去。

“是灵力!”全老见了,眉头大皱起来。微一沉吟,面上忽然出现极为肉痛的神情,随即牙齿一咬,将一红色珠子抛出。只见那珠子上一道红纹亮起,以几道血线为引,血雾为体,化作一条狰狞血蟒!

“是玄化境灵兽的灵魂!”凌苍在羽轩耳畔道。

“该怎么对付它?”羽轩心里道。

“寂炎指!”

羽轩脚下几纵,身形早落于血蟒前面。那血蟒身长丈许,獠牙外露。那巨尾一扫,接连大嘴噬咬,堪堪把羽轩逼入死角。全老道:“小子,不要做无谓挣扎了!”

凌苍眉头微皱,略微急促道:“轩儿,不可再与之纠缠,我今只以一道灵识附在你身上,更兼闭关到了紧要关头,可用灵力所剩无多,需速胜!”

“打蛇打七寸!”羽轩身形几次纵跃腾挪,借凌苍之力,跳向蛇背。体内一道蓄势待发的内劲有如蛟龙出海,顺着经脉涌出,只见他指尖击在血蟒的七寸之处。那蟒一阵悲鸣,好似残留有灵智。

但指尖过处,紫气大盛。又有灵力加持,指上劲力已是沛然不可御,似一道利刃一般,洞穿了血蟒身躯。那血蟒红气又入了血珠之中,随即血珠光华黯淡而去。

“好恐怖的灵火内劲,不知我何时能发挥出这般威力。”羽轩心中无比艳羡凌苍的修为。蓦然目光下移,捡起那枚血珠,对着瑟瑟发抖的雷治,道:“我不杀你,留你解决你与风岳之间的恩怨。”

那上元佳节的晚上已注定是不眠之夜。

雷府一片死寂,全老倒地不起,雷治几欲发疯!

但洪家灯火通明,佳客往来不止。却在假山处有一道人影闪过,速度比全老还快上几倍。

风家一处屋内,英俊的少年正盘膝打坐,半晌后睁眼。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封信函,口中念叨着:“玄兵谷……”

吴城南面的一处楼阁门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望着月亮发呆,眼眶颇有些发红。站立了半晌,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唤着她道:“惜儿,还在想你哥哥啊?”

少女回过头来,面色还有几许憔悴,声音里带着些哭腔道:“还有我爹爹、娘亲,他们都出去好久了。”那声音的主人将少女搂入怀中,安慰道:“放心吧,爹爹已经去找羽叔叔、海阿姨了,一有消息你就会知道了。而且你哥哥也肯定会没事的。”

她劝了一阵,但蓦然抬首,又听一声喝问道:“谁?”

“惜儿!”黑暗之中,有宛如晴天霹雳的声音,那才是抚平少女不安的最佳良药。

第十六章 父母踪迹

“哥!”羽惜身体一僵,回过头去,但见羽轩以黑袍罩身,遮掩了身形、样貌,却兀自凭着声音认出,随即一把扑进他怀中低声啜泣着。

“你是惜儿的哥哥?”半晌后,少女但见羽惜不再哭泣了,便出声问道:“你跑哪儿去了,为何让惜儿担心了这么许久?”她的语气中已带着三分不满。

羽轩深深一礼,歉然道:“我以为惜儿被抓走了,所以闯去雷府,欲逼雷治放人,却不想让惜儿空等了这么许久。”

“秦姐姐你不要怪哥哥了,他也不是故意要让惜儿着急的。”羽惜赶忙拉起少女的手,在一旁劝道。

“好,我听惜儿的。”少女轻抚羽惜小脸,微微笑道。

“秦小姐看来很喜欢惜儿啊。”羽轩见两人甚是亲昵,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愧疚,只觉平时对妹妹的关心少了些。

“是啊,惜儿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少女抬起头来,有月华撒落在她的脸上,羽轩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但见她俏脸如美玉雕琢,肌肤胜似白雪。虽是十三四岁年纪,却有一股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她红唇轻启道:“我叫秦雪涵,想必今日我不告诉你,日后惜儿也会告诉你的。”

羽轩笑了笑,看着一旁吐了吐舌头的羽惜。凌苍却忽然在耳畔道:“往西边看!”

“怎么了?”羽轩在心中问道,随即把头一撇,有一道清流冲上天灵,宛如醍醐灌顶,一道灵识便被撒放而出,那却是凌苍施展的融灵之法了。羽轩借凌苍灵识,但见远方一人发掌力化作一条龙影,横在天际。

“你怎么了?”秦雪涵看着羽轩在发呆,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羽轩随即对着秦雪涵郑重地道:“秦小姐可否再替我照顾惜儿一段时间。”

“你还有什么事?”秦雪涵面色一冷,此时她只觉羽惜是最重要的,羽轩却又欲抛下妹妹,她心中颇为不快。

“秦小姐,我知道你在意惜儿,我也是的,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拜托了。”羽轩再度一礼道。

羽惜轻咬嘴唇,但见哥哥面有焦急之色,便道:“秦姐姐你不要怪哥哥了,他应该是有急事的。”那秦雪涵听得羽惜的声音,心下便软了,只得答应下来。

辞别了两人,羽轩不敢停留,往西边飞奔而去。走了许久,早望见几座险峻群山,唤作白雾山脉。白雾山脉中的最高峰,便是妖雾峰了。那一片山脉除妖雾峰外,其它山峰并不十分高耸,但山上终年白雾弥漫,朦胧中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羽轩走进白雾山脉内,趴在一处山坡上,只见羽烈凌空步虚,周身一条虚幻龙影盘绕,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爹爹这是干吗,为何站着不动?”羽轩被凌苍的灵识笼罩着,又隐在雾中,羽烈便瞧不见他。

凌苍道:“你往东边的虚空中看去。”随即云雾波动,虚空犹如水波一般,跌出三个白袍身影,都是三四十岁的男子,但衣衫破碎,面带苦色。

“这是被爹爹打伤的吗?”又见那三人之后,虚空中走出一个男子,也是三十余岁的年级,容貌清秀,目如朗星。那人道:“恭喜烈尊修为精进。”

羽烈摇头道:“不算精进,只不过修为恢复了许些,想必阁下这十余年来修为才算精进不少。”

那人微微笑道:“家叔此番派我来,除了要让贤伉俪与我等一行外,还要我传一句话‘云境湖里,青鳄剑任君自取’!”

羽烈心下暗想道:“这是给我下战书了?”随即朗声笑道:“只怕云尊遗藏有些变故,冷魏派阁下前来,是急于取那张古图吧。然而若无青鳄剑为破门钥匙,这云尊遗藏你们也取不到!”

那人冷冷一笑,说道:“尊夫人体内的寒劫指内劲只怕已解,但不知能胜过宫玄?”

羽轩心下道:“凌伯说的果然不错,冷云殇与宫玄一起到了。”随即身形一动,脚下纵起龙影,冲上九天。

那人笑道:“多年不见,在下也正想试试烈尊的手段!”他身形一起,***光灼灼,紫色光电耀如烈日。

羽轩惊声问道:“老师,你能不能帮下爹爹?”

凌苍笑道:“不妨事的,那人不是本尊,乃是身外化身。人修为到达高深处,修炼了分身武技,元气便能凝聚成一道分身,能于千里之外杀人。”

羽轩暗暗长吁一声,问道:“那老师能否知道我娘在哪儿?她的对手宫玄是什么修为?”

凌苍道:“论起修为、功法、武技,宫玄都比你娘逊上几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在妖雾峰上,但那里似乎又布上一阵,否则寒雾虽浓,却达不到如此。”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看一看,只需远远在旁看着,绝不靠近。”

凌苍道:“那也并非不可,即便你娘分心护着你,也不用怕他。你去之后,我立时破关而出,在你身上的这道灵识可再护着片刻。我给你的装金针的储物袋里有一把上阶灵器的长刀,唤作雪幽刃,可以防身。所幸那里浓雾密布,宫玄灵识失利。但纵然如此,也需记得若事不可为,当即刻退回,待为师到来。”凌苍说着最后几字,忽有些严厉。

“好!”羽轩也顾不得惊讶‘上阶灵器’的事了,只答应了一声,便狂奔而去,只身一人走进妖雾峰内。

这山诚如凌苍所言,雾气弥漫,纵然三四步外便已望不清了。羽轩手握一颗夜明珠,明珠的光华放出两三步外,便又看不清了。过不多时,他趴在一处大青石板上少憩,目光投向手中长刀上。那刀足有四尺长短,呈新月之状,其雪白刀刃与紫玉刀柄相得益彰,只这般设计便足见心血了。

“洪宽,你的消息可是真的?”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羽轩一听便知是妖狼!

“妖狼与洪宽怎会在此处?”羽轩心中惊疑,把夜明珠收了,趴在大青石板上不动了。

只听洪宽道:“前辈可知妖雾峰上,寒雾的来历?”

妖狼摇头道:“我怎知这来历,从前可不曾踏足吴城界内。”

洪宽道:“妖雾峰周边四五座山峰,在百余年前曾被人冰封住,但冰封之后,却有人寻到一些灵器功法,自此修为一日千里。我曾祖曾想,那是大能者或陨落,或遇事故,而遗留下遗藏。但之后有人再来,却无一人再有此福分了。五十年后,寒冰消融,但寒雾笼罩着整座山峰。此后我家便一直派人来此探查,正在不久前,寻到了元晶矿脉!”

“元晶矿脉!那可是天地元气汇聚的福地,我日前偶然得到的元晶,难道便是从此而来的?”羽轩也是半信半疑,将雪刃收入储物袋中,跟了上去。

行了半晌,洪宽指着面前一座十余丈的山峰,道:“这座山里便藏有矿脉了。”

妖狼打量着这座山峰,半晌后他道:“你怎知是这座山?”

“这白雾山终年雾气弥漫,半点人烟也无,灵兽也是一般稀少,但并非没有。”洪宽摊开手掌,有一只雪白小兽,便是通目鼠了。此兽比寻常家鼠还小上三四分。但见其只生了两耳一鼻一嘴,独缺了双眼。

洪宽道:“此兽在别的地方是决计生存不了,唯此地终年白雾笼罩,双眼失利,只得它能辨识四方。”

又走了百余丈,洪宽掌中小兽发“吱吱”叫声。洪宽便道:“是此地了。”爬上山峰,沿山路行了多时,但见山上有山洞,洞口仅有一人高,乃是人为造就。洪宽喜道:“我爹爹带两人挖了一日,终于得一成功!”

既进山洞,洪峰便取火把安在山壁上,再行十余步,那妖狼却突然轻喝道:“既是洪木大功告成,又为何甘愿把这等异宝跟我分享?你们到底有何谋划?”说完,手爪一抓,只听风声呼呼,洪宽只觉面色气息一滞,随即身形一纵,轻飘飘地后退几步,说道:“前辈不必生疑,我父亲的意思是,此宝藏可送与你三成,但那张古图得拿来交换。若是不允,元晶能给你十颗,也算还了你弟子死在吴城的人情。”

妖狼听了,心下一怔,但暗想道:“古图当然不允,何况还在羽轩手中。至于元晶,我便擒了这小子,不愁洪木不投鼠忌器。”但刚这么想,却突然喝道:“谁在后面?”

羽轩轻轻一叹,但想山洞新成,山峰里雾气未曾填满,竟然被妖狼的灵识感知到了。羽轩取雪幽刃扛在肩上,走了进来。

妖狼疑声道:“是你,你是要与我们争一争了?”

“既进宝山,又怎可空手而归?”羽轩微微笑道。蓦然突见妖狼发出掌力,但羽轩斜劈雪幽刃。雪刃清鸣,有一股劲气反迫到妖狼面上。那劲气森寒锋锐,妖狼额上发丝飘落而下。他心内惊道:“这是灵器?”

妖狼也取一柄长刀在手。刀身乌黑,似无出彩之处。但妖狼手中既有长刀,心中略觉一定。他气息冲起,便见一白一黑两刀都劈出劲气。

第十七章 雾灵大阵

山体之内修成的洞窟并不甚大,两壁狭窄,但山内石道却长。其时,但见山壁之上安放一根火把,火光得很远。又见刀刃挥舞,刀上反射火光,忽明忽暗。那洪宽不时扭转脖颈,闪避不时晃入眼中的刀光。

只见洞窟之内,气劲纵横,便似无数疾风迅雷在交相激荡,刮在两侧的山壁上,大小沙石不断飘落而下。

洪宽见羽轩二人挥刀挥得愈来愈急,劲气激荡得厉害,他便再退出数步。但山洞之内只有劲气激荡的响声,更不曾听得半点刀刃互砍之声。

妖狼是久历世事之人,眼光独到,似乎也知得雪幽刃隐隐透出不凡。是以不敢刀刃相交,只远远挥出刀气,使二人始终相距一丈,再使劲气一步步地往羽轩面上迫到。

羽轩修为较低,元气远不如妖狼浑厚,他又学了几路沧海剑法的运劲法门,刀气虽然厉害,但耗力也大。如此斗将下去,必是他先力竭,于是身形缓缓后退。

妖狼见了,面有喜色。但旁观者清,那洪宽在一旁看得分明,只见羽轩脚步井然有序,他心中便存下警惕之意。待要提醒妖狼,却又想到:今日即便没有羽轩,自己也要暗放毒雾,重创妖狼。于是把话咽了下去,只想到时坐收渔利便好。

蓦然羽轩清啸一声,雪刃陡放出三尺罡气。罡气劈在山壁上,有沙石滚滚而下。其时,劲风互相冲撞,沙石卷起,笼住了羽轩二人的身形。

妖狼不知羽轩是何谋划,忙退了出来。但羽轩飞掷雪刃,烟尘之中闪出灼目白光。妖狼便只得以佩刀护住身躯,只听两刀相击的响声极清亮。那雪刃击破黑刀,“噗”的一声,刀入肩头,把妖狼钉在崖壁上,妖狼便在壁上惨叫了。

洪宽心下暗想:“妖狼佩刀是下阶灵器,那把长刀至少也是中阶品质。”于是伸手要夺。但羽轩寂炎指点去,他便退在一旁。

羽轩拔下雪刃,对洪宽与妖狼道:“二位若是不服,我愿再次领教。”

洪宽面色一沉,元气缓缓提起。但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先退,此地不可久留。”

洪宽传音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羽轩跟妖狼一起收拾了!”

那个声音道:“来日方才,此地确实不宜久留!”洪宽于是深吐了一口浊气,扶着妖狼退出山洞。

羽轩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心中暗道:“此役惊险!”他自知此次之胜,却是胜在出其不意。于是盘坐于地上调息,只待气血不再翻涌,便即起身,毕竟此地危机四伏,不敢放下心神。

那山洞不大,但山壁上却有大大小小的坑洞,似斧凿击打。羽轩往深处走进,但见山洞尽头还有一条隧道,却往地底打去,不知深浅。于是手上再取一根火把,往隧道里掷去。但见火把着地,火光放出,见得地底似乎不同寻常,有几根石柱,又有一座石门。蓦然石门里扫出一阵风,把火把熄灭了。

羽轩见了,不敢轻下。但目光微扫,突见山壁一处在反射火焰的光华。他惊喜道:“果有元晶。”但目光望向那些坑洞,他心下便知端的。暗道:“这座山即便有元晶矿脉,怕也被挖去了许多。”

羽轩取下元晶,但山壁上还有动静,便是那只通目鼠在抓着石壁了。羽轩心下了然,但想山壁上的裂缝便是此兽挖出,是以露出元晶来。

此兽虽缺双眼,但胡须却长又极敏感,待羽轩手上取下元晶,那兽即刻知之。当下受惊,立刻往山下奔去。

羽轩心中暗道:“它便是取元晶的关键了。”便即闪身追去。既出山洞,一条山路却是坎坷。但通目鼠奔走,竟能如履平地。只见其四肢虽是短小,却极为健壮,犹善纵跃,其一跃丈许便可见一斑。

羽轩心下大奇,他身法纵然不如,却赖内息浑厚,也能追赶得上。但见小兽左窜右跳,宛如一道白色闪电在地面上疾行,转眼间便掠下了小山。那兽又是浑身白毛,与周围白雾类似。它这一奔逃,便好似融入雾中。

羽轩一路追下小山,到了一处谷地,举目四望,忽听得“窸窸窣窣”声响。他依声寻去,只见那小兽又用尖牙利爪在刨着地面,好似在寻些什么。蓦然他身形一动,便立时陷在了阵内。

阵上雾气冲起,聚在顶上,便能将羽轩镇在了大阵之中,羽轩的身形立时动弹不得了。

“唉,这回可真成刀俎上的鱼肉了!”羽轩心中重重地叹一口气,突觉顶上的的雾气化作圆锥之状,携泰山压顶之势袭来,便是千斤巨力也嫌轻了,只瞬息之间将他的身躯一举压垮!

“该死,这哪是雾气!”羽轩心中不住怒骂,然而他听得雾气内有一声惊咦,明明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不是?在这!”随着那道声音而出,羽轩身上的雾气却早被一道剑光架住,随即听得一人冷喝道:“等你多时了!”那道声音清脆悦耳,如玉石相击之音,让他心神一震,随即在心中喃喃道:“**?”

只见白雾内一道鬼魅身影在灵活纵跃,玉足轻点,引剑而刺。转眼间,千百道剑气在虚空上的一团雾气中左出右进,左进右出,早已不知她向雾里刺了几剑,但只听得“叮叮”声响不绝于耳……蓦然剑气交叉纵横间,竟在雾气下化作一朵青莲!这青莲所存时间极短,待得剑气散去,又好似莲花绽放,端的神妙无比。

羽轩见此情景,一拳砸地,口中不禁喝了一声彩:“好!”到得此时,才知身子已能动弹了。他欲撑地而起,却突觉拳头粘住东西,抬起一看,是蛛丝一类的东西,它紧紧贴在地面,轻小难见。

羽轩关心**,也不以为意,立起身形,目光投去,只见雾气已然散尽,一名高大中年人足不沾地、悬空而立。那人见羽轩目光投来,便一眼瞥去,他目中精光如电,让羽轩心神不禁一震,气息不稳,血气立时翻涌起来,在心中大骇道:“这人灵力竟这般强大!”

海柔冷笑道:“你们参灵宗就会专干这些不要脸的勾当吗?”

那中年人只当没听见,心中想到:“不若退去,再寻时机。”思虑至此,他脚步凌空一踏,转身欲走。却听得海柔一声冷喝:“哪个让你走的!”

中年人冷笑回应道:“本尊要走,你还拦我不得。”只见他大袖一卷,笼得些许白雾,随即袖子一甩,白雾化作九道黑烟,把海柔围在当中。

海柔微笑道:“怎么还是这些老把戏?”然而中年人已不知走向何处,早不见了踪影,却也听见了海柔的话,以雄浑的声音回答道:“有新招的……”他“招”字一落,那九道黑烟化作九只龙首,却无身躯,只张着狰狞大嘴噬咬。

海柔立于九只龙首内,施展着身法。这身法灵动飘逸,看似缓慢,脚步却实踏在龙首的攻击间隙。只见她身形一歪,那龙首便攻击而来,即使表演也未必有这般合拍。

“**这身法好生奇妙。”羽轩凝神观战,愈观愈觉对敌经验颇少,武技招式更是稚嫩。蓦然他目光一凝,见得海柔陡然变式,将手中长剑舞动。没来由往左边虚空中一刺,随即又继续向左挥剑,好似在弥补一剑刺空的错误,然而他亲眼见到一只龙首迎上剑锋,竟似故意撞上一般。

“原来**与它斗了这般许久,试出了招法路子。”羽轩心中一悟,再度凝神观战。又见得海柔一击得手,顶上便冲起气息,神妙身法配以精妙剑术,早不知有多少个在海柔飞掠闪转,只一手长剑幻化出千百剑影,已瞧得羽轩天旋地转。再度凝神之时,龙首皆断,黑雾散尽。

海柔身形在虚空之上,灵识撒放了片刻。随即一眼向羽轩望去,见他将黑袍罩住面容,似是当作了敌人。一根纤纤玉指朝虚空点去,封住了周遭天地元气的流动,连带着将他的经脉也禁锢了去。

羽轩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却无法言语,实是难当。

海柔禁锢了羽轩,便又将那灵动身法再次施展了出来,好似仙女凌波而行“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羽轩在心中喝彩,但又见海柔玉手伸来,心中喜悦登时消失全无,只余下一片惊恐。

他面色惨然,心中重重一叹,无可奈何之际,只觉右耳疼痛难当,两只手便不禁往耳朵那里塞去,口中叫着:“疼……疼……”浑然不觉身子已然能动了。

“好啊,竟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我非得好好给你点记性不可!”海柔咬着牙根,恶狠狠地道。

“您知……知道是我啊……”羽轩苦着小脸道。

“哼!你当你老妈的耳朵白长了吗?十四年来,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会连你的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么!”海柔冷哼一声,放开了手,却终究没有重重惩罚儿子。她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也不在家好好照顾惜儿。”

羽轩当下把洪宽如何设鸿门宴,羽惜如何被救以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原原本本说了。末了他见得海柔面色冷了下来,怒道:“他洪家胆子真不小,便是‘云烟楼’插手,我也要他们好看!”

随即又抬首看向虚空,说道:“这‘雾灵阵’原不是什么厉害大阵,大陆上许多人也均会布这门阵法。但大阵之顶被设下一层壁障,若我上去击破,那参灵宗的九长老也必定来偷袭,十分棘手。”海柔柳眉一皱,说出心中疑团:“这大阵一成,便敌我不分,灵识在这阵内受限,可他又是如何了解我的行踪?”原来在此之前,海柔被参灵宗九长老偷袭数次,每一次都能精确摸准她的位置。

羽轩眉头一皱,口中喃喃道:“难道是那蜘蛛丝样的物质?”

海柔问道:“什么蜘蛛丝?”

羽轩刚欲说话,眼角余光却落到地上,忽然指着地面,惊异说道:“咦,那小兽怎么还在这儿?”

第十八章 斗参灵宗长老

母子二人望向小兽,见它还在那里刨着地。海柔柳眉一皱,略一思量,道:“这是‘通目鼠’吧,属凡境灵兽。然而虽称灵兽,却无灵兽的实力,只是速度快些,感知敏锐些罢了……”话未说完,她惊咦一声,见小兽刨地约寸许深后,便闪出微弱毫光。

海柔见了,手掌一招,使了控鹤擒龙的手段,擒了那只通目鼠,又见通目鼠两爪抓着一枚浑圆晶体。羽轩脱口而出道:“元晶?”

海柔诧异的目光投向羽轩,心道:从未与儿子提过元晶之事,他却又如何得知的?但想到凌苍的身份,心中所疑登时释去,她只道必是凌苍提过元晶之事。

“没错,知道了这块元晶的位置,此阵便可破了。”海柔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望向手中小兽,微皱眉道:“通目鼠并没有搜寻元晶的能力,可它又是如何寻到这颗元晶?”

那妖雾峰不是天然,乃千年前一位大能力者平地拔起的一座百丈山岳。其时,那山势既成,又在山内修在神殿,布了引灵之阵。灵气浓郁,历经千年,终究是凝成许多元晶。

那通目鼠族受灵气吸引,守护元晶百余年。但那冷云殇曾有机缘,知道了这件久远秘事,是以挖开山岳,取了元晶。那元晶又为参灵宗九长老取来,布成此阵。但地下元晶埋藏得浅,骗过海柔,其携带着族人的气味而散发出来却瞒不得通目鼠!

羽轩不知实情,只得摇了摇头,向海柔讨了通目鼠,放入灵兽袋中,随即又问道:“为何知道了这元晶的位置便可破阵?”

海柔笑了笑,指着周遭的白雾,说道:“这‘雾灵阵’以九十九颗元晶为基,依法布下,引得周围水汽汇集,便成了大阵。只因这阵法极易学会,大陆上便有许多人均会布置。”顿了顿,续道:“我因识得阵图,故能借一个位置而推算其它位置。”

蓦然海柔握着长剑,剑尖离地尚有几寸,却突然问道:“轩儿你适才说什么蜘蛛丝?”

羽轩正环视着四周,被**一问,即刻回答道:“适才我摔倒在地上时,拳头粘到些许丝线,像是些蜘蛛丝或蚕丝。”

“嗯?”海柔柳眉一挑,忽然闭目凝神,灵识撒放而出,好似连地上一粒沙石也未曾放过。不多时,她复又睁眼,面色一寒,冷笑道:“竟然料定我不会仔细观察地面,而借蜘蛛丝震动感知我的所在,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羽轩仍是有些不解,问道:“即使地上有蜘蛛丝,他又非灵兽,有过人的感知,难道……”

“没错,他是驯兽师。”海柔接口道。

羽轩点了点头,再抬头看海柔时,见她已不在原地。待到光剑一闪,他再朝左侧望去,那剑尖早没入地面。但听“咔”的一声轻响,羽轩知道了地下的元晶已碎,在心中不由叹道:“可惜了!若非时间紧迫,也不至于就这般毁去。”

海柔不知儿子的胡思乱想,即使知道恐也不会理会。只见她纵起身形,将长剑斜刺入地面,便已不知在这火星迸发间毁去了多少元晶。然而这般动作,却未曾碰到地上蛛丝的丁点……

那大阵的一旁,巨大的青石板上,中年人模样的九长老盘坐其上。片刻后,他霍然睁眼,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何周遭雾气淡了许多,莫非……”思虑了片刻,即长身跃起,脚步凌空踏去。片刻寻不见羽家母子踪迹,他的脸色便也愈发阴沉下来了,唯恐耽搁许久被海柔破去阵法。他心下焦急难当,终于将身旁一个巨石踢飞不知百十丈,却堪堪砸中羽轩!

“嘿,原来在这。”那九长老的感知该是极为敏锐,只消羽轩发出一丝声响,他当即知之。当下凌空踏去,拨开雾气高声叫道:“真是好本事,这般光景便摸清了我的手段。不过却可惜了……”话音未落,他手掌已至,几乎命中海柔的后心!

海柔微微一笑,躲开九长老这一掌,说道:“什么可惜了?”

“你又何必装傻充愣,九十九颗元晶你已破去四十九颗,但还须毁去一颗方能破阵,”那九长老嘿嘿冷笑,道:“这岂不可惜吗?我虽不知你如何寻得我的破绽,但你可没有机会再破去一颗元晶。”

“是吗?”海柔微微一笑,突然喝道:“轩儿左移八步,入地一寸!”

那九长老一惊,也不多虑,两掌依法齐推出去,有千斤之力,似乎他双手打出的不是掌了,却是把一座矗立魏然的高山推将过来。海柔陡觉劲风迫面,衣裙紧贴玲珑娇躯。但她长剑砍下,却当真有金铁之声。

九长老深吐浊气,望见海柔面上戏谑之色渐浓,知她是在拖延自己,当下元气凝在丹田,见得羽轩已然踏出七步,急忙喝道:“拦住他!”

羽轩既知他是驯兽师,心下早有防备,只将手掌一握,雪刃早在手中。

他将刀尖向下,往地面便刺。却突觉刀刃上陡生一股巨力,原来是一条细细丝线粘住刀面。羽轩一惊,望着与地面上一般无二的细丝,实在无法想象地上这只不过拳头大小的紫红蜘蛛竟有这般本事!

“不可与他们多作纠缠。”九长老手上再使推山掌力,三道劲力相叠,正如三座大山首尾相连,一齐撞将过去。但他面上却突现一抹肉痛的神情,随即一咬牙,一口碧绿袋子握在手中。那袋口张开,只听“昂昂”的几声叫嚷,原来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蟾蜍样灵兽。

他看着那紫金毒蟾,轻声自语道:“你吃了我许多毒虫毒草,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只见他一掌虚握,凭空将毒蟾抓起。毒蟾好似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昂昂”几声十分凄凉。

蓦地里,那毒蟾的叫声渐渐消散,只见得两股无形气劲已将其捏爆,余下的一团青雾漂浮在空中……

他指上虚点而去,但觉指力轻柔,是使上了一门高深指法武技。那指力拥起一道细细青雾,有一丈长短,幻化成箭矢一般,涌向海柔的面门。

海柔情知九长老犹善毒功,是以不欲让青雾沾身。她剑罡陡然而发,有铿然之音,宛如静潭突现水波,周遭俱是剑气。

其时,那九长老展动身法,如飞鸟、如轻羽,只把那武技施展得缥缈灵动。但见得一条条青雾去势或急或缓,所蕴劲力或强或弱,却都给阵阵剑气阻在七尺之外了。

其时,那二人的气息直冲霄汉,一人使青雾,一人使剑气,身形都起到虚空之上遥遥相击。那青雾十分厉害,星星点点飘散而下,都要把一颗十丈巨石给腐蚀而去。

羽轩紧握住长刀,只觉蛛丝上力道不减,但那蜘蛛却也是奈何他不得。几次喷吐蛛丝都被灵火燃烧殆尽,当下忌惮不敢进前,只与他僵持着。据羽轩感知,这蜘蛛也有元脉境实力,当属凡境灵兽。

“不知中阶灵器自爆的威力如何……嗯?”羽轩心绪乱飞,忽在胸中有一股烦恶之感。他目光扫动,只见茫茫的白雾中,飘下来几缕淡淡青雾。那青雾上未有劲力,却能使人远远一嗅,心中烦恶之感愈加强烈,随即弯身便吐!

羽轩心中大骇,从怀中抢出一颗赤红珠子,手忙脚乱地将其抛出。手掌拍动,磅礴元气紧随珠体,震动开来。于是只见一股赤红火焰腾起,随即再有火浪缓缓蔓延而开,脚下便有微微的震动之感。他紧握着长刀,脚步已不觉后退,刀尖却未曾偏离半分,仍然立在原地。

羽轩喘了一口粗气,登时觉得那一股巨力已失,当是灵器自爆的火焰毁去了蛛丝,只是那蜘蛛是否幸存已是无法知之了。

当下他将长刀高高举起,刀尖往地面便刺,只听微微“咔”的一声轻响,竟是第五十颗元晶破了。

“元晶竟然被击破!这么可能?难道黑纹古蛛没能拦住那小子?”九长老手中招架着,忽觉大阵有异动,大阵与他心神相连,他心神一转,便知端的。但见海柔长剑一舞,衣袖一振,她的气息便愈加强盛,横在天际。

只见她身上有湛蓝光彩,约莫十丈高下,被云雾隐着。那九长老灵识撒放,却看得不甚明白。

“是个什么东西?”九长老心下嘀咕。那雾被一阵风卷走,才见得清楚,原来是一道十丈法象。法象呈现女子身躯,蓝色宫装,月貌婀娜,几乎凝成实质。

海柔长剑一点,那法象立时在手中凝成剑光,约有四五丈长短,向九长老送来!

那九长老心中一凛,不敢接招,把身一晃,走了。

但见那一道湛蓝光剑光去势未消,直击横跨天际的淡青色壁障。那壁障高达百丈,好似巨碗倒扣。一时间,蓝色与青色相峙,一攻一守,迸发的光彩,几百里外早便看见,引得一道身影飞快地林中纵跃,速度虽未能比得上凌空踏虚,但仍是不可小觑。听得那道身形边跑边说道:“这是柔儿的剑法,可是她的身体可还未痊愈啊……”只在片刻之间,那道身影便融进了夜空之中……

那壁障之内,九长老凌空而立,四肢下涌出四团黑烟,口中喝声:“化!”那四股黑烟即时化作四头狰狞巨兽,张牙舞爪,其大小宛如山岳,周身黑烟滚滚,朝法象袭去。待得近了,那高过白雾的百丈巨树遇上黑烟,立时被腐蚀殆尽!

但法象以剑光相迎,只消晃了晃,分化出几十道剑气在半空飞舞,任凭巨兽四处闪转腾挪,尽在百步之内,或由时间长短,也是全歼了巨兽。

“阵凝!”巨兽被灭的同时,那九长老便一声冷喝,操纵起雾气盘绕在剑光四周,聚成阵势,遂见那几道黑线攀上了剑光。但海柔却在冷冷地说道:“在元气上施毒,恐怕你还没有这种手段!”

第十九章 冷云殇的筹谋

但见繁星挂在夜空上,夜色虽是也深了,但海柔顶上现出十丈法象,法象手执一道四丈长剑,剑上的光彩放出数里远,随即便听得她在轻喝道:“在元气上施毒,恐怕你还没有这种手段!”于是剑光大放,剑气又是极锐,在那虚空之上,无数轻云陡然间一分为二。

那九长老见了毒阵被剑气切做两半,于是在心里止不住怒骂道:“该死,我修习的乃是毒功,本不擅于元气相斗,又怎料这贱人法象厉害,我却成了砧板的鱼肉,而今只得盼老八的阵法有奇效了。”那九长老心下惴惴,身形落下虚空,立在一处石堆上。

那石堆共有四处,每处皆有百余巨石,错落有序,繁复难明,赫然又是一处大阵。

只见他一手隔空拍动石阵,立时涌出煞煞阴风,一片黑气弥散而开。但听的那九长老冷笑道:“雾灵阵只是小可,如今才是正主!”只见他气息冲破牛斗,身形落在黑气之中,顶上凝出一道十丈身影。那身影便是他的法象了。海柔凝神细看,只见法象的五官虽是不清,但四体齐备。

那九长老只觉手无中兵,但海柔沧海剑锐利无匹,于是去拔起几十丈孤峰,擎在手中,权当兵刃了。他身形起到云端,山峰遮掩月光,把一大片阴影笼罩而下。

但见月光忽隐忽现,那便是九长老挥舞几十丈山峰造就的。但圆月一旁,只见湛蓝剑光与月华争辉,剑光与孤峰撞在一处,百丈劲气远远荡开。那九长老愈斗愈惊,只觉海柔长剑上的劲力一道强似一道,霎时间,百余道劲力连绵不绝的撞将过来。终于山崩地裂之声震动群山,无数碎石纷纷而落,显是那座山峰不堪重负,崩碎而去。

那十余里外空间荡漾,走出一个人影,灵识撒放,望见了虚空上海柔二人相斗,他却惊疑出声:“寒劫指力没有发作,敢莫是解了?”沉吟片刻,心中又想:“老九是杀不了她了,反而会送了他自己的性命……嗯,且去布好万魂阵,日后我自己与她斗一斗。”脚下一踏,又走入虚空中。

那九长老借下方石阵的阵势发掌,掌力便远胜自己的推山掌,犹似一头巨兽纵横洪荒。但他再欲加掌,登时竟觉气力不继,血气翻涌,海柔剑气锋锐,早已堪堪抵御不住。无奈,尽散虚影,倾阵法余力,化出最精纯元气,凝出一道五六丈掌印,便欲推去。

但海柔冷冷一笑道:“法像已散,凭这‘紫帝掌’也可伤人?”长剑挟巨浪之势击出。其时,她已挥出过百剑,合先前威势,早蕴有庞大劲力,这正是得自“汐剑”精髓。那百剑余威合之一处,果然立破巨掌。

九长老佯惊,转身朝壁障方向凌空踏去。海柔一声娇喝道:“哪个让你走的!”她见脚步追之不上,左手虚握长剑,右手立拍剑柄,那长剑化作一抹蓝光掠去。

九长老面露冷笑,心下早早提防。灵识撒放而出,待得剑光袭来,只将身子一侧,任凭长剑直击壁障。青光陡然大盛,却未破去,只有几道裂痕浮现。九长老大喜,元气运至掌中,狠狠一拍裂痕,那壁障立时破了!

他见破了障碍,随即远遁而去,只消片刻工夫,身形便消融进黑夜里。

海柔见状,面罩寒霜,一指长剑,脚步稳当地踏上,身形也化作一抹流光追去,直掠上万丈虚空。那九长老身慢,剑光迫来,衣袍碎裂,便在心中不住地骂道:“冷云殇,老八,你这老混蛋胡吹大气,他妈的,害苦了老子,万魂阵岂有那般威能……”

其时,他凌空踏虚,灵识早脱离了束缚,察觉一道气息份外亲热,惊喜道:“天不绝我啊!”回身出掌,滔天气劲扰动轻云,迫着长空,与海柔长剑撞在一处。长剑化作一大片蓝光,只听海潮之声不绝。那蓝光犹如无际**,翻涌浪潮,朝他迫来。

但蓦然一声尖啸,好似禽鸟怒鸣。九长老身后展出三道五六丈的乌光,蕴有无穷劲力,便欲撒去,撞向海潮。但海柔气息冲起,在她身上又现出法象,一般十丈大小,但身形凝实,更显窈窕。

但见海柔身形踏在蓝光里,法象手掌一按,那三道乌光立时抵御不住,细小翎羽纷飞,竟将得九长老击落有千丈!然而他身形仍是稳当,借海柔掌力余威,又化出一道鸟兽虚影,速度陡然倍增!

他瞬间跨过万丈虚空,见得地面上立着两人,赫然便是羽烈、羽轩父子。他呵呵笑道:“烈尊别来无恙!”手掌一探,他身后立时伸展一对青翼。那青翼有四五十丈庞大,扇动之间,狂风滚滚,把羽烈震退百余步。

随即青翼大张,笼住羽轩,一股莫名威压便迫得他不能动弹,随即九长老曲爪一探,相距少年咽喉寸许!

羽烈惊怒,双掌一推,内蕴千斤巨力,赫然便是推云劲。他掌力袭去,却被青翼撒落一团似焰非焰的东西,片刻之间,气劲皆遭焚炼。

海柔虚踏云头上,心下更是大急,然两人相距仍有千丈,纵是身法精妙、速度惊人,亦不免于远水难救,当下只得将长剑奋力掷去,心中默默祈祷着。剑随身动,只见那长剑化作一抹蓝光疾掠。九长老灵识撒放,面露冷笑,只将身子一偏,躲过长剑轨迹。随即手掌一推,却又将羽烈推出极远。

“小子,你与那贱人骗我,致使我大阵得破,今日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九长老面目狞然,目中杀气狂涨。但仍不忘大喊道:“想救你儿子,便……啊!”原来手指未触咽喉,却犹如陷入烘炉焰火之内,只见羽轩离咽喉半尺处的虚空中,突现一团诡异的赤色火焰,那九长老五指都遭焚炼。而便在此时,一股威压从天而降,好似泰山压顶般。那九长老面色惨白,惊叫一声,急向长空掠去。

海柔使出一柄长剑,古朴无锋,纹路晦涩,自上而下,都藏敛锐气。于是玉手轻拨,放出一片白气,把九长老的身形陷在当中。那九长老但觉雾气里四肢难展,浑身上下,似有无穷束缚。灵识撒放,又觉周遭宛如是一片广阔沼泽,举步维艰。

他心下大急,望见远处雾中金光愈加清晰,一股极端锋锐之气笼罩周身,迫得汗毛直竖,一颗心咚咚剧跳。

又见那九长老突然双目血红,放出的兽影愈加狰狞,在怒吼道:“啊啊……你们都想要我死吗?你们一个个的是什么东西,什么狗屎高贵血脉,什么王八蛋高人一等,什么狗屁玩意儿……”但蓦然金羽迫到,劲气割破九长老身上兽影,随即,胸口没入金芒,双目里的光芒便立时黯了下去……

但见那金羽一经弹出,羽烈的面色便惨白了。

“烈,你怎么样了?”海柔闪身掠到羽烈身旁,扶住了他,急问道。然而周遭的一位大能者竟是不顾了。

“我没事。”羽烈摇了摇头,望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九长老,心道:“天修羽的威名,我没给堕了。”忽然他抬起头,对着虚空道:“可是凌老相救吗?”

虚空中掠下一个人影,也是凌空虚踏,速度却是海柔的百倍不止,万丈距离转眼踏过,微笑道:“老夫晚来了。”凌苍走上前去,但一看羽烈面色,轻叹道:“你身体怎样了?”

羽烈微笑道:“只是气息未定。”凌苍点了点头,虽是沉默不语,右手仍是搭上其脉搏。

海柔母子不敢出言打扰,羽烈欲待说话,却被凌苍一眼瞪回,心道:“恐要前辈费一番不小的手脚了。”

有半刻钟,凌苍道:“这次疼痛折磨,全因我先前传你的吐纳之法未曾修习得圆满,你又强行催动修为所致。此次疗伤虽要颇费手脚,你却也不必担心会损我修为。”顿了顿,他续道:“前方落月谷中有一处隐秘山洞,先去那落脚,治你的伤。”随即他当先行去,海柔便展剑光而起。

三人离去半晌,天空翻起鱼肚白,而群山中仍有幽暗之处,想是太阳未曾高升,照不到。然而,有一道金色光点也从天空上掠下,好似一道流星砸落。

它的速度当是极快,只片刻间便到了地面,却未激起一粒烟尘。只见得那金光散去,现出一只金红飞鸟样儿的灵兽。它的身体极是庞大,翼展有十数丈之阔,浑身均是金红相间的翎羽覆盖,头上垂下一根金红长羽直至后背。它望着九长老的尸体竟有些出神,随即一声尖锐的悲鸣,声音甚是凄厉。都说杜鹃啼血,猿鸣凄哀,却未如此鸟的鸣叫悲切。

随后它纵起狂风,吹得黄沙漫天,遮盖朝阳。吹得老树倾倒,绿叶穿云!

待得半晌风散,只见黄沙点缀了这片山谷,却也寻不见了九长老尸体并那金红鸟兽……

凌苍寻得旧路,领着羽烈一家到一处山洞内落脚。便道:“此番靠你独力压制体内寒毒却是不能了,海小丫头催起修为相助,我再炼几味药护你经脉大穴。”

羽烈默然无语,腰背稍驼,想是丹田内疼痛加剧了。凌苍手掌一晃,握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递给羽烈,随即又对海柔道:“我传你一法,照此诀窍压制寒毒。”海柔点了点头,招呼羽烈坐下,默运神功。

凌苍望了他们一眼,又对着羽轩道:“为师须留下来炼制丹药,脱不开身。你即刻往南边走,可以抄近路走出山脉,随即找到‘孤剑峰’。我再往你身上附加灵力,到时照我话做。”

羽轩答应了一声,却欲言又止,神色间颇显紧张。

凌苍拍了拍他肩膀,道:“没事的,有老师呢。”他望了羽烈一眼,回过头来又道:“采药时你可要小心,恐有灵兽守护,这储物袋对你有用。”

羽轩接过袋子,利索地转身,走出山洞。他依得凌苍言语,寻南边小路下山,过不多时,便到了孤剑峰下……

第二十章 神府遗迹,蜃气幻阵

吴城,洪家的一处偏房里,床上正有一男子浑身缠着白色绷带。他身上有一道血迹自左肩而下至右腰,似欲将人斜劈成两半!

再过片刻,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高大身影挥了挥手,示意医者出去。有大半晌,屋内的死寂才被一道开门声打破。并肩入屋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人十七八岁,另一人二十来岁。

那两人走到高大的中年人面前,一人道:“父亲,妖狼怎么样了?”听这声音便是洪宽了,其太师椅上的男子是洪木。

但见他是五十岁不到的模样,国字脸庞上不怒自威。只听洪木说道:“他没事了,派去探听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

洪宽答道:“还没有……”一语未落,床上有咳嗽声,想是妖狼醒了过来。洪木便走到床边,未及开口,妖狼已经骂道:“该死的小畜生,竟仗着宝物之利伤我!”

“还能骂便说明你没事了。”洪木在一旁笑道。

那妖狼听了,轻声苦笑地回应道:“天幸有洪少爷有相助,否则便回不来了。”言语之中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十分客气。

洪宽正欲开口,洪木摆了摆手,在一旁冷笑道:“他有宝物你不也有吗?”

那妖狼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变了脸色,只低声笑道:“你……你说什么?”只是那笑容颇为僵硬。

“就是那张地图,我们以前在一处洞府里一起得到的,和我的龙首放一起。”洪木仿佛极有耐心,笑容可掬地回道。

妖狼缓缓吐了几口气,沉默了半晌,幽幽说道:“被我那孽徒偷了。”

闻得此言,洪木竟是双目瞪圆,几欲跳出,大声道:“那小子得手了?”这一吼声夹杂着元气,将洪宽两人震退十余步!

妖狼也未能幸免,苍白的脸上登时升起一抹潮红,只震得头晕目眩。不多时,待得气血平复,他猛省道:“难不成那孽徒盗宝是你指使的?”

洪木余怒未消,一脚将身下的椅子踢飞,大声道:“没错!是我写信让他盗宝,可不料没几日他竟是自己到我这里,只说看管极严,难以得手,随即又旁敲侧击与我打听古图消息。哼,宝物岂是他可染指的!他要找死,我又怎可不成全他?”

“你……好算计啊。”妖狼面色铁青,盯住洪木道:“你让那孽徒去杀羽轩,是借势要我与羽烈拼斗,你却从中渔利?”

洪木冷哼不答,只是面色愈发阴沉。

“挺不错的计策,但那羽烈也是灵臻境修为,与你一般,你还有把握拿回宝图吗?”妖狼目光闪烁,轻声问道。

“难道你是要与我联手了?”身随音动,洪木手掌疾出,妖狼惊喝道:“你要杀我?”

“你我相识十数载,我岂不知你?当初跟随黑崇主人之时,便知你那睚眦必报之性!”洪木冷冷出声,将得妖狼往身后掷去,在洁白壁上留下一道印记,他喝道:“洪真,给我杀了他!”未及回应,已有一人匆忙抢进屋内,将几样物什交到洪木手中,再附耳相告,便见得他脸色大变……

南域的古夏帝国于数百年前得国,今已历五代,国力日盛。国内有一座孤峰,高百余丈,乃远古冰川蚀成,盖因其状如一柄长剑直刺天穹,甚是奇异,而唤作“孤剑峰”。是以常有人慕名欣赏,便如此时有一人远远望山峰而来。

这人身手矫健,脸色却显焦急。只见他前脚尽力往前跨去,后脚便即跟上,只消片刻,他人已越过丈余。

“是在山峰上吗?”那人便是羽轩了。他伫立在孤剑峰下,心中自问自答。时值寒冬,落雪将孤剑峰尽情染白了。更兼山峰光秃秃一片,无甚树木,然而山壁有一抹火红,却不知何物,只见其好似一团雪上的红焰,极是显眼。

羽轩手中握着一页书纸,低声呢喃着:“那是青木炎茎?”随即一步步跨上那孤剑峰上的石阶。但见山峰之下便是一处深渊,渊里云气缥缈,更不知有几万丈。

“是它了。”羽轩与手中白纸上的植物图画对比了片刻,心中沉吟许久。原来那青木炎茎生于之绝壁之上,山壁甚是平整,极难借力。

于是将《百草志》放入储物袋中,又取出另一个袋子,正是凌苍所给,但见其内只有金针五根、带绳索的钩爪一把。这钩爪极为锐利,只消轻轻一用力,爪尖便透入地面,牢牢抓住。

于是脱下外衣,绳索系在腰上,缓缓下了崖壁,却把衣服与储物袋置于石阶之上。

只见羽轩的身形既下十数丈,手伸过去便要摘了炎茎。但突觉身后大风滚到,风中有鸟清唳之声。那鸟是灵境灵兽苍明雕。

白雕两翼大展,打出的无形劲风在周遭狂啸。羽轩的寂炎指一点,身前一丈之处劲风紫气激撞,有沉闷大响,但见绝壁上白雪激扬。羽轩情知苍明雕是在数十丈外推出劲风,待得那劲风打到身前,强弩之末,自己便能应付得来。但倘若苍明雕飞近了,自己却如何是它的对手?

羽轩眉心上隐隐现出符文,但随即压下内息,举目四望,只炎茎之下突现一方石台,有二三丈阔。但适才是一面平整崖壁,如何会有石台?那自是积雪盖住,人眼不能看得分明。他心喜道:“老师所料果然不错,青木炎茎生长之地当真有为人不知奥秘!”

于是身形往下坠去,立稳在石台之上,便解去绳索。只见面前面前的崖壁竟能反映出人的影子。于是手上轻抚,但觉寒意透骨,乃是一块坚冰,与周遭的石质崖壁不同。

“悬崖绝壁之上怎会结出十丈大小的冰块?”羽轩回首一看,那苍明雕与他相去只有二三丈,身在虚空中,但丝毫不敢放出劲风,把一对宝石般的眸子望着坚冰。

羽轩心下暗道:“确实有古怪!”随即额上再现符文,周身便不觉放出一片灼热劲气。劲气推去,坚冰缓缓化开,现出一处大门。门上古老晦涩的纹路犹如符文一般,又见门环上一被冰封住的手印,赫然如新。

“以前有人来过了?”羽轩心下疑惑着,推开大门。

那大门既开,一股腐朽之气扑面。只见那洞里宛如一处残破的殿阁一般,又有十余个门户,但俱被寒冰冻得结实,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冰晶。

羽轩手举火把,火光照得通明,有数十丈高的白玉柱在反射光芒。蓦然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此地被冰封怕有近百年了,其交手之人的修为当不在化神境之下!”

羽轩愕然,问道:“老师,那是人为?”

那个声音道:“这些寒冰硬若玄钢,非天人修为者,是断断施展不出的。但又能冰封整个遗迹,那必是天人修为的顶峰化神之境了。”声音苍老,但似乎充满精力,那便是凌苍了。凌苍以一道灵识附在羽轩身上,便能从旁指点。

羽轩寻到一个门户,以元气化开坚冰,再走多时,穿过二廊三阁,踏上一座小桥。桥的尽头,是一处广阔平地,那是已经走出山体之内的遗迹了。但见顶上云气渺渺,羽轩便在心里道:“原来所谓的深渊之下,竟还藏有这般天地。”只见那地表已不是坚石,是以柔软的沙土铺成,绿草如茵,又见平地中间生一棵一丈高的黄木。那木上有枝无叶,地上的根茎又甚粗,向四周延伸出十余丈远。

凌苍说道:“这便是‘护心木’了,当真只在此地生长。”但蓦然羽轩惊声叫道:“那又是……”

只见十余丈外的崖壁上也结出一道冰柱,冰里似有两道人影。

凌苍道:“遗迹遭此冰封,或与那二人脱不得干系。”羽轩点了点头,但见那护心木根茎延伸之处,冰封的寒劲方能被阻住。

“走吧,去伐下一枝护心木来,镇住你父亲体的内玄阴掌内劲。”但走近了护心木,却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道:“又来人了,那是遗迹泄露了吗?”只见那树后一片白气弥漫开,立时把羽轩陷在当中,随即眼前的景象变幻,只听得潺潺流水之声。那周遭有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又有淡淡的红霓紫气,化成仙境一般。

羽轩惊问道:“老师?”

凌苍说道:“幻阵而已,这是以‘蜃魂气’而布成。传闻远古异兽蜃龙善化楼阁,是以有人借秘法修成跟它一样的本事。”于是说道:“你沉神听我运息!”

但见羽轩额上的符文化成岩浆一般流动,热劲迫人。周身又放大火,火浪席卷而去,亭台水榭崩裂成细细碎片。碎片又化成白气,仿佛两个世界拼接在一处,身后虽仍是绝美的仙境,但眼前景象已然是冰封的遗迹原貌了。

护心木之后走来一个蓝衣老者,是七八十岁的模样,惊疑地望着羽轩道:“一个元脉境的小子怎能破‘三十三重天幻阵’?”

但羽轩顶上也现一个身影,朗声大笑道:“‘三十三重天幻阵’?你把自己瞧得好高,适才的阵法便是一重也没有!”

老者惊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凌苍笑道:“经历得多了自然知道。但古神府既灭,你们何苦又要乱世,此百余年间的世界已经够乱了!”

那个老者摇头道:“这之间有太多秘事,既不能由我做主,亦不能透露于你。”于是纵起一片白气笼住羽轩,白气中又藏着那道身影,突现一只手掌抓向咽喉。但凌苍冷冷出声道:“莫说你此时修为十不存一,便是完全复原,也不能伤我半分!”

蓦然凌苍袍袖一拂,震开白气,说道:“你这蜃魂气伤不了我,你走吧。”

那个老者颓然一叹,缓缓走出。但在走上木桥时,说道:“神府遗族所谋,不过是追寻古神脚步而已。”

凌苍点了点头,羽轩问道:“那人是谁?”

凌苍道:“他是神府遗族之人,当初神府有十个古世家,每一家族都占据神府里的几个职位,势力极大。而此人修炼蜃魂气,应当便是幻族人。”

羽轩点了点头,取刀伐下一枝护心木。

时值隆冬,雪愈积愈厚,那正是孤剑峰景色最佳之时。只见一只纤纤如玉的手掌抓起石阶上黑袍,绝美的容颜之上,一对柳眉微皱,在喃喃自语道:“这件衣服?”

第二十一章 孤剑峰上倩影现山河

孤剑峰里,古城植树之地与古城遗迹大门石台相去数里,羽轩再寻旧路返回,要有大半晌。但既至石台,便能听得风啸之声,只见苍明雕飞在了半空之上。又见那石阶之上,苍明雕纵起的一团大风笼住了一个身影,随即白雪飞扬。但白雪掩蔽之时,又隐隐见得那道身影窈窕,当是个少女。

少女也是十四五岁年纪,香腮雪敷,青丝如瀑。羽轩于是凝神细看,轻声自语道:“她怎会在这儿?”随即又对凌苍道:“老师能帮她吗?她是惜儿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被伤了。”

凌苍听了,说道:“好,你只管用寂炎指对付苍明雕。”但蓦然又轻“咦”一声,心下暗道:“这是‘山河势’么?怎么此地也有秦家的一支族人?”只见那少女气息冲起,在顶上四五丈的虚空中,现出一团青蓝元气,高低起伏不定,便如一片层峦叠嶂的山脉。只因她修为未至玄化境,不能使以虚化实的手段,无法现出山川河流之像,而显现出了气体的模样。

蓦然苍明雕清唳,无视劲风与山河气激荡,以身躯闯过,便展开了一对翼翅。少女见它翼下力大,身形轻飘飘退出一二丈。羽轩借凌苍灵识,也看得分明。当下一指点去,一束紫气激射而出。

其时,寂炎指受了凌苍的灵力加持,紫气有一丈长短,往苍明雕身上迫去。苍明雕不能抵受,被打下山峰。

少女见状惊愕,羽轩便高声道:“秦小姐可能拉我上去?”那石阶被苍明雕的劲风打碎了一块,钩爪掉下深渊。

“原来你在这里。”那少女便是秦雪涵了,但见她点了点头,抛下一条雪白绸缎。羽轩抓在手中,被拉了上去。

羽轩行了一礼,道:“大恩不言谢,异日但有所命,必不推辞。”但面上又突现踌躇之色,问道:“那个……不知惜儿还好吗?”

秦雪涵轻哼了一声,道:“你昨日走后,惜儿一直心神不宁,于是我再派出爹爹的部下去寻你,适才方有音信。但我担心惜儿又一次失望,自己便先来看看,不想却遇上了苍明雕,若不是你助我,我就有麻烦了。”

羽轩略一沉吟,道:“惜儿怕是要再麻烦秦小姐一段时日了,家父旧伤发作,急需我送药回去。”

秦雪涵点了点头,但见了羽轩衣袍、储物袋等物仍在石阶之上,要去喊他,他却已去得远了。

时值寒冬,天空不断洒下雪花,以致积有尺许深的雪层,早令得地面十分难行。然而羽轩冒雪前进,脚步未曾有丝毫拖沓,他脚下源源不断地涌出一团热气,化开积雪。

海柔为羽烈运功压毒,已有大半晌。但看寒毒暂时不再发作,她忽然心念一动,当下更是坐不住了,随即只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轩儿已经得手,再有片刻便该回来了。”海柔“啊”的一声惊呼,脸上虽是有喜色爬上,随即又散去,身形出了山洞口,只在原地留下一声轻叹。

海柔走出片刻,便远远望见羽轩大踏步而来,但脸色却已涨成紫红。海柔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她纵起身法,立于羽轩身后,玉手搭上他的后背,却又给一股力道震开。

海柔心下暗道:“古诀确是举世难得的功法。”

忽然耳畔传来几句口诀,海柔登时释去心中所疑,依言而行。催起修为,缓缓为羽轩梳理体内内息,但羽轩手中的护心木早已被一只袍袖卷走……

白雾山脉外围,已聚成一片人海,随处可见持着各种怪异兵器的人走动。他们表情各异,或疑惑或沮丧,或得意洋洋或瞋目切齿。但见其打扮,想是修为不一的修士。

又见东边的一处山坡上,有一群一般着装的人簇拥着三道人影,为首一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那男子问道:“宽儿,找到羽轩了吗?”

“还没看到。”提问者便是洪木了,回答的声音出自洪宽,他道:“父亲何必这么在意那小子,他能打败妖狼也只是仗着灵器之利而已。”

洪木却摇了摇头,沉声道:“那小子不过十四岁,却已有了元脉六重境的修为,当真骇人听闻。”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看着洪宽道:“我知你不服气,但事实如此,若遇上他可不能轻敌,倘若敌不过他便不可硬撑。”

“父亲何必如此长他志气?我好歹也是元脉七重境的修为,难道还杀不了他?”洪宽面色阴沉地道:“‘云烟楼’是千年传承的宗门,其底蕴岂可是这山野间的小子可比!”

“唉,既然你有此信心,我也不该怀疑你。”洪木幽幽一叹,不再言语。沉默了半晌,听得一旁的洪峰道:“家主、少爷,羽轩那小子出现了。”随即两人凝神望去,果见山凹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动,洪宽随即低声道:“我替父亲杀了那小子,取回宝图。”

“好吧,一切小心!但要注意风岳与那小子关系不一般。”洪木说着还不忘往另一处山坡上望去。

“嗯。”洪宽答应了一声,取出一柄铁骨扇跃下山坡。那扇子是一柄千金难得的下阶灵器。其扇面是百年蚕丝织就,坚韧可抗利刃劈砍,扇骨却是取灵境灵兽的兽骨煅炼而成。

但见洪宽手中的蚕丝扇一点,一束劲风迫向羽轩咽喉,那竟是一手杀招!

羽轩遭遇突袭,虽是一惊,但无慌乱之状。只见他手指一弹,也使一束劲气相迎。但洪宽蚕丝扇点出劲风,是使了一套完整武学,唤作“青风剑”,乃是学自云烟楼的。

羽轩的弹指武技粗具规模,招法不曾完善,那两劲激撞的劲气,都被洪宽推着,往他一面迫来。羽轩但觉劲气迫人,又见洪宽森然一笑,叫道:“你只有死了!”

羽轩冷哼一声道:“凭你?”但见寂炎指发,指尖吞吐半丈紫气,随即便如长剑一般斜劈而下,震散了青风剑。洪宽便只觉一股巨力袭到,身形踉跄后退。但幸赖扇面挡住了紫气的五六成力道,否则便是十个洪宽也要受到重创。但饶是如此,亦不免气息一滞,片刻缓不过劲来。

蓦然间,一道人影欺身近前,挥双拳乱打,在洪宽的小腹脊背上直打满数十拳,唯独胸口有扇面护住,未尝受得一击。

洪宽只稍一运气,胸中窒闷感即逝。但受了这许多拳,身虽无大碍,面子却丢得干净了。于是陡发清啸之声,手中接连舞出几十道扇影。他这几招本是走刁钻的套路,然而洪宽急欲一雪前耻,只将蚕丝扇左劈右砍,大开大合。

“宽儿的心神乱了。”山坡上的洪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对着身旁洪峰道:“盯紧风岳他们。”

“是!”洪峰答应一声,抬首往西边山坡上的一老一少望去。那老者白须白发,身穿蓝袍,正是先前相救羽轩的夏老。此时夏老正凝目望着羽轩的身法,半晌后叹道:“如此精妙的身法真是世所罕见。

原来羽轩的身法虽是稚嫩,却颇有几分灵动之气,脚下每一步尽是踏在人意想不到之处,又连着身形上下纵跃,扇影固有威能,却始终近不得身。

“看来这两天轩儿已领悟了几分流云身法的奥秘了。”数十丈的虚空上,一道剑光之上踏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容貌秀丽。那女子听了,点头应道:“是啊,有此基础,日后轩儿修习其他身法武技便容易多了。”

其时,洪宽怒声道:“你是一只泥鳅吗?给我死来!”他将一股元气运至扇面,尽力扇去,有劲风呼呼,那风中自蕴成一股大力。

洪宽怒极,大风翻滚,那自是运了十成的修为。但羽轩使弹指功夫,也有劲风。只见两劲撞在一处,疾风交相激荡,都迫得两人面上气息不畅。洪宽在心中怒道:“该死,如今竟沦落到被一个修为尚且低自己一重境界的小子戏耍!”他身形跃在高处,居高临下,对着羽轩,又再挥舞扇劲,有一团劲风滚去之时,迫得黄沙飞扬。如此一来,拼得便是元气之修为,而非武技之高低了。他自忖修习的是下乘功法中的巅峰之作,元气底蕴远超羽轩,更何况他的修为已是元脉七重境。

但蓦然劲风之下,紫气腾腾,有一股热浪冲起。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羽轩连点两招寂炎指,破去大力劲风,径直袭向洪宽。他大惊失色,急忙抛出蚕丝扇格挡,再复一掌,终于化去这一束紫气。然而顷刻之间,黄沙里冲起一道身影,使拳打在洪宽小腹之上,有紫气乍现,这正是湮灭刚劲之术!

“元脉七重境!”身形摔落间,心中有这几字。

蓦然羽轩背后汗毛竖起,急回头时,早见得洪木的身形鬼魅般飘至,拍出一掌离他面庞仅有尺余……

顷刻间,羽轩命已悬一线!

然而洪木一声痛呼,便收了双手来捂着头颅,但觉头痛欲裂,好似有利斧加额,在头顶开了一个口子。洪峰、洪宽二人见状,抢到身旁,扶住洪木。洪宽忙问道:“父亲怎么了?”

洪木大叫道:“头痛……啊!”

“不红不肿,真不知如何下手。”洪峰急道。

“嗯?”但片刻之后,洪木脸色渐缓,他甩了甩头,已觉头痛顿愈。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自来未曾患有头疾啊。”

其时,羽轩也是一头雾水,但随即一想,自忖当是父亲、**所为,便也是放下心来,转身欲走。但听得洪木一声断喝道:“你想走哪儿去!”

变手为爪,抓向羽轩。即便知道先前之事极为诡异,但又心怀侥幸,只道是自己隐而不发之疾。

羽轩闪身欲开此招,却见得一抹剑光自西而来,在洪木手心处引出几滴鲜血……

第二十二章 灵臻境的对决

静,寂静,汇聚了百人的山谷霎时静了。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两个身影上,随即炸开了锅。有人忍不住低声道:“好个风岳,看这身手可也是灵臻境的修为么?”

那洪木也是紧锁双眉:“风岳,你这是要插手吗?”他的脸上尽显迟疑之色,不提风家有着他望尘莫及的实力,凭风岳一人就已是他人生难逢的大敌了。

但见风岳冷着面庞,并未答话,只将手掌一翻,凭空握出一柄长剑来。那剑长约四尺,金蓝二色相间,剑柄处做成虎口样式。他将那长剑挥动,有清亮的剑鸣之声,那却也是一柄千金难得的灵器。

洪木无奈,也将手掌翻动,握出一柄薄刃长刀来,抵住风岳的剑锋。他传音道:“今日之事是洪某鲁莽了,风少爷可否就此罢手,他日在下定当登门拜谢。”

但风岳面露冷笑,手中剑势一变,剑锋依着刀锋滑动,激起一片火星。突见两人的气息都自顶上冲起。

洪木再次传音道:“洪某今后必不再冒犯羽家少爷,还请与风少爷罢手言和。”

但风岳却大声笑道:“你洪木的话可还信得,我今天杀了你,也就不需要什么你狗屁的罢手言和,羽轩日后便也无虞了不是?”话音未落,他已向洪木连刺了三剑,有三道清亮的金铁交击之声。片刻后,周遭武者醒过味来,大呼小叫着,都道:“风岳这么说,莫不是洪木讨饶了?”

那话音传入洪木双耳,顿时便只觉血气上涌,眼底直冒金星,禁不住大怒道:“小子放肆!”突见洪木手中长刀吞吐劲气,随即面上便涌起淡青之色。那一众修士见了他周遭风啸之声滚滚,情知是使了其平生的最得意的两大武学之一,唤作“重罡劲”。传闻数年前洪木凭借此招,削下一位灵臻境修士的脑袋,轰动了一时。

蓦然又见那一众修士之内,有一对冷冷的眸子望着洪木,在心内嘿嘿笑道:“以前在黑崇主人身旁,你也就只捞到这点好处了。”

但风岳见了洪木施展武学,却只微沉着脸道:“这‘月罡劲’也算得上是下乘武学中的精妙之作了。”随即有一团风沙滚滚,将他身形笼住。

那风沙之外,洪木见了风岳的身形陷在了风沙之内,他便也执刀撞入里边。只见那刀身已裹上一层青色劲气。

众人只听风沙里一道极清亮的大响,震得修为不济之人体内气血翻涌。随即,又见响声之后,一把长刀飞出风沙。众人认得洪木的兵刃,都惊呼出声。

那一众修士之内,又有两人,皆穿黑袍,要纵身进入风沙。后面一人见了,忙止住道:“回来!”他口未开,而旁人也未知晓,那便是用了传音之法。

二人也用传音之法齐道:“少爷可不让洪木丢了性命,否则龙首难寻了。”

那人嘿嘿冷笑:“洪木可不简单,二十岁上,他跟从黑崇主人左右,可把南域云烟楼闹了一番!”此话不吝惊雷一般,那二人险些叫出声来。怔怔了半晌,才道:“云烟楼那是神一般的所在,岂容闹腾?”

“云烟楼?嘿嘿!”冷冷笑道:“黑崇主人的敛息之术已是登峰造及,身法更是少有人能匹其左右。偷云烟楼几部功法,未必不成!”

那二人呆呆立着,随即只能道声:“是,一切都听前辈的。”退了人群之中。

随即果见两道身影踏着风气,纵身跃向高树枝头。

那洪木虽空着手,不执兵刃,但五指微曲,划在风岳剑刃之上,有火星溅起。洪木运上指法武技,五指上纵有气劲加持,但无炼体之术的苦修,也未有指如生铁的大威能。但见洪木指上生风,火星溅落在了四周。有半刻钟,五指都打在剑刃之上,有锵锵之声。风岳手上长剑把持不住,要脱手而出,洪木突然出声道:“风少爷得罪了,我也是骑虎难下!”

蓦然五指的指尖都捏住剑刃,似铁钳一般,另一手却将一团劲风打去。风岳待要撒手,便已然不及。但劲风未出五尺,却诡异的消散而去。一干豪强只道洪木识时务,不敢伤风岳,更大呼小叫了起来。

但见洪木眼底似将要喷出火来,再顾不得许多。手掌探出,打在了剑锷之上。长剑清鸣,飞了出去,百余丈外便有人要起心念,那却是海柔。只她心思一动,顷刻间便可送了洪木的性命。

但羽烈摇了摇头,海柔不悦道:“这次还要放过他?”

“把他留给他们两个吧,你没看到吗?风岳脸色虽然凝重,但没有丝毫恐慌,应是有恃无恐。”羽烈轻声道。海柔无奈,只得再次把目光投去。

只见一道气息愈加雄浑,那却是风岳的眼里现了双色,一瞳为金,一瞳为赤。金红双瞳罩住洪木,便再推出劲气,周遭金红元气激荡,一众武者看得不甚清晰。不多时,只见一人被打下树枝,有人便惊叫道:“那是洪木!”

一声语落,豪强皆惊。谁又曾料到占尽上风的洪木落得这般下场?一时间,周围被嘈杂声笼罩着。风岳下了枝头,再欲挺身上前,却被羽轩拉住,风岳问道:“怎么了?”羽轩向他使了使眼色,风岳朝洪木身后看去,只见两个黑袍人隐匿在人群中,见风岳看来,即躲到人后,但他分明看到这两人手背纹有黑色雷电纹饰,是雷家。

羽轩低声道:“刚才这几人见洪木落败,便走出人群中,有动手的态势。”顿了顿,续道:“这几人明显是好手,现在跟他们起冲突,定是两败俱伤之局。”这时一个老者的身形忽然闪掠而来,气喘吁吁道:“雷治身旁的一个老家伙也到了。”

风岳点了点头,道:“夏老辛苦了,我们撤吧。”

那虚空之上,羽烈手掌一伸,但见一只不大的鸟兽落在手心,便道:“它寻到了。”

海柔听了,问道:“它寻到了冷云殇的踪迹了?”

羽烈点了点头道:“我都是依家族手法驯养的,虽比不上族内的‘追魂雀’,但十几里内,终究是有他建功之处。若不先探到冷云殇的踪迹,轩儿、惜儿怕都得先交由秦峰照料了。”

海柔沉吟道:“要不我先探查一番,若得我消息,再去接回惜儿。”

羽烈沉吟许久,方道:“好,但把‘四海剑阙’带上吧,若海家里真有人寻来,也不怕他们会与冷云殇联手为难我们。”

海柔微微一笑,便即纵剑光而去。羽烈却也把身形一闪,见了羽轩、风岳。

“父亲!”

“羽叔!”

羽轩、风岳分别齐声道。羽烈走到风岳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把这个交给风远,但你不可拆开看,更不许别人看到,送信时需找心腹之人。”

风岳虽是满腹狐疑,但仍恭敬道声:“是!”羽烈接着道:“还有,日后不许轻易在人前施展‘古瞳秘法’。”风岳仍旧道声:“是!”。

羽烈这才转过身去,对羽轩道:“办完事后,你可直接回家去,惜儿由我去接吧。”羽轩点了点头,但见羽烈急纵身法而去。

风岳见了,面有惊愕之色,再幽幽一叹道:“我这才知道羽叔修为如此深不可测。”

“也瞒了我数年,不曾告知。”羽轩耸了耸肩,无奈地道。

天际之上,海柔俏生生地立在半空,灵识撒放而出。不多时,但觉一处空间有异,手中便推出一片银光。那光内是一座银白宫阙,撞将过去,轻易可震倒大山。

只见空间大颤,突现出一座百丈大小的风雷壁障。壁障受了宫阙**,立时崩散而去。虚空里有人见了,冷冷笑道:“四海剑阙果真在她手中,而且伤势既愈,修为似乎也精进了许多。”自忖急切不能伤她,便在心中道:“我万魂阵将成,那时才有好看!”于是身形远遁而去。

海柔感知到了,也纵剑光寻去。

但见一面山坡之上,羽轩靠着一块大石,问道:“白雾山脉发生了什么?怎么一时间聚集起这么多武者?”

“你不知道?”风岳有点讶异。

羽轩摊了摊手,道:“我见到许多修士都朝这边跑来,一时好奇心起,便也跟了过来。”

“那是三天前许多人都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便只道是强者交手,期待着那些个强者陨落后能让他们捡到点什么……嘿!”说到此处,风岳连连冷笑,道:“可即便是让他们抢到宝物,就能保住?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既然如此,那你来这里就有其它目的了?”羽轩道。

风岳道:“雷昂、雷治曾向我下手,我也还给他们点什么?”

羽轩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修为似乎已到瓶颈,或许可再进一步。”

风岳皱着眉头,用着疑惑的语气道:“难道你有办法?”

“跟我来。”羽轩身形率先一闪,风岳怀着满腹狐疑,也招呼着夏老追去。一时间,只见三道身影在树梢上如灵猴般纵跃,身形逐渐隐去。

第二十三章 探秘妖峰、神秘强者

妖雾峰里弥漫着寒雾,但雾灵大阵已破,目光已能看得更远了。羽轩寻着旧路,手中又牵着通目鼠,视线在四周扫过,速度已是慢了下来,却依旧向山峰深处挺进。

风岳跟在身后,忽然眉头一皱,拉住了他。羽轩问道:“怎么了?”

风岳摇了摇头,脚下往前一跨,一道剑气被他屈指弹去,正中羽轩身前树枝。遂见一条数尺大的青蛇被斩为两段,落在地上依旧剧烈扭动着身躯。羽轩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辛亏风岳灵识敏锐。”

风岳这才开口道:“不可再往前走了,据我所知,前面可有赤目狼聚居,我们对付不了。”

“赤目狼?”羽轩愣了片刻,道:“怎会有赤目狼?我上次在前方也只见到如通目鼠这般灵兽。”

“只有通目鼠?怎么会?”风岳愕然,撇过头去,与夏老对视了一眼,夏老摇头回应,表示他也不知原因。风岳道:“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又行半里,既进一处山谷,那周遭果是一片宁静。昆虫之影未见,禽兽踪迹难寻,黄土遍野无绿色,阴气瑟瑟如死地!

那三人再行片刻,寻到了一处小山头。山顶上白气更是浓郁,完全不同于它处。羽轩道:“这山内便有重宝了。”放开通目鼠,又道:“这只通目鼠是寻宝的钥匙。”

随着通目鼠进了山洞,洞内仍是一般死寂。但它四爪皆利,能攀岩又擅掘洞。走不多时,便在离地一丈之处的山壁上,但见它伸出一对利爪便在一前一后地刨着。羽轩喜道:“是此处了!”取下通目鼠,发掌震动山壁。那掌力都是四散而开,并未凝在一处,是以山壁只被震得酥了,崩下细沙黄土,其内的大石却丝毫未损。

羽轩即取夜明珠仔细去照山壁内的裂缝,裂缝里立时便有反射的光华。他喜道:“是元晶,还是两颗百年的!随即取匕首挖开石块,得十数颗透明晶石。但风岳见了,竟面无喜色,只道:“快走,此地诡异!”

“怎么了?”羽轩心中虽是不解,但内息已然运起。

“太静了,一片死寂,”风岳目里闪着精光,又道:“至今也只听得些水声、风声,半点灵兽的动静也无。妖雾峰的灵兽何止千万,若单论此处无兽也罢,可山上山下俱是这般……”

“好,我们即刻回返。”羽轩点了点头,但回身之时,身前一二丈处立着一人。那人虽在不远处,但羽轩三人望去,仔细看之,竟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只觉此人似近实远,实是难以揣度。

那人开口道:“你们是谁,怎能找到此地?”他的话音不大,似金钟之声,震在羽轩三人的心头,三人即失魂落魄,呆呆地立着,便欲开口。但有悠远的龙吟之声,也在群山之间回荡。

龙啸使羽轩三人回神,便见自己的身形已落在一条龙影之内了,突觉耳边有人在说道:“放松心神,会送你们出去!”但只有话音,未见人影。

羽轩惊道:“父亲?”但觉身形一轻,有一道剑光裹住羽轩三人。剑光冲起,有天塌地崩的巨响,那却是把山峰都击碎而去。

但那人见了,面上都是惊疑之色。他适才看得分明,知道龙劲与剑光都是在虚空之内打出来的。那人自语道:“是他们了,但怎会有驭使空间的手段?”又见两道龙劲相叠,迫到面上,他再道:“羽烈么?”

随即见两道气息冲破山洞,把山峰上的巨石都震上穹霄。那剑光之内有人看到了,玉手一挥,剑光散落到了地上,现出四人。那为首的人却是个女子,青丝未挽,垂过肩头。她红唇轻启道:“轩儿,你们先走,我去助你爹爹。”又纵起剑光,身形便已在天穹之上了。

风岳见了,对羽轩道:“我们走吧。”羽轩朝天际望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遂觉身形一轻。却是风岳使了御剑手段,似腾云驾雾一般,飞在了半空之上。

那漫天的烟尘之中,还走出一个黑袍人,他见了风岳的御剑手法,在轻声自语道:“这身法、这手段……似曾相识啊。”但只望着羽轩三人纵起剑光远遁,却也不闪身追去,只高声道:“现身吧,今日贤伉俪是决计走不脱的。”但见烟尘之中也冲起羽烈的身形,也发掌势。随即羽烈与黑袍客二人的掌下都推出了千钧大力,无形劲力撞在一起,便要压迫着周遭的虚空。

那黑袍客冷冷笑道:“推云劲?呵呵,烈尊者,但如今你的修为可还伤得了我?”但见他气息冲起,直上牛斗。羽烈随即又推掌势,那掌力推出了十丈,落在黑袍客身前,但不能伤他,似是芥子落在海中,没有丝毫波澜。原来黑袍客身前有一股风雷劲气滚开百余丈,内有玄妙,却成了一座法阵了。那掌力便是落在了阵中。

羽烈见了,自忖身形不可陷落在阵法之内,于是又把推云劲打出。劲力迫在地面上,有一团黄尘飞扬起数十丈。那黄尘入了大阵,便能迷人眼目。

黑袍客见不着羽烈的身形,便立时撒放出灵识。但见顶上百余丈处落下一片蓝色光华,内有剑气。剑气直下,伤了他的双鬓,留下浅浅的血痕。他面上一寒,风雷汇在顶上,幻化成一枚符文,有四五丈大小。

蓦然间,湛蓝的剑光已下,直压符文,激起的气劲搅得风云变幻,已不知有多少烈风被附上了剑气,令得草木多伤。

“贤伉俪果然有手段,一个先手探我身份,一个却在后手利剑偷袭!”黑袍客的声音穿破了天际,引出一道清脆的女声道:“果然是参灵宗的八长老,适才要救人却是顾不得了。但今日之事也不过是还了你二十年前云镜湖之役!”

那黑袍客便是冷云殇了。只见他的身形起在云端,拨开云层,便能见得他年纪看着甚轻,但眼神里却是一片沧桑,直直盯着天空道:“本尊新创一阵法,还请二位赏鉴。”语罢,他伸掌往半空中的符文发劲,劲力震散湛蓝剑光,随即手掌虚握,便将那一道符文撒放而去。

符文迎风而涨,能笼住周遭百余丈的空间,海柔的身形便陷在了阵中。但见阵里雷光大作,有百余道雷霆在四面胡乱轰击。

海柔执剑,玉足踏着虚空,蓦然只见一根衣带飘飞而起,给雷霆击中,便有焦黑之色。她急纵起身法,一道纤细身影在雷光中飘摇不定,她身法极快,竟不能知有多少个海柔都在运使沧海剑。每是剑出,必要击破雷霆,惊动大阵,便是冷云殇也出声赞叹。

那冷云殇自语道:“海家的家传剑法吗?”又见海柔顶上一气冲起,便是催动了修为,身上现出十丈法象。

冷云殇见了,沉着脸色道:“虽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但寒劫指内劲真是已经除得干净了。”随即灵识又放,只见海柔的法象已然持上了一柄长剑。长剑是六丈长短,再发剑罡,已有十余丈。那剑罡极锐,海柔又把身形起在高处,剑罡往下轻轻划去,空间大震,陡然间也把符文破成两半了。

“再与她相争无益,此刻百年元晶已经够数,待得阵法一成,届时与她一决胜负不迟。”冷云殇心下暗自思忖,见海柔纵剑光而来,身上的法象把十余丈剑罡迫到面上,闪入眼中。

但剑罡不能伤了冷云殇,有空间如涟漪般震荡的景象。海柔目光射到,剑尖处已然没有了任何身影。她疑声道:“用空间法走了?”

其时,天际上一片幽寂,或有轻风拂过之声,但并无第二个人影。她收了法象,散去剑气。但有一个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好,此役算是我输,本尊他日再来领教。”那个声音便冷云殇了。海柔既已化去了寒劫指内劲,他便不敢轻易去一争高下,

但海柔双目紧闭,灵识扫过这一片天际,半晌睁开眼睛,无奈将身一晃,凌空踏去。

其时,既出白雾山脉,羽轩三人便伏在一旁气喘吁吁。此役却是一身元气也用尽了。夏老先道:“不知追来没有。”羽轩、风岳尽是摇了摇头,随即举目四望,见远处一道黑影上下起落,显是一人。他们三人见了,又欲拔腿而走。但那人身法奇快,三人远远不及,被他抢到身前四五丈处,才出声道:“是我!”

羽轩听到了,叫了一声:“是父亲!”三人方才止步。羽烈道:“放心,参灵宗的长老跟执事都没追来。”他们三人这才放下心来,夏老忍不住问道:“敢问羽先生,刚才那人是谁?参灵宗又是何宗派?老夫虚度几十载,也未曾见到此等强者。”如今想来,他仍心有余悸,想是自己这点修为,在那人手中好似蝼蚁一般。

羽烈摇了摇头,道:“夏老,不是我不愿说,只是此事干系甚大,知道得多并无益处。”随即他转头对着风岳道:“千万记住我的话,送那封信绝不可有失!”语罢,风岳二人才分手离去。片刻后,一道身影衣袂飘飘,背靠夕阳,虚空踏来。

第二十四章 云尊炉、九痕玉戒

吴城东有一片竹林,林内又有竹屋。但见那里竹林青翠,被清晨的微风吹过,现出碧波阵阵。枯叶被带出丈许,轻飘飘地落在羽轩肩上。他将竹叶取下,抚着右手上的一枚黑玉戒指,在喃喃自语道:“九痕玉戒,就是所谓的储物灵戒吗?千金难求且是有价无市,不知有多少修士为此倾家荡产而不可得。”他摇着头再度自语道:“可老师就这么轻易地拿了出来。”心中不由得对凌苍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羽轩灵力透入玉戒中,半晌才睁开眼。只见他手掌一翻,凭空握出一封竹简,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凝神细细看去,见得竹简上有上百篇文字,皆是各种丹方、炼丹之法与凌苍平生的炼丹经验。

“这是老师多年的心血啊。”半晌,羽轩回过神来,念叨了一声,目光投向了最后一篇文字。那篇文字却不是在说些练丹法儿,而是运气存神的练功法诀。

“那‘炎’字诀法竟是要这般修炼?”羽轩面带难色,但心中想到羽惜寒气发作之时,能靠这法诀周旋,面色便是一定。他手掌一挥,喝声:“云尊炉,现!”只见一尊一人高的黑色云纹鼎炉凭空而现,落在地上掀起一阵烟尘。

羽轩将身一纵,投进了炉中。他元气缓缓外放而出,过不多时,鼎内已是元气充盈。

那元气本质是紫灵天火之气,炙热之极。他将炉口封闭,引得元气在他体内外流转,便似全身穴道上都燃起了一团紫灵火,不禁痛哼了一声。

其时,鼎内元气激荡,好似将得鼎炉也给焚了一般,周遭渐渐热了起来。那热浪滚滚而开,早引出了两大一小三道身影,闪出了竹屋。

海柔面色一变,惊声道:“轩儿这是在干吗?修炼功法?”

羽烈微摇了摇头,灵识撒放而出,罩住鼎炉。有小半晌,他道:“这鼎炉都给密封了起来,我的灵识无法探入。”

海柔面色愈加难看,她几次身形欲动,去揭开炉盖,却终究是止了下来。她玉手一张,无形热浪在指缝间流淌过,便感知得鼎炉壁上,被一阵阵元气激得微微震颤。

“看来轩儿是在修炼武技。”海柔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恶狠狠地:“臭小子又不消停,等等非得好好打他一顿屁股不可。”

羽烈闻言,面色也是一缓,只是灵识未被撤去。如此过了日中时分,鼎炉内依旧热气激荡,不急不缓。又再过了片刻,鼎炉内“铛”的一声大响,天地元气灌入炉中,随即便是见着羽轩身形跃出。他手中虚握,一股热劲被缓缓传开。

“八重境?”羽烈与海柔对视了一眼,便觉得这一股内息强大了几许,掀动地上落叶。夫妻俩均是对《古决》高看了几分,心中都想到:元脉境界是修炼之基,每跨一步都需坚实的步伐,然而羽轩刚刚突破修为,便已是根基牢固,不见有气息虚浮之像。

“哼,竟然是八重境,一下子就高过我了。”羽惜在一旁撇了撇嘴,原来她也在几日前也到了元脉七重境,却不想羽轩一举超过了她,心中虽是高兴,口中却有些不服。

羽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走到儿子跟前,掏出一块赤红古朴玉佩道:“这是凌老托我转交于你的,需佩戴在身,片刻不离左右。”

羽轩接过,在手中把玩,他问道:“这玉佩是何物,为何要片刻不离左右?”羽烈道:“这玉佩是凌老许久之前所得,里有凌老所留的灵力,遮掩住你的修为,便是天人强者也未必能看破。他日若遇上不可匹敌的强者,也可催动玉佩内的灵力御敌。”

羽轩点了点头,道:“我再修炼一下炼药之法”海柔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不要太累着。”却是把要揍他之话,抛到一边了。

待三人走进屋内,他又把目光投向鼎炉。适才他在炉中外放灵火元气,那元气不能宣泄而出,身子便犹堕火中。那火气热极,纳入体内之时,体内便也似燃起一团烈焰。他如此反复纳气吐气,便似将得体内元气一遍遍地锤炼。

其时紫灵天火的威能被引了出来,体内经脉便好似流淌着一条灼热的岩浆,运行功法时端的是剧痛无比。

“也不知老师的方法可行得通。”羽轩心中惴惴,却仍是手中结印,将那“炎”字诀法运起了数个周天,元气交汇,冲破了周身数个大的玄关,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便不再疼痛了。他心念一转,火随心动。

又有半晌,他功行圆满,元气贯通周身,便将那虚浮之气尽数炼化了去。一时间,元气愈发凝练,再推开炉盖,吸纳天地之气,修为上便有了突破。

那云尊炉是曾经凌苍请得多位高手匠人,耗费许多心血铸成,本质是一件宝器。炉内四壁又以炎石密金镶嵌,最能加持灵火元气。其时,羽轩灵火元气一放,鼎炉相助锤炼内息,修为上的瓶颈便能突破得快了。

数日前,羽轩去古城取“护心木”之时,凌苍在他身上种下灵力,不知不觉便有许些纳入了内息之中,是以修为便增长得快了。

其时,羽轩聚拢心神,引气归元,丹田之气便愈加浑厚,紫气氤氲,内有神通。

竹屋内,海柔优雅地坐在一侧,她玉指轻弹了手中的沧海剑,发出清脆之音。她道:“到底是谁在帮我们对付那九长老宫玄?”

羽烈盘腿坐也在一侧,口中轻吐了一道阴寒的白气,半晌才道:“那封信上未曾署名,却句句实言,绝非是存心要我们受他一个人情,如此便也不是昔日的好友。”

“会不会是羽家之人或是……哥哥?”海柔道。

“羽家内只有父亲与叔父二人知道你我的踪迹,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内神外鬼了。”羽烈摇了摇头,续道:“可若是惊崖大哥在此,宫玄可就没机会见到你我了。他虽是反对我们的婚事,可他毕竟是你的哥哥啊。”

海柔沉默了一下,忽然展颜笑道:“秦峰救了惜儿,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他?”

“没见到他,只见着他的女儿。”羽烈立起身子,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炉火旁聚精会神的少年,他手中元气聚了又散,终于在窗檐上结起一层白霜……

“冷云殇,下次见了面,你可没那么容易能说走就走了。”羽烈自语着,海柔走了过来,轻声道:“要不把轩儿与惜儿送到凌老身边?”

羽烈摇了摇头道:“凌老此番为我化去部分寒劲之后,重新闭关了。”

吴城里有一处豪华宅院,宅院很大,正是洪家所在。

在那洪家内,洪木对着洪宽道:“你可知道参灵宗这个宗门?”

“参灵宗……”洪宽口中念叨了几声,才道:“曾听得宗门内的前辈说过,参灵宗是中域的一大宗门,门内的强者之多,更是在得云烟楼之上,天溟大陆上已是鲜有势力能及,父亲因何问起?”

洪木沉吟了半晌,摸出一块白玉牌。那玉牌触手温凉,显是品质极佳。其正面刻着奇异的复杂纹路,而正中赫然便刻有“参灵宗”三个大字。洪宽目光左移,在玉牌左侧分明看到一行小字:内门执事第八名。

“竟然是内门执事,据说每一个内门执事至少也是九元境修为。”洪宽惊问道:“他们为何来到吴城?”

“竟是九元境!”洪木在一旁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叫道:“洪真,你即去告诉洪峰,让他再不许动羽轩一根毫毛,那张古图不要了……”末了吐出的几字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洪宽轻声叫道:“父亲?”

洪木缓缓道:“当日对付妖狼时,我在洞外瞥见一人将一个白衣男子一掌震退,在虚空中掉下这一个白玉牌。我事后仔细回忆,似乎那人穿着跟羽烈极为相似……”说到这里,他便住口不说了,一时偌大的房间里死寂了下来,只听得洪真退出去的脚步声……

雷家的一处暗室里,只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人便是雷治。他对着那来人道:“洪木最近似乎有点起疑了,你即刻回去吧,免得被人抓到把柄。”那人应了一声,即退出密室,寻着旧路上了洪峰佣兵团的驻地。

雷治推开一处厢房房门,笑问道:“妖狼前辈恢复了怎样了?”

房内有人轻“嗯”了一声,那雷治便又道:“前辈日前要我准备好洪家下人的衣服,现下已备好。”他托着一个托盘,送入厢房内。

一处小山坡上,羽轩背着一个竹篓,手上正捏着一根青不青红不红的药草嗅着。片刻后面露喜色道:“竟是蟒血草,这可是下阶药材中的上品啊,有不少上阶丹药均会用到。”忽然,只觉后心一凉,他转过身去,挥拳击出,只见一股无形炎劲荡开,将那石蟒击出数尺,而击中之处已被灼烧得焦黑。石蟒吃痛,再不敢相争,尾巴一扫即没入草丛中。

羽轩惊叹道:“好强的灵火内劲,我修为愈高,元气的威力便显现出来了,竟能一拳击退相当元脉境修为的凡境灵兽,还是以防御著称的乌石蟒。”

“嗯?有强者交手。”羽轩惊叹声落下,突觉几股元气在不远处激荡。那元气翻滚之间,隐隐间生有一股威压。他手快,即取出一件黑色斗篷披上,纵起身法,到了另一处山坡之上。但听得半空中一声大喝:“秦峰,今日我参灵宗三位执事若还擒不住你,日后见你而当绕道走!”

第二十五章 局中局

“是参灵宗的人。”羽轩在树后一侧,早望见有一道人影疾掠如风,脚踩树梢,仿佛身形比落叶还轻,瞬间飞过百余丈。

随即,那人腿劲一扫,六七丈无形劲气横在半空。劲气有如利刃,十数棵巨树轰然倒下,树叶黄沙弥漫在四周。

但见数丈之外,黄沙遮掩之间,又有一个陌生男子立在地上,在冷冷笑道:“我秦峰想走,凭你这三执事可还拦不住!”

冷笑声落,那个男子轻飘飘地推出一片赤红火星,与无形腿劲打在一处。随即,周遭便是陡然升起了烈焰。原来那火星极轻极烈,随两力激撞的余劲送去,便即纷飞而开,只听一声炸响,草木易燃,遂成火势。

那个参灵宗的人,乃是宗内三执事,身穿白袍,冷笑道:“我一人自是拦不住你,可若是多几人呢?动手!”突见树枝晃动,秦峰顶上树梢便立着一人,那人也是身着白袍,是参灵宗的缉拿执事。只见缉拿执事倒头掠下,顺势一掌拍在地面上,左右地面裂开,便即钻出两条银白锁链来。

锁链有如灵动巨蟒,劲力也大。秦峰见了,不愿多作纠缠,于是催动了十足的九元境修为,周遭天地元气缓缓聚在手中,手内赤光灼目。

秦峰手掌里蕴成的是一座法阵,唤作“小天星阵”。阵法撒放而出,立时化成四五丈阔,与锁链撞在一处。随即,只见一片火星滚滚而开。三执事拨开焰火,不见了秦峰,口中便道:“该死,怎么让他跑了?他可暗绘了万魂阵阵图啊!”

但白衣执事嘿嘿笑道:“跑不了,冷四已在前面等着他。”果见数十丈外又有两股掌力互推,雷火大作。又在紫雷赤火激荡之中,见到一个身影,也是个白衣男子。

那人冷冷地道:“秦峰,你这星火掌力倒是愈加地炉火纯青了,不过可惜今日却没了羽烈助你!”其时,三执事两人也近了秦峰身后六七丈之处,银白锁链挥将过去,有一团大风滚滚,搅碎十余颗大树,迫得地面龟裂。秦峰陡感身上压力极大,随即面色惨然,无奈长叹。

但蓦然只听“铛”的一声大响,那却是锁链击在一只鼎炉之上。又见鼎炉锁链相撞的十数丈余劲迫得黄沙激扬。那三执事眼乖,怒喝道:“阁下是谁?”随即二人身形又闯入黄沙笼罩之地,见到一个黑袍人立在秦峰身后。

“好强,他们的修为至少也是九元境!”黑袍人心中一凛,但随即冷冷出声道:“凭你们也来问我的名字?”他袖里手掌探出,掌心悬浮一枚赤红古玉,只见那古玉放出劲气。这劲气乃是天下间最炙烈的灵火内劲,周遭黄沙受了,颗颗细石之上便陡然生出焰火。于是一片激扬的黄沙化成了一个庞大火罩。

那三个执事见了,心中都一凛道:“这是极致灵火么?果然不负盛名,竟能将细石沙土烧着。”

但黑袍人目里淡漠一扫,手掌拨开,与秦峰缓步走出火罩。他以进为退,更不能显得有丝毫慌乱。一个缉拿执事的身形一动,便要追去。三执事止住道:“不要莽撞。”但见了秦峰二人已经去得远了,那个执事急声道:“老四,你的意思呢,须马上决断。”

但三执事沉吟片刻,在一旁冷笑道:“哈!追?那黑袍人的修为我也看不透,从头至尾,我都未曾感受他的气息,想是修为远远超过我等,追上去了难道还会有命在?”

那两个缉拿执事问道:“但若不追,八长老哪里却要如何交代?此役既没有擒了秦峰,却也不曾取得万魂阵阵图啊。”

“八长老问起时,只如实告知即可。”三执事颓然地挥了挥手,率先纵身离去。

那三人的修为都是九元境,走起路来便好似流星赶月,不多时,早望见一座险峻的山峰。那有斧劈的岭,打磨的壁,重叠的山峦,突起的峰。说不尽的怪石嶙峋,看不尽的羊肠小路。然而有三道身影似乎不愿观景,把身连扯带拉进了一处山洞。

那山洞里十分干净,四处摆放着月明珠之物,是用来照明的。那当先的三执事对着正闭目养神的一人道:“属下等没能抓住秦峰,甘愿受罚。”

“失手了,怎么可能?”那人身穿白袍,相貌英俊,便是那参灵宗八长老冷云殇了。只见他依旧闭着眼,声音古井不波。

“是的,中途被一个身怀极致灵火的黑袍人救走了。”

“什么,极致灵火?这地方竟有身怀这等奇物的高人。”冷云殇陡然睁眼,目运两道精光,刺得三执事眼痛。三执事却仍道:“拥有那等威能的火焰定是灵火不假。”

片刻后,冷云殇敛回气息,便让那三执事几乎瘫在地上,冷汗直流,口齿艰难地道:“是属下等无能。”

“那人长相如何,可是一些成名强者?”

“那人从头至尾只以黑袍罩身,属下等未能看清,但听其声音,当是个男子。”三执事低声回答道。

“废物,九长老身边尽是你这种无能之辈。”只听冷云殇冷冷地道:“老九的尸身未曾找到,秦峰亦能逃脱,还要你何用!”

三执事闻言,即豁然抬头,他深吸一气,昂然说道:“长老既提到了九长老,那便为属下一解心中疑惑。”

“你说。”但见冷云殇的面色愈发地冷了。

“日前九长老独力抗敌,八长老也在左近,却为何只化出了一道分身?万魂阵何等威力,九长老怎会连海柔都胜不过?”那三执事渐问渐怒,不禁圆睁大眼,戟指喝问,俨然已不顾身份了。

冷云殇微微皱了眉,身形略微晃了一晃,寂然不见。却在一处空间里便凭空伸出一掌来,随即见得一团灰气在三执事胸前翻滚,他的身形即退出丈许远。

冷云殇踏出虚空,瞥了一眼,冷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如今宗主闭关百年,宗门内上上下下均以大长老马首是瞻,此事少宗主亦是未曾多言。然而老九不开眼,一心向着宗主,竟还当众挑战大长老权威,岂不是找死?”顿了顿,他又道:“老九一身尊者修为,死后当有人陪葬,既是七、九执事有忠心,便全了他们心意,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三执事连连惨笑,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九长老一心为宗门,忠心耿耿,想那七、九执事竟为此也送了命,岂不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半晌,他挣扎着站起,指着面前的三人,面无表情地道:“我宁可自裁,也不愿死在你们这群伪君子手里徒然受辱。”一语落下,只见他双目逐渐涌出红点,将个眼瞳染成鲜红,再也不见白与黑……

山洞霎时陷入死寂,那两名白衣人亦不敢开口,气氛甚是沉闷。片刻后,冷云殇嘴角一勾,道:“把他拉到山下去埋了吧,好道尽一份同门之谊。”

“是!”那两人一齐道了声,把那尸体抬到山下去。不到半晌回返,八长老吩咐道:“二位缉拿执事里分出一人来即刻向宗门报讯,调查那身怀灵火的黑袍人。极致元体,万中无一,百年也难得一见,想此人未必是籍籍无名之辈。另一位则去追寻秦峰踪迹,他探得我阵法奥秘,誓要除之!”

山峰之下,有孤坟新起。但见那坟修于湖畔,湖不大,湖水清澈。湖的一旁也有许多青柳,但时值冬末,柳条光秃,并无美感。

不多时,日下西山,夜色渐浓。但见那坟头沙土滚下,便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却是三执事醒转。他精于龟息之法,一时假死,求得生机。

他在树下呆坐许久,眼神空洞,不知心下要思虑何事。但想冷云殇“好道尽一份同门之谊”一句,心内又激荡万分,只想仰天一啸。

又过半晌,但看顶上斗转星移,又回首望了望那山峰,只想此地能抗衡冷云殇的,便是只羽烈夫妇了。于是纵起身法一道烟儿离去。

他离去之时,黑暗中有人自语道:“总算是醒了啊……”

清风微拂,日照山峦,但觉四周宁静,鸟雀不语。又见得那山凹之处,有两道人影,俱是男子。一人三十岁年纪,国字脸、面白皙,身穿华袍,气度雍容。一人十四五岁年纪,清瘦紫衫,俊雅坚毅,是个少年。

但见少年背靠青石,正凝神细看手中古玉,心下便暗暗惊异道:“原来老师的玉佩里竟还有这般威能。我修为尚弱,催动不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不知父亲催动会是何种光景?”心下正在思忖,蓦然秦峰在一旁道:“此次亏得你了,我挨到天亮,伤势也恢复了一二成了。”

羽轩道:“秦叔不必客气,您伤势极重,又花费一晚与我详细解释阵理与布阵关键,可耽搁了您疗伤,要不再调息片刻,我不着急回去。”

“我受了冷四的两道掌力,伤势虽重,但所幸还未伤及根本,配以灵药,再过旬日便能恢复了。”秦峰笑了笑,又道:“把兽皮拿出来吧,我再与你详细解释一遍,待你回去再告诉羽烈便了,日后可将此作为破万魂阵关键。我伤势未愈,不宜多耗气力走动。”但蓦然突见他脸色变了变,急声道:“来不及再与你说了,你快走,那参灵宗的一个执事来了。”

“不行,您还受着伤,我的修为不如他,不能远遁便为其所擒,还不如我唬他一唬。”羽轩沉声道。

第二十六章 万魂阵

山谷幽寂,劲风甚急。只见一个白袍人站在树梢上,久久不动,他双眉紧锁,脸上迟疑之色尽数显露,手掌间一股元劲聚了又散……

其时,天空渐昏暗,乌云不知何时聚起万千层,好似山岳般重,便是轻风也不堪压迫,瞬间散去……

随即那气氛转向沉闷,压在心头!

一个黑袍人背对白袍人,盘坐在青石上。

那个黑袍人开口道:“参灵宗的执事果然好耐心,陪着本尊这般许久。”

他这无意听来的自称,便好似惊雷一般在白袍人耳边炸响,这人便是那个参灵宗缉拿执事了。

那个执事喃喃自语:“他果真是个天人修为的……”却只顾呆立,不答话,黑袍人便继续道:“你站得久了,嘴也跟脚一般酸,不能说话么?”这一句好似隐含怒气的厉喝,果然唬得那执事低眉顺眼,只轻声答道:“是在下失礼了……”

“那便滚吧!”

“可……可宗门之命难违,否则也绝不敢打扰阁下清修。”那执事依旧语气和缓。

“呵!少拿参灵宗说事,在这地方杀你,又能奈我何?今若不早些离去,就让你永久地留在此处!”

那执事心头微颤,在心中早盘算着要离去,但转念想到:“若是这般无功而返,八长老绝饶我不得……”思忖了片刻,只得无奈叹道:“罢了,今日一死,好让宗门善待我家人。”

他心念一动,元气汹涌而至,在掌心凝聚,就在即将出手时。他头顶上空元气凝聚成一只紫色雷兽,模样像狮。那狮兽一现,只需心念一动,便可撞将过去。

黑袍人感知得身后动静,面上冷汗滴落,沾湿胸口,一颗心砰砰跳动不停。但那执事突见远方一处弥漫着黑气,便强行压下体内涌动的内息,忙道声:“既如此,在下即刻离去。”随即驾雷兽而走。

黑袍人见他去得远了,身躯便瘫坐在巨大的青石上,急吐浊气,心中只道凶险。

原来他便是羽轩了。

不多时,秦峰从青石下立起身来,撒放灵识,仔细去看。有半刻钟,他面色沉凝,低声道:“不好!”

羽轩疑惑道:“什么不好?”

“那黑气便是万魂阵引动的。”秦峰答道。

羽轩急抬头,目光在东西南北各方位上转动着,并不见有何物。待得秦峰手指一点他眉心,借其灵识,却望见正北方向上涌现出一股黑气。

那黑气翻翻滚滚,却不似个凡人的手段。但见黑气笼住千万丈空间,幻化出许多飞禽走兽的形状,或是十余丈大小,或是百余丈大小,都是阴啸出声,把一股杀厉之气冲起到穹霄之上……

“想是阵法成了,你需即刻回去。我虽只探得些残缺的阵法之秘,但俱是破阵的紧要所在,若你记不清昨夜我所说的,便取兽皮再仔细研究。”秦峰急声道。

羽轩闻言,也不多说,即刻纵身法离去。一路上马不停蹄,气也不多喘,约莫有半个时辰,到了家门前。

羽轩冲进屋内,却是一派冷清模样,哪见得有丝毫人影?他刚欲出声呼喊,羽惜走进屋里,羽轩急问道:“父亲、**呢?”

“半个时辰前跟一个人走了。”羽惜看着他应道。

“该死,难不成那时万魂阵是因父亲、**而引动,并非阵法布成的景象?”羽轩自思自忖,以心问心道:“可那人是谁,为何能引得爹娘前去?唉,可……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如今没了秦叔的灵识之助,也寻不到啊。”

正思虑间,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兄妹俩分明听见一人喝道:“妖狼,你还能跑哪去?敢行刺家主,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妖狼?”兄妹俩循声追去,到了屋后的那一片竹林。正见洪峰领着百余名佣兵将妖狼紧紧围住。羽轩随即把目光投向妖狼,却见他是一副洪家下人的打扮,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涂着些黑粉,想是淬了毒的,却仍见得些许淡薄黑气在其上诡异隐现。

羽轩认得那柄匕首,在心中道:“竟落在他的手中,那道残魂呢?”突觉胸口古玉发热,心下便是一定。

但见妖狼立住身形,冷笑道:“洪峰,你是找死么?”

“你们站着,不要动,妖狼我来对付。”洪峰分开众人,吩咐道。随即不由分说,举刀便望妖狼头上砍去……

但见竹林一侧,立着两人,正是洪木、洪宽父子。洪宽问道:“父亲不助洪叔吗?他可不是妖狼的对手。”

“我岂能不知,但今佣兵团只知有团长,何时记得我这家主。”洪木偏过头去,对着儿子道:“今若借妖狼之手,正好为我一解心中难题!”

洪宽闻言,双目中透着一股不可置信,惊问道:“父亲可是要借刀杀人?”

“唯有如此,才能重新掌握佣兵团,不致我多年心血白费。”洪木忽然盯住妖狼,问道:“洪真有消息了吗?”

“没有,好像蒸发了一般,恐已不在吴城内。”洪宽答道。

“混账!”洪木眼中如欲喷火,七窍恰似生烟,怒道:“我不曾负了洪真,他为何反要负我,救了妖狼,致使我几乎丧命?”

洪宽摇了摇头,应道:“那日房中仅洪真与我父子三人,他不遵父亲之命,不杀妖狼,反而救之,恐是其他家族势力之人,欲借此削弱我洪家的实力。”

“该死,我还曾救过他的命,今却如此对我,若是找到,定不可饶过!”洪木咬牙恨道。

那洪木在算计洪峰,但洪峰却还在与妖狼拼杀。

只见洪峰手中钢刀已连换过数把,仍不敌妖狼的猛烈攻势。那妖狼手中匕首挥舞得如灵蛇一般,黑光闪闪,气劲纵横。蓦然间,又有一道丈许阔的无形气劲横在半空,随即一大片翠竹轰然倒下。洪峰手中大颤,一柄钢刀断作七八截,便立时又听破风之声,碎刃飞到身后十余丈处,砍入翠竹。

“不许动,回来,你们上去也只徒然丧性命。”洪峰大喝,止住佣兵的动作,但口中已不禁溢出血来。

妖狼冷笑道:“嘿,还想动手吗?我这刀上可是有毒的,你身上的几道伤口会要了你的命!”

“不劳你费心,老子的命硬着呢。”洪峰挣扎着,一股气息犹自凝聚不起,不甘骂道:“妖狼,你这混蛋,用这卑鄙手段暗害老子!”

“嘿嘿,这毒本是用来对付洪木的,不想却用在你身上。”妖狼怪笑着,将身一晃,早逼近洪峰,眼见其性命顷刻即休。羽轩却也把身形一般地晃动,到了妖狼身后,一拳便往其头上打去。

妖狼心慌,回身一拳相碰,两人即各退了几步。

“羽轩,你怎么在这儿?”妖狼脸上掠过一抹忌惮,喝道:“这是我跟他的恩怨,你又何必插手?”

“羽轩,你给我滚,你是杀我兄弟的凶手,老子的命不要你救!”洪峰也在一旁怒喝。

“你还是省点劲去对付那剧毒吧,要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你人,需得有命在。”羽轩瞥了一眼一名佣兵,见他容貌还有几分熟识之感。随即望向妖狼,更见他双眼存有红点,心中惊疑,却仍道:“你跟洪峰的恩怨我不管,只是你我之间可还有些恩怨呢。”

那妖狼闻言,狞笑着道:“嘿嘿,你真想找死,我也不客气。”随即手中执匕,斜砍过去。但见那匕首上劲气锋锐,迫到羽轩面上。蓦然间,又有许多翠竹倒下,羽轩便只得急退。

“妖狼的修为似乎更上了一层楼。”羽轩手掌一翻,凭空握出雪幽刃。雪刃厚重,有一股无形的劲力也横在身前。那劲力乃是本身力量打出,全无半分元气加持。纵使妖狼刀法极快,周遭皆弥漫着寒芒。但雪刃劲大,妖狼手上早已不禁发颤。

但听清亮的金铁之声,雪刃一力破十会,重力震散劲气,要把妖狼的匕首也给打得脱手而去。但匕首刃上黑芒却愈加深邃,周遭有一团黑气笼住二人。羽轩登时心神不稳,眼前好似飘过幻象,又有亭台楼阁之物。但蓦然胸前一暖,急退而出黑气,于是口中喝道:“这回使不出‘三十三重天幻阵’了!”

但身形一出黑气,面色又变幻不定。但见那五六丈高的黑气将妖狼笼得严实,不知里面是何光景。又过片刻,只听得黑气里清亮的剑鸣之声,有一道剑气袭出二三丈。除羽轩之外,离得近的两个佣兵都被划破了脖颈。

“他这是……”羽轩再退了六七丈,到了羽惜身旁,低声道:“事情有变,赶紧走。”但半空中一团黑气滚落到了地上,内有狼嚎之声。

洪木听声有异,只对洪宽道:“妖狼此次来得诡异,我们不要再与纠缠。”洪宽却已在一旁惊呼道:“以气凝物,以虚化实,这玄化境的手段,妖狼怎么可能使得出?”却是那黑气在地上化作一只乌狼,有一丈高下,二丈长短。

那洪木见了,回想数日来未曾见过妖狼的匕首,于是说道:“定是那匕首作怪,我们不可久留此地。”拉起洪宽,便欲走人。却见那乌狼一声长啸,爪下生风,有黑气滚滚。

其时,乌狼身躯庞大,犹似一座黑山般压到。数个佣兵躲避不及,被利爪撕碎。

羽惜惊叫出声,她初逢这般大事,又受了血腥景象的惊吓,小脸煞白。所幸离得远了,看得不甚清晰。但羽轩仍急发掌力,有一片紫气滚在身前,便将羽惜背过身去,道声:“不要回头。”

那洪峰见了,更是睚眦欲裂,目中喷火。抢过刀来,对着乌狼一通砍去。但乌狼去得快了,留下一片黑气把洪峰裹住。

“得阻止它,否则这些人被他屠戮殆尽,我家也得变成修罗炼狱。”羽轩低声对羽惜道:“赶紧跑,不要回头。”

语罢,只见他将身一纵,入了黑气,把洪峰拉出。

第二十七章 悲壮

羽家的竹林不见昔日的幽寂,只有黄沙竹叶飞扬四五丈。

但黄沙和竹叶之下,又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说他是鬼魅,是见他的身法极尽飘忽之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似风吹的柳絮,脚下点地,并无一丝声响。有佣兵见了,嘴唇哆嗦着道:“是鬼!”随即便只觉脖颈一凉。但凉意未久,胸口热血汩汩而出……

羽轩面色阴沉,运寂炎指,有一束紫气涌到妖狼面前。妖狼惊道:“灵火内劲?”他掌势一推,黑气与紫气纠缠在一处。妖狼幽幽地道:“是……是羽轩啊,你又要趟这浑水?”

羽轩皱眉道:“与你有仇的只是洪木,与这些佣兵何干?你在我家门口大开杀戒,我家便要成了修罗炼狱了!”

妖狼怪笑道:“杀这些人只是以气养气,再夺精血养神魂而已,只怪他们修为低了,不得已以量补质……”但目光望向远处的洪木,嘿嘿笑道:“却还忘了,有个灵臻境!”他心神一动,那只乌狼化作一团黑烟,已近了洪木父子。

“以气养气?”羽轩心下甚疑,但雪刃挥出,有大力迫得妖狼退了丈许。妖狼笑道:“不错的刀法。”只见他前后推出十数掌,有黑气笼住周遭十余丈的空间,便把羽轩与他二人的身形笼在当中。但见那黑气有浓有淡,似乎隐含着玄妙道理。

羽轩不敢贸然而动,只听得一个声音道:“你若现在就走,我可以放你出去,不与你为难。”但妖狼虽是这般说,其实心中还有一番计较:“如今只要得洪木的元气养我的内息,这小子的灵火内劲我却是半点也碰不得。”是以不愿多作纠缠,只望立时杀了洪木便好。

但远处洪木与乌狼纠缠着,他一掌急拍而去,有劲风呼啸。却在那股劲风中,凝起一道雄浑大力,将得乌狼压在一旁。蓦然间,他清啸了一声,连连拍出十数掌,这数掌中劲力四散,并未凝在一处。只是掌风呼啸,掀起了地面的沙尘。

但劲风虽大,实无甚厉害之处。那乌狼撞出沙尘,身形连连扑去,洪木的身形便要跃上高处。他一掌按下,四面劲风陡然聚在一块,凭空生出一股大力来,一束劲风宛如一柄丈许长的无形大剑,击在乌狼的头上,乌狼便即滚到一旁。

“走!”洪木从高处跃下,也不迟疑,急纵身,对洪宽喊道:“不要与它纠缠。”

身形跃去,洪宽忍不住问道:“该死!那头乌狼到底是什么东西?”

洪木在一旁应道:“那乌狼不是什么灵兽武技,亦不是些法宝灵器。我闯荡的数十年间,更不曾听闻有类似之物。”

“那该怎么办?那畜生跑得极快。”洪宽眼角瞥见乌狼奔来,霎时间惊出二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在体内徘徊。

“只能舍了他们了……”洪木脸色渐阴,紧握着双拳,把身一晃,与洪宽一道躲入众佣兵身后,滚进丛中。众佣兵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忽听得一人急声喊道:“快跑,快跑!那头魔狼来了……”只见那乌狼携雾狂奔,速度极是迅猛,一众佣兵躲之不及,身体四分五裂!

“麻烦了,老大你快走吧!”在佣兵之后,那洪峰被三个亲信簇拥着,他们皆往前踏了一步,急声道。

闻言,洪峰却是惨然一笑,脸现悲戚之色,口中在张合着道:“呵呵,百余兄弟此时仅剩十余人,我何来面目苟活?何况家主恩重,今日便舍了这条性命,也只当报恩罢了……”语罢,他深提一气,推开一众亲信,即把身撞向那只乌狼。只见他高大的身形便已然陷在乌狼的黑气之内,但黑气里还有洪峰的朗笑之声:“你等可要保重,留得性命照顾这剩下的一干兄弟!”

随即只听乌狼在凄啸,有火光灼目。

其时,羽轩身处黑气之内,抬首望向长空,但见火光腾腾,有火浪烤灼地面。那妖狼见了,走出黑气,他的面色便愈加阴沉。只见洪峰自燃元气而引出的火势上,有火浪翻涌,不多时,丈许之内的竹林都化成了一片白地。又有十余丈火头飞起,一发将那乌狼笼去,更不见其挣扎的身形。

那妖狼两眼之内,似也要喷将出火来。见了一众佣兵还在那里不动,即咬牙恨道:“先宰了你们,也是好的!”但身后黑气翻腾,黑气之中冲起一束紫气。随即又听黑气里,羽轩陡发一声清啸,有雄浑大力迫得妖狼胸口气息阻塞。妖狼惊惧,但见羽轩身形跃上丈许高的半空,发掌力把紫气压去。

但见紫气把妖狼打出四五丈远,滚入火中。羽轩便大喝道:“还不快走,要与他陪葬么?”正是这饱含元气的声波,成了振聋发聩的警钟。但一气出了胸口,便再无内息压制气血。气血反激上来,面有潮红之色。他苦笑自语道:“施展《古诀》二层的武学果真不是易事。”但适才生死悠关,却也顾不得修为上不足了。

羽轩抬首望去,却见那一众佣兵还在火前伫立静默,眼眶皆红,只有火焰寂寂燃烧,便未有任何声响了。羽轩见了,暗叹一声,举目四望,但见周边皆是烈火升腾,赤红满天,犹胜火炉。不多时,其火势渐涨,火头再飞起丈许。

“那些竹子都被烧个干净,连个借力腾身之处也没了,莫不是要硬闯过这烈火?但这般火势,便是灵臻境也未能安然穿过啊。”羽轩以心问心,片刻也未能定计。忽见火焰中掠进一道娇小的人影。三千青丝如瀑,百步身法似蝶,衣裙飘摇像细柳,寒气缭绕若雪莲。

见得来人,羽轩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危险你不知道吗?”

“就是危险,我才来救你的啊。”来者便是羽惜了,她嘟着小嘴应道:“火势这么大,难道你还要硬闯过去啊?”

“你……那你说要怎么走?”羽轩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

“嘻嘻,我运气分离火势,开出一条无火通道就行了。”羽惜小脸上现出雀跃神色,仿佛不知周遭的危险。她话音未落,便纵身寻一处火势较小的地方。羽轩急忙问道:“以你现在的修为,通道能支撑多久?”

“能有半刻钟,绝对够了。”羽惜应了一声,周遭立时便冷了下来,有寒气扩散而出。寒气极阴极冷,被她指去,火势立时萎靡了。随即听得些许“呼呼”风响,那股寒气穿过,成了一条丈许宽的通道,两旁火焰稳稳侍立,好似不敢跃过雷池一步。

“赶紧走,留在这里可报不了仇,只会赔了一众人的性命。”羽轩的声音好似洪峰的叮嘱声声在耳,那几个佣兵头目皆是对视了一眼,即是又拉又扯,簇拥着仅剩的十余佣兵,一窝蜂地闯出火焰中。转眼间,便踏上一片白地,只见周遭皆是烈火焚过,草木俱无。

随后,羽家兄妹也一起走出,那为首的一个佣兵见了,走上前道:“我等不是好坏不分的人,你与我们虽是有些仇怨,但这份恩情一定还上。”

羽轩把目光投去,见来者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面色白皙,身材颀长,青衫简朴,温润如玉。在佣兵团中声望不低,正是洪峰副手,名唤洪擎。

闻言,羽轩答道:“一码归一码,那日杀你手下的人是妖狼,我不曾害过哪个的性命。今日的恩情也不需在意,救你们是不愿我家门前成了修罗炼狱,只是结果不遂我愿罢了!”

“我信你。”见到羽轩惊愕,洪擎续道:“如今两位的实力胜我等十倍,便是骗了我们,还能有多大好处?”

“你倒是看得挺开的。”羽轩话音未落,忽见一人飞奔而来,百丈距离,不过几个纵跃而已。但见其气息,却也只在元脉境上下。

羽轩迎上去,率先开口道:“你可是风岳身边的信使?”

那信使长舒一口气道:“既是羽少爷还记得在下,那便好办了。今晨少主带着夏老等三位灵臻境的前辈去了黑石谷地,查看那里的稀有金属矿脉,可在半个时辰前,却有那里的仆人来报说少主与三位前辈失踪了,派出打探的人也没了消息,众人一致议定,欲请令尊羽先生相助。”

“我父亲**也不在家中,寻找风岳的事由我来做吧。如今你等灵臻境的强者尽出,已没有比我更合适之人了。”他口中这般说道,心里实则还有一番计较:“半个时辰前?正好我也是那个时刻回来。风岳失踪也恰好与那万魂阵黑雾涌起的时间一样,世间会有这般巧事?”

正说间,那处通道里有些风响。羽轩急回头时,见是洪家父子撞了出来,模样却甚是狼狈。只见其衣袍破损了数件,头发、皮肤皆已被火烧焦,成了重伤之状。原是他们钻在丛中,那火焰凶猛,一时躲之不及。

但一众佣兵见是洪木,皆是怒气抑不住上涌,双眼染成血红,便是下一瞬与洪木拼了命,也是在意料之中。洪擎见状,忙使眼色,与几个头领各拉住几人,他躬身道:“今日我等兄弟死伤极多,留在此地已是徒增伤感,还望家主允许我等回驻地。”却也不等洪木回话,他即是领着众人飞快掠去。其间早有人忍不住大呼小叫:“为什么不找洪木算账,若非他祸水东引,能死那么多兄弟?”

洪擎暗叹,随即应道:“老大拼死也要救他,现在不好与他动手,何况便是动了手,能有多大胜算?免得终究还要假借人手。”他抬首看天,缓缓地道:“离开这儿吧,兄弟们还年轻,没必要一生困死在这个地方。”

第二十八章 阵中阵

见得一众佣兵离去,羽轩随即对那信使道:“你回去让人到黑石谷外接应,却不要进到谷中。”那人应声:“是!”随即纵身而去。

羽轩蓦然回头,瞥见一侧的洪家父子,眉头止不住紧皱。片刻后,拉住羽惜长身离去。这一路上,羽轩也是担心阵法厉害,不曾歇脚。羽惜亦不曾询问,只纵起身法跟定他,不离左右。过不多时,他二人到了一片荒凉的谷地,四周皆是高山。地面上是一些漆黑的沙石,泛着金属幽光。

羽轩摆了摆手,低声说道:“等一下,有点不对劲,空气中好像有股难闻的腥味。”

羽惜俏鼻皱了皱,指定一个方向道:“离那不远的地方,腥味里似乎还有些阴寒之气。”羽轩略一沉吟,放缓脚步而去,只让羽惜紧跟在身后。行过约有里许地,便在一座山后的谷地里望见几百座十数丈高下的灰暗巨石,排布成巨石大阵。石阵又分九门,缝隙间不足一丈。

羽轩绕那石阵走了数圈,挑定一门而入。

既进阵里,羽惜回头,便在身后见得阴气冲天而起,心中不觉寒意陡升,怯怯地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么诡异。”羽轩一声轻叹,轻抚羽惜的肩膀道:“这应是聚魂石阵,共分九门,有三百六十座魂石。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应还有九座如这般模样的石阵,以此为万魂阵。”

“跟着我走,倘若迷路可有生命之危。”正说间,他便望见身前不远处,有一团阴气,但看其浓郁程度,周遭远远不及。不多时,风沙渐起,内有幽幽声响。他知是情况有异,急纵身法走入阴气之内。羽惜紧跟身后,抬头四望,忽然一声惊呼道:“是风岳大哥!”羽轩止住身形望去,只见风岳在数丈之外盘膝而坐,周身不断有阴气侵袭,使眉宇间隐现黑色。

羽轩暗道声:“不好!”嘱咐羽惜道:“惜儿,你且不要动。”便纵身法,寻条路径。绕了片刻,方驻足不动,盯着一块巨石沉吟半晌。蓦然伸指朝那巨石点去,点中的方位正是巨地离地九尺处。

那巨石一碎,阴气立时散去。风岳陡然睁眼,但见了周遭风沙翻滚得更厉害了,飞起一二丈高。风岳便高声道:“你往后退去,在外使力!”

但羽轩刚退了丈许,那团风沙便将风岳陷在了里面。风沙里还有拳头大小的石块,俱非寻常之物,力量又大,撞在长剑之上,长剑便现米粒大小的裂口。

其时,风岳两只眼瞳里再现异色,一金一赤,随即在风沙之内发清啸之声。羽轩听了,伸指点中风沙,有一束紫气激射。但见紫气与风沙里涌出的金光撞在一处,内外气劲激荡,风沙便破出一个口子。

羽轩高声道:“是时候了!”又听剑鸣之声,风沙里有一团劲风,护定一道人影走出。但羽轩二人一回身,陡觉寒气袭体,只见得他们二人身前已经立着一个少女,巧笑嫣然。

羽轩顿时气结,怒道:“不是让你不要动吗?”

“难道还要我看戏啊!”少女身形一晃,越过他二人,虽不曾见得脸色,但想她恐是已翻起了白眼。

蓦然间,她将掌心一翻,周遭便陡寒十倍,早令得脚下结出些许细冰。随即两掌齐推而去,掌心三尺前现出两朵雪花来。那雪花由气而结,被她催劲,每一朵雪花角上又生出花来。以十化百,以百化千,便有千余朵雪花在身前稳稳护住,纵是风沙劲大,一时也难以破开。

“快走吧,那壁障片刻可破。”羽惜脸色凝重,把身一晃,三人即刻跃上石顶,也不顾那阵势奇诡,风沙伤人,便在巨石上飞掠了。但每是脚下踏着巨石,巨石上生出黑气,周遭刮起劲风,又有劲风裹黑石击来。

风岳听见黑石破空之声,急声说道:“黑石劲大,我风家二位长老都是命丧于此!”羽轩眉头微皱,风家二位长老便是随风岳来此的两位灵臻境强者了,只不知二人中可有夏老?又觉身后风沙要渐渐吞噬石阵,飞石越来越密。羽轩无奈,双手各推风岳、羽惜二人,以致他们飞出石阵。他却回身点出寂炎指,有一束紫气激射到一颗黑石上,身形便借力倒飞,出了石阵。

羽惜见了,惊声叫道:“哥,你怎么样了?”忙去扶住他。

“我没事。”羽轩摇头笑道。

羽惜听了,轻声念叨了下:“哦,那就好……”随即眼睛不觉一闭,昏倒在羽轩怀中。

风岳见状,忙问道:“惜儿这是怎么了?”

“是累了,适才惜儿那一手武技,几乎把一身的元气都尽数耗了去。”羽轩收回手掌,却替羽惜脱下一双鞋子,把那旧鞋扔在一旁,原来其底尽毁,边缘可见黑气……

“这毯子是用灵药浸过,有养神回气之效,我想对惜儿有一些作用。”风岳手中拿了条翠绿毯子,走了过来。

羽轩接过了,便铺在地上,让羽惜躺在其上。他守在其身旁,望向风岳道:“你的随从向我报信时,说道还有其他前辈与你一起到了这里,但如今?”

此时风岳亦是换上一件新袍,开口回道:“今晨时分,这黑石谷地忽刮起一阵大风。那风内有大,狂沙被搅动百丈,有黑气弥漫了整个天际。众多石子疾飞如雨,怨灵凄厉令人悚然。”说到此处,他深深一叹,续道:“冬、寒二老为护我周全,被石子击中胸口,埋进了黄沙里。我与夏老众人四散而走,失去了联系,因此也不知我风家有多少人丧了命。只这一路上,我如孤魂野鬼般又走又飘,不知不觉进了那座石阵。”

羽轩见风岳一脸凄然,不知该如何出言抚慰,更兼听得夏老生死不明,心中亦是颇觉悲凉,半晌无语。忽然一声嘤咛,打破了沉寂。羽惜见得他二人面带悲色,问道:“哥,你们怎么了?”

羽轩摇了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儿,道:“这是疗体复元的丹药,恢复下体力,我们不能在此地多做耽搁了。”末了,他眼角一瞥,正看见那石阵上方,阴风冲起百丈,杀气腾腾。周遭或起狂沙,或飞细石。然则此番又比前者不同,那黑气缭绕时,又有灵兽残魂,但四体不全,都在上下飘荡。

羽惜点了点头,在一旁打坐调息……

那远处的云层天际之上,乌雷似蟒,又有一人凌空踏虚,乌雷被唤在掌间劈去。五指微曲,雷声炸响,只怪轻云不堪重击,现出云后的窈窕倩影来。倩影身形一晃,手中长剑轻划过虚空,便有锋锐气流横在天际,击断雷霆。

但使雷的人也不惧剑气,只见欺近了对方,便将大手一张,抛出一朵紫花来。精致华美,脉络皆然,脉络之中,又蕴着雷光。

但见那紫花往乌云里飞去,顷刻之间便化作千丈紫云。紫云里又有雷气,雷气汇聚,只听嗤啦大响,万道雷霆聚成一道百丈银白雷柱怒劈而下!只见那雷柱似乎劈开了夜幕,灼目的雷光放出极远。

但天地之间受了这一次雷劈,却显得十沉寂。那人灵识撒放,却轻“嗯”一声,只待夜空重新合上黑幕,在那地面的深坑里,只有一缕烟尘,并无女子的身影。

但见那人虚空立着,灵识又在撒放而出,才以心问心:“人呢?我这一手‘九劫雷’固然有些威力,却还不能将个尊者修为的人抹杀。”

“冷云殇,你该死!”蓦然听身后有怒喝声,他见一人把一道腿劲横扫,迫到身前七尺处。但那人不能凌空踏虚,是以身形立在山巅之上使劲。

虚空之上的人冷冷说道:“三执事,你是个宗门弃子,还敢妄言杀人?”但见三执事的腿劲被一只袍袖轻拂而开,随即那道轻轻的言语,早让他汗毛倒竖,转身便要跃下山中深谷。但虚空中走出一人,伸掌轻飘飘地按在他的肩上,劲力略发,便将三执事的身形击落。

三执事圆睁怒目,睚眦欲裂,身形堪堪着地之时,周身却是闪出一轮金光,乃是数丈的巨龙身躯,轻轻将他接住。待得脚尖着地,便再有一人伸手扶住了他。

蓦然但听金铁之声,只见丈许外飞来一根银白锁链,直取三执事的头颅。那三执事身后也闪出的人影,好似鬼魅般,只听得一道极清亮的响声,原来已使了弹指功夫把个银链弹飞。

只见银链之后却是两人,都是身着白衣。他们见得银链飞去便闪身欲走,但那人使掌力幻化成一条龙影,把二人罩在当中。他二人纵有余力,却只动不得身,一时成了待宰羔羊。

蓦然两人身前空间一震,虚空中踏出一个人影,使双掌相叠,掌力拍向龙劲,便即有沉闷巨响,龙影震碎,黄沙激扬。

“想不到数日未见,烈尊者的修为已恢复大半,踏上天人境界了。”那人将头一抬,熟悉的面目便认得出是参灵宗的八长老冷云殇。

“可惜云尊者的修为尚且能胜过在下,否则阁下怎会在我面前仍是泰然自若。”羽烈冷冷一笑,拉住身旁的三执事。

那冷云殇说道:“不过有那叛徒的指引,想必我这阵法也难不倒各位,何况烈尊者武学上的天赋过人,不过区区一手下乘武技也能使出这般威力。”

那三执事在一旁闻言,却是大声叫道:“冷云殇,你可真会信口雌黄,倒说我是叛徒,分明是你等排除异己,陷害九长老,去给大……”他“大”字一出口,冷云殇的身形却已消失,随即他只觉身后一股巨力把他往回拽动,眼前便见在虚空中滚出一团劲力,迫得地面龟裂,随即劲力相撞,震倒周遭许多大树。

第二十九章 三化元身

群山之间的谷地很大,生有十数棵青松。参灵宗的两个缉拿执事立在青松枝头上,运使一条银白锁链。锁链犹如灵蛇一般,绞断许多树干,往羽烈身上缠来。但羽烈面无表情,手掌推出千钧掌力,如车轮般滚滚而至。那两个执事大惊失色,后悔莽撞,要把锁链收回。但只有片刻光景,又听得“咔咔”之声,那条银链竟然寸寸崩断了。

两个执事收劲不及,跌在一旁,但羽烈的掌力未消,仍要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将而来。他们面布惧色,急急退开,再不敢相敌。

但冷云殇在一旁见了,自忖道:“不止修为恢复了三四成,力道也是大乎异常,不似个初臻天人境界该有的。”原来那银白锁链是雪花铁锻炼而成的上阶灵器,其坚固自不必多言,要能一掌崩碎,便是他也觉得颇为费力。

他心念一动,一指隔空点去。羽烈回身以掌力相迎,才开口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在背后下手?”冷云殇不答,双瞳里雷光闪烁,随即口发清啸,天地之间便都是滚滚风雷,数人合抱之木崩断极多。

冷云殇又把身形跳在云端之上,在那风雷里突然高声道:“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我只要那云尊遗藏的古图。”但羽烈一步步踏上虚空,随即灵识撒放,细**刻,便冷声说道:“呵,古图?若当真如此,当初或擒或杀即可,那冷魏何必空费气力,封我修为?我夫妻俩远离羽家,不正遂了你等之意?”突然又高声一喝:“我羽家之中是否有你们的内应?”

冷云殇不答,只是面色愈发冷了。手掌一拨,一团风雷滚到,走出一尊圣像的来。圣像是九丈九尺的规模,将符印篆刻周身,把紫雷在四面盘绕,目中涌出宝焰光华,足下踏着滚滚风势。那圣像转过虚空,大手拍去。它手上的劲力好大,竟把羽烈打退数百丈,出了风雷。但羽烈身前随即也响起一道龙吟,原是已运使了一招“天龙劲”,在周身护持住。

那冷云殇见了,恍然大悟道:“难怪他的武学一向与羽家讲求灵动飘逸,暗运巧劲为主的不同,原来还修炼了龙族的武技。”

那龙族是世上的一个大宗,其底蕴自不在羽家之下,武学路子更是截然相反。但羽烈聪明颖悟,竟能融汇两家之长。

蓦然只听得一声清啸,羽烈纵身而起,发掌力撞入风雷。掌力化成一道狰狞龙首。龙首之后再现龙身,有十丈长短。但见得那龙影展开四爪擒住圣像四肢,圣像立足不稳,跌下虚空,一齐撞破山峰,有天塌地崩的大声响,携着万千巨石飞起。

但羽烈灵识撒放,只见得那千丈烟尘起处,冷云殇已然伸手轻轻托住圣像。他身形远不如圣像庞大,但运劲却显得潇洒自如,毫不费力。

那圣像被冷云殇一推,伸起一指虚点羽烈。羽烈便只觉有一股绝大的力道迫着面前的空间,再抬首一看,只见得顶上风雷大作,原来那圣像已使一束风雷压至。那风雷凝作手指一般,有二三丈大小,唤作“雷神指”。

羽烈以掌力招架,又觉顶上有千钧巨力,要迫得他骨软筋麻。但他想到:“我曾在‘化龙海’里打熬身躯,凭这一道指力要败我,却是难了。”他把身躯挺了一挺,见有一道气息直冲牛斗。不多时,便在他身上化出十丈虚影,正是法象神通。那法象大手拍向顶上虚空,有比适才山峰崩碎还大的响声,十余丈无形劲力滚滚而开,那束风雷便散了开去。

“是刚入门的万象境法象。”冷云殇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原本赫赫威名的‘五龙法象’,如今却只是这般模样。”

但羽烈不以为杵,双掌一合,有五条一尺金龙在手掌上下飞腾。随即冷冷说道:“接我一道‘五龙定海印’!”五龙被他祭起空中,化成一枚九尺金印,要去打圣像。那圣像手指再点,但指力已然不敌,看着要渐渐崩散了。

冷云殇突然撒放出十余枚石子样的物事,使它们散在虚空中。羽烈灵识撒放到了,不觉脱口而出到:“元晶?”那十余枚元晶俱是五百年光景凝聚而成,有天地之间极精纯的元气。但见得冷云殇转过虚空,立在圣像顶上,喝道:“雷神像!”那圣像双掌一合,风雷大作。

只见那数十枚元晶之上也滚出风雷之势,布成一道阵法,名唤“风雷缚天阵”。此阵不同于其他杀阵,专要拿人收宝。

但见得那冷云殇把风雷阵撒放而下,其阵中又现出一灵,是一条十余丈长短的大蟒。大蟒张口把五龙定海印吞在腹中,收入阵里。羽烈见了,身形急退,惊声道:“怎么可能?”原来那五龙定海印虽是元气所凝,却也有千斤之重。相传龙族炼成此印,抛在海中,可止千丈波涛。

冷云殇听了,缓缓摇头道:“你不知这阵法厉害,倘若我将此阵修炼至大成,便是你摧动昔日的十足修为,我也能将你困在其中,不得出来。”那冷云殇在此阵上耗费的时日不多,远不如其兄长冷云霸的造诣。若要那冷云霸施展此阵,便能唤出如一条如真龙模样的阵灵。

那冷云殇手掌虚抓,复把此阵撒来,但见得四面风雷滚滚,俱是杀意。羽烈两臂大张,身上的法象化出一条龙影招架。那龙影形质齐备,已然盘在阵中。

那冷云殇见了,也撞入风雷阵里。但羽烈却突然出声道:“你可知‘四海剑阵’么?”冷云殇眉头微皱,撒放灵识。蓦然突觉面前一黑,胸腹齐痛,原来在那风雷阵里不觉探进一条三爪青蛟,张开血口把他咬住。

其时,冷云殇的修为既高,可说是通天彻地,把元气护持周身,浑似金刚。但此蛟也不是凡物,乃是灵海剑化作蛟身之妙术。

那蛟咬住他,便往一座山峰里撞去。只见得山峰崩塌,烟尘扬起。但烟尘弥漫之间,一股杀气冲起千丈,乃是冷云殇祭起了法象来,法象周身有紫电黑雾相互激荡。他厉声高叫道:“现身吧,本尊正欲一见四海剑阵的庐山面目。”语毕,把手中青玉般的灵海剑抛回虚空。

那虚空之上,轻云之后海柔走出。她玉手拨开云雾,伸手接住灵海剑。她一只手中执定了沧海剑,另一手却把灵海剑掷向云后。冷云殇见状大疑,正欲撒放灵识,但海柔手中挥剑,有一道沧海剑气已然划过虚空,迫到面上。

海柔催动内息,使顶上的元气横在天际,随即她身上也是现出了十丈法象来。但看那法象貌若满月,浅蓝衣裙,手中持定一剑,有四丈光华。

那冷云殇伸起双指,凝成剑刃,前后有四五尺长短。他剑势上的紫电翻翻滚滚,与沧海剑气撞在一处。随即周遭空间便是一片杀地,天人之下的身躯可轻易撕裂。

冷云殇的法象容貌狞然,唤作雾魂法象,法象的两只手都有拔动山岳的大力。蓦然见得天际之上又冲起一道气息,随即有锋锐的劲气迫开云层。地上的几个参灵宗执事忙撒放灵识,到九天之上,却仍看不明白。但冷云殇的灵识撒放到风雷阵里,竟看得分明。他心头微微一惊,但见羽烈得龙影护持身躯,便去催动内息,在掌中勾画出一枚不大的金羽轮廓。

冷云殇见了,口中惊道:“天修羽?”天修羽是羽家一门至高深的武技,极少有能挡其锋锐者。冷云殇自思:“是要用天修羽对付我了!”随即把身躯挺了一挺,顶上三团元气飞出,是使了一招分身法,唤作“三化元身”。不多时,只听有三声雷响,那正东、正西、正南三面上各现出一道人影,都发***,向海柔打来。

海柔见那三人的面貌都与冷云殇一般无二,都着黑衣,凌空踏虚。海柔心念一转,便知端的,她叫道:“好个‘三化元身’,的确神妙。”这三道分身虽有形有色,但俱是元气所化,能使武技围困海柔,却难以伤得她。

但冷云殇收了法象,跳出圈子,立在另一处山谷顶上。山谷被他使空间法掩蔽,便是天人修为者撒放灵识,也是察觉不得。

他手掌虚按,收了空间法,立时便见有一股万丈杀气冲起。那山谷之内立有数万座十丈巨石,布成石阵,此乃万魂阵之主阵。万魂阵内取了万余灵兽精魄,炼成一团死魂气,填塞山谷。那死魂元气为青黑之色,最能伤人躯体,损人魂魄。

冷云殇抓取一团死魂气,撒放到风雷阵中。但见得风雷阵内,那道阵灵受死魂气伤损,身躯竟自缓缓散去。海柔见了,大惊道:“烈,小心死魂气!”羽烈指上轻弹,天修羽激射而出,迫到冷云殇身前十丈之外。那羽上生出锋锐劲气,似能割破空间一般,数十座山峰陡然断裂。冷云殇心下一凛,口发清啸之声。那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各起黑气,滚滚而来,并与这主阵一道,共是十道黑气。

只见冷云殇又把双掌一推,一团千万丈的死魂气笼住金羽,炼化而去,随即又冲破风雷阵,要把羽烈也笼在当中。但海柔硬着气力,受了一招分身的一招***,去唤那灵海剑。灵海剑穿过云层,重化青蛟。那蛟体碧绿如翡翠,一双青眼,两对金爪,护着羽烈而退。

冷云殇见了,低声自语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第三十章 阵法

“这便是万魂阵么?”海柔灵识撒放而开,见得方圆数里地内,或是山谷之中,或是密林之内,都布成一般大小的石阵,有十座,这十座石阵是数百丈大小。蓦然又见阵上死魂气冲破牛斗。那魂气之内又有灵兽魂魄,狰狞可怖。

海柔心头震动,低声自语道:“最低也有九元境的修为……”随即又凝视长空,望着天际之上万千灵兽虚影,继续低声呢喃着:“甚至还有数百道已臻渡虚境的灵魂!”目光陡然看向冷云殇,轻声道:“难怪附近许多山脉都静了不少,原来万千生灵尽遭你屠戮了。”

但冷云殇脚踏风雷,身上法象吸纳死魂气,愈显狰狞。

“也不都屠尽了,除却庞大族群者,一些玄、灵级别的灵兽,本尊还未曾有兴趣。”冷云殇摇了摇头,看似认真地答道:“其实这百道渡虚境的灵兽精魄可着实费了一番手脚。”

原来所谓天人境,实有三重境界,是为渡虚、万象、化神。凡入渡虚境者,凌空踏虚,一念所及,可将天地之气俱化为己用。而至万象、化神境界,便运使法天象地神通。届时,眼若星辰,头顶天穹,三千丈气息直令虚空大颤。

冷云殇催动阵势,在那主阵之上发出掌力。掌力推动死魂气,天地之间便都是狰狞兽魂飞腾。海柔见了,收了法象,纵身冲破魂气,跳在九天之上。随即她玉手轻拂,一片虚空宛如水波荡漾,内有银白流光,那却是海柔使空间法儿,遮掩虚空内的四海剑阙。但突觉身后云层变幻,走出冷云殇的三道分身来,祭起一样宝器,乃是冷家的传承之宝,唤作“五禽山海阵图”。那图里有五种灵兽精魄,凤、鸾、鹤、雀与鸿雕,是谓五禽。

此图展开,又得万魂阵阵势加持,即把海柔收在图中。那山海阵图的空间里,又把大阵的死魂黑气化成黑山与黑海。黑海有千万丈阔,海面黑气弥漫。海上有大风,风卷黑气达百十丈高。只见那大风之源又飞出一只黑鸟,翼若垂云,乃是借黑气凝成的本相,正是鸿雕。那鸿雕是鲲鹏血脉的旁支,水击千里而到,但那鸿雕之后,还有四道禽鸟之鸣。

鸟鸣之声不甚响亮,只见得黑海海上东、西、南、北四面陡然拔起四座黑山,俱是十余丈高下。黑山山巅上飞下四禽,便是那凤、鸾、鹤、雀了。只见得凤鸾四禽立时展翼翅扑打海柔。

但海柔展动剑光,有海浪击岸的大响声,只见她得剑下都生出森寒剑气。一劈而去,剑气化作怒潮狂涛般有四五丈庞大,翻滚滚滚,把凤鸾四禽的身躯都卷入当中,立时震散了它们的身躯。但四禽的身形崩散之时,鸿雕却已展动二翅。只片刻光景,都将海上的黑气扇了过去。黑气也似海浪一般,浪头有十丈高下。

海柔情知海上的黑气俱是死魂元气,是以不敢让身躯沾着。她要在两潮激撞之时,纵起沧海剑光而走。但蓦然顶上虚空中,也走入了三道元身。元身也用起身法,一时之间,便似有千百道身影笼作海柔,早不知哪三个方是本尊。

海柔不能立时就走,蓦然间,阵图里鸿雕又飞已飞至。它翼蔽青天,两只黑翼有三百丈,便似垂挂在天上的云彩,打了过来。海柔用沧海剑招架三道元身,又去看三百丈黑翼。不得已,运使起她最不愿施展的武学。蓦然间,突见有七个海柔,手中都握着沧海剑。随即那七个海柔都被三道元身震散。事起仓促,那阵图之外,冷云殇并不能看得明白。随即忙撒放灵识,去找海柔。只见海柔的身形起在千丈高空之上,在细细看着黑山与黑海。

“这便是冷家传承百年的山海阵图了?”海柔心内暗想:“图里五种灵兽精魄只是小可,要破他此阵图却是要以宝制宝了。”但她心神似乎又到了阵图之外,在心中想道:“只是不知能否安然破了万魂阵,烈的处境又如何了?”

突见三道元身发出***,催动山海图阵势,竟把黑海上的凤鸾四山都擎在空中。他们要使移山压顶的手段,把手掌拍向山体。那十余丈的山体破空时有风大作,一股风压,早把海面惊起波澜,有浪头飞起数丈。

那凤鸾四山呼呼直下,又有风雷之势,却是三道元身的***所致。原本若是寻常山头,凭沧海剑锋锐,也可尽数斩破。但凤鸾四山乃是死魂气化成,以虚凝实,天然山峰不能相匹。

蓦然又见海柔身后,有鸟兽清唳之声。鸿雕飞来,三百丈黑翼也似两座山峰。

但海柔气息冲破阵图,阵图的虚空上涌进一片银白流光,横在天际。

那冷云殇的灵识撒放到阵图内,见银白流光之内是一座雪白色的宫阙。阙分四门,每一门下都有一方三尺高的玉台,台上都插着一剑。但有一方玉台空着,独不见了沧海剑。

冷云殇厉声高喝:“好,这就是‘四海剑阙’了,果然不负盛名!适才的灵海剑便是得了剑阙灵气加持,才能护住羽烈离开吧?”他使空间法,身形遁入虚空,立时便入了山海阵图。

海柔听了,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你识得此物?”那冷云殇的面色也忽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四海剑阙名声在外,本尊识得也是怪事?”

但海柔摇头说道:“这件宝器虽是打造了百年有余,但极少用它。莫说外人,便是海家里也有四成的长老不曾识得。你能一眼看破,除却海家里那数位长老,便是羽家的几个大哥告之了,否则断无可能。”

海柔使四海剑阙破入阵内,立时便把鸿雕精魄打下阵图。但阵图里冷云殇的三道元身冲起十丈气息,有三尊一般无二的黄金法象立在天际上,都执定一根护持宝杵。

冷云殇大笑道:“你恐还不知我这三化元身的妙处吧!”

海柔应道:“纵然你这分身之术再精妙,但三道法象有气无韵,又有何可惧?”

冷云殇仰天一笑道:“好眼力!”但话音未落,下方万魂阵主阵里有碎石飞起,听得一人在大笑道:“哈哈!成了,成了,冷云殇你要给九长老陪葬了!”

冷云殇手掌拨开阵图虚空,只见地上的七执事面色涨红,状若疯魔,他对海柔摇头轻笑道:“破阵之法便是他教的吧?”说话间,他手指指向七执事。

海柔沉默不答。冷云殇又道:“来到南域之时,他与宫玄等人的命运就已注定,我怎会让他得知我阵法命门的所在?适才我能让羽烈轻易下了虚空,难道是托大了?”海柔面色一变,惊叫道:“烈,不可!”话音未落,那主阵内,陡然无数宛如玉石般的飞羽掠出,随即却见得羽烈身形已然陷在黑气之中了。其时,他双手一张,周遭又有万千琉璃鳞片护住,死魂气一时便伤不着。

他一掌覆在最大的巨石之上,正欲发劲时,海柔一声惊叫,使他警惕之意大增。只见他双掌之上,气劲流转,隐隐之间,便好似有龙啸之音。

那冷云殇目中微微一凝,在心里冷笑道:“天龙劲?哼,又是天龙劲。但便是学兼龙族、羽家两族之长又待如何?今日便是真正龙族之人到来,我又有何俱!”他发一声清啸,那颗巨石未受掌力,却已轰然崩裂,有一股气息冲到牛斗,又有一道悠远鹰啼也自其内陡然而发……

那鹰啼响彻方圆十里之地,在群山之间回荡。随即一股古老之意携莫名威压,震开护身龙鳞。

“是兽元。”羽烈身形陡然而退,目里惊疑不定。原来,那黑气之中藏有灵兽毕生修为所聚的兽元元核。元核的气息冲起千百丈,隐隐之间,自有一股不弱于羽烈的气势散发而出。赫然那灵兽生前也有渡虚之境的修为。

“滚开!”海柔身上杀意腾起,她见得羽烈陷在了阵中,身形立时便跳在流光里,有一声清亮剑鸣。冷云殇灵识撒放,见那流光涌出一团剑气,有十余丈大小。

冷云殇向后跃开,随即两掌一推,都把那四座黑山推了过去。四山到处,有黑海卷起波涛,声似雷霆。

海柔又劈出一团剑气,黑山黑海纵有千钧之力,也被阻在虚空。但身后有一片金光,却是那三道元身使宝杵打来。其时,那宝杵离海柔身躯尚有百丈,但宝杵力道极沉,在半空时已将黑雾风雷远远迫开,有一声闷雷响,竟似三座泰山般撞将过来。

海柔灵识撒放到,在心中暗想:“这分身现出法象之法就是他的护身之术了。但想比拼力道,我便拿分海剑一试!”她身上又现法象,法象大手便立时朝四海剑阙的分海门里探去,把那分海剑握在法象手中。分海剑立时化成了五六丈长短,**尺阔。

“冷云殇,你骗我!”忽听七执事仰天怒啸。他身形跃向高山山巅,但为修为所限,不能到九天之上。

那冷云殇的手掌自阵图里探下,在呵呵冷笑道:“凭你那粗浅的龟息法儿,能骗得了谁?”一手往三执事身上虚握了过去,只见得三执事面色大变,惨叫道:“散魂掌!原来那时你拍中我的掌力就是散魂掌!”

冷云殇答道:“你也只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罢了,如何会让你得得知我阵图里阵眼的所在?”手上正欲动作,海柔使四海剑阙压来。

“原来只有一人要布成四海剑阵,竟少不得此物加持。”他随即缓缓摇头道:“自从中了散魂掌,他的生死便已然在我手中了。”三执事身上灰气缓缓散出,裹住了他的一道灵魂,投入万魂阵里。

“不若先败了羽烈,再与这小娘们一较高下。”冷云殇暗道。只见那万魂主阵上黑气现出两翼之形,有三千丈大小。羽烈拍出天龙劲,龙啸之声响亮,但只有半刻钟,黑翼打散天龙劲,又把羽烈打下尘埃。

第三十一章 法象

山海阵图的空间之内,海柔只觉兽元的威压迫人,料是上古灵兽嫡脉后裔,随即手上一指,灵海剑台上引下一道剑光,化成碧绿蛟龙。但青蛟刚刚飞起,那对黑色双翼之下,已然现出鸟兽身躯,模样狞然。它乘羊角扶摇而起,一股旋风把青蛟锁在当中。

黑鸟翼若垂云,将双翅展动而开,有一声大响,把青蛟打下万丈虚空,撞破一座山峰,化成一柄灵海剑,回到了灵海剑台。。

海柔见了,在心中疑道:“这是什么灵兽精魄?!”但惊疑之声不止在海柔心中存着,那两个缉拿执事也是在心头颤抖。

只见黑鸟扑来,身似泰山。

“这灵兽绝非寻常之物,冷云殇又是从何得来此等精魄?”海柔长剑划出,一团沧海剑气又得四海剑阙加持,威力陡增,震碎凤鸾四山,但身后风响,又有三柄金杵已近后心!

海柔顶上的法象执定分海剑,转身之时蓦然斩下,只觉有一股无形劲力横在虚空,也不知是一百丈、二百丈,或是三百丈阔。但见得剑杵相撞,金杵大颤,发出大响。分海的余力还把那三道元身被震出千丈之远,随即消散而去。

“分海剑不愧‘分海’之名,那柄剑下稍稍一挥,便恐有了千斤之力。”冷云殇眼见分海剑打散元身,心中暗自思忖。这三化元身之术所化的分身,都是一气凝成。但此时三气尽消,那冷云殇也丝毫不惊。他冷冷一笑,只见那黑鸟已经撞入山海阵图之中了。

黑鸟长唳一声,犹似一团云彩压将过来,它身上现出一道虚影横跨面前的天际之上。那法象是三千丈规模,身上有八千根翎羽恍若白玉。又见它两只千丈大翼扫过,遮掩了天日。

“万象境的灵兽?可冷云殇怎有如此实力击杀它?”海柔眉头大皱,把四海剑阙祭起在顶上虚空中。那剑阙上冲起一阵氤氲灵气,有极多法宝,都是百年而成的灵器、宝器。那分灵丹,御力丹、定海丹颗颗恍若辰星,四海印、凤篆印、盘龙印无瑕有若白壁。

只见四海剑阙上,千缕灵气横在天际,海柔便使沧海剑横扫而去,灵气剑气阴阳相辅,更具大威力。其时,那对千丈大翼扫将过来,万丈罡风与百丈剑气绞在一处,劲气激荡,便似有天塌地陷的大响声,“轰隆”作啸。

冷云殇见了海柔的身形被笼在激荡的劲气里,他却忽然飞身而起,揣度海柔无暇他顾,不能看得分明,掌下便暗暗蕴着风雷掌力!

只见得那片空间里四散的劲气大作,有片刻光景,海柔四处裙角碎裂,布片被劲风击碎,有如紫色轻蝶般四散飞开……

蓦然突见她纵身而起,踏在云端,随即又有一束金光冲起数百丈,那金光是法象手中的分海剑发出的百丈剑罡。分海剑既有分海之名,那是全因为剑下力大,一剑分海!

但冷云殇遁入虚空,突然一掌推动风雷掌力,往海柔背后压来。那千丈风雷便似一只巨拳一般,海柔陡觉背后的压力极大。随即只觉前有巨翼,后有风雷,都向她一齐打来,她凄然下望,美目凝视着万魂阵主阵。那主阵里青影虚幻,只有一片黑气凝实。她低声自语,笑容凄美:“四海剑阙是当年哥哥偷偷给我的,烈,你还能替我还回去么?”

海柔受风雷所迫,一头青丝微微散落,紧贴俏颜。她面上忽起冷厉之色,但身后的空间里却一阵大颤。那虚空中探出一条三四十丈的金龙,摆动巨尾。冷云殇见了,手掌与龙尾打在一处。

但冷云殇见了金龙,却不惊反喜,在心中道:“你摧动了昔日修为可是在找死了,那玄阴掌力岂同小可!但你此时不再分神**玄阴掌内劲,却是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随即冷冷笑道:“看来烈尊者是要舍命一搏了。”原来羽烈催起昔日修为,身化金龙,使了遁入虚空的手段,也入了五禽山海阵图之中。

但羽烈身化的金龙,把一对龙目投向飞鸟与其法象,不禁暗自沉吟道:“凭它的速度,冷云殇怎能击杀?”但沉吟之间,突觉面上有一股大力迫到,又有一对翼翅如两座千丈山峰般打来。

海柔急声道:“烈,那不是寻常灵兽,定是些天赋异禀的上古奇兽。”原来那飞鸟见了羽烈身化金龙,便激起了种族之怨,撇了海柔,来打羽烈。

羽烈把身形一滚,现了人身。他的气息冲起,现出一道五龙法象,身似金刚琉璃。那法象身躯上又缠绕五条金龙,只见得那五龙齐啸,声浪滚滚。

虽然身处阵图之内,但山巅处的两个缉拿执事也被激得气血翻涌,只想他二人若在阵图之中,神魂怕是得震散而去,

蓦然万魂主阵的山谷之旁,也有一座山峰,山峰之上立着三道人影。那三人脸上满是疲意,但一听龙啸之声,中间的一人立时喜道:“没错,是父亲!我们适才所遇石阵定然是最外围的万魂阵之一了。”

随即三人都往谷中一看,又听一个稚嫩的女声惊道:“这……就是……那个万魂阵?”

“应该是了,适才所见石阵果真难及万一。”中间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左侧一人心有余悸地道:“辛亏你机警,走得及时,一旦我们陷落此阵中,定然是万劫不覆之局!”他蓦然想起一事,急问道:“秦叔可曾推演得阵眼所在?”

“阵眼便是守阵之人。”中间的少年语气凝重地说道:“只是如今阵势已成,阵法渐臻完善,那九门早将得死魂气炼成一体,其威力更远非先前那一座石阵可比,何况如今牢牢罩住大阵,更无一丝缝隙可言,便是天人强者也难硬闯啊……”

他们抬眼望向九天,但天高云厚,怎能见得半分?那阵图里,云层之上,五龙法像躯体凝实,周身有五条金色巨龙,鳞爪如生。五对目,生灼灼光华,十根角,有琉璃宝焰。

相传修成这五龙法像,运劲之时,便生有五龙巨力,掌拍而去,有裂山震海的大威势。其时,他更已运上天龙劲这般极上乘的武学,便是化神强者遇上,也须凝神应对。

随即,果见飞鸟的罡风与天龙劲相撞,便如**之内的万丈暗潮,无物触之而不显威能,一经上岸,却要化作狂涛肆虐,将那极远黑海之上,击出浪潮!

海柔望见冷云殇在一旁冷冷笑着,情知他要等羽烈玄阴掌内劲发作,再下辣手。她心下暗道:“先灭了这只灵兽再说!”法象上把千斤之重的分海剑斩去。但冷云殇眼乖,也使空间法,把身形起在云端上,展袍袖打去。

他这套武学唤作“袖里挪天劲”,施展的袖功是挪天劲里的精妙之作,唤作阴阳袖。那袖里颠倒阴阳,挪弄劲力,把分海剑拂退了半分。

海柔微感讶异,只觉他袖中也有一股劲力与分海剑别无二致。她微一沉吟道:“原来御力卸力的武技,但好像只能回击我三分力。”

“可……”柳眉微锁着,她不觉出声问道:“我怎么会有熟悉之感?”当初凌苍也曾施展过袖功,破去沧海剑阵。但他是以无上修为,把一股劲力暗蕴在袖中,却不同冷云殇以二十年之功修成的武技。海柔在心中暗道:“不过既是武技,便能找得破绽。”她手中沧海剑一阵清鸣,却要使御剑之法,脚踏着沧海剑光。

冷云殇在一旁望见天际之上盘绕着一条龙影,只能见得其龙首而难见龙尾,只一片龙鳞已有一人之高下。他眉头大皱,自忖道:“他难道已解了玄阴掌内劲?”但思虑之间,海柔脚下已踏剑光而来。

她玉足轻点,身法得剑光加持,现出七道身影,模样俱是一般无二,都笼住了冷云殇。

“分身术?”冷云殇惊觉出声,但他灵识撒放,才摇头自语道:“原来是集身法与分身二者之妙的武学。”他精于三化元身之术,于身法之上的造诣亦是不浅。但见得七个海柔身上都有法象,法象都执定分海剑。随即,七柄长剑都向冷云殇齐齐迫来。

“拂烟七诀?”羽烈望着海柔,面容忽然涌上复杂之色。他微微叹了一声,使龙影把飞鸟撞退百余丈。其时,飞鸟受创,那三千丈法象已然渐渐虚幻。

只见那冷云殇冲出阵图,身形立在九天之上。他一手指点在虚空,有元气如水波般荡漾。下方那万魂阵上涌起一片黑气,有数万丈之阔,冲起到九天。黑气上又生五尺黑莲,黑莲缓缓绽放,现出千余朵。

“好,这才是万魂阵本来之相!”冷云殇在心内喜道。那千朵黑莲依阵势布下,从何处起而何处止,都藏生死之秘,玄奥法门。内有落天阵、陷仙门,能挡天人之武技,能困天人于阵中。但见海柔追出大阵,却立时又失陷在黑莲阵之中。

那冷云殇手中轻轻拨开黑莲,但见海柔立在阵内。冷云殇道:“我知四海剑阵乃四人布下之大阵,需四名都精修分海四剑的人,但不知你一人布下的四海剑阵到底有多少威能?”

海柔微微一笑,有玉音之声,那顶上黑莲分开,一片流光溢彩之中,四海剑阙缓缓而下,悬在虚空。冷云殇惊道:“四海剑阙?”他适才见得四海剑阙把鸿雕打下阵图,心头存着三分忌惮。但他也知这万魂阵非同小可,顶上更有千朵黑莲护住,四海剑阙能破阵而入,莫不是已达上等宝器之属?念及上等宝器,他心头不禁微微一热。

海柔收了法象,把分海、沧海二剑送回剑阙之内。那剑阙周围的流光愈加璀璨,放出一团灵气笼住方圆万丈的虚空中,也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上现出四门,都高百余丈。门下也都悬着那四柄灵剑。

冷云殇落身形在四门之内,忙撒放灵识,但听得四道剑吟有如龙啸。海柔发掌力震动四海剑阙,撒下流光,那四门上都涌来一团剑气,有轰隆啸声。

此剑气已不同昔时的沧海剑气。那剑气有十余丈大小,恍若巨龙,锐可断山。但还在其中蕴成一股大力。

第三十二章 玉佩

袖里挪天劲分六层功法,自第一层“袖云手”到第五层“挪弄乾坤”,全是“挪弄劲力”四字为要诀,可卸力,亦可借力。

这武技原本为云烟楼的护宗之学。但在二十五年前,冷云殇于宗外重创云烟楼宗主,便夺得了此修炼之法。

其时,四海剑阵里有四道剑气如玉龙一般。那冷云殇看了片刻,面色沉凝如水。他的身形落在四门之中,四道十丈大小的剑气便要推山倒海一般向他涌来。

蓦然冷云殇清啸一声,他顶上突现一黑色虚影,有百丈高下,是一道残魂。那残魂充作阵灵,把手一指,那冷云殇周遭便化出一片黑水潭。潭上又有黑莲,随即只见得剑气滚滚,撞在黑莲阵法上,有千百墨玉莲瓣飞起,都散在虚空。

冷云殇心下想道:“以‘古神潭’为基础,此阵才算得完整。”但随即望见黑莲阵落在下风,他便又无奈一叹道:“可惜我不是‘神府遗族’,此阵我终究是不能操控得三成。”又撒放灵识到四海剑阙上,那剑阙源源不断地把一片灵气护住四道剑门。他自忖道:“要破四海剑阵,是要先设法对付这四海剑阙了!”

他身形出了莲阵,起在云端。只听有呼啸之声,那云层环绕之间,有一道黑色身影,却是冷云殇还现出的十丈法象来。那法象上有死魂气冲起百丈。

他低声喃喃道:“自从修成此术,多年来还极少与人对敌过,也不知是否能成。”随即法象大手朝一侧虚空轻轻推去,只见大阵里滚滚黑气化成一段袍袖,有几十丈大小,把剑气笼在当中。只有片刻光景,那袖里的黑气竟把剑气炼成虚无。

海柔面色陡然一沉,怒道:“这是袖里挪天劲,原来二十五年前是你对月宗主下的手!”

冷云殇呵呵笑道:“你果然识得此武学,不枉费我适才收敛阴阳袖威力的谋划。但云烟楼尽是酒囊废材,除本尊与五百年前的明至尊之外,可还有第三人炼至挪弄乾坤之境?”

海柔轻吐浊气,冷声道:“你早便看上了这袖里挪天劲。”她忽然纵身而起。其时,冷云殇袖里化去剑气,顶上却有气出,竟又使三化元身,掌心各托一朵黑莲。

黑莲飞向三道剑门,乃灵海、分海与沧海三剑。只见在那三剑之下,又生莲花,布成一番阵势,都把剑门镇住。但海柔用掌力猛推四海剑阙,使剑阙有如大山一般撞将过去。

“此时要救剑阵,可是晚了些!”冷云殇嘿嘿笑道,那下方石阵上忽然有龙长啸。只见得巨石崩塌,现出一柄七尺黑剑,宛若墨玉。

那黑剑被冷云殇祭起到阵中,现出了黑龙本相。那黑龙身躯乃死魂气凝成,纵使有鳞有角,模样却比生前愈现狰狞。它身躯缠绕在剑阙之上,把死魂气滚作一团,笼住剑阙。

那四海剑阙的灵气与死魂气相克,本不分上下。但死魂气万倍于剑阙灵气,须臾之间,那剑阙的光华已黯。

海柔面色大急,正欲动作。羽烈却出了山海阵图,进了黑莲阵,怒喝道:“敢炼龙魄剑?冷云殇你这是在找死!”

那龙魄剑不是灵器,乃取百道黑龙精魄炼成的一招武技。一但祭起在空中,便要现出本相。那冷云殇笑道:“此事不让龙族知悉便成了。”但他灵识撒放,面色忽然微微一沉,他只觉羽烈袖内有一道气息,便是那只飞鸟的兽元了。

“敢莫是他已解了玄阴掌内劲?”冷云殇双掌一合,法象大手拍在黑莲阵上,有雄浑掌力好似大山压下。那千朵黑莲不堪重负,有万片莲瓣散起在空中。莲瓣极轻,只见三道元身各施指法,拈指弹去。

莲瓣密若雨点,簌簌有声。海柔展身法,有七道人像。羽烈展身法,有五龙护持。海柔在心里道:“便不信这三道分身不能分你半点精力。”她心念一动,把东门上幽海剑执定在手中。那沧海三道剑门俱被黑莲镇住,仅有幽海一门尚存。

冷云殇驾黑龙而起,在莲阵之上。他法象手掌在莲阵一侧轻轻推去,又见一道几十丈黑袖呼地笼到。海柔的身形落在前面,要展幽海剑。但羽烈手掌轻推在她香肩上,她大急道:“不要,那是袖里挪天劲!”

这袖里挪天劲下,有死魂元气。死魂气最伤人元气精魄,须臾之间,羽烈被笼在当中,便把五龙法象寸寸炼去。待得袍袖散开,羽烈身躯一软,面色惨白。他苦笑道:“你跟我说过袖里挪天劲的厉害,我不相信,不曾想却要为它付出这般代价!”

海柔在他身侧扶住,摇头道:“袖里挪天劲是拿人之法,御力之术。这只是被死魂气加持的结果。”她玉手轻扬,展剑光,要出大阵。但冷云殇乘黑龙踏过虚空,厉声道:“我这大阵岂容得说出就出的!”

“黑莲俱散,大阵已破,你唬谁呢!”海柔冷声回应。玉指弹开手中幽海剑,那剑便隐没而去。冷云殇飞身撞在这一片虚空上,只见得面前空间如水波荡漾。他忙以衣袖去拂,现出了那柄幽海剑。

幽海剑内暗藏一阵,唤作重山泽。只见得海柔遥发掌力,剑尖处便现出阵纹,一股白雾迷蒙双眼,把冷云殇陷在阵中。那重山泽内宛如泥沼,每踏一步,都要运起千斤之力。

冷云殇惊疑道:“她修为不曾到万象境大圆满,怎会这物藏虚空之法?”但他不知,昔年海柔受了寒劲指,得保不死,全是凌苍相助炼化内劲之功。那冷魏修为超凡入圣,纵是一指之力,也蕴藏着毕生精修之秘,使海柔参悟得冥冥之间的神妙之术。

“这幽海剑困不了他多久。”海柔玉手捻着剑光,要把羽烈送下九天,她轻声微笑道:“轩儿心智早慧,今后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其时,玄阴掌的内劲涌了上来,只见得四周虚空微有白霜飘落,在夕阳之下,显得绚丽。羽烈面色平静,未露有丝毫苦色,只是深深望着海柔……

蓦然间,羽烈身形已触地面,虚空上便落下海柔的声音,说道:“轩儿,带你爹爹走!”

但羽轩未答话,取下一枚古玉,运上内息,只见山顶处突现一道赤红身影,有四五丈高下。那身影盘坐于地上,使一片灵力罩住羽烈。

“那是……凌老吗?”海柔微微松了口气。忽听身后有破风响,一道乌光飞下九天,洞穿了一座山峰。那山峰里烟尘缓缓散去,但见那柄幽海剑还在颤动!

海柔猛转过头去,冷云殇脚踏黑龙,在冷眼旁观。他见着人影,心里暗暗一惊,只道:“这灵体十分不简单啊,竟能镇住玄阴掌内劲!”一指石阵,那主阵上黑气冲起,轻轻飘地飞去一朵黑莲,已近了羽烈父子。

羽惜小手变幻,也捏出一朵冰莲,有手掌大小,朝着黑莲轻弹而去。但冰莲崩碎,顷刻间,只剩一团冰粉被风吹散。风岳见了,惊声道:“好手段!”猛掷剑光,但一柄上阶灵器的长剑也化虚幻。

“这是冷云殇的本事,寻常手段不能应付。”羽烈手掌轻轻推去,那人影的大手把黑莲握在当中,使一团灵火炼化而去。羽轩在一旁轻声问道:“父亲?”

羽烈摇了摇头道:“,不妨事,已镇下寒劲了。”灵识撒放,但见冷云殇手掌推出一团罡风,罡风化作袍袖。那袖里还暗藏一股拳劲,其力可崩山。

“这也是袖里挪天劲的武学么?”羽烈微皱眉头,低声对羽轩道:“秦峰说的阵眼便是他本人了?”

羽轩坐在地上,点头答道:“大阵与气相连,若是真的破了他身上那一处要穴,使他内劲紊乱,说不得便要岔了气息,那时必受阵法反噬!”

羽烈点头,手握玉佩飞身而起。

“哥,你怎么啦!”羽惜忽然惊呼道。

羽轩面色突然惨白,额上渗出细冰,他摇了摇头道:“助父亲压制寒毒时,不免有半分入了我体内,不妨事的。”他轻吐一口白气,身上却已在打颤。风岳刚欲聚起内息,他急忙阻住,道:“我修炼极致火气,能压制的住。”却在一旁,羽惜小手突然轻按他后背,料得内息运至,体内寒气立时如河堤溃决,涌向她体内。

“惜儿!”羽轩急喝。羽惜应道:“没事,我也应付得过来。”他无奈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羽烈起身在云端之上,把内息催动得更快了,身上的人影愈显凝实,有了老者模样。老者双掌一合,掌中有一道赤红灵火。火浪滚滚而开,迫得周遭云层燃起焰火,半个天空都是一片赤色。

那天空展现异象,便有人在云端之上看见了。那人身着白衣,是在万丈之外,又掩蔽了自身气息,是以羽烈等人都未发觉。那人随即低声自语道:“看来老师已经寻到了凌圣尊了……”

虚空之上,冷云殇但觉火浪迫人,大惊道:“极致灵火!”手一抖,罡风袖里有怒涛巨响。只见海柔倒退而了出袍袖,但嘴边有鲜血溢出。其时,她也现出了法象,法象的掌力有于十倍怒涛的威能,但身形既在袖内,便敌不过冷云殇的拳劲,几乎被震得五脏移位。

她轻咬红唇,压抑剧痛,飞身要助羽烈。但羽烈急道:“柔儿,不要逞强。”他打出灵光,有一道绚丽火尾。冷云殇忙闪身遁入虚空,但虚空内有一声惨叫,原来那一道团灵火竟能破空而入,焚炼冷云殇的法象。

不多时,冷云殇披头散发,跌出了虚空。但见他面上有一半焦黑,法象也伤痕累累。他目中喷火,咬牙恨道:“原来是超凡入圣的人物!”他目光望向老者,蓦然间,手掌猛推而去,怒喝道:“但终究本尊不在此处,挪弄乾坤!”

羽烈身形落在黑袍里,却猛掷玉佩,只觉天地之间,有一道威压,好似那位圣尊身化法天象地规模,头顶天,足履地一般。那玉佩上一道火柱冲上牛斗,有一声响,似天塌地崩般。随即,天际之上,落下一道万丈火阵,炼散袖劲。

羽烈的身形也立时飞出,手指弹出天修羽。只见火阵里焰火翻腾,随即一束金光洞穿了冷云殇的气海。

第三十三章 羽逍

冷云殇突然面露凄色,颓然叹道:“不曾想,你区区二十年的修为竟抵得上我百年的苦功,难不成阵法一道上,我的天赋是如此之差么?”他声音落寞,颇有种英雄末路之感。片刻后,盯住羽烈问道:“可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识得我阵法之上破绽,推算出我身上要穴所在?”

羽烈摇了摇头,道:“我不懂阵法,你身上要穴的位置是秦峰推算得知的。”

冷云殇听了,脸上微露欣慰之色,喜道:“原来是这样啊,算将来,秦峰在阵法一道也修炼了数十年,又被他瞧去我阵法紧要之处……”

他心神这一松缓,立时止不住伤势,内息翻涌不绝,双瞳里有黑气渐渐攀上……

“那看来我百年的苦修也不算白费啊……”他忽然气血上涌,面皮殷红如血,随即转为黑色,身体便止不住颤抖起来。只见他身上的黑雾愈发浓重,一股股阴风卷来,裹住他的身躯,他便在阴风里幽幽地道:“如此,我也算了解脱了啊……羽老族长你技高一筹,先寻得了凌圣尊的踪迹……”

但见冷云殇身形缓缓摔落石阵之中,那些巨石便也寸寸崩裂而开。其时,阵势一解,那万魂灵力渐渐消散而去。羽烈长叹一声,走了过去。只见他聚起一股内息,一掌拍将过去,劲力浑厚,把碎石搅动开来,一层一层地缓缓落在冷云殇的尸身上……蓦然一道青光晃入眼底,只见冷云殇的袍袖处,露出一截翡翠般的物事,他轻轻取过,见是一卷玉简,摊开看时,但见卷首处“袖里挪天劲”五个小字映入眼中。

“早听闻二十几年前,云烟楼出了一件大事,如今看来,你却是早有谋划。”他笑着摇了摇头,手上劲力又摧动,成了一座小土堆,权当是坟茔了。

他手掌里细羽划动,又给他刻上一块墓碑。

“烈,快过来!”突然间,海柔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焦急。羽烈闻言,身形急踏了过去。他一见羽惜面色,灵识便探入她经脉里,只见一股极精极纯的元气在上下窜动。他对这股元气再是熟悉不过,心中微一沉吟,便知端的。当下急运灵力,催动玉佩。只见得一片赤红灵力笼住羽惜的身形,不多时,便化去了这股寒劲。

“父亲,我……”羽轩见得羽惜面色缓缓红润,不再苍白,这才开口道。羽烈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了,这怪不得你,那冷魏修为之高,实可称为功参造化,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元气,也抵得上你数年的苦功。其实,这对于惜儿来说,何尝不是一次大机缘。”

羽轩心神略缓,蓦然又想起一事,急道:“惜儿的修为每进一步,离寒气发作岂不也进一步!”

羽烈闻言,面色一滞,随即不由得轻轻一叹。羽轩再望向海柔时,也见得她泫然欲泣。

风岳在一旁欲言又止,总觉此事牵扯甚大,不由得咽下了肚子里的话。过不多时,只觉一股寒气悄然弥漫开来,周遭水汽立时凝作薄薄的一层白雾。

“好了。”羽烈突然开口道,只见那层白雾被一股劲力拨开,传出嘻嘻的笑声:“哥,我到灵臻境了,可以保护你了哦。”

羽轩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摸了摸了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好啊,今后哥就躲在你的身后了。”

蓦然羽烈踏出一步,朗声说道:“两位还想再躲着吗?”只见百丈外的碎石堆里,掠出两道白影,那两人去得很快。海柔身形欲动,羽烈止住道:“你看。”

海柔抬首望去,见得九天之上,飘下一道身影。那人身法可说极妙,落下时似慢实快,直如一根轻羽。她愕然道:“那是……羽逍?”

那人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微晃,也不见得是如何出手,双掌便已然落在那两人的天灵盖上,“啵”的轻响,两个执事的身躯便瘫软了下去。

羽烈望着两个缉拿执事的尸体,轻叹道:“何必要杀了他们,审问一番也就是了。”

“此事是我鲁莽了,只是念及轻瑶蒙难,便恨不得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羽逍语气森然地应道。

羽烈轻拍了他肩膀,将他引了过去,他望见羽轩三人,喜道:“师哥,这几个是你的孩子吗?”

羽烈微笑道:“这是轩儿,这是惜儿,这是风远的儿子,风岳。”

待得那人走近了,羽轩看得分明,见到那人是三十岁的年纪,身着白衫,面如温玉,风度翩翩。

那人目光一一扫过,待听得风远的名字,他点了点头,道:“看来参灵宗确是消息灵通,风家隐居在南域之事,怕也是打听得十之七八了吧。”

“嗯,先前我给风远写过信,想他到此间,也只在这几日上下了。”羽烈点了点头,风岳在一旁听了,问道:“父亲也来?”

羽烈道:“是啊,参灵宗与风家的恩怨,说来话长,日后风远自会告知你。”随即转过头去,对羽逍道:“父亲可曾带话与我?”

羽逍点了点头,沉声道:“云尊遗藏现世了!”

“果然。”羽烈、海柔心头俱震,心中都道:“否则参灵宗不会骤然发难。”

只听羽逍续道:“那遗藏的地图,你与风远、参灵宗各执了一张,唯有第四张不知下落。却在日前正巧有了一些线索,说是十年前,慕云老怪拿着古图在南域现身过,老师命我来南域探查,我也正巧来看看你。”

“既是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一切小心在意。”羽烈点了点头,那羽逍问道:“师哥如今的修为可是恢复了?”

“恢复些许,只是痊愈还不知要到何时。”羽烈摇头苦笑,说道:“倒是你小子,二十年不见,修为可到了化神境?”

“前些日子刚有所感悟,勉强算是化神境了吧。”羽逍应道。

“你小子……那也好,多一分实力也分把握,只是此行要多在意一下南域五宗门,云尊遗藏之事,轻易泄露不得。”羽烈道。

“我晓得。”羽逍点了点头,身形点在虚空之时,才笑道:“待师哥异日回得中域,定要先告知与我,那时才好与师哥切磋。”

过不多时,海柔登上九天,收了沧海四剑与剑阙,方才道:“送孩子们回去吧。”

羽烈听了,二人随即纵起身法,踏空而去,过不多时,便到了竹林。

羽烈见了竹林异状,惊愕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一把大火却将一片翠竹烧作焦土,一片狼藉。再走进时,还有许多焦尸。

羽轩沉吟片刻,才将那妖狼与洪家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匕首?”羽烈微微沉吟,自语道:“‘三十三重天幻阵’我本也听说过,是神府幻族的手段。但此次匕首之内的残魂并未现身……难道妖狼已经……”

羽烈随即抬首,向羽轩问道:“那匕首可还在此处?”

羽轩四下里寻了片刻,无奈地摇头。

“那妖狼可死了?”羽烈又问道。

“这……”羽轩面色一滞,摇头道:“他情况怪异,恐是未死!”

“此事怕是有些麻烦了。”羽烈摇了摇头,随即踏出一步,一掌横拍,劲力扫过,地面立时崩裂出一个大坑,那一众尸首尽数落入其中,又复一掌,打得飞沙走石,将他们埋了去。

风岳因见得周遭都是一片焦土,于是道:“要不羽叔你们随我到风家药坊暂住吧,日后重新觅个宅邸。“

羽烈道:“那也好,以便等风远前来。”

翌日清晨,风家庭院之上,羽轩将得寂炎指与湮灭劲都练了一遍,随即转过头去,望见了风岳脸上隐隐有一抹忧色,心下沉吟片刻,道:“你可是在为参灵宗之事担忧?”

风岳点了点头,道:“虽不知参灵宗与我风家有何恩怨,但只一名长老便有天人之境的修为,岂能不令我担心。”

羽轩深有同感,道:“此事我也未有主意,或许风叔叔到时,会有应对之策。”

风岳沉吟半晌,忽然道:“你可知南域五宗门?”

“可是南炎府、暗渊阁、月宗、玄兵谷与云烟楼?”羽轩道。

“是的。”风岳点了点头,问道:“你说……参灵宗与五宗门比,谁能胜一筹?”

羽轩摇头苦笑:“渊深难测万一。”

“我明白了。”风岳轻叹了口气,叫道:“风七!”

“少爷。”院外走进一人,应声道。

“日后,这风家药坊的主人便是羽轩!”风岳高声道。

“是,羽轩少爷。”风七低首道。

“你这是?”

风岳摇了摇手,接口道:“数年前,玄兵谷的一名长老便收了我作关门弟子,命我十六岁上,必须回归宗门,两月前又曾来过信,给我半年时间解决家中之事,但我想明天便要动身去玄兵谷。”

“这……”羽轩听了,张了张口,终究化为一声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勉强。”

风岳笑了,但见晨辉点点,轻洒庭院。他便伸出手掌,掌心气劲冲起二三丈,只觉天地之间再没有不能为之事,又道:“这个世上强者的名号,我要一个!”

在一处略微昏暗的走廊里,有两人望见了风岳、羽轩二人,有一人便道:“风岳一向沉稳,倒很少见他这般锋芒毕露。”那人身着白衣,便是羽烈了。又见一旁有一个青衫者,也是个三十岁的男子模样。他身材高瘦,眉清目秀,却是一派文士的打扮。

那文士略微无奈地道:“我也是,平时对着我,也是难得一笑。”

羽烈听了,心中暗笑,说道:“走吧,去看看秦峰,轩儿说他受了点伤。”

第三十四章 云尊遗藏

夕阳残照里,山风烈烈,只见有六尺坟头孤立在山巅之上……

蓦然坟茔又落入一人的眼中,那人面有惊色,道:“冷云殇……真的死了?”

“嗯。”身后白衣飘动,只见一人长身玉立,相貌俊朗,可不正是羽烈?只听他言道:“冷云殇一身修为已是万象大圆满境,能杀他可着实侥幸。”又见羽烈身后还跟上一人来,正是青衣文士打扮的风远,他也道:“我反而是奇怪,你为何如此恰巧,能窥得万魂阵的绝密之事?”

秦峰哈哈笑道:“此事确实巧,冷云殇布万魂阵时,屠戮了万千灵兽,却给玉角犀族的王者逃了。他与我平素交厚,又势穷投我,我岂可不鼎力相助?那日在山中窥得主阵布置玄妙,非同小可,因此才去看其它九门阵法,却差点失陷阵中,虽是得脱,终究是让他三人知道了,一路追杀而过,幸得羽轩周旋。”

羽烈道:“但即便冷云殇已死,参灵宗实力仍是胜我们百倍,若要与他抗衡,必要请古夏国皇室援手。”

“皇室?”风、秦二人俱是一惊,对视了一眼,眉头都拧在一处。羽烈往前踏了一步,手掌摊开,手中是一张暗黄图纸,他道:“若以云尊遗藏为筹码,未必便请不得他们援手。”

“云尊遗藏?”两人心头一跳,心里都道:“凌云圣尊所留自是非同小可,莫说一个古夏国皇室,便是化神境的强者,也可动其心志。”只听羽烈续道:“记载遗藏的是四张古图,我们已有其二,若舍一张为质,交予夏国皇室,不怕他不允。”

风远微微点头:“可以,只是须速行。”

秦峰沉吟片刻,也道:“只予他风远的一份,另一份须留在羽烈手中。”

“你想得周全。”风远点头,目光投向羽烈。羽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终究仍是无奈一叹道:“好吧。”

风远听了,向二人道:“我去打点,待得我消息之后,你们都来夏都。”但他走出了几步,却忽然回过头道:“我风家的两位前辈可还安好?”

羽烈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事我亦不知,但想两位前辈修为深不可测,身上纵有伤势,性命定也是无虞。”轻拍他的肩膀,又道:“无论羽家态度如何,我定是助你的。”

风远也是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拉起一道勉强的笑容。随即,身形远去……

秦峰走了上来,目光盯住远方,口中道:“风家那两位前辈性命当真无虞?”

“父亲不会袖手旁观的。”羽烈此话模棱两可,并不言明生死。

秦峰道:“如此便好,风家崛起太速,当初能从中域逃出这许多人,已是不易了。”

他二人身形跃下高山,只等夜幕罩下……

这一天里,夜下吴城的古街显得十分冷寂。古街宽阔,是青石砖铺成,两侧植上古木,落下疏影光斑。

这条街上鲜少人家,却在北面有一处豪华庄园。园近一条小河,河上遍植翠柳,是一派江南的景色。

其时,那清冷的月光落在拱桥上,有几条黑影急急掠过,只片刻之间,便到了庄园的大门之前。

一人手掌抬起,五指虚抓,有风力盘绕。但身后却有一人急声道:“如此硬闯恐怕不妥吧,那洪木可不好对付。”

“少主既命老夫来此,难道还怕他一个洪木?何况暗中还跟着两个老弟兄。”黑衣老者冷笑着,一手抓出,有“砰”然大响,陡然间木屑纷飞。

“混账,什么人?”园内有人急喝。那老者见状,目中闪过不屑,喝道:“这些杂鱼交给你们了,你带路。”末了一句,却是对着身后那人。

只见两道黑影转过假山,穿过水榭,到了内宅,立在一间屋前。

“就是这了……”那黑衣人话音未落,屋内响起一道惊雷般的喝声,带着勃然大怒:“洪真,看老子不把挫骨扬灰了!”洪木高大的身形撞破屋门,宛如一只大鹰般扑到。他目中杀意浓烈,一双大手便往黑衣人的胸口按去。

那黑衣人骇得全身发颤,哆嗦着嘴唇道:“前辈救我!”果听身后的老者冷冷喝道:“洪木你当老夫是摆设的么!”

洪木面色阴沉,知道老者的修为绝不在他之下,于是掌中发出一束直直劲风,便如一柄长剑一般。这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两大武学之一,唤作“掌风剑”。但老者也修有高明武技,两掌齐推,一时之间,院内的劲风激荡。

那老者与洪木斗了许久,劲气把院落摧残得一片狼藉,树倒门裂,慌得洪真抱头鼠窜,四处躲避激荡的劲气。

洪木喝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管我的事?”但老者嘿嘿一笑,脚踏风气,悬在半空。

老者如此手段,全是得自他武技上的妙处。洪木见了,面色更是阴沉。突然听得有“嘶嘶”之声,像是巨蟒吐信,随即只见一道二三丈大小的气劲笼住老者的身形。

洪木心中陡然想起一事,惊怒道:“这是大蟒身?你是雷治的人!”

但老者冷笑不答,洪木便抬首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心中暗叹了一声,只见在月华笼罩之下,地上的那道无形元气似乎已化作了一条无形巨蟒,在吐着蛇信……

此大蟒身算得上威力颇为不俗的武技,炼到高深处,便可身化巨蟒。蟒身有千百斤的大力,撞将过去,洪木的掌风剑被震散而去,随即胸口受了劲力,身形飞出十余丈。

“父亲!”蓦然在一侧走廊里,洪宽急叫。那老者身形刚欲跨出,屋檐上扑下一道身影,老者道:“不可大意,凝神对付洪木。”洪木便欲出声喝止洪宽,却见屋檐上的那条人影去得快了。也不见得是如何出手,洪宽堪堪展动蚕丝扇,便听得“啪”的一声清响,扇子落到了地上。

“你是谁?”洪宽捂着通红手腕,惊喝道。

“嘿嘿,云烟楼也是徒具虚名,弟子这般脓包。”从屋檐上落下的人应当也是个老者,他声音苍老尖锐,有若夜枭之声,极不顺耳。

他朝洪宽缓步走去,走不上十步,身后立时便有异响。他冷冷一笑,回身时,一束指力也被他曲指弹去。那股劲力纯系元气所凝,破空而去,破空之时有嗤嗤响。

其时,他与洪木两人相距仍有十数丈,但劲力丝毫未衰,与掌风剑撞在一处,不落下风。

“是寒江兄吧,这吴城之内还未有第二人在指力上有如此修为。”洪木走了上来,苦笑道:“不知在下有何能耐,值得两位出手?”

寒江道:“你自是没这能耐,可你却有一物能抵得上妖狼的一条性命!”

“妖狼?妖狼是被你们救的?”洪木惊声道。

寒江对洪真使了个眼色,洪真即上前行了个礼,道:“洪家主,我本是雷家的人,来洪家也是奉命而为,只望家主体谅。”那洪木眼里正欲喷出火来,却只得强忍怒气,听他续道:“雷治少主听得家主有一龙首,特来求购。”

“龙首?”洪木一愣,随即怆然大笑。那寒江喝道:“难道洪家主吝惜一死物,欲要玉石俱焚?洪家主须知,贵公子天纵之才,那年纪还轻着呢!”

洪木颓然摇头,脸色灰暗,指着院外道:“三座假山,东边假山里的密室,开启之法洪真知道。”

他二人使洪真出了院门,去寻假山密室。那寒江低声道:“动手,料他不敢作怪,否则他日云烟楼追究起来,我等俱难活命。”语毕,袍袖鼓起。

洪木见二人低语,心有防备,此时更见异状,他便喝道:“你干吗……宽儿快走!”洪宽一愣,随即左肩上受了一道指力,鲜血汩汩而出,几欲晕去。

原来那寒江袖内运劲,曲指暗弹,使得便是他幻劲指的武学。他以指力击伤洪宽,为得便是动摇洪木心智。果见洪木忙去扶住洪宽,却令那黑衣老者绕到身后,大蟒劲一分不落的都推到洪木身上,洪木即跪了下去……

洪宽忍痛,忙取出药来,洪木惨然摇头,道:“我五脏都受了重创,活不了了。”

“当然,连云烟楼也注定要折了个弟子了。”寒江冷笑着,内息聚在两指之间。

蓦然突见他急转过身去,望向天际,便见得一物破空,响声奇亮。他急忙出指,劲力弹出,只听金铁之声刺耳,在空中落下一柄长剑来,刺入地面。那剑剑锋雪白,月光洒下时,便好似在长剑两侧凭空生出白霜一般。

“好一柄利剑,至少也是上阶灵器的水准。”寒江目中贪婪之意大炽,大手便往剑柄上抓去。

但不知何时,屋檐上掠下五道身影,是两女三男。女子冷声道:“哼,云烟楼的东西你动个试试!”又见女子轻移莲步,将得长剑握在手中,指向寒江道:“适才可是你伤了那位师弟?”

寒江怒火填胸,却念及对方的身份,只得微微躬身道:“是老夫鲁莽了,他日定然登门谢罪。”

但女子冷冷笑道:“云烟楼的颜面岂是你一句谢罪能抵得了!”低声又对身旁的女子道:“秦师妹可能与三位师弟联手拦住另一个老家伙?”

那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手中也握出一柄清冷如霜的长剑。陡然间,三柄长剑的剑光滚作一团,将得黑衣老者裹在当中,上上下下皆是白茫茫的剑锋。那老者心里也是暗暗叫苦,三柄长剑皆是不凡,尤以白衣少女为最,当下手上的劲力吐出,将剑锋远远格开。

但寒江面色发青,眼见女子剑术精巧,虚招内暗蕴实招,难以巧劲取胜,当下身形急退,双手弹动,劲力如雨点一般破去。

那女子面带嘲讽神色,长剑上剑气犹如隆冬的寒风,滚滚而至。

第三十五章 云烟楼

洪家之内有三处假山,唯东边的假山最为精巧,慢雕细琢,极具匠心。那山的四面植上了芭蕉,蕉叶宽大,落将下来,正好盖住一处假山的洞口。洪真绕山走了数圈,终究是揭起了那片芭蕉叶,见着那洞口正好是一人大小。

他进了假山,月光却从上面的洞口照了进去。他脚下在地面来回轻踏,刻意使上了力,使得脚步声在洞内回荡着。待脚掌落在月光投下之地,果听得有异响。他冷冷笑了一声,将得地板拉开,地板之下是一处幽暗的石道。洪真纵身而下,但不多时,也有一道人影掠进假山,进了石道。他也是一般黑衣罩身……

在内院之中,寒江面色狰狞,手指或弹或点,把无形劲气化成狂风骤雨一般,带着石破天惊之势,涌向了云烟楼那个白裙女子。

女子面色微寒,口中轻声冷喝道:“袖云手!”

只见她衣袖飘飘,似乎是随意一拂。那磅礴劲气被拂开半尺,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都倾泻在院落围墙上,霎时烟尘冲天而起。

寒江看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形,只道她被埋在乱石之中,心中又喜又惊,却又有三四分的惧意。只想云烟楼势大,此事能如何善后?一旦云烟楼追究起来,自己决计是替罪的羔羊……想到此处,不禁全身都是冷汗,在心中暗骂雷治道:“不知死的小子,贪心不足,逼得我现在骑虎难下!”

但蓦然突见烟尘之上,衣袂飘飘,女子早已纵起身法,脚点烟尘,犹如凌空踏虚一般,缓缓而来。

寒江见女子面容姣好,身姿又美,不觉微微失神。但待得女子一对清冷如霜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心中方才一凛。

跟着一道剑鸣之声清亮,周遭都是一片寒意笼罩着。女子手中长剑放出剑气,只见皎洁的月色之下,竟飘散着淡淡白霜。

寒江随即心头一凛,灵器虽然厉害,但还不曾听说竟能影响到天地元气,使之聚成白霜。但此时已不容得他退却,于是指上奋力凝出一束一二丈的劲气,怒劈而去,要一力降十会,凭借修为压倒她。

但女子一剑点到,幻劲指力犹如冰雪消融,霎时消散。跟着寒江面色一变,立即收指,但指上一阵剧痛,却已然是迎上了剑锋。

寒江禁不住身躯一颤,只觉剑上犹似千年寒冰铸成,寒意难当。他却不知,此一剑并非以火铸炼,乃是催动月寒潭的寒冰侵蚀寒铁而成。剑柄由温玉雕琢,是以人手能握。而此一剑也并非是上阶灵器,乃是宝器。

大凡灵药灵器,都分作下、中、上三阶。上阶之后,乃是宝器、宝丹级别。这种品级的丹药灵器已是极为罕见,能够拥有此等天地灵宝的,无一不是享誉盛名的大宗师、大宗门。甚至于一件下品宝器便能作为镇门之宝,即便是雷治日后拜入的数百年传承的大宗门“群峰阁”,也不过拥有四、五件下品宝器,但它却是只逊色于南域五宗的存在!

至于宝阶之后,乃是百年难见的圣品。圣品出世,那已是天地变色……

寒江手指弹在剑锋上,去势既快,收摄不住,顷刻血如泉涌。他倒头摔下,在一旁惨呼。只见右手的拇指、食指并中指齐根断去,将周身染作红色!他手指这一断,便一发废去了十数年的苦修了。

女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算你运气好,用三根手指换了你一条命。”她收了长剑,走了上去,红唇轻启道:“秦师妹,放过那个老家伙吧,此事他不是元凶。”那少女闻言,招呼了一下,退了开去。

但女子蓦然抬首,对着一处屋檐上朗声说道:“到得此刻两位还不现身么?”她这一声中,是已催动内息,展示了修为,好教外人不敢小觑了云烟楼。

便在此时,屋檐上一道极魁梧的身影保着雷治,落了下来。那女子见了,面罩寒霜,冷冷说道:“如今两位还有何交代?”声音是被元气裹挟着,自有一股威压。

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也散出了一股气息,护住雷治,却不与女子相争。女子冷冷哼了一声,气势却也不再咄咄逼人。

雷治微微躬身道:“在下受小人挑拨,实无心冒犯云烟楼。洪家若有损失,洪木家主尽可开口,当有我雷家赔偿。”

“雷家?”女子疑惑出声。

“是的,我堂哥雷昂便是南炎府内门弟子。”雷治着重点了“南炎府”三字。

“南炎府?”女子心里一凛,暗想:“幻劲指确是南炎府的武技,那武技有许多用法,各有精妙处。那个老家伙只习得其中一二种,因此拘泥招式。但唯有如此,方称实情。这般武技,任谁也不会将之尽数传与外人。”

女子心下沉吟半晌,刚欲开口,却远远传来一声惨叫。众人一惊,身形都往院外闪去,却留下洪木在一侧低声冷笑。

在一处假山旁,有数道黑影被月光拉出六七尺长,只静静地望着院落,不见有何异样,心中都想到:“莫不是有密室暗门之类?”随即只听得有风声异响,又有一道黑影从假山石洞里掠出。那女子冷喝了一声,将袍袖展出。她出招优雅,掌势在袖中运起,劲风呼呼,迎上了黑影点来的一指。

那一侧里,云烟楼的另一个少女见得指力炙热,一束氤氲紫气闪过,她低低惊呼了一声,认得是寂炎指法。

原来今晨是风岳前去玄兵谷的日子,羽轩送他上了古道。数年来,那古道少人修整,杂草已是长了不少,杏花香浓,柳枝青翠。江南的春景向来是美的,犹以清晨时分,阳光最是柔和。那些金晖与晨风极易使人心胸一爽,仿佛是在挽留着游人。

风岳的衣袍不甚贵重,但十分整洁,这是他的性子使然。他走得不快,一路默然不语,羽轩便也陪他这般走着。走不出里许,身后有人追了上来。那人是风七,躬身说道:“雷治一大早就召集了高、寒、全三老,领着洪真出了门。”

“洪真?”风羽二人一齐惊声道。

“是的,我们的眼线看得分明,是洪真无疑。”

“洪真是雷治的人?”羽轩道:“雷治对洪家动手了?可他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洪家值如此大动干戈?”

风岳看着他道:“你想去探个究竟?”

羽轩点头道:“我去便好,应付得来。”

风岳恍然道:“有羽叔他们在,自是无碍。”他踏在古道上,渐行渐远,只听羽轩在身后高声道:“夏老的踪迹着落在我身上了!”

这一天夜里,羽轩跟定洪真,也入了石道。石道不长,两侧也无机关暗器之类,无风无浪地进了暗室。暗室在石道尽头,里面陈设简单,只见得书架、木桌与一张木椅。

那龙首被放在一个不大的木盒里。但木盒却藏有玄机,若是洪木取时,必先按下机括,将得短箭压在一旁,便安全无虞。但洪真却不知机关,抢到木盒开时,肩上即受了一箭。那箭上显是有剧毒的,发作得极快,他面色青紫,继而转黑,黑色渐浓,宛如墨汁,随即便说不出话来了……

过不多时,雷治一众进了密室。洪真一手指定已是空空如也的木盒,一手抓着雷治的裤角,眼中满是乞求。但雷治见了,心下一惊,怒喝道:“该死的,上去,宰了那混蛋!”却把洪真撇在一旁了……

密室外,那云烟楼的女子袍袖展开,是在施展一招“袖里挪天劲”内“袖云手”的武技。这武技卸力御力、移转劲气,将一束紫气用袍袖缓缓拨开。她掌势轻柔,身形翩跹。

羽轩心下一凛,暗想道:“好奇怪的武学,是一种卸力之术。难怪云烟楼女尊男卑,男弟子的地位远不及女弟子,却原是武技功法都合女子修炼。”

他掌中紫气缭绕,以玄奥路径运转,即将拍出湮灭刚劲。但随即一道倩影闪掠上来,传音给他道:“还不快走。”羽轩一愣,见那少女与他一般年纪,容貌雅致,清丽出尘,可不正是秦雪涵?

“她也是云烟楼弟子?”羽轩心神一分,手上便慢了下来。秦雪涵心中一急,玉手当面劈到,又再次传声道:“不可逞强,玉师姐不好对付。”

羽轩不露行迹地点头,手肘微沉,湮灭劲力由刚劲换成了柔劲,两力一撞,他的身形一纵一跃,退了出去。

但雷治随即追出假山,怒喝道:“高老、全老,抓住那混蛋!”

那二老点了点头,追出了洪府,过不多时,途中突觉在黑暗里有两只冰凉的手掌悄然按在他二人的肩上。那二人的脸面霎时白了,口中哆嗦着道:“有鬼!”但等那人手上发力,他们的身形轻飘飘地飞去,方知是个有高深修为的大能者。

“你们不要追了,那人背景不简单。”玉芷兰化去寂炎指力,走了上来,微微瞥了一眼秦雪涵,说道:“那人的内劲异常炙热,威力远胜同境界者,想是他的功法也不是凡品。”转过身又对洪宽道:“异日回得宗门,当有门内长辈替你们做主。”

洪宽勉强拉起一道笑容,点了点头,却见洪木在一旁已然出气多而进气少了。

出了洪府,玉芷兰道:“我们明天便回宗门,时日耽搁了这么久,秦长老该当着急了。”

“云烟楼么?”秦雪涵的目光投在那颗新月上,心里头念叨着。

羽轩奔出里许,回首望去,已不见追兵,心下暗自沉吟,便知端的。他抛了抛手中不大的黄金龙首。原来他在一侧听得寒江等人的言语,便知此物乃是异宝。他虽不知此物有何用处,但想凌苍的见识远非他所及,或能推知龙首来历也未可知。

月明星稀,露重难行。春季江南的夜晚虽不甚冷,青石板的道路却也渐渐滑了。风岳走了几步,脚下忽然飞腾了起来,是用起了御剑之法……

在那千里之外,是玄兵谷的地盘。那玄兵谷传承千年,精于各种炼器之法,内有弟子数千。他们招收弟子并不与其他宗门一般,他们门下庇护着许多家族,族内或有炼器天赋高者,必入谷内修习。但似风岳这般,机缘巧合受外出的长老赏识,收归门下者,却是少了。

第三十六 章 天人九天境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已去了一月。这一日里,羽烈接到了一只信鸽,信上只有四字:已成,速来。羽烈知道这几字的含义,那是风远说的,表明夏国皇室愿意援手。

“是风远来信了么?”海柔在一旁见,走了过来问道。

“是的,或许我们要去一趟夏都了。”羽烈点了点头。

“轩儿惜儿也去?”

“不,参灵宗的人并不识得他们,若是跟着我们,反而危险。”羽烈摇了摇头,看着她道:“不若请凌老照看。”海柔沉默了,虽知道羽烈说得对,但**的天性下,她是不愿意的。

羽烈行出屋去,走到一处亭中,羽轩正在那里把玩着黄金龙首。羽烈笑道:“待凌老出关后,他应该能看出些门道。”

“或许吧。”羽轩无奈,看着羽烈,忽然笑道:“父亲走路轻健了许多,修为可是恢复了许些?”

“有四天之境了吧。”羽烈笑道:“一至三天为渡虚境,四至六天为万象境,后三天为化神境。”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院外道:“那九长老宫玄与冷云殇你是见过的,宫玄是四天境,冷云殇是六天境大圆满。二人修为上只差着两重境界,但实力却有如云泥之别,所谓天人九步,一步便是一重天。”

羽轩不能领悟,也把它们记在心里。羽烈又从袖中取出几物,一是玉佩,一是兽元,再一样便是袖里挪天劲的玉简。

他歉然道:“自从前日,玉佩被父亲催动,灵力已是所乘无几了。”

但羽轩笑道:“爹爹怎么跟当儿子的客气起来了?”

“混小子。”羽烈笑骂着,把兽元递了过去,道:“待得凌老出关后,你替我请教他此是何种灵兽,他们既肯相助冷云殇,十九也与参灵宗有瓜葛。”

羽轩点了点头,羽烈又道:“你再收好这玉简,我与你**要去夏都,你在家中好好照顾惜儿。”

“夏都么?要去多久?”

羽烈摇头道:“说不好,你风叔身中一十三根金须针。那针细如牛毛,刺在十三个大穴之中,每一运气,那金针便深入一分。其间的剧痛,已难言状,时日一久,更要害了性命。我此去定要设法为他拔除金针。风家多了他一分力量,也能安稳许多。”

“好吧。”羽轩应了一声。可他不知,这一去便是一年之久。这一年间,他的修为也到了元脉九重境,再过不久,便要去凝练元丹,聚成灵识了。

流光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十六之龄的羽轩其实也有了翩翩少年之姿。他身着一件薄薄的淡紫衣衫,手上拎着布袋,里面放着些竹笋锄头之类,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处房门前。他叫道:“丫头,还不快点!”

“好啦。”门里应了一声,羽惜走了出来。她年齿一增,容貌也显得愈加俏丽。她身着一袭雪白长裙,不染纤尘。或是修为更进了一步,她面上肌肤晶莹如玉,又胜却白雪。身形轻移,又如天山山巅上的一朵雪莲。

“啧啧,不知不觉我家的小公主竟出落得如此婷婷玉立了。”羽轩啧啧赞道。

羽惜嘻嘻笑着,负着手,先行了出去。过不多时,到了一处山下的瀑布旁。羽轩道:“先前我便在这瀑布下练掌力,只可惜现在老师闭关了,无法告诉他。”

“凌老是在山上闭关么?”羽惜问道。

“嗯,在这座山后不远处。”羽轩回道。离着瀑布二三里远,有一片平地。羽轩在此种下竹笋,才道:“待得竹林长成,便可在此地住了。”

但蓦然回身时,却见一人立在不远处。也不知他立了多久,想要立多久,只是站着不动,仿佛他在此处是理所当然一般。羽轩羽惜的身形往右侧动了动,那人便又立时在了身前。

羽轩抢下玉佩,弹指击出。他这一指下,自是附上元气的,引动了灵力。那人低低惊咦了一声,也以弹指功夫击回玉佩。他修为既高,指上便有了一股大力。却只见那玉佩溜溜转回,并不碎裂,期间的炙热灵力更使他指尖红了一片。

“看来羽家为了护住你们,可着实花费了一番心力。”那人不知凌苍的存在,只把它当作了羽家的手段。他在袖内取出一副画轴,展开时,见是有人妙笔丹青,将兄妹二人容貌绘在了画纸上。羽轩见状,心下微微一沉,只在脑海中现出三字:有内鬼!

那人笑道:“错不了了!”一只手往羽惜头上缓缓罩落。羽轩立时又把玉佩弹去,悬在羽惜头顶,只见那灵力缓缓荡开……

“只能带走一个,抓你也是一样的。”那人掌势陡然一变,他这一下又不比前招,是运上了内劲的,将得羽轩笼在当中。羽惜回过神时,人却已在虚空之上了。

“哥!”羽惜大急,哭喊着。

“小丫头,去跟你家大人说下吧,参灵宗冷云途问好!”他远去的身形已然不见了,但那声音清亮,犹似耳边之语。

过不多时,那冷云途已掠过了数百里地,但听空中有天塌地崩之声。他撒放灵识,原来竟是一座山峰崩裂,人影自烟尘中,虚空里踏了出来。只听那人怒喝道:“参灵宗百余年的传承看来是不要了!”

那冷云途元气放出,护住周身,这才冷笑应道:“至少凭你这一道分身还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原来凌苍深谙这种身外化身的分身之法,于千里之外,亦能以分身御敌。只他于仓促之间的手段,其实也有了六天之境的实力。只见凌苍身形一挺,有元气直冲牛斗,现出了一尊十丈法象来。

法象手掌在虚空里轻轻推去,推出万道火光。那冷云途见了,自忖道:“纵然你本尊修为再高,此刻终究也是一道分身。”于是他顶上也冲起一道气息,也在天地之间凝出一尊十丈法象,有八只手,都执定金杵、金弓、银戟、宝锉等物。

那冷云途进前挥杵,杵上有无形劲力迫着空间。只见金杵击破火光,一大片火浪便滚滚而开,使轻云之上焰火缭绕。羽轩修为甚低,虽被冷云途护在法象之内,但火浪灼热,仍要受着大苦。

凌苍见了,身形走入虚空之中,立时便站在冷云途身前。随即冷云途金杵挥到,但金杵击空,只有无形劲力震得空间大颤,凌苍的身形已寂然不见。

“这?”冷云途面色惊疑不定。突觉身后的虚空里又走出凌苍的身形,于是金杵再挥。但周遭虚空便似一间有无数房门的斗室一般,凌苍任意进退,金杵银戟是如何也伤不到身的。

那冷云途眼花缭乱,愈斗愈惊:“我也是会空间法,但哪能像他这样如臂使指?”蓦然间凌苍掌力一诱,引得冷云途双杵撞在一起,于是双杵俱裂,滚滚劲力都打在他自己身上。

冷云途只觉体内气血翻涌,胸口被凌苍袍袖拂中,不禁放脱了羽轩。凌苍眼乖,灵识又胜敌十倍,即展轻柔袖劲送走了他。

冷云途见了,目中如欲喷火,但又惧凌苍那极高明的眼光与空间手法。凌苍瞥了他一眼,缓缓地道:“凭你的修为恐还不能在百日之内尽化去我这袖里内劲。”他抬首望天,见着分身要渐渐散去,却仍是冷冷地道:“你尽可去追,只是伤势立时发作,不知你能扛住多久?”

那冷云途便只得恨恨打坐,有大半晌,已然稳住了伤势。他看着虚空中再无苍老的身影,又是疑惑道:“这老家伙心机极重,手段又诡异难测,敢莫是些修为超凡入圣的人物?”想到此节,他又惊惧起来,暗道:“我冷家族中,可没有多少人能与之相匹啊。”

夕阳西下,那冷云途也不去找羽轩了,只把身形缓缓向参灵宗方向行去。

翌日,山体之内,石屋崩碎,凌苍缓步走出。他步履轻健,只不多时,出了池水,向着山脚下的少女走去……

一处深山有山村,村不大,人不多。

时值初春,寒意未去。冬天留下的痕迹还是很深的。雪不大,山民也不多。或许是禽兽少了,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十数里地,却仍是一副颓然的模样。

又走了里许,动静便听到了。当先一个年轻人爬上坡去,只见一个少年手不捻兵,却能以一双肉掌与一只大野猪斗在一起。那野猪比寻常的为大,一对獠牙更如利剑般锋锐。那人惊声道:“灵兽?”他声音不小,地也空旷,声音便远远传了过去。那少年朝他看了一眼,双掌一前一后推了过去。那野猪头上受了一招刚劲,身躯已然不稳,又被柔劲一带,终究是摔了下去。

那个年轻的山民手快,箭矢破空飞去,杀了野猪。

他身形又跳了上去,见着少年,歉然说道:“小哥,这个……实是不好意思……只是我们很需要它,我……我……”他抓耳挠腮,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少年微笑道:“这位大哥多虑了,我的目的不是要猎杀这野猪。”

那山民大喜道:“那可就多谢小哥了。”因回头叫嚷着:“赶紧拿钱来还给这位小哥!”

那几人也是抓耳挠腮,脸色憋得通红,一看就知是直肠的汉子。只看得少年在一旁失笑道:“大哥客气了,最后一箭可是大哥射的。”

那山民一脸尴尬,瞥见少年走到一旁挖取药草,他心念一动,道:“小哥可是需要药材么?我们村里有许多,应该有你需要的。”

“你们村有多远?”

“不远,只几里山路。”

少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山民当先引路,几人抬着野猪,只听其中一人长舒一口气,说道:“好几天了,终于猎到东西了,要不然回到家里,婆娘又要数落我们了!”

第三十七章 陶公

那村子是依山势而建的,每一家每一户并不都在一个面上。进村的路又有许多条,铁山,那个引路的人,他选了一条最宽最好走的。山民又都几乎是好客的,他们会拿出最温柔地笑脸去招待每一位造访大山的客人。

那村的东面,是铁山的家。房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那些家具很粗糙,并不精致,显是他自己造的。

他们两人走进屋内,铁山在一旁记着那些药草的名称与形状,忽然抬起头道:“羽老弟身上有伤么?许多药材我虽不识,但还知道有些是用来治伤的。”

羽轩迟疑了一下,方才苦笑回答道:“铁大哥知道铁鳞王蛇么?”

“铁鳞王蛇?”铁山沉默了许久,才道:“那好像是铁鳞蛇族的王者,难道羽老弟的伤与铁鳞王蛇有关?”

羽轩点了点,道:“日前铁鳞蛇族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见人就伤,有许多山民与猎人都因此丧了命。我跑得快,隔了数十丈远,仍是给铁鳞王蛇尾上的劲风伤了,至今左臂上的内息依旧不通畅。”

“怎会?铁鳞蛇族虽不和善,但与人类也称得上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山民平时打猎也不去伤它们。”铁山惊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羽轩也只得抱以苦笑。

过不许久,铁山点清药草,将之递了过去。羽轩忙取出银元,他笑着推辞道:“山里人家不讲究这些。”

那些药材并不少,种类很齐全。大山里总不乏狼虫怪兽的,山民要靠这些药理之术来保全自己。羽轩看着这些药材,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铁山问道:“羽老弟很需要‘玉须火参’么?”

羽轩抬首望着他,喜道:“难道铁大哥有办法?”

铁山点了点头,道:“北边桃山上的陶公那里或许会有。”

“陶公?”

铁山“嗯”了一声,道:“那位老人足不出户,与桃树野草为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平日里也只把酒当作水喝。但他酿的酒也是一绝,就像是神仙喝的。我们村里的人也有幸尝过一些,我心里过意不去,常送他一些衣物,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日前我正好见过他用玉须火参酿酒。”

那桃山离村不远,只有里许。山又不高,山势也缓,用不多时,他二人便到了山顶。山顶开阔,有一片桃林。内无杂树,芳草稀疏。那桃林之后,又见是一处小亭,只有一个老者睡在里面。

那老者须发银白,身躯单薄。他身上衣衫破烂,浑似一个乞丐。

时值初春,春寒正浓。羽轩见了,心中不禁一酸。他解下衣袍,披在老者身上,铁山这才去轻轻唤他。

那老者半睁着眼,半醉半醒地打量着他们。过了许久才道:“是铁小子啊,你来干吗?”他张开口时,口中尚有七分酒气。

“陶公,这是羽老弟,他想要向您讨些‘玉须火参’治伤。”铁山在他身旁说道。

那陶公打量着羽轩,懒洋洋地道:“这小子只是内息有些不通畅罢了,哪要什么玉须火参?”

羽轩一惊,暗想:“这老人也是个不可貌相的主啊。”当即恭敬地道:“前辈慧眼,晚辈是为他人求的。那人身中玄阴掌力,需用这火参做药,以化解掌力……”

“玄阴掌?”不待羽轩说完,陶公忽地直起身子看着他。有大半晌,才又低下头去,手指着亭旁的一处土地,缓缓说道:“那里有十来株,你去挖吧。”

羽轩脸现喜色,忙挖了一株在手。尔后对陶公一揖到地,说道:“日后前辈但有所命,晚辈定当从命!”

那陶公半睁着眼,笑了笑,把酒壶掷去,落在了羽轩手中。他道:“给你喝几口,老头子可不能随便白受后生的礼物。”

羽轩忙道:“前辈言重了,只这一棵火参便抵得上那一百件衣服了。”

陶公懒懒地伸了个腰,道:“火参是老夫自愿送你的,不干其它的事。”

羽轩这才知道老者脾性古怪,当下把酒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醇香,全身舒泰,便欲再饮。但想此酒酿制定然不易,又想今日已然得了大便宜,便把酒壶送还了去。

那陶公脸露笑容,微微点头,让他二人下得山去了。铁山道:“羽老弟急着回去么?明日我村中少年春猎,可是难得的盛事。”

羽轩点了点头,忽然停步驻足问道:“铁山大哥可知金阳府离此地多远吗?”他想吴城名不见经传,恐铁山不识,当下也只问金阳府的路程便了。

“金阳府啊?那可远了,说是在南边五百里处,中间隔了两座大山呢。”铁山微一沉吟,才道。

羽轩点了点头,不多时,他回到了住处。他刚一运气周天,腹里却暖洋洋地升起一股热气。那热气愈来愈热,好似在腹里燃起一团火来。他心里一惊,又有一股清气冲上顶门,但觉灵台清明。他轻轻念叨了一声:“灵识?”随即只觉那一团内息在丹田里上下跃动,待运至手中,掌心处紫气氤氲。他喜道:“灵臻境果不同元脉境。”

一气运转了一夜,稳固了修为。待得翌日清晨,羽轩醒转了过来。但听得数之丈的鸟鸣之声如此清晰,心中不觉欣喜,但想以如今修为,要败妖狼,绝不会超过三十回合。

原来那火参酒内掺有大热大燥之物,蕴有极精纯的火性元气,与羽轩修炼的路数相合。羽轩饮下此酒,不吝于是吃了大补之物。那酒水化入内息,竟尔在他运转内息时,元气交汇,助他冲破了玄关,凝成元丹了。

他怀有疑虑,沉吟了片刻,方知端的。当下心中好生感激,便欲出门答谢陶公,铁山却走了进来。他看见羽轩气息浑厚,已不同昨日,当下微微一笑,把铁胎强弓递了过去。

羽轩虽未曾练过射箭的功夫,但他修为既有了突破,气力便增长了许多。当下他二人行到西岭上,便见有十几个少年与三五个中年男子围在一旁。只听一个中年人道:“我们今年还是到森林里去,那里野兽多,好猎杀。”

那森林很大,积雪也不厚,满地却尽是枯枝烂叶,不甚好走。那几个少年的元气修为虽不甚高,但山里人家的孩子体质远胜同龄人,步履轻健,赶在前面。只听一声弓响,箭矢没入丛中,有一个少年忙叫道:“鹿鹿……”果见草丛中跳出一只大鹿来,夺路奔走,原来那少年射空了。

随即一众少年赶了上去,奔出里许。只是大鹿迅捷,不多时,便走脱了。那铁山与几个大人有意磨炼少年们的性子,吊在后面,这时才慢慢赶来。他们正欲出言安慰,忽在一处有几声刺耳的“嗤嗤”响。羽轩听了,面色一变,沉声道:“铁鳞蛇!”

铁山知铁鳞蛇厉害,急转过身去,张弓搭箭。他的箭上却似长了眼睛一般,穿入丈许外的草丛里,羽轩撒放灵识,便知得那铁鳞蛇已死。

但众人不知,都道铁山卖弄手段,铁山却知数十丈外有异风响声。随即听得远处有一人高呼道:“前面的朋友还望救我们一救,在下定有重谢!”声音清亮,是一个青年男子。

铁山向众人道:“你们先回村子,羽老弟我们走!”只见羽轩二人奔行如风,转过了一处山坡。铁山见了山坡下群蛇如潮水般涌上,他手快,早发箭矢破去。他的弓显也是强弓,箭矢破空声十分清亮,把铁鳞蛇稳稳钉在地上。

羽轩面带惊异之色。知那铁鳞蛇皮韧肉硬,寻常武器难以伤它。其时,听破空之声又起,见是铁山以连珠箭的手法射出。但群蛇丝毫不顾羽轩二人,只源源不断朝蛇群中的两人攻去。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女子容貌虽美,却被吓得面色惨白,只抱着一个黑色包裹瘫坐在一旁,被男子护着。那男子却非同小可,当有灵臻二重境的修为。他武技甚高,尤擅腿功。他十招之中,倒有九招是用上腿的。只见他跃起不高,腿劲扫将下去,便似刀刃一般,劲风凌厉,那地上来来去去都如刀砍过的痕迹,粗略数将下来,已有百道了。

羽轩在一旁看得皱眉,男子腿劲厉害,但耗力也大。时候一长,终究盈不可久。当下对铁山道:“蛇太多,不要纠缠,若是遇上铁鳞蛇王,我们都要送了命。”

铁山点了点头,高声道:“两位上来,莫等铁鳞蛇王追到!”铁山此话乃是无心,但落在那一男一女耳中,却不吝是惊雷一般,都惊恐了起来。那女子哆嗦道:“楚哥……我……我们该怎么办?”

那男子脚下一定,揽住女子的纤腰,将她抛了上去,被羽轩接过了。说是也奇,那女子落到山坡上,群蛇便立时不再攻向男子,却朝山坡上一齐涌来!

羽轩面色一沉,搭箭射去。只是他未曾练过箭术,失了准头。但箭矢在破空时,却燃起一簇小小的焰火来。原来这羽箭并非是那灵器神兵,怎堪灵火内劲加持?便要被这内劲缓缓焚烧而起。

羽轩见了,心头蓦然一动,对那男子道:“你快上来,我有驱蛇之法。”那男子点了点头,微一纵身,他腿功厉害,便落在了山坡上,羽轩身后。羽轩随即连连搭箭射去,只听“咻咻”声响,却不求射中蛇身,只稳稳扎在地上。

那地上枯枝烂叶极多,箭头又是极热,不多时,黑烟滚滚,烟火大起,燃起一团火幕来,火光冲向天际。

第三十八章 玉犀王

羽轩一行四人奔到村子,已是晌午时分了。既进了山村,村民为男女二人安排好了住处,铁山便去向他们问明了身份。那男子姓楚,单名一个昂字。女子叫姓南名月妍,俱是中域人氏。此次随长辈出来办事,不意却遇上了铁鳞蛇群,与它们斗了半日,方才遇上羽轩众人。

这一日里,他们几人受了村民的款待,不觉日头已经偏西了,只见羽轩独个儿抱膝坐在屋顶上,看那天边的云彩与斜阳都红了一片。

看了一会儿,他手中握出雪刃,看那雪白的刃上又反映出天际的色彩,便与一截血玉石无异了。他手中轻弹了几下,听那“叮叮”之声甚是清亮。眼望天际,脑中便想到了羽惜。

“也不知惜儿怎样了?”轻轻叹了一声,蓦然望向下方的一间小木屋,那是楚昂与南月妍住的。他眉头不觉皱起,过不多时,果听一声响亮,木门崩碎,腿劲扫开。伴随木门破开的,是几条铁鳞蛇的尸体。

只见楚昂与南月妍携手走了出来,羽轩刚欲说话,铁山在一旁高声道:“铁鳞蛇群追来了!”

羽轩面色一沉,执着刀,落了下去。他二人到了村口,早见百十个村民都在那里搭弓射箭。只是未有铁山那般劲力,箭矢伤不得铁鳞蛇。

过不多时,群头攒动,群蛇齐至。从左到右,黑压压的一片,竟有千条!

铁山忙叫道:“用火!”

但那一众山民都被唬得手软筋麻,几对火石打不出火来。羽轩运息至手,连连发出几箭,渐渐有火光冒了出来。

铁山沉声问道:“怎么办?”

羽轩正欲答话,楚昂二人已经到了跟前。羽轩面色陡然一变,见那铁鳞蛇竟是悍不畏死,穿过火幕而来。铁山搭箭射去,箭在中途,却给火幕后的一股劲风击碎成粉了。

他们忙抬首看去,见火幕已然散尽,露出一条漆黑大蛇。那蛇模样似蟒,鳞片似钢,从头至尾,足有十丈。它目光森寒,红信似戟,只紧紧盯着楚昂二人。

“快跑!”一人惊叫,随即众人便远远退去。羽轩铁山二人吊在后面,不时发箭射去,原来那铁鳞蛇王只是缓缓移动着身子,并不以雷霆手段伤人,只在后面驱动蛇群。

蓦然间,羽轩猛提气一纵,跃过众人,在楚昂二人的身前横刀立住,沉声问道:“这铁鳞蛇王该不是你们引来的吧?”

那楚昂面色一变,干笑道:“羽老弟怎能开这种玩笑?”

“不是吗?”羽轩面色愈发冷了,把雪刃指向二人,冷笑道:“那不知把两位扔到蛇群中会有什么后果?”

楚昂面色一沉,南月妍已在一旁怒喝道:“你敢?”

羽轩沉默不答,只把雪刃在地上一划,激出火星。那南月妍修为不高,还只元脉九重境,即便加上楚昂,他也是不惧的。这个原本就十分宁静的小山村,他极不愿有人去破坏。

蓦然楚昂顶上气息冲起,脚下便生有一股劲风。羽轩隔空也点出一指,一束紫气穿过楚昂的面颊,挟有一股热气,那地上的几条铁鳞蛇的身躯便瞬息间被焚炼而去。楚昂见状,也把腿劲扫出,杀了一条鳞蛇,随即身形一纵,却乘势拉着南月妍飘然而退。

羽轩却在一旁凝神运起“流云身法”,不管楚昂退出几丈,他人立时跟上,只在两人身前永远隔着丈许的距离。

“好身法!”楚昂赞了一声,看羽轩面色依旧冷若寒冰,他不禁轻轻叹了一声,解下黑色包裹,道:“这是铁鳞蛇王产的蛋!”

羽轩一惊,随即冷笑道:“好本事,好算盘!”

“好本事”是说他竟有手段弄到铁鳞蛇王的蛋。那蛇王是九元境的修为,身躯既强,便可抗衡数个九元境的人类强者而不败。“好算盘”乃是说孕育出的铁鳞蛇不用五十年的光景,便能成长为九元境的铁鳞蛇王。

楚昂道:“羽兄天资聪慧,若能相助我等脱身……”

“不行!”羽轩摇头道。

“你!”南月妍大怒,喝道:“你可知我们家族有何等实力吗?”

“便是参灵宗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羽轩冷声道。

“你……”南月妍正欲出声嘲讽,楚昂止住道:“既是羽兄坚持,难么便听羽兄的吧。”他把包裹递了过去,羽轩便将其缚在箭上,射向铁鳞蛇王。待得蛇王尾上的劲风一扫,那包裹上的布片如蝴蝶般飞散开去,但一颗黑色蛇蛋竟是丝毫不损。

羽轩心底暗赞了一声:“这般用劲……九元境果真非同一般。”但却见那铁鳞蛇王并不退去,还是把目光望着楚昂二人。

羽轩摇了摇头道:“看来你们把它惹火了!”那一旁的南妍月听了,面色陡然惨白。忽然那铁鳞蛇王猛窜了过来,势若奔雷。只见它巨尾扫过,劲风呼呼,迫在眉睫。羽轩三人各起身法,纵起伏低,或以武技阻一阻劲风来势,却也难以走过三招。

但蓦然身后有一箭射了过来,又有紫气腿劲之助,竟能破去劲风。羽轩三人便乘势一退,跃上空旷处,再去看那射箭的人,可不正是铁山?

原来铁山常饮陶公药酒,本身所蓄元气已多,只是缺了运使之法。这时被陶公以传音入密指点,已明其中道理。只见他微一提气,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沛然浑厚的内息转运过周天,一时三刻之间,竟尔冲过了玄关,有了灵臻九重境的修为。

只见那铁鳞蛇王游动了过去,觑着还有十丈的距离,它的巨尾便又扫动。这一下又不比前番,显是用上了武技的,两道劲力一急一缓。只见铁山连珠箭发,劲力附上了,但箭矢并不破碎。这般用劲虽也精巧,但要紧处还是陶公一门的武学功法。

陶公那一脉有一门功法武学,唤作重山法,旨在修成温和厚重的重山内劲,运功之时要劲去而力不绝,是以不求那一刻的爆发之力。

只见那头一道劲风扫过,铁山的连珠箭便并列一排,箭上的劲气凝实,似乎凝成一座大山一般,三只箭便是三座大山并排撞去。但蛇王尾下劈出的疾风力近千斤,破去箭势,犹有余劲。

其时,羽轩在一旁看得仔细。先前铁山能破一箭破劲风,是合他的寂炎指与楚昂腿劲之助。这时他一人迎敌,羽轩早按捺不住了。他猛掷出雪刃,先迎上后一道劲风。这一掷下,势道沉猛。虽不成章法,更称不上武技,但是应变之速,是已经采用了最佳之法。那雪刃份属上阶灵器,劲风虽强,却也毁伤不得。

铁山定一定神,见雪刃被劲风一带,绞上天去,呼呼直转,他便又欲搭弓射箭。却听得一处山上有脚踏地的大声响,宛如山崩。那铁鳞蛇王回身看时,一头雪白大犀牛已然往它身上撞去。

但见蛇王的身躯被撞出数丈,烟尘直扬上天去,十数间木屋因此也塌了。

众人看向大犀牛,见它连头至尾,约有三丈长短,从脚到背,也有一丈高下。楚昂见了,不觉出声道:“玉犀王?”

“是玉角犀族的王者么?”羽轩不识玉犀王,却听过秦峰提起。他心念一动,心中喜道:“爹娘来了?”

只见玉犀王硬着身子,抗着铁鳞蛇王铁鞭一般的巨尾,它却使角触过。它的角上似有森寒气劲,蓦然一顶,气劲便宛如丈许长的大剑般,撞在蛇身上,鳞片陡然崩裂极多。

那铁鳞蛇王身受重伤,但未及伤命,只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凄凄惨惨地去了。

众人看着玉犀王,一时摸不清它的动机,只在心里暗暗计较,惴惴不安。那玉犀王却把身一退,现了人的相貌。向羽轩笑道:“若非秦峰描述过你的容貌,昨日他们也叫过你的名字,我还认不出你呢。”语落,看着铁山等人。

“前辈这几日一直在山中?”羽轩问道

“是啊,说起此事来,还是秦小丫头给我连累的。”玉犀王一脸无奈地道:“两个月前小丫头与她老子赌气,偷跑了出来。秦峰寻思她没有几个地方可去,一路打听,在金阳府有了踪迹。十数日前秦峰找上了我,我寻了数百里地,还是觉得她在此处。”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救命的恩情大,若要用得上晚辈,只需开口便可。”

玉犀王笑道:“若是遇上了秦小丫头,好好照看一下她便是帮我了。”他脚尖轻轻一点,身形仿佛腾云驾雾般,进了林中。

这时楚昂二人也走了过来,向羽轩与铁山众人一道别,也走了。

羽轩好生感激陶公,翌日又登上了桃山,却见那亭里茅屋俱是空荡荡地没有人影。铁山说道:“陶公有时出去采药以作酿酒之用,旬月方回。”

羽轩相助村民搭了两日的房子,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走了。走不出里许路,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树梢上,可不正是楚昂?他欲显本事,把树梢上下摇动,但身形稳当,好似立在平地一般。他道:“你毁了我们半年的心血,我可不能让你安然走了。”

“正巧,我也不愿被人当枪使。”羽轩微微一笑,并不取出雪刃,他要一个磨刀石,这楚昂正合适。

第三十九章 倩影轻来,袖云拂手

夜深了,夜下的山林静了,但寂静下的山林只有加倍的危险。这样的小山林里灵兽虽少,但总还是有的。羽轩在高高的树冠上盘坐调息已然有半日了。他在那树干之间扎满青藤,倒似一张藤椅。他在想早间与楚昂一战,实是少有的恶斗。

那楚昂腿劲锋锐,却似一柄六七尺的利刃,有质无形。他空手相对,使过了一十一招湮灭劲与三招寂炎指后,耗去的元气便已然大了。那楚昂远遁而去,他却躲在树上调息,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其时,月明星亮,天边上有一轮白玉也似的明月挂着,月光柔柔洒下,再也分不清枝叶上是有白霜还是有月光。但只觉北边丈许处一阵轻微的风响,羽轩凝神细听,却有人的脚步声。他灵识刚刚撒放,只见有三个黑衣人。但有一人身上,送来一股熟悉之感,那正是凌苍在金针上布下的神印。他登时疑心大起,轻手轻脚地跟去了。

不多时,转过几处山坡,走了几里山路,竟到了一处山凹之中。那山凹里有人家,人家少,稀疏的灯火亮光照着来路。

羽轩与众人的视线落在一间木屋里。那木屋简陋,屋上二楼处,但见窗边有绝色少女使屋子增色许多。那少女玉指纤柔,似无劲力,但拨过月光下的琴弦,曲调缓缓而升。她琴音动听,有如玉盘珠落,潺潺小溪,只是婉转不绝,曲调情深。

少女在窗边抚琴,那三个神秘人便也不出头,躲在一旁。不多时,少女的琴音渐渐小了,微不可闻。她一曲弹尽,缓缓立起身子。她身着一袭雪白长裙,把半个身探出窗外,手托香腮,静静地望着月光。有半刻钟,却突然轻声问道:“尹寒川还想纠缠么?”

那屋外草丛里,三个黑衣人跃将出来,一人笑道:“我等并非奉少爷之命,只是令尊担心秦小姐,我们这才寻来。”黑衣人声音浑厚,是个男子。

秦雪涵听了,不觉微微有气,在心中怒道:“爹爹就当真只记着一个家族么?”随即玉手轻扬,打出一枚金针。那三人哈哈一笑,三掌齐出,掌力好似一堵高墙,只见劲气微微激荡,内有一人便笑道:“秦小姐这般小瞧我们,既是吃过一次苦头,又岂容得吃第二次?”

秦雪涵听了,又轻轻跃出窗口。其时,夜里寒意甚重,天空渐渐飘散雪花。那雪花并不甚密,但秦雪涵的身形竟能在半空之中忽起忽落,蹁跹而动,便似凌空踏虚一般。

羽轩暗暗惊呼一声,再凝神细看。只见她跣足轻点雪花,身形方能不坠在地上。但如此踏雪,却更是难能。即便身躯轻若鸿毛,也未有这般美观。她衣裙本就是如雪一般的颜色,在那月光下、雪花里施展身法,只把她的气质衬托得更美了。

那三个黑衣人呆看之时,掌势推出便也缓了,被秦雪涵欺身而近,一只雪白袍袖内蕴劲力,把一个黑袍人拂倒在地。

另外两人蓦然一惊,急发掌力,但秦雪涵又脚踏雪花,又如一根轻羽一般飘摇而上。有一个黑衣人道:“云烟楼的身法极少有人能匹敌,尹竹,放醉龙香!”身侧的同伴点了点头,手中一个玉瓶。瓶内有药液,最能使人一时三刻手软筋麻。

那玉瓶被打上半空,迸裂而开,便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秦雪涵不知底细,玉手仍然虚空按下。周遭雪花聚拢,化成一截丈许高的袖子一般,把两个黑衣人笼在当中。

随即秦雪涵落下半空,袍袖往雪内一拂,两人受了袖劲,跌出数尺远。

羽轩在一旁看得分明,低声惊呼。他虽未练过云烟楼的武技,但对这一招白雪化袍袖的手段熟悉得很,是袖里挪天劲第一层的武学,唤作袖云手。

秦雪涵突觉手上无力,面上陡然变色。那两人见了,嘿嘿笑道:“秦小姐不用惊慌,醉龙香是我家家主花大气力炼成,于身体无碍。”随即又低喝道:“尹松,身体怎样了?若是无碍,快来请秦小姐回去!”

但蓦然有刀清鸣,一道紫色刀劲横在半空,使二人遍体生寒。那二人不敢硬接,退了开去。随即黑暗中有人朗声一笑,一道人影携秦雪涵退入屋中。他们人抢到,屋内已然空空如也,再回雪地,地上黑衣人倒地不起。

还是那棵树,树下生堆火,只见羽轩、秦雪涵高坐在树冠的青藤椅上。秦雪涵轻声道:“这次多谢你了。”适才羽轩传音入密,告知脱身之法。

羽轩摇了摇头,问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你怎么惹上他们?”

秦雪涵面色一黯,只道:“你别问了。”羽轩张了张嘴,低低轻叹一声,把一件雪白貂裘递了过去,道:“明日山中的雪恐怕只会更大。”

翌日清晨,果然雪下得更紧了。羽轩看见秦雪涵躺在另一颗树的藤床上,还睡着。其时,她也是十六之龄,但容貌清丽脱俗,一股淡雅的气质更将她本应有的稚气掩盖去了。

羽轩轻轻下了树,只觉寒风迎面,将他的衣袍吹起。他心胸一振,右手执上雪刃,随即只见一团青光滚滚而开。他的刀法一半是自己的锤炼,一半却得自羽烈与海柔的指点。羽烈、海柔虽是未曾正经练过一套刀术,但见识多了,也知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

武技的威能大小,当在运劲使劲的技巧。只见羽轩最后几刀中,似有微微的海潮之声。只见刀锋掠过,竟存着许些分海剑法的影子。蓦然他一声清啸,把雪刃猛推而出。雪刃上的劲力猛恶,竟将一块青石劈破。

秦雪涵在那树上看了许久,这时下得树来,只望着雪刃不动了。羽轩面有诧异之色,把一句:“我把你吵醒”的话咽回肚内。又有半晌,她道:“你这掷刀之技全凭一股蛮力可着实不妥,但若以身法抢上,接住了刀再掷,那光景可就全然不同了。”

羽轩原先也无自创刀法的念头,但被她提醒,这个念头犹如野草疯涨,说道:“秦小姐可有办法?”

秦雪涵微皱柳眉,说道:“你也不用这么生分,直接称呼我名字便好。”羽轩轻点了点头,却立时见着她身形急闪而过,瞬息之间,已然踏出了一丈的距离。

羽轩怔在当场,秦雪涵便走了过来,微笑道:“这是我爹的身法,唤作‘飞灵步’,其实颠倒了也只有这么一招,能进而不能退,用处并非很大,但巧适合你修炼。”当下把运劲法门细细说了。羽轩资性朗悟,不多时,已知其要。

他猛地提气一纵,也有一丈的距离,但想再行跃出,一口气竟尔提不上来,跌在地上。秦雪涵忙将他扶起,微嗔道:“这身法耗气力很大,你不能着急。”当下她言传身教,运起飞灵步来。他们一人教一人学,不知不觉到了第四日。

这一日上,秦雪涵指着一个脚印,喜道:“这就是了,当初爹爹拿云貂给我练身法。”声音一落,羽轩从她身旁抢过,跳上一个山坡,果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兽趴在那里,那小兽便是一只白貂了。白貂知觉,先行跃开。羽轩步法不精,换了四口气,便追不动了,坐着调息,但秦雪涵的身形立时抢上。她本就极精于身法,一晃身,踏了七步,已抢到了白貂之前。但见雪白的袖子内有劲气惊起雪花,雪花重重叠叠,如袖子一般把白貂罩在当中。白貂不能走出,便突见雪花里探进一只手,五指纤细,仿若无暇的白璧,轻轻捏住白貂脖颈。

羽轩走了过来,迟疑一下,道:“你这招武技可是袖云手?”秦雪涵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可是宗门的不传之秘术。”

羽轩笑着把袖里挪天劲的玉简递了过去。秦雪涵展开看后,才惊疑道:“这里也有袖云手?运功之法也是一般,但自阴阳袖之后,那些武学名称我便不识了。”

羽轩点了点头,道:“这是我父亲从一人手中所得,或许是你们云烟楼丢失的。”秦雪涵沉吟半晌,还是把它交还羽轩,只道:“待我回得宗门,问明老师再说。”当下两人回转,却见远处那两颗树下立着四人,秦雪涵见了,面色不禁一变,携了羽轩的手轻轻地走了。

羽轩正欲说话,她轻摇了摇头,一路奔出数里,到了山脚下。她放开了羽轩的手,面色微红,但仍是在叫着:“好险……”

羽轩轻咳一声,问道:“他们是谁?”

“一个很烦的人。”秦雪涵见羽轩嘴唇微动,立时说道:“哎呀,你不要问啦。”

羽轩无奈,说道:“从这里向东,继而而向北去夏宁府,应当不远。”夏宁府是夏国都城,秦风尹雷四大家族皆在于此。

秦雪涵却摇头道:“我不回去,你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羽轩道:“我也不去,我要回吴城,此次出门,惜儿并未跟来。”当下两人径直向南,行了数日,翻过一座大山。忽在一日晚间,羽轩指定树稍上一只黑色小兽,轻声道:“雪涵,你瞧见那只黑鼠没有?这几日来,它好像一直跟着我们。”只见那兽形状如鼠,但行动却是敏捷。

秦雪涵轻“嗯”了一声,心头想到:“难道是牛叔搞得鬼?是了,牛叔本身也是灵兽,有些驱赶小型灵兽的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她心头念及,便在思考应变之法,蓦然一喜,换下身上的一件外衣,才道:“你也把身上的衣服换下吧。”

羽轩心头虽疑,却也照做了。秦雪涵接过衣服,轻声道:“我们快走!”他二人展起身法,奔出了里许。半晌,那只黑鼠跟到,停在一颗树下,只见那树梢上挂着一白一紫两件衣服……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来到,看着衣服自言自语:“好个狡猾的小丫头,但不听你牛叔的话可是要吃亏的。”

第四十章 鲲鹏

南域有飞鸟,翼若垂云。怒而飞,水击三千里,乘羊角而上九万里。

金阳府外,是一片平原草地。草地东侧有一片不大的梅林。梅花尚存,花香正浓。羽轩与秦雪涵出得梅林,他便回头冷冷出声道:“阁下跟了我们三天了,还不愿言明目的么?”

话音刚落,轻风拂过,只见一颗梅树枝头微微颤动,一个白衣少年已然轻轻地立在那里。他身躯好似极轻,只把枝头微微压弯。

羽轩面色一沉,一旁秦雪涵的面色也不大好看。她自忖如少年这般立在枝头还是办得到的,但未能如此运使身法而丝毫不露行迹。羽轩心头思绪如飞,却听那少年道:“你竟能看破我的形藏?”

羽轩抬眼看去,见那少年当有十**岁的年纪,相貌极是俊美,面若冠玉。他的衣袍不甚名贵,但举止丝毫不露烟火气。少年道:“我自忖敛迹藏形之术已有许些心得,还不会被一个灵臻境看破,但你怎么能够……”

羽轩微微一笑,说道:“人有杀意便有杀机,杀机一动,杀气立起。这三日间,你动了不止十次的杀机,让我很不舒服。”

那少年蓦然一惊,道:“你知我有杀意竟还能泰然处之?”

“泰然处之?那也未必,只是我想静观其变而已。”羽轩微微一笑,又道:“可你我不曾相识,却如何对我有杀意?”

“鹏元!”那少年冷冷出声。

“鹏元?是那颗兽元么?”心下正自沉吟,那少年的身形却已经动了。他身形来得好快,秦雪涵脚下轻点,飘摇而出,在一丈之外挥出剑气,剑气有四五尺阔,横在身前。那少年伸手,凭一只肉掌直接往剑气上推去。他修为既高,竟把剑气重新推到秦雪涵面上。

秦雪涵虽然惊讶少年的手段,但袍袖仍然去拂开剑气。但见那一团剑气之中冲出少女飘摇的身形来,袍袖一展,对上了少年推出的掌印。

其时,周遭梅树受了劲风,落英缤纷,花瓣飘飞,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红色。

羽轩身慢,赶到时,秦雪涵已脚点梅花翩跹而动。但见秦雪涵身在空中,居高临下,便把少年笼在剑气之中。她的剑气虽比不得海家沧海剑锋锐,但少年鬓上一缕青丝飘落,于是也不敢小视。

蓦然突见少年指上捏住一根细细的翎羽,使弹指法弹去。那翎羽洁白如玉,又极为轻柔,边缘上生着一条金黄细线。

但见那翎羽是被一束罡风推出,是以羽上力大。只听有响亮的金铁之声,秦雪涵长剑脱手而去,随即便使袖云手去拂罡风。但有撕裂之声,无数白绸飞上虚空,那却是秦雪涵袍袖碎裂,露出洁白的玉腕来。蓦然间,她躲避不及,身子虽已被羽轩护出丈许,却仍是给罡风伤了,玉腕上的鲜血点红了裙摆。

羽轩一怒,猛掷出雪刃,与翎羽撞在一处。只听一声极刺耳的大响,雪刃扬上天去,反映下耀眼的阳光来。

“上阶灵器?”那少年微微一笑,脚下轻点而来。羽轩却早纵飞灵步抢上,再把雪刃掷出。少年看清来势,伸手要夺雪刃。但他指尖触上刀柄,却猛然一惊,缩手而去。

原来羽轩掷刀的发劲之道,全是学自那“四字灵诀”的“傲”字诀法。一个月来,他把那奥妙非凡的法诀都钻研透了一两成,琢磨出一套发劲武学。当下他依法把灵火内劲附在雪刃上,少年的手掌抓到,内劲便要反激上来,将他伤了。

那少年忙退在一旁,暗自惊异。他不识得灵火内劲,却也感知得一些不凡。他把身躯一动,抢上十丈的距离,高声叫道:“还想走么!”使掌法与羽轩的寂炎指对在了一处,但见指力与掌力遥遥相击,青气紫气激荡。斗了一会儿,那少年的掌力如一股疾风般扫了过来,迅捷无比。羽轩不能抵住,指力已是被打散而开,但他另一手仍是不住地催动内息,元气以万化千,以千化百,将那一身的修为尽数凝出一点紫灵真火,推了过去。

少年掌风滚滚,但不能扫灭真火,心下便在暗暗惊异。蓦然间,又见羽轩一指点来,那指力与真火融成一束细细紫火,转眼就要迫到。那少年便发一道极高亢的鸟兽清唳之声,随即把身一晃,跳在半空,现出了本相,只见得是一头雪白大雕状的灵兽,停在那里扇动翅膀。

那雕浑身的翎羽宛如白玉般精致,但唯独翅缘一排羽毛是黄金色泽。它把双翼扇出一束罡风,如一道剑气一般,切碎指力。但罡风本身也给紫灵真火炼去了大半。

羽轩一惊,忙对秦雪涵急声道:“你快走!”秦雪涵不答,只架着他展动身法而去。羽轩想提劲,但元气耗竭,骨软筋麻,十分的气力倒去了九分半了,只留下半分撑着眼睛。

他二人方奔出数里,却听空中有呼呼风响,只见是那白雕展二翅飞腾,纵风而来。

白雕本欲舒展利爪,但又立时化起一束剑气,往另一面直刺了过去。只见那一面上尘土飞扬,踏地的声响甚大。秦雪涵惊喜道:“是牛叔。”羽轩点了点头,心神微一松弛,便已晕去。秦雪涵扶他坐下,靠在自己肩上。

“哈哈,原来是一只鲲鹏。”玉犀王大笑了数声,把角一挺,角上有一道森寒剑气冲起二三丈。那剑气切过罡风,罡风霎时已散。玉犀王高声道:“鲲鹏族的人我是不敢伤,但也不会让你伤了他们。”他倒转身躯,轻声道:“丫头,你们上来。”秦雪涵扶住了羽轩,坐到犀王背上,不多时,进了金阳府。

他们寻了一处偏僻的馆舍住了,玉犀王道:“我得去引开他,免得他再找你们的麻烦。”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去道:“丫头啊,你或许错怪秦峰了。”

“啊!你是说他……不会逼我了?”秦雪涵面有喜色。

羽犀王笑着点头,说道:“他不喜欢尹寒川,但应该挺喜欢这小子的。”说着,向羽轩看了看。秦雪涵的脸色霎时红了,回过神时,玉犀王已然出了屋。秦雪涵照顾了他半日,第二日上,羽轩已然清醒,能自行调息了。秦雪涵与他说了几句,便匆忙逃出屋内。羽轩愣了愣,忽听窗口风声响动,他急转过头去,见那白衣少年已经进了屋。

羽轩眉头微皱,问道:“你到底是谁?”

“昊凌。”少年的声音依旧清冷:“今日你能把鹏元还了吗?”

羽轩取出兽元,那少年见了,立时用轻风把它摄在手中。他凝神看了片刻,手上的青筋凸了起来,随即低喝道:“那人是谁?”

羽轩一怔,随即会意。他知是少年在兽元里看出了端倪,低声答道:“冷云殇,参灵宗的长老。”

“冷云殇!”少年口中怒喝着,掌下劲吐,不觉将一张桌子击得四碎。秦雪涵在隔壁听见声音,当即纵身抢进屋内,看见少年,面上陡然变色。羽轩摇了摇头,示意不可,方才道:“冷云殇已经死了。”

少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

“他若不死,鹏元上怨魂不灭。”少年紧了紧手中的鹏元,半晌才道:“冷云殇是怎么死的?”

羽轩摇头道:“此事干系甚大,恕难相告。”

那少年闻言,双目中陡现一抹冷芒,随即隐却,强压怒气道:“那他死在哪里,可能相告?”

“吴城外,黑石谷地不远的群山中。”羽轩沉吟片刻,才道。

“古夏帝国境内?竟不是在南炎府外的神秘遗藏中?”少年以心问心,一连问了数声。

“南炎府?还有南炎府的事?”羽轩不觉问道。

那少年抬首望向窗外的天际,也不知是否在答着羽轩,只是轻声道:“以前大哥在南炎府修炼,因有机缘入了一处遗藏,又得了许多好处。可我想南炎府的人嫉妒他,终不免要设计暗害强夺。二十年前的一日里,他向族里传过求救讯息。但众长老救援不及,只得回归族内。我要报仇,却不想有人已经替我做了。”他轻轻叹了一声,脚踏风气,自窗口而出。羽轩听得遗藏二字,心头却是一动。

举凡大能力者因不愿其传承断绝,是以所留遗藏绝非次品。

“他有没有伤你?”秦雪涵忽然轻声问道。

羽轩摇了摇头,说道:“他只向我讨还了一样东西。”秦雪涵松了口气,道:“适才牛叔传信来,说是惜儿在夏宁府。”

“夏宁府?”羽轩眉头一皱,随即微微笑道:“我知道了。”

秦雪涵轻点了点头道:“明早牛叔就来接我们。”

羽轩闻言一怔,抬着头看着她,奇道:“你……”

秦雪涵嫣然笑道:“我想爹爹了。”

夏宁府距金阳府并不十分遥远,他们三人行了旬日,方才到了。这十余日里,羽轩向玉犀王详询鲲鹏之事,那玉犀王道:“鲲鹏一族在南域南海中,但南海广阔,极少有外人能寻到。他们一族的内劲又十分神异,似乎最能化解对手的武技。即令修为高上他数个境界,催动而出的武技也能给鲲鹏一族的内劲渐渐分解而开。”他与昊凌交过手,隐约感知得许些奇异之处。

夏宁府是帝都,繁华不比它地。那鳞次栉比的是雕梁画栋,看不尽的是软红十丈。

夏宁府里东面是秦家。要去秦家,则要过夏府第一楼,十方楼。那楼修得十分精致,飞檐斗拱,足见匠心。风家是百年世家,岁月的沉淀里,在这楼中已见着几分大气与厚重。

羽轩秦雪涵二人刚入得门去,面上便涌来一股微微的寒意。羽轩知觉,抬首望见十丈之外正好立着一个白衣公子。他轻摇折扇,面有笑意。

第四十一章 寒川公子

那公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身着白衣,相貌儒雅。他手上轻摇折扇,倒有九分不似武人,像是饱读诗书的文士。

秦雪涵见了,眉头不觉微微一皱,立时却又隐没而去。那公子走来,微笑道:“日前听令尊说雪涵小姐独个儿出门了,我担心好一阵子,天幸小姐无恙。”

秦雪涵微微躬身,浅浅一笑道:“多谢尹公子挂念。”

“尹公子?尹家么?”羽轩心中疑惑着,尹寒川已向随从道:“取寻个单间,我与雪涵小姐有事相谈。”秦雪涵却立时回道:“公子不要破费,我与羽轩还有事情。”

尹寒川眉头微皱,但还是强笑道:“如此,那便请羽公子一起吧。”说话间,他双眼却始终不离秦雪涵。羽轩却摇头道:“多谢公子抬爱了,雪涵确有要事。”

“雪涵!”尹寒川听了,眉头大皱,面上陡然罩着寒意。秦雪涵见了,自忖此事难以善了,立时传音道:“尹寒川本名尹飞阁,只因他习了武学‘大寒川相’,众人便都他作‘寒川公子’,而他这门武学能修成极大的掌力。”羽轩不动声色,暗暗点头。果然倏忽之间,尹寒川袍袖轻扬,掌力推到羽轩面上。其时,他二人身处十方楼,周遭来往的人很多。尹寒川不敢多加造次,是以一招‘决川重掌’直压了过去。

他这门武技力道极大,本拟一招之间便要败了羽轩。但羽轩使上了湮灭空劲的手段,使尹寒川的掌力击空而去,尹寒川便重重地吃了一惊。

蓦然一道紫色拳印迫到尹寒川面上,随即只听“砰砰”之声。众人惊讶道:“尹寒川‘诀川重掌’在同境界中,竟然有人能正面相抗?”

只见大厅之中,紫气白气互相激撞,劲气滚滚。那尹寒川暗自惊讶羽轩的湮灭刚劲有如此威力,随即双掌一推,但凝而不发,四下里便有一股严寒之意,宛在隆冬。众人见了,远远退了开去,但仍是不觉惊呼出声道:“这是……玄化境的本事!他怎么……”原来尹寒川气息冲起,使元气在他身上化出一道半丈高的冰川之相,寒气缭绕,白雾浓重,倒有七分像是以虚化实的手段。

羽轩却暗自摇头,他知是武学功法所致,但心头其实也是微微一惊。倘若适才尹寒川的武技力道再大许些,他的湮灭空劲便接不住了。当下指上催出一束紫气。羽轩的修为虽是略低,但灵火内劲实是这等阴寒内劲的克星。只见一束束紫气撞在冰川相上,两人的气劲便要远远荡开。

那尹寒川初时身子犹处烘炉,着实难当。这时运气压住,便不敢小视羽轩。只见他双掌齐推,要把冰川推将过来。但顶上忽然有人高声说道:“两位是要把我这十方楼给拆了吗?”那人是从上一个楼层上跃将下来的。十方楼的每个楼层均高数丈,平平跃下而显得潇洒出尘,却是不易了。

“风岳?”尹寒川生生止住身形,回身一礼,歉然笑道:“是在下鲁莽了。”他情知这十方楼乃是风家所建,楼内高手如云。风岳既已出现,现在想要雪耻却是难了。当下深深看了羽轩一眼,才对秦雪涵道:“雪涵小姐见谅,他日在下定当**谢罪。”一揖之下,才飘然离开。

风岳似笑非笑的看着羽轩道:“难怪尹寒川那般恨你,连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羽轩一怔,脱口问道:“怎么?”风岳微笑不答,只是把目光投向秦雪涵,看她微红了脸。羽轩猜了四五分,赶忙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风岳在心里暗暗发笑,但面色如旧,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室的三皇子要入玄兵谷,我来接他。”

羽轩轻“嗯”了一声,听他续道:“其实不止玄兵谷,尹家也有人入了云烟楼。”羽轩身体不觉微微一僵,秦雪涵也面有惊色。风岳见了,笑道:“不是尹寒川,他另有老师教导,是尹飞楼。”

羽轩、秦雪涵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跟着风岳上了楼。

十方楼并非一般酒楼,那第二个楼层之上是珍宝楼。风岳道:“二三楼尽是些玛瑙、象牙类的宝物,虽是奇珍,对于你我却无半分作用。”当下三人上了第五楼。

第五楼上,人便少了许多。每隔丈许远近,便见着一面不大的红木架子。架子上都有一本书,用布裹着。风岳道:“这是玉蚕丝绸,可保书籍不受潮气所损。”正说间,楼阁的执事赶了上来。他对三人一揖,尔后与风岳一道走开。

羽轩与秦雪涵见了,也走到一旁,看着展品。蓦然羽轩的目光落在一面架子上,那架子的木牌上写着:灵雕指技。下边注:飞禽老人自创的指法武学。

“你要这本武技?”秦雪涵问道。

羽轩点了点头,又问:“这飞禽老人是谁?”

秦雪涵捋开额边的一缕秀发,微一沉吟道:“这位前辈是三十年前的一位九元境强者,一生精研指法。这套灵雕指应当是他成名的一种弹指武技了。”秦雪涵忽然蛾眉微蹙,续道:“只是不知这‘灵雕’二字是否便是东边灵渊山上的那些灵兽。”

后面一句羽轩已是不在意,但听得“弹指”二字,他便喜形于色了。弹指武技他原也是会的,是用于打出金针的手法。只是使劲运息路子甚是粗浅,当不得武技二字。

风岳在此时也走近二人,说道:“飞禽老人还有套身法,能踢云而起,便似凌空踏虚一般,但此书中只记载了指技与运气之法。”风岳无奈一叹,又道:“修炼武学虽以运息为根本,但身法上的腾挪闪转,却还要你自己去重新琢磨了。”羽轩点了点头 ,取一些上品丹药,折合钱财,抵了灵雕指的价钱。

夏宁府宁河声名远播,常有游人泛舟,游览其间。那宁河上游东十余里处,有一座不大的清净庄园。那庄园十分雅致,野菊幽兰,尽是一片清香。翠柏青郁,柳树的枝条已嫩。

羽轩与秦雪涵走入里边,转过回廊,来到一处水榭,便觉有琴音入耳。琴音婉转缠绵,十分醉人。秦雪涵低声惊呼道:“姑姑!”

羽轩一怔,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望去。小楼不高,修得十分雅致。小窗开着,女子倚窗抚琴。那小楼隔得远了,女子的容貌看得不甚清晰,但身材窈窕,相貌或是不俗。

只听她一曲弹尽,转身下了楼阁。她展动身形,竟是脚不点地,凌空踏过了百丈的距离,来到了水榭外。秦雪涵喜道:“姑姑,你什么回来的?”说话之间,她人已扑在女子的怀中。

那女子面色含嗔,佯怒道:“两三天前而已,就是为了你这小丫头。”秦雪涵不悦道:“还不是爹爹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却要让我见个讨厌的人。”

女子无奈笑道:“都怪你爹爹平日太宠你了,让你这样任性!”目光又立时望向羽轩,带着几分复杂之意。羽轩面色微怔,但仍忙行晚辈礼。那女子笑道:“修为不错,不过还得再看看我家小雪儿眼光怎样,你来打我。”

羽轩点了点头道:“那晚辈只好得罪了。”指内运劲,是使上了寂炎指的招数。他见女子凌空踏虚的手段,知是个天人修为的强者,是以用上了最拿手的武学,不让她小觑了自己的潜力。

那女子面上含笑,微微点头。她容貌既美,这一笑时,便好似要令得春风柔和许多。羽轩微一定神,轻吐浊气。他手指点去,指力却被女子的袍袖阻在一旁,随即,只觉身体一轻,跌了下去。秦雪涵要去扶他,但觉女子的手臂宛如钢铁,搂在她的肩上,她人便动不得了。

“姑姑!”秦雪涵微蹙着蛾眉,低声道。那女子不答,却把袖内的一条雪白绸带打出。绸带轻柔,使的是云烟楼的武学。秦雪涵见了,登时忆起数月前她以此招击毙了一只妖虎王。那虎王是九元境的修为,羽轩是万万不能相匹的。当下她凄然叫道:“姑姑,不要啊!”

但蓦然只见那绸带被一抹湛蓝剑光架住,剑光飘飞而开,散落在莲池水面上,荡起涟漪。秦雪涵暗自松了口气,原来立在水面上的,便是羽轩与一个绝**子了。女子身着蓝衣,顾盼生姿,可不正是海柔。

海柔道:“许久不见了,秦月妹妹,你还好么?”

秦月一怔,万料不到海柔竟丝毫不怒,当下忍不住问道:“海柔姐,你不怪我吗?”

海柔微笑道:“你无意伤害轩儿,我自也不必担心。”但忽然又轻轻一叹,说道:“我们这些年其实有些对不住你,只是参灵宗犹如利剑在喉,不能不躲着你啊。”顿了顿,又道:“你随我去见他吧。”

秦月一怔,不觉脱口道:“我去见他,你不介意吗?”

海柔摇头道:“他不曾对不住我,你也不曾对不住我,我介意什么?”

秦月闻言,似是轻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否在自语:“我终于知道他为何会选择你了,你确是比我好得多,自信得多,但……”忽然面上又起自傲之色:“我也不是要人怜悯的,只听得他平安,便够了。”蓦然展颜笑道:“柔姐姐,你是他的良配,小妹是衷心祝愿的。”声音是随她身形远去的,悄没在天际之中。

海柔也微微叹了一声,才道:“你先在你秦叔这儿住几天,我与爹爹、老师还有些事情。”羽轩点了点头,取出火参递了过去。海柔接了,身形也踏上虚空之中。

羽轩回到水榭,便见秦峰走至,他微笑自语道:“看来月儿放下了。”看向羽轩与秦雪涵,轻哼一声道:“在外面的日子不好受吧。”

秦雪涵面上微有愠色:“还不是怪你,你既知我不喜欢尹寒川,怎么不当面回拒?”

秦峰无奈说道:“尹家并非普通世家,那尹寒川的老师更非等闲。他来提亲,我当面回拒,于双方的面上须不好看。”

羽轩问道:“他老师是谁?修为很高么?”

秦峰微微点头,道:“他老师当不是古夏国人,或是中域的人也未可知。他修为很高,在我之上。”

第四十二章 九龙金身

夏宁府东三千里处,是东渊山脉。那山山势极高,荒芜没有人家。却只在一处小山谷里,隐隐见着一团红气,焰腾腾的,似一团焰火。

那红气翻滚,跳出一个人来,随即只见他的气息冲破牛斗……

“你试试,看那玄阴掌的内劲可还在否。”红气之内,又缓步走出一人,是个老者。他身着灰衣,朗声说道。

那虚空中的人点了点头,把身挺了一挺,他的元气便横在天际。但觉身轻体键,并无丝毫寒劲。他大喜道:“这该死的玄阴掌力终于去了!”手一握,体内似有无穷内息游走,不再滞塞。

其时,长空变色,在那人周遭的虚空中,一条百丈龙影盘踞,目中神韵灼灼,鳞角皆然。

那老者笑道:“福祸相依,二十年来,你运息日夜与冷魏的掌力相抗,元气日厚,修为愈高,竟已臻化神之境了。”

那人依言运息,果见二十年来坚若磐石的玄关,此刻竟是旦夕可破了。那老者又在言道:“你那九龙金身应当可成了。”只见那人把身形跳在九天之上,一行功法,天地之间便响起龙吟之声,迫得山内群兽颤伏。

那人施展法天象地的神通,炼出一道金身,横跨在天际之上。那金身全然不比万象境的法象。法象乃是元气化成,因此有虚幻之态。但化神境的金身却是用本身躯体炼成,达到百余丈的规模。

而这人金身上,盘绕九条金龙,犹如琉璃浇铸。一对目,似两颗星辰。他头顶天穹,凭月光洒在金身上,犹如一尊天神,反映着光华。

老者见了,在一旁笑道:“看来你在龙族的老师对你可谓是倾囊相授了。”

九龙金身神妙非凡,周身无不蕴藏着无穷劲气,纵然是在龙族之中,也极少有人练成。

随即只见那人收了金身,现出了本相,是个身着青衫的俊逸男子,便是羽烈了。

他轻叹一声,道:“是啊,老师在化龙海边,九龙岸上常年教导我多年,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正说间,海柔纵起的剑光已至山谷。她玉足轻点地,手一晃,散开了护体罡气,原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那少女十五岁不到,衣裙如雪,皓腕冰肌,可不正是羽惜。

凌苍看向她道:“你们带惜儿回羽家吧,那里不乏灵珍奇宝,于她的修炼大有裨益。”

羽惜脱口而出问道:“哥哥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凌苍摇头道:“南炎府传承千载,底蕴极丰,那儿的数百弟子又皆是天纵之才,实是一处绝佳的磨刀之地。”

海柔听了,问道:“凌老是要轩儿拜入南炎府?只是羽家素与参灵宗交恶,只恐他们不收。”

羽烈闻言,微微轻叹一声,向她看了一眼。凌苍道:“你们俩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当初海家一众长老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便是全因此事吧。”

海柔点头道:“一则海家式微,怕得罪了参灵宗。二来也是那些长老顽固,唯恐家族改变了以往的路子,坏了他们的利益。”

凌苍点头,她续道:“可纵然南炎府的威势十倍于海家,但终不成还能胜得过参灵宗去?”

凌苍沉吟片刻,望着远处缓缓说道:“百年前曾有酒宗声名远播于中域三洲,只因他们秘制的各种药酒,是辅助修炼的绝佳之物。但酒宗元老冷魏野心勃勃,找上了当时已是声名鹊起的南宫群,以雷霆手段覆灭了十余个中域的一流宗门,又建立起了参灵宗。”

“但他们如此辣手,早有人心怀不忿。冷魏所属于的冷家又是千年世家,人才辈出,况且还是酒宗的创始家族。酒宗势大,急切不能相敌。而冷魏与南宫群的毒辣手段又得罪天下,酒宗宗主陶龙渊唯恐犯了众怒,便找冷魏相商。却不想冷魏与南宫群早觊觎酒宗底蕴,设下计谋,暗中击伤了陶龙渊,使他远遁而去。是以参灵宗能在区区百年之间与那些千年宗门世家相抗而不落下风,全是因为得到了酒宗的好处啊。”凌苍抚须一笑道:“但似他这等人物,却又不是肯久居人下之辈,过不久便要生事。”

“这些秘事却非只我一人看得出来,那南炎府府主也是一个极有远见的人,倒也不必担心南炎府会忌惮参灵宗,而与轩儿为难。”凌苍说道。随即又把手一伸,递过一个玉瓶,再道:“你金身初成,‘元神丹’可助你凝炼内息,稳固修为。”羽烈接过了,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凌老可知鲲鹏族或与冷家、冷魏有旧?”

“鲲鹏?”凌苍疑道。

羽烈点头,把冷云殇祭出鲲鹏兽元一事说了,又道:“当时虽有黑雾护了它的身子,看得不甚清楚,但气息俨然便是鲲鹏一族。而鲲鹏一向是龙族的大敌,我还是知晓的。”

凌苍沉吟半晌,缓缓摇头道:“此事蹊跷,鲲鹏的身法天下无双,冷云殇想要剿杀一只渡虚境界的鲲鹏族人,原是难的。”正说间,虚空上有风声响动,却是一只金翼鸟兽飞到了。羽烈把手指定飞鸟,弹出一道指力,便见得鸟翼上缓缓飘下一根金羽。

原来羽烈弹出的劲力锋锐似刀,只将那根金羽斩下,却不伤飞鸟半毫,用劲可说是精巧了。羽烈凝神观羽,使了一门羽家的秘技,知道了那羽毛上用秘法写下的讯息。凌苍问道:“可是在催你了?”

羽烈点头:“羽逍说大哥最近有些麻烦了,前日老三携大胜之威,要取‘黑羽’的执掌权,所以希望我回去劝劝他。不过他要取得‘血羽’执掌权,倒并非有什么图谋,仅是要调查当年南宫琬遭人暗算的**。”

凌苍疑声道:“南宫琬是南宫群长女?”

羽烈点了点头,凌苍道:“既如此,你们现在便启程吧,只是须防着参灵宗的内应。当初他既知你们小俩口的踪迹,在羽家里的地位定非小可。”

羽烈点头,深深行了一礼,才道:“如此轩儿却要烦凌老照料了。”

凌苍微笑道:“不过还需去趟南炎府,跟他们府主打个招呼。”他身形跨上山巅,举目遥望,目光好似能穷尽百里之外,望见南炎府一般。

时值暮春,夏府宁河的河畔芳草正青。那秦家一处外宅的门后有一黑石,半丈高下,内藏铁精。那铁精百炼而成黑钢,乃锻炼灵器的材料。

羽轩轻抚黑石上深浅不一的痕迹。身后忽然有个极美的声音在说道:“这块黑铁精石本为锻炼灵器的好材料,有匠人出过高价。但爹爹要用它修炼星火掌力,所以不曾卖出……”身侧香风袭过,露出秦雪涵白玉般的侧脸。她言道:“灵雕指虽欠身法,但威力如何却还不好判断。”

羽轩笑道:“你是要我用它当试剑石,只是秦叔……”

秦雪涵摇头道:“爹爹的掌法已经大成,这块黑石已是我平时练剑所用。”

羽轩点了点头,展动身法,灵动而飘逸,闪转甚是轻巧,但弹指上所蕴的力道却极为凌厉。只见羽轩围绕黑石弹出劲力,石上便有碎沫纷纷而下,崩裂开十余道崭新的痕迹。

他随即凝神沉思半晌,只觉灵雕指运上了灵火内劲,威力果真不小。只是那书中仅记载着运息使劲之法,于招式技巧之上,竟无半点文墨,是以此他招法运起,漏洞颇多。

秦雪涵从身侧走近,望见他适才的模样,不觉噗嗤一笑道:“你这哪是个‘灵雕’的模样?分明便是只鹌鹑。”

羽轩哈哈一笑,点头说道:“流云身要使得潇洒飘逸,不得有半分拖泥带水,但与灵雕指合用,确无一点凌厉霸气之感,说是鹌鹑,也是恰当。”

秦雪涵道:“只可惜少了原本的身法,没的使这套武技的威力打了折扣。而风岳又不愿透露卖家的名姓,否则便能顺藤摸瓜,或能找到当初飞禽老人的身法了。”

羽轩摇头道:“风岳的性子我了解,多半那卖家也不能为我重现飞禽老人当初的风采。”忽听宁河上游有洞箫之声,羽轩与秦雪涵望见一艘船已经缓缓驶来。那船头之上,尹寒川身着青衣,长身玉立。

秦雪涵轻声道:“尹寒川果然也来了。”原来数日之前,尹飞楼写信邀羽轩、秦雪涵于宁河上一聚。那尹飞楼现今也算是云烟楼的弟子,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当下两人才联袂到了这里。

尹寒川箫声一停,便招呼船夫道:“靠过去。”其时,河上有风,河水甚急,那河面又十分宽阔,约有三四百丈,待船拢到,却要半刻光景了。

尹寒川笑道:“两位请上船来吧,在下与舍弟已备好了许些薄酒小菜。”秦羽二人走上船去,进了船舱中。那船舱里摆放着一张红木桌子,桌子上果有美酒佳肴。四张椅子,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十二岁不到,相貌虽称俊美,但脸上仍是稚气未脱。他看见秦雪涵,跳起来笑道:“你就是秦师姐吧,果然是倾国倾城,我见犹怜,难怪哥哥他对你朝思暮想。”

尹寒川轻叱道:“不要胡说!”他请二人坐下,斟满美酒。秦雪涵酒量甚浅,只喝了三杯。席间,尹寒川道:“素闻雪涵小姐音律上极有造诣,我想吹奏一曲请求赏鉴。”说着便起身走到船头。那船行得很快,凉风袭体,把他的青袍带起,显得十分飘逸。

那箫声呜呜而起,只听他曲到中途,秦雪涵面色陡然一变,伸玉指在羽轩手心中写下了字:箫声中有杀气!

羽轩心中一凛,抬首四望,只见他透过船舱一看,那船已经行得远了。尹寒川一曲奏完,似是低低叹了一声,但见得青影一动,一根玉箫已迫到羽轩身前半丈之处。他箫上罡气锋锐,几与利剑无异。羽轩忙伸指相迎,在口中喝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第四十三章 河上争斗

那尹寒川的玉箫点到,便听铮的一声清响,尹寒川手腕大震。玉箫给灵雕指弹中,竟欲脱手而去。他暗惊道:“这小子的怪招可真不少。”玉箫使开,便似一柄长剑,但觉船舱之内,寒气森森。

那羽轩与尹寒川二人相隔六七尺,或近或退,都在使武技遥遥相击。只见得那玉箫剑气与灵雕指力相互激荡,疾风迅雷一般,将窗户挂饰之类纷纷击碎而下,使阳光投了进来,他们便望见船外的景象已然不同了。那岸边翠柳青嫩,黄鹂相逐,狡兔作窟,老牛吃草,浑然已是一片郊外之景了。

秦雪涵一惊,闪身出了船舱,跃上船头。但觉轻风拂面,衣袂飘飘,原来那船只已经行得很快了。

“糟了,我们出了夏宁府。”她身形又是一晃,进了船舱急声道:“尹公子,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尹寒川不答,玉箫使得更加急迫了。蓦然他玉箫一点,箫上化出四尺无形剑罡来。剑罡锋锐又蕴有一股大力,怒劈而下,灵雕指力崩散而去。

随即尹寒川身形抢近,羽轩的指尖便与剑罡只隔着三寸了。

羽轩修炼《古诀》功法,练成了世上一等一的内劲,便补上飞禽老人一生的缺憾。那飞禽老人是一介散修,虽有机缘、有智慧创出了这门武学,但无厉害的内劲加持,威力却是平白损去了几成。

其时,只见羽轩脚踏流云步,身形闪转,指上发出了一十三道内劲,劲力相撞,便听得一十三道清响,正与两人的步子合拍……蓦然间,羽轩左手食指急点,有一束紫气,却是使上了寂炎指的招法。寂炎指堂堂直点,奇巧虽不比灵雕指,但威能亦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见指上的那股气劲沛然浑厚,难以御之,早把尹寒川的剑罡破了去。但尹寒川左掌立时一按,把一股无形劲力推到羽轩肩上,羽轩身形便撞破木椅。

羽轩的灵雕指上,本有极大的破绽。那尹寒川眼力过人,待斗到第十招上,便已知道了。他精修掌法,掌力极大,若非羽轩脚踏流云步,再拉开六七尺,这一掌下,便要让他肩骨碎裂了。

秦雪涵一急,长剑化出一片剑光,如雪花,如雨点,与他的玉箫斗在一处。那箫是玉的,剑是铁的。金玉交击,其声清越。但见得二人剑法上各有神妙,斗了十九招,便是一十九个佳曲乐章,使人十分受用。

那尹寒川突然出声叹道:“我当真比不上他么?”

秦雪涵一怔,微蹙蛾眉道:“你文武全才,异日自有良配,我却不合适。”

尹寒川颓然苦笑道:“罢了,你们赶紧离开吧,家师要来擒你们要挟秦家主,不欲让他相助风家。”

“这是为何?”秦雪涵疑声道。她心分二用,运招却是慢了。蓦然被一根玉箫欺近,尹寒川竟不及收招。他大惧大惊,却突觉箫上有一股大力,把他推开。大喜之中,又是惊疑出声道:“飞灵步?”目光射去,羽轩两掌掌心各有鲜血。他心中一凛,知道了羽轩不及运气,却敢把一双肉掌来化解他箫上的去势。他心里有秦雪涵,是以收敛了箫上的罡气,也保住了羽轩的一对手掌。

羽轩大怒,手中握上雪刃,飞掷而去。那尹寒川见雪刃飞来,把玉箫连斩三下。只听三道声响极是高亢,化去了刀上的劲力,但羽轩的身形却已经抢上。

尹寒川见又是飞灵步,知道此法乃是集秦峰众多身法大成之妙术。心中不觉再有妒忌之意,暗道:“也好让你知道我的本事。”当下紧握玉箫,把三道拳势先后推去。他这三拳都有诀川重掌的大力,羽轩虽以雪刃护住,但身形仍是推出丈许远,撞破了船舱的木门,堪堪落入水中。

“还没下去?”自忖这三道拳力已大,便要把羽轩推出三丈之外。但羽轩在手中运上了湮灭柔劲,消解了部分掌势。

尹寒川存心要让羽轩出丑,见秦雪涵要来阻他,他便撞破船舱的木顶,飞跃向船头,使千斤坠法。那船头一重,船便不稳了。

尹寒川双掌齐拍,使的武技名唤大寒山掌。他身形不动,双掌叠在一处,须臾不曾分开,但发出的掌力好大。

只见他竟不管好歹,把掌势不断抢攻,丝毫不守。羽轩刀锋撞上,但觉那股劲力沉凝如山,以力难破,在心中不断暗暗惊异:“他的武技怎如此怪异,全是进手招术?”其时,他早看见尹寒川掌势里也有极大的破绽,但恨船头狭窄,身法难展,腾挪不得。当下他心中也是一发狠,展开刀势,便听有海潮之声,却是使上了从分海剑中演化而来的刀法。

随即只见二人都只攻不守,一白一紫两团劲气都在船头相互激撞,迫得河面水花激扬。

不多时,羽轩与他斗了十数招,手腕上已渐感酸麻。再去看尹寒川,他却是精神倍长,大手按下,不见颓势。羽轩心中一凛,情知他的掌法以内劲见长。

尹寒川这套武技练到深处,每一掌下都能生出推山大力。可他修为尚低,只得两掌同时运劲,以补内息之不足。但两掌运劲,便再无第三只手施展回守招术,是以翻翻滚滚全是进手招。

蓦然秦雪涵从舱内抢到,使长剑微颤出声,对准尹寒川后背,才朗声说道:“尹公子,还请罢手!”尹寒川不答,灵识撒放,见着长剑要伤自己的右肩。他却把掌势收住,随即森寒的气息陡然冲起二三丈。

羽轩微微一惊,知道了日前十方楼上,他并未施展十足的修为。再看那大寒川相,此时更有了不一样的威能。河面溅起的水花星星点点,都化作了细细冰粉,纷纷洒下……

只听清亮剑鸣,但寒川相最擅防御,一抹剑气只能切断一些寒冰。随即,那寒川之内,又发清啸之声,便只觉一股劲力迫到羽轩面上。羽轩只觉面上气息凝滞,呼吸不畅,那却是尹寒川把半丈高的冰川推至。

又有怒潮之声,雪刃挥出大力激撞冰川。但山海相撞的力道极大,余劲滚滚,几乎把大船掀翻,随即羽轩的身形跌入水中。

尹寒川面上刚有喜色,但听身后也有入水之声,只见一个窈窕身形到河里去救羽轩,那人便是秦雪涵了。

尹寒川突觉脖颈有细微痛感,鲜血滴下。他颈后的伤势虽轻,但适才秦雪涵执剑在身后,或许已动了杀机。

不多时,但见二人回到了船头上。秦雪涵看着尹寒川,面有寒意。尹寒川见了,微微一叹道:“家师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玉字。”语毕,忽然纵声一啸,岸边树林里奔出两头异兽来。似马,能入海,能泅渡,只生于赤水河畔,名唤赤水马,又唤赤水兽。性子温和,极善负人。

其时,船离河岸尚有三四百丈,河水甚急。但那两兽游得好快,把头在船身上顶了顶。尹飞楼便与尹寒川飞身跨上,走了。

“南宫玉?”羽轩口中轻声念叨着。

秦雪涵道:“那个南宫玉今日要来捉我们,为的便是要让爹爹投鼠忌器,不能相助风家。而那尹寒川却是来救我们的……不好,可不知他们是否谋划要对付爹爹。”语毕,纵身要走。

但羽轩灵识撒放,忙急声道:“等等,那树上有一人!”只见船后三百余丈处,河岸的青柳枝头上,立着一道人影。相隔甚远,容貌不曾看得分明,但应是男子身形。

“那人莫不是南宫玉?”羽轩心念一动,只见那人一道掌力遥遥击来,把河水打起十余丈高,轰隆作啸,掀起的白浪犹如一条大白龙。

但河浪之上,有紫气氤氲,只见羽轩拳下打出一团劲气,正是这拳劲在抗击河浪余劲。

《古诀》第二层的武技唤作灵阳劲,内有万千神妙。其时,羽轩修为既已臻至灵臻境,虽然功法未曾修炼得圆满,但此时再使出,便不会与竹林相斗妖狼之时那般难受了。

那人轻轻“咦”了一声,自忖纵然相隔数百丈,那余劲也要将羽轩击晕。他轻轻念叨一声:“这武技倒是不凡。”身形却已然远去。羽轩道:“唯今之计,只好通知秦月前辈,你去只是自投罗网。”

秦雪涵点了点头,取下一个袋子。袋内有一只黑雀,飞得极快。她道:“宗门弟子外出,都有一只凌风雀,以为护命的手段。”

“云烟楼离此多远?”

“几千里之遥。”秦雪涵道:“凌风雀飞得快,到宗门只要两三日的光景。不过我也不愿干等。”

羽轩点了点头,只想:“既要对付风家,此行说不得要去玄兵谷一趟了。”蓦然心念一动,道:“附近可有市镇能寻到些易驯服的灵兽,充当坐骑?”

秦雪涵点头:“宁河中游有一座城市,唤作猎城。但寻常灵兽难堪大用,还不如我们全力赶路。”

“既如此,说不得要付出点大的代价了。”羽轩轻声自语道。

树林里赤水兽奔得很快,但听蹄声如雷,连人并马,有如疾风一般。不多时,奔出了数里地。

既出树林,他们便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你们去哪里了?”

尹寒川吃了一惊,忙纵身下马,回道:“弟子去抓羽轩跟秦雪涵,要与老师分忧。”

那个声音又道:“人呢?”

尹寒川道:“弟子技不如人,没能得手。”

那个声音冷冷一笑,才道:“你连大寒山掌都未小成,又哪来的信心能以一敌二?”

那尹寒川闻言,浑身冷汗如雨,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个声音便又道:“依照宗门规矩,本该给你重惩。但日前你弟尹飞楼向我坦白了一切,给你求情。我临时有事,不得已让他们走脱,便也不再为难你。”

尹寒川重重松了口气,却陡感胸口滞塞,气息不凝住不动,犹似一座大山压将下来。他面色大变,便是张口也难……却待那人把掌力一撤,登时有如卸下万斤之力,心神松缓,竟不觉身体已然扑在地上。

“大寒山掌不是要两掌运劲,而是一掌之下,便要生有推山巨力。你须记得,日后这套武技未到小成,便不能再拿来御敌。你那般使法,不伦不类,没的辱了这套武学的威名!”那人负手而立,遥望天空。阳光照在他脸上,原来是个三十岁不到,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

那人说完,尹寒川唯唯称是。

第四十四章 猎城的修士劫

月明星稀。宁河之上,小舟伴着月光,渐行渐缓。

“舟行一日,入了宁河中游,果然已经行得慢了。”羽轩盘坐船头,看水面一直反射着月光,轻轻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双腿间放着雪刃,拿着绸缎轻轻擦拭着。

过不多时,他忽然回头看着船舱,但见舱门紧闭,有白汽自门缝里飘出。他轻轻叹了一声,回想两日来,秦雪涵人虽如旧,但两条柳眉之间,仍存着忧色。

“羽轩!”木门半开,秦雪涵走出船舱,轻声唤着他。

羽轩回头见了,目中却有惊艳之色。其时,船行得正紧,晚风清凉。秦雪涵身着白裙,三千青丝湿气未去,只有月华拂面。她容貌既美,把身都笼在月光之下,只把肌肤映得更比白壁无暇。

羽轩轻声笑道:“你很美。”

秦雪涵也微微一笑,也坐在船头。那船下的河水一直映着明月,但船行得好快,打碎了月影,散成许多光斑。只见河水上明月的银辉一直闪在她的眼瞳里,听着羽轩道:“日前树梢之上的人或许便是南宫玉了,他不曾来追我们,修为当是未到凌空踏虚的境界。但秦叔有玉犀王之助,未必便弱了他。”

秦雪涵笑着点头,说道:“谢谢你。”蓦然起身走到船尾,手一扬,袖里绸带飞出,绸带卷动轻风。那风都打在帆上,帆吃饱了风,船便行得快了。

有一刻钟,忽见远处的一片天空化作赤色。秦雪涵喜道:“那里便是猎城了。”赤色的天空之下,有一座城市,那城墙高百余丈。内有万家灯火,璀璨绚丽。琉璃瓦,夜明珠,红霓紫雾染夜空。

“好厉害的猎城,竟比夏宁府还要繁华。”船拢到岸边,已离着猎城不足十里了。秦雪涵转过头道:“猎城的繁华是玄兵谷、月宗、云烟楼以及其他南域宗门一手造就的,为的便是宗门长老或是弟子外出时,有个安全的落脚地。”

既进了猎城,便往绣云楼行去。绣云楼的执事是个老者,都唤他言伯。言伯将他们引上两个房间,道:“此间已不太平了,小姐跟羽少爷可要小心呐。”

秦雪涵道:“不太平?言伯说得是何事?”

“日前玄兵谷玄楼的执事被杀,全身财物无一不存,可是轰动了一时!”言伯沉声说道。那玄楼的执事有玄化境的修为,于猎城之内,亦有不小的名气。

羽轩与秦雪涵都点了点头,看万家灯火渐渐黯去,月光更亮了。羽轩的阁楼之上,能望见秦雪涵也在廊边静静地看着月色。两日里宁府未有丝毫讯息,但没有讯息……或许也是一种慰藉。

月光积在廊上,如浴水中。但一点涟漪荡起,只觉四面森寒。那柱上木屑纷落,却也把羽轩鬓上一缕青丝削下。他轻声自语道:“这剑气……是沧海剑?!”羽轩的阁楼仅在二层,离地三四丈。他轻身落下,看路旁立着一个少女,肤如白雪,俏颜含霜。她蓝裙上有金线绣成的波纹,玉手轻执一柄蓝剑,精致华美。

那少女疑道:“只是灵臻境?”又轻摇了摇头,冷声道:“你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杀了玄楼执事?”

“玄楼执事?”羽轩摇头道:“那不是我杀了,我也没有如此本事。”但眼底里忽然闪进光华,他面上一寒,鬓边又一缕青丝落下。

那少女见羽轩不闪不避,如此勇魄,心下也在暗自沉吟:“他心中磊落,倒不似个多卑鄙的。但那人躲在此处,能与他少得了关系?”当下说道:“有人杀了玄楼执事与我数名玄兵谷弟子。但我追到此处,他却不见了踪影,莫不是躲在这楼阁里?”

羽轩听了,轻轻展动身形,撒放灵识。有半刻钟,他道:“若当真有人躲在了这楼里,修为恐在了玄化境之上,断然不会被你追赶。”但一语传开,顶上檐角有人喝道:“海瑶师妹何必与他多说,云烟楼里能有多少修为高深的执事?”但见得飞剑上闪出光华,有一声响,打破了第三层楼阁的一片窗户,细小木屑白纸飞出。

其时,屋里昏暗,秦雪涵已然熄了灯。羽轩大怒,灵雕指力破空,破空之声清亮。

那人疑道:“这个是云烟楼的武技?可风格全然不像啊。”他手中又有长剑,飞身而下,身形夭矫如龙。

海瑶急声道:“韩师兄不可!”但那人长剑上已有一声铮鸣。灵雕指弹中剑身,剑身大颤,把那韩千的身形也震退尺余。

那韩千被海瑶止住,身后却又立时涌到一股阴风。韩千惊道:“好哇,你果然是那人的同伙!”随即有一声大响,绣云楼里大门碎去,只听见秦雪涵在里面急声道:“轩,小心那人,他的身法诡异的很!”

又见得阁楼内一团黑云飘至,那人黑袍、黑瞳,身裹黑气。他脚下点地,身形竟有如一片轻羽,只见着数道残影。随即又觉阴风拂面,那道身影已在韩千面前。

韩千心下悚惧,惊声道:“是人是鬼?”其时,月色皎洁,都照在那人身上,有阴雾腾起,弥漫在周遭,更显得鬼气森森。

羽轩在一旁见了,面色大疑,但见这人的身材气息,一道熟悉之感便愈加强烈。蓦然有剑鸣之声,韩千长剑送去,却给那人展袍袖笼在当中。

那五尺黑袖里有极刺耳的金铁之声,却是那人暗运一柄匕首,劲力化作漩涡之状,把一柄中阶灵器的长剑绞在当中,随即寸寸碎裂而去,只惊得韩千目瞪口呆。

那韩千未及撤手,袍袖拂来,那人也要把他的手臂也笼在袖中。他的手臂是血肉之躯,怎及金铁?霎时韩千的面色也白了,要抽身急退,但也不及那道鬼魅一般的身影。

忽有香风袭到,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形一晃,后发先至,那却是秦雪涵也施展了袖功。随即只见一黑一白两只袍袖都是一拂,一股劲风迫得地面咔咔作响。秦雪涵退了几步,但劲风也把那人的黑袍吹动,只见他是五十岁的年纪,面上有一道伤疤横跨着,狰狞可怖。

羽轩见了,寂炎指忙点了过去,那一尺长的氤氲紫气之中,现出点点真火。但见得黑袍人双掌一推,有黑气滚滚,都在半空中与紫气纠缠着。再过片刻,羽轩急弹指力,指力劲急。随即在黑雾之中有一道极清亮的金铁之声,那却是指力与匕首撞在一处。

黑袍人倒退出了黑雾,静静地立着,眼底精光闪烁,便在扫视众人。羽轩见了匕首,心中暗道:“是他!”果然黑袍人的一对眸子也终究是落在了羽轩身上,他冷声笑道:“羽轩?嘿嘿……嘿嘿!”

“姓羽?”海瑶一怔,目中有复杂之色,朝羽轩看了一眼,玉手又弹沧海剑。剑气似水波涟漪,轻轻荡开。黑袍人冷笑道:“四个灵臻境?”他身形一退,似轻飘飘的落叶。海瑶纵起剑光,对韩千道:“速回,去禀告长老!”身形便要往玄楼方的向去了。

秦雪涵疑声道:“这柄剑……元气以虚化实,是玄化境?”

羽轩摇头道:“这是海家功法之妙处,在丹田里锤炼元气,化成长剑。此剑宛如真剑,与己心意相通,平时可收在丹田温养。”但羽轩说话间,只是看着前路。面色沉凝如水,看不出喜怒。

秦雪涵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羽轩点头道:“他叫妖狼,是我以前的一个对头。只是不知他有了什么奇遇,修成这般身手。”沉吟片刻,又道:“可看他修为,也不过灵臻境,却怎能杀得了玄兵谷玄楼的执事?”

“那定是用了暗杀的手段!”忽见言伯扶着门框,但他胸前的衣衫却都被鲜血染红了。秦雪涵见了,赶忙去扶他。他沉声说道:“那人的敛息之术实是出神入化,若在黑暗之中,一丈之外,还恐是难以觉察到他的所在!”

言伯轻轻喘了气,又道:“适才若非小姐出手,我这老命怕是要丢在这里了。”羽轩目光望向秦雪涵,秦雪涵道:“适才我向言伯打听爹爹的消息,却看见一个人影入了楼内。我不愿打草惊蛇,只是一人跟着。”

羽轩点了点头,重新找了一间完好的房间住了。不觉鸟鸣之声渐渐清晰,有朝阳余晖映染了房中四壁。他顶上飘飞一册玉简,也有淡淡的金色光华。秦雪涵手抚房门,只觉其暖如旭阳之辉,但其意又似波涛滚滚不绝,只把言伯的面色看得更凝重了。

“羽轩要突破修为了。”秦雪涵轻声道。只见房门上白气轻扬,四面皆热。有半刻钟,只把言伯的面色化成通红,他稍运内息,丹田之气方才平静。他急忙道声:“老奴修为不济,要出屋外伺候!”

秦雪涵含笑点头,再过半刻钟,羽轩行出房门,见了她,轻声谢道:“你给我护法,可苦了。”

秦雪涵摇头笑道:“灵臻二重境了,你可有法应付妖狼?”

“寂炎指不成,但不知这功法炼了两层,完全修成了灵阳劲如何。”羽轩手掌轻轻一送,有一股热劲笼在了四周。

言伯在门外抚掌笑道:“羽少爷修为大进,可算大喜事了。”

羽轩道:“多谢言伯了,但不知我们要如何寻得脚力?”

言伯道:“昨日小姐已向老奴说过此事了。要寻好的灵兽充当脚力,唯有去司徒阁不可。司徒一族家大业大,更有家传驯兽之法,在南域可是有大名声的。”

第四十五章 东渊古城遗迹

清早的猎城有不输正午的繁华,仿佛这座城里,并不分明昼与夜。

猎城之内有六座楼阁,却唯独司徒阁最是繁华。那楼阁顶上是琉璃瓦片妆成,墙面是一块碧玉雕绘,有赤雕,有乌凤,有玄鹤,俱是灵兽模样,羽翼如生。

那阁门之外,有宝马香车。羽轩见了,十停之中,倒有九停是修士。阁里接待的执事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美妇。她看了秦雪涵的帖子,微笑道:“两位来得巧啊,今日敝阁司徒季云长老亲自坐镇,开放凤阁一天。”

凡天下飞禽,都以凤鸟为首,是以要取“凤阁”二字以彰显其尊贵。

那凤阁四壁里都以厚实的精钢铺就,外面再用百年寒香木与碧玉覆盖,绘上万兽之形。那阁顶之上垂吊九棱晶灯,光华流转柔和,其内暗置宁神香,能抚平灵兽情绪。

羽轩与秦雪涵入了顶层的凤阁,见到阁中放置十余个笼子,都是以金丝绞白玉而成。笼内存放一兽,有飞禽,有走兽。秦雪涵玉手指定一个笼子道:“灵烟兽,飞腾时运用白气护持身躯。飞行虽不是绝快,但体力极佳,一日只需歇息一个时辰。”

羽轩点了点头,靠近了灵烟兽。但见此兽样若白凤,体长一丈,两翼展开达二丈之阔。它翎羽轻柔,极擅御风。但羽轩面上突觉一阵阴寒之气涌到,抬首一看,有黑袍人影。

那人的面容被黑袍裹得严实,但一对眼瞳里有乌黑光华流转。羽轩看了片刻,认得了他便是妖狼。妖狼掌下暗运内劲,把一道气息缓缓冲起。

羽轩见了,身上也有紫气氤氲,缓缓散开四五尺,笼住周遭空间。秦雪涵见了,轻声道:“不要莽撞,司徒阁里不许交手。”

随即果然听得远远地有轻咳之声,但周遭数人不曾听得,是用了传音之法。羽轩胸口微震,面前有人便在说道:“还请阁下遵守敝阁条令,不可逾越。”

羽轩歉然一笑道:“是!”但看那人,可不正是适才接待他们的年轻美妇。他心中一凛,自忖道:“三十岁不到的玄化境,这司徒阁确实不凡。”忽听秦雪涵在一旁疑声自语:“他要那只灵兽?”

羽轩只见妖狼把手伸进一片阴影里,引得周遭众人一片冷笑之声。他低声问道:“那个笼子可有什么奥秘?”

秦雪涵点头道:“笼子里的灵兽似虎非虎,似豹非豹,没有人知道是何属类。我之前回家时留残步来这里看过,见到一个灵臻境的修士要降服它,却给它咬断一只手臂。最终还是座上的那位出手降服了。”

羽轩抬首望去,只见丈许外,那座上的老者将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看着妖狼。秦雪涵也在看着,但口中仍在说道:“不过据说此兽奔行如风,在场无一只灵兽能相匹。”羽轩听了,心头蓦然一动:若将此兽驯服,倒也能早去云烟楼,免她忧虑。自忖紫灵火内劲当世无双,未必不能炼得它俯首帖耳!

羽轩走上前去,对老者道:“司徒长老,不知此兽如何售卖。”司徒季云微微一笑,妖狼却已然大怒,周身黑气滚开,冷冷地说道:“羽轩,你找死吗?”但见他手足俱在,满堂无不大惊。

“有趣!”司徒季云莫名一笑,站起身道:“此兽是老夫五年前无意间寻得,但至今不曾探得它的来历。今两位都有兴趣,那自是价高者得了。但为免去些麻烦,还请两位将筹码写在纸上,由老夫定夺。”

羽轩点了点头,秦雪涵道:“其实你不必冒险要去驯服那只灵兽,毕竟它的来历似乎诡异的很。”

羽轩沉吟片刻,道:“你放心,我若驯服不了,当不会冒险。”他取笔在纸上写下“一颗百年元晶”字!但司徒季云看了两张纸,想了片刻,朗声说道:“此兽当由这位先生购得。”手指的方向正是妖狼。

妖狼听了,便去打开了笼子,但见一片黑烟中走出一只黑兽。黑兽有七尺高下,体长一丈,肩阔四尺。随即妖狼取灵兽袋装了,却不要缚兽索、宁神香等物,一人只身走了。

周遭沉寂了片刻,便有人忍不住骂道:“他娘的,那东西是他家以前养的吗?”羽轩听了,也微沉着脸,只得取五块十年元晶换了灵烟兽。

但众人一散,那美妇便道:“羽轩所出的是极贵重之物,若利用得当,可抵长老十年的苦修,说不得便是突破渡虚大成,登上二天之境的契机,可长老为何还是选了那个人?”

那司徒季云抬首看着窗外,将一双眼紧紧地盯住天空,沉声说道:“那只灵兽是我从东渊古城的遗迹中擒来的,但生性暴戾便是老夫也束手无策。”轻吐一口气,他才道:“可那人似有手段驯服,一身内劲又像了极古城的那几座阵法,不得不令我心存疑虑啊。”

沉吟片刻,说道:“清儿,你去绣云楼探查一番,那人似跟羽轩有极大的恩怨。”司徒清应声:“是!”去取掩盖气息的衣袍穿了。

绣云楼的庭院不甚宽阔,但一团白雾笼在院中,有阳光的金辉点缀着,隐隐间现出了雾内的灵烟兽。

秦雪涵轻抚灵烟兽的脖颈,但见她手如柔荑,内涂宁神香,灵烟兽便愈发温顺了。她见状心喜,嫣然一笑道:“司徒家族果然不负盛名,纵然灵烟兽生性温顺,但无宁神香的奇效,也未能这般容易驯服它。”

但她见了羽轩微皱双眉,佯装不悦道:“妖狼那只灵兽模样狰狞,我可不喜欢。”她只道羽轩还在为适才之事心头不乐。

羽轩摇头道:“我是在想妖狼是用何手段驯服一只如此暴戾的灵兽。”但他瞥见远处柱上的异样,便展身法踏出丈许,有气劲震颤高墙。随即只听一片紫气里也有发掌之声,秦雪涵见了,一缕香风已至。

“那玄楼执事确是被暗杀而死!”羽轩冷冷说道。只见柱后走出妖狼的身形,面色惊疑不定,沉声说道:“但你是用了什么手段知道了我的行踪?”

羽轩微微笑道:“你的内劲诡异霸道,只怕也是出乎了你的意料吧!”目光射到妖狼身旁的柱子上,但见得红漆已然损去了一块。

其时,紫气又散开了四五尺,妖狼的身形便陷在了紫气之中。那紫气乃依灵阳劲之法炼出,唤作灵阳元气,隐隐间有阵法威能。那妖狼脸色忽变,有紫气涌到面上,把两颗眼瞳化成紫玉一般。他惊怒道:“这该死的是什么元气,为何能暗暗侵入到我的经脉里?”忙抽身要走,但体内内息如沸,气血翻腾,身形便已然慢了。

羽轩与他相隔七八尺,随意一掌拍到,四面紫气聚拢,化作一道掌印,威力便已然不弱寂炎指了。但见灵阳紫气内跌出妖狼的身形,胸口早被鲜血染红一片。羽轩见了,大跨步而近妖狼,但妖狼手中黑匕清鸣出声,发出森寒劲气翻滚而来,碾碎了地砖。随即只觉面上森寒,那每一团劲气都有刀锋般锐,与灵阳紫气撞在一处。

但只见妖狼面色微怔,随即会意。他手上黑气幻化成狼爪一般,狞笑道:“我们的恩怨可以了结了!”但突觉眼前一花,随即只觉触手之物极软,却是打在了秦雪涵的袍袖之上。

秦雪涵袖里颠倒阴阳二劲,随即只见得她洁白的袍袖一拂,把妖狼之力化作了袖劲,都打在了妖狼的手腕上。妖狼吃痛,目中惊疑不定。但看羽轩,他灵阳掌震散匕首的劲气,也走到了秦雪涵身前。

“好,羽轩你若有胆便来东渊山脉的灵渊峰上,那时我们再了结恩怨!”妖狼脸色变幻了片刻,终发一声清啸,高墙上滚下一团寒风,但觉飞沙走石,黄雾迷眼,那妖狼早不见了踪影。

但妖狼走去片刻,另一处高墙也有微微风响。秦雪涵疑声道:“还有人?”

羽轩点了点头,道:“是司徒阁的那个执事,只是不知她来此何事?”但目光落在秦雪涵身上,微笑道:“你袖里挪天劲的修为似乎又深了几分?”

秦雪涵点头笑道:“老师教过我阴阳袖的入门功夫,但在前日才有所悟。”

“教你修炼的不是秦月前辈吗?”羽轩问道。

“不是,老师是月宗主,她很喜欢我。”秦雪涵笑道:“只可惜我阴阳袖只是初成,否则适才回击他的袖劲便能好好让他吃个苦头。”

羽轩道:“我的修为也尚浅,灵阳劲的许多神妙之法也使不出来。”但听灵烟兽长鸣了一声,秦雪涵喜道:“它休息好,我们可以走了。”

灵烟兽展二翅飞起,把白雾放到了五尺之外,犹如一片祥云。但见祥云遮住阳光,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阴影中立着司徒季云的身形,对着身侧的人说道:“去暗渊阁立下名姓:羽轩、秦雪涵!”

身侧的人一惊:“四长老要取他二人的性命?”

司徒季云点头道:“暗杀云烟楼弟子绝不可是我司徒家族的人,但东渊古城事关重大,其内有绝大的秘事,断不可泄露而去!”

灵烟兽飞出猎城,已近黄昏。黄昏里有斜阳,也有青山。青山本该幽寂,但古松枝大,能容一人坐着,听到抚琴之声。

琴音内似藏波涛,有劲气翻腾,又如海上的浪潮。羽轩心道:“这位海家的表姐似乎也是天资非凡的,能将沧海剑气融在琴音之内。”

抬首望去,松树上的绝**子可不正是海瑶。

第四十六章 拂烟之变

夕阳的余晖透过了松树枝干,落在瑶琴之上。那海瑶玉指纤细,肤如白玉,似乎能与阳光交相辉映。

一曲将终,她展身法也到了灵烟兽背上,开口问道:“你是羽轩表弟么,海柔姑姑之子?”

羽轩点了点头,她道:“爹爹虽然平日里很少提及姑姑,但我知道他二十年中都从未断过寻找。”但目光又望向秦雪涵,说道:“不过我今日是来找秦小姐的。”秦雪涵会意,二人的身形都出了十丈之外。

海瑶问道:“羽轩可是要随秦小姐去云烟楼?但贵宗主恨着家父与姑姑,羽轩此去或许前途难料。”

秦雪涵闻言,问道:“海小姐为何有如此说?我从未听老师说过她与令尊或是海柔前辈有过瓜葛。”

海瑶却反问道:“秦小姐可曾知道贵宗二十五年前‘拂烟之变’的前情始末?”

秦雪涵摇头道:“我以前听姑姑说起一些,但姑姑入宗仅十余年,也知之不深,前情始末我不曾知道。”

海瑶捋开额边秀发,说道:“爹爹曾跟我提过此事。据传贵宗上代宗主一门传三脉,月天痕宗主之女,月袖前辈便是如今的云烟楼之主了。”秦雪涵点了点头,海瑶再道:“月袖前辈情种师兄苍质前辈。这位前辈人材出众,那自是极易得女弟子倾慕了。但苍质前辈似乎只钟情于蓝诗前辈。”

秦雪涵点头道:“蓝诗师叔便是师祖的第三个弟子,据说天资绝佳。《拂烟七诀》上的修为更是青出于蓝,人又极美,倾慕者遍及南域十数个大小宗门。”

“但一日,月宗主不知何故,受了极重的伤,命在须臾。他临终遗命,宗主之位由苍质前辈坐了,但须娶月袖前辈为妻。”海瑶接口道:“想那月宗主有大恩于苍质前辈,他临终遗命怎会拒绝?是以蓝诗前辈只得远离伤心地。”

海瑶转身,抬首看向远方缓缓道:“此事与姑姑本不相干。但百年前海家日渐衰微,若非得月宗主扶助,几乎亡族。是以**要海家年轻一辈拜入云烟楼门下,以报前恩。”

“其时,爹爹入宗十年,时日已久,要回家族掌事。他无意间遇上蓝诗前辈,又知三位前辈的旧事,便盛情邀回海家。”海瑶轻轻叹了声,问秦雪涵道:“倘若你跟羽轩二人有缘无份,无奈天各一方。但相隔经年,又知彼此仍是形单影只,你……还愿听从命运安排么?”

秦雪涵面色蓦然一红,偷偷朝羽轩望去,但随即摇头道:“你不要说我,只说苍质前辈便了。”海瑶微微一笑,说道:“但苍质前辈终究不是一人呐!他没有你跟羽轩的福气。他挂念蓝诗前辈,月袖前辈也是知道的。”

“月袖前辈知道了蓝诗前辈身在海家,又知新近拜入云烟楼的女子,是海家大小姐,便暗暗去信给了蓝诗前辈。”海瑶说到此处,秦雪涵问道:“海家大小姐阵是海柔前辈么?”

海瑶点了点头,说道:“月袖前辈信中只道姑姑被她擒在东渊山脉中,要蓝诗前辈一人到东渊山脉中相见。”

“蓝诗师叔去了?”秦雪涵问道。

海瑶轻“嗯”一声,道:“蓝诗前辈显是重情之人,在海家之时,便与姑姑交好。此刻身在东渊山脉,更是尽己之能,上到九天,下到深渊,但都寻不着人影。”海瑶冷冷笑了一声:“想那东渊山脉何等广阔,上天入地要费多少精力?月袖前辈是把蓝诗前辈的性子摸得透了!”

秦雪涵不知海瑶说得有几分实情,但只觉斜阳灼人眼目,晚风寒入骨髓。她面色苍白,也不知是否还在听着,海瑶却仍在说道:“月袖前辈突施重手,二人便几乎把灵渊主峰掀翻了去。”她向秦雪涵问道:“灵渊主峰距云烟楼并不十分遥远吧?”

秦雪涵“啊”了一声,怔怔片刻,道:“不过二三百里。”海瑶道:“蓝诗前辈虽未曾告知爹爹信中之事,但见她面色大急,半刻也不愿停下,便暗暗跟去了。”

“只想二位前辈交手,动静何等之大,早惊动了苍质前辈与一干云烟楼长老。他们看清交手之人,无不大惊。但要阻止,却还须苍质前辈亲去。”海瑶道:“那二位前辈修为渊深,不能度之,是以蓝诗前辈如何胜得,我说不出原因,爹爹也未曾告之。”她看向秦雪涵,秦雪涵柳眉微皱,只想如今的宗主还是老师,是以此事之后,定然还有一番波澜了。

其时,蓝诗修为已臻万象境一重,现出的法象有十丈高下,立在了灵渊主峰。她把袍袖一拂,使的便是拂烟七诀,又有法象加持,其威能已是不可同日而语。月袖不能抵御,被拂到了山崖之旁。

蓝诗见月袖狼狈,心下不忍,把法象收了,只道:“师姐,我知你恨我,但柔儿是无辜的。你把她放了,我今生不再踏足南域!”

但月袖轻咬银牙,恨道:“海家不知好歹,若非我爹爹救护,海家焉能存留至今?他们不思报我,反留你在海家享福。那海惊崖更几乎舍了半条性命救你,否则你今日还有命在?”她怒喝:“你平日受万千宠爱也就罢了,可为何苍质也对你念念不忘?”蓦然她手上有鲜血滴落,随即只听剑鸣之声清澈,周遭黄沙激扬,有一股剑天地之间呼啸!

蓝诗见了月袖手中长剑,轻叹道:“师姐当真那么恨我吗?青罡剑的剑气纵然能伤我,可也能伤了你啊。”

此一剑是数百年前,云烟楼祖师于万千罡风汇聚之地铸就。剑成之时,已炼化了千股罡气于剑中,是以要铸剑鞘封存。否则剑气外泻,非天人之境不能御之。

其时,那青罡气冲起到穹霄之上,二人面侧都有青丝飘落。但只觉周遭风啸之声极大,有一声响,剑气滚滚,绞碎十数座山峰。

那月袖还欲催动内息,但天际上已有人急道:“不要!”那人在云端轻展袍袖,月袖但觉手一轻,青罡剑已然落在那人的手中了。

蓝诗面色复杂,转身欲走。但那道人影又从身前的虚空里踏出,轻声道:“你如今还要走么?”那人是个男子,三十岁不到的模样。身材颀长,紫衣华贵。

蓝诗淡淡地道:“宗主,我今已到此,还望能放了柔儿。”

苍质惊道:“海柔在宗内一切安好,我正要好好答谢海家的大恩呢。”他口中的大恩便是救护蓝诗了。蓝诗急回头道:“师姐你……”但见月袖面上寒霜罩七层,身形正自一步步地退到山崖边上。

那山崖之下是万丈深渊,唤作惊神渊,内有死魂气,乃万年积成。魂气浓郁,纵万象境修为者亦不敢轻下。苍质见了,只惊得七魂飞出六魂半,立时闪身穿过虚空,但已然不及,崖下便有一道声音在幽幽地说道:“苍质,你欠我一条命……”

其时,青山上晚风抚袖,有轻轻地叹息之声。海瑶伸玉手,只感风在指尖流过。她再道:“蓝诗前辈本欲再走,但长老挽留之意甚切。他们只觉宗门再添一位万象境的强者,乃是莫大的喜事。”

“不得已,蓝诗前辈选了一座清净的山峰住了,但每每都拒苍质前辈于千里之外。”海瑶沉默了片刻,方道:“一年之期方过,月袖前辈却出现在了宗门之上,大众皆惊。有长老试图劝解二人之怨。但二人深怨如何能解?只得战在生死台上,死生不怨!”

秦雪涵轻吐浊气,说道:“此役老师可胜了?”

海瑶点头道:“月袖前辈一年之内定是有奇遇,修为也到了万象之境。她不用平日擅长之学,却使了拂烟七诀应对。”她望向秦雪涵,道:“相传拂烟七诀乃集云烟楼身法大成之术,运使之间,似可现七人应敌?”

秦雪涵道:“此武学我也只在平日里听长老说起过,但老师严令宗门弟子断不可修行,是以门内并无任何拂烟七诀的典籍。”

海瑶沉吟道:“此或是蓝诗前辈之故吧。”随即又说道:“那一日生死台上,蓝诗前辈败在自己平生得意之技下,众人惊愕惋惜,都称此事为拂烟之变。”但其时月袖有奇遇,借死魂气在丹田内修成一种奇异内劲,此种修炼之法乃是传承自上古宗门古神府之学。

那月袖虽也修炼了拂烟七诀,但其内劲已非云烟楼一脉。虽仍冠以“拂烟七诀”之名,本质终究已是大改。其时,那二人在生死台上都现出法象,法象都一拂袍袖,袖劲一撞,千丈余劲陡然远震而开。

那月袖内劲既强,拂烟七诀的威力便远胜蓝诗。蓝诗跌下生死台,气息已经微不可闻。

其时,月袖意气风发,击败蓝诗,那苍质却要动手。但想负她良多,此生难还,又收了手去。

月袖见了,冷声道:“你要为她报仇,须是立刻出手。她身上残留的内劲,天下间可只有我一人能化解!”忽见虚空之上,乌云拢成一块,似要压将下来,有千百丈厚。

月袖身形起在云端,冷声喝道:“败了我,便能救她!”又见乌云上生有千朵黑莲,布成古神莲阵。

苍质没奈何,身形也陷在了古神莲阵里。又只听得顶上风雷大作,一众长老撒放灵识,却看得不甚明白。要纵身而上,又恐殃及池鱼。不多时,虚空上,莲阵里撞下苍质的身形来。

月袖立在黑莲上,面色复杂,她问道:“你为何不要性命,甘受我这一掌?”

苍质苦笑道:“我一生负你良多,这一掌能稍解你的恨意也是好的。”

月袖面色变幻,沉默许久,忽然望向蓝诗。见她面色惨白,不省人事。蓦然旧时的情景纷至沓来。但想姐妹二人为了这个男子,都去了一生的心力。她长长一叹,道:“小诗的伤是治不好了,除非她能等百十年,让我修为到了化神境。”但看她面色苍白,气息时断时续,便是一刻也耽搁不了。

苍质又见月袖模样不似作伪,只得惨然一笑,叹道:“罢了罢了,终究是我种下的苦果让别人受了!”随即抱起蓝诗,一步步下得山去。

第四十七章 东渊山脉连古城

东渊山脉横跨南域八百里,有十二主峰,其最高一峰唤作灵渊峰。峰下是万丈深渊,唤作“惊神渊”。但惊神渊一片死魂黑气,阻断灵识,是以外人都不知,在渊下几百丈处有无名古城遗迹。

那古城于山体之内挖空造成,鬼斧神工。外面用宝器铸成两扇十余丈的大门,而那门前是个方圆几十丈的平台,布成一座护城大阵,唤作“古神莲阵”。

其时,灵渊峰山势既高,山风也烈。山风吹动一人的黑袍,听他身旁一只黑豹模样的灵兽在低低地吼着。那人低头看了一会,似是在对着黑豹道:“那深渊之下是南域的一座黑族城,但有几百丈深,你能下去吗?”

那黑豹用头在他腿上顶了顶,他会意,翻身跨上脊背。黑豹似乎极擅攀岩,但见一团黑风滚下深渊。有一刻钟,那人便已在了古城大门之前。但他脚下一跨,却又似踏在水中,如万年不变的湖面陡然惊起波澜。只见得周遭绽放出许多半尺黑莲,有疏有密。他低声自语道:“古神莲阵么?”

黑袍人轻轻叹了口气,元气在周遭流转,黑莲被缓缓推开,走了数十步,来到古城门前。只见古城大门上有繁复纹饰,他幽幽地说道:“已有一千年,是时候要重见一下天日了。”手上劲吐,要推开大门。但门乃是宝器铸成,有千斤之重。只推了大半时辰,耗得力竭,那门也只轻轻凹进半尺。

“只怕再推个十天半月,我也未必能进得城去。”他心下思忖着,但想此地无水无食,便是三天也住不得,又想与云烟楼相隔不远,更不可节外生枝。正自沉吟,顶上却有许多石块落下,大小不一。那人散放灵识,只觉有石块上附着紫气。他便冷冷笑道:“嘿嘿,羽轩!”

从猎城到灵渊峰山脚之下,羽轩与秦雪涵便行了两日。但两日间,秦雪涵柳眉频蹙,有愁意似乎都未曾舒展过。羽轩不知其故,不能劝解。但秦雪涵也只开过一次口,幽幽地道:“你还是不要跟我回宗门了,宗门里庇护着一座城市,你……要不先在那儿住了吧。”只说一句,便闭口不言了,是以两日里都是一片沉寂。

只听篝火处有细微的炸响声,一片火光映在秦雪涵的侧脸上,忽明忽暗。那灵烟兽收拢双翼,伏在一旁,她便轻伸玉手,为它梳理着三千翎羽。但不知过了几时,只闻得周遭有香气,甚是浓郁。

羽轩蓦然忆起昔日凌苍所教之学,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瘴树的树脂之气!”随即怒喝:“是谁?滚出来!”

只见树林里有个年少的男子走出,手执一朵梅花,在笑吟吟地道:“呵呵,好本事,想必阁下也精通药理之术吧。”

那人肌肤白皙,容貌俊美。他额上纹有梅花图案,举止轻柔,倒有三分不似个男子。

羽轩冷冷一笑,口中道:“这瘴树的树脂恐已历经三蒸三炼了吧?”

那男子面上有惊异之色,抚掌笑道:“果是此道高手,这毒脂之气伤不了你,但这位小姐却是难了。”

羽轩眼望秦雪涵,眼中微露复杂之意,但适才已然传音于她,道:“这毒脂之气最能压制人的内息,你切不可运气,否则淤积于体内毒气散得很慢。”秦雪涵听了,对他微微一笑,身后有一团白气滚至,笼住了她。白气内有鸟鸣之声,冲起十丈,到了虚空之上。

那人见了,眉头大皱,冷冷喝道:“你们一起留下吧!”但随即面上发热,有一束紫气涌到。那紫气与男子掌中的青气都滚到四周,撞破大石。有千百石块落下惊神渊,却恰给一人当了踏脚石。

随即,但觉面上发寒,有一道黑袍人影轻飘飘地落在羽轩二人之间。那人对羽轩道:“你终究还是到了此地。”

羽轩面沉如水,应道:“途经此地而已。”但见那人脸上有狰狞刀疤,便是妖狼了。妖狼嘿嘿一笑,转身对那个男子道:“阁下可是姓梅?我十余年前见过一位暗渊阁前辈的身法与你有几分相似。”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叫梅泽,确是暗渊阁弟子。”妖狼闻言,又嘿嘿一笑,对羽轩道:“你倒能惹事,还有暗渊阁的杀手寻**来。”但随即又道:“我今欲为两位做和事佬,可能罢斗片刻?”

“为何?”梅泽冷冷的地道。

妖狼手指惊神渊道:“渊下千丈之处有一处所在,唤作东渊古城遗迹。”

那梅泽思量片刻,忽然冷冷笑道:“东渊古城遗迹早在百年前现世了,如何又有一座?”

妖狼道:“那是在东云峰的古城遗迹,在百年前确实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有许多世家宗门受了重创,百年难复。又陨落极多散修,尸体填了沟壑。但这惊神渊下死魂气也积了数千丈,旁人不知,又何足怪?”

“死魂气?”羽轩心头蓦然一惊,暗想道:“此与冷云殇万魂阵又有何关联?”但听得妖狼还在说道:“听闻数十年前云烟楼宗主有奇遇,能一年之内而至万象境的修为,或与此地的古城有许些关联。”

那梅泽听了,一颗心砰砰跳动不停。月袖的奇遇,他亦是听过宗门长老提及,何况便是“天人”二字,便足以冒险一搏了。

但看了妖狼,他终究止住心头的颤动,语气微颤道:“我……我如何能知古城内仍存奇宝,那月袖前辈又……又如何不把古城洗劫一空?”

妖狼闻言,沉吟了许久,抬首去看梅泽,与他对视片刻,才道:“所谓的东渊古城其实乃千年前古神府旧地。那神府的手段非我等能预测的,据传一些超凡入圣的大能力者,在神府之内,也超过了一手之数。但若论天人之境,更是以千百计!”

那妖狼一番话,只说得羽轩三人惊呆半晌。但梅泽随即冷冷笑道:“若以此论,南域五宗如何能崛起至今?那古神府如何不出手压制?”

妖狼幽幽说道:“神府覆灭千年,时日久远,我已不知昔日之事了。但我听闻五宗都是千年宗门……或许千年之前有一件大事不为人知吧。”但见他说话之间,抬首看向天际。羽轩便问道:“你跟我们说此话到底何意?”

妖狼嘿嘿笑道:“不知两位可有胆量与我下到深渊之下千丈处?”

羽轩灵识撒放许久,才疑声道:“你有本事下去?渊下可是死魂气,便是渡虚、万象二境的修士亦不敢轻下。”但妖狼纵声一啸,只见渊下一团阴风滚至。阴风森寒,便现一头黑兽。

妖狼指着它道:“此兽出自东云峰的古城遗迹,能摧动元气护定其身,那渊下的死魂气便入侵不得。”

羽轩道:“你是要我们坐在它身上,但我们如何能信你?”

妖狼微一沉吟,两只手都五指并拢,拟作刀状紧靠自己两侧的脖颈,道:“两位若信不过我,便可分立左右,如这般以刀架住,届时我项上人头交在二位手中,待有异状,一刀杀之便是了!”

羽轩面有惊色,暗想道:“他向来都是精明的,如今却怎肯把性命交在我二人的手中?”与梅泽对视了片刻,方才道:“可以!”把手一握,现出了雪刃来。

但身后白气飘至,内有秦雪涵轻轻走到身侧,道声:“我也去。”

羽轩面有迟疑之色,传音道:“你体内之毒可还未解啊。”但秦雪涵望向妖狼,冷声道:“可以吗?”

妖狼嘿嘿笑道:“可以!”

那灵兽走到四人身前,便伏身而下。妖狼坐了,羽轩、梅泽立在左右,一人执刀,一人执剑,都架住妖狼脖颈。只在三人之后,才让秦雪涵坐了。

但听那黑兽口中长啸,周身冲起三层劲风,分开死魂气,便脚踏悬崖凸起的岩石,飞快而下。

其时,那兽飞奔下的速度既快,羽轩二人便只得使千斤坠法立稳身形,才不致摔下深渊。但下了千丈远,到古城之前,二人的精力也早耗去了三成。

妖狼指定古城门道:“那门极重,还需二位同心戮力。”那梅泽看了片刻,才道:“希望你没骗我。”只见三人手掌贴在大门上,都发掌力。但羽轩眼乖,见一柄匕首没入地里,只露刀柄。他心中便暗自沉吟,传音给秦雪涵道:“妖狼恐有诈,你切不可跟来。”

其时,那门已开,但门内一片黒寂。要撒放灵识,却给阻在门外。

妖狼嘿嘿笑道:“二位大恩,只容来世才能报答了!”他发掌力震动十丈之外的匕首。匕首上绽放黑莲,但见周遭有百余朵,都要**人的内息。但羽轩气息早冲起数丈,指尖处紫气吞吐不定。

妖狼面色一沉,心道:“只得先宰了这小子了!”那梅泽待要喝问,妖狼便道:“此阵唤作古神莲阵,最擅**拿人之法!”但见顶上十余朵黑莲镇住梅泽内息,梅泽睚眦欲裂,咬牙恨道:“你敢!”

妖狼冷冷一笑,五指成爪,抓破梅泽咽喉,但有青色染了妖狼五个指尖!

“该死,他身上也有毒!”妖狼大恨,去看羽轩,道声:“动弹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但羽轩昂然挺立,目里精光湛然,一对明亮的眸子都在落在了妖狼身上,妖狼不觉心中微有惧意。

第四十八章 古城,逝者遗愿

那数百丈之下的山脉中,羽轩身形陷在古神黑莲阵中,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缠着自己,行动极为困难。

但所幸千年的岁月之中,古阵残缺不全,剩下的已不足昔年半成的威力了。

而妖狼体内气息翻涌不绝,毒劲发作,暗暗大恨,又在一旁瞥了远处的秦雪涵,才冷冷地道:“好,你若有手段,便也一起进城去吧!”他隔空把匕首摄在手中,又收敛气息,身形便隐没在古城之内。

羽轩口中轻吐浊气,听见秦雪涵在阵外急声道:“怎么样了,能出来吗?”

羽轩道:“我用灵阳劲试试。”他两臂张开,手上缓缓一推,紫气吐出,尽力把黑莲推在一旁,形成一条路径。于是心下又惊又喜,对秦雪涵急声道:“我们快走!”但觉身侧香风袭袭,他便伸手揽住秦雪涵的纤腰。秦雪涵微怔,身形却已入了古城大门。

羽轩立时放脱了手,又淡淡地道:“进去吧。”却先跨出了步子。

秦雪涵怔了一怔,但想他却是在报复自己两日里的态度,随即轻咬了银牙,闪身也跟了上去。

既进古城,便见得周遭黑寂,有一股腐朽之气扑面而来。羽轩手掌一动,忙在九痕玉戒内取夜明珠在手。夜明珠上淡淡的光华已放出十丈之远,但周遭空旷死寂仍是半分未减。

羽轩道:“此地之大,恐已远出我们之料了。”伸指点出,一束紫气“嗤”的一声,撞在远处的高墙上,但那片墙壁竟然丝毫不损。羽轩轻“咦”一声,走到墙脚下,但见那墙壁上装饰已然腐烂了十之**,只是一片漆黑石壁。石壁之下,还掉落一些琉璃瓦片。

又见石壁之前十余丈处,有三人合抱的石柱。石柱不知有几许高,上面刻着一只黑色异兽,样若麒麟。但其鳞角如生,却又半分未损。羽轩便惊叹道:“古神府果然有好手段啊。”但秦雪涵忽然说道:“上面还有蓝白色的光!”

“妖狼么?”羽轩听了,抬首望去,只见上方隐隐约约有石梯连接着十数个房间,原来此处竟是一座庞大楼阁。

“难道妖狼在那里布下了阵势?”手中一动,握住了雪幽刃。秦雪涵玉手一晃,也拿着一柄青色长剑,剑锋森寒。

秦雪涵道:“当日海瑶姐姐跟我谈了你的一些事……”但话音一落,身形却又轻飘飘地一晃,余香还在原地缭绕,人却已在十丈之外了。

羽轩微微一笑,脚下紫气腾起,“呼”地一声,却赶在了秦雪涵前头。秦雪涵低低地哼了一声,衣袂飘动,身形犹如一缕轻烟一般,不过片刻,便站在放光的阁门之前。

但那阁楼里装饰尽皆腐烂,已跟一间宽阔的石室无异。石室墙壁上还有一片暗门,但已经开了,见到门后的石道里白光更加闪亮。

羽轩手中雪刃放出刀劲,随即身形枪在刀劲之后,便进入了一间山洞。山洞空旷寂寥,那有妖狼的身影?

山洞里又有丈许阔的小池,池水清澈,时有氤氲白气冲起,羽轩见了,面上却惊疑不定。沉吟片刻,却听秦雪涵在身旁惊叫。但见得小池之前四五丈处,有一具骷髅背对他们盘坐。骷髅的衣衫的衣衫未全腐烂,可认得是男子的衣冠。它对着一副水晶棺,便是那副棺椁在放光华。

光华并非很亮,却放出极远。羽轩见了,在心里暗暗地道:“惭愧!眼中只看到灵水池,却松了心神。”身形绕过小池,才道:“这光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啊。”望着骸骨,又道:“他莫不是这古城的城主?”

秦雪涵壮着胆子,拾起骸骨旁的一枚玉佩,看了片刻,惊道:“他……他是苍质师伯?”

羽轩闻言也是一惊,接过玉佩,但见系着玉佩的紫带上绣着几字:师月天痕赠。羽轩道:“云烟楼的前辈怎会坐化在此地?”

秦雪涵心头一动,走向水晶棺。但见那棺内有一女子,三十岁不到的模样,其容貌如昔,便似活着一般。秦雪涵隔棺看见女子身旁也有玉佩,紫带上绣着的文字也是一般。

“她就是蓝诗师叔了。”秦雪涵轻轻一叹道:“蓝师叔果真有倾国之姿,不负昔年众多俊彦倾倒在她绝世芳华之下。”

羽轩看着水晶棺,又再去看那方小池,微皱眉道:“这地下有一处法阵吧,引灵水池灵气护住水晶棺,是以能得保尸身不腐,否则仅有这副奇棺也是万万不能的。”

秦雪涵道:“数百年来,宗门都只精修身法武学,于阵法一途极少涉猎。师伯为这座阵法,怕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心力了。”

羽轩点头道:“便是此棺就要去北域的苦寒之地找寻了,非是至爱之人,断不能为此事。”

那“至爱之人”四字入耳,秦雪涵的面色陡然变了变。但想老师为了此人多年受苦,又隐隐之间觉得这个师伯可恨了起来,轻轻拂袖,走了开去。

羽轩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忽然望着小池,脸现喜色,他道:“这天地之间的灵气以百年成水,万年成石。只这一方小池,便要数千年之期。你若入灵水池里修炼,不仅可化去瘴树的树脂之气,于你自身更有极大的裨益。”

“瘴树的树脂之气?”秦雪涵疑声道。

“便是那梅泽的暗施的手段。”羽轩怒声道:“我长年随老师修习药理,一闻到此气,便有手段立时逼出。但适才你吸入气多,便难以逼得干净。”

“但此气淤积在体内日久,便要伤损经脉,我一时之间也难以想到好的手段,天幸此地有这灵水池。”羽轩道。

秦雪涵眼望小池,口中刚道声:“好!”但蓦然面色又是一红,轻声道:“你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羽轩笑着点了点头,但听得入水之声,随即有淡淡的白气冲起,笼住四周,羽轩知道秦雪涵已运上了内息。

有大半晌,水晶棺上撒放蓝色光华,将小池上的白气也染上颜色了。

羽轩急转过身去,面色惊疑不定。随即又见蓝光大盛,水晶棺上便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来,与人一般高下。她玉足轻点周遭虚空,有淡淡地水波痕迹。她衣袖飘飘,如轻蝶,如飞花,似在起舞。但衣袖拂到,内劲滚开,却能使石墙现出深痕。

羽轩眉头大皱,但想此地或能否经起女子武学之威?望向灵水池,那白气弥漫之间,能隐隐见到女子窈窕的身躯。

又有半刻钟,水晶棺上女子舞姿纵然曼妙,人间自是难见,但壁上的细沙也落得快了,石室大颤。羽轩心中暗想道:“事急从权,纵然是冒犯那也说不得了!”身形往前一踏,要入灵水池。但池里一团白气拂面,又有一道羞怒的声音在说道:“不许偷看!”那身影踏出灵出池,去得好快。羽轩回首看去,只见秦雪涵身上披着雪白长裙,但三千青丝上不停地滴下水珠,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媚之色。

羽轩微怔,秦雪涵急道:“我们快走,妖狼似乎在古城前辈的墓地里干了些什么事!”

“妖狼?”羽轩一惊,但秦雪涵袖里一条绸带缠在他的腰上。他身体一轻,身形跟着掠出了十余丈。

仅有几息工夫,二人便出了古城大门。秦雪涵轻展袍袖,去拂古神黑莲,黑莲果真被拂在一旁。

羽轩见了,目瞪口呆。这莲阵的厉害,他却是亲身领教过的,秦雪涵如何能拂开黑莲?

秦雪涵说道:“此事容后再说。”她另一只袍袖里放出灵气,笔直冲起千丈,在死魂气中形成一条通道。随即又说道:“千年蕴成的灵气可护住我们,保得不被死魂气所伤。”手中长剑飞起,剑上光华灼灼,随着灵气冲到了灵渊峰峰顶之上。

秦雪涵又道:“我们得等灵烟兽来救我们了。”

“灵烟兽能知你意?”

“灵烟兽认得那柄剑。”秦雪涵微微笑道:“此兽虽无甚战力,但灵智颇高。只见长剑从何地而出,它便能依前路寻到。”

其时,峰顶之上有山风呼啸之声,也有一人长长的叹息之声。那人自语道:“你终究还是要帮月袖的,不肯助我为她复仇,是为了那一点歉意吗?我当初劝你把她的棺椁移到此处,能保尸身如昔,但不想你也就此长眠此地了。”

那人眼往长空,痴痴出神,再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知世上的女子能如她一般美貌者,已是少了,但她始终不曾放下你。”蓦然只见山峰崩裂,内有一气冲起。那气息似万仞高山,又似一尊天神顶立在天地之间,只迫得群兽颤伏。

那人见了,冷冷地自语道:“你手段是高明的,能在临终时把最后一股气息蕴在残魂之内。但纵然是把黑族城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先祖遗藏终究是我的,那月袖的命也是我的!”那人眼望长空,随即有人衣袖飘飘,踏空而至。那人便是司徒季云了。

司徒季云朗声笑道:“黑崇兄,多年不见,不曾想在此处得见尊颜。”

黑崇冷冷笑道:“司徒长老是为这山下的古城而来的吧。但我实与你说了,这山峰下的死魂气能伤万象尊者境,若有胆魄便可一去探个究竟,我却不奉陪了!”他身形一起,用以虚化实的手段,元气凝作一只黑麒麟。身如墨玉,有一丈长短,六尺高下。

那麒麟四蹄生风,周身运一团内劲护住。内劲迫开死魂气,黑崇便入了古城。

只见司徒季云的面上陡然阴沉,但又见得死魂气内一道白气冲起。他灵识撒放,虽不甚明白,却仍知是羽轩、秦雪涵到了。他暗暗自语道:“这二人倒有手段,但暗渊阁未得手,却反而更好!”

第四十九章 红颜长驻,痴看成古

南域三洲里有座万仞高峰,在山峰中段修成一座小亭,亭侧植上两颗青松。青松上黄叶飘至亭中石桌,落在棋盘之上,有一苍老的手掌便欲将它拂走。

“等等。”那执白子的老者皱眉凝思,蓦然朗声笑道:“哈哈,此局你凌老头却要承让了。”落子之位便是黄叶遮掩的其中一路。

白衣老者摇头笑道:“韦老家伙我终究是不如你了!”那执白子的老者身着灰衣,姓韦名渡,乃南炎府隐世的长老。他笑道:“百年来未曾听闻你的音信,我只道你已驾鹤。但现今你棋艺如此,怕是荒废了多时了吧?”他长身而起,衣袖随山风而动,又道:“说吧,你如今来见我这老友,怕不只是要与我下这一盘棋吧。”

白衣老者微笑道:“羽老家伙的孙子入你南炎府中如何?”

韦渡眉头一挑,笑道:“羽老头啊,那是个久远的名字了。怎么,要求我他却不自己亲来?”

“因为那孩子还是我的弟子。”白衣老者道。韦渡闻言,啧啧笑道:“是个幸运的小子,还能得你青睐。”但他灵识撒放,见得远方一道气息冲起到天际之上,他轻轻叹道:“化神境啊,南域又有大事了?”

白衣老者点了点头,手指间摩挲着一枚棋子,似在思索着棋局,但口中仍在说道:“是古神府里一座黑族的小城,便在灵渊峰里。”

“古神府?”韦渡苍老的面上微微变色,道:“是古神府啊,又有人盯上了古神府十姓的遗藏?”他说话之间,眼底余光微瞥,看着白衣老者。那白衣老者面色不变,缓缓说道:“古神府十个家族都有不同寻常的手段,那自是极多的人都在垂涎了。”

“但你失踪近百年,是否便是与幻尊有关?”韦渡轻吐浊气,沉默半晌才道。

那白衣老者手上陡然微微一僵,缓缓说道:“是啊,那是在神幻城里。幻尊要取他先祖的遗藏,使得修为能再上一层楼。我恐届时便再不能敌他,是以就在神幻城内有一番交手,我二人两败俱伤,但终究是我的伤更重了些。”

“我闭关百年,方能得保残躯。闭关之时,也亏得羽老头照料了。”老者眼望天际,似乎忆起了昔日的情景,缓缓说道:“幻尊不能取得遗藏,却是我们把前辈的心血毁得干净,昔时北域的神幻城如今都作一片断壁颓垣了。”

山下忽有人踏空,近了石亭,还要躬身一礼才道:“父亲、凌伯,灵渊峰的古城现世了。”

韦渡点了点头,问道:“你欲如何?”

那人道:“那古城毕竟不是古神府紧要的所在,我欲命一位长老领内门弟子前去即可。”

韦渡轻“嗯”了一声,又对老者道:“老家伙你那弟子可到了灵渊峰了,有什么表记?”

老者微一沉吟,手指点在虚空上。但见虚空里踏出一道身影,模样与老者一般无二,也穿白衣。那韦渡见了,啧啧轻叹:“老家伙啊,你这身外身的修为怕是更上了一层楼了吧,如今可能使这化身出万里之外?”

老者笑道:“能了。”但见他收了法身,便微感惊讶道:“那小家伙竟然也到灵渊峰?”

那时灵渊峰上,灵烟兽冲出死魂气,飞在虚空之中。但山顶之上,司徒季云见了,面色阴沉,随即把身形起在云端,发掌力而去。只听得灵烟兽一声悲鸣,两翼都受了掌力,坠下虚空。

但在虚空之上,羽轩二人被司徒季云的掌力笼住,犹如在囚笼之中。二人回首看时,只见身后十余丈处,一个老者脚踏云气,把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看着他们。羽轩沉声问道:“司徒长老这是何意?”

司徒季云淡淡地道:“死魂气纵是老夫也不敢沾着半点,你二人却如何能够下去?”

羽轩笑道:“此事怕还得拜谢司徒长老成全,要将那头黑兽卖给了妖狼。”

司徒季云暗道一声:“果然!”随即又道:“但你二人能安然出得死魂气,这却又是一番奇事了。”但见司徒季云催动内息,有一股劲气似大山一般迫着羽轩,羽轩不能立住身形,伏了下去,手脚都撑在虚空之上。随即又伸掌轻轻搭在秦雪涵肩头,冷冷地道:“我与二人实说,若带老夫下去,一切作罢。否则便去黄泉路上作鸳鸯吧!”

秦雪涵往灵渊峰下望去,但见那一道灵气已然散尽。她对羽轩凄然一笑道:“是我害了你,不该让你陪我回宗门。”

羽轩不能开口,强作笑颜。但突觉身形一轻,顶上已无丝毫压力,能轻轻站起。那司徒季云见了,面布惊色。他手上发劲,要把秦雪涵推下云端。

只见秦雪涵的身形下坠得很快。但虚空里有人展动袍袖,用柔和的袖劲将她轻轻送去。羽轩见了,忙伸手接住。那温香软玉入怀,他心头其实微微一颤。但见秦雪涵俏颜微白,不省人事,心头便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那司徒季云见有人能施展神鬼莫测的手段,自忖是云烟楼的强者到了,欲借云气而走。但面前虚空走出一个男子,冷冷地出声道:“本尊的师侄怎能让你这种货色随意伤了?”但见那男子大张袖口,内有手掌轻轻一推,有十余丈的无形袖劲呼地笼到,把司徒季云的身形笼在当中。司徒季云不知男子的手段,发掌力要震散袖劲。但男子冷冷地笑着,用颠倒阴阳的手段,扭转了劲力,那司徒季云发出的掌力反而让他自己十足十地受了。

“袖里挪天劲?”羽轩惊呼出声。那男子听了,却见司徒季云的身形坠下云端,但还不曾死了。他心念一动,发柔和的掌力把司徒季云送入灵渊峰的古城之内。那灵渊峰被他的气息冲破,山石既下,便能现出三分的古城样貌了。

其时,羽轩正取一枚丹药要送入秦雪涵口中。那男子却出声道:“用此物一起送入。”但见一个玉瓶入了羽轩手中,那玉瓶之内便是千年而成的灵液了。

羽轩喜道:“多谢前辈馈赠。”那男子摇头一笑。但见羽轩喂药已毕,他却陡然变了脸色,身放气息迫着羽轩,森然问道:“你不是我云烟楼的人,却怎知袖里挪天劲之名?”

羽轩咧嘴勉强一笑道:“有人能夺贵宗宗主手中的秘籍,我便能有幸一观了。”

那男子嘿嘿笑道:“牙尖嘴利的小子,倒把言语讥讽我宗。”只见他敛了气息,又轻轻一叹道:“其实我乃已死之人,不能多管生前之事了。”灵识撒放而出,便知是有人凌空而来。他以心问心道:“此二人可能与黑崇一争黑族遗藏么?”又看了羽轩,说道:“我送你们去东面的山谷内疗伤吧,少时此地说不得要有一番动乱了。”

山谷壁立百丈,上有许多鸟雀筑巢,那鸟雀便是灵雕了。清晨,羽轩抬首凝神去看群雕上下扑啄,心中暗想。秦雪涵见了,走到身侧,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灵雕指书内那‘常年与灵雕相逐为戏,遂成身法’之句。但想灵雕飞腾于天穹之上,除非我也肋生双翅,否则如何能与它‘相逐’?”轻轻一叹,看了秦雪涵面色如旧,他便喜道:“你的身体无恙了?”

秦雪涵点了点头道:“身体虽复,但此役却让苍质师伯耗去了唯一一点残留的真气了。”

羽轩问道:“那人是苍质前辈,但他如何会坐化在此处?”

秦雪涵轻轻叹道:“此间之事我不甚明了,但师伯确是世上无双的痴人。你那时见到棺上的虚影便是蓝诗师叔了,她的美貌果真不负了昔日之名。”

“但那虚影在棺上轻轻而舞,师伯便终日痴看,不想渐渐废了饮食修炼,身躯化作枯骨了。”秦雪涵看向羽轩,蓦然脸上又微微一红,道:“我入了灵水池修炼,师伯便身化一道灵体,告知我旧事,又传‘拂烟七诀’与‘袖里挪天劲’的高深修炼之法与我。你那时要闯入灵水池中,便是在借师伯灵识,知悉了妖狼动静。”

羽轩听了,面上大窘,轻咳了数声道:“但……但你是如何能轻易破了那座黑莲大阵?”

秦雪涵看他窘色,微微笑道:“此事我也不甚了解,我入灵水池内修炼家族功法,一身内劲似乎有所异变,自觉能破黑莲阵了。”

“家族功法?”羽轩疑声道。

“我家久有遗训,要后生晚辈万不可断了家族功法的修炼,是以我虽入了云烟楼,但宗门功法我是不曾练过的。”秦雪涵道。

“这却是奇了,难道秦家的功法能克古城黑莲阵?”苦思无果,羽轩又去想那灵雕身法。他心里沉吟半晌,随即平地轻轻跃起,竟有一二丈高下。他心下暗道:“依书所载的之法运息,果真极擅纵跃。”看了两边崖壁,又看了壁上灵雕,他微微笑道:“倒也未必不能与它‘相逐’为戏!”

那灵渊峰被苍质气息冲破,古城显露三分,只见得其占地果真广阔。那古城内有一室,原在隐秘之处。但有一人驾着黑麒麟,竟能寻到捷径入了里面。

只见其室内还有一道身影,但盘坐不动。那人见了,冷冷说道:“妖狼,多年不见,你可无恙么?”

妖狼遭此一惊,面色大变,体内内息乱作一团。他急抬首去看来者,脸现沉思之色,过许久才道:“黑崇么?”

第五十章 古神府,十姓遗脉

古城的传承殿内,四面墙壁完好无缺,有一十三根大柱撑在顶上,上绘麒麟图案。那柱子环抱之间,又修成一方祭坛,高三丈。坛上有十数个小石台,台上都摆放明珠。那明珠乃古城前辈临终之时,催动内息,引动真火,焚炼自身身躯而成。是以此间是前辈坐化之处,也是宗门传承之地。

那妖狼盘坐在祭坛之下,受黑崇惊喝,体内内息大乱。调息片刻,才说道:“主上这是何意?”

但黑崇冷冷笑道:“此地隐秘,外人不知,你却如何寻到了?”

妖狼目光微闪,不知如何回答,便把手中黑匕吞吐出罡气来。黑崇只当没看见,又冷声道:“我多年前偷袭云烟楼,无意间得了月袖改动的‘拂烟七诀’,但我知那秘籍已经落在你手中,如今可能还我了?”

妖狼疑声道:“什么‘拂烟七诀’?”

黑崇见他面色有异,话语间不曾有半点敬畏,他心下沉吟片刻,又道:“此地乃黑族城,你外姓之人来此何干?”

但蓦然间,妖狼清啸一声,纵一股黑气滚滚而开。黑崇身陷黑气之中,只觉肌肤剧痛,似乎有无数钢针刺来,他恍然道:“是了,‘死魂气’!”随即陡然长啸出声,声似兽吼。

声浪击中妖狼,妖狼胸口的气血便翻涌得厉害。再去看黑崇,又见他缓缓走出黑气,把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望着妖狼。

妖狼惊道:“你也是古神府十姓遗脉?是这黑族的后裔!”

黑崇点头道:“但你却不是妖狼,你来此便是为这遗藏吧?”

妖狼沉默半晌,才道:“老夫也是黑族后裔,百年前东云峰上现一座祖上遗留的幻族城。但城池既现,便要引得群雄来争。”他深深一叹,随即又止不住惨然笑道:“我受了月天痕重创,自忖不能全得性命。幸而有一位神府前辈将我魂魄收入灵尘匕内,魂魄既得神兵护持,是以方能苟延残喘至今。”

“月天痕?嘿嘿,那倒是无巧不成书!”黑崇心中冷冷笑着,又说道:“要得黑族失传秘法,凭你自己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妖狼听了,心下冷笑道:“笑话!我这黑族‘三十三传功使’会办不到?”但面色如常,问道:“若如此……那你却有何手段?”

“此事易办。”黑崇冷冷笑着,突见他周遭元气大作,元气化作许多异兽形状,都在放声长啸。啸声震得妖狼气血激出口中,他惊怒道:“你这是何意?”但见那黑崇已身化一头黑麒麟,有四五丈长短的身躯,即把妖狼的身形打入祭坛之内。

其时,妖狼遭此重创,性命已然不保。又被黑崇用手段,纵起一团死魂气裹住妖狼,立时便炼出他一道神魂来,封在祭坛之内。

黑崇见了,嘿嘿笑道:“欲借你一道神魂而已。待得异日我寻到‘九品墨莲’,重修祭坛,恢复传承法阵,便能将你昔日的仇也一起报了!”但他灵识撒放,知道了几十丈外的一根柱子之后,还有一道气息在起伏不定。

黑崇朗声道:“司徒兄还不现身么?”

司徒季云惊声道:“我修炼敛息之术已久,他竟还能察觉得到?”不得已走出柱子。但黑崇见他面色苍白,气息不定,知他受了重伤。心下微微一动:“此地能伤得了他的,除却我便是苍质了。但苍质催动仅剩的修为,亲自打伤司徒季云,那么他便再不能阻挠我向月袖寻仇,这先祖的遗藏终究不会落到外人手中去。”

那司徒季云说道:“适才我听得黑崇兄言及‘九品墨莲’,此物在下或许知得一二。”

“哦?”黑崇把身一退,现出了人身,说道:“如此,却能烦请司徒兄告知么?”

那司徒季云微微一笑道:“九品墨莲之上还有十二品墨玉宝莲,相信此物更能合阁下心意。”

但黑崇微笑不语,只听得司徒季云又道:“但……此地似乎极为神秘,是何来历,又与多年前东云峰上的古城有何关联,还盼黑崇兄赐教。”

黑崇在心中冷冷地道:“此事告知你又有何妨,莫不成你还能与我一争遗藏?”但他面上仍在微微笑道:“千年前有一宗门唤作‘古神府’,神府核心是古、幻、秦、雪等十个家族。相传各族之内都有妙法,打下根基之后,修炼便往往事半功倍,又有不世出的武技功法。但千年前宗门已灭,只余下我们这些十族的后裔,都称‘十姓遗脉’,那东云峰的古城便是古神府遗址了。”

“但此地遗藏究竟为何物?”司徒季云皱眉道。

黑崇微微一笑,手中突现一团黑气,内有五寸兽影。随即手中一握,黑气远荡而去,震动那一十三根大柱。柱上便也都生出黑气,有一十三道。黑气化作黑麒麟,都飞在祭坛顶上虚空。随即只听麒麟大啸,那祭坛上飘起万千光点。但过不多时,光点四散,麒麟俱灭,一切都归寂然。

有大半晌,黑崇忽然开口道:“若陷入此阵中,司徒兄自忖以如今修为能抵住几时?”

司徒季云长吐浊气,苦笑道:“固然性命不保,但要抵住四五个回合,那也是难的。”

“但若身化法象呢,可能破阵?”黑崇沉声道。

“黑崇兄此话何意?”司徒季云问道。

只听黑崇嘿嘿笑道:“我族有秘传之法,若再寻得此地阵图,以阵灌顶,修为纵然不能立至万象之境。但我族祖上众多不世出的武学,却尽能习得!”此话说得司徒季云一颗心砰砰直跳。但他终究久历寒暑,心境上有数百年的修为,略一平复,便淡淡地道:“此事怕得容后再议,有不速之客已近了。”

那古城既被苍质气息冲破,便露出古城城体。抢先进得古城的,乃是三人,一老二少,都是男子。

但见那老者手一晃,散去罡气,便寻得了一条路径。那条路通‘铸宝室’,室内有一座大鼎炉,高十丈有余。纵然已历千年,炉壁却并不崩坏许多,还可见得昔时的样貌。

那老者见了鼎炉,嘿嘿笑道:“等会儿,康错那老东西见了此物,便要大半晌不肯走了,他们玄兵谷最喜这些炼兵、炼宝的手段。”一面笑着,便出了铸宝室。

但见老者之后,还有一个身形极高极壮的男子了。二十岁不到,身着灰衣。他说道:“此地离已近云烟楼,却如何让我等抢了先?”

那老者听了,冷笑道:“百年前东云峰上亦现古城,引得众豪强来争。那云烟楼上代宗主月天痕得海家族长助力,以一招‘袖里挪天劲’打得群雄束手,是以海家与云烟楼日益亲密。但现在两家交恶,云烟楼日渐式微,又缺了海家这等强援,他们要来争这座古城,却是有些难了。”

又行多时,便见一处阁楼上下都有三层,那下三层便是修在了地底之下。老者三人方欲下去,但陡然有一团风沙滚滚,迫到了面上,那风沙之中都蕴有大力。

老者见了,急推出掌势,但蓦然听得风沙之内还有人在说道:“古城之中多路径,却为何还是寻了条死路?”那人手掌伸出风沙,随即将劲气化作一头丈余高的麒麟兽形,此便是以虚化实的手段了。

那麒麟抬爪往下压去,即时地面颤裂,有千斤之力迫在老者顶上。但老者身形一退,便见他身前还现出一道身影,样貌都是与他一般无二。那道身影立着不动,被麒麟打散成万千火星,纷纷散了开去。

那风沙之内的人影见了,啧啧笑道:“南炎府甚是不凡啊,还有这样金蝉脱壳的手段?”抬首去看老者,但见他手里各提一人,凌空踏虚而去。那人便身化一头黑麒麟,也一般脚下凌空。

但麒麟脚快,有一股劲风如大山一般压到。老者自忖不是对手,手中又提两人,更不能应敌,即厉声大喝道:“康老东西,还不快救老夫一把!”声传百余里,在古城之内回荡。

随即又有轰隆大响,但见一尊大鼎撞破墙壁,有浓浓的烟尘弥漫阁楼。那黑麒麟见了,口吐人声道:“好,是玄兵谷的掌力!”随即纵起身形,两只角把大鼎撞开,随即一道极清亮的响声要震得几乎人耳失聪。那三个渡虚境强者固然无碍,却苦了两个年轻人。

蓦然只听有人传音道:“放下两个小家伙,我用鼎炉送他们出去。”那南炎府的老者点了点头,手中轻吐柔力,用一团罡气护住两人。两人在空中飞出数丈,便见得一个更加干瘦的老者手中执定大鼎一脚,用炉口对着他们,轻轻地笼住到。

鼎炉被悬在虚空,又被玄兵谷的老者手上一指,也使以虚化实的手段,元气凝成一只青鸟驮住,随即便要寻门户而出。

那黑麒麟的一对大大的眸子见了,心中冷冷笑道:“如此便要脱身,却不是把我瞧得忒小了?”果见青鸟飞出古城,便在半空之中听得笛声。那笛声一起,司徒季云身后有鸟兽清鸣。蓦然之间飞出一只青羽孔雀,翼下都生七层紫雾,而此术便是司徒家族秘授的驱兽之法了。

那司徒季云把玉笛指向大鼎,但见一片紫云飘去,便把大鼎打下虚空。那大鼎之内却是两人,身形高壮者名唤黄远。他修为既高,生性又善机变。待见大鼎翻落,他手中却执定一枝银锤,猛击鼎壁,有大响声似钟吟。司徒季云被震得心神微晃,不多时,待要抬首去看,两人都已跌入了山谷之中。

第五十一章 百丈谷壁逐灵雕

深谷壁立百丈,崖壁平整,似打磨而成。但见一面崖壁之下,郁郁葱葱,都生一片青松翠柏。那青松翠柏的枝头都有伤损,落叶满地,却是一道人影高高地挂在了枝头之上。

那人容貌看着甚轻,是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子,唤作雷昂,乃是南炎府护法殿殿主的亲传弟子。他天赋既高,修为便已臻玄化之境。

半日之前,那黄远锤震铜鼎,便得一契机从孔雀爪下全得性命。但百丈虚空之上,孔雀的一对大翼之下,那两团紫色云气都被它撒放而去,其内便自然蕴有一股大力,伤了黄远、雷昂。黄远、雷昂即跌入山谷,各自失了音信。

其时,看着日头偏西,那雷昂调息已久,又有南炎府疗伤秘药,伤势便已缓了七成。但灵识撒放,不见黄远,心下微微不安。随即灵识往下放去,眼底仔细看着周遭,又不见出路。心下便在思索道:“山谷东南北三面上竟无半条出路?!”

蓦然突见小溪反映出夕阳的红光,照入了雷昂眼中。那小溪是在谷内的松柏林里,雷昂见了,心下沉吟片刻,便沿小溪入走了林中。山林显是极宽广的,行了多时,方穷尽其林。但见山林尽头,却是在另一座山谷的绝壁之上。

这座山谷更加宽阔,山壁都高数百丈,但四面皆被封死,便与适才的山谷一般。只见山谷的怪岩峭壁上,有一群飞鸟相逐,那飞鸟便是灵雕了。

但见飞鸟之间,还有一道人的身影。那道身影显是极擅纵跃的,一跃而起,便有丈许高下。又修成一种神妙的身法,能踏空。但见他的身形在丈许的虚空之上,周遭并不曾有借力腾身之物。但脚下虚点长空,身形又能再起丈许,好似天人之境凌空踏虚的手段。此便是与灵雕相逐为戏的身法了。

羽轩修炼灵雕指,将书内的运息之法早练得炉火纯青,却于其中身法修炼的一段,并不十分清楚。但此时有灵雕之助,立时都豁然开朗,再无一丝疑虑,是以能在一日之间,身法臻至登堂入室的境界。

那小溪既至崖壁,溪面已有半丈之阔了,只见水流甚急,冲到崖壁之下,自然而然成就一处瀑布。

那瀑布之下,水汽氤氲,又在水汽之间冲起一团白气,那白气之内便是灵烟兽了。雷昂虽不识得此兽,但见山壁高数百丈,又无出路,说不得便要擒了它,以为坐骑,方得出谷了。当下气运两指之间,使劲气击入水中,有一片水花。水花内激射出百十水珠,都蕴有了劲力。

那灵烟兽的灵智虽高,与十岁的少年无异。但元气修为却甚低,比不得灵臻境的灵兽,是以雷昂的指力击入水中,要以水珠伤它。

雷昂是南炎府护法殿弟子,不会驱兽驯兽之法,只盼指力击痛灵烟兽,再寻契机让它带出山谷便了。

只听得灵烟兽清鸣,随即展动双翅,要飞腾而起。雷昂见了,不禁喜形于色。但长空之上一道身影已虚踏而至。那人身着黑衫,在虚空之上,便似一头灵雕无二。

雷昂初时见了,心头亦是微微一惊。待见他指上轻弹出一束紫气,迫到近处,方知不过灵臻之境。当下心中一定,便要催动指力。只见得雷昂身前的虚空上,陡然惊起一片风雷。此便是他幻劲指的武学了。

幻劲指是护法殿的一套深妙武学,催动内息能幻化出不同劲气,或为风雷,或为罡气,又可化作剑气。其时,雷昂修为既高,能够以虚化实,把这一道指力练到形质齐备的境界了。

只见一束雷光撞上紫气,“轰轰”声中,无数的疾风迅雷呼呼而开,相互激荡,把地面震得裂了,沙石飞扬。但不多时,风沙渐止,雷昂便抬首去看发指之人。

但见一个少年身形一晃,寻到山壁的一处凸岩立住了,正对着雷昂,那人便是羽轩了。羽轩道:“灵烟兽已有了主人,还请阁下另寻坐骑。”但雷昂定睛细看,认得是羽轩,心中暗暗讶异:“是雷治传书来的画中之人了。雷治要我抽空回国中为他除一祸患,却不想今日在此地遇上了。”

雷昂面上陡露冷色,右手笼在袖中,中指与拇指轻轻搭住,暗运内息。其时,他身形立在东面的崖壁上,脚下轻轻一踏,借着山风而去,踏在虚空之上。

但见雷昂袖口大张,袖内放出一丈剑气,有形有质,此便是内息幻化剑气的手段了。那剑气划破对面崖壁,有震耳大响,细石黄沙滚滚而下……有半刻钟,雷昂身形落到崖壁之下,瀑布之前。再抬首去看,只见得面前崖壁之上现一丈长、寸许深的横壑。但灵识撒放,面上却微微一沉。

黄沙烟尘之上,轻轻掠下一道身影,那便是羽轩了。适才剑气迫到面上,遍体生寒。他脚下便急踏着紫气,飞掠而起。但底下烟尘冲起,掩去了他的身形。是以肉眼难见,须是灵识撒放而到。

雷昂心内暗道:“他的身法非我能及,必要顷刻之间就重创了他。否则他纵身法远遁,我却到哪里寻去?”但见雷昂顶上气息冲起,毫不收敛。羽轩见了,心下便微微一沉,自忖道:“我不曾识得他,他却如何是一副誓要杀我的模样?”但雷昂两指之间发一道剑气,有五寸之厚,已然挥到。

那剑气既锐又重,运使之时,全然不遵指法灵动缥缈的路子。却似泼墨的山水,又有盛夏里狂风骤雨的大势。大开大合地斗了一会,激荡的紫气劲风震裂地表,四下里便都成一片杀地了,灵臻境之下不敢入。

但见羽轩周身衣袍碎裂得多,布片飞起,那却是激荡的劲风紫气都被雷昂推着,往他一面迫来。只要再斗了片刻,羽轩的灵雕指指力、寂炎指的指力化成的紫气屏障都要被彻底击散而去。

蓦然间羽轩两只眼瞳都涌上紫色,清啸一声,两掌齐推出一片紫气,立时把雷昂的身形陷在当中。

羽轩每日修炼灵阳劲与“傲炎古刃”四字灵诀,心下隐隐有所感悟。那四字灵诀是四种修炼诀窍,配合灵阳劲就是一座大阵的布阵之法。

只是他修为不足,修炼灵阳劲的日子又不长,虽然有隐隐间的感悟,两种诀窍却配合得十分生疏,把雷昂围住而已。

羽轩心下一动,脚下一点,手里执着雪幽刃飞入了紫气之中,雪刃刀劲与幻劲指剑气激撞在一处,却把羽轩手腕震得生疼。

但此时雷昂只觉紫气灼人,而雪刃刀劲又得阵法加持,根本就不愿在阵里多待。但见他身形一出,幻劲指剑气陡然阔了一倍,在心里道:“顾不得等会儿出谷遇上司徒季云了,先得把这小子解决了再说。”

那五尺阔的剑气陡然劈了下去,只见刀芒剑气横在虚空。但瀑布旁的山林内,有人陡然急声道:“两位暂缓动手!”那人依仗内息浑厚,催动身法,一片残影过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立在羽轩和雷昂之间。

但二人刀劲剑气既出,便不能陡然收回。那个男子见了,两臂大张,左手对羽轩,右手对雷昂,运起一道气息来。把一片黄光笼住自己,凝成一座丈许金钟,形质齐备,有厚重之意。那金钟坚硬,堪比灵器,是南炎府护法殿的精妙之学,唤作沉灵钟。

但见金钟受了两股劲力,便即有清亮大响在山谷里回荡。金钟之内,男子额上见汗,心中暗自思忖道:“雷昂犹可,但这小子不过灵臻境修为,他的刀劲却如何能与幻劲指一起迫得我‘沉灵钟’上堪堪抵御不住?”只觉两道劲气散了,羽轩二人不再出手,他便收了沉灵钟劲气。

那人急声道:“错了,错了,二位却如何在此处相争?”因对雷昂道:“我跌入山谷,是亏得羽兄、秦小姐救护,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了!”那个身形高壮的男子便是黄远了。又觉香风袭到,秦雪涵后至。

雷昂听了,佯惊道:“那是我鲁莽了。”随即对羽轩深深一礼。羽轩心下沉吟,但面色不变,对雷昂笑道:“灵烟兽身躯尚小,不能负四人之重,就请二位先行出谷,我们后至。”

秦雪涵听了,即去安抚灵烟兽。但见她手指如玉,轻抚而过三千翎羽,灵烟兽果真平复如旧。

雷昂见了,啧啧叹道:“秦小姐的驯兽之法倒是特别,是天赋异禀么?”

秦雪涵摇头道:“我不曾修炼过驯兽法,此或是灵烟兽性情温顺而易驯养吧。”又有片刻光景,一团白气冲起,把黄远二人裹在当中,飞出山谷。

秦雪涵疑声道:“那人就是雷昂么?我不曾识得,但听得族内长辈说起过他,乃是南炎府惊才绝艳之辈,又是雷治一奶同胞的兄长。”

“雷治?”羽轩眉头微皱,但随即淡淡一笑,眼望壁上灵雕,对它们微微一礼,又拜了四方。

秦雪涵笑道:“你这三分呆气发作得倒是时候。”

“此权当是谢‘师’之礼吧,没有崖壁上的众多灵雕,我这身法也修炼不成。”羽轩也是一笑道:“我又不知飞禽老人如今葬在何方,只得去拜了四方。”蓦然灵烟兽飞在顶上空中,发清鸣之声唤着两人。

第五十二章 群雄束手,轻烟空拂

既出山谷,灵烟兽飞在虚空之上,但突然听得虚空中有兽吼之声,灵烟兽听了,口中长唳,声中有惊惧之意。

秦雪涵玉手轻抚,再撒放灵识。只见得百丈之外,千层白云环绕之间,有一道黑袍身影凌空虚立着。他听见了灵烟兽长唳,也撒放灵识。看了片刻,他面上却显露诧异之色,口中自语道:“是秦氏豢养的灵兽了,但它却如何在此地?”蓦然回首,有百余丈劲风迫着空间,使面上气息滞塞。他抬眼看去,却见是一个矮小干瘦的人影倒擎十丈山岳,都往他面上打来。

山岳掩蔽阳光,把一大片阴影笼住黑袍人。那黑袍人在心中一凛道:“康老家伙倒在玄兵谷练就了这一身大气力。”

那玄兵谷是铸兵制宝的宗门,以烈火灼躯,又有秘术把元气炼入血肉,是以在体内养成了大气力。但黑袍人身躯陡化黑麒麟,一对角、一身鳞都宛若墨玉,反映阳光。他气息冲起,身形已是三丈高下,十丈长短。

又见那长空之上,康错擎住山峰相斗麒麟,有千百丈无形劲气翻翻滚滚,席卷残云,四下狼藉。又有半晌,蓦然突见万千细石激飞,山峰陡然崩裂,随即长空里都是“轰隆”巨响,一片黄沙烟尘笼住长空!

羽轩见了,急发灵阳拳劲,把一团紫气震开细石,但细石有余劲,飞下虚空尚能击穿一人合抱之木。秦雪涵道:“我们下去!”但见得灵烟兽如蒙大赦,急下虚空,去得好快。

但云端之上还有一个老者,手执软鞭。鞭尾往烟尘里缠去,便在康错的腰间缠住了。那老者是南炎府的长老,他道:“快收了你那牛脾气,我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康错口中吐了淤血,恨道:“难道此地遗藏便要拱手让他了么,怎当初月袖会不仔细,反让他逃走了?”

南炎府的老者道:“说不得,那黑崇手段已远超渡虚境,月袖不好拿他。”但眼底下望,心中又道:“可他似乎对此地遗迹十分熟悉,那却教人猜不透了。”蓦然烟尘被一只手掌拨开,突见黑崇的身形已立在丈许之外了。

那康错立时以千钧掌力压去,只见掌力打散黑崇的身影,随即散作虚无。康错轻“咦”了一声道:“敢莫是纸糊的,碰一下就没了?”那老者哭笑不得,说道:“别乱扯,他定是有诈。”

随即,果见有黑气轻飘飘而来,把康错二人陷在当中,周遭的空间随即变幻了起来,身形处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头顶脚下都是一片黑云,有千万丈厚。

康错心下正自踌躇,突然那云间打出万道紫雷,雷光灼目,又生有异兽,模样狞然。那异兽周遭黑气盘绕,只见两只眼瞳似烈阳一般,赤红夺目。

康错二人都是目瞪口呆,立在异兽脚下,又似蝼蚁一般。但见那异兽身躯有百丈长短,五十丈高下。

异兽兽爪拍到,空间大颤,似有砰然声响,二人跌落九天。但不敢让身躯着地,于是外放元气,护到身前十丈之处。

只见两人着地,两只脚都在地上划出两条沟壑,深一丈,长百丈!

羽轩、秦雪涵两人见了沟壑,都是轻吸一口凉气,只想:“天人之境实非常人可揣度,九元境难及万一。”抬眼去看康错二人,又见他们手足无损,只是衣衫褴褛,似与乞丐无二。

康错抬首去看长空,但见长空如洗,极似一块碧玉。南炎府的老者长叹道:“不必看了,我们适才定是陷落在一处幻境之内。倘若黑崇真能现出百丈身躯,你我二人焉有命在?”但说话之间,口中不禁喷出血来。

那黑崇落下虚空,赞叹道:“言兄好眼力,不愧南炎府殿内长老。”但他的目光突然射到灵烟兽,仔细看了半晌。那灵烟兽似乎怕极了黑崇,身躯颤抖地厉害。秦雪涵忙不迭地伸玉手轻抚。

康错见了,又禁不住低声嘀咕道:“一只灵臻境的灵兽而已,有何异处?”但黑崇沉吟片刻,又去看秦雪涵。秦雪涵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心下惴惴。

突见黑崇的身形走到,伸手往她肩头落下。羽轩拳劲推出四尺,但即轻轻散去。黑崇道:“灵火内劲?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内劲,但毕竟修为低了。”

秦雪涵面罩寒霜,袍袖轻拂,周身又现一片白气,把黑崇陷在当中。黑崇四下里看了看,只见有七道身影,俱是秦雪涵一般模样,都拂袍袖。

“拂烟七诀么?”初时,黑崇面上还可见一抹柔情,但随即又复刚冷,展袍袖缠住秦雪涵的纤腰,踏空而去。

羽轩脚下急踏紫气,也在虚空之上。但他身法初成,修为又弱,如何能追得上?只见他力竭之时,摔落长空。又见长空如一片碧玉,他面色狞然,在对空长啸!

那百丈之外有人见了,无奈地说道:“这小家伙倒惹人怜。”面容苍老,身形高瘦,便是韦渡了,他转头对身旁的一个老者道:“他这般苦,你也不去助他一助。”

那老者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因抬首望着黑崇遁去的方位,又道:“那叫黑崇的小子显是古神府后裔,十姓遗族。但一身内劲似是兼黑族、幻族两家之长,这却是让人费解了。”

韦渡道:“敢莫是还得了百年前东云峰上幻族城的遗藏?但观其年齿,又是不该。那小子该当在五十岁之下,又或是当初得幻族遗藏之人与他大有关联。”

韦渡沉吟片刻,又道:“当初舟儿曾报知过我,那月天痕与南域一众强者争遗藏,以一招袖里挪天劲打得群雄束手,使众人急切不能相敌。但等他入了古城遗迹,那古神府的传承法阵却已先被人催动过了。那传承法阵与护宗阵法气脉相连,众人一进城中,便都陷落在幻族城的护宗阵里。”

“那一众人中,唯有月天痕修为尚可。他与海家族长逃得性命,出了护宗幻阵,却不向南域各宗告知其师长所在,嘿嘿……月天痕打的算盘实是响亮的很!”韦渡面上微微露出冷色。

那白衣老者听了,即点头道:“各宗师长失陷幻阵之中,又被蜃魂气伤了,此便是云烟楼千载难逢的一大机缘了。明曜创宗五百年,但未有一任宗主有月天痕如此胆略与狠辣,此是云烟楼之幸,又是之大不幸。”

蓦然有鸟长唳之声,只见一只白凤般的灵兽飞在羽轩顶上,此便是灵烟兽了。白衣老者见了,口中轻“咦”了一声,道:“此兽倒有几分意趣,灵智极高,但修为却弱,还比不得一般的灵臻境灵兽。”

但见羽轩跨坐在灵烟兽背上,灵识远放,不能知悉黑崇所在,正自彷徨。半丈外空间波动,虚空中走出一人,便是那白衣老者了,对羽轩道:“他们在黑族城遗迹中。”羽轩见了老者,惊喜道:“老师?”

凌苍微微一笑,道:“你随我来,现今黑崇催动了黑神古莲阵护住遗迹,非万象境之上者,不可入。”

既至灵渊峰古城顶上的虚空之中,凌苍的袍袖虚空一拂,突现一处黑水深潭,方圆有数万丈之阔,水面波光粼粼;又有万朵黑莲,似墨玉一般,依阵理排布,正自摇曳生姿。但见凌苍往阵内走去,脚下轻点水面,水波荡漾,打碎了他的倒影。

凌苍道:“踏着我的脚印,切不可沾着半点黑水。”待见他脚下抬起,水面上有点点赤红元气在四散飘飞,镇住黑水潭。

羽轩踏着凌苍的脚印,周遭都被红气护持住。但蓦然有水波无风而动,送来黑莲。凌苍见了,把袍袖轻拂,即把黑莲拂在一旁。

进了古城,寻上旧路,果见那灵水池旁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那便是黑崇与秦雪涵了。只见黑崇手掌在轻抚水晶棺,眼底有柔情,看着棺内的人好久。方才道:“你认识她么?”

秦雪涵点了点头,说道:“见了蓝师叔有师祖赠的玉佩,因此识得。”黑崇又道:“我识得她,是在三十年前。但她那时心内只有苍质,我于她而言,亦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又过数年,云烟楼‘拂烟之变’使我心性大改。我向父亲请教幻族传承,又修炼祖上武学。虽然修为增长得极快,但两劲在体内互噬,剧痛难忍。”

凌苍听了,心下了然:“幻族遗藏果是被他一族得了。”但秦雪涵在一旁冷声道:“前辈擒我来此,怕不是要我听前辈诉说旧事吧。”

“自然不是。”黑崇微微笑道:“我要你把秦家祖上的武学、秘术都告诉于我。”

秦雪涵摇头道:“祖上传承岂能轻易与外人?况前辈如今修为身份,修炼我族内武学,未必便有益处。”

黑崇道:“我翻阅过祖上遗留的古籍,秦氏便是古神府十族之一。那只凤凰般的灵兽是秦氏豢养的,唯有秦氏后人方能驱使。”

“古神府十族?”秦雪涵柳眉微蹙,但又道:“纵是什么十族之一,我秦家武学与前辈又有何助?”

黑崇心下暗道:“古神府覆灭之后,秦氏伤亡很重,族内的传承似乎已不完整了。”随即抬眼对秦雪涵道:“你先前于灵水池内修炼,不曾觉得功法运行与时常大异?”秦雪涵点了点头,黑崇又道:“相传神府十族都能以灵气蕴养经脉血肉,但犹以秦氏的功法最佳。我若得此武学,以灵气调和体内二劲,必能治愈许多暗疾,多年的瓶颈也将松动。”但他说到此处,面色陡然一惊,凌苍对羽轩道:“有人在外面破阵了。”

羽轩问道:“能破阵之人,敢莫是各宗宗主到了?”

凌苍撒放灵识,摇头道:“不是,是冷云途!”

但见那古城之外,莲阵之上,虚立一道十丈高下的身影。有八臂,执定金杵、金弓、银戟、宝锉等物。他震动大阵,有无数莲瓣飞起。

第五十三章 旧时深怨,由死而散

那黑崇既知有人破阵,但又料想来人定非各宗之主一般的人物,于是闭目沉神片刻,随即只见得古神府传承殿内,祭坛之上飞出一团黑气。那黑气穿过数重大殿,来到黑崇身后,随即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是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但他的面皮灰暗,眼底无光,神色木然,宛若僵尸。

黑崇向那个身影种下内劲,方才出了古城。但羽轩、秦雪涵二人凝神细看,却是吃了一惊,都道:“妖狼?”

秦雪涵听到了羽轩的惊呼声,随即见他走了出来,便说道:“你……黑崇没发现你么?”

羽轩摇了摇头,但抬眼看了妖狼,自语道:“他这是怎么了?竟似丝毫不认得我一般。”心下沉吟,蓦然耳畔传来凌苍的声音道:“他神魂已散,此刻只是一个躯壳,体内只有黑崇种下的元气。”羽轩看不见凌苍的身形,情知他不愿显露真身。

羽轩低声自语道:“黑崇却为何要把妖狼的尸身唤来这里?”闪身要走,妖狼却把匕首一挥,森寒劲气划过虚空,迫到面上,随即羽轩两鬓上的发丝轻轻飘落。

其时,羽轩修成灵雕身,身法已有大进。只见一片紫气之上,羽轩携着秦雪涵,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出去。

随即,羽轩再发指力,一束紫气破空而去。那妖狼受了指力,后背撞上石壁。

羽轩只想他筋骨该当断折十之二三,于是招呼秦雪涵要走。但凌苍在一旁看得分明,传音道:“适才黑崇种在他的体内的元气护住了他的身躯,寂炎指伤不得他。”果见妖狼执匕又一步步地迫近。

秦雪涵道:“我来试试。”她身形轻移,把雪白的袖子拂中妖狼,但妖狼神魂既散,便不知闪避。袖劲与妖狼身上的内劲撞在一处,劲气滚滚。

羽轩不禁退了几步。见到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翻翻滚滚斗了许久,他心下方知适才凌苍所言不虚,随即对凌苍道:“老师,要不你帮我们解决了他吧,那黑崇修为太高,种下的元气我们应付不了。”

但凌苍道:“秦家的小丫头数日间修为陡然大进,武学虽成,但不能收放自如。此刻来了这人,却不是最好的磨刀石?”羽轩意会,朗声道:“雪涵,妖狼的神魂已散,只是一具躯壳,身法远不及你,你只管将他当作磨刀石,锤炼武技便可。”

秦雪涵亦知在灵水池内修炼,而陡然间得了大机缘,致使武学不精。于是,玉足轻点,翩跹而动。她容貌既美,袍袖展开,袖劲一道道地打去。羽轩见了,忆起许久之前山中相见的一幕,在心内道:“那时却还在躲着尹寒川呢……对了尹寒川!”随即对凌苍道:“老师,你可知一个叫南宫玉的人?”

“南宫?”凌苍微微一怔,道:“南宫玉是何人,那倒不曾听说。不过最有势力的南宫家族,应属参灵宗了,现今参灵宗之主便唤作南宫群。”

羽轩点了点头,又对凌苍道:“老师可有法子通知父亲?能把封信内交与他。”信内把南宫玉筹谋对付风家一事细细说了。

凌苍把信收了,又道:“此事为师办得了,现在你且坐下,我传你一座阵法,乃是从四字灵诀与灵阳劲内演变而来的,能败那人。”随即凌苍取金针针刺羽轩穴道,羽轩依法运息,有氤氲紫气放出四五丈。

凌苍见了,微微颔首道:“看来你早知道了四字灵诀的一些奥秘,虽然此刻修为尚低,不能发挥此阵三四分的妙用。但待得异日,能施展以虚化实的手段,阵法上便能有八分的威力了。”那紫气阵里有神妙,固是路径繁复,最好困人拿人。但阵内还有四尊力士,非要修为臻至玄化境才能展现出来不可。

羽轩抬眼看去,但见秦雪涵两袖飘飘,袖内暗蕴劲力,不仅形相雅观得多,身姿亦是极美。蓦然秦雪涵如玉般的手掌在一面轻轻推去,白色劲气化作一截袍袖。那妖狼受了袖劲,身形被笼在半空之上,离地一二丈。但秦雪涵武学初成,修为又低,这袖里挪天劲的第三层的武学便使不完整,袍袖在空中就已散去。

随即妖狼摔在地上,羽轩高声道:“雪涵,换我来试试!”秦雪涵点了点头,将身一纵,又见羽轩手掌虚握,撒放大阵,“呼”的一声,把妖狼立时陷在紫气当中。

那阵内紫气冲起,度妖狼不知闪避,羽轩便寻了路径走入。但见了妖狼眼底无神,在四处乱撞,不知何往,必不多时,他体内元气耗竭,又将成一具尸体。

羽轩驻步轻轻一叹,随即化解臂内运出拳劲。但收了阵法,抬首四望,不见凌苍的踪迹,只见到秦雪涵立在水晶棺椁之前……

在那古城之外,古神莲阵上,一道法象面色朱红,手中执定八宝器。又见那八宝器击落到大阵之上,整座大山似乎都在震颤。

试探了片刻,冷云途情知大阵奈何他不得,于是朗声大笑:“古神府终究只剩下猛虎余威而已!”把八宝器齐推而去,有千百丈无形劲力撞倒两座山峰。

但那两峰又被他举在空中,随即便往大阵砸落!

只是蓦然有兽吼,一只黑麒麟从古城冲出,立在阵眼之上。他长啸一声,无数莲瓣陡然聚成一朵几十丈大小的黑莲,被祭起在空中。

黑莲本质是死魂气凝成,威力极大。只见那两峰一碰黑莲,立时就缓缓崩碎而去,便如同被吞噬了一般。

冷云途见了,大笑道:“这黑麒麟……是黑族的后裔了!”他笑声一落,只见金杵、银戟等八宝器上放出百丈光华,随即凝成了一束金光。那金光极锐,轻轻地把黑莲切作两半。

那黑崇面色陡然煞白了,但见冷云途却在一脸沉凝着望着远处。

只见百丈之外也有人脚踏水面,缓缓而来。那人步履既缓,面上也微露笑容。但冷云途与黑崇也都是此时才知。

冷云途见了,心下陡然一沉。他修为既高,灵识撒放,断无百丈之外藏人的道理。但若然如此,来人修为恐是十倍于己。

他初时面上变色,但随即洒然一笑,收了法象,对来者深深一礼道:“前辈自从上次一别,可还无恙?”

那人微微笑道:“你向冷魏问明了我的身份了?”

冷云途躬身道:“日前多有冒犯,其事之后我自当向家叔禀明。”

那黑崇见了来者毫不费劲地入了大阵,自忖又是个修为胜己百倍,当下现了人身,在一旁苦涩一笑。但那人抬首,对苦笑着的黑崇道:“你走吧。”黑崇听了,又惊又喜,随即忙不跌地躬身行礼,方出大阵。

冷云途心内火发,但面上仍不脱恭谨之色,说道:“前辈隐世百余年,我只道神府幻鹰族又要纵横天下了。”

那人大笑道:“我命岂容人算?”笑声既落,身影便踏入虚空之内。但见里许之外,长空之上的黑崇身形一轻,却是给人用手段笼在袍袖之中。待得他重见天日,便看见了一丈之外立着一个老者的身形。黑崇只想他对自己又放又捉,定为黑族城传承一事,于是道:“前辈此来,可是为黑族传承?”

但老者摇头道:“不是,我只问你如何知道秦家的小丫头乃神府十族后裔?”

黑崇微怔,轻皱眉头沉吟道:“晚辈需秦氏秘法治我内伤,是以遍寻十姓遗族后人,查其族内古籍,隐约知道秦氏一族在千年前走入南域‘幽界’之中,再不曾出来。于是在十万万朽山脉中飘荡数年,终是于半年前偶然得遇灵兽引路,寻到一处绝境。”

黑崇掌心元气氤氲,幻化一只飞鸟,那便是灵烟兽了。随即又道:“此兽乃秦氏世代豢养的护族灵兽,除秦家后人,别人是万万驱使不动的。”

老者微微颔首,对黑崇道:“既是在与世隔绝之地,料那灵兽难以出来。但方今现世,可是随你一起出来的?”

黑崇点头道:“前辈所料不差,那‘幽界’原是在一处深谷内。谷外有八百里迷瘴,若不借那灵兽身上的白气缓缓化解瘴气,人便极易迷失当中。纵然跳在虚空之上,那瘴气又有数万丈之高,与云气相接,亦不能分清路途。”

老者听了,在心中道:“灵气还能化解瘴气?”忽然微皱双眉,对黑崇道:“但你适才逼迫秦家小丫头,那是不曾得到秦家秘法了?”

黑崇轻吐浊气,苦笑道:“确如前辈所言。那‘幽界’之中似有极大的变故,秦家后人一个也不曾见着。虽然护族灵兽依旧近千只,但‘幽界’已然改头换面,有人唤为:千锦城。”

那老者轻“嗯”了一声,在心内道:“原来繁华已极的千锦城里,竟还有这一段秘事。非是此人告知,却是极少人能知晓了。”抬眼看了黑崇,道:“你修炼之时,体内两劲互噬而落下的暗疾,未必非要秦家的秘法方能治愈,老夫亦有手段。”

黑崇虽是大喜,但料想与此人素不相识,他如何肯两次救自己?沉吟道:“前辈若能治愈我体内暗疾,日后但有所命,必不敢辞。只是晚辈修为甚低,怕不能堪前辈大任。”

那老者道:“我不要你报答,日后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好,老夫有何益处,也不会让你知悉。至于你修为之上,一但调和了体内两道内劲,龙虎交汇,必能臻至万象之境。”

黑崇虽不知老者有何筹谋,但想天地之大,唯有他能助自己。至于日后有何后患,那却是顾不得了。于是刚欲行礼答谢,那老者低声自语道:“黑族城似是瞒不住了。”因回头对黑崇道:“你可知这数十人都为何人,都属那方势力?”

黑崇略一沉吟道:“有月宗长老,有司徒家族的……嗯,是了,司徒伯云!”但眼底仔细望着长空,皱眉道:“只是那暗渊阁的人却是不知在何方了,此杀手宗门最擅长的便是敛息潜行之法了。”

第五十四章 南炎府上,玉石三尺台

山风渐起,斜阳在青山顶上放下余晖。秦雪涵柔丝披肩,都为此染上一层金黄。

羽轩手入袖中,取出一卷翡翠玉简来。那玉简上首便是“袖里挪天劲”五个字。他道:“苍质前辈虽也传了你袖里挪天劲之法,但配合此物,修为上或能有所突破。又或者上交宗门,此亦是旷世奇功一件。”

秦雪涵接过了,微微笑着。其时,山风起处,都渐感微寒。但看她香腮雪敷,肩若削成,三千青丝紧贴俏颜,似是不能禁住风中的寒意。羽轩心内激荡,往前踏了一步,将她搂在怀中。

秦雪涵一怔,面上微红,只道:“你……”但羽轩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后我就叫你雪儿了。”

秦雪涵未及说话,蓦然只听有轻咳之声,二人大惊,都往一侧望去,但见一个青衣女子立在丈许之外,面带似笑非笑之色。那人便是秦月了。

秦雪涵一见,面色霎时红了,又羞又急,唤来灵烟兽,起身飞在虚空之上。羽轩面上也带窘色,不得已,走上前道:“秦……秦月前辈,您怎会在此处?”

秦月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怪我坏了你的好事了?”

羽轩忙道:“不敢不敢,敢是前辈与秦叔怕我怠慢秦小姐,特来接她。”

秦月哼了一声道:“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子,这会儿不叫‘雪儿’了?”因抬首望向虚空中的灵烟兽,但见它去得很慢,半晌不曾飞出三尺。随即道:“日后我但得知你有半点对不起雪儿,即便打上南炎府,也要将你揪出来!”

羽轩讪讪一笑,收了手中玉佩。此玉不是凡品,硬比玄钢,乃南炎府弟子持有。

只听秦月没好气地道:“你适才拿什么东西当了定情之物?”

那“定情之物”四字入耳,羽轩忙道:“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似是贵宗丢失的袖里挪天劲秘籍。”

秦月听了,心中一惊,自忖道:“宗门丢失秘籍,乃是隐秘之事,门内有多数长老尚且不知。但如今让外人夺回,却置云烟楼颜面于何地?”随即身形跳上虚空,对秦雪涵道:“把袖挪天劲秘籍与我,日后再寻恰当时机还与宗主。”

秦雪涵正伸长着耳朵偷听,这时突见秦月走了上来,她心下一怔,但一细想,便知端的,于是取玉简给秦月。

秦月收了,淡淡地道:“我们走吧,可别再让这小子占了便宜。”秦雪涵羞急,立时面染红霞,急转过身去。羽轩但看二人去得远了,轻轻一叹,转下山去。

那山下只有言诩一人。羽轩对他行了一礼,道:“言长老,我私事了结了,这便起程吧。”言诩点了点头,借云气而起。那云气放出一二丈,把羽轩笼在当中。

此去南炎府,路程显然是不短的。在霄汉之间行约半日,突觉言诩散开云气,便身在百丈虚空之上了。但见得下方云气缭绕之间,一十二峰连成一片山脉,有一十二座大城池,城池之内俱是百万人口。

言诩道:“这数座城池并非宗门所有,但宗门能传承千载,也是少不得它们支持。”但羽轩望见这一片山脉之后,还有一座孤峰。峰高数十丈,山峰顶上又似有雄伟大殿。

言诩见了,微微一笑,催动身法。待靠得近了,方见那是十重殿宇,殿宇间亭台楼阁精修简雅。又有醒神木、清净柏郁郁葱葱,错落有致。

但见言诩按下云光,进了南炎府最外的无忧亭上,雷昂迎上来道:“言长老,家师与敖殿主在护法殿内已等候多时了。”

言诩问道:“府主到了没有?”

雷昂答道:“没有,听闻府主与太上长老正面见一位贵客,是以慢了些。”

言诩点了点头,对雷昂道:“这是你羽师弟,今后便升为宗门的内门弟子了。”

雷昂笑道:“原来羽老弟早已是我宗弟子,之前愚兄多有得罪,你切不可介怀。”随即见一人走近,他轻轻唤来,才又道:“羽师弟之前可是外门弟子?”

羽轩点了点头,凌苍让他以外门弟子身份升入内门,好掩人耳目。那南炎府内有外门弟子十万,内门弟子八千。八千之中又择取五百为八部二殿弟子。其府外虽有十二城,百余万人众,但能入南炎府成为内门弟子的,却还不过四千之数。

那言诩见了来者,对他道:“这是你羽师弟,你带他去熟悉一下我府内各地。”那人应了一声,但见言诩二人去得远了,便对羽轩道:“我叫陆安,与师弟一般,也是内门弟子。”他在前边引路,手上指,嘴上也道:“此是听雨榭、此是观星楼、此又是万药田……”但觉行了多时,到西北角上见有广厦千间,此数栋高楼皆是南炎府八千内门弟子居住。

那陆安道:“寻常内门弟子便只得住在这里了。”但蓦然一叹,似有感怀,不觉轻声自语道:“我入内门已五六年,幸亏突然天降福气,才能跟随长老修行了。”

羽轩微微一愕,问道:“宗门不管弟子修行之事么?”

陆安道:“非是八部二殿弟子,寻常内门弟子便只得期盼各方长老青睐,方能修炼宗门第一流的武学功法了。我若非是你……”但蓦然惊觉,自忖失言,说道:“这是宗门秘事,我如此多言,已是不该。”

陆安摇了摇头,折而向东,但羽轩心下已在暗自思忖。又行多时,但见繁星已然在天际之上。那陆安道:“已经晚了,我们回去吧。”羽轩点了点头,但突觉胸前受了劲力。力虽不甚大,却将他身形送出四五丈,跌在一处玉台之上。玉台高三尺,方圆近百丈。

那台上玉砖受了力,但见周遭一片青气冲起。青气里走出七道身影,皆是男子。但羽轩灵识撒放,心下暗暗沉吟道:“不是人,乃是用以虚化实的手段造就。”

那七人一齐出声道:“破阵者来破阵!”

羽轩一怔,自语道:“破阵?”但见那七道身影或远或近,都散落在各处,把羽轩围在当中。羽轩指上发劲,一束紫气激射过去。但紫气只击出六尺,那身前青衣人的周遭有无形屏障,在一二丈高下。正是这屏障阻住紫气,将紫气击散而开。

羽轩心下一凛,但想这元气化出七尺屏障的手段,必是玄化境修为方能施展的。又想适才陆安为何将自己打入此玉台之内?

但蓦然身侧一只手掌探来。那手却不是人手,十之**有龙爪的模样。羽轩拳上运着灵阳劲,随即只见拳爪相碰,余劲反迫得自己衣袖碎裂,他臂上酸麻,第二道劲力便发不出来。

“果然是玄化境实力,与雷昂那初成之时,根基尚弱的光景全然不同!”羽轩眉头大皱,但见了身前的青衣人却立定不动了,他心下大奇。陡觉身后有人推出一丈阔的掌力,无形劲力滚滚而开。他勉强回转过身,指发一束紫气。但紫气本为堂皇直进,撞到掌力,却竟自崩散而去,周遭无数紫气冲起。

那紫气弥漫之间,他的身形又跳在一丈虚空之上,随即撒放灵识,登高而望,便看得仔细了。心下一动,欺近一个青衣人,紫气一放,立时把那青衣人陷在紫气阵中。但那人双掌一推,有龙吟之声,随即一道无形龙劲涌到面上。

羽轩见了,心下暗道:“果真如此!”此阵七人气息相连,合七人内劲于一人身上,是以方有玄化境实力。但羽轩把一人陷在阵中,余下六人便成不了阵势。他朗声一笑道:“不奉陪了!”脚下踏着紫气,要出玉台,但见紫气阵中一条青龙陡然冲出,龙威迫人,也在虚空之上。

羽轩凝神一看,只见玉台上六人都向空中发出劲力,托住青龙的身躯。这青龙便是那第七人跳出紫气阵,在虚空化成。

只见那青龙的身躯有四五丈长短,五爪如钢,鳞片如玉,一对目里雷光闪灼。羽轩被围龙躯之中,只听得青龙仰天一啸,啸声震得他气血翻涌。

但龙啸一起,玉台下便聚起众多内门弟子。只听有人道:“这是谁在破传功殿的试炼法阵?怎的会没有长老压阵?”

一人阴阴笑道:“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想一步登天,这回可有好看的了!”

但玉台上的空间一颤,有道极魁梧的身影走入阵内,见了青龙龙爪里蕴着雷光,他便伸手轻轻接住,随即袍袖一拂,撤去大阵。

那阵法一散,玉台下的内门弟子便看得清楚了。有识得魁梧男子者,心下都是一惊,只道:“那是传功殿的敖殿主啊,他却怎会亲来此地?”一时之间,都去猜想羽轩的身份。

有大半晌,又有踏空而来的两道身影走入玉台,一个中年一个少年。中年是文士打扮,乃护法殿主,唤作师穹。他对敖晋道:“老龙,这是怎么回事?”

但敖晋面沉如水,对众人喝道:“谁是陆安?”声似洪钟,声音之内又有一股莫名威压。但见那敖晋身材极是魁梧,比常人都要高出四五个头,立在玉台上,竟投下一大片阴影。

那陆安面色惨白,本欲逃走,但奈何敖晋威压迫人,两条腿竟提不起半点气力。正自慌乱,抬首去看师穹身旁的雷昂,雷昂面上陡然变色。

敖晋与师穹都是久历寒暑之人,修为既高,莫说面上已然变色,便是心头只是多跳了几下,那也自察觉得出。只听那陆安哆嗦着道:“雷……师兄?”但师穹一对目里精光灼灼,都落在陆安身上,陆安立时面带痛苦之色,伏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

那敖晋见了,深知师穹最是护短,事情闹将开来,于众人面上都不好看,于是掌下暗吐龙劲,要以宗门之律击杀了陆安。

羽轩却进前行礼,对师穹道:“殿主,陆安师兄乃是误撞弟子入了玉台,不知者不罪,就请饶了他吧。”

羽轩求请,便一起化解了雷昂尴尬的境地。那敖晋突然朗声大笑道:“他为我传功殿试出了一位天赋绝佳的弟子,自当饶他!”他言下之意,便要收羽轩为传功殿殿内弟子了。

雷昂急声道:“羽轩师弟如此修为,便要入八部怕都极是勉强的,何况入传功殿?”

敖晋冷冷一笑道:“本尊之意,几时要你多言?”那师穹对雷昂喝道:“退下!”于是袍袖轻拂,袖里运柔劲,把雷昂拂退百余丈。

第五十五章 阵法玄理

无忧亭里,月色如水。但见亭内石几上摆放棋盘,棋盘边有一盆碧藕,藕叶上水珠受了月光,散出白玉般的色泽。

但见亭内还坐着一个老者,手捻棋子,在微微沉吟道:“凌老头的棋力退了可不止三分啊。”沉吟之间,亭外有男子轻声叫道:“父亲?”

老者微笑道:“羽小家伙安排好了?”那男子进了亭中,点头道:“已入传功殿了。”

老者“嗯”了一声,面带诧异之色,道:“敖晋那小子知道了羽轩的身份了?”那男子却摇头答道:“凌尊在府内之事,怕还不曾传于第四人之耳。那敖晋也非趋炎附势之辈,总是羽轩有十分过人之处吧。”

老者摇头失笑道:“我只是一时戏言,你不用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眼望长空,又悠悠说道:“敖晋入宗门已近百年了吧。”

那男子点头道:“自幻族城重见天日,引起那一场争端至今,恰好一百年。”老者听了,幽幽一叹道:“近来百二十年间,世上异事倒是出奇的多啊。”男子微微一愕,只听老者继续言道:“凌老头消声匿迹之后,神府遗藏相继现世,此亦巧合?神府一旦现世,必将有一番血雨。但血雨之后,有幸不曾命丧人手,全得性命的,最后如何又消声匿迹了,再不闻名?”

男子沉吟许久道:“或是得了遗藏,闭死关了呢?”老者储物戒内取出一张纸来,发劲力平平飞去。男子接了,愈看愈觉脊背发冷。但见纸上写道:“月宗大长老洛轻影,东域幻族城未归,生死不明;参灵宗冷青城,中域幻族城未归,生死不明;龙族敖深,南域幻族城未归,生死不明……”

但见那纸上罗列十余人,俱是四域各洲大小宗门的宗主、长老一类人物,只看得男子额上见汗。沉默许久,又道:“但此事与凌尊隐世又有何关联?”

老者摇头道:“此间关联我亦不能猜透,或是凌老头被人设计了,也说不得。”轻吐浊气,推枰而起,又问道:“尘儿与怜儿回来了没有?”男子摇头答道:“还不曾,想是江城设祭杂事繁多而耽搁了。”

老者长叹道:“江城二十五年前被屠得干净,只余怜儿等百余血脉。但下手之人,至今不曾有丝毫头绪,我愧对老友啊!”

南炎府遍植醒神木、清净柏。但在西南方向一地里,木、柏葱郁犹胜他处,其内暗含古神府遗阵,是以灵气浓郁,少了心魔作乱的隐忧。又在树阵之后修成殿阁,那数丈高的大殿便是传功殿了。殿宇并不十分堂皇,虽有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但千年的积淀之下,古朴与厚重更入人心。

那座大殿之后,一人凭栏赏月,月华清冷。但那人又似乎不喜满月,两眼看着,面色却沉凝如水。只见那人身形魁梧,便是敖晋了。过了许久,他开口说道:“适才你看不出那陆安或与雷昂有许些关联?”

又见敖晋身侧还立着一个少年,可不正是羽轩?他沉吟道:“弟子猜着了几分,但未有丝毫证据,又如何敢妄言?”

敖晋低低“嗯”了一声,道:“只是如此?”羽轩摇头道:“既是护法殿主极力护短,纵然弟子质问,亦难收得成效。终究自不量力,徒惹人笑。”

敖晋脸现诧异之色,嘿嘿笑道:“是个聪慧的小子,最识时务。”但羽轩摇头道:“弟子怕是天底下第一不识时务之人。师穹殿主因欲借势击杀陆安,免了后患,却因我求情而不得,那可就得罪得深了。”

敖晋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既如此,你为何还要为他求情?”羽轩冷冷地道:“那陆安不过癣疥之疾,要杀的也是雷昂!”但敖晋听了,面上陡然变色,把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看着羽轩,森然问道:“你可知宗门之律?戕害同门者必于鬼狱里禁足一生!”

羽轩勉强直了直身子,口中嘿嘿笑着,但并不出言。有半刻钟,那敖晋收了气息,朗声大笑。但笑声里似有悲凉之意,低声自语道:“你尚有仇人可寻,但我的仇人如今何在,长什么样子?”

沉默了许久,对羽轩道:“随我来。”

原来传功殿周遭还有一十二阁,俱按阵理排布,阁内都是万年之木造就,是以数百年不腐。只见敖晋推开玄阁阁门,走入里边。待见阁里放出光明,敖晋才道:“进来吧。”

只见阁内四壁都安放九尺高的书架,架上有武学典籍。又见那些书架围着八根玉柱。柱体有玄妙纹路,顶上又燃着焰火,正是这焰火的光华在远近照耀。

敖晋道:“此地是历代宗门前辈心血凝聚,有许多上乘武学功法。但你既为我传功殿弟子,又与雷昂交恶,只有修炼阵法,或许才能败他。”说着,往玉柱围着的玉台一指,道:“你坐在上面修炼,能领悟几分,那便看你的造化了。”

待见羽轩一坐定,那敖晋催动法阵,霎时之间,阁内陡然暗了下来。只见那八根玉柱上的焰火收敛光华,化成银白色彩,交相辉映。但其时,羽轩只觉身形处在九天之上,抬首一看,顶上有亿万星辰。

那阵法一道,源自上古先民征战之时,将领排布士卒之法,是以有军阵、元气阵二者的分别。那军阵里或有千人阵,或有万人阵,前后布列各依阵法,虽是万道心神难以一统,但士卒彼此相熟阵势,再有将领压阵,阵法自然发挥大威力。

但一人内劲放出,运用手段,使元气不四逸而开,再成阵势,那却是比行军布阵要难得多了。此八玉柱阵乃是韦渡一人立下,内有古神府幻族幻术,一经催阵,人便陷入幻境之内。此幻阵不曾含有杀机,入阵之人性命固然无碍,但星空无垠,除星辰之外再无它物。若不能看破迷局,得其阵内隐秘,时日一久,耐心消磨,终不免于心神有损。

羽轩行于阵内,目之所及,都是明暗不一、大大小小的星光,心下微微一动,只道:“敢莫是柱内还暗藏幻阵?但敖殿主要我在此感悟阵理……那‘阵理’可是在这星图之内?”走了许久,但见顶上繁星熠熠生光,或许布阵之人当真依着天上星辰排布此阵。心念及此,不禁叹道:“布阵者当真学究天人。”于是盘膝坐下,撒放灵识。但想天上星相繁多,以己区区修为,如何能修得完整?不若择一片修习,或有所得。

只见那长空星斗熠熠,星光落在棋盘之上,但见一人举棋不定。过了片刻,蓦然心中似有所感,抬眼望着面前虚空。随即只见虚空中又走出一人,皓首白须,但神采飞扬,那便是凌苍了。他见了下棋之人,微微笑道:“棋争胜负,一人下棋有何种趣味?”

那老者眼望天上星空,悠悠说道:“天上星斗浩渺无际,蕴含阵理无数,人若要向其中寻到几门适合自己修炼的阵法,可说是极难。”

凌苍听了,微笑不语,但心下已知面前的老者也知他执意要送弟子入南炎府修行道理。那老者又道:“阵法一途又浩如烟海,纵使穷千年之期,也未必能修行到多高深的境界,你何必让他此道中受苦?”

凌苍笑道:“韦老家伙啊,多年不见,你倒是愈发谦虚了。似你如今阵法上的修为,千年前的古尊怕也不能及得上吧。”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羽轩已入八柱幻阵修炼阵理了。”凌苍眉头一挑,道:“你果然猜着我的用意了。”但老者摇头失笑道:“造化弄人,入八柱幻阵修炼可不是我举荐的,乃是敖晋自己收他入传功殿内。至于如何肯让他立时便修炼阵理,那却不好揣度了。”

原来那个老者便是韦渡了。他自幼便喜仰视星辰,常抱膝而观,夜不能寐。但看星移斗转之间,心内自然而然有所悟。又待得修炼元气,修为愈进,终于一日豁然贯通。元气一放而出,暗含星移斗转的轨迹,于是自创了一座阵法,唤作周天星玄阵。虽是从周天星斗的轨迹演变而来的,但其阵理已涵盖了极广。

世人布阵,阵法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只阵理一通,无论何种阵法,参悟起来便事半功倍了。

蓦然突见凌苍放出元气,周遭百余丈空间俱是陷落在赤红的元气阵里。那阵上又现出四道身影,有若金刚一般,都是十丈高下。此四尊便是护法力士了。只见那四尊力士体如玉铸,其身躯内又有拔山大力。但韦渡见了,微微摇头道:“此阵乃是古尊所创么?原本阵内的玄妙只怕比如今的还要繁复十倍。”凌苍点了点头,他于阵法一道上只是涉猎得多,若论起修为有多深,只怕还比不上韦渡十之一二。随即又道:“轩儿若能精研阵理,日后说不得能继承了古尊遗藏。那神府幻鹰的幻尊虎视群雄,我如今怕已非其敌了。”

韦渡道:“但我能传授羽轩多少阵法心得,那还得看他自己能参悟得多少了。”他说着,抬首望着星空。

但见虚幻的星空之下,羽轩撒放灵识,顶上有一副星辰图像在放出灵光,笼住他的身形。那副图像广阔无垠,正是二十八宿星象图。只见角、亢、氐、房、心、尾、箕等等星宿布列虚空。羽轩见此星象,心内自有所感应,不知不觉放出元气来。

元气聚成大阵,方圆有数十丈。阵内又有路径,曲折繁复,有千百条,正应着虚空星宿运行的轨迹。那元气冲起,又在顶上汇成一片薄薄紫气,紫气之中又现出一颗颗气团,大小不一,有明有暗,正是二十八宿的星辰……

蓦然突见羽轩睁眼,双瞳里映出星辰图像。随即一道气息冲起,比日前更是雄浑,正是灵臻三重境的修为了!

又过了许久,待得羽轩跨出大阵,那敖晋面带诧异之色,自语道:“倒是个有机缘的小子,能修成二十八星宿大阵。但修为未至玄化境,要击杀了雷昂,那却也是难的……”

但见东渊山脉,黑族古城传承殿之内,走来一个蓝衣老者,倘若羽轩见了,便能认出他是当日在吴城孤剑锋内的幻族族人。那人手掌一推,白气放出,祭坛里一道灵魂飞起,落在老者身前。

老者点头道:“黑崇封印灵魂的本事不高,尚且还有救。”过不多时,灵魂苏醒,向老者跪下道:“前辈又救我一次!”

老者扶起道:“你灵魂仍十分虚弱,在此好好休养吧,但那具躯体已不能用了。”随即双掌一合,周身灵气汇聚,滋养灵魂。

第五十六章 轻羽飞渡,千年死魂乱世

传功殿向东里许处,有一座用醒神木修成的阁楼。楼高百余尺,乃是传功殿弟子居住之处。

但见阁楼第五层上,窗**进阳光。但阳光里还站着一人,是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子。他容貌极是俊美,肤如莹玉,目似朗星。羽轩望见了,忆起了他的名字,于是问道:“昊凌兄,你却怎会在此地?”

昊凌道:“家兄曾是护法殿长老,于是允了我护法殿弟子的身份。”但他目里凝神,一对精光闪亮的眸子与羽轩对在了一起,道:“听闻你入了传功殿?”羽轩点了点头,他又道:“我有一座阵法,烦请你为我引荐敖殿主,问明此阵来历。”于是取出画轴。展开时,但见图上绘着万千黑莲,黑莲下有一片黑水潭,此正是古神黑莲阵。

羽轩既修习了阵理,便有意要看清此阵神妙所在。但灵识一放,不多时,只觉阵理繁复晦涩,毫无头绪,便似漫天星辰一齐朝自己迫来,在顶上大转。口中惊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昊凌见了,即取丹药化入水中,喂他服下。有半刻钟,方能凝神归元。

昊凌道:“此阵阵理繁杂,乃用追魂法从家兄元核内重现出来的。但为画此阵图,却是耗了三位精研阵法的渡虚境前辈七日之功。”又有片刻,羽轩微微喘着气道:“似乎此阵图我在哪儿看过……”心下思索,暗暗想到:“与秦叔所教冷云殇的残缺阵图有几分相似。”随即抬首又对昊凌说道:“不必去找敖殿主了,我识得此阵在哪儿。”

昊凌听了,急声道:“在哪?”羽轩道:“灵渊峰上古城遗迹中,日前一位名唤黑崇的渡虚境强者催动过。”因抬眼去看昊凌,道:“只是此阵有莫大威能,非是万象境之上的修为,断不可入。”

但昊凌阴沉着脸,沉默许久,方对羽轩道:“可能带我去古城遗迹?”羽轩点了点头,但觉身形一轻,脚下有淡淡风气,这却是昊凌用起了御风的手段来。鲲鹏一族最善御风而行,游走于天穹之上,进身趋退,尚比凌空踏虚还要灵活三分。

羽轩在昊凌身后,也踏着风气。他虽修成灵雕身,也能在霄汉之间飞腾。但此武学神妙,所耗元气极大,不能远行百里之地。不多时,他一路目过山水,辨析路程,在一处虚空上指定道:“是这儿了!”

于是昊凌收敛了内息,下了虚空。但黑崇已走,阵法散去,只是孤峰上一片山风寒意袭人。昊凌面色愈看愈阴,仰天一啸,啸声犹似禽鸟长唳。那古城的断壁残垣之后,有道身影在嘿嘿笑着:“那是鲲鹏啊,得他精血倒胜我去杀一百个玄化境的人类!”

但听得昊凌啸声一落,即把目光放到羽轩面上,阴沉沉地道:“此地并没有黑莲阵,你骗我是不是?”羽轩一愕,昊凌推出一片大风,来笼住他的身形。但听风声呼呼,虽是身陷风中,却无甚大碍,此风可不是劲风罡风一类。

蓦然突见昊凌走进风中,伸手在大风一侧取出一柄长剑来。剑藏于风中,而剑意不外泄而出,陡然取剑挥动,便有出其不意之效。但见长剑直直往羽轩眉心迫到,不能避开,便使灵雕指弹开剑刃,但昊凌修为既高,这一指只把剑刃弹开四寸。羽轩怒骂了一声:“疯子!”脚下急踏紫气,在四五丈的虚空之上。

但只觉遍体生寒,昊凌陡然挥出一丈剑气,宛如一轮新月一般。此种剑气乃鲲鹏族秘传,剑气不能断石分金,但最擅击破元气催动的武技。那剑气尚在一丈之外,又挥出一道,两道剑气叠在一处,横在虚空,便已能迎接九元境强者推出的劲力了。

羽轩点出寂炎指,但一束紫气被切作细碎光点,飘在两人的眼瞳之内。羽轩登时忆起昔日玉犀王之言,取出傲炎古刃飞掷而去。只见青光撞上紫气,有余劲滚滚而开。一片黄沙激扬十余丈,掩去了两个人的身形。

那道身影见了古刃,口中低低地哼了声:“古尊之物也敢这般使用?”抬脚要出断壁之后,但面上陡感寒意,立时回身,以掌作刀劈出劲力。劲是黑色,又有大力,只见那道劲力撞散一团清风,但不见有丝毫人影。

他心下一怔,随即一想,便知端的。抬首望见一个青衣人走进风沙之内,面上便陡然阴沉了。

适才他暗施手段,悄悄运送蜃魂气。昊凌受了,眼目之中便有幻象。本来以此区区手法,断不能使人分不清虚实。但昊凌心情激荡之下,心志却已不坚,还只道是羽轩害了兄长,于是元气化出一柄‘分元剑’,相斗寂炎指。

那道身影踏出百余丈,分开黄沙,但黄沙里少年执刀,劲风迫人,有一丈刀气携海潮之声压下。此刀之术便是分海剑法演化而来的了。那身影嘿嘿一笑,劈出掌刀,一白一黑,都是一丈大小的刀气撞在一处。

那刀劲俱是刚猛劲气,与适才的昊凌之战完全不同,有余劲震开十数丈。羽轩不及退出,把雪刃立在身前,余劲滚滚,把雪刃震得大颤。但抬首去看那道身影,竟见得他身轻宛如纤尘,轻飘飘而去。

羽轩见了,面有惊色,口中不觉出声道:“妖狼?”只见那人的身法果真与昔日猎城相斗妖狼之时极为相似。但那道身影也在数丈之外出声喝道:“你小子可错了,老夫是黑族长老!”

“什么黑族?”羽轩疑声道。

那黑族长老冷冷笑道:“死人可不需知道这些,只要把傲炎古刃还我便是了!”

羽轩冷冷地道:“古刃是你铸炼的?或是你买的?否则谈何‘还’字!”

黑族长老怒极,大笑道:“虽是修为低了,但得你精血尚有一二用处!”把两掌一推,推出一条龙影来。但此龙比寻常龙族模样更是狰狞,有三分似蛟。但见它脚踏黑气,鳞爪宛如黑玉。

羽轩见了龙兽,要使出灵阳劲,雪幽刃的刀刃便立时有紫气攀上。他修为既进,再精修功法,便能以灵器宝器催动灵阳劲了。那雪刃锋锐,以刀气加持,灵阳劲上便能再提三成的威力。但蓦然突觉身形一轻,那却是昊凌现出本相来,轻舒利爪,把他抓在空中,对他道:“不要莽撞,此兽有三分像龙,但又善营造幻境……敢莫是蜃龙?”因低头对下方的一个青衣人道:“韦兄,此兽似乎是上古异兽蜃龙的模样。”

那青衣人点了点头,取出一枝玉箫来,立时便闻得呜呜之声。但见听得那箫声一起,青衣人周遭劲风滚滚,衣衫飘动。其时,蜃龙纵起蜃魂气,百余丈内都是魂气弥漫。但那青衣人吹奏玉箫,竟一步一步往魂气内走去,丝毫不为魂气所动。

但见青衣人脚下走到,周身劲风便推开魂气。魂气便不能侵入人的眼目之中,自然也不能把人陷在幻境之内。

本来蜃龙吐气,即便万千亭台楼阁,又要如何金碧辉煌,都能幻化而成,不必非要在人的眼目之内幻化。是以神府幻族于千年之前饲养蜃龙,为护族之兽,便如秦氏饲养灵烟兽一般。但那黑族长老只残留的一点灵魄,其修为也不过只是昔日万中存一,生前多种厉害武学不能使用。

但见那青衣人推开魂气,见了黑族长老,冷冷地道:“江城二十余年前被屠得干净,那却是何故?”黑族长老嘿嘿笑道:“你这是在质问本尊了?但即便与你实说了,你还会有命去告诉别人?”突见那黑族长老顶上飞来蜃龙。蜃龙有四五丈身躯,四爪都着踏黑气,撞将过来。

青衣人手执玉箫,箫作长剑般,直直点到。但见他玉箫点出之时,劲风百十化一,凝作一道细细剑气,洞穿蜃龙爪,一只龙爪便化作黑气,散了开去。但蜃龙一怒,撞将过来的劲力只会更大。

但见蜃龙还在半丈之外,推出的滚滚大力已迫得黑气散了开去,自然有一片干净之地在那青衣人周遭。随即似有千斤劲力临身,蜃龙龙爪有一人之高下,拍向青衣人顶上虚空。

但随即听得鸟清唳之声,极是高亢,那却是青衣人顶上突现凤凰虚影,展开一对翼翅,与龙爪拍一处。只见那几十丈无形劲气于顷刻之间震碎龙凤身躯,有山崩地裂的大响声。那青袍黑袍二人看得分明,身法又快,都轻飘飘地退开。

但见青衣人身穿宽袍大袖,脚下踏着清风,清风将他送走,衣袂飘飘,有神仙之姿。那黑族长老却只是一点残魂,身体既轻,不必催动各种身法,便能足不点地而走,随即隐没了踪迹。

昊凌下了虚空,现了人身,对青衣人道:“你可有伤势?那黑族长老似乎有玄化境的实力。”

青衣人摇了摇头,羽轩再看他时,但见他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虽不是十分人才,但还有一分潇洒出尘的气质。是以九分的人才加一分的气质,便能比得上风岳、昊凌这样的人物了。

那青衣人名唤韦尘,乃南炎府府主韦世舟亲子,修炼“凤鸣舞风曲”在身。此等武学若修炼至大成,玉箫吹奏之时,周身便放出千层劲风。劲风力大,轻易可震断山岳,又在周身现出双凤腾举。届时,自己不需出手,两凤便可御敌了。

韦尘向昊凌道:“昊凌兄来此,可是为昊川长老一事?我此行随怜儿到江城设祭,于昔日在万幸之中全得性命的雪家前辈口中得知了一件隐秘之事。”他望向昊凌道:“贵族的身法举世无双,我是知道的,即令修为高上你们一二层境界,也难相匹。但长老还是受到算计,我便从阵法与幻术之上推究得一二。”

昊凌道:“但韦兄那些推测又与此地古城遗迹有何关联?”他既知韦尘现身此处,便是为探查此地有何神秘之处了。果听韦尘立即道:“若以幻术布下万丈大阵,便有屠灭江城的威力。但能下如此阵法,怕又与古神府幻族有关联了。如此宗门虽覆灭了千年,但其中却有太多秘辛不为人知。”

昊凌疑声道:“古神府?那却是什么宗门,我竟半点不曾听说。”羽轩也道:“‘古神府’三字,我也只从黑崇口中得知过。”

那韦尘讶异道:“黑崇竟知道古神府?便是宗门的殿内长老也有多半不曾知道,我去遍观祖父与父亲所藏古籍,方知有如此存在。”于是抬首四望,道:“二位可曾进过古城了?”

羽轩点了点头,把古城有古神莲阵一事说了,却把凌苍、秦雪涵二人之事隐而不提。韦尘与昊凌虽听得其中有许些漏洞,事情经过尚有可推敲之处。但羽轩不提,当下也不便多问。于是韦尘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既是江城之事或与昊川长老遇袭有些关联,那么二位便与我一起到江城去?”

羽轩与昊凌点了点头,韦尘便唤来一只青鸟,当作脚力。

那灵渊峰向南二三百里远近,有数座孤峰陡然拔起数十丈。

但见孤峰顶上环绕千层白雾。那雾气乃是由大阵而成。阵势已布成千余年,始终运行不息。又见雾气之间有鸟雀飞腾。此鸟唤作百灵凤,最善在雾中辨识路径,是以常被人驯作坐骑。

但见有一峰环绕在数座高峰之中,此峰为数峰中的最高者,唤作云烟峰,乃云烟楼根本所在。那峰顶有亭台楼阁,其精致丝毫不亚南炎府。峰顶东侧有一座高楼,楼内一阁里正盘坐着一个紫衣女子,是三十岁不到的模样。

女子身下蒲团是云烟楼的传承宝器,唤作蕴神蒲团,有极多神妙之处。

第五十七章 星宿阵,虚影缥缈

云烟楼明皇阁乃历代宗主清修之处。但见那阁内四壁都悬挂卷轴,卷轴上是“袖里挪天劲”、“大尊相”等云烟楼最上乘的武学典籍。

蓦然只见一处虚空波动,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抬首望着壁上卷轴,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没有拂烟七诀么?”转头又对蕴神蒲团上的紫衣女子道:“你改动的拂烟七诀以死魂气为基,辅以七种毒质而修成的内劲,威力极大,于元气修炼又有极大的助力,是以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突破两重境界,臻至四天之境。其中虽有得了神府黑族传承之故,但这种奇异内劲的功效亦不可小觑。”

紫衣女子依旧闭目,但已轻启红唇道:“你提这些旧事做什么?”

男子微微笑道:“你虽得云殇之助,不仅在灵渊峰下全得性命,更因此了结了几十年的积怨。但你终究不是神府遗族,未曾修炼过神府功法,这死魂气留在体内,只怕会有无穷后患。”

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只凝神静听他究竟要言及何事。那男子道:“你有意让黑崇盗去拂烟七诀的秘籍,要看他修炼了此武学后,究竟会如何应对。但黑崇体内集幻族与黑族两家内劲,已然有极大的隐患,如何会再修炼这拂烟七诀?他夺此秘籍,怕也只是为了蓝诗吧。”

紫衣女子冷冷地道:“你有话直说便是,若只要讽刺挖苦我一番,我也接着。”

男子摇头笑道:“神府十族只有古家、秦家的功法能助你解决死魂气隐患。黑崇于黑族城外擒走你弟子,或许便是为了此事。”

那女子豁然睁眼,但随即有人在阁门外说道:“宗主,尹飞楼携其兄尹寒川已到宗门了。”

“尹飞楼,尹寒川?”男子听了,心下暗道:“少宗主总算是到了。”

南域三洲以古南洲的地域最为广阔,有百宗千国,十万城池。又有一城以寒月江内的寒石铸就,唤作江城,又唤寒月府。那城池之下,暗暗布下一座寒气大阵,为城内雪家世代相传的护族手段。

羽轩三人既进城中,便觉淡淡的冰寒之意萦绕周身。那韦尘见了,微微笑道:“此城有终年不散寒气,似乎便是从铸城的寒石里发散而出。”但羽轩见了江城内有十余根雪白玉柱,心下便只想如何与孤剑锋内遗迹的玉柱这般相像?

昊凌对他道:“你在想什么呢?”羽轩摇了摇头,过不多时,随韦尘入了一座僻静庄园。庄园不大,有一二座楼阁,四五个小亭。

又见一个小亭修在庄园的最偏僻处,唤作‘留风亭’。亭侧是一片花团锦簇之地,有菊有兰,又有百合丁香。那群花之间,又见一个素衣少女抱膝静坐。

韦尘缓缓走去,那少女见了,微微仰头,轻声问道:“此行还安全么?”

韦尘点了点头,也轻声问道:“雪曜长老醒了吗?他昏迷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有苏醒迹象。”

那少女面色微微一黯,缓缓摇头道:“自从上次迷迷糊糊中说了几个字后,便不曾再醒过来,现下三伯正设法治疗。”轻轻一叹,又望见羽轩二人,便站起身问道:“是昊凌兄么?但这位……”

韦尘道:“这是羽师弟,他是敖殿主新收的弟子。”

少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羽轩但看她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容貌不算绝美,身着的衣裙洁白素雅,更显得身形清瘦。

韦尘素知她天性自然,不拘礼法,于是替她道:“她姓雪,你唤她雪师姐便好。”羽轩点了点头,韦尘又道:“那位雪家长老至今未醒,怕是得委屈二位在此耽搁一两日了。”

昊凌略一沉吟道:“我不妨事,但七日之后便是落神界封阵之日……”

韦尘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了。”

当夜月明星稀,万籁俱静。但见庭院广阔,有树影投放到了地面上。树影里又见一个人影在抱膝观星,那便是羽轩了。

但蓦然突觉九痕玉戒一片灼热,羽轩便取傲炎古刃在手。那古刃微微颤动,放出一道半丈阔的劲气,击出了十丈之外。只见十丈外的虚空震动,又见数棵翠柳如烟尘一般散去。但羽轩凝神细看,那翠柳依旧丝毫无损,却又见一个黑影立在柳下。

羽轩心下暗道:“元气幻化成周遭景象了?幻族的手段确实厉害,但他既是黑族长老,又怎会这些本事?我若走进了,必为砧板上的鱼肉!”于是对那黑族长老道:“前辈此来,又是为了古刃?”

但那黑族长老已在心内恨道:“为何要助一个外人,不助我?难道灭宗千年的仇怨你竟全然不顾了?古家可是十族中受创最重的!”随即又对羽轩道:“你现下若将古刃还我,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羽轩听了,却冷笑道:“前辈自身都难保,还谈何放我一命?此地玄化境的修士怕不下一手之数!”

但蓦然突见黑影颤动,人影如一片浮萍般飘至,黑气森森。又见黑气里探出一只鬼手,五指锋锐如刀,要抓向古刃。但古刃上立时涌出刀气。刀气划过虚空,击散漂浮的黑气。

“好,你是铁了心要助他了!”黑气里冲出黑族长老的身形,随即只见五指撕风。那虚空上一紫一黑的劲气激荡五次,迫得周遭的天地元气大乱。

那黑族长老语气森森地道:“小子,这一切都是怪你要多管闲事!”其时,羽轩虽执古刃,挥出的刀气能不惧玄化境的修士,但古刃所耗的气力极大,待得第六刀便已使不出了。又见那黑族长老的身形撞过激荡的元气,心下一沉,不得已,祭起一颗百年元晶。

元晶是天地生成的灵宝,蕴含的元气极厚,布阵之时,可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

但见元晶上滚出一片元气,把黑族长老的身形陷在当中。又见羽轩掌中内劲一推,那片元气似纸上染墨一般,陡然化成了紫色。随即又分出路径,反复变幻。

黑族长老纵起身形,要跳出大阵。但羽轩在虚空上一掌按下,顶上汇聚一片薄薄紫气。紫气翻腾,分出气团,那便是二十八星宿的星辰图像。

“该死!”黑族长老口中骂了一声,又见羽轩手中执刀,分开路径走出。那刀有如夜空上新月的模样,反射出紫气的光华,此刀便是雪幽刃了。

羽轩见了黑族长老阴沉沉的面色,微微一笑道:“前辈虽欲害我性命,但我无意加害于前辈。只要前辈一解我心中几个疑问,我当即便收了此阵。”

“凭此阵便要让我就范?”

羽轩微微笑道:“前辈自忖,我耗费一颗百年元晶,布成这座大阵,你要破开,须得几时?此地玄化境的修士可能赶得到?”

那黑族长老听了,深吐一口浊气,冷冷说道:“你问吧。”

羽轩另一手握出古刃,问道:“此刀是古尊之物,但不知它如何断成这样,余下的刀刃何在?”

黑族长老嘿嘿冷笑道:“野心倒是不小。不过千年前我识得古尊之时,古刃尚且完好。它变成这般样子,应是后来发生之事了。”但蓦然心念一动,他嘿嘿笑道:“不过你要寻到余下刀刃,却也未必不成。落神界乃是我宗与六族强者陨落之地,或许你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六族?”羽轩轻声念叨着。那黑族长老道:“六族是龙族、鲲鹏、阳家、南宫家、冷家以及云家。”

羽轩于是又道:“但我听得江城雪家似乎也是你们动手血洗的,这却是为何?”

“此事老夫也不甚清楚。”黑族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待我寻到孤剑峰雪家故地时,那里已经被冰封得很久了。”

“孤剑峰内的遗迹是雪家故地?”羽轩道:“但前辈为何不去神府的古城疗伤,却寻到了雪家?”

那黑族长老豁然抬首,两只眼瞳内精光灼灼,沉声道:“因为雪家是神府十族之一,现今那雪家的后人便是神府遗族!”

羽轩听了,惊声道:“神府遗族?既如此,雪家做了何事,使你们为何要血洗江城?你们到底有何筹谋?”

那黑族长老两眼虚眯,幽幽地道:“收了这座法阵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要糊涂、何时要明白的道理。”但羽轩冷冷笑道:“若我不明白呢?”

黑族长老摇了摇头道:“我并非杀不了你,只是不愿节外生枝。”但突见羽轩手中雪刃微颤,随即有清鸣之声,便听得他道:“我应允过前辈让你安然离去,自然不会食言,但还请为我试一招武技的威力!”

蓦然只见大阵的紫气冲起十数丈,随即羽轩的身形也踏在虚空之上,又见雪刃得紫气加持,即劈出一丈刀劲。

那刀劲迫下,黑族长老却在心中冷冷笑道:“狡猾的小子,怕我陡施雷霆手段,竟要这样暴露我的行踪,但如此我就得慌忙而走么?”只见黑族长老推出掌力,羽轩便只觉身处广阔无垠的星空之下,仿佛有一条万丈黑龙震碎虚空,迫将过来。

那黑族长老的掌力之中,带了三分幻劲,极易使人眼现幻象。但在羽轩心神震颤之时,又有嘹亮的凤鸣之声。

羽轩听了,口中怒骂道:“该死,又差点着了他的道!”其时,他心神一拢,眼前的幻象便即崩碎,抬眼望见青翠的树枝之上,站着青袍身影。那人手执玉箫,在月下吹奏,虚空上的凤凰展动两翼,飞腾得更美了。

那黑族长老嘿嘿一笑,转身跳出庭院。羽轩见了,暗想道:即便使灵阳劲借雪刃催动而出,幻化刀劲,威力仍是与玄化境的武技相差甚远,如此便要击败雷昂,那是万万不够的。

“只有修为突破至玄化境,我方能在南炎府内得保性命,否则却要一辈子仰人鼻息了!”羽轩不觉微有恨意,眼见了韦尘走来,心下又是一动。又待听得他问了一声:“有受伤么?”他便摇了摇头,说道:“是黑族长老,他是玄化境修为,不得已用大阵困他,又以此地玄化境强者众多而威胁他。我向他问明了几件事,他说出了雪家故地的所在。”

韦尘微皱眉头,心下暗忖:“雪家还有故地?怎地不曾听怜儿说起过?”于是抬首又看向羽轩道:“既如此,你便随我来吧,雪家长老苏醒了。”

第五十八章 江城往事

由留风亭向西,羽轩二人穿过花圃,来到一座小楼前,便让韦尘引路上了楼。

二人走上长廊,更向西行,来到最偏僻的一个房间。韦尘推开了门,只见屋内已有数人,乃是昊凌、雪怜与两个老者。但那两个老者却是一人在床上躺着,一人在床边坐着。

雪怜见羽轩走进,心下一怔,暗想:“适才便是他与人交手了,但阿尘为何也把他带来了?”韦尘却向她问道:“雪曜长老如何了?”

雪怜道:“长老意识虽已清醒,但还需三伯为他梳理元气,才能开口。”韦尘点了点头,抬首去看床边老者手捻金针,针刺雪曜周身的大穴。又有大半晌,老者缓缓睁眼,茫然地看着周遭。

“老家伙,你昏迷了二十年,总算了是醒了啊。”床边的老者长吐浊气,缓缓说道。那雪曜两眼混浊,看着自己这个多年的老兄弟,口中“呃呃”地却发不出声。

那老者忙道:“不急不急,你昏迷了这许多年,突然发不声实属正常。”又取丹药让他服了。过不多时,那雪曜望着他幽幽地道:“是……是寒松啊,你老了……”

那雪寒松朗声一笑,笑了许久才道:“这却要怪你这老东西了,为何要昏迷上二十年?我头上白发有一半是为你那伤愁的。”

雪曜苦涩一笑道:“我是神魂受创了吗?”

雪寒松点头道:“那日我带人回了江城,但护城大阵既破,城内便再无一人能回应我。”他轻叹一声,看着雪曜道:“其实那日我寻到了许多神魂受创的族人,本以为尚有回天的契机,但医治多时,现下却只有你一人幸存。”

雪曜道:“幸得那你日带人去寻家族故地,不在城中,避开了祸患,否则我雪家怕再不能留下血脉了。”因抬首对雪怜道:“丫头,你修炼了家族功法,是我雪家后人吧?族内年轻一辈只有你一人了吗?”

雪怜近前,靠在床边道:“不是的,二伯伯。现下族内与我同辈的还有八人,连我一起是五男四女。至于我父亲,他是您族弟雪寒枫,”

那雪曜听了,心下稍慰。韦尘在一旁听说雪家故地一事,便也近前行了一礼,道:“二伯伯、三伯伯,适才羽师弟在外与黑族长老交了手,问明了一些事情,似乎他知道雪家故地的所在。”

那雪曜二人都是一惊,雪寒松按住韦尘肩膀,急声道:“尘儿,之前与你们交手是黑族长老?为何不告诉我?”

韦尘道:“昨日疗伤到了紧要关头,我怎敢打扰?”但看雪寒松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又对羽轩、昊凌二人笑道:“你们谁是羽家小哥?”

羽轩微微一礼道:“是晚辈。适才与我交手的确是古神府黑族的长老。”那雪寒松微皱双眉,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心下略一沉吟,自忖道:“是了,千年已去,只余残魂,纵使他修为再高,十成的实力也得去了九成半。”

于是对羽轩笑道:“羽小哥,我族故地在哪里?你可识得在何方?”

羽轩道:“夏国孤剑峰内,有一座冰封遗迹,我有幸去过。”于是将旧事略略说了,却把凌苍、秦雪涵二人隐而不提。那雪寒松转头对雪曜道:“百年前老族长可是失踪在宁河附近?难不成他也去家族故地?我等查访百年,又怎么不去夏国一探究竟?”深深一叹,又道:“二十年前我城中遇袭的景象,你可还记得?”

雪曜面色阴沉,说道:“我虽昏迷,但昏迷之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便是那阵法幻化成的千层楼阁,万里仙境!”羽轩在一旁不觉惊声道:“三十三重天幻阵!”

那雪曜二人急转过头,四只目里精光灼灼,刺得羽轩眼痛。

羽轩但觉体内气血翻涌不息,面上涌出潮红之色。

那雪曜二人收了气息,歉然道:“是老夫二人的不是,但这‘三十三重天幻阵’为神府之秘,外人断然不知,是以有些失态。”

雪曜深吐浊气,才又道:“适才羽小哥所言不虚。”雪寒松转头对昊凌道:“令兄昊川长老死得不明不白,老夫虽不知对手是用了何种手段。但鲲鹏一族的身法天下无双,除非是修为已臻化神之境的修士,否则仅凭一人便要取昊川兄的性命,那是万万不能办到的。”

昊凌听了,深深一礼道:“前辈谈及此事,可是推究到了一些什么?”

雪寒松道:“落神界封阵之期乃是二十年一次,而同年,我族便遭受血洗,这未免太巧了一些!尝闻得昊川兄在落神界内得了遗藏,随即修为一日千里,突破了九元境的桎梏,达到天人渡虚之境。老夫幸而与他有几分交情,得知了一些秘事,又与族内遗下的典籍对比,他似乎便是得了幻族传承!”

“古神府既灭,对于各大遗族,我虽不知他们有何筹谋,但各族前辈逝世千年,运用神通将他们的残魂留下,也必有不为人知的筹谋。而觊觎昊川兄手中传承的,想必也不止幻族人,或许这便是他遇害的原因。”

雪寒松沉吟片刻,又说道:“目下几位既已入幻族之局,与我等都是同一条船上之人,那么老夫二人便不能再隐瞒藏私了。”转头又对雪曜道:“老家伙,你来详细说说江城当日的情形吧。”

雪曜点头道:“当日江城顶上虚空中有六人驾蜃龙而至。那六人都是渡虚三重境的修为,联手布下三十三重天幻阵,便把整个江城城池都陷在了阵中。那幻阵是他六人布下,阵法幻象便随意他们颠倒挪移。本来族中连我在内,仅有两个渡虚境修士,如此再失去了天时地利,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了。”雪曜抬首看着窗外天空,但见虚空中云气缥缈。淡淡的云气之上,却似乎又现出殿宇楼台,楼台周遭翻滚紫气红霓。

他看了一会,才道:“但那日却并非只有幻族之人,那三十三重天幻阵之中,又暗藏一阵。想我江城仅有千余人众,又乏神通广大的强者。布下如此幻阵,已是小题大做,又加一座黑族的黑莲杀阵,那是要将城池屠得干净了。”

但见雪寒松深吐浊气,阴沉着脸问道:“古神府黑族也插手了?”

雪曜点头道:“大阵之内,他们挪移幻象。有时就在红霓紫气之中,飘出黑莲镇杀族人;或殿宇楼台崩散,化出一片黑莲沼泽,把人陷在当中,炼成虚无。那时我因受了三道掌力,方才不曾用黑莲杀我,却也让我苟延残喘了这许多年。”

但见雪曜面露苦笑,在无奈自嘲。雪怜轻轻一叹,问道:“父亲在世之时,我曾听得他说过江城之下,有一座灵寒大阵,在危急关头作为护族之用。难道此阵也不能破幻族的幻阵么?”

那雪曜听了,面上苦色更甚,问道:“你父亲有没有提过此阵如何催动?”但见雪怜面色一滞,无奈摇头,他便又道:“我族迁来此地已历数百年,有八任族长。每一任族长掌握灵寒阵的催阵之法,旁人不曾习得,如此便是为防不肖子孙争权夺利,擅自催动阵法而毁了江城。此阵在建城之时就已布下,历时久远,且不论还留下几分威力。那百年前,老族长无故失踪,族内便已失去了催阵之法。”

“原来如此,三伯伯与各位前辈才要去寻家族故地,但故地里便有记载如何催动灵寒阵之法?”雪怜问道。

“虽无十分把握,但想若能寻到故地里的传承法阵,此事或许便能迎刃而解。”雪曜微微沉吟,随即抬首便问羽轩道:“羽小哥既有我族故地的线索,可能给老夫引路?”

那雪寒松在一旁听了,说道:“老家伙,你如今修为十不存一,身体又弱,如此跋涉千里,还能有命在?”

雪怜也道:“三伯伯说得是,二伯伯断不可冒险,此行便由我去吧。”随即又对雪寒松道:“三伯伯代行族长事,不能抽身远离家族,想必也不会反对我这个提议吧?”

那雪寒松看着雪怜,无奈一笑道:“怪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让你们无端冒险。”于是又取一枚寒玉令牌,交于雪怜道:“当日老族长匆忙离族,此物不曾带在身上,你便拿着。我想灵寒阵催阵之法,多半与此物脱不了干系。”

雪怜收了,那雪寒松转身对羽轩二人深深一礼,道:“怜儿在外,还请二位与尘儿多照料几分。”羽轩二人急忙还礼,雪怜在身后道:“三伯伯,此事须得好好准备,眼下之事却是那落神界封阵之日了。”

羽轩问道:“雪师姐,落神界是何种存在?封阵之日又是指何种事情?此事似乎干系甚大。”

雪怜摇了摇头,却向雪寒松道:“三伯伯,落神界究竟是何来历,此时该向侄女说清楚了吧?”

雪寒松点头道:“落神界乃是千年前神府前辈与六族强者相斗之时,共同的埋骨之地。那六族是龙族、鲲鹏、阳家、南宫、冷、云等六个世上最顶尖的家族势力。”

“不过虽称六族,其实却有千万个宗门族群卷了进来。似乎只有凌家、羽家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家族,勉强能够独善其身。”众人听了,惊异地望着羽轩,羽轩无奈地道:“我并非古世家子弟。”

雪寒松笑道:“这些都是我族传说,未可尽信。那落神界内陨落如此众多不世出的强者,万千执念与元气汇聚,造就了许多异种灵兽。但落神界内四面隐伏的杀机,却是来自一种旁人不能见到的力量,若无‘凝神佩’佩在身上,人的血肉之躯立时被炼成枯骨。于是才要在二十年一次的封阵之日,开启落神界,派南炎府、暗渊阁、玄兵谷等三宗弟子进去试炼。”

羽轩问道:“只有三个宗门的弟子可入,南域其它宗门呢?又为何只在封阵之日进入,其他时日呢?”

雪寒松向韦尘看了一眼,随即微微一笑道:“落神界内的镇魂大阵运转二十年。二十年之后,便要重新布阵。但寻常修士不能抵抗那种无形力量,须得化神境强者才能入内布阵,但南域百余个宗门,却除了南炎府与暗渊阁外,其他门内并无如此强者。”

“至于如何要在二十年封阵之日,方才入落神界内试炼,那全是铸炼‘凝神佩’的神魂莲要二十年方才成熟……”雪寒松突然住了口,沉吟许久道:“不过此物却似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数万年来从未有人记载过它,但一百二十年前却被发现只生长于落神界外,移栽于其它地,则断难生存。而且其妙用竟似针对试炼者而生,仿佛便是有人刻意栽种的一般,教人十分难解。”

第五十九章 三方剑指,神府古氏

雪家留风亭上,一片清风穿过花圃,满地都是花香。但见昊凌在一旁依栏而坐,手中托着一颗鹏元,在凝神细看。其时,初阳金辉映在了他的脸上,显现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蓦然羽轩走上亭来,仰头轻轻一嗅,尔后笑道:“这‘留风亭’倒是唤作‘留香亭’会更贴切些。”

但留风亭外,又见花圃之中有一个青袍身影。他听了羽轩的话语,悠悠地道:“虽是留香,其实留风。风裹香气而来,但风何尝知道香气是否肯滞留于此?”那人拨开花丛,缓步上了亭来,那人便是韦尘了。他又见了昊凌手中鹏元,心中一动,问道:“灵兽百年结成元晶,乃一身精华所在。而看昊凌兄手中这颗兽元,怕是修炼了数百年才成的吧?”

昊凌点头道:“是家兄的。”

韦尘讶异,顺口道:“竟是昊川长老的?”羽轩也在一旁问道:“昊川前辈之事,你可是推究到了什么?”

昊凌轻轻一叹,摇头道:“我是在想大哥既得幻族前辈传承,便是幻族人最为觊觎,但为何日后因遭人算计,鹏元又落在了冷云殇手中?”

羽轩沉吟片刻,向昊凌道:“你们用追魂法,在昊川前辈的鹏元内重现那座法阵的阵理,我曾学过一二分,便是冷云殇所布过的大阵。而那黑族城的护城大阵的阵理,我虽不曾见过,但就大阵布成的景象来看,这两阵或许同出一源。”

昊凌疑声道:“难不成冷云殇与神府十族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羽轩摇了摇头,韦尘问道:“冷运殇是何人?他是昊川长老一事的凶手?”

“那冷云殇是参灵宗长老,有六天境大圆满的修为,但若依寒松长老所言,他本不该有击杀昊川前辈的本事,只是……”羽轩沉吟一会儿,突然向韦尘问道:“不知落神界内除了三宗弟子,可容许外人进去过?”

韦尘点了点头道:“落神界纵横八百里,分为内外三界,但只有第三界之中的葬神界留有神府前辈残魂,所以大阵**的其实只有葬神界,其余两界都容得异种灵兽或人类散修自由来去。但要得神府遗藏,那自是从神府残魂入手,是以每次封阵之日,历练的弟子都是直奔向葬神界而去。”

“二十年前,昊川长老于葬神界内得了遗藏,修为一日千里,不过短短旬月之间,便从护法殿弟子升至长老。但他如何得了遗藏,又从哪里寻得,这或许只有入了葬神界内才能知道了。”韦尘突然看着羽轩,问道:“你可是怀疑二十年前冷云殇也一起入了葬神界?”

羽轩点了点头,韦尘便道:“其实如他这等修为,一来落神界内只陨落了神府与六族的天人强者,所留遗藏于他来说,不过是鸡肋而已;二来,也是他修为未至化神境,若无‘凝神佩’护持,他深入葬神界内,只怕性命都难保全。”

羽轩沉吟道:“但既是那些前辈只余残魂,他们的修为又如何还能保留得十之七八?可倘若真有这样手段,我们所见得的那个黑族长老又怎会沦落至此,还不能顷刻之间击败我等?”

韦尘摇头道:“古神府最是神秘,教人猜不透啊……”但见花圃之外,又走来一人,便是雪怜了,在轻声唤道:“阿尘、羽师弟、昊凌兄,三伯伯他们已为我们备好了玄翅雕充作脚力。”

韦尘道:“那我们这便启程吧,落神界离此有一日的路程。”但待得登上玄翅雕,他却又对羽轩道:“羽师弟此行,可是也要一起入落神界?但想凝神佩的数量十分有限,又要与暗渊阁、玄兵谷分享,因此我们也仅仅只有七八个名额。况且你又是新入门的弟子,即便是敖殿主看中,要争凝神佩,只怕也会十分棘手。”

羽轩点了点头,但看周遭鹤鸾穿过云层,冲上九天,他心中却又想到:“还要解开傲炎古刃之秘,落神界我是非入不可的!”

南炎府十殿百楼,都按阵势排布,但有一楼却立在偏僻处。那楼古朴暗沉,高百余丈,直耸入云天。楼外是一片空旷之地,地上并不铺砖,有时尘土会微微飞扬。

蓦然只听空地上有“沙沙”之声,却是一个老者在弓身扫地。老者面黄肌瘦,行动迟缓,似乎随时一口气都会喘不上来。

那老者低头洒扫了许久,似乎不觉丈许之外,亭中已立着一个男子。男子身着青衣,年纪当在二十岁上下。他见老者扫了过来,便走过去道:“**,明日便是落神界封阵之日了!”

老者听了,抬起头来,一对混浊无神、似已昏花的老眼望着男子。随即点了点头,把扫帚撇在一旁,进了亭中坐好。

那男子手中一摊,催动掌心玉佩,周遭展现一片虚幻水泽,水泽之上再生青莲。

老者看了许久,点了点头道:“重铸得不错,是我古家的手段。”

那男子听了,收了术法,把玉佩交于老者。老者又看了许久,再想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据族内遗留下了的典籍记载,只有我们这一脉能载种这‘神魂莲’。以此莲铸炼宝器,再在宝器之中,铭刻上阵理。如此,这样的宝器便是一座可随身带着的大阵了。此阵最能克制黑族的黑莲阵,是以千年前,我古家方能占据古神府府主与大黑族长老之位。”

“府主之位?”男子问道:“不过府主之位似乎只有古尊那一脉方能坐吧?”

老者点了点头,长叹道:“神府古氏,一族分二脉,但千年前的那一战,古尊一脉已无后人了。”随即又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玉佩,说道:“这神魂莲向来是不为外人知晓的,却在百年前被发现生于落神界外……这只怕真是如你父亲所料那般,落神界内有先祖残魂!”

男子沉默了半晌,道:“**一直也不愿告知我,当初父亲为何要入落神界。但此番我也要进入其中,**还不愿与我说明吗?”

那老者轻叹一声,说道:“是神府遗族。他们要打开几座神府古城,但缺了我们古氏一族的功法,破不开护城大阵,是以多次来家中求过。但族内传承其实早已断绝,所修炼的功法也是残缺不全,是以你父亲要借上一次封阵之日,冒险进入落神界中,寻找先祖残魂,以求下传承来。”

“但待得他出来之后,身躯虽然无损,神魂却已丧去。而且当日落神界元气大乱,南炎府大阵几乎**不住,如今想来,只怕是里面发生了一些大事了。”老者看着男子道:“你父亲出事之后不久,你**生下了你。但其时她身心俱伤,不久也辞世了。我思来想去,在你十三岁上送你入南炎府,便是为避开神府遗族的纠缠。但你如今既要入落神界,需得好好利用这凝神佩。但切记,一切不可强为!”

老者语毕,缓缓起身要取扫帚,随即慢慢出了亭去。那男子沉吟半晌,突然问道:“落神界内发生了大事,难道府主与暗渊阁阁主也不曾入界内查探?”

那老者立在亭外,低头洒扫。听了男子的疑问,缓缓摇头道:“那一年除三宗弟子之外,私入落神界的修士太多了,又没有几个见过落神界究竟发生何事,根本无从查起。”

男子正自出神,长亭之外又走来一人,轻声唤道:“大师兄?”男子轻声道:“夏延啊,要走了?”

夏延点了点头,问道:“大师兄可曾听说殿主新收了一位师弟?”

男子点头道:“那位师弟可在府中?殿主似乎很喜欢它,一入门便予以入落神界资格。”

夏延道:“不曾在府中,我问过府内执事,他似乎随昊凌出去了。”

那男子惊讶道:“他竟还结识了护法殿弟子?”

但夏延却冷笑道:“他与护法殿的关系可不算好。”见了男子惊愕,他续道:“雷昂似与他有极大的仇怨,竟买通陆安推他入试炼台,为的便是借试炼法阵取他小命!”

男子微微笑道:“有趣,此番若要入落神界,他必要与护法殿弟子一战,届时我倒要看看他有何等魅力,让殿主如此看中?”说着,缓缓走出长亭,手中玉佩放出淡淡光泽。他便是传功殿大弟子,名唤古剑渊。

南域八百里落神界,乃上古战场之一,横跨中南两域二洲。那界内之广,有一河、十峰、百余座古城。古城或是上古遗留,或是世族废弃,但最短也已历千年寒暑。

那葬神界旁,有十峰之一,唤作镇妖峰。山峰直逼穹霄,峰顶便在云雾环绕之间。又见那峰顶之上,立着落神界内蜃龙族的族长。他把手在半空中一推,只见虚空波动,随即天际之上,显现出方圆数万丈的冰火大阵罩住葬神界。

又见那冰火阵四方,有四样宝器,乃七火莲扇、火龙画轴、玄武黑印、九天寒珠。此四宝乃百年暗渊阁主与南炎府府主所立,组成大阵,在虚空上**葬神界内不甘的怨魂。

那蜃龙族长皱眉沉思半晌,突觉身后有老者轻声唤道:“老龙,你想清楚了?”那身后说话之人,乃蜃龙族长老,唤作敖空。

蜃龙族长点了点头,说道:“神府覆灭,幻族受重创隐世,而我蜃龙一族也受牵连,不得已躲入落神界内。纵然如此,族人亦时常受到南域许多宗门骚扰,更有甚者,龙筋龙骨被抽去炼作了宝器。我今若不行此险招,蜃龙一族何时有出头之日?我又怎能对得起昔时先祖荣光?”

那敖空无奈一叹,道:“你既有如此决定,我必然助你,待得他们在开启阵门,我便想方设法送敖飞入葬神界内。但他是否能如二十余年前,鲲鹏族的小子那般,得先祖或神府遗藏,那便只能看我蜃龙族造化了。”

一语未落,突觉灵识有异,那蜃龙族长抬首望天,道了声:“他们来了。”过不多时,果见山峰之上,虚空里走出两人,一人蓝衫无须,乃南炎府府主韦世舟;一人黑衣短须,乃暗渊阁阁主寒寂。

那寒寂轻声自语道:“敖彻么,他怎会来此?”

韦世舟望了大阵一眼,自语道:“只怕蜃龙族也坐不住了!”

第六十章 梧桐凤迹,苍龙决

南域落神界,是千年前的古战场,不知陨落了多少尊者、圣尊、龙鲲异兽,是以鲜血与残魂之中,孕育出一片杀地来。

那杀地最凶之处,便是葬神界。葬神界之外,南炎府三宗各修筑了一楼,镇住三方。但见那楼都高数百丈,都是在封阵试炼之前,聚集弟子之处。

又见那正南方位之上,有一座暗红阁楼,内有南炎府八部二殿的弟子。南炎府弟子人数虽多,但现今仍留在宗门的八部二殿弟子却仅有区区数十人。

蓦然又见阁楼顶上,虚空中有一片虚幻水泽,上有青莲在放出碧绿光华。那片光华之中,又立着韦世舟的身形,在低低自语道:“古神府的前辈,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低低念叨了数声,不觉阁楼顶上,便也来了两人,一者身形魁梧,一者貌若书生。

那二人问道:“府主,‘夺玉比’是否可以开始了?”

但见韦世舟收了凝神佩,转过身微微笑道:“敖晋老弟,你传功殿新收了一名弟子,不等他来此试一试手段么?”

敖晋愕然,问道:“府主怎知他不在此处?”

韦世舟笑道:“尘儿传信与我,他与昊凌三人在一处,正要赶来落神界。”那师穹却在一旁道:“给予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这个资格,一来与宗规不合,二来其他入门许久的弟子,只怕也会心生不满。”

韦世舟听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微笑道:“宗门定下如此规矩,便是因新入门弟子往往修为不足,而如此大比之中,拳脚更是难以收摄得住……但我听闻那小子能独力抗传功殿试炼阵法许久,此次便让他一试,又有何不可?”但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其实还有一番计较,无非便是要见识凌尊教导弟子的手段。

那敖晋二人听说了,只得道了声:“是!”

师穹回了阁中,对雷昂道:“府主要让羽轩也参与大比,若得不到名额便罢了,倘若得到了,在那落神界之中,你也切不可亲自动手杀他。”雷昂惊愕欲开口问明,师穹却在独自低头沉吟道:“他的来历似乎有些不凡,不知是否乃古世家之人……”

那落神界最外一界,唤作禁神界。只见其界内一片荒凉,几十丈的黄土与黄沙激扬之间,有一头三首蛇雕在“嘶嘶”吐信。那蛇雕羽翼如刀,六只碧绿色的三棱眼瞳在泛着幽光。

底下一个白袍少年见了,低声沉吟道:“不愧是上古战场,若在外界,这种异兽可不曾见啊。”

“异兽模样还不足怪,但这禁神界内并无阵法屏障一类封住此地,怎么它们不到外界去?”蓦然少年身侧,走来一个蓝衣少女,在轻声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便纵身而起。他脚下踏着流光,手中长剑闪出灼目的光华,随即身形宛如一道金色雷霆,与阳光交相辉映,让人不可逼视。只瞬息之间,雷霆击破蛇雕,穿过其身躯,那少年的身形便踏过虚空,立在一颗枯树的枝干上。

但他蓦然眉头一皱,原来地上沙土飞扬,从沙中钻出一条双头异兽,似蟒似蜥,口中流涎,也吐着红信。

少女柳眉微蹙,似乎厌恶此兽模样丑陋,随即素手轻推,虚空中突现一柄长剑。长剑清鸣,剑气立时铺展而开,把周遭化成一片虚幻水潭。

那异兽落在潭里,嘶鸣了一声,随即又要钻入沙中。但水波已被素手推出,只觉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使得颗颗细沙碎裂,那地底的鲜血便已然涌了上来。

少年在丈许之外,也感觉面上一寒,心下暗道:“海家的沧海剑气有质无形,难以捉摸,若我与它异地而处,一时之间,也确实难有应变之法。”蓦地抬首望见远处一片紫气冲天而起,又有龙吟之声回荡四方,随即对少女道:“瑶儿,此地人越聚越多了。”

少女点了点头,一纵身法,相携了他的手而去。在此等杀界之中,鱼龙混杂,人心难测,只“神府遗藏”四字,便足以令至亲反目了。

禁神界之中还有一片极大的谷地,谷地之上又有一棵黄金巨树在放光华。那巨树乃是万载梧桐,而梧桐自古便是凤凰栖所。

羽轩走出星宿大阵,与雪怜一起来到梧桐树下,便觉周遭炼狱血狼群驻足不前,其赤红血目之内,都泛着忌惮之色。

羽轩略一沉吟,便暗自传音与昊凌、韦尘道:“炼狱血狼群似乎都在忌惮这棵树。”

数十丈外,又见韦尘踏着清风,衣袂飘摇。他吹奏玉箫,周遭便现出了一道虚幻凤影。凤影或上或下的飞舞,翼翅似乎极为轻柔,但地上的血发男子仰天一啸,一道血狼之影冲天而起。一狼一凤对峙虚空,青红劲气激荡数百丈,撕裂轻云。

这男子是血狼群的首领之一,唤作血空,因有过大机缘,能在玄化之境便化为人身。

但韦尘听了羽轩传音,又望见黄金巨树,心内惊疑:“莫非是万载梧桐树?”随即又对昊凌道:“我们退到那里!”

昊凌点了点头,脚下轻飘飘地一点,便横移过百余丈。但与昊凌交手的也是个血发男子,是血空之弟血幻。只听他冷冷哼了一声,喝道:“血狱!”

那周遭血狼群一齐发出啸声,散出千丈血气铺展而开,把顶上虚空遮住,现出一轮血月来。随即又见那血阵之内,有大小数十座血门,森白枯骨,便如一座无间地狱,步步杀机。

韦尘与昊凌陷在血狱阵中,都眉头微锁。韦尘说道:“这便是上古异兽遗留下来的手段了,血狱阵!”

昊凌点了点头,抬首望天。

那血空兄弟已踏着血浪走进阵中,阴森森地道:“我兄弟俩口中的猎物,还未曾有能逃脱的!”

韦尘问道:“我们似乎与两位素不相识。”

血空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随即那二人推浪而来,只见血浪之中现出了一头血鬼的半截身躯。虽是只有半截,其实已是四五丈的高下。它手中再拿一柄血叉,又有一二丈长短。

只见血叉吞吐血气,便如厉鬼吐舌一般。但血幻突然眉头一皱,说道:“就算在此杀了这两人,那另外一人怎么办?他可在梧桐树下!”

血空摇头道:“不,他来了!”只见东面天际之上,涌入一片紫气。紫气便如一片星云,虚幻飘渺,内有气团依苍龙七宿的方位布下阵势。

韦尘见了,低低自语道:“我道他为何传音给我,想要独力抗衡此阵,原来竟是苍龙决,那么适才的龙啸之声就是源于此阵了。只是敖殿主怎会如此看重他,传授**花费几百年精力琢磨而成的大阵?”

血空也微微笑道:“不错的阵法,但仅如此威能,便再来十座又有何妨?”蓦然血鬼嘶吼,随即鬼叉猛刺天际,似乎有“咚”的一声响,只见百丈大小的血色劲力宛若水波激荡,震动虚空。

昊凌见了,急忙与韦尘闪身往血狱中间掠去。原来他们所处空间,便是如一只无形的巨碗倒扣住,周遭“碗壁”震动之时,所蕴劲力更是轻易可挤碎一座大山。

但羽轩踏在紫气之上,把笼着苍龙七宿的那一片星云撒放而去,往血鬼顶上虚空**而去。

那二十八宿又分作四方,以角宿而起,至箕位,是东方七宿,称作青龙,又称苍龙。而羽轩传承了这座星宿阵,领悟了其中东七宿的攻击法门,称作苍龙决。

只见血鬼顶上,一片星云之中气团连缀,化成一条虚幻巨龙,有龙角、龙躯与龙爪。随即只听的苍龙怒啸,声浪滚滚,星云**而下时,便与血鬼血叉撞在一处,把周遭血浪激起百余丈高!

但羽轩却眉头微锁,自忖星宿阵中的苍龙决与这座血狱相差甚远,似乎便也非雷昂对手。无奈轻轻一叹,对虚空中道:“前辈,还是请您破此阵吧。”

那虚空中便突现一道窈窕倩影,把玉指一点,响起一声嘹亮凤鸣。随即,只见庞大凤影飞在空中,把两翼一拍,金黄火焰从地上陡然腾起,火光冲破血狱,瞬息之间,千丈血气被炼作虚无。

那血幻惊恐道:“该死,是那个前辈,她为何要助他们?”

血空沉声道:“此时问这些无益!”只见他散开大阵,把仅剩的血气笼住十只炼狱狼与自己兄弟两个,化作十二道血光而走。

韦尘见血狱散去,对虚空中深深一揖,那空中便有一道清脆女声说道:“你们随我来。”待走到梧桐树下,便有一女子踏着金光缓缓而下。

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容颜绝美,跣足而立。她逐一看过四人,最终望向昊凌,微微叹道:“你与他好像啊……”

“他?”昊凌问道。

“一位故人,二十年前以南炎府弟子的身份来此,他来到这里时,也跟你们一样被一些人追杀着,不过后来却有机缘得了云家前辈的传承,而且他跟你一样也是鲲鹏族人……”

待听得“鲲鹏”两字,昊凌心头砰砰直跳,颤声道:“他……他是家兄……”

女子恍然道:“是了,难怪气息如此之像。”

韦尘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女子问道:“适才可是前辈指引我们来此?”

“是啊,当年我受了昊川一些恩惠。”女子点了点头,玉手一张,有一卷山水画轴。只见画上山水受元气激发,周遭万千金色光点连缀成一片山川地泽。女子指着道:“忘山之上,古陵之内。”

四人听了,都向女子深深一揖。

第六十一章 封阵前夕,撕天手

自梧桐树下,那十二道血光掠过虚空,飞出了十余里之外,方才散开。地上有一白衣男子见了,诧异道:“这是‘血空遁’啊,要以二十只成年炼狱狼的浑身精血才能施展的手段,羽轩他们竟能逼得血空兄弟俩用上此招?”

他沉吟片刻,便见得血空二人面色阴沉地走近了,但见他们四只血色眼瞳更似要流出血来。那人问道:“血空兄,血幻兄,难道你们没有得手吗?”

“呸,妈的本来是要得手了,可是梧桐树上的那只死鸟竟出手救了他们,为此我兄弟二人还不得已施展秘术……”血幻骂骂咧咧地,还未曾说完,血空轻叱道:“不要胡说,是一位凤凰族的前辈干涉了,不过此事说来也是我们兄弟大意,不该在梧桐树前杀人……梅兄啊,此行就算我们倒霉,回去就还了你的定金。”

这白衣男子微笑道:“那倒不必,若是两位应允我一个不情之请,我便再送二位两枚凝神佩!”

血空疑声道:“凝神佩?梅兄只是暗渊阁弟子,仅能得一枚,如何能送我们两枚?”

白衣男子冷冷一笑:“封阵试炼的名额又不是仅有我一个。”

那血空虚眯着眼,过了片刻道:“原来梅兄是去做别的生意了……”

白衣男子笑道:“南炎府有个夺玉比,以此决定试炼人选,是以我无法从南炎府长老手中夺取。”

“故此玄兵谷的弟子便要倒霉了?”血空嘿嘿一笑,摇着头道:“说吧,你有何条件?”

白衣男子听了,也不说话,只在储物戒中取了一个金丝盒,内用蚕丝绢包裹两枚碧绿玉佩。随即他双眼盯着,低垂眼帘道:“血空兄、血幻兄的大机缘不知是怎么回事,可盼告知。”

血空冷冷一笑,反问道:“不知梅兄自比羽轩、韦尘、昊凌三人如何?”

男子虚眯着眼,抬首笑道:“若是三人合力,那自是不如。”

血空森然道:“梅兄实诚,既如此,我们还需与你谈什么交易?”

男子听了,又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朗声笑道:“二位如今还留有几分元气?侥幸逃得性命的炼狱狼还有多少精血供你们催动?非是在下夸口,如今要重伤你们,还是有这实力的!”

那血空面色阴沉如水,沉声道:“原来……梅涵你好深的心机啊……”转头与血幻对视了一眼,又深吐浊气道:“好吧,此事我们应允了,待得试炼之日,你到失魂山下与我们碰面。”

男子听了,眉头一挑,笑道:“原来二位早已谋划好了,要自己偷入葬神界。那么答应我击杀羽轩之事,想必也有一多半的原因就是为了这凝神佩吧?”

血空点了点头,说道:“凝神佩只能从三宗弟子的手中夺取,只是不曾想南炎府竟有个什么‘夺玉比’的东西。”他沉吟片刻,随即取出一张古图,上绘山川地泽图像,又用红笔红线标明了地名路径,与梅涵道:“梅兄,届时你依图中指示来寻我们便好。”

男子接过图纸,点了点头,又把金丝盒收了。那血空微皱眉头,随即长啸一声,群狼都随他而走。但其间血幻已颇有愠色地道:“大哥怎么就把祖上百余年的心血给了他,难道神府遗藏还要与他分享不成?”

血空哼了一声,道:“分享?他也配!若非二十年前父亲要为你我洗经伐髓,改变先天体质而偷入葬神界之时,耗尽了族内灵液,我现在又何必为两枚凝神佩去得罪南炎府一众弟子?”

血幻沉吟道:“那大哥有什么筹谋?”

血空道:“因梅泽之事,他与羽轩有仇,因此我们大可坐山观斗……记住,届时听我之言,祭起父亲兽元的时机定要把握好。”

血幻道:“父亲的兽元还在狼穴……”

“现在便去。”血空接口道。

葬神界外,南炎府数百丈高的界楼顶上,便是夺玉比战场。那敖晋却在界楼周遭布下龙息大阵,只见千余丈长短的龙影盘绕着,使楼内之人每走一步,顶上便似负着百斤巨岩。但想取得夺玉比名额,就要不借外力,徒步登上界楼之顶,是以最终登顶之人,只有区区十六个。

又见界楼周遭的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十一张王座,上是八部部尊、二殿之主与南炎府府主。随即又见那方圆数十丈阔的界楼之顶,四个檐角之上立着六人,韦尘、雪怜占住东边檐角,雷昂、古剑渊二人在西、南二角、而法部、天枢部二部两名亲传弟子则在北边檐角上。

雪怜望着楼顶中央,频频柳眉微皱,只见那里紫气四逸而开,又有无形的磅礴劲力如迅雷一般激荡,搅动周遭残云。

她看了一会儿,随即低声对韦尘道:“羽师弟运气当真不好,竟遇上了铁冲,此人可是号称法尊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啊。”

“虽是最得意的弟子,但终究不是最强者。”韦尘微微摇首,转头又对昊凌道:“昊凌兄以为此战,羽轩有多大胜算?”

只见昊凌使用御风手段,身形悬在虚空,便如凌空踏虚一般,衣袂飘飘。众人之中,以他和韦尘的气质为最佳,是以引得那位天枢部的女弟子眼波流转,美目频频往这儿投来。

昊凌道:“他有一招‘苍龙决’,只是不知与‘撕天手’相比如何?”

韦尘听了,微微一笑。突觉有低沉的剑鸣之声,他不觉出声道:“古象之劲?”

只见铁冲手中巨剑一颤,随即有古老的象吼之声,一股气劲直冲牛斗,似乎有一只上古巨象已踏破九天而来。

那铁冲轻喝道:“羽师弟,若你现在退出,我还可收了此招!”

羽轩却微微一笑,朗声道:“小弟只怕要辜负师兄好意了。”手中雪刃清鸣,周遭一片紫气加持在刀身之上,随即虚空之中涌起了烈阳般的灼热。

那铁冲眉头一皱,暗想道:“这小子不过灵臻五六重境的修为,武技竟有这么大威能?”但看羽轩顶上紫气又在交汇,渐渐凝成阵势,分化出了苍龙七宿。他便脚下一跺,跃上四五丈的虚空,再使大剑怒劈而下,周身便现出古象之形。

“虽是算得上玄化境修为,但毕竟根基不稳。”羽轩面上忽起冷厉之色,手中雪刃在虚空中画了个半圆,随即斜劈而上。

此时灵阳劲借雪刃催动,又有阵法加持,纵是雷昂也不敢硬接。但那铁冲修为固然有所不如,他却曾以雷火煅炼身躯,又修炼了古象劲。这古象劲与金刚劲都是南炎府第一流的近身武学,唯一不同的是,古象劲乃瞬间爆发之术,能顷刻之间挥出绝大的劲力。

蓦然只听“叮”地一声清亮巨响,无形劲力似风暴一般肆虐虚空,搅碎轻云。随即又见虚空中有物反射阳光,原来羽轩不敌古象劲大力,雪刃脱手,飞上天去。

雪怜见了,“啊”了一声,那北边的檐角之上,法部的女弟子柳眉微皱,只觉铁冲气息愈加强烈,使周遭天地元气大乱。

那女弟子心下暗想道:“还要使出‘撕天手’吗?但你如今修为,只怕先要受了三分反噬啊!”

羽轩见到雪刃脱手,便清啸一声,顶上七宿连缀,化作苍龙。苍龙怒啸,龙吟之声远传数里!

那护法殿主师穹见了,冷冷一笑,向敖晋道:“老龙,你好大魄力啊,一个新晋弟子便传与老府主的‘二十八星宿大阵’?”

敖晋微微一笑道:“既有悟性,便当传授,不必拘于陈规,这也是老府主一向对我等说的。”

师穹心底里冷冷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听“铮”地一声清亮,铁冲手中长剑一放,脱手而去,随即便以御剑手段,飞上十数丈的虚空。不多时,那虚空之上,一股磅礴威压似万仞大山一般压下,随即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喝道:“撕天手!”

蓦然只见空中云层汇聚,黑成一片,似有千百丈厚。那法部部尊见了,面色沉凝,暗暗撒放灵识,笼住了虚空之上的铁冲。铁冲但见苍龙随星辰而起,放出了紫色光华,一片繁星在那暗沉的天色映衬之下,更显绚丽夺目。

但蓦然铁冲五指一张,往虚空中轻轻一握,便似凭空有一只千百丈的无形大手一般,只听得“轰隆”的闷响,星辰崩碎,苍龙凄啸。随即底下羽轩胸口气血激荡,不禁喷出血来。

但他望向虚空,心中不禁骇然,即便韦尘、昊凌等人的修为手段,虽是能破苍龙决,但绝不能轻描淡写,一招立破。何况铁冲修为尚且不如雷昂……

突觉额上一凉,虚空之上竟滴落下鲜血,渐渐染红脚边的琉璃瓦片……

“第八战,羽轩胜!”蓦然,王座之上传来浑厚之声。羽轩茫然抬首,只见法部部尊早已离开了王座,把袍袖一卷,铁冲被轻轻地卷在当中,送下虚空。

“这……怎会?”羽轩口中轻轻念叨了一声,又见十一张王座之上早已空空如也。

古剑渊这时走来,在身后道:“铁冲遭‘撕天手’反噬了三分劲力,已不省人事了,倘若府主又不让你胜出,耽误疗伤,他就要废了一身修为。”

羽轩摇头苦笑道:“但‘苍龙决’既破,我怎能谈一个‘赢’字?”

古剑渊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运气也并非不是决胜关键,何况你以区区灵臻五六重境的修为与他玄化境战平,他应更没脸谈这‘赢’字了。”

羽轩无奈苦笑,随即只见得一个老者走来,双手奉上两个金丝盒,里面各装一枚碧绿玉佩,道:“府主命我将此二枚凝神佩交于二位,同时让你二人于明日辰时,在界楼之外听候命令。”

古剑渊点了点头,但他手指一触盒中凝神佩,胸口的那一枚一颤,随即一股清流遍及全身。约有片刻,那个老者见他发呆,问道:“你怎么了?”

古剑渊回过神,又接过盒子,才摇头笑道:“心情激荡而已,多谢执事挂心。”

老者摇了摇头,转身下楼了。羽轩接过凝神佩之时,也觉玉戒之内,古刃轻轻颤动。

第六十二章 万丈蜃龙,八玄古身

葬神界之外,那古剑渊立在深渊之旁,看了一会儿,随即摊开手掌,掌心之中的两枚凝神佩飞起,各冲出一道气息在半空中交汇。约有半刻钟,元气里面走出一道身影,望着古剑渊片刻,面色复杂,轻轻叹道:“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古剑渊呆立许久,不觉眼角流泪,又喜又悲道:“父亲?!”随即手掌一抓,却已抓空。

那身影摇头道:“一道执念而已,甚至都不算残魂。”

古剑渊急声道:“父亲,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身影道:“记不清了,只知这道执念是在临终之前种于凝神佩上的,而这凝神佩则是神府遗族的赠品,除此之外,便不知还发生了何事。”那身影摇了摇头,又道:“但我仍要劝你,孩子啊,那葬神界绝不能进!”

古剑渊听了,吐了一口浊气,摇头道:“神府遗族难保不再找**来,若我不能牢牢把握住这遗藏,一来修为不够,无法抗衡;二来若是遗藏被别人取了,那么我族于他们来说,便再无用武之地,届时只怕会对族中不利。”

那身影深深一叹,把顶上两枚凝神佩招来,握在手中,说道:“临终之时,我用族中秘法在凝神佩上刻了葬神界部分地图,对你应当会有用。”说完便缓缓散在天地之间。

古剑渊接过凝神佩,催动内息,沉神许久。蓦然,只听背后有人喊道:“师兄,府主之命,速回界楼!”

“开始了……”古剑渊听了,深吐浊气,口中低声念道着。

从南炎府界楼往西百余里,才能到达葬神界。那葬神界本是贯通南北之处,千年之前最是繁华,风头无两。而云家以商贸立族,拥有钱财资源无数,是葬神界中的第一家族,也是世上第一富族。

韦尘与众人立在山峰之上,但见面前黄土千里,随即低低自语道:“千年前的繁华古城,现在竟破落至此,一点痕迹也留不住了吗?”

韦世舟道:“那也未必。”袍袖轻拂,但觉虚空一颤,顷刻之间显露出一片断壁颓垣,只见是残楼玉瓦,古道蒙尘。

古剑渊不觉心内激荡,传承千年的血脉之中似乎涌起炙热,随即手指也轻轻一触,但立时残楼隐去,只见周遭又是一片黄土。

韦世舟笑道:“真正的葬神界已用空间之法封印了起来,你若走入里面,其实便陷在了幻阵之中,纵使你感觉奔行千里,也不过是在原地转圈……”

正说间,面前的虚空中突然走出一人,对韦世舟冷冷笑道:“是以,你父处心积虑,与暗渊阁、玄兵谷的上任宗主联手擒住我族多名长老,习会蜃龙幻阵,便来封印这葬神界了。”

但韦世舟却不惊讶,点了点头道:“家父确实需要贵族幻阵。葬神界之内陨落神府许多的强者,又历经数百年演化,那时早已成了一片杀地,偷学贵族武学,实是迫不得已。”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若非你执意你要破开封印,阁下也不会被逼得举族迁入潜灵渊中。但敖兄今日出来,想必伤势已复七八成了吧?”

敖彻冷冷一笑道:“也是亏得潜灵渊,否则也断不至于在区区百年之内便养好了伤势。”蓦然他脚下一点,跳在天际之上,朗声说道:“但即便你等机关算尽,这蜃龙幻阵终究不是外人能掌握的!”

只见他袍袖一扬,在袖里祭出一颗龙元。龙元气息一放,虚空中随即显现出古朴阵纹,方圆有千万丈阔。

韦世舟眉头微锁,低声自语道:“这便是数百年前,前辈们布下的玄妙幻阵?”灵识撒放,感知得敖彻所在,随即走入阵中,手掌虚空一按,便是这一按之力,就有崩坏山岳的大威能。只见那敖彻在冷笑之中,身形如云雾一般被击得溃散。

“他究竟有何目的,甘愿受了我这一掌?”韦世舟灵识撒放,看了片刻,突觉蜃龙幻阵阵纹崩碎,化成亿万光点直冲牛斗,便恍然道:“原来是要借我之手破阵!”

蓦然韦世舟的一道气息冲天而起,便见得天际之上立着一道百丈身躯。

“果是八玄古身!”敖彻微微一笑,脚下一点,身形化作百丈白龙之躯,下了九天。

韦世舟身化百丈金身,朗声说道:“前一局便算我输,我们再来一局!”只见他一掌打向天际,随即八方天地元气陡然交汇,有风雷、有水火。但见那风雷水火万般元气凝在一处,化成大阵,便是阵图就有千万丈阔了,丝毫不逊适才的蜃龙幻阵。

又见那白龙陷入了阵中,就又生出了八座庞大阵门,分别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命名。那八门之内,其实并非都是死路,有死有生,才不至于令对手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韦世舟八门既成,对敖晋道:“送尘儿他们进去!”

敖晋点了点头,把袍袖一拂,葬神界内虽是显现出了山河古城、千年遗迹,但在界外看去,却是一片支离破碎的景-象,仿佛是把一个世界打得碎裂,再随意拼接起来。又如一张被撕碎了的画卷不经思考,胡乱组合,致使山川颠倒,天地失色。而那画卷绘的便是这方遗迹。

羽轩心下暗想道:“这就是那所谓空间封印之法了,若是没有幻阵守护,此间机密怕是要流传出去了。”

敖晋道:“待得进入葬神界,你们须立时催动凝神佩护住神魂。”

“是!”见到众人点头,他手掌一按虚空,要撕裂封印。但蓦然葬神界的屏障之内,走出一个拄杖老者,把敖晋轻轻推出了千丈之外。

“东海龙族几时也来插手南域之事?”那老者冷冷出声。

韦世舟撒放灵识,看见老者惊讶道:“敖空,他竟也来?!”沉吟片刻,又向虚空中朗声说道:“寒兄,你若再不出手,蜃龙族便要渔翁得利了!”

他一语未尽,突觉天地之间水汽氤氲,遍地湿润,就似下过了一场小雨一般。那敖空面色沉凝,轻声念道:“暗渊阁主?!”

随即只见天际之上,有一男子乘青蛟而来。那人身着黑衣,年龄似乎在四十岁上下,长发披肩,容貌俊美。

那人向青蛟道:“你送他们进葬神界去。”

“是!”青蛟口吐人声道,原来那暗渊阁主之后,还有八名暗渊阁弟子。

随即他抬首望向顶上虚空,但见那大阵之上,已由八门又再演化出了六十四门。门门生死相扣,有生有死,只随阵主心念一转,生门即可化死门,景门又可化伤门。是以那敖彻只在大阵中央,以百丈龙躯与韦世舟缠斗。

“看来,他在八玄古身上的修为又精深了许多。”暗渊阁主心下暗自思忖,却突然听得似有“咚”的一声响,老者拐杖点过虚空,缓步而来。又看了他片刻,说道:“寒兄,许久不见了,现今见你气息愈加浑厚,有如万丈深崖之下的大海,只能闻怒涛之声,但不可度量,难道修为已臻化神大圆满境了?”

寒寂摇头道:“敖长老过誉了。”却不承认,也不否认。

敖空微微一叹,却突见寒寂踏着寒气而起,他立时沉声道:“寒阁主也要来插手我蜃龙族之事?”

寒寂道:“你族虽是在千年前同神府之灭而没落,但现今天下格局已定,已再不能容许任何人乱世。”随即只见他掌下虚按,一束百丈寒气压迫敖空而去。那敖空便祭起一片龙鳞,显现出一条狰狞白龙盘绕在他周身。

随即白龙一啸,把寒气打下虚空,在方圆千丈之内,立时都化成了三尺冰土。

“这是……上任蜃龙王的龙鳞,竟炼成了一件宝器?”寒寂心下震动之时,敖空朗声道:“好,此地既有韦府主他们,我们到上面去打!”他踏空而起,冲上九天。

韦世舟一掌逼退敖彻,心下想到:“看来蜃龙王已死,群龙无首,现今便是要取传承再造一位龙王了……只是那敖空手中有蜃龙王鳞,寒寂是否能挡得住?”

他心下惴惴不安之时,蓦然又有一剑东来,上有七人,是玄兵谷谷主、传功长老、护法长老与四名试炼弟子。

那玄兵谷主笑道:“好热闹啊,阳兄,你先送他们进去。”

护法长老点了点头,御剑而去,那玄兵谷主却与传功长老走下飞剑,向虚空看了半晌。

传功长老道:“此行折损了两名弟子,丢失两枚凝神佩……只怕与那蜃龙族脱不得干系。”

玄兵谷主听了,冷声道:“无论如何,先去会会敖空再说!”只见那二人身形有如两道剑光,直破虚空。

敖晋深吐浊气,自语道:“此役只怕比二十年前更难收拾了。”过了片刻,又对羽轩众人道:“我们也走吧,已落后了他们十分远了。”

蓦然只听一声龙啸,那敖晋身形化作一条青龙,片片龙鳞宛如碧玉。他对羽轩众人道:“上来!”

“龙族?!”羽轩在一旁惊呼。

韦尘说道:“敖殿主是东海龙族之人,至今已入宗百余年。”说着,他脚下一点,登上龙脊。

随即只觉虚空震动,那片封印陡然间崩碎一个口子,又说道:“现在便催动凝神佩,待得试炼结束也不得丢弃。那玉佩注入了你等灵力,我入界中好寻到你们。”

雷昂问道:“敖殿主,凝神佩只有八枚,都在我们手中,您怎么进葬神界去?

敖晋道:“若取灵液,以独特手法催动,效果便与凝神佩无异。只是此物极为珍贵,又消耗极大,是以只能在试炼结束,我催动此物去接你们。”

羽轩听了,心中暗暗一叹道:“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取一些来。”摇了摇头,突觉眼前光亮,随即敖晋说道:“这便是葬神界了!”

初入界内,只见荒山与荒城,古园与古道。又见那古道之中,一个白发身影手执一枚鳞片,往西而去。那鳞片之上,似有一道微弱气息散发,又有淡淡白气围绕在他周遭,显然不是三宗弟子。

“寒师兄,梅涵不知往何方去了。”在一处荒园之内,有暗渊阁的七名弟子。其中一人白衣白发白瞳,乃南渊阁寒寂亲子,寒玄劲。他道:“梅涵想必是为了那个叫羽轩的人去了,他既不要我等相助,应当是有相当的把握吧。”

但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下却在冷笑道:“暗算玄兵谷弟子,为血狼兄弟取凝神佩,当然不能让旁人知道!”

第六十三章 葬神界,千年繁华尽虚梦

葬神界内,云家族地尽毁,仅有大大小小的颓垣断壁在诉说当时的辉煌。其中,有一处云家旁系的旧园修在小河之畔,河水极清,河畔花草极美。又见旧园断墙之下,羽轩、韦尘、古剑渊、昊凌与雷昂五人围坐,点燃篝火。

其时已经入夜,雪怜三女趁机往小河下游走去里许,在那里洗澡。

韦尘说道:“传闻此地在千年前极是繁华,是沟通南北的要道,有数个家族便成了当时世上一等一的富族,而其中就有云家。”

“但云家坐虽拥钱财资源无数,却少真正最顶尖的强者。自神府覆灭之后,云家也被一举摧毁而去,沟通南北的要道却成参灵宗控制之下凌云界。”

羽轩问道:“如此说,云家覆灭对参灵宗最是有利了?”

韦尘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些也都是家父的猜测。”随即取出一个卷轴,指着道:“忘山离此似乎只有百余里,但一来,这空间里有一股无形力量,令人束手束脚,二来又有三日之限,只怕这路上坎坷会不少……”

说到此处,小河下游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只听得雪怜在高声道:“阿尘,你们快来!”韦尘听了,立时展动身法,脚踏劲风而去。见了雪怜站在一旁,身披长裙,青丝水落。

韦尘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雪怜指着河中道:“人手……”

只见河中一片鲜红,河畔树上枝条垂到河里,缠住一只断臂。

“适才于遥、雪怜师妹仍在水中,上游便漂下来这个东西。”法部的颜紫领着身后怯怯的于遥走了过来,说道。

羽轩几人后至,望见那只断臂放出淡淡绿光。昊凌于是手中劲吐,把那只断臂摄在手中。

韦尘惊讶道:“玄兵谷弟子?”

雷昂问道:“你怎么知道?”

韦尘指着断臂手指上的戒指,道:“这种储物灵戒向来不曾外售,仅为他们弟子持有。”

昊凌点了点头,掰开手掌,但见正是掌中的凝神佩在放光华。昊凌轻“咦”了一声,突然周遭有黑气聚拢,那只断臂霎时血肉消散,只余白骨。白骨掉在地上,也仍在渐渐被侵蚀而去。

羽轩恍然,心中自语:“那是死魂气?原来葬神界里的所谓的无形力量就是这东西!”

“看来有人在向玄兵谷下手了……”古剑渊一语未尽,羽轩道:“我一朋友是玄兵谷弟子,此次我须得去看下!”说着,身形一转,脚下便缓缓散开紫气。

韦尘手掌搭住他的肩头,说道:“别急,那截断臂上还隐隐残留毒质,似乎是‘影花之毒’。”

羽轩问道:“什么是‘影花之毒’?”

韦尘道:“那是暗渊阁的制毒之法,修炼的人不多,如今略有建树的年轻弟子,只有梅涵与其兄弟梅泽二人。”

羽轩眉头一皱,略一沉吟:“梅泽么?”当下轻吐浊气,身形一晃,脚踏紫气而走。约莫有一刻钟,来到小河发源处,那源头便是在失魂山上。

失魂山高愈万丈,怪石如刀,向来是葬神界第一险峰。当初还是云家族地时,云家长老便将山中一处深涧,称作“落魄涧”,以此跟“失魂山”之名呼应成趣。

只见山腰处在有一座庞大瀑布,流水终年不止,渐渐形成河流。河流水急,送走滴滴血迹……

又见河畔一个少年衣袖染红,鬓前发丝化成一片灰色,却是影花之毒发作之相。

那个青衣少年惨然道:“梅涵,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下这样的辣手到底为何?若蒙告知,我死也瞑目了。”

只见瀑布之旁,柳树之下又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模样与梅泽果然有七分相似。那人手中握着一柄玉骨蚕丝扇,在微微笑道:“需要借石兄手中的凝神佩一用。”

青衣男子听了,长叹一声道:“原来为此,难怪适才你以辣手切断纤儿的手臂……”说着,深深吸了一口冷气,闭目不动。

梅涵微微一怔,情知欧阳纤一死,石玦便也不愿独生了。随即蚕丝扇一展,他脚下一片白雾生起,贴着地面蔓延开来,约莫有十来丈,把石玦也陷在了雾中。

蓦然雾里梅涵身形一晃,去得极快,手中玉骨蚕丝扇受元气加持,“刷”地一下便即斩落,但却响起“啪”的一道闷声响。

只见一柄长刀、一柄玉扇一触即开。

那玉扇里白气流转,长刀上紫气氤氲,紫气、白气互相激荡,犹如一柄柄无形重锤在虚空中乱挥,把周遭柳树打得枝断干折。

梅涵这时便也看清了,一个紫气少年手握森白长刀,站在石玦一旁。石玦本来心灰意懒,现下由死而生之后,求死之念便淡了一些。手上一握,一柄琉璃长剑握在了手中。长剑上光华流转,剑身里隐隐有岩浆流动,一股热劲直逼到了梅涵面上。

梅涵面色一沉,肩头微侧,待得剑刃劈到,他的身形却陡然化成四缕青烟,散落在四个方位上,凝成四个白衣男子,手中都有玉扇。

石玦见了,手中长剑铮鸣,赤红剑气犹如一抹电光,但即便他身法也是极好,在那白雾之中,梅涵却似乎有千百个身形。长剑刺破一个,另一旁立时又有一个梅涵。来来往往,只见白衣男子笑容森冷,如鬼似魅。

石玦喝道:“出来!”蓦然身形一晃,琉璃长剑上涌起一束赤红剑气。剑气斜斜地划过,地上泥土陡然熔化出一条笔直的岩浆路径。岩浆尽头,是玉扇打出的一面白色壁障。

石玦见到劲气在冲击,身形一纵,但突然一声闷哼,那却是影花之毒发作了起来,倒在河畔,面色立时惨白了。

梅涵对羽轩冷笑道:“黄远不参加葬神界试炼,却让你把小命送到我手上!”只见他脚踏轻雾,犹如凌空步虚,缓缓而来,又道:“以灵臻境修为来到这里,也算难得了,用‘苍龙决’吧!”

羽轩心下暗道:“玄化境修为啊,胜我太多!”横刀划过,刀锋劈向身形忽隐忽现的梅涵。梅涵玉扇一展,刚猛劲气反震上去,羽轩雪刃几乎要脱手而出。随即左手握拳,拳上运起灵阳劲,跟梅涵掌力一撞,登时身形连退五步!

梅涵道:“你修为远不如我,若再不用最强武学,下一次可就要丢了小命了!”

羽轩听了,在一旁吐了一口浊气,随即掌心朝天,衣袍鼓鼓,一片紫气悬浮在他周身。但见那片紫气有一丈阔,若加上元晶助力,大阵便能有十余丈大小,也把梅涵笼罩在大阵内,如当日对付血狼兄弟一般。但现下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催动元晶了。

突然柳树枝头晃动,一片微风扫过,站着一个青衣人,容貌雅致,便是韦尘了。梅涵当即知觉,身形忽隐忽现之后,便站在了四五丈外,对着羽轩跟韦尘。

韦尘身形一晃,掠下树枝,说道:“梅兄的‘影花幻身’确实神妙,但似乎自身也要受这‘影花之毒’反噬,若修为不足,性命便难保了,是不是?”

梅涵冷冷一笑,并不回答。韦尘便跟着道:“血狼兄弟因其父的缘故,掌握了一些葬神界遗藏的秘密,梅兄找上他们,便是为此吧?”

梅涵眉头微皱,不知他说这番话的目的,突然只觉瀑布之后,几道气息冲天而起,比他丝毫不弱。心下暗道:“原来他们也来了!”

只见瀑布水汽腾腾,一个白衣男子、一个灰衣男子御着轻风,在虚空之上跟血狼兄弟一掌一掌地互相推去。

白衣男子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高亢清唳,远远传开,再看他时,周身现出一只元气凝成的巨鹰。

血空见了,面色一沉,厉声道:“好极了,原来是鲲鹏!”随即拳上血气凝聚,把一只拳头化成血玉一般,高声道:“接我一招‘血冥劲’!”拳头打出时,天地之间一声狼嚎,足有四五丈的血气如海浪一般,撞将过去。

昊凌飞在虚空,微微冷笑:“这回正好报那一箭之仇!”双掌齐齐压下,元气凝成的鲲鹏展开巨翼,携千斤之力打下,两者相撞的劲气排山倒海,将失魂山那面山壁打出四五丈长的裂缝,瀑布水流陡然截断!

羽轩、韦尘、梅涵与石玦只听得巨响震耳,急忙御风飞起。他们修为未到渡虚境,不能凌空步虚,只能以身法借着风力飞起。但在空中受风力限制极为严重,束手束脚,无法随意腾挪闪转。即便羽轩借灵雕身飞起,也无非是在虚空中多了几处可以借力的“砖石”而已。

当下四人远远跳开,只石玦受伤严重,被劲气扫中胸口。突然间梅涵一声清啸,向血空兄弟二人传音道:“不要与他们纠缠了,去落魄涧。”

血空听了,心下微微冷笑道:“落魄涧便是你埋骨之处!”随即身形一转,梅涵、血空、血幻三人衣袂飘飘,纵风而往山上掠去。

古剑渊面色一沉,当先飞去,紧紧跟在三人之后。

韦尘叫道:“古师弟!”但他身形早已化作黑点。随即说道:“他一人追去绝讨不到好处,我们得跟上。”

雷昂道:“那个方向似乎通往落魄涧。”

韦尘点了点头道:“府里前辈确实曾有言及,那落魄涧有些难对付的异兽,古剑渊一人怕有闪失。”他一语未尽,周身劲风呼呼,雪怜跟在身旁,也飞往落魄涧。雷昂虽是不愿,但不得已也纵身跟上了。

第六十四章 血狼王

失魂山是葬神界东面一片山脉的主峰,这片山脉唤作“灵护”,乃是当初把守云家族地的门户。是以,云家在那山脉之后,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古城、古楼、古殿,只是如今却残破不堪了。

其中落魄涧在失魂山北面,因终年稀缺阳光,寒气袭袭。而涧底幽暗,更不知深浅……

蓦然梅涵的身形化作白影一晃,抢上山峰来到落魄涧旁,问血空道:“血空兄之言可当真么?”

身后血空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又见青影手握玉箫,踏着轻风,衣袂飘飘而来。

血空叫道:“几位好身法啊!”立即左掌一划,盘绕在周身的赤红血气凝成狼形,呼啸而去。随即只听洞箫之声缓缓而起,青色元气盘绕在虚空中,凝作一只青凤。青凤双翼一震,在血狼怒啸声中,如两座大山猛撞在一处,青红劲气如海浪一般滚滚而开。

血空面色一沉,身形一纵,跳上虚空避开了青红劲气。抬首看到韦尘周身青凤飞舞,洞箫之声一直不断,便沉声道:“佩服,韦兄当真不愧南炎府第一亲传弟子!”

韦尘摇头道:“谬赞了!”话音一落,只见位于落魄涧一东一西的两棵巨树上,飞来两人,便是昊凌、古剑渊了。

血幻双掌一分,左掌一团劲气浓郁如血,右掌一团劲气清淡如水。两团劲气在虚空中交汇盘旋,凝成一枚两色符印,随即喝道:“昊凌,你来接我一招‘断山幻印’!”

昊凌听了,淡淡一笑,手上一捻,指间有一根白如玉石的羽毛在放出森然劲气,使血幻面上一寒。

“好,是‘鲲鹏羽’!”血幻突然冲口而出,身形一纵,掌力送出,断山幻印破空飞去,离着昊凌还有数丈,但一股无形劲力便已如一座大山般压迫而来,体内元气运转时,微微吃力。

昊凌心下一凛:“倒是小瞧你了!”指上一弹,羽毛带着一束劲气,犹如一柄长矛直刺符印,在虚空之中激起滚滚元气波浪。

“若我被卷入其中,只怕片刻之间就要受到重创。”羽轩抬头一看,心下微惊,只觉玄化境实力之强,自己尚还远远不如。

蓦然头上风响,雷昂、于遥、颜紫三人飞上一棵大树枝头,静静观战。而再看古剑渊,他却看向了落魄涧,眉头略皱。只觉灵识放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着,丝毫感知不到任何事物。

“不知此处是否有我要的答案?”古剑渊思索之中,梅涵面色也微微一沉,自忖道:“难道他也知此地隐秘?这古剑渊是南炎府除韦尘之外的又一劲敌,他此行若是与我目标一致,那却有些麻烦了……”

当下一咬牙,储物戒内取出一颗雪白晶体,暗道:“这百年元晶本来是要冲击九元境之用的……”梅涵掌心一握,元晶化作森森白雾冲起,在方圆几百丈的空间里弥漫而开,形成“迷域雾阵”。

韦尘一看,心下一惊道:“梅涵可当真下得去手,百年元晶纵使渡虚境的强者也不肯如此浪费啊。”

“十年、百年、五百年、千年,即便是十年元晶都极为稀罕,百年元晶更是千金难求,梅涵如此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羽轩也在一旁暗暗惊疑着,只见半空中两道雄浑劲气狠狠激荡而开,似乎难分高下。

“看来梅涵跟古剑渊也有过节……”雷昂目中眼光微闪,跟颜紫、于遥两人跳上巨树末梢,见到四周雾气已然淡了许多。

葬神界遗藏虽然难寻,但均非凡品,甚至传言有千年元晶这等存在。是以,若是少几个对手,那便会多几分好处,而古、梅二人修为相近,更能拼个两败俱伤……

当下,雷昂心下冷冷一笑,静静看着古剑渊手掌一竖,银白元气在身前流转,化成一枚半透明的九尺符印,说道:“梅涵,你来试试这一招‘天魁印’!”

梅涵站在雾气之上,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手掌作刀,往虚空中斩落,一抹青色刀劲劈在符印上,伴随“咚”的一闷响,梅涵手掌微颤,退开三步,到达第四步后,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古剑渊眉头微微一皱,暗道:“梅涵‘腾云驾雾’的身法能在雾气里提到极致,而我却大受束缚。”正想间,突然韦尘、昊凌来到身旁,说道:“血空、都血幻不见了。”

“难道他们先下落魄涧了?”古剑渊听了,心下暗急,正要纵身而走,突然一声狼嚎,雾中现出一对血红眼瞳。

韦尘沉声道:“是血狼王的灵魂,没想到落魄涧旁竟有此物!”

昊凌道:“这血狼王倒有本事,肉身已毁,魂魄还能存到现在……不好!”他话音一落,不远处有人一声闷哼,气息微乱。

只见那人手中刀刃劈下,五尺紫色刀气犹如一轮新月般横在半空,但等到一只血红狼爪猛抓而到,那紫色人影口中不禁喷出点点腥红!

“这灵魂是九元境实力啊!”紫色人影脸色苍白,见到雾中红光隐隐,一头丈许高下的血色巨狼在散发雄浑威压!

“血狼王灵魂?”那人面色一沉,取出一颗十年元晶在手,运起内息,紫色元气化成苍龙七宿星云,盘绕在周身。

但那血狼头上的梅涵三人却怪异一笑,只见又有一人飞掠而来,食指上凝出七尺剑气,散发寒芒。

紫色人影苦涩一笑,叹道:“幻劲指啊,不意竟死在自己人手中。”随即面色一冷,拨转星云,跟着一声高亢龙吟,紫色巨龙呼啸而起!

原来飞掠而来的人便是雷昂,他在树上冷眼旁观,见到紫色元气冲起,便立即纵身跳下,催动幻劲指力,而梅涵三人心下雪亮,就等着坐收渔利。

但突然高瘦人影飞来,落在血狼王与紫衣男子之间,说道:“你凝神对付雷昂,这血狼万交给我!”

“好!”紫衣男子点了点头,手掌抬起,紫色巨龙蓄势而出,脚踏星云在半空之中迎上幻劲指指力。一时之间,紫白两色劲气肆虐破坏,周遭树木枯枝、青石黄土上,都是森森剑痕,入里三分!

而在另一旁,高瘦男子手掌一推,一片银白元气显现而出,笼罩在他周身,分化出气团,依三十六天罡星图布下。

紫衣男子随即有所感应,在心中惊声道:“是天罡星阵啊?看来古师兄也进去周天星图修炼过。”

那周天星玄阵涵盖极广,二十八星宿阵与天罡星阵都是其中一阵,各有千秋,不分轩轾。当年古剑渊见猎心喜,也明知自己的修为远不能修炼整个星玄大阵,是以这些年来一心一意,竟修炼到了小成境界。

目下血狼王灵魂虽是九元境实力,但梅涵三人都不愿耽搁时间,白耗灵魂余下力量。随即梅涵传音道:“不要纠缠了,先取遗藏要紧!”血空点了点头,手中结印,只见血狼血爪猛拍而去,击打在天罡星阵上的劲风呼啸而开,扫尽四周白雾。但古剑渊胸口一闷,喉头不禁喷出点点腥红。

便在此时,虚空中剑气猛然一涨,巨龙仰天一啸之中,身躯立时被贯穿而过,散作虚无。但跟着剑气之后,一人冷笑的面容在紫衣男子瞳孔中放大。

一声闷哼之下,两人掌力一对,紫衣男子立足不稳,在落魄涧旁摔了下去!

韦尘身形一晃,抢到崖边,手掌一抓,却只抓到一截断袖!

古剑渊见了,身形一纵,御风而下,也去到了落魄涧下。

“古师弟!”韦尘惊叫一声,但涧底幽暗,古剑渊两人与梅涵三人却已看不见了。

韦尘怒气上涌,沉声问道:“为何?”

雷昂受到他气息压制,胸口微闷,说道:“适才雾里红光隐隐,便使用幻劲指打去,却不想伤到了羽师弟。”

韦尘冷声道:“若现在不是葬神界,我必杀你!”说完又深吐浊气,随即一只冰凉玉手握住他的手掌,却是雪怜来到身旁,望着涧底,面色苍白。

突然昊凌走来说道:“落魄涧之下虽不知是何种情况,但梅涵三人敢一跃而下,想必不会太深,羽轩或许有救。”

韦尘深深一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便下去一看。”

昊凌随即纵身而起,跳在虚空中,现出鲲鹏本相,说道:“你们上来!”

韦尘搂住雪怜纤腰,向于遥、颜紫二人道:“你们二人何去何从?”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均觉跟羽轩并无深交,不愿冒险,便摇了摇头,脸上都露出了歉然之色。韦尘明白,纵身上了昊凌背脊,但突然心下一动,向颜紫传音道:“我们此行去救羽师弟,只怕要突破三日之限,但我手中有一处遗藏的线索。你若愿意,我们可就此合作一下。”

颜紫听了,脸上露出喜色,点了点头。随即只见韦尘取出一个黄色袋子,扔向了她,又传音道:“小心雷昂!”

但雷昂在一旁见到他们缓缓下了落魄涧,心中不禁冷笑道:“死吧,你们都死了最好,若有遗藏该是我一人的!”他眼帘低垂,目光有时扫过颜紫二人,微微露出冷意……

落魄涧底,阴风袭袭。只见一片黑暗之中,风响有如鬼哭……

第六十五章 落魄涧底、上古封灵阵

落魄涧底,阴风袭过。只见在一片黑暗之中有微弱亮光,那却是夜明珠的光华。夜明珠旁,一个紫衣少年盘坐调息。

约莫有半刻钟,少年衣袍鼓起,手中一晃,几支小瓷瓶里放出药香。里面乃是中阶灵药“益血散”,具有治疗内伤之效。

“辛亏平日里有炼一些灵药傍身,否则现在就要麻烦了。”羽轩轻声自语后,手掌一招,赤红药液化作磅礴药劲,一半张口吞下,一半自掌心涌入……过不多时,蓦然面色一白,口中喷出血来。但淤血一出,气息立时顺畅,衣袍鼓动之中,双眸涌上紫气,隐隐之间,竟有突破灵臻四重境的趋势。

“当日借修炼二十八星宿阵之机,吸收了星玄阵图里的天地元气,似乎还未完全炼化,一些元气淤积经脉之中。”羽轩手掌一握,紫色元气在掌心凝成星云,虽是粗糙模糊,却已粗具规模。

“朱雀七宿!”羽轩面色一冷,闭目沉神,盘算着如何应付幻劲指。手上一松一紧、一急一缓之间,紫色元气弥漫而开,伴随灵识撒放,突然只觉不远处有生气波动。

羽轩微微一惊,适才他掉下落魄涧时,古剑渊御风而来,轻柔掌力送出,他才至于摔个粉身碎骨。但他一落到地上,却不见了古剑渊踪迹。但明显这道气息并不属于古剑渊,难道是此地另有他人?

羽轩收了气息,把夜明珠摄在手,还不及收入储物戒,夜明珠的光华一晃,只见丈许之外一只灵兽走来,他心下惊愕更甚,暗道:“葬神界内充斥死魂气,化神界之下的修士绝不敢入,怎么可能一只不过灵臻境上下的灵兽可以存活?”

那只灵兽模样似狐,四爪如刀,但双眸一片漆黑,毫无灵性可言。本来灵狐灵性极高,即便只有灵臻境修为,灵智也远超其它玄化境灵兽。可眼前这只灵狐四肢僵硬,黑爪抓到时,劲气虽强,但缺乏灵动之性。

羽轩左掌一拨,右拳击出,“嗤”的一声响过,灵狐身躯在地上翻了几滚,双眸瞥了羽轩一眼,转身便逃。

“看来它也并非毫无灵性,却只是有寻常野兽一些趋吉避凶的本能……但它体内生气与死气并存,这却是为何?”羽轩心下好奇,闪身跟去。片刻之后,突然周遭一片空间里灵气极是浓郁,拿明珠一照,竟然隐隐凝成了雾气之状。雾气虽然极淡,却已是那些大宗门所谓的修炼圣地而无法媲美的了。

羽轩走出十步,只见灵雾便已消失,甚至天地间的灵气已接近于无的地步。他心下一动,灵识笼罩着那片空间,只觉一缕缕灵气依照某种玄奥规则,犹如一条条羊肠小径,盘绕在空间之中。

“果然是上古封灵阵!封锁灵气的效果远非如今遗留下来的阵法强上千倍、万倍不止!”羽轩心下大喜,灵识完全放开,笼住大阵,模仿其中路径要在地上画出阵图……但过不多时,突然眉心处一麻,随即只觉天旋地转,口中滴落点点腥红!

“果然修为还差得太远啊。”羽轩手指揉着眉心,看着地上还不足十分之一的阵图,不禁深深一叹。适才一心二用,一边撒放灵识,一边催动元气,在地上画到一半时,突然遇上难解之处,竟然险些使内息失去控制,进入走火入魔的危局!幸而他立即收回灵识,才避免受到重创。

“看来只能期望今后机缘了。”他手上一抹,把地上的痕迹消除而去,方才站起身来,到崖壁之上取了三株灵药。这些灵药唤作“灵元草”,只生长在灵气浓郁之地,十年发芽,五十年成熟,一百年枯萎。而眼下这三株灵草都有十五片叶子,显然已是七十余年的年份,药效为最佳,若八十年后,则要进入枯萎期了。

“这三株灵药都已达七十余年的年份,若与我手中的十年元晶一起用,效力只怕可媲美五十年元晶,说不得修为可直上灵臻五重甚至六重境!”羽轩手上一晃,取出一颗乳白色的不规则晶石,但心下却有踌躇起来:“元晶只剩下这一颗,下次若要使苍龙决,只怕就要多费手脚了。”

皱眉沉吟片刻,突然一咬牙,灵识放到崖壁之上探测许久,见到顶上数十丈处,有一条裂开的石缝,似乎可藏人。于是脚踏紫气,飞身而起,轻轻地闪入石缝之内。

石缝里虽不宽阔,但羽轩取出云尊炉时,也可安稳放下。他手掌元气涌入丹炉,引出紫灵天火寂寂燃烧。

过不多时,四面炉壁微微发红,便掌力一送,三株药草落进炉中,缓缓炼烧……

这一炼有大半时辰,终于三株药草变成一团碧绿药液,充斥着精纯元气,但心下却暗暗一叹:“可惜修为不够,否则炼成‘灵始丹’就能媲美五十年元晶,何必如此暴殄天物。”不过虽是一叹,仍取元晶在手,送入药液之中。

陡然间,精纯元气冲起,“铛”的一声,震得丹炉鸣响。

“好精纯的元气,只怕冲上灵臻六重境指日可待!”羽轩心下一喜,手掌覆在丹炉之上,只觉元气如岩浆一般涌入,似乎在体内有“轰”地一声响,紫气席卷而出,将整个山缝映射得光华灼灼。

“好!”羽轩口中低低地嘶吼一声,手上印结一变,精纯元气犹如水流一般,自炉口而出,融入紫气之中,紫气大盛,将羽轩的身躯笼罩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一刻,一对晶莹双眸里射出两束紫气,顷刻之间,将山壁熔出两个小孔!

“灵臻五重境大圆满!”紫气里,一道冷笑之声在山缝里回荡:道:“下次若再对上雷昂,绝不会毫无胜算!”他话音一落,紫气猛然一阵波动,分作两股,缓缓涌入羽轩体内。

羽轩手掌一张,在面前凝出一片小星云,乃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这七宿是朱雀方位,以灵火元气催动,形成“朱雀火”,威力更在“苍龙决”之上。

“现下修为突破,元气浑厚,施展阵法似乎比之前轻松许多了。”羽轩手上一送,散开星云,举目四望,只觉周遭一片漆黑,当真伸手不见五指,眉头不禁紧锁起来:“当时与我一起下来的,似乎还有梅涵三人,古师兄或许是为了救我,梅涵三人却是为何?那三人无利不起早,此地决不寻常。”

羽轩略一沉吟,收了云尊炉飞身而下,来到封灵阵旁,只见那黑色灵狐在地上来回嗅着,显是对地上的血迹极为感兴趣。但那血迹早已凝固,舌头舔了几次,都只舔到一些泥土,口中便发出沉闷的愤怒声。

“这小东西似乎与许多灵兽一般,极为嗜血。”羽轩灵识刚要收回,突然只见那黑狐四爪如风,往身后疾掠而去,顷刻之间已在十丈之外了。

羽轩脚踏紫气,身形在半空之中,不紧不慢地跟着。约莫飞掠出二三里,只见那黑狐突然驻足不走,甚至脚步缓缓后退。原来数十丈外,那里红光隐隐,三道气息直冲向天,竟都是玄化境修为。

其中一人气息起伏不定,肩上两道伤痕犹如利刃划过,鲜血汩汩而出。那人面色虽是惨白如纸,但样貌仍可辨出。羽轩见了,险些脱口而出:“梅涵!”随即身形退入山缝里,气息完全收敛。

只听梅涵沉声问道:“血空兄,你们这是何意?”

血空五指微曲,血色元气放出诡异光芒,冷声笑道:“梅兄聪慧,还需要我刻意点破吗?”

梅涵瞳孔一缩,紧咬牙根问道:“难道你二人便有自信能胜过风岳、古剑渊?那二人修为可都是玄化境大圆满的!”

血空摇头道:“届时我们坐收渔利便可,家父为这遗藏都埋骨于此,我二人再不肖,也绝不可坐视‘天魂丹’落入人手。”

羽轩听了,心下暗惊道:“老师丹书里说过,神府古家的祭司古黯创出了一套自燃灵魂的秘法,立时能将战力提高五成之多。但灵魂自燃之后,却无意间衍生出一颗‘天魂丹’,有突破先天极限之效,即便是天赋平庸之辈,日后前途亦不可限量,但不知是真是假。若传言为真,此地遗藏当真非同小可啊……不好,假使风岳跟古剑渊也是为这‘天魂丹’而来,那就不妙了。”

他手掌探出衣袖,正要突然动手袭击血空、血幻时,黑暗中寒气弥漫而开,一道白衣身影闯入三人视线之中。

那白衣身影出手好快,白皙手掌仿佛从天而降,直直往血空顶上按落。

血空也反掌一推,“血煞劲”挟九尺血气,犹如怒潮一般滚滚而去。陡然间寒雾森森,遍地白霜,靠得近的一面崖壁霎时冻上一片坚冰。

羽轩见了,暗暗惊道:“这元气冰寒之处,竟只比惜儿弱上半筹,这人是谁?看样子又是一个可媲美韦尘、昊凌、古剑渊之人。”

随即又见寒雾里一前一后,飞掠出两人,一个是白衣公子,一个是血空兄弟血幻。但血幻身形不稳,倒似被人推出来的一般。

那白衣公子身形刚要一动,血空在寒雾里厉声喝道:“寒玄劲,你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这遗藏你别想让我带你去!”

白衣公子眉头微皱,突然瞥见梅涵身形一动,随即冷声道:“梅师弟,你若敢再动上一动,为兄保证你走不出十步!”

“难怪好大的口气,原来是暗渊阁少主。”羽轩心下恍然,但听得那寒玄劲沉吟片刻,出声道:“可以,我放你兄弟一马。”

但血幻面色惨然道:“我兄弟二人机关算尽,如今全部成空,只余我一人,血狼族还有什么希望,把我也杀了倒也干净!”

血空纵身跳出寒雾,厉声喝道:“你给老子滚,用不着你给我陪葬,今后父亲那里自有我去交代!”言下之意,便是不存生还的希望了。

寒玄劲摆了摆手,说道:“那也不必,杀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说完,便回头向虚空中道:“出来吧。”

那虚空中飞掠而下六道身影,都是玄化境修为,最低一人也有玄化一重境!

寒玄劲手掌一拍,封住梅涵全身修为,又对血幻道:“你走吧,可莫要让我反悔!”

血幻狠狠一咬牙,纵身回返。黑暗中羽轩见了,轻手轻脚地跟上。

第六十六章 千丈龙骨、琉璃巨塔

落魄涧深藏群山之中,不横跨几百里,终年不见阳光,其实是一条亘古以来的大裂谷。谷深足有二百丈,崖壁高峻,怪石如刀。

羽轩脚下在山壁上轻点,走出了里许,突然重重一踩,那血幻怒喝道:“什么人,寒玄劲吗?出来!”

他喝声一落,一个紫衣少年手拿明珠走出,微微笑道:“血幻兄,我们又见面了。”

血幻瞳孔一缩,惊声道:“羽轩,你也在这里?”

羽轩笑道:“血幻兄怎地忘记了,我可是摔下来的啊。”略微一顿,又道:“血幻兄伤势颇重,又跑了这许久的路,若再不治疗,兽元只怕有损。”

这兽元乃是灵兽根本所在,一但受了重创,不止今后修为再难寸进,寿元也会大大缩短,极是厉害。是以,血幻听了,深吐一口浊气,缓缓说道:“原来羽兄是有备而来……好吧,若你肯救我,那遗藏我带你去。”

羽轩笑道:“跟聪明人说话果是省心。”手掌一扬,三支瓷瓶掷向血幻,又道:“先行炼化护住兽元,待得此间事一了,到盘云山下的云谷里,那里珍稀药草不少,我可以助你疗伤。”

血幻眉头微皱,说道:“好吧,这药能压制伤势多久?”

羽轩道:“十日。”

血幻点了点头,手掌一张,掌心处一枚血玉隐隐放出光华,说道:“这是家父所留,共有两枚,另一枚在我兄长那里。这两枚‘护灵血玉’乃举世珍宝,倘若灵魂受创,催动里面灵气便可治愈。”

“哦?”羽轩听了,面上微微动容,灵魂伤势可比肉体伤势难治得多,虽有些天材地宝或上品灵丹有此功效,但俱是十分珍奇之物,有些人一辈子也不曾见着,却没想到血狼王有此机缘。

只见那血幻盘膝坐在地上,略一迟疑,便将三团药液吞入腹中。随即两掌盖住血玉,一丝丝灵气涌入体内,这却是护灵血玉另一温养经脉的功效。

过不多时,血幻面带喜色,向羽轩微微一礼道:“羽兄,我血幻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此事虽是你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但今后若有所命,定也竭力相报。”

羽轩笑了笑,血幻纵身而起,催动护灵血玉,在半空中来回飞掠之后,说道:“左前方处血玉反应更为强烈,遗藏应当便是在那个方位。”

羽轩点了点头,脚踏紫气跟在血幻身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古剑渊与风岳在那处遗藏?”

血幻笑道:“那是机缘巧合之下,偷听到古剑渊与风岳的对话,原来他们二人早知道这落魄涧遗藏之事。那处遗藏乃是龙族长老、古家祭司古黯、神府长老古渊等数人共同的埋骨之处。”

羽轩点了点头,问道:“既是古剑渊等人先行一步了,你们就算杀了梅涵,也要多费好一番手脚,难道就不怕天魂丹先被人取了?”

血幻笑道:“家父曾去过那处遗藏,这两枚血玉便是从那里所得,因此知道那天魂丹外被设下了一层封印,单凭他二人是万万打不破的。”

“原来如此。”羽轩心下恍然,突然听到血幻惊喜道:“血玉反应更强烈了,那处遗藏定然离此不远!”

羽轩听了,心下也不禁火热起来。天魂丹的突破先天极限,不止是在人体、经脉之中洗练一番,以达到洗经伐髓之效,更能增长元气修为。何况古黯是秘法创始人,这天魂丹燃烧的若是他的灵魂,其品质只怕比其他人强上不少。

“到了!”羽轩听到血幻惊叫一声,凝神看去,只见金光点点,数百丈外一座庞大物什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罩之下。

走近看时,一条森白龙骨犹如擎天华表一般,缠绕在一座琉璃浇铸也似的巨塔之上。琉璃塔约莫在百丈高下,有七层,层层隐隐有光华流动。但这光华并不刺眼夺目,反而似乎在千余年时间的沉淀下,显得内敛古朴。

“这就是那位龙族长老?”羽轩走到塔下,抬首看时,只见这龙骨至少有千丈长短,龙首面向虚空,似乎在仰天怒啸,发泄这千年的不甘与枯寂。

羽轩微微一叹,突然血幻身形一晃,抢上琉璃塔第三层,并传音道:“我去救我大哥,你自己小心。”

羽轩点了点头,自己缓步走进第一层。只见这第一层塔里,灵气浓郁有如实质,四周淡淡的灵雾竟比那座封灵阵,还要明显三分。

羽轩手掌一抓,掌心竟然有微微湿润之意。不由得轻吸一口凉气,暗道:“只有在先天灵气浓郁之地,灵气历经百年才能化而为水。但这水一经触碰人体,体温便能立时将其蒸发而去,而这里不过是区区一座封灵大阵,纵使是上古遗传,也能将灵气化水做到这个地步?”

沉吟片刻,随即举目四顾,只见塔内一个角落,有一具骷髅盘坐着,一个石盒便镶嵌入他身旁的木板上。

那个石盒打开着,一颗通体碧绿、翡翠样式的圆石放在盒中。但羽轩见了,呼吸竟是渐渐粗重起来。那颗圆石不是翡翠,乃是万年灵晶!

羽轩身形一纵,抢到那具枯骨旁,俯下身子,手指轻抚灵晶。那颗灵晶不足食指粗细,但确非万年不能成形。一但成形,便须用上佳寒玉盒保存,以阻其消散在天地间的速度。而每逢修炼之时,便可吸收其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温养经脉,时日一久,也可达到突破先天极限之效。

何况以药草炼制成的灵丹之所以称为灵丹,便是在炼制之时,加入许多灵气以调和药力之故。天地灵气与天地元气大为不同,灵气先天温和,具有疗养之效。人体出现伤势而缺乏灵丹之时,便可吸纳灵气治疗,虽是效果远逊灵丹,却也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同样灵器有灵,灵器铸炼之时,便是以其品质与灵性划分品阶,甚至上品宝器灵性之强,还懂得择主。灵器并不认可之主,即使以实力压制反抗,也难以淋漓尽致地发挥灵器其威力。

“这灵晶的价值,就绝不在天魂丹之下,他们难道没来第一层吗?”羽轩向那具骷髅微微一礼,道声得罪之后,手掌一握石盒,只觉盒子底下有一缕灵气凝成柱状,缓缓冲起。

羽轩瞳孔微微一缩,随即闭目细细感知。过不时,心中惊愕道:“原来两处所布的封灵阵是同一座,而此处是阵眼所在。”

羽轩长剑一挑,撬开木板,便露出了土地。原来千年腐朽,塔里的木板几乎朽烂。木板之下,土地的地表上结着一层层薄薄水珠,但灵气充盈,赫然就是灵气化水。

“灵气难道是从地底之下冒出来的?”羽轩略一沉吟,取一个上好玉瓶将此灵气化水装了薄薄一层。随即拨开泥土,只见土中埋着一个木匣,约莫二尺长短。

这木匣一打开,只见匣内乃是一卷白色卷轴,卷首是“上古封灵阵图”六个大字!

羽轩怔怔看了一会儿,随即目中露出狂喜的神色。手掌微微颤抖地打开,落下一张白纸,纸上道:“余神魂受创,难以回天,身躯将朽,徒叹奈何。唯一卷封灵阵图乃百年心血,与吾俱朽,实足耿耿长恨矣。幸昔年渡厄兄赠以千年不朽玄檀木,遂以为匣储之。后有来者窥破我阵之中秘,当为阵道大家。得吾传承,幸甚至矣……”读到此处,羽轩不禁心下苦笑:“这‘阵道大家’形容我,可着是辱没了这四字,能有幸窥破阵中之秘,乃是一番不自量力模仿的结果,若非先前见过此阵,是绝不可能做到如此的。”

“夫慕前人之道而寻千载不可得,此为悲也;适逢神府大厦将颓而献余残躯,埋骨宝器之中,亦为幸也!”读到此处,笔锋一带,墨水竟污了一块,想是伤势发作,痛苦难当之下,笔势收不回来。

羽轩见了,心下暗暗一叹,把阵图收回木匣之内,放入储物灵戒中。随即看向手中石盒,自忖道:“我手中玉瓶的品质都不算上佳,若将这灵晶取下,只怕不到一年便会消散得干净。而此处封灵阵灵气浓郁,却能好好保存它。”沉吟片刻,重重一咬牙,将石盒重新镶回地上,向那具骷髅深深一礼道:“前辈,小子不是您期望的阵道大家,只是无意间得此重宝,日后定然加紧修炼,以求不负这阵法威名。”

说完,他脚下一点,直直向第二层飞掠而去。第二层的灵气便淡了几倍,几近于无。而且周遭一片空旷,无人无物。

羽轩轻“咦”了一声,立时往第三层飞去。第三层也是一般,第四、第五层里均是如此。但正在他心下惊疑之时,只见第六层里有一张书案,案上放着竹简、书籍、卷轴等物,足有十五六部之多。

又见书籍一旁放着一方玉台,台上刻着:灵识入玉台,得我传承。

“灵识进入玉台?这怎么进……”羽轩眉头微皱,灵识放出,集中到玉台之上时,突然眼前一黑,随即只觉身处在一座山顶上,头顶是一片广阔的星空。

“玉台之内原来另有一方天地。”羽轩心下暗暗惊异时,又见脚旁一块石台,旁边刻着:因冷氏之谋,云家近于灭族,实足大恨。若有后人得我灵魂传承,当为吾族复此深仇,功法武技,皆为汝用。

“原来云家覆灭当真是冷家阴谋所致啊。”羽轩微微一叹,又自语道:“若要取你传承,就得允诺灭亡冷家,但若办不到,却要成为一生心魔,实在不值。”摇了摇头,收回了灵识。但他不知,这传承其实已为人取走了……

而便在此时,突然有人一声低喝道:“血幻,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追到此处,难道便以为我不会杀人吗?”

第六十七章 玄寒十丈朱雀唳

那道厉喝之后,一股寒气直袭而下,第六层里遍地寒霜。

“在第七层!”羽轩目光一凝,脚下一点,直掠而去。

但见第七层里,有十二道人影分成四股力量,一是寒玄劲七人、二是血空、血幻,三是古剑渊,四是风岳、海瑶。这十二人占了四个方位,围住一方石台。石台上也有一具枯骨,周身放着三样东西,乃是一颗黑白丹药、两块不规则血色晶石。

羽轩心下暗道:“黑白丹药应该便是天魂丹了,血红晶石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听他们提及过?”

风岳与海瑶见到他上来,都微微一愕,正要说话,羽轩向他们传音道:“不忙说话,先看看形势再说。”

古剑渊叫道:“羽师弟?”

羽轩身形一晃,到了他身旁,问道:“那便是天魂丹么?”

古剑渊点头道:“一颗天魂丹,两块龙血精、。”

羽轩问道:“龙血精?那是什么东西?”

古剑渊低声道:“龙死后,全身精血有可能形成数块血晶石,具有很好的炼体之效。我猜想寒玄劲便是为那东西而来。他修炼‘玄劲武典’而成就一种‘玄寒元气’,传言竟只比真元之气弱上一分而已。但他躯体承受不住如此森寒,所受痛苦不小,需要此物锻体,减轻苦楚。”

羽轩眉头微挑,点头自语道:“那个‘玄寒元气’的威力倒确实不弱。”他话音未落,只见寒玄劲面沉如水,向血空、血幻道:“你们胆子不小,我暗渊阁弟子你们也敢杀?”

血空冷笑道:“既是师门叛徒,我替你杀之,有何不可?何况你偷袭我兄弟二人的帐,现在也可以算一算了!”

“叛徒?”羽轩眉头微皱,目光一瞥,随即瞳孔狠狠一缩,原来在暗渊阁众人一旁有一具尸体,身着白衣,那却是梅涵!

寒玄劲森然道:“那也好!”手掌在虚空一划,反掌拍出,只觉无形掌力犹如一座庞大冰山,猛然撞将过去,所过之处,地上寒霜泛白!

血空、血幻面色一变,身形往后一掠,从塔窗飞出。寒玄劲见了,脚下轻飘飘地一点,也飞往半空中。

古剑渊低声道:“寒玄劲之意,只怕是先击杀血空二人,然后集中他们七人之力,合围我们四人。那血空兄弟俩如今伤势不轻,只怕五十招都接不住。”

羽轩点了点头:“那我去助他二人!”

古剑渊接口道:“你去助他二人?”

羽轩笑了笑,脚下一点,一个暗渊阁弟子便叫道:“区区灵臻境五重修为的,还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好!”

那人一边高声叫着,一边纵身而出,拳头一握,呼的一下猛击而出。羽轩立即反掌一拍,灵阳紫气与蓝色拳劲互相激荡,震得塔窗微裂。

“怪事,不过灵臻境修为,竟有这样的实力。”那暗渊阁弟子微微一笑,叫道:“那再接一招!”说着,左掌往前一拍,只听得轰隆隆的海浪之声,右掌跟着递出,但右掌携着的却是蛟龙怒啸。

“这一招‘翻海怒蛟’我反复锤炼了十多年,你能死在这上面,却是不枉了!”那暗渊阁弟子说话之间,面色微白,显然这一招翻海怒蛟也耗去了不少元气。

羽轩随即手上一翻,雪幽刃握在掌中,说道:“那我便领教了!”手掌在刀身上一抹,元气立即加持而上,顿时周遭虚空因炙热而略显虚幻……

“这元气似乎有点不一般,难道是真元之气?!”那暗渊阁弟子想到“真元之气”四字,面上立时难看了起来。真元之气又称极致元气,乃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力量,威能莫测。而他修炼的功法又偏于阴寒,正被这至强灵火克制得厉害。

“哼,即便是真元之气,但终究不过是灵臻境修为!”那暗渊阁弟子面上涌起一抹冷厉,左掌翻过来跟右掌相叠,两掌击出,整个身躯犹如巨蟒黑蛟一般,逐浪而去。

羽轩催动灵阳劲,磅礴劲气附在刀身之上,猛然斩落,只听“叮”的一声清响,那人手掌竟似金铁一般,怒拍雪刃之上。

羽轩身形只得急退三步,缓缓消解劲气。但跟着只听“轰隆隆”之声,海潮一般的逐浪元气汹涌而至,只浪头就有七尺高下了。

那暗渊阁弟子站在浪头之上,居高临下,手掌一按,劲气立时将羽轩的身形淹没而去!

海瑶见了,心下一急,手掌一握,蓝色长剑握在手中。但风岳微微一笑,说道:“羽轩没事,余逐的逐浪元气伤不了他。”

海瑶柳眉微蹙,瞥一眼古剑渊,果见他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微微一定。过不多时,元气里一声轻笑道:“这一招‘翻海怒蛟’确实了得,若非元气正好相克,现下情况可危险了。”轻笑之后,羽轩周身盘绕朱雀七宿紫色星云,缓缓化开逐浪元气而出。

余逐面色随即一变,五指微曲,要以别的武技应付,寒玄劲却在塔外虚空中朗声笑道:“余师弟,他就交给我吧,以区区灵臻境修为正面对上玄化一重境的强者而不败,可算一件奇事了。”

羽轩一听,心下暗暗惊异道:“他对上血空二人,竟还能分心来管这里的事?”当下身形一晃,飞掠出塔。

塔外半空中,一股股劲气余波犹如声浪一般,滚滚而开。只见那劲气源头,乃是血狼王灵魂与寒玄劲毫不取巧地拳爪硬碰。寒玄劲笑道:“血空、血幻,你们凭借重伤之躯跟我打到现在,也算不枉了。若能接下这招‘玄寒十丈’,那天魂丹与龙血精我绝不再染指!”

笑声一落,他脚下一点寒气,身形竖直飞起五六丈,跟着右拳平举,向血狼王灵魂隔空击出。拳劲化作一束十丈寒气掠过虚空,直接洞穿了血狼王灵魂,血狼王身形一滚,仰天一声悲啸,在血空、血幻二人面色惨白之中,散成漫天血气。

“咔……”便在此时,一道轻响不啻于九天惊雷,在血空耳中炸响。只见他手中的狼王兽元突然崩裂出一条细缝,嘴角血珠缓缓落入细缝之中,但听滴滴有声,天地之间进入一片死寂……但蓦然一刻,二人眼角一闭,隐约间只见紫衣身影飞来,袍袖一拂,柔柔的袖劲将自己推下虚空。

“为空为幻……”羽轩不禁轻轻一叹,只觉二人气息委顿,所受创伤几乎要去了半条性命。

“我似乎曾记得,血狼二君似乎跟羽兄有仇隙吧?”突然身后寒气森森,寒玄劲从虚空而下,缓步走来。

“虽有些过节,但还不是无可化解的生死之仇。”羽轩微微一笑,手掌一拨,紫色元气缓缓浓郁起来,又道:“寒兄不是要与我过一招吗?那便请吧!”

寒玄劲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不否认羽兄天赋,但如此情势下还要采取攻势,勇气相较之下,却更使人佩服。好,我便试试‘二十八星宿阵’的威力!”

一笑之后,他身形一晃,脚点稀薄寒气而起,远远一观,犹如凌虚步尘一般,纵横长空。

羽轩见了,轻声自语:“不愧是暗渊阁少主,只这身法便丝毫不逊色韦尘、昊凌,比风岳、古剑渊都强上不少。”话音未落,紫灵元气自体内翻涌而出,化成星云之状,布好朱雀七宿,悬在周身,随即朗声道:“惭愧,限于修为,只能以南方七宿应对了!”

寒玄劲微微一笑,催动元气之时,眉头却不禁一皱,暗暗苦恼:“玄劲武典威力虽大,但后患也不小啊,使用区区两招玄寒十丈,痛苦竟如刀割经脉一般!”

拳头一握,不知是否因体内剧痛,气息竟然狂躁起来。风岳眉头一皱,手中长剑微微颤鸣,古剑渊心下一笑,向他传音道:“风兄,等会儿你拦住这几人,我过去救羽师弟。”

风岳微微点头,抬首看见虚空中七宿星云翻腾,化成十余丈阔紫色火海。火海之中数颗光团闪耀,被羽轩手掌一推,漫天紫火里伸出一对火翼,隐隐之间凝成飞鸟模样,破空而去。

“朱雀火么?”寒玄劲目光一凝,只觉周遭空间被灵火炼烧,隐隐生出虚幻之感。当下袍袖一拂,袖里十丈拳劲猛击而出。随即似乎有“咚”的一声响,天地平静了一刹那,随即森寒与炙热元气犹如庞大风暴一般,席卷而开。地面寒冰结起,却又立时消融而去,仿佛瞬间冬夏交替,百世轮回一般。

羽轩面色微白,只觉即便玄化境绞入风暴之中,也必重伤。当下身形一起,突然古剑渊来到身旁,说道:“我送你离开!”羽轩不及回应,身形便已然一轻。

随即古剑渊手掌一张,掌心飞出一枚玉佩,被指上一弹。玉佩化作一条绿线,没入地底,盘旋在一道黑衣身影周身。

寒玄劲心下一跳,只觉玉佩没入之时,地下一股气息冲起,但随即一闪而逝。他灵识放出,却丝毫感知不到,不禁暗暗心悸起来:“古剑渊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他来此处并不是为了遗藏?”

古剑渊眉头也是一皱:“刚才感觉并没错,但为何不出现?难道黑族死魂气只是徒有虚名?”随即手中印结一成,一缕缕黑气自四面虚空而来,逐渐凝成一柄四尺长剑模样的武器。

羽轩见了,急叫道:“古师兄住手,那股力量你控制不了!”

古剑渊摇头道:“羽师弟,为兄已别无退路了。”手掌一握长剑,身形犹如一条黑龙一般,刺破地面,地面龟裂,一缕缕灰气自裂缝中而出。

第六十八章 神府古魂

黑色长剑刺破地面,灰气自地面的裂缝中冲起。羽轩见了,心下暗叫道:“该死,是灰气,这地下怎会有一座黑族的千劫冥气大阵?”

寒玄劲也从这灰气中察觉到一丝心悸的气息,身形一晃,抢入塔中。风岳见寒玄劲飞掠而来,脚下一点,跟海瑶退出琉璃塔。

寒玄劲叫道:“打破封印,立时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其余六人还想说话,他摆了摆手,面色沉凝地道:“不知古剑渊做了什么,但似乎与古神府已逝的强者残魂有关!”

众人听了,面布骇然之色,急忙使拳劲打破空间封印,抢了天魂丹与龙血精后,纵身往落魄涧外而走。

风岳闪身来到羽轩身旁,问道:“怎么回事?那灰黑二气的大阵是什么东西?”

“死魂气与千劫冥气,都是古神府黑族的手段。”羽轩眉头紧皱地道:“但这两种元气诡异霸道,委实棘手。”

风岳听了,心下一怔,暗暗点头道:“原来他与目的一般,都是为了恢复族内传承。”略一沉吟,便道:“我进去!”

羽轩刚要说话,他却已纵起剑光而入。海瑶惊叫一声,莲步轻移,但羽轩闪身挡在她前面,说道:“等等,你看,古师兄与风岳交起手来了……”一语未尽,阵中元气化作风暴,裹挟着死魂气与千劫冥气席卷而来,呼呼作啸,犹如漫天幽魂悲号,化成一片惨云笼罩着半个天际!

“竟有如斯威力!”羽轩面色凝重,眼望天空,深吐了一口浊气,紫灵元气如层层海浪自体内涌出,缓缓凝成南方七宿星云,隐隐间化成朱雀模样,盘绕在周身。

海瑶衣裙飘动,脚下碧蓝元气似浪潮一般托着她的娇躯而起,凝在虚空,只觉头顶便是死魂、千劫二气化成的灰黑乌云,触手而及。而乌云里,又有两道气息直冲牛斗,其中一道竟赫然已是九元境修为!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使古师兄的修为瞬间达到这个层次?这回只怕风岳要麻烦了……”羽轩心下暗叫不好,脚踏星云,身形也起在半空。

海瑶见了,俏脸微白地问道:“风岳他……他会有事吗?”

羽轩摇头道:“古师兄的气息有点奇怪,不好说……”但话音未落,耳畔风岳传音道:“古剑渊被控制了,小心他手中的‘幽冥古剑’!”

“被控制了?”羽轩心下略一思索,便即想到适才一闪而逝的气息,随即一束寒气便直逼顶门:“该死,古神府的那些老东西竟然还没死透!”

他心下这一念头刚起,古剑渊突然冲出大阵,手执黑色古剑腾云而来。漫天灰黑元气在他身上凝成一头模样狰狞的黑色麒麟异兽,踏着云雾,恍如是从荒古而来。

羽轩手掌一推,七宿星云化作紫灵天火,火中朱雀展开一对火翼,燎原而起。跟着风岳挺剑直刺,元气在身上化成一只羊脂玉色的麒麟异兽,虽是身形略小,却也是一般带着久远的气息。

随即只见风岳、古剑渊长剑互击,便是身化两只麒麟异兽在虚空中互搏,嘶啸之色如雷霆滚滚,震耳欲聋。

但其时,古剑渊修为已臻九元,战力也强,只片刻之间,玉色麒麟一声悲啸,风岳手中的长剑立时应声而断……

羽轩暗叫不好,对海瑶道了声:“保护好风岳!”随即乘朱雀而去,朱雀两翼一振,纵起紫灵火柱,冲破黑云,呼的一下,笼住古剑渊。

古剑渊身形笔直跃起,在堪堪冲出火柱之时,只听一声嘹亮凤鸣,跟着一道白衣身影从破开的云洞飘摇而下,向羽轩朗声道:“羽师弟,你们好大的动静啊!”

羽轩惊喜道:“是韦师兄吗?古师兄被人控制住了,需得先限制住他的行动。”

韦尘点头道:“那先借你紫灵火一用!”说着,手中结成印结,凤凰飞入火中,罡风陡起,形成一个庞大风球,随即又朗声说道:“昊凌兄,借你鲲鹏羽一用!”

只见云洞里昊凌御风而来,袍袖一挥,数十根莹白如玉的细长翎羽飞入风球中,被劲风裹挟着,犹如一柄柄利刃,在四面飞舞,组成一张刀网。

鲲鹏一身八千翎羽,根根堪比灵器、宝器般锋锐。似昊凌如今修为,身上任何一根羽毛就如寻常下阶灵器一般,只强不弱。待得他修为突破九元晶,翎羽强度便不逊色中阶灵器了。

韦尘与雪怜来到羽轩身旁,面色沉凝地道:“古师弟如今修为太高,这样也只能挡住片刻。”

羽轩点了点头,道:“古师兄被古神府那些没死透的老东西控制了,修为才暴涨许多,如今只怕唯有宗门的前辈才能处理了。”

韦尘听了,眉头紧锁,只得说道:“那好吧……”但便在此时,突然一处空间里射出数个碧绿光点,破入风球。那风球是集韦尘、昊凌、羽轩三人之力,纵使九元境也难破,但几个光点竟如穿腐土……

羽轩众人勃然变色,韦尘袍袖一拂,打散风球,只见一个黑衣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古剑渊身后。古剑渊盘坐着,双眸紧闭,面上隐隐有灰气流转。

韦尘略一沉吟,向老者微微一礼道:“前辈,这是我同门师弟。”

老者点了点头道:“他体内的死魂气与千劫冥气交织在一起,又被一个老家伙的一缕残魂侵入其中,虽是没有被夺舍,但贸然动手,怕会使神魂有损。为今之计,只有先以神魂莲护住灵魂,再传他一套功法修炼半日,才能彻底根除后患。”

老者说完,手掌一张,只见周遭虚空中光华隐隐,莲开百朵。那每一朵莲约莫手掌大小,有一十二片莲瓣,莲瓣如碧玉。

韦尘见了,轻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道:“这是神魂莲?”

老者微笑道:“界外神魂莲便是老夫载种的,老夫肉身已陨,唯有依靠此物保全余生。”

韦尘下默然,昊凌问道:“既是如此,前辈为何还要将此物送人?”

老者长叹一声,低声喃喃着:“神府一灭,我古氏后**散四方,却要去哪里寻找呢?”沉默了许久,对风岳道:“你应当是来找我的,你族中典籍还记载我身陨何处吗?”

风岳上前深深一礼道:“先祖传下来的典籍中,记下了他与您的交情,至于您后来身陨在此处的事情,却是族中一些其他前辈追查得知。”

老者抬首看着乌黑虚空,过了半晌道:“当初他时常与我切磋,也把功法武学交给我参详,其中就有‘玉麟锋’全卷,如今你们传下来的,应当只是残卷了。”说完,指上一弹,三本厚厚书籍悬在风岳面前。

风岳身子微颤,珍而重之地收入储物戒中,又向老者深深一揖。老者微微一笑,向雪怜道:“雪家当初与秦家关系最好,如今秦家如何了?”

雪怜摇头道:“自从神府各族分崩离析之后,秦家便不知所踪了。连我雪家如今,也是没落许多。”

老者点了点头,又望向昊凌,说道:“你的容貌与昊川很相似啊。”

昊凌一怔,问道:“前辈认识家兄?”

“是兄弟么?”老者点了点头道:“当年我指点他获取云家长老的传承,条件是帮我寻访神府古家后人,但适才我提及他时,你脸上流露过一抹悲戚之色,他是遇到不测了吗?”

昊凌点了点头:“他陨落许久了。”

老者听了,低头沉吟不语,良久道:“既然来此,便是有缘,我赠你们每人一株神魂莲,炼化之后,既可治愈体内暗疾,又可温养经脉,于日后修炼颇有益处。”

韦尘道:“神魂莲稀世之宝,怎敢让前辈赠与?”

老者笑道:“也不必心有疑虑,今日你们让老夫见到雪家后人,区区几株神魂莲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随即袍袖一拂,几朵青莲悬在羽轩众人面前,又道:“炼化完毕老夫便送你们离开,至于这小家伙,还须在此处疗伤五日。”说着,向古剑渊一指。

韦尘听了,略一迟疑,便也点了点头。老者一笑,待见羽轩众人炼化了神魂莲,他手掌在虚空中一拂,空间有如一张薄纸般扭曲起来,裹住羽、风、昊、韦、雪、海并地上的血空、血幻。跟着手掌一抹,虚空立时回复原样,但他们数人却已然不见。

“古氏后人啊,天可怜见,我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老者手指一弹,青莲化作一抹绿光,融入古剑渊胸口。

再过了半日,古剑渊醒转过来,向老者跪下道:“不肖后辈古剑渊,见过老祖宗!”

老者袍袖一拂,将他拂起,说道:“剑渊?你是伏宗后人啊。”

古剑渊点了点头,问道:“但晚辈却不知,好好的一个古家,为何分作了两脉?”

老者轻叹一声,沉默半晌才道:“那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伏神横空出世,以天纵之资,将家族世代相传的功法‘古诀’分出了另一种解释。修炼方法虽与传统路子大相径庭,但进境之快,却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传统‘古诀’只注重元气修炼,但伏神却融合上古灵气法门,将‘古诀’变成灵气与元气并重的双修功法,因此,族中许多人便也跟随伏神修炼。时日一久,自然就分作‘古宗’与‘伏宗’两脉了。”

老者说到此处,不禁摇头一笑道:“其实两种方法虽奇正有别,但都殊途同归,何必固执己见?风家离府,险些灭族,多少与此事有些关联啊。”

“风家?”古剑渊听了,微微一怔道:“神府十族之中有一个风家?怎地我从未听说过,族中典籍也未见记载?”

第六十九章 临渊磨剑三百年

“风家离府,那也是在一千五百多年前。”老者轻轻一叹,沉默了大半晌,才续道:“伏神天纵之资,曾经查得神府首任府主古神,常年闭关于上古灵泽之畔。于是猜想倘若灵、元二气龙虎交汇,互补不足,必然极有利于增长修为,而结果也确如他所料,成功开辟出了‘古诀’的另一种修炼之法。”

“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汇于体内,倘若把握不了平衡,便可能使其互相冲击,最终落了个重伤的凄惨下场。当年‘伏宗’一脉数千人成功修炼这部古诀至第五层的,不足十分之一。”

古剑渊眉头微微一皱道:“难度确实大得很……不知这样修炼,比正统方法快上多少?”

老者道:“约莫三成。”随即左手手指在右手储物戒上一拂,储物灵戒闪出毫光,出现了一卷厚厚的竹简,送到古剑渊面前,说道:“这便是家族传承功法‘古诀’!”

古剑渊身子微颤,双眸中迸发出炙热的神采,伸手接过,轻抚竹简。老者说道:“两种修炼之法都写在里面了,要走哪条路子,全凭你决定……唉,当初伏神为夺取灵气之脉,不惜大动干戈,甚至想对一干古世家动手。当时风家的族长为神府计,力阻此事,却在数日后,被伏神杀尽了族中的圣境、化神境强者,不得已才举族迁离神府,隐姓埋名起来。”

“待得伏神被‘四王二主’击杀,他们才敢重现于世间,定居于中域之内。”

古剑渊听了,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伏神倒是神府罪人了。”

老者微微一叹道:“成也于斯,败也于斯。神府在那数百年间,辉煌再现,倒似乎有中兴之意,只可惜他却不擅为人主……”

古剑渊点了点头,问道:“老祖宗,我还有一事相询,不知二十年前,是否还有古家人来此?”

老者点了点头,道:“有过,而且还有同行的两个黑族后辈。但是他当日来到这里时,灵魂已受到死魂气侵蚀,几近身陨。老夫回天无力,只得保住肉身不损,让那两人送其回去。但后来老夫察觉,那两人来到此处的目的,却是要唤醒地下的那个老东西。那老东西是昔日的黑族大祭司,修为不下与我,更兼滔天恨意,他若出去,必然要屠戮天下。”

他说到此处,看向古剑渊道:“你手中玉佩便是黑族之物,用来唤醒那老东西的。二十年前,那两个黑族小子便是想用这玉佩开启铸魂大阵。”

古剑渊眉头微皱,说道:“这是家父所留,却不曾想竟是黑族阴谋。”

老者道:“当年伏神陨落之后,他们黑族曾提出炼化千万灵魂,组成死魂大阵应对六族时,我便极力反对。此法实在大干天和,何况当时神府已然得罪天下,此举只怕不能挽回神府颓势,更会加速灭亡之期。但岂知府主虽不同意此做法,黑族竟暗暗联络幻、蓝二家,以三族之力最终在云家族地布下大阵,形成能侵蚀化神境灵魂的绝境。”

“当日这场劫难波及万里,引来羽赋、凌苍、寒霄、韦渡数人,在界外扭曲空间,布下空间封印,才阻止了这场大祸蔓延。后来幻族布下的幻阵产生异变,掩盖了死魂气,导致你们不能以肉眼看到。而我又担心家族传承中断,便在葬神界外放出栽种的神魂莲,参与试炼的人进入界中,我便与之交易,让他们帮我寻访族中后人。”

“原来如此,老祖宗苦心孤诣,祖上定然感念您的功劳!”古剑渊听了,面上肃然,向老者深深一礼。

老者一叹道:“祖宗不怪罪便好了,谈何功劳?此次我除传你功法以外,你还须去北域界渊一趟,当年黑族提出死魂阵之法时,你伏宗长辈古玄锋在力阻此事后,便只身赶去界渊磨剑三百年。三百年后,六族围攻神府之势已成,他赶回来时,立即以一套‘界渊锋’重创冷氏一名圣境强者,所以你此行一去,定然收获不小,或许还可获得他的传承。”

古剑渊点了点头,向老者道:“老祖宗,界渊一行前,我想先修炼这部古诀。”

老者问道:“你想修炼哪一种方法?”

古剑渊沉声道:“灵元互济之法!”

老者听了,轻轻一叹,说道:“当年我也曾涉猎过,有一些心得,第三层以下,我可保你平安,从第四层起,却要看你的造化了。”

古剑渊向他一礼道:“那多谢老祖宗了。”

“呵呵……”老者笑着点头,手掌一按,一股柔和劲气化作莲状,裹住了古剑渊……

落魄涧旁,虚空之中一阵扭曲,犹如一张薄纸一般,破开了一个漆黑洞窟,洞窟里走出数道人影,那便是羽轩、韦尘数人了。

数人之中,只见羽轩、韦尘扶着血幻,风岳、昊凌扶着血空,都御风而下,缓缓走来。风岳问道:“我可听说这两人与你们有些过节,你为何还要花大力气救他们?”

羽轩放下血幻,微微笑道:“我与他做了个交易,他带我去琉璃塔,我治好他的伤势。他如今未死,便履行了这个承诺吧。何况这二人虽曾暗算过我们,但终究是个血性汉子,恩怨分明,救他们性命也无妨。”

说完,又向韦尘问道:“韦师兄,那落魄涧极大,你们为何能及时赶到,相助我们?”

韦尘笑道:“你可曾记得敖殿主说过,他能感知我们这几枚凝神佩的所在?其实,那是宗门前辈已在凝神佩里种下了魂印。我虽修为未到,却也能模糊地感应方向……”说着,手掌中运起内息,随即羽轩、昊凌、雪怜三人的凝神佩都放出淡淡光华。

“倘若是敖殿主催动,他于千里之外都能……”韦尘说到这里,突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双眸紧紧盯着掌心凝神佩,手臂微微颤抖,一股气息犹如爆发前的火山,逐渐起伏不定……

雪怜手臂悄然挽住韦尘,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韦尘深吸两口冷气,收敛气息,才沉声说道:“颜紫的凝神佩碎了……”

“怎会?!”众人一听,都悚然一惊。昊凌急忙取凝神佩在手,元气催动时,只见上面现出七个碧绿光点,对应羽轩、韦尘、昊凌、雪怜等七人,在以心脏一般的频率跳动着……

“颜紫的魂印失去了生机,黯淡了下去。”昊凌深吐了一口浊气,眉头紧锁着道。

“颜师姐身旁,至少还有于遥师姐,而寒玄劲一行又缺乏袭击她们的机会……难道是古神府前辈的残魂下的手?”羽轩在一旁沉吟片刻,说道。

“那时我们急着去救你和古师弟,便私底下与颜紫做了个交易,请她到忘山帮我们寻找遗藏,倘若得手,再与她分成。如今她遇害,只怕也得去忘山一趟,才能查到线索了。”韦尘深深一叹,缓缓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待得羽轩手掌在血空兄弟的百会上拍了一下,灵气涌入,唤醒他们。便身形一纵,六人同时御风而起,飞掠出三四里地时,突见虚空中一个白衣身形脚踏云雾,朝着他们而来,只一刹那间,便从众人身旁掠过。韦尘颇为惊讶地道:“那人是谁?修为只怕不下与我们?”

昊凌回头,紧紧盯着他,说道:“他身上的气息乃是龙族的。”

羽轩惊声道:“龙族!蜃龙?”

韦尘恍然道:“倘若是蜃龙族的话,那么他们所图,定是蜃龙王的龙元了……不好,祖父无意间曾谈及当年那场大战,说道蜃龙王便葬身于忘山之中,我想其龙元只怕也在其间!”

昊凌问道:“你怀疑颜紫是那人下的手?”

韦尘点头道:“蜃龙手段太过诡异,尤其是营造幻境之法令人防不胜防,倘若颜紫她们遇上了,确实会束手束脚。”当下招呼了一声,六人同时身形一晃,各自化作一片残影,腾空而去。

过了有大半晌,来到了一座百丈高山之下。山上黄土黑石,一片赤地,绝无半点绿色。而半山腰上一段古老城墙矗立,虽已残破,但数千年底蕴之下,只觉仿佛是一条巨龙匍匐在那里。

风岳略有感怀道:“不愧是云家族地啊,时隔千年,地下灵气之脉仍然威能不减。”

“灵气之脉?”羽轩听了一怔,随即惊声道:“这地底下竟有一条灵气之脉?”

雪怜点头道:“错非如此,这段城墙也不会隐隐间聚成一条龙形。”

韦尘道:“传闻天地之间有三十三条灵气之脉,乃是先于天地元气而生。每一条灵气之脉的所在,俱是洞天福地。这云家有如此福缘,着实令人羡嫉。”说完,他手掌一招,城墙后的遗迹之中,一道碧绿光点飞来,落在了掌心。

众人一看,只见是一块玉佩碎片在放光华。

韦尘道:“这是颜紫的凝神佩碎片,她确实遭遇不测了。”当下六人纵起身法,放出灵识,在忘山上下细细地寻了一遍,当真有几块石头、几面墙壁也数得清楚。

昊凌道:“雷昂和于遥亦不在此间,凝神佩上也无感应,只怕已出了葬神界。”

羽轩问道:“葬神界内还能自由出入?”

韦尘道:“空间封印只能封住界内死魂气,使其不逸散到界外去,而界外自有护界大阵阻挡别有用心之人。三宗试炼弟子在此之前,都学了一套秘法,可以自己撕开这里空间封印的缝隙出入。只因羽师弟你入门不久,此前又四处奔波,来不及传授。现在尚有闲暇,我们可以自行出去,不必呼唤敖殿主。”

羽轩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弟想血狼兄弟在此经营数十年,是否可通过他们追查适才蜃龙族那家伙。”

韦尘沉吟道:“非是不可,只是血狼兄弟……”

“他们若敢有异动,小弟先取了他们性命!”羽轩眼中掠过一丝冷芒,接口道。

“好,那我等先回宗门,待此间事一了,便请你带我们去吴城!”韦尘郑重道。

当下数人寻着旧路,不多时,到了葬神界空间封印边上。韦尘手掌一按,空间如水幕一般波动,现出了一道空间缝隙。

风岳取出一缝信交给羽轩,道:“这是玉芷兰托我转交给你的,说里面谈及了秦雪涵的近况。”

“雪涵……”羽轩听了,心头微微一热,接了过来,含笑问道:“她好么?”

风岳笑道:“那我便不知了,玉芷兰交给我这封信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这样啊……”羽轩点了点头,把信收进袖中,辞别风岳、海瑶,纵身走了。但他三人走去不久,空间缝隙里又踉踉跄跄地走出一道窈窕倩影,将手中凝神佩抛在一旁……

第七十章 离火血精

云烟楼断意峰上,一个素裙女子依靠峭壁,怔怔地看着数道身影御风远去,不禁一叹,轻声喃喃道:“秦家,你们既要对付秦家,却为何要还让我两头为难?你们难道不知,我更宁愿被蒙在鼓里吗?你们自是乐得轻松,我却要如何面对雪涵?倘若秦家覆灭,我却也将是元凶之一啊……”

女子摇头苦涩一笑,见到一个白裙少女沿山道而来,眼中不禁闪烁着挣扎与矛盾,随即眼望南炎府方向的虚空,心下自言自语道:“羽轩,雪涵的未来如何,只得看你的本事了……”

盘云山在南炎府东百余里处,是一片连绵里许的山脉,山里数个山谷都笼罩层层云雾。云遮雾绕,见有紫色火光隐隐透出。

火光在一尊鼎炉里,随着紫焰翻腾而闪烁不定,有六颗指头大小的丹丸隐隐泛出光泽,那是灵丹已炼化灵气,调和了药力之像。

羽轩迟疑一下,手掌虚空一拨,玉瓶里一滴灵液飞进炉中,化成一片薄薄灵雾。跟着火光大涨,紫焰如巨龙之口一般,猛然吞下,只见六枚灵丹如星辰一般,灼灼生辉。

“你们即刻调息,只要片刻,灵丹即成,只等光华内敛便可。”羽轩手掌收回,但灵识仍然笼罩鼎炉,只等灵丹一成,便撤火取药。

血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丹?”

羽轩道:“血心丹,属中阶灵丹。但我在调和药性之后,又加入一滴灵液,品质肯定远胜寻常血心丹。”

“灵液?”血空眉头一挑,随即又问道:“调和药力不也是用天地灵气么?为何后面还要加入灵液?”

羽轩笑道:“原来血空兄也懂药理之术啊。没错,调和药力确是用天地灵气,但后面加入灵液,乃是为了祛除杂质,并借助灵液疗养特性,提升药力而已。你们如今伤势不轻,药力不可过猛,服下丹药后,可借助灵气先护住经脉,随之缓缓化解。”

说到此处,羽轩手掌一晃,揭开炉盖,把六颗灵丹送到血空二人面前,说道:“一人三颗,服下!”

二人听了,略一迟疑,手指一弹,便也一口吞了。随即只觉药力化作一股暖流,游走向四肢百骸。羽轩轻声喝道:“凝聚药力,你二人伤在肺腑,等会儿无论剧痛或吐血,都属正常。”

二人点了点头,盘坐闭目,结印运功。羽轩灵识一放,察觉他们体内气血激荡了半晌,才渐渐归于平稳,显然最大的难关已过。心下略松,储物灵戒里取出一封信件,写信人便是玉芷兰,信中道:

“昔日自洪家院中与君一别,雪涵谈及,细细追问之下,知她竟芳心已许。但她是家师关门弟子,所青睐之人必不许平庸无为。若要众人服气,下月十九,芷兰当携雪涵在南烟峰上,静候君来。”

羽轩看罢,心下一转,便是端的,面上冷冷地自忖:“是云烟楼那些所谓的年轻俊彦不服气么?嘿,既是不服气,那打得你们服气便是了!”

“羽兄,似乎有些麻烦了。”就在羽轩神思不属时,一旁的血空突然睁开双眼,目中闪出晶莹光泽,沉声说道:“谷口处有一股炙热之极的力量,仿佛是数座火山同时喷发一般。”

“嗯?”羽轩眉头微皱地听了,随即身形一纵,跃上树梢,伸出手掌在虚空中感应片刻,说道:“果然有动静,你们还在这里别动,虽是药力已然化解,但仍须静养半日。”话音一落,跟着脚下紫气盘绕而起,往谷口处飞掠而去。

谷口此时已然赤焰腾空,百余丈方圆的空间里,热浪翻滚,将两崖壁烧灼得一片漆黑。羽轩眉头一挑,暗暗心道:“这些火似乎有不同寻常啊,我周身紫灵火气流转不停,护得周全,但却仍能使我感到的灼痛……”

略一沉吟,羽轩手掌一拨,踏着火浪径直走入,只见火里横着数具焦尸。其中一具怀抱一个黑色木盒,触手冰凉,丝毫不收周遭烈火的焚炼。又见盒子底下有一张黄色兽皮,上面写道:“黑铁阴沉木,万载不腐,不受雷击、不受火焚,内有异宝,不至九元境不得开启。”

羽轩惊讶道:“到底是什么异宝,竟要黑铁阴沉木做的盒子才能装下?这东西生长千年,才有大腿粗细,这么大的一块做盒子,只怕要五六千年才长得出吧?”

羽轩手指划过木盒,只觉盒外一股阴寒之气形成无形护罩,阻止了灵识探入,心中暗想道:“盒内虽有异宝,但这些人明显实力不济,贸然打开之下,就被活活烧死,我还是等日后修为高些,再处置不迟。”他心下好一通自我安慰,才压住如猫抓一般的一颗好奇心,把黑木盒放进储物灵戒中,举目四顾,只见崖壁上有一个洞口,火源正是在那洞口内。

羽轩寻着火源而入,只见山洞正中盘坐着一具骨骸,那骨骸胸腹之中,一颗明珠也似的赤红珠体在放出元气,支持着火焰焚烧。

但羽轩见了,心下纳罕道:“灵兽有兽元,死后倘若兽无损,便可以继续利用,但却未曾听说人类修士死后,也会凝成类似兽元的东西啊。”随即手指去碰那颗赤红珠体,不意珠体内传出一股极强的抗拒之意。跟着红光一闪,珠体内一缕赤红火焰射向羽轩掌心,以肉眼可见得速度红肿起来……

“这东西里,竟然还有一丝生前执念?只怕那些家伙正是为了这它,才被焚成焦炭的吧?”羽轩面上一阵变幻,随即暗暗一叹,转头看见山壁上一些文字:“余闯南域一十三座火山,偶得‘离火血精’三枚,以为突破天人之阶有望,但怎料得终是功亏一篑,将一身元气尽化作血精离火,把五内焚伤。而伤势既重,便不存偷生之念矣。日后或有大机缘者得我异宝,当知量力而行……”

“好大胆,闯一十三座火山不仅不死,竟还能夺得异宝,一代猛人呐。”羽轩惊叹着,手掌一翻,储物灵戒内取出黑铁阴沉木盒,微微沉吟道:“离火血精是什么,倒未曾听老师说过,但……”他略一迟疑,灵火元气自体内涌出,把木盒悬在虚空,跟着手指凌空一弹,无形气劲一震,轻轻地将木盒打开了。

但见盒里有两颗赤红晶石,约莫手指粗细,晶莹透亮。随即羽轩灵识扫过,却惊讶道:“好浑厚元气,比百年元晶还要强上许多,难怪能够相助打破突破天人之阶的瓶颈。”但他却不知,那位前辈冲击瓶颈之时,所用的离火血精石比他这两颗,还大上数倍不止,否则也不会被焚伤五内。

这离火血精传说是上古司火之神,不慎将几滴精血滴落一座火山之中,引发烈焰焚烧十万里,耗时七日才熄。后有人便在沿途的火山里,寻到那场大火焚烧之后的灰烬,便是这离火血精。

但离火血精虽称是灰烬,其实乃是凝炼了各大火山里火、土两性能量的精华所在。曾有大机缘者炼化了一颗离火血精,使一身元气产生异变,尽数化作了血精离火元气。此等元气威力甚大,练到高深处,凝出的血精离火与真元之火还有一战之力。

羽轩虽不认得离火血精,但感知得血精之内的磅礴能量,心下喜道:“或许这便是我日后突破九元境的契机所在。”当下收了木盒,向那具骨骸深深一揖,但身体曲下之时,却见骨骸石座旁,三株枝绿叶红的小草,丝毫不受周遭烈焰焚烧成灰,反而有欣欣向荣之意。

羽轩心下一动,取小铲松开泥土,果见根红如火,暗暗心道:“是血焰枝了,想来这位前辈定然耗去了不少心力,毕竟这东西得用鲜血浇灌。”

随即他手握血焰枝,飞身出了崖洞,往山谷深处掠出,但血空二人仍盘坐不动,但气息已然平稳如常。随即灵识一放,引动周遭游离的天地灵气,跟着手指一点,在虚空中画出符印,这便是前日在琉璃塔中所得的“上古封灵阵图”里,阵理的一点小应用。这阵图所蕴含道理直是浩如烟海,羽轩至今领略百不足一。但即便如此,这灵气符文一现,周遭的天地灵气便缓缓汇聚而来。

“速度虽是不快,但确是真正存在的。”羽轩手掌一晃,把那三株血焰枝投进灵气符文中,登时红气大放,一股炙烈能量自他掌心涌入,随即喜道:“果然血焰枝只能用天地灵气逼出它里面的能量。”

但他功法一运时,一束灵气却又自头顶涌入,随即储物灵戒内毫光一闪,记载‘古诀’的功法玉简在他头顶展开,在一片金光里,有一篇文字说道:“以元炼体、以灵铸魂,灵元相汇,龙虎相济……”

羽轩目中精光一闪,惊喜道:“我功法练到第三层了?”随即手掌往头顶一抓,灵气符文在掌心幻化,以前封灵阵图里许多不解之处,此时便已豁然贯通。

“以前以为灵气性质温和,只有回复生机之效,不意竟也能作为攻击手段。”羽轩细细读完第三层功法,跟着手掌一拍,身旁一株松树的树干陡然崩裂开来,碎作细块。

“灵气暗入对手经脉之中,陡然发作,原来这便是灵气的攻击法门。”羽轩低声沉吟着,忽然血空在一旁笑道:“羽兄天资当真惊世骇俗,不过两日,修为竟又上了一台阶,直达灵臻六重境。”

羽轩笑道:“其时日前已是半只脚踏入六重境了,现下正好水到渠成。”

血空一笑,随即略一迟疑,说道:“南炎府出了一些事情。”

羽轩面色一紧,沉声问道:“是颜紫?”

血空点了点头,说道:“颜紫身陨,雷昂重伤,于遥不知所终……”

第七十一章 云天之上蜃楼起

羽轩听了,面色微沉,过了片刻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血空点头道:“你修炼之时,我让血幻前往南炎府打探消息,他买通了一个外门弟子,得知原来早在日前,那雷昂已携颜紫尸身回了贵宗,为此法部之主法尊几乎当初晕厥,随后便发出悬赏令,倘得蜃龙族敖飞首级者,赏中品宝器‘九曜明珠’!”

“‘九曜明珠’可是法尊至宝啊,据说曾当场阵杀过三位四天之境的强者,而且那三位强者已修炼出了法象神通,在万象境修士里面,也有不小的名气,现下法尊将此物拿出来悬赏,那么这件事定然与蜃龙族脱不了干系了。”羽轩沉默片刻,随即缓缓说道。

“这件事情确是有雷昂为证,而且南炎府前辈也从颜紫尸身上察觉到蜃龙拳劲打入的痕迹。据说当时敖飞与他们三人在忘山遗迹内,争夺蜃龙王的龙元,并借助龙元之力,重创了雷昂与颜紫,于遥跌下山崖,不知所踪。”血空看着羽轩面色,略一沉吟道。

羽轩一叹,又问道:“血空兄可知道蜃龙族到底是什么来历?”

血空低头沉吟片刻,说道:“我祖父曾谈及蜃龙族其实乃是古神府幻族的盟族,幻族有蜃龙血脉,是以能够蜃魂气。但千年前神府覆灭,蜃龙一族迁至南域,隐居落神界潜灵渊内。外人或偶有能得以猎杀,取其龙骨龙血的,但毕竟是少。”

羽轩点了点头,突觉头顶劲风掠过,一只黑风信鸽飞至,落在他手臂上。

血空问道:“是南炎府来信?可是关于蜃龙族的?”

羽轩取下信件看后,说道:“昊凌来信,说府主与蜃龙族长敖彻定下三战,于明日在葬神界外的‘镇妖峰’下一决。”

“三战?”血空眉头一皱,问道:“有谁出战?赌注是什么?”

羽轩道:“这三战乃是府主与敖彻、法尊典牧与蜃龙长老敖霜、以及韦尘与敖飞,而赌注则是蜃龙王龙元与雷源阵图。”

“雷源阵图?雷源之境!”血空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是了,雷源之境可一直都是蜃龙族心头之患。”

羽轩问道:“心头之患?”

血空道:“落神界东面有四座山峰,唤作四鸣雷山。雷山之中紫云环绕的山谷,便是雷源之境。我曾听祖父言及,雷源之境似乎乃天地生成,阵势数万载不变。其内蕴有九紫元雷,乃是伴随天地生成的真元之力,威能莫测,纵使万象境强者亦不能挡之。但九紫元雷衍化数万载,生出九紫雷丹,这倒是天人修士的炼体之宝。然而宝物虽好,却无人敢入其中,直到百年前一位南炎府前辈参悟其中阵势,绘下了阵图。据说借此阵图之力,可驱使境内九紫元雷为己所用,而蜃龙族隐居的潜灵渊便离雷源之境不足二百里……”

说到此处,羽轩点了点头:“是天地真元之雷啊,数万年积累,这九紫元雷一出,只怕化神境也得避让三分,蜃龙族有此顾虑,倒也情有可原……血空兄,现下无事,这三场大战又是罕有一遇,你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看一看?”

血空点头道:“当然……”当下纵声一啸,只见虚空之上,血幻乘一头黑鹰而来,朗声说道:“以黑风雕的速度,不需半日便可到达。”

“原来血空兄早有准备。”羽轩一笑,周身缭绕紫气,飞身而起。但见日头偏西之时,镇妖峰下飞来六只赤红异兽,上面乃是韦世舟、敖晋、师穹、典牧并天璇、天枢二部部主。而异兽之后,又见云雾之中一只青鸟驮着南炎府数名弟子,韦尘、昊凌、雪怜、雷昂等赫然在列。

“当日见敖飞之时,他已是玄化境大圆满,现下得到蜃龙王龙元已有数日,断不会毫无作为,这一战,韦尘胜算只怕不高。”在山峰一侧,寒玄劲与暗渊阁众人盘膝坐于青石之上,一旁暗渊阁长老问道:“既如此,南炎府怎会提出这样的决战?”

“蜃龙族隐世千年,即便时常与人有所摩擦,但实力毕竟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南炎府与其早已势成水火,此一战便是投石问路。”寒玄劲目中隐隐透着寒光,说道:“蜃龙族既要相助神府遗族,那若是能废了敖飞,想必日后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一旁的暗渊阁长老低声沉吟道:“此事为何不找南炎府相助?合两宗之力布下杀阵,只怕是敖彻也能重创。”

寒玄劲摇头道:“重创敖彻不算什么,敖彻身后的幻族才是麻烦,但若在南炎府一战之后才出手,即便不能引得幻族完全去对付他们,但毕竟怀疑的种子种下了。”

暗渊阁长老点头道:“妙,千里之堤可溃于蚁穴。”

“幻族?”寒玄劲轻声喃喃了一句,抬首望向虚空,只觉周遭陡然寒冷了下来,跟着他两只眼瞳里各有一束淡淡白气冲出,直刺天穹。

“少主炼化天魂丹了?”那暗渊阁长老一怔,见寒玄劲点了点头,又轻叹道:“少主天纵之资,将来成就定不在阁主之下。”

寒玄劲头微微一摇,但看夜幕渐落,星斗满天,随即手印一结,淡淡流光盘绕在四周,或显现寒冰、或显现雷霆……总之奇光隐隐,妙不可言。

“少主这是触及九元了啊……”暗渊阁长老轻抚白须,略感欣慰地自语道。

翌日金光刚一穿过云层,正是在清晨时分,但见天天边有人纵风云而来,云雾之上,便是蜃龙诸人了。

只见敖彻手掌一挥,云层分开,有两道身影来到他身旁,一个是二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子,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美妇。

那敖彻道:“南炎府选出你与韦尘一决,其意不过是看你是否得了龙王传承。若知你得了传承,今后便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敖飞面色漠然地道:“既是他们想看,那便让他们看好了,灵兽王者之路,无不是累累白骨积成,我又有何惧?”

敖彻点了点头,望向美妇道:“霜儿,你与典牧一战并不要求败他,只平局便可,我们此行有幻族相助,当可占得上风。”

美妇听了,沉默片刻,才轻启红唇道:“南炎府**那处奇异之地已数千年,底蕴又深,幻族挑这时下手,不是有些鲁莽吗?”

敖彻摇头道:“并非全面开战,这只是为一探虚实的投石问路之计。我族隐世千年,神府许多遗族怕早已将我们忘却,因而这一仗便是搅动风云的**!”当下袍袖一拂,朗声说道:“让韦兄久等,我族已至!”

随即只见韦世舟脚下一点,身形立于云端之上,说道:“敖兄,此物便是雷源阵图!”但见他手掌一拂,一卷金色卷轴展放于虚空之中,周遭有淡淡紫色雷光闪烁不定。

“雷源阵图啊,不提这本身便是一件上品宝器,而只要掌握了这东西,九紫雷丹便几乎是收取不尽,南炎府这几年发展迅猛,也是有赖于此啊。”寒玄劲望向那金色卷轴,心头涌上一股火热。

那暗渊阁长老却在一旁摇头道:“纵然如此,其价值也远远不及蜃龙王龙元,毕竟那是圣境强者所留,我猜想敖彻的目的应当是雷源之地里的一大秘辛,那秘辛似乎与神府秦家有关。”

“秦家?”寒玄劲听了,面上随即涌出一抹讶异……

敖彻手掌一张,掌心陡现一团白雾,雾里一条白色蜃龙在上下飞腾之间,护住一颗玲珑剔透的白色珠子,那珠子赫然便是蜃龙王龙元了。

龙元一现,一股威压弥漫而开,周遭蜃龙族一众都面带狂热之色地弯下身子,连带着敖晋也微微躬了身。

“抛开族中两派之争,这蜃龙王其实也是一代雄主,即便这死后余威,仍不是我等可以抗衡的。”敖晋面色复杂地微微一叹后,见到敖彻大手一挥,竟把龙元扔在镇妖峰上的大阵里。大阵是南炎府所立,为的便是**葬神界,最善于**之法,但敖彻为何……

韦世舟心下一动,朗声笑道:“敖兄如此心怀坦荡,倒叫我不安了……尘儿,这一仗便先由你们二人来吧。”

韦尘点了点头,道:“敖飞兄,不知龙王的传承武学奥妙如何,还请赐教!”

敖飞听了,微微一笑,纵罡风而起,他手爪虚空一抓,掌心处汇聚九尺无形劲气,一道并着一道,犹如怒潮一般穿破云层而来。但在云层环绕之间,却陡然响起一声凤鸣,云上韦尘身着青衣,俊逸出尘,有若谪仙。他掌中玉箫凌空一点,一对青色翼翅于十丈狂风之中凝聚成形,挟风啸之声怒拍而下。

只听劲风撕裂布帛之声,九尺劲气瞬间被震散,敖飞赤着两条手臂,目中精光灼灼,朗声道:“凤族秘技?好!”他右臂上青筋暴起,只顷刻之间便化作龙爪之状,龙爪上鳞片白如玉璧,又坚若精钢,但见残影变幻之间,撕碎云层。

韦尘感知他臂上劲力极大,以玉箫剑气格挡时,竟震得手臂微微发麻。当下心中一凛,纵起罡风,一道凤凰虚影在他身上展动双翅,身法腾挪之间,速度立时提高了三成,远远望去,便有如一头青凤以优雅身姿,盘旋在白龙周身。

白龙龙臂力近千斤,风压滚滚,使数丈之外的人便觉窒息。但青凤羽翼一展,却穿梭在龙爪挥动的间隙之间。

“嘿,有些门道啊。”敖飞面上一冷,双掌一握,龙啸之音直贯九天,跟着四面云层翻涌而来,轻云凝作阁楼模样,有三十三座,称作“九天蜃云楼”,乃为蜃龙王龙元里的传承武学。

这“九天蜃云楼”可叠九层,一层乃是一重天,大成之时,每一层都有三十三座蜃楼,笼罩在天际之上。而在那蜃楼环绕之间,又形成一片领域,称作“云龙界”。

在云龙界里,凡是域主一念所及,便可调动天地元气,无论灵识、武技抑或恢复能力,都将提升不少,乃是一种至高秘技。

“他触及九元了?”韦尘面色难看,抬首一看,只见天地之间云雾蒙蒙,似乎除这三十三楼之外再无它物……

第七十二章 龙凤一决

云天之上,三十三座蜃楼以玄奥阵势排布虚空,中间一片云海,那里便是云龙界了。云龙界乃是天地间第一等的领域神通,域主在领域之内,天地元气如臂使指,随意一掌挥下,都有天地之力加持,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即便再下等的武学,到了领域域主手中,都可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来时,父亲与我刻意与我谈及蜃龙王传承武学九天蜃云楼……显然父亲已料到这样的境况……”韦尘心下略一沉吟,掌中玉箫一动,一缕剑气将指尖割破,凝出一滴鲜红血珠来。

随着这小小血珠一现,隐隐间便有一股威压,笼罩在云龙界内。

那云海之后的敖飞面上陡然变色,两只眼瞳里透露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喃喃低语道:“凤凰精血,怎会,怎么如此?韦尘有凤族血脉?可即便他有凤凰血脉,这滴精血却显然是已踏入天人之境的强者所留啊……”

“凤血凝,真火炼!”便在此时韦尘手掌结印,突然一声低喝,那凤凰精血放出光华,在他头顶逐渐凝成一只金黄火凤,火凤展动六丈双翼,乘着火浪盘旋而起,将一道烈焰洪流横在虚空。

“都说凤凰真火炙热霸道,焚炼万物,我倒要看看这传说可靠不可靠……龙灵起!”敖飞面带狠色,一咬舌尖,一缕精血喷在头顶云雾上,云雾裂开一条缝隙,探出一头由雾气凝出的白龙。白龙身躯一扭,以长达十数丈的龙躯,犹如华表一般,缠绕一尊云塔之上。

这塔也是由轻云凝成,分作九层,门户俨然,显然其精致凝实之处,远胜那三十三座只粗具雏形的蜃云楼。

“龙魂塔,镇魂!”敖飞一声低喝,高达九丈的龙塔悬浮在云龙界上,被他手掌虚按,塔上白龙刹那之间仿佛聚起灵智一般,一声龙吟,携着浓浓威压,破开云雾而去。

随即韦尘只觉头顶虚空一暗,一座千层云雾环绕的巨塔**而来,他手掌一推,火凤双翼一展,虽然卷动着火浪而去,将火焰化作一道金色洪流一般,横在虚空,迎上了**而来的龙塔。在龙塔千钧巨力压迫之下,凤凰悲鸣一声,凤焰光华无可奈何地黯淡下去,显是不敌了。

韦尘眉头紧锁,心下一狠,掌中玉箫剑气又割破一根手指,指上一滴精血散发的威压,竟丝毫不弱于先前耗费的那一滴。

“若非有娘留下的十滴凤凰精血,这一战可难了。”韦尘手指一弹,精血融入火凤之中,顿时凤炎大作,百十丈高的火浪怒卷而起,只见半片云海都陷在火焰之中,过不多时,数十颗流星一般的火团划破天际,那却是云龙界被破之后,凤炎四散而开了。

镇妖峰下,羽轩抬首凝望天空,见到散开的雾气,便在云层环绕之间,有一条白龙盘踞。白龙龙躯凝实,龙目光华灼灼,已不是云雾聚成的虚幻模样,而是敖飞现出灵兽本相。

血空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敖飞不仅修为已触及九元,竟还得了蜃龙王传承?”

“嘿,南炎府这回可亏了,蜃龙王既已有传承,那颗龙元的价值立时就降了一半了。”血幻在血空身旁低声冷笑道。

“但他现下承了王位,日后盯住他的眼睛必然不少,他要成长起来岂不困难重重?”羽轩凝神望着虚空,疑声问道。

“固然比暗地里隐伏潜修困难一些。但灵兽王者之位,非但要有本族人拥戴,更要有令万兽臣服的实力,因而,每一位王者的诞生,无不是伴随着血与火的征伐,即便是继承而来的王位,王座底下定然也是少不了这些。何况在危及生死的困境之下,成长速度也是快得多。蜃龙族久不见王者,现下定然对敖飞寄予了厚望,绝不愿他少了历练。”血空说到此处,眼神微微一黯,不禁苦涩一笑:“我族也为王者传承苦寻数百年,可惜机缘不足,近百年来,地位更是一落千丈,若非有昊川前辈相助,我兄弟俩连化形的机会都没有。”

“昊川前辈?”羽轩心下一动。

“他原是你们南炎府护法殿的一位长老。”血空手掌一晃,取出一枚护灵血玉道:“昊川前辈与先父是至交,这血玉便是他从落魄涧下那处琉璃塔中带来的,令我兄弟二人蜕骨化形的灵丹,亦是他的赠与。当年我感知到昊川前辈陨落于古夏国境内妖雾峰中,但追查许久,仍未有所获……”

“妖雾峰?”听到此处,羽轩心下暗暗惊异,血空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们南炎府也在追查此事,我力有不逮,也只有借助你们的力量才能查得清楚了。”

羽轩点了点头,目光一瞥,望向远处青松旁的昊凌,心下一动……

虚空上,云雾随白龙而起,隐隐之间,只见云中紫光闪烁,一道道雷霆犹如龙躯翻腾,“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足以震得玄化境以下的修士气血沸腾不止。

但随即云中金火冲起,凤凰清脆的鸣啼之中,隐在一处云后韦尘突然身形一晃,手中结着印结,飞入凤凰的身躯之内,他口中低声喝道:“以吾血、以吾魂、化凤躯!”

喝声一落,只见那一对原本空洞无神的凤目,陡然间焕发出神采,双翼展动,乘羊角旋风而起。

“凤族秘法让你短时间内拥有了九元境的实力,但想要凭借这股力量抗衡我,却是难了!”云里“噗”的一下,钻出一只巨大的龙首来,龙目里见到凤凰化十丈火躯,乘风而至。瞳孔微微一缩,在高亢的龙吟声中,四爪踏着雷云化成的云路,周身紫雷游动,气息逐渐雄浑。

随即便见到金紫两道光华在虚空之上碰撞,一片金色火海里,白龙御动紫雷,加持在龙爪的磅礴巨力之上,犹如峡谷山洪突发之时,天上雷霆滚滚而下,散发着一股绝大的威能。

羽轩在底下看不清火海之中情景如何,但见两道身影上下腾挪,属于韦尘的一股气息有衰弱迹象,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果然过不多时,白龙身躯冲天而起,龙嘴大张,仰天一吸,只见四面风起云涌,漫天云雾被它吸入龙腹之中,跟着朝火海里一吐,一道十丈云柱闪烁着雷光,重重地击在火海之上。

火海霎时崩溃,犹如玉盘破碎,远远望去,便是散作了万千光斑。而那光斑之中,一只金火凤凰跌落天际,逐渐化作一道青衣人影,那人便是韦尘了。

韦世舟见状,身形一晃不见,却立时在韦尘身旁的虚空中走了出来,显然那是他扭曲空间,穿梭虚无而至。他柔柔的袍袖一展,柔风化作蒲团,轻轻地将韦尘接住。

只见韦尘此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不仅是受了敖飞一道“吞云劲”,更是耗费全身元气并两滴凤凰精血反噬的缘故。那精血共有十滴,是其母青琅回归凤族之时,留下的御敌杀手锏之一。

那时韦尘连续催动两滴凤血,血内蕴有雄浑能量,因而其反噬的力道之强,几乎足以令绝大多数玄化境重创!

韦世舟暗暗一叹,喃喃低语道:“傻小子啊,不过一张阵图而已,何必如此拼命?”他袖里手掌一送,将韦尘送至敖晋手中,随即再对敖彻道:“敖兄,恭贺贵族蜃龙王之位已得传入,此局我南炎府输得心服,接下来两战便一起进行如何?”

敖彻点头道:“可以,我们到上面去打。”说着手掌朝虚空一握,羽轩等人虽看不清天际之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敖晋、师穹等南炎府一众强者却面布骇然之色,他们望见那千丈虚空之上,空间陡然扭曲起来,有层层无形封印锁住,足可以挡住他们交手时的元气余波。

“在千丈虚空之上扭曲空间,布下封印,这样的手段我虽也会,但绝不会如他这般举重若轻,难道他晋入了八天之境?”韦世舟心下暗暗盘算,却突见敖彻已化龙形而起,在九天之上布下三重蜃云楼,每层皆是三十三座,精致凝实,底蕴自深,赫然便是已得真传的。

韦世舟展放灵识一看,暗暗惊异:“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将‘九天蜃云楼’练至这个境界?”但其实蜃龙族武学一脉相承,根本道理并无二致,这“九天蜃云楼”虽是龙元里的传承武学,也不脱万变不离其宗道理。敖彻修炼多年,自然早将本族武学琢磨透彻了,现下一修炼“九天蜃云楼”,便轻车熟路,所谓一窍通而百窍通。

韦世舟袍袖一拂,现八座黑色大门悬浮天际,跟着他身形一晃,八门随他而去。法尊典牧见了,一步一步踏上虚空,美妇敖霜咯咯一笑道:“典尊等会儿可要手下留情些,您的撕天手可是南域一绝。”

典牧面无表情,手印一结,一道黑色虚影凝出,便将他的身躯笼罩了去。过不多时,虚影身上披了一袭黑袍,五官渐渐清晰,那赫然便是典牧施展的法象神通!

“法天象地么?”敖霜面上笑容一收,腰肢一扭,化作龙身。

“咚咚咚……”只见一股股无形劲气化作波浪,龙尾应上拳劲,以极蛮横的姿态贴身肉搏。

那法象身高逾十丈,那白龙体长数百尺,在百丈虚空之上,便犹如天神一般。白龙周身云雾缭绕,更增添威势。

“老师曾言道,凡踏入九元境者,皆可沟通天地之力,化为九元,因而只有踏入九元境,才算真正步入了修行的殿堂。”羽轩接连见到了敖飞、韦尘,敖霜、典牧两战,心下激荡,不觉心思飘飞,想起凌苍关于九元境的描述。

当日羽轩问道:“引动天地之力化为九元?那何为九元?”

凌苍道:“元气修炼至元脉境始,至九元境为一大关,但不知有多少人被困在这一关,一生之中再无法寸进。而所谓九元,乃是九种力量,依次为风雷、生死并五行之力……”

第七十三章 神府遗族

羽轩问道:“风雷、五行我懂,何谓‘生死’?”

凌苍道:“纯粹的生死二力最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死力犹可,那日你跟踪妖狼,看到那处山谷石阵里的黑气便唤作‘死魂气’,属死气之一,为神府遗族黑族的独门武学。那族又修炼一种唤作‘千劫冥气’的灰色死元气,威力更胜前者。日后你倘若遇上黑族之人,切记小心他这些手段。”

“而纯粹的生元气更是渺不可寻,至少近万年以来,为师还未听说有人修炼过此种元气。传说上古南斗之神渡过轮回,不死不灭,似乎便与此等元气有关。同时古籍之中有载,古之修士因修炼生元气,体内生机不息,即便心脏破碎,也未必立即就死,断肢重生更不在话下。因而得‘南斗圣皇’称号,其意便是不死不灭。”

羽轩惊声道:“不死不灭,真有此等人物?”

“不死不灭或许上古之神可以,但仅是圣境,却不见得,但只要气海不破,元气不散,哪怕再重的伤势,都有痊愈的可能。”凌苍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九元境修士借动天地之力,乃是依靠灵力之故。灵力源于灵魂,待得你日后突破九元境,便可修炼‘古诀’第三层,里面有灵魂修炼之法,灵魂与元气并重,切不可厚此薄彼。此一点,事关你日后能走到哪一步,不可疏忽,现下我教你运用灵力之法……”

“灵力自灵魂而起,有质无形,乃灵识之根源,感应天地之力,当以灵识为灯,灵力为掌……”羽轩心下默念口诀,一股无形力量从盘踞的泥丸宫中涌出,手掌虚空一抓,只觉四周的天地元气,“噗”的一声化作一团赤色火焰。

羽轩一惊,火焰顿时熄灭,但敖晋眉头突然一挑,身形一晃,来羽轩身旁,低声道:“适才是你引动的天地之力?”

羽轩点了点头,也低声回道:“适才有所感,忆起家师昔日教导,不觉催动了一丝灵力,不过却也把我弄得头昏脑胀。”

敖晋惊讶道:“看来你先天灵力要比常人强上一些啊,若是一些先天禀赋弱的,像你适才这般作为,可就不止头昏脑胀了。”

羽轩心下暗暗点头,以前凌苍所教的,不过是在体内运转灵力而已,适才他以灵力驭使天地元气,如同以常人之力去举百斤大石,虽能举动,却也不免一阵肢体酸麻。

当下他闭目沉神片刻,将体内气息调匀,却突然玉戒内傲炎古刃的刀柄一阵颤动,他灵识一看之下,只见紫气氤氲,似乎刀柄又化作了紫玉模样。

而便在此时,一声龙啸震得群山鸣响,数百丈的白龙自九天而来,庞大的龙爪抓向虚空,随即虚空里伸出一只黑色手臂,握拳一对!

“轰……”只见肆虐天地的无形劲气犹如一柄万丈巨刃,划破天际,空间破碎,现出一片混沌虚空。混沌虚空在世界之外,无生无死,不存生机,乃是一片亘古不变的黑暗,但其衍生的混沌气息却是圣境修为者感悟境界之宝。

修士修炼,以天人之境化分天凡之阶。凡入天境者,以灵力御动天地,凌空步虚,因而常人的眼光看来,天人修士便是与天地同在一般。

而当跨越渡虚、万象、化神这三重境界之后,便可问鼎圣境。但临圣境,须渡圣劫

圣劫乃是混沌气息所化,生灵所不容,漫说天人修士,即便圣境强者也不愿轻易沾惹。当下韦世舟望着破碎的空间,混沌气息涌入,他眉头皱了皱,手掌一拂,一张山水卷轴迎风而长,化作几百丈大小,覆盖在混沌虚空之上。

敖彻心下思忖片刻,随即目光炙热地望着那山水卷轴,惊声叫道:“这是……补天图!”

补天图是数千年前一位铸造大宗匠所炼,共有三十四道,属上品宝器,但其价值却可媲美一些准圣器。

因为圣劫可谓圣境修士的梦魇,虽说渡劫之后,无论灵魂、肉体、甚至元气、灵力都将再上一层楼,实力飞涨。但同时也有无数强者陨灭于圣劫之下,其中不乏神魂俱灭者。而此补天图却可修复破碎的空间,使圣劫不再落下,从而保住一命。

那敖彻虽不是圣境强者,但见多识广,深知这东西的价值,当下五爪一伸,猛地抓向了虚空中的卷轴。

卷轴一颤,就在敖彻目露喜色之时,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区区不到八天之境的修为,也敢染指补天图?”

那声音一落,卷轴上聚起一道虚幻身影,似乎老者模样。

敖彻骇然道:“圣尊神念?”

那老者低低地哼了一声,五指一张,便朝敖彻所化的白龙本相按了下去。

敖彻只觉一股似乎凌驾于天地的力量,挟着滔天威压,迎面压来。跟着胸口一闷,一缕血箭顺着咽喉喷出,身躯一滚,化作了人形。

韦世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掌一招,卷轴重新落回手中,而虚空也修补完毕。

敖彻暗暗一叹,说道:“韦兄,我们适才一局,可算分出胜负了?”

韦世舟听了,也是一叹道:“单以那一局而言,乃是敖兄胜了。敖兄甘以百年寿元换取这一胜,如此魄力,我输得不愿……师穹,你下去吧,这一仗我南炎府认输了!”

韦世舟声音一落,南炎府众人都颓然一叹,敖晋却暗暗思忖道:“莫非他用了幻族顶尖秘法‘升魂诀’,以百年寿元换取八天之境的实力?”

敖彻微微一笑道:“即便不使用这秘法,我也不能在百年之内有所突破,毕竟你我皆知,这七天之境的瓶颈可不弱啊。”

“但我却知,这秘法日后会加快你的衰老,更何况你也未完全打破这瓶颈……”韦世舟摇了摇头,突然对虚空朗声说道:“两位也躲了这么久了,筹谋这么久了,应当现身了吧?”

敖彻双眼虚眯,微微笑道:“韦兄,你这是……”

韦世舟道:“适才你我对掌之时,我看得清楚,还有两道掌力混在期间,而正是这四道掌力并在一处,才能打碎空间,引入混沌元气。否则光你我二人,是断断没有这实力的……”

“哈哈……韦府主好眼力,好见识!”蓦然一处扭曲的虚空里,走出两个黑袍男子,相貌平常,但一对眼瞳却是灰白之色。

韦世舟见两人袖口都绣有鼎炉图案,嘿嘿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黑族的‘三十三掌鼎祭司’啊,两位意欲打破空间,引混沌之气进来,到底为何?”

一个黑袍人道:“所为何事,难道韦府主猜不出来吗?”

韦世舟冷冷地哼了一声:“引混沌之气,不外乎是要布混沌剑阵,所为的当是葬神界封印吧?”

黑袍人听后抚掌一笑,但随即略有些遗憾地道:“只是不曾预料竟有一道补天图落在了贵府手中,致使还要多费些手脚……”他遗憾声落,双臂一展,灰色元气冲天而起,跟着腰身一挺,喝道:“法天象地,千劫冥躯!”

他喝声起处,身躯踏着灰云而长,顷刻之间便化作了百丈高下,发出如雷霆一般的笑声:“韦世舟,你灵力、元气均耗七成以上,与我一战断无希冀,现在退开还能免受一番皮肉之苦!”

韦世舟听后摇头一叹:“南炎府先辈的心血所凝,岂容在我手上断绝……”随即只见他面色森寒,把腰身一挺,四周云彩翻腾,化作八道玄奥符文铭刻于身上,顷刻之间也化百丈身躯。

“第一拳,惊魂!”韦世舟所化金身凌空步虚,巨拳上凝起一道符文,挟着击断山岳之势怒袭而去,只见金黑两拳相对,便似平地起了惊雷,巨响之下,一道无形余波横扫千丈之远……

黑袍人被一拳震退十余丈,但仍朗声笑道:“韦府主你已力竭了……黑山大哥,空间封印便由你来吧!”

云端上的黑袍人点了点头,身形也化百丈大小的“千劫冥躯”,跟着手中凝出一柄墨玉长剑,剑尖闪烁寒芒,直指镇妖峰上的护界之阵!

“吼……”随即有一道类似龙啸之声在天际响起,那黑山执剑飞去,身上现出一道千丈之大的墨色麒麟虚影。麒麟四爪翻飞,踏着灰色的千劫冥气,口中便是墨玉长剑的森森剑芒。

“墨麟锋?他是九天之境,化神三重!”韦世舟身化百丈金身,又与黑袍人对了一拳。这一拳之后,元气、灵力俱已耗去了九成之多。又看麒麟四爪抓在镇妖峰上,一只巨口宛如能吞噬星辰一般,便朝峰顶大阵咬落!

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之中,山峰巨石滚滚而落,但峰顶大阵里,四件宝器化作了红、白、黑、蓝四团光华。这四团光华犹如四团水球,墨玉剑芒当作麒麟利齿,却也竟穿不破护宝光膜。

“不愧是圣者所留,那便收了你!”麒麟虚影之内黑山面色一寒,麒麟巨口一张,一尊古鼎迎风而长,鼎口对着四团光华,刷地一下就要笼将而去。

但也便在此时,千层寒云聚拢而来,一个白袍男子身化一尊百丈高下的“北冥寒体”,踏着云中一条千丈冰河而来。

这冰河蜿蜒盘曲,便有如一条冰龙一般。但见这北冥寒体身穿雪裘,面若白玉,周遭寒雾缭绕,便如上古而来的冰神一般。

黑山面带诧异之色,冷声道:“寒寂,你怎么来了?”

寒寂不答,一面向韦世舟传音入密,一面手掌虚空一按,那冰河从天际而下,离着地面尚有千丈之远,但寒气一过,地面以下已成十丈冻土。

敖晋等一众南炎府强者面色一变,那敖晋更是身化青龙本相,龙爪往地面一抓,四五丈大小巨石翻起,镇住寒流……

“他娘的,这混蛋乘火打劫!”韦世舟面色铁青,当下牙根一咬,忍着肉疼将一抹黑光掷向寒寂。

寒寂伸手接过,只见这黑光乃是一枚令符,有控制阵内玄武黑印之能。寒寂大喜,将符印打入大阵之内,随即阵内一股蛮荒气息冲起,凝成庞大的玄武之影立于山巅,对着天穹怒啸,仿佛在发泄着千万年的怨恨。

“玄武神兽精血?这区区准圣器怎会有神兽之血?”黑山心头一颤,只听寒寂冷笑道:“这一千多年来,大阵不断吸收天地元气,你挡不住的!”

他笑声一落,玄武背上的蛇首双眸一亮,蛇嘴一张,吐出一束冰寒气息。黑山只觉这气息仿佛化作了****的浪潮,无法抗御的大力似乎凌驾于天地之上,脑中“嗡”的一声,身形已被打出万丈之外了!

“走!”黑山口中勉强地吐出一句话,便已被另一个黑袍人的千劫冥气裹住。

那黑袍人在扭曲空间,带走蜃龙族一行人前,却还隐晦地看了羽轩一眼……

第七十四章 隐秘

四面云雾飞落,韦世舟乘云而下,站在镇妖峰顶,目光直视玄武之影上的寒寂,问道:“寒兄此番前来,似乎巧得很啊……”

寒寂微微一笑,手掌掐了个印诀,那玄武之影立时收拢,化作了一方半尺大小的黑色古印。印上符文缭绕,寒气隐隐汇聚,凝作了玄武之形。随即说道:“当年为建这护界大阵,我暗渊阁前辈所花之心血,其实也不算小,但形成护界大阵核心的四样宝器,南炎府便执掌了七火莲扇、火龙画轴与玄武黑印,而我暗渊阁仅有九天寒珠一宝,此事阁中长老一向颇有怨言啊……”

韦世舟听罢,面上有冷意缓缓凝聚,沉声道:“那依寒兄之意,是要执掌这玄武黑印了?”

寒寂摇头道:“我非是不识轻重,这玄武黑印乃是由你们重新修铸而成,内有一丝玄武神兽精血炼成器魂,其价值远超寻常上品宝器,不敢轻言占有,只想暂借十年。”

“暂借十年?”韦世舟一怔,道:“自一千五百年前击杀伏神,一千年葬神界内彻底毁灭古神府势力,我宗门从羽氏族长手中接过这玄武黑印,虽然已重新修铸,威力可媲美准圣器,但却要用三百年时间吸收天地元气,才可催动。适才你已用过一次,最多可再用两次,我不懂你借它何用。”

寒寂道:“我修炼的功法偏于阴寒,倘若有九天寒珠与玄武黑印积蓄的九百年寒气相助,说不定便可突破八天之境的大关,一窥九天之境、化神三重的奥秘。”

韦世舟听后沉吟不语,寒寂手掌在腰间的储物玉带之上一抹,取出一件赤红披风,送至韦世舟面前,问道:“韦兄可识得此物?”

“这是……火螭披风?”韦世舟细**刻,略感诧异地道。

“正是上品宝器火螭披风!”寒寂点头道:“此宝是取上古圣兽螭龙的脊背龙皮炼成,披在身上,可感受天地龙脉中蕴含的龙气,为自己加持气运。”

韦世舟摇头叹道:“自上古诸神时代之后,气运之说早已成为空谈,究竟如何运用,再无一人可答。但今日一战,寒兄出力着实不小……那玄武黑印便由暗渊阁执掌十年吧,但寒兄须知,九天寒珠跟玄武黑印不可离开护界大阵,因而你修炼之时,也只能在大阵之中。”

寒寂:“此节我自晓得。”当下将腰间的生灵空间袋抛向虚空,袋口张开,只见五彩云气环绕,内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鹤飞出。鹤的翼展达三四十丈,翼下千层罡风呼啸,便有如一千柄堪比下品宝器的利剑在盘旋飞舞。

“那是五彩云鹤啊,暗渊阁竟让寒寂也把它带在身边?”韦世舟心下暗暗惊异:“五彩云鹤堪比化神境一重的强者,却甘愿呆生灵空间袋中,定然是把它当作一步暗棋了,只要寒寂不敌黑族强者,便能将它派出力挽狂澜了……嘿,好精妙的布局。”

韦世舟心下冷笑,随即只见五彩云鹤双翼展动,云雾笼罩了镇妖峰下一片谷地,那里便是寒玄劲等一众暗渊阁长老、执事所在的地方了。

寒玄劲率先登云而起,在长老们的簇拥之下,跨上五彩云鹤的脊背,随即寒寂向韦世舟微微一抱拳,也纵身而起,往北面飞去。

韦世舟眉头微皱,飞下虚空向敖晋道:“传功殿供奉长老铁炀前辈可还在宗门之中?”

敖晋道:“铁炀前辈数月之前出了宗门,定于五日之后回宗。”

“好,待他回宗便立即告知我,我亲自见他。”韦世舟根着沉吟道:“寒寂借玄武黑印,我料绝非仅是借助寒气修炼而已,但问题究竟何在,却只能向铁炀前辈请教了。当年他重新修铸玄武黑印,当世再无一人比他了解此宝了。”

典牧问道:“适才来人可是古神府黑族掌鼎祭司?”

韦世舟道:“是啊,甚至其中一人的修为已接近九天之境,在三十三传功使中,也应是首脑人物。”

“三十三传功使?”羽轩在一旁疑声道。

韦世舟双目凝视远方,沉默了片刻,缓缓出声:“黑族修炼的千劫冥气虽然威力不小,但修炼过程痛苦不堪,一个不慎,更有生命危险,因此千劫魂鼎的保护便显得至关重要。千劫魂鼎护住躯体与神魂,千劫冥气便难以侵蚀得到。但黑族举族上下,千劫魂鼎也只有三十六尊,由谁执掌,那是事关族内传承的大事,因此在一众祭司之中择取三十三位,不管族中琐事,专门职司族内传承事宜。这些人称掌鼎祭司,又称三十三传功使。”

韦尘问道:“但共有三十六尊,其余三尊何在?”

韦世舟道:“另外三尊乃是由黑族族长、大长老与大祭司分别执掌。这三人在族内均有一言而决的大权力,同时在古神府内也居于高位。”

“今日来的这二人修为极高,想必在神府遗族之内,也有不小的话语权,只是不知如今黑族之中,是否还设有族长、大长老、大祭司之位。”

羽轩皱眉道:“会没有么?若没有这职位,黑族又有谁统领?”

韦世舟幽幽地道:“族长、大长老之位倒也罢了,只能力出众便可,但凡是出任大祭司者,却都是神秘莫测,只知与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似乎有所关联……”说罢,他手掌一辉,一片云气弥漫而出,羽轩等人只觉身形一轻,脚下便已登天而起,回转南炎府而去了。

到得第二日清晨,朝阳初上,只见天边一条金线里,突然飞出一只翠羽孔雀。孔雀沐浴霞光,背上有四人,赫然便是羽轩、韦尘、雪怜与昊凌。

只见昊凌远远望到盘云山脉里,云雾之间有两道身影,他便立即身化鲲鹏本相而去。而那两人见了,其中一人手掌一张,一枚玉佩悬浮在掌心,放出一束血色光华冲天而起。

那光华有如实质,顷刻之间便凝成一只庞大无比的血色巨鹰,展开一对血色巨翼,放出高亢的唳啸之声化作滚滚声浪。而声浪里又有一股威压,不远处的翠羽孔雀几乎双翼一软,便要跌落下虚空。

韦尘弯下身子,手掌轻抚孔雀脖颈,也释放一股淡淡的威压,那赫然便是凤凰的血脉压制。凤凰生于天地初成之后,由上古神凤、神凰的血脉衍化而成,后又历经千万载岁月,凤族再生孔雀一族。

孔雀一族为凤族附庸,最是畏惧凤凰血脉,当下韦尘手掌轻抚几下,翠羽孔雀便已安稳下来,随即再去看不远处的昊凌。

只见昊凌展动双翼,飞在云端,双目泪珠隐隐,望着那只血色鲲鹏,口中便也发出一声唳啸相和。只听两道鲲鹏悲鸣声动天地,响彻群山。山中无数燕雀绕着昊凌与血色鲲鹏飞了数圈,随即竟一头撞在了山壁之上,一片片黑压压的燕尸、雀尸竟弥填满了半个山道!

羽轩喟然一叹:“殉葬之道,竟也流传于这些灵智未开的野兽之中啊。”

韦尘一笑道:“其实越是灵智未开,情感便是越发单纯,这无关人与兽本来性质如何,往往原始与淳朴,才最是可爱。”

羽轩听罢,深深看了韦尘一眼,道:“师兄教诲,小弟铭记于心。”

“羽轩,借你紫灵火、云尊炉一用!”便在此时,昊凌突然出声道:“大哥肉身毁灭,仅一丝残魂留有灵性,甘愿入‘鲲鸾羽剑’之中炼成器魂,铸灵性神兵!”

“灵性神兵么?那是上品宝器才能衍化的至宝啊,但大多数的上品宝器乃是自身衍化出来灵性,但现下却要以活魂投入炉中炼化,一个不慎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啊!”羽轩面上露出踌躇之色,不敢答话。

昊凌嘶声喝道:“羽轩,我大哥如今这境况,已再无其它路可走,左右都是一死,还盼你成全我兄弟二人!”

血空道:“以剑为身,以玉为心,护灵血玉乃千年寒玉,紫灵火虽强,但一时炼不化它。”

羽轩眼睛一亮:“血空兄之意,是将护灵血玉煅入‘鲲鸾羽剑’之内?”

血空道:“护灵血玉本有三枚,这第三枚便是昊川前辈残魂暂居之处。”

羽轩点了点头,手掌在九痕玉戒上一抹,跟着手掌一推,“铛”的一声响过,一尊半丈高下的鼎炉便立在了山道之上。

随即云端上的血色鲲鹏一头撞塌山峰之顶,“轰隆隆”的巨响之中,一柄白色长剑从山壁里飞出,昊凌两爪一抓,剑入炉中,紫焰缭绕而上。

“昊凌!”羽轩沉喝道。

昊凌身子一晃,现了人身,目光望向血色鲲鹏。血色鲲鹏血翼一收,凝作一块拇指大小的血色玉石。

玉石晶莹剔透,入手温和,绝无其它寒玉那森寒之感。昊凌牙根一咬,手掌一扬,投入了炉中。炉内紫焰翻腾,火光映射在炉壁之上,显现出紫、红、白三色光华。

韦尘微微颔首道:“这一番铸炼,起码要两三日光景,所幸‘鲲鸾羽剑’已是半成品,只差一番煅烧而已,只要羽师弟火焰不息,最后一步让昊川前辈自己完成便可。”

雪怜问道:“昊川前辈自己便行?”

韦尘回道:“昊川前辈精通炼器之道,虽然只留残魂,但灵性不灭,只要宝器最终成功,他也算另一种重生了。”

血空抚掌笑道:“韦兄慧眼,这‘鲲鸾羽剑’便是取上古圣兽‘逐日天鸾’的一只翼骨,配合诸多异宝铸成,之所以一直是寻常的上阶灵器,便是因为没有寻找到合适的聚灵之法,完成最后一步养就器灵。”

韦尘问道:“适才见‘鲲鸾羽剑’藏于山壁之内,是不是血空兄所为?”

血空道:“是啊,家父与昊川前辈是生死之交,当年家父偷入葬神界便是昊川前辈之助,后来我兄弟二人的脱胎化形灵丹也是昊川前辈寻来的。那年我通过护灵血玉感应到昊川前辈身陨,一路追寻至南域古夏国境妖雾峰内,找到‘鲲鸾羽剑’,后来便把它打入山壁之内,是今日才它重现锋芒。”

他顿了顿,说道:“我知你们此行的目的,如今见‘鲲鸾羽剑’重铸,我兄弟二人心愿已了,便先行一步,到妖雾峰里再走一遭。”

韦尘皱眉道:“不一起么?”

血空道:“不了,妖雾峰有些诡秘,我二人先一步去看,你们后来。”说着取出一个生灵空间袋,里面养两条小小金蛇,一雌一雄,彼此灵魂相交,虽远隔百里,也能彼此感应,但其中一只死亡,另一只则必死。

当下血空将一条雌蛇交给韦尘,他却和血幻悄悄下了山峰去。

第七十五章 妖峰之秘

寒雾渐散,那正是在清晨时分,盘云山顶处一尊巨大黑炉里紫色火光闪烁不定,火焰缭绕之中又见一柄白色古剑。

古剑修长,形制有如一根翎羽,剑锷处熔出一个细小空洞,镶嵌了一枚红色晶石,那便是护灵血玉了。

血玉之上盘坐着一道稀薄身影,那是昊川残魂所化。他手掌虚空一抓,紫色火焰涌起一道火柱,跟着一握剑柄,把鲲鸾羽剑掷入火柱之中。只见得羽剑上下开始闪出赤色光华,光华由赤转青,由青转蓝,由蓝转紫。待得紫色光华遍布剑身,昊川残魂便化作一个细小光点投入剑中。

这时羽剑上下遍布如烈日一般的恐怖高温,将昊川残魂炼得面容扭曲,几乎要将他焚化而去,突然护灵血玉里闪出一抹毫光,那是一缕温寒灵气涌入昊川残魂之内。随即鼎炉一声清响,鲲鸾羽剑闪着紫光而出。

昊凌低声喃喃道:“紫色剑光?‘五转剑诀’锻出紫色剑光,那仅是下品宝器啊,怎会这样?”

韦尘问道:“凭借剑光便可看出宝器品质?”

昊凌轻叹道:“大哥这五转铸剑法乃是我族内轻易不传的秘术,凭借铸炼的光华辨认宝器品质,三转紫色是下品,四转金色是中品,五转白色才是上品宝器。当年大哥便炼成过上品宝器,怎今日却是一件下品?”

“那是缺了调和之物,”羽轩在一旁出声道:“加之昊川前辈所余灵力已然不多,无法对鲲鸾羽剑进行第四次、第五次淬炼,不过日后你倘若再寻到珍奇金属,倒可以接下去锻造。”

昊凌面色漠然地点了点头,取出已铸好的剑鞘收了鲲鸾羽剑,走到一旁默默调息。

羽轩暗暗一叹,韦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血空、血幻已先行一步去了妖雾峰,等你休息好后,我们便去追赶他们。”

羽轩取了几颗养气丹药服了,随即说道:“这三日铸剑虽然耗费了我不少精力,但调息一下,下午应该便可以启程,三日后能够赶到。”

韦尘笑道:“不需三日,两天一夜足矣。”

“嗯?”羽轩略一皱眉,待见得生灵空间袋内飞出一只翠羽孔雀,抚掌一笑道:“我却忘了有它代步。”

当下过了晌午,日头开始偏西。只见翠羽孔雀在云端展开双翼,背上坐了四人,将一道薄薄紫雾护住了他们的身子。

羽轩赞道:“韦师兄这翠羽孔雀速度之快,倒丝毫不逊色于灵烟兽啊。”

“灵烟兽?”韦尘问道:“那是秦家的护族灵兽,除秦家一族之人外,别人休想驱使他们,但自从这一族覆灭之后,此兽已不再现身尘寰,你怎会提及?”

羽轩听后,心下一动:“哪个秦家有如此本事,还能蓄养护族灵兽?”

韦尘沉吟片刻,望着天际缓缓地道:“那自是古神府创始十族之一的秦家了,传说此族的药理之术传承久远,乃天下第一医药世家,极盛之时,曾出过十余位超凡入圣的强者,是除古氏之外的最强世家,但不知方今世上还有没有血脉后裔存留。”

羽轩笑道:“这等古世家可有无数手段保其传承不灭。”

韦尘道:“但若有神府秦氏后人现世,一番风波必然不会小了。”

羽轩心下一紧,但面色依旧如常,笑道:“那却是为何?”

韦尘道:“传言秦家所修炼的功法与传说中的生灵元气有关,修炼此种元气者,肉身几近于不坏不灭,而且天生便黑族千劫冥气的克星。若当真有秦氏后人现于世上,第一坐不住的,当是黑族人了。”

羽轩“嗯”了一声,雪怜微微一笑道:“其实我雪、秦两家一直是姻亲,当年神府一灭,各族纷纷避世,百年前我族也曾派人去位于南域南界的‘幽界秘境’之中寻访过秦家族人,但一无所获不说,司徒家族又在一旁建了个千锦城虎视眈眈。”

羽轩皱眉道:“司徒家族也觊觎秦家的传承?”

雪怜道:“他司徒家族驯兽手段虽高,但绝比不上秦家,当世绝大所数人虽然只听过‘灵烟兽’之名而不知‘灵烟兽’之形。然而一旦这三个字入耳,难免不会动了心思,此节羽师弟须仔细……”后面几字似乎意有所指。

羽轩霍然一惊,暗想道:“‘灵烟兽’三字便是从猎城的司徒家族传来的啊。”

韦尘拍了拍他肩膀道:“不过仔细一些,人们倒也不会只为这虚无缥缈的三个字便动起干戈,羽师弟其实太用过于担忧。”

羽轩默默点头,心下暗暗盘算,只听耳畔风声呼呼,在一日晚间,来到了一座寒雾弥漫的山峰之下。韦尘袖中金蛇吐信,发出“嘶嘶”之声。

“血空二人在近处!”韦尘灵识一放,只见阴影里走出两人向他们点了点头。昊凌问道:“血空兄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血空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先随我二人上山,这山峰里有一件隐秘事关重大。”

昊凌皱眉道:“什么隐秘?”

血幻道:“那是关于这妖雾峰起源之事,百年前龙族发生一件大事,一条再寻常不过的青蛟不知以何种手段,先后历三十三次雷劫,身化九天之龙,竟能一夜之间力挫龙族三位将军级别的强者,名动一时。”

昊凌惊声道:“你是说‘五爪寒蛟’?”

血空点头道:“便是五爪寒蛟,本来以他那样血脉之纯,绝不该称呼为‘蛟’,但龙族对于五爪寒蛟击败三位将军之事耿耿于怀,后又设计擒他,更不会承认他是本族之人。”

韦尘道:“如此说,这寒雾是五爪寒蛟所化?”

血空道:“虽没有十足把握,但也有七分,因二十多年前家父与昊川前辈偶然见到雷家密钢所铸之箭,在箭头上隐隐藏有一股寒气,原来是取妖雾峰山体内的奇异寒铁锻炼而成。那寒铁不像是天然生成,倒像是被什么寒性元气长期侵入所致,后来家父与昊川前辈多方查阅典籍,发现这股寒气确实像极五爪寒蛟之气。”

韦尘问道:“令尊与昊川前辈没有查实过吗?”

血空摇了摇头,沉吟道:“据我二人所知,那时适逢葬神界封阵之会,家父急欲取回我族传承,怎料竟一去不复返……”

雪怜奇道:“贵族传承怎会在葬神界中?”

血空长长一叹,沉默许久道:“诸位皆知,葬神界本为云家族地,但不知的是,千年前我族不仅是南域灵兽霸族之一,更是云家盟族。当年云家与其余五族一起对抗古神府,我族强者皆在云家阵营里。怎料后来冷氏、南宫二族阴谋说服阳氏与龙族,在大战将起之时,把云家与我血狼族的强者远远调开,却引神府一众祭司、长老来到云家族地,待得我二族强者赶回时,大事去矣。”

韦尘一叹,问道:“云家富甲一方,觊觎之人自是不少,但后面云家族地化为葬神界,那也是出乎众人之料吧。”

血空续道:“化成葬神界,那是界内充盈死魂气的结果,而在昨日,我与舍弟便亲眼见到一束死魂气击杀黑豹的情景。那束死魂气之内,似乎有灵魂波动,我二人本欲追上去看个究竟,怎奈他去得极快。如今想来,也只有那处地方可以藏身。”

羽轩道:“是在妖雾峰中?”

血空道:“应当说是藏在地底之下……跟我来。”

当下几人飞奔上山,沿着山道记号来到半山腰处,只见一条裂缝幽暗深邃,想必已深入地底。羽轩心道:“竟是在这里?当初是随着通目鼠一路赶到这里,但为找娘的所在,也没有下去过,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秘不成?”随即只听血空道:“老实说,我二人也未下去过,但当年确是在此处感应到昊川前辈的灵魂波动……”

“既如此,我便先下去一探究竟!”昊凌听罢,手掌一抹储物灵戒,取出一颗夜光灵石握在手中,背后弹出双翅,便要飞身而下。

韦尘急道:“昊凌兄莫急,底下不知深浅,又不像可以在虚空中御风腾云,先计议一番再说。”

昊凌道:“那依你该如何?”

韦尘一言不发,斩下一根树枝点上火焰扔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响,树枝滚了下去。说道:“似乎有五六丈深,但不知可容几人。”

羽轩沉吟道:“我‘灵雕身’善于在虚空中闪转腾挪,我下去最合适。”

韦尘道:“可以,不过你腰间需得绑上绳子,一旦有变故也好拉你上来。”

羽轩点了点头,腰间缚好一条数十丈长的上阶灵器‘缚金索’,随即脚踏紫气,飞身而下。

羽轩灵识扫过四周,只见自己背靠岩壁,脚下是一方石台,可容百余人,身前两扇木门,均已腐朽,又有一块牌匾,但文字晦涩难懂,有如天书一般。

羽轩仰头说道:“没事,可以下来了。”五人听了,也飞身到石台上,血幻轻‘咦’了一声,问道:“这匾额上的字,你们可认得?”

韦尘用手上的夜光石仔细地照了照,摇头道:“不认识,倒像是上古失传的文字。”

羽轩听了心下一动,手指在木门上轻轻一按,只觉木门表层柔软,又有一股极淡的清香,惊声道:“这难道是‘万朽乌寒木’?”

血空道:“乌寒木朽烂成这样,岂不是有数万载岁月?这里难道是上古洞府?”

羽轩摇头道:“万朽乌寒木在如今虽是珍奇异种,但在上古时代,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木材了。只因其万载难朽的特性,才被伐去一空。因而此地虽是上古遗迹,但府主却未必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令我不解的是,这处遗迹怎么会修在山中?”

韦尘沉吟道:“只有进去才能一探究竟了……”但他手掌一按木门,淡淡的灰气自门缝而出,羽轩急道:“韦师兄快退,千劫冥气!”

但听门后一人嘿嘿笑道:“多日不见,却原来是赶着给我送来精血……”

第七十六章 龙元

随着那一声冷笑,万朽乌寒木门缓缓洞开,只见一道身影足踏灰气,悬在虚空,戏谑一笑道:“我道是谁,却是你们几个,上次让你们逃了,这次来还欠我的命了么?”

韦尘皱眉道:“前辈便是上次袭击昊凌跟羽轩的黑族祭司?”

那身影点头道:“不错,老夫名唤黑觉,原是黑族的三十三掌鼎祭司之一,掌族内传承大权……”他微微一笑,眼望羽轩六人,目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笑道:“你们来到此间,所料不错的话,便是为五爪寒蛟了……嘿嘿,五爪寒蛟在地下三百丈处,为免夜长梦多,老夫亲自带你们去吧!”

黑觉冷笑声落,手掌一伸,五指幻化黑色龙爪模样,周身灰云缠绕,便有如一条大黑龙一般。他身法极快,游入羽轩六人身旁的空隙里,只听“咚、咚、咚”的六声巨大的闷响,紫灰青赤等五六色元气互相冲撞,有如绚丽烟花一般直冲天际。那却是在刚才的一瞬间,黑觉一双黑龙爪分别对上了羽轩的苍龙决、昊凌的鲲羽剑、血空血幻的血狼爪与韦尘、雪怜的凤萧指!

“噗……”六人手捂胸口,一齐口喷出血箭来,适才黑觉身化龙相以一敌六,结果竟是羽轩六人不敌!

韦尘微微苦笑道:“原来前辈的修为竟恢复至调和之境,我们一败涂地倒也不冤枉。”

黑觉道:“不过是九元三重而已,跟以前比仍是相去甚远……”

“调和之境原来便是指九元境,”羽轩听后,心下恍然道:“老师曾言及,元气乃天地至强之物,具有莫大威能。人修炼元气,乃是逆天行事,身体难免会受元气所伤。尤其紫灵火气至阳至烈,修炼时暗暗灼烧经脉,虽然无痛无觉,但日积月累,终将会发作出来。是以,日后功法突破至第三层,须得好好修炼这灵元调和之法。”

“灵气温和滋养,倒确实是弥补元气伤势的最佳之物,但他们开始调和灵元,是在九元境之后么?但为何我却是看功法进度?”

羽轩一面思索,一面将右掌背在身后,暗暗变化着印结,只觉得一缕缕灵气顺着手掌而入,在五指间聚成一枚无形灵符印。

黑觉突然心头一颤,目中杀气愈发浓郁,喝道:“小子,你在搞什么东西?”黑龙爪虚空一按,千劫冥气在羽轩头顶凝出一只九尺灰爪,就要抓来。

羽轩牙根一咬,右掌灵符印甩出,跟着左掌画圆,元气凝聚出南七宿朱雀星云。但随即,只见灵符印融入九尺灰爪,爪上浮现一条条灵气小蛇四下游动,只一片刻,灰爪崩碎,黑觉纵身而来,他头顶千劫冥气犹如一只巨拳,在虚空中打散朱雀。

只听“轰轰”巨响,这只巨拳其实足可震塌半座山峰,但打在崖壁上,崖壁竟连一条裂缝也不曾见。

但羽轩被这股力道一震,眼看就要被卷入灰紫元气之中,粉身碎骨。突然一只白色巨鹰将他抓起,带向半空。那巨鹰浑身翎羽根根有如白玉,便昊凌身化鲲鹏本相了。

只见空中的灰紫元气散开时,黑觉面色阴沉如水,两只眼瞳里闪烁着疯狂之色,向羽轩阴沉沉道:“说,上古封灵阵的法印从何处学来的,不说的话,把你骨头敲碎,浑身精血抽干,把你灵魂煅烧千百年!”

昊凌向羽轩低声道:“他怎么了,疯了吗?”

羽轩摇头道:“我曾听血空二人说过,当年其父炼化灵液进入葬神界,免受死魂气侵蚀。死魂气与千劫冥气渊源相同,因而我猜灵气的攻击法门多半可对付千劫冥气,果不其然。”

昊凌艳羡道:“灵气攻击之法已自上古而绝,你竟能学得一招,当真福缘不浅。”但他却不知,这法门其实不止一招。

韦尘道:“前辈是当世高人,对我们这些小辈也要这么苦苦相逼?”

“当世高人?嘿嘿,这区区微末道行,也敢称高人?”黑觉平复心情,冷声道:“老夫重铸肉身,你们送来绝佳的鲲鹏与凤凰精血,我岂能错过?”

六人听后一惊,黑觉双手一张,手心朝天,只见乌寒木门之后的幽暗洞府内,探出一个巨大龙首,仿佛冰晶结成,自上而下足有十余丈大小。

血幻骇然道:“那是五爪寒蛟?”

雪怜强忍惧意,道:“不,没有生命气息,那是五爪寒蛟的元气所凝!”

黑觉冷笑道:“即便如此,冰封住你们几人,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他手指一引,只见白色蛟龙呼啸而出,一股寒气直冻入灵魂!

“轰……”只见蛟龙由上而下地击落,巨大的身子几乎横在山体裂缝之中,龙爪一拍,昊凌收在身后的鲲鹏羽剑突然一震,璀璨而灼目的剑光化作鲲鹏之相,两翼展开,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只见蛟龙身躯寸寸崩碎,而龙首眉心处飞出一颗雪白冰球,血空叫道:“龙元!龙元!”

昊凌刚要伸手去抓,黑觉目眦欲裂,大怒道:“小子敢尔!”

黑觉是灵魂之体,修为又高,身法之快,当真如风驰电掣,要抢在昊凌之前伸手抓回。但龙元里突然闪出一道淡淡身影,喝道:“黑族之人偷袭我,都该死!”

那身影手掌一划,龙元里的森寒元气化作一对青白双翼,向黑觉拍去!

黑觉惊叫一身,足踏灰气沿裂缝逃出山外。

昊凌呆了一下,叫道:“大哥!”

那身影似乎笑了一下,道:“是……阿凌啊,好久不见了,这龙元内有我留下的一丝残魂,跟鲲鸾羽剑的情况类似,不过这里的残魂已经快要消散了。”

昊凌眼中含泪,问道:“大哥,当年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突然跟族内失去联系?”

昊川长长一叹,说道:“那是为兄贪心不足,当年查到五爪寒蛟葬身于此,便想寻找他不断顶住雷劫,淬炼血脉之秘。灵兽终其一生,引十二次雷劫淬炼血脉,那已是极限了。但五爪寒蛟却打破先天桎梏,令人无不又羡又嫉,或许他的方法仅适用于龙族,但外族或也可借鉴一二。”

“怎知黑族、幻族与蜃龙族也在追查此事,并且先我一步来到这里,联手伏击于我。那时有护灵血玉护住我一丝残魂不灭,又在交手之时暗暗分出一丝灵力进入龙元,打算等他们吸收龙元时突然偷袭。但黑族那几人只对五爪寒蛟淬炼血脉之秘感兴趣,却把龙元放在一旁。”

韦尘道:“探查五爪寒蛟血脉之秘,便只能从尸身入手了?”

昊川点头道:“五爪寒蛟的龙骨早被取走,但不知如今结果如何……唉,我是已死之人,能操心的已然不多,这龙元是五爪寒蛟毕生修为所凝,可为你们凝练元气,稳固根基,实有说不尽的好处。”

韦尘道:“羽师弟与我二人的元气都偏于炙烈的火性,用这极寒元气淬体,是否有所不妥?”

昊川道:“正因性质相反,你二人的好处才是最大的,不过却也是最痛苦的。”说罢,他手掌一按,只见那龙元上陡然冲起一束寒气,化成一座七层宝塔。塔上层层流光溢彩,宝石水晶做的门户宛如实质。

昊凌一怔,脱口而出道:“炼魂玲珑塔?大哥你……”

昊川笑道:“当年遇袭之时,我修为刚好到达三天之境,练成了这族内秘技。”当下对六人一一解释道:“这‘炼魂玲珑塔’是我族前辈为族内传承所创,以自身修为汇聚元气形成玲珑宝塔。塔分七层,乃行血、调气、锻体、炼魂等诸多效用汇聚于一体,巩固根基。考验的乃是心性与悟性。等会你们六人进入其中,无论如何痛苦,只要熬过第五层,日后便有许多好处。”

羽轩问道:“昊川前辈,不知可有人完成过第七层试炼?”

“野心倒是不小,”昊川心里嘿嘿一笑,说道:“自然是有,不过在鲲鹏族中,那也是百年难寻的。”

羽轩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入塔中。但见塔内墙壁犹如水晶雕铸,隐隐光华流转,似乎汇聚成一篇篇文字。跟着肩头一寒,那些文字愈加清晰,赫然便是“古诀”功法。

羽轩心下一凛,情知这塔内还有幻阵效果,随即后面韦尘、雪怜、昊凌等五人也进得塔中,昊凌道:“寒气如刀,锻体炼魂。我们越往上走,锻体效果虽然越好,但要防止寒气反噬,我大哥如今情况,未必能控制这塔中变故。”

五人点了点头,待得走过第二层水晶阶梯时,只觉四周已是一片寒潭。潭水无孔不入,仿佛一根根细小冰针,直刺骨髓!

这七层炼魂塔,层层奇异,那第三层里乃是一处广阔天地,穹顶一片炫彩极光,青紫红蓝,又混着滚滚罡风席卷而来。

到得第四层时,冰山生玉树,树叶晶莹剔透,脉理分明……第五层里,刀剑为冢,剑气刀光横亘在空间之中,锐不可挡……

蓦然,血幻走在众人之后,终于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头痛欲裂。

这炼魂塔称为炼魂,自是有锻炼灵魂之效。血幻先天灵力不强,撑过第五层试炼那已然是极限了。

昊川手掌伸入塔中,将他轻轻抓出,随即不久血空也在第六层里口喷鲜血,晕了过去。

“想不到这一次竟有整整四位天纵之才,能熬到第七层。这七层炼魂塔中,唯有这一层才是寒蛟龙元的精华所在,一旦熬过,修为便有飞跃的增长啊……”昊川心下喃喃自语,眼望第七层里,巨大的冰柱旁匍匐着一条白色蛟龙,脚下水晶一般的地面星光隐隐,乃是一幅浩瀚星图。

羽轩手抚二十八星宿图,只见一颗颗星辰悬浮在虚空之中,耳畔传来昊川言语:“地上星图乃是一部分龙元所化,蕴有天地精纯元气,可由你们四人合力炼化。”

韦尘道:“看来昊川前辈送给了我们一个莫大机缘。”

昊凌道:“各幅星图里所蕴元气不少,一人各取一幅修炼吧,看看情形如何。”

雪怜笑道:“我便取南斗星图了……”

只见那四人盘膝坐下,一片朦胧星光由亮到暗,由显到隐,到了第七日上,终于消散不见。一座晶莹剔透的玲珑宝塔里冲出四道气息,其中一人纵声长啸,声若虎吼,头顶一片星云化作猛虎之形,正是二十八星宿大阵中的“白虎势”!

“羽师弟只是突破到灵臻九重境么?”韦尘脚踏风气,衣襟飘起,周身隐隐聚起一道凤影,那正是修为刚刚突破九元境,无法随意收放元气之故。

“他故意压制了修为,似乎他的功法还未达到一个境界。”韦尘身旁,昊凌脚踏一根轻羽,气息竟毫不逊色韦尘。

“他或许在等某一个契机。”雪怜微微一笑,气息虽不如那二人浑厚,但也有玄化九重境的修为。

第七十七章 圣皇之秘

炼魂塔顶,紫衣少年盘坐在星云之间,西方七宿星辰流转不定,忽明忽暗,隐隐间凝聚成一头庞大的紫虎虚影。

韦尘在塔下看了片刻,向昊凌道:“羽师弟的修为精进了,紫灵火气也跟着精纯了许多,但正因如此,‘灵脉之伤’的反噬将会十分厉害,或许他得提前进入调和之境了。”

羽轩听了,收拢内息,向韦尘道:“师兄说得可是调和灵元?”

韦尘点头道:“元气伴随天地而生,蕴含一股极大的力量,人体修炼此等力量,便是逆天而行,怎能不为它所伤?元气在经脉之中运转,经脉便首当其冲出现伤势。羽师弟,你修炼灵火时,可感知到周身经脉之中是否有几处极细微的灼痛?”

羽轩恍然道:“共有十三处,每处灼痛都微弱得很,若非刻意感知,定然不会发觉。”

韦尘点头道:“这便是元气反噬的隐疾了,称作‘灵脉之伤’也称‘灵障’。当修士踏入九元境时,会引动天地元气。天地元气具有莫大威能,会伤到我们的经脉血肉,因此方今世上,都通行吸纳天地灵气来养脉调和的法门。羽师弟,你这紫灵天火属天地真元之气,威力虽强,但伤害也大,因此日后修炼,更得注意用灵气缓解。”

羽轩微微一礼道:“师兄之言切中要害,小弟谨记。”

昊川来到羽轩六人身旁,点头笑道:“不过你学了古之灵手印,已明白了吐纳灵气的一些诀窍,日后修炼应当会容易许多。”说罢,他手掌一握,那座炼魂塔化作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落在昊凌掌心,又道:“当年我机缘巧合之下,寻到这处洞府,后来回族中查访,探知这里竟是上古十三圣皇中,第十位渊皇所建。”

“世上多数人只知有上古之神时代,却不知还有十万载圣皇时期。十三位圣皇一统八荒,君临宇内,创下不世功绩,却不知因何,这段历史只记载于数个古世家大族的典籍之中,世上少有流传。”昊川说到此处,眉头略皱,苦苦沉吟半晌,仍摇了摇头。

羽轩问道:“这渊皇是比肩上古神祇的人物?”

昊川道:“只可比肩寻常神祇,但如司火之神、司雨之神这等**一方天地的至强者,想必还是颇有不如。”

“**一方天地?”羽轩眉头一挑,试探地问道:“上古诸神时期的天地比今不同?”

昊川望着黑暗的虚空,脸上露出憧憬之色:“那是大不相同啊,上古九重天界、亿万生灵,有大道千万,神法玄妙,其中各界各族皆有无穷隐秘,绝非当世可比。”

血空忍不住道:“但这些传说毕竟时日久远,岂能尽信?”

昊川微微一笑道:“如今各大族中均设有祭司之位,旨在沟通神念,查究上古之事,其中不乏重现了上古遗迹者,这也是各族最精深武学的来源。”说到这里,他又看向羽轩,笑道:“我听说羽氏有四大镇族绝学,其中便有一门是逍遥圣皇亲自传下的武学,只有祭司与其继承人才能修炼。”

羽轩愕然,昊川鉴貌辨色,略一思索便微微笑道:“看来羽烈还未跟你说明,也罢今后你自然明白。”

昊川手掌在黑暗中一摸,只见掌心中出现一块青铜牌,上面锈迹斑斑,隐隐可见有七道符文藏于锈迹之下。

血幻好奇道:“这是何物?”

昊川摇头道:“我也不知,但上面一些符文隐隐跟天枢部传经阁上的符文有暗合之处?”

昊凌问道:“大哥说的是南炎府天枢部?”

韦尘心下大奇,也去看昊川手中铜牌,仔细辨认纹路,微微点头道:“是有些相似。”

昊川道:“我曾在族中典籍里看到,渊皇时代曾出现过这些符文。而渊皇又出生于如今的古夏国境内,于是便来此探查,却没想到五爪寒蛟竟葬身于此。如今想来,五爪寒蛟淬炼血脉的方法,应该便是从这里得到的。”

血空目光闪烁地问道:“那这座洞府里还有什么东西?”

昊川一笑,回道:“我知道你所问何事。其实当年你父亲也是急于寻找增强血脉的法门,以激发族人潜力,但这里的功法宝物大多都被五爪寒蛟取走了,只有这块铜牌藏于黑暗虚空之中,这才没被发现。但你们要秘技武学,只怕是没有了。”

血空、血幻听后,不禁颓丧,昊川轻叹道:“当年我重伤身陨,鹏元被取走后,将血玉藏在山中,故意让你们感知得到,其实便是为了等这一日。”

昊川手指分别在血空二人的眉心上一点,道:“虽然我肉身崩坏,但所幸借五爪寒蛟死后诞生的龙气修炼,灵魂不至于烟消云散,在神魂与血脉方面的感悟,也愈加深厚。这些修炼之法是我多年的心得,于你们该当有帮助”

血空二人细细体会之后,向昊川跪谢。昊川摇头一笑,昊凌问道:“大哥,当年设计偷袭于你的,到底是哪几人?”

“是黑族的两位掌鼎祭司与冷氏冷云殇。”昊川略一迟疑,说道:“原来他们两家觊觎五爪寒蛟的奇遇,追踪到此。当年五爪寒蛟被东海龙族重创,陨落此间,终究还是留下踪迹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中间竟还有渊皇的牵连。”

“唉,”昊川说到这里,微微一叹:“也是我当年太过贪心,在南炎府历练之时无意看到传经阁楼上的符文,查到这洞府。后来在洞中闭关,感悟渊皇留下的道法痕迹,因此不防备被他们偷袭。他们将我重创,是为了套取此地隐秘,没有下死手。于是我乘机燃烧精血,激发潜力,虽然逃出重围,但肉身不免崩坏,只能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他们该死!”昊凌听后,面色愈发阴沉。

昊川摇头,苦涩一笑道:“我如今身化剑灵得以灵魂不灭,这已经是万幸了,报仇之事还需慎重。”

昊凌默默点头,昊川手掌在黑暗中一抹,只见荧光闪闪,原来是在一面石壁上显现文字来:神陨之际,天崩地坼,九元混沌,乾坤倒逆。

韦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昊川摇头道:“其中的意思,这几年来我也一直参悟不透,只感觉像是在说一场大劫。”

羽轩沉默片刻,道:“这劫说的是过去还是……未来?”

“这……”昊川眉头一紧,喃喃道:“这更是不懂了,但若是未来的话,渊皇断不会只写下这十六个字吓唬人,其中关键……只怕还是这玩意上儿!”他紧了紧手中铜牌,随即一笑道:“算了,不提此事了,纵然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上……雪家丫头,你来此是为了你族中至宝吧?”

雪怜惊喜道:“前辈知道我族中故地之秘?”

昊川笑道:“我在此地呆了多年,也知道一些隐秘。当年我自负智慧过人,虽然肉身崩坏,但自忖有许多手段还是能施展得出。可谁知却连他们身上的圣寒冰柱都化不开。”

“圣寒冰柱?”雪惊声道:“前辈怎知冻住老族长的冰柱是圣寒冰?”

昊川道:“我引入一道阳光进入洞中,只见冰柱在光下显现青红蓝金四色光彩,这便是你族的圣寒冰吧?”

雪怜沉吟道:“据我族中典籍,确是这么记载的,只是如今少有人亲眼见到。”

“少有人亲见?”昊川皱眉道:“但据我所知,‘四圣寒引诀’虽然难以修炼,但观你资质也该当入门了,怎会不曾亲眼见到?”

雪怜苦涩一笑道:“自老族长失踪,族内许多传承都已中断了,‘四圣寒引诀’的心法更不曾见。”

“原来如此,看来幻族、黑族袭击雪家所图非小啊……”昊川点头道:“好吧,那我便送你们前去,想必那冰柱唯有用你们一族的血才能化开。”当下昊川袍袖一挥,六人只觉身子一轻,一缕轻风盘旋而起,出了山洞直送琼霄。

那昊川在空中辨认云路,看见了下方的孤剑峰,正要按落云头,却突然感应道:“有人过来了,修为还不弱,是两个九元境……”

只见半空中有两个中年男子,但衣衫破碎,气息起伏,伤势显然不轻。羽轩辨认出两人的容貌,心内一惊,便要踏紫气飞下。

昊川拉住道:“后面追杀的人有渡虚境的修为,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正面强攻所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还是等等智取为好。”

羽轩按下情绪,点了点头,随即果见有一人踏空而至,那是个须发灰白的老者,冷声道:“你们虽有古夏国皇室与风氏一族相助,但此行我八大长老尽出,虽不敢说灭你秦家,但秦峰你可别忘了,秦月与秦雪涵可还在宗门之中!”

蓦然一旁的玉犀王身形一滚,现出玉犀本相,身高一丈有余,宛如一座小山,喝声如雷道:“今日纵然一死,也必要在你身上留下点印记!”

只见玉犀王犀角之上引动风雷,足下踏着雷光,周身雷蛇涌动,一片紫芒上干云天。

那老者呵呵一笑,只见云雾缭绕之间,他身形突然一化为七,七人手掌拂动,云雾涌起,幻化十丈云袖。云袖看似无力,但在挪移雷光之下,实则是以不下于千斤之力反击玉犀王。

果见空中云雾与紫雷封锁之际,云袖扫过,一声天塌地崩的巨响,玉犀王化作人身跌落虚空,秦峰急忙以柔劲接过。

那老者道:“以你秦氏族内传承,可用换他一命,否则秦氏香火,便要自你而绝!”

秦峰双目皆赤,但仍压抑住心内的杀意,低沉着声音道:“我要见到女儿与妹妹安然无恙,否则便玉石俱焚!”

老者道:“可以……”但他心神一松之际,平地突然刮起一股百丈飓风,风内鲲鹏展开双翼,乘羊角扶摇而起,直上九天。

而到飓风一过,地上秦峰便早已随风而走……

“鲲鹏……南域之中,只怕唯有南炎府与鲲鹏族交好了……”老者面色阴沉,心下开始惴惴不安。

第七十八章 阵起云端

鲲鹏乘风而起,扶摇直上,刹那间已飞过数百里之远,随即只见狂风止歇,从风中走出羽轩、昊凌、韦尘等并秦峰、玉犀王八人。

羽轩问道:“秦叔,适才那人使的是袖里挪天劲跟拂烟七诀啊,他可是云烟楼的人?”

秦峰点头道:“他是云烟楼阁内第八长老,且有其他七名长老随同行动,皆是渡虚之境的修为。”

羽轩皱眉道:“可秦月前辈是云烟楼长老,雪涵亦拜入月袖门下,他们为何要做这等事?”

“那是为秦家家族传承与神府遗藏吧?”雪怜从身后走出,向秦峰微微一礼道:“见过秦叔叔,侄女雪怜。”

“雪?雪氏族人么?”秦峰抬首看去,苦涩一笑道:“雪家之中还有你这等后辈,是家族之幸啊……不错,云烟楼便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只是他们不知,我秦家的高深武学并神府遗藏的线索都不在如今的秦家之中。”

雪怜道:“侄女知道,司徒家族也在觊觎秦氏传承,并且在秦家故地旁弄了个‘千锦城’,以此为长久之计。当年我族中也曾派人去故地里,以为你们隐居此间。”

秦峰点头道:“你们猜得不错,百年前确实还在故地里,只是后来不堪黑族幻族之扰,加之神魂莲又培育不出,这才偷偷走出秘境,到古夏国中隐姓埋名度日。”

“神魂莲培育不出?”雪怜柳眉一蹙,问道:“这是为何?培育神魂莲一向是秦氏的拿手绝艺啊。”

秦峰苦涩一笑,道:“此事我也知之不清,只听说那时我祖父刚接任族长,便毅然下令退出族地,自此族人修炼没有了神魂莲辅助,有许多瓶颈过不去,家族势力便愈发衰落了。后舍妹外出游历,认识了月袖,被引入云烟楼中,任了宗内长老。但如今想来,只怕那时月袖就已有图谋。”

羽轩突然出声道:“既然如此,只怕云烟楼还会对雪涵与秦月前辈二人出手,我须得尽快赶回去。”

秦峰点头道:“不过,想必那也只会在得知这边失利之后,才会动手。但你切记,此事终究我家族之祸,可不能把你也陷进去了,否则我日后便无颜面对羽烈了。”

“秦叔放心……”羽轩拍了拍秦峰手掌,正想动身,昊凌叫住道:“我送你去吧,今日晚间便可赶到,否则以你的脚程,这数千里地,非得花上两三日不可。届时,只怕一切都晚了。”

羽轩惊喜道:“那就劳烦昊凌兄了。”

韦尘取出一根线香,递给羽轩道:“这是龙血香,当年家父有恩于敖殿主。敖殿主赠与此物,言及不管日后谁有难,只要点燃了线香,纵然是在万里之外,也将立即赶到,为点香人无偿办一件事。你此行回去,只怕宗门不会过多插手,甚至只能保你一人性命,但有了敖殿主相助,该当会轻松许多。”

羽轩心下感动,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师兄日后容报。”

韦尘微笑道:“这只是借花献佛而已,何况你帮怜儿寻到雪家族长埋骨之地,就已经欠了你莫大人情了。”

羽轩苦笑一声,与众人作别,但忽听一阵马蹄声犹如滚滚雷霆,逐渐迫近。羽轩与众人一看,只见一十九骑骑兵沿山路而上。那马都是赤红色毛发,犹如燃烧的烈焰。一十九骑前后排开,仿佛一条火龙蜿蜒而来。

秦峰见了,心下一松道:“是赤云龙驹,古夏国皇室亲兵。”

只见那一十九骑的当先一人是个少年公子,约莫十**年纪,丰神俊朗,乃古夏国太子,夏烟。

韦尘一愕,随即笑道:“不曾想,玄兵谷谷主新收的关门弟子,竟然是一为皇子。”

夏烟微微一礼道:“非是刻意隐瞒,请韦兄赎罪。”跟着手掌一招,一名金甲骑兵手捧数颗首级送到秦峰面前,秦峰惊问:“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夏烟道:“家父说既然已经结盟,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事出仓促,不及调兵,才让云烟楼放肆了许久,还请伯父赎罪。”

“殿下相助及时,何罪之有。”秦峰摇了摇头,向羽轩道:“轩儿,那边事情就拜托了。”

羽轩点了点头,昊凌身形一纵,在空中现出了鲲鹏本相,双翼展动,遮蔽云天。随即,羽轩跳上鲲背,只觉四面风起,罡风如刀。

只见鲲鹏周身盘绕着一团巨大旋风,双翼展动,乘风而起,虽未达到一翅九万里的大境界,但此一去数千里甚至几达万里之遥,却也能朝发夕至了。

其时红日西斜,天边云彩尽是一片金红之色,仿佛火焰烧灼,其中云下有一座孤峰,高逾万丈,峰顶上接云天,在云层环绕之间,隐隐闪出几道夺目的剑芒。

随即只听云中一人说道:“宗主,我秦氏离开族地已有百余年了,倘若其中的传承还未断绝,我族又怎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究竟如何,只有看过才知!”云中突然闪过一个绝美的容颜,当真有如月中仙娥,一只长袖拂过,云随意动,化作袅袅轻雾。

又见她袖中亮光闪过,一柄长剑犹如一泓秋水,只听剑鸣如龙吟,女子头顶化出十丈虚影,身着嫩黄衣裙,也是仙女模样,展开一双玉臂,手掐印诀。

“你先退!”近处一名青衣女子将怀中的白裙少女抛下虚空,向她微微一笑道:“快走,你若安好,我便无恙。”

“姑姑……”白裙少女怔怔地看着云端上的青衣女子,不觉香腮泪落,只心下一片空白,竟丝毫不曾想起要御风落地。

蓦然一阵寒风冲起,只见一位青衣公子将手中折扇抛出,双掌一推,化作一道柔劲接住少女下坠的力道,随即又朗声说道:“秦小姐,月宗主有大图谋,不会伤害秦月前辈。但若滞留在此太久,怕更会拖累于她,反而有害!”

少女听罢,心神一惊,随即寻声看去,却见半山腰,尹寒川长身玉立。

“尹寒川?”少女将身一晃,立在树梢之上,但来不及细问,又见云烟楼众弟子飞掠上山。

少女问道:“玉师姐,你也要擒我回去吗?”

玉芷兰苦涩一笑:“师门难违背!”

少女点了点头,周遭群弟子齐道:“秦师姐恕我等无礼,实在师命难违!”

“我懂了,那便请上来吧……”少女手掌一握,手执白玉长剑,剑刃划过虚空,只见一位少年当先飞身而出,袍袖一拂,现出几道白烟。烟气凝聚,化成三道与这位少年一般无二的身形。

“拂烟七诀?”少女轻轻一叹,心中五味杂陈,随即剑光闪过,幻身消散,少年带着闷哼声而退。

玉芷兰素手一扬,身形有如一团轻烟,但掌力送到时,却感觉一阵极阴寒的劲气,再抬首一看,身前已现出一座高约丈许的冰川幻影。

“尹公子你……”少女惊呼道。

“你先走,他们奈何我不得。而且只有你走,我才能脱身。”尹寒川手掌一叠,大寒川相愈发凝实,劲风扫过,周遭如坠寒冬。

少女看了看尹寒川,又望了望虚空,只得银牙一咬,飞身而去。

过不多时,虚空中有一阵天塌地崩的巨响,月袖顶上法象玉手一叠,七彩霞印犹如一道怒雷,携千钧之力压迫而去。

秦月身形被震退百余丈,喉中禁不住一口逆血喷出,只觉五脏几乎移位,脚下云气已有溃散之势。

月袖道:“你气息乱了,虽然这些年来,你修为已臻三天之境,已是渡虚三重大圆满,但毕竟离万象境还有一步之遥,你是禁不住法天象地的威能的。跟我走吧,我不会害你秦家。”

秦月苦涩一笑,说道:“这些年蒙宗主厚待,小妹感激不尽,但莫说我不曾见过家族遗藏,即便见过,又怎能轻易交付与外人?”

月袖目中冷意愈加强烈,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秦氏族地走一趟,你若不允,就只得擒你去了!”她手掌虚空一握,七彩掌印又凝聚而出。但突觉身前空间波动,一个雄壮的声音笑道:“月宗主不是一向孤高自傲么,怎这回却干起强抢的事了?”

声音一落,空间扭曲,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脚踏虚空而出。他双掌一运,便有龙啸之声相随。龙啸携掌力而去,在空中迸发九色光彩,犹如一团烈日一般,霎时间将孤峰峰顶吞没。

月袖冷着脸道:“敖殿主,此事似乎与南炎府干系不大吧?”

敖晋笑道:“但我昔年受人大恩,如今为报恩情,只能趟一趟这浑水了。”敖晋身后,又见一阵大风呼啸而至,大风内现出鲲鹏,将双翼一展,携秦月而去。

敖晋道:“月宗主,其实如今并不是对付秦家的好时机,你看那边,那东西你应当不会陌生。”

月袖眉头一皱,只见一处天际之上,黑云涌动。万丈乌云里现出一只黑色巨兽,乃是一头黑麒麟仰天咆哮。麒麟周遭千朵黑莲,布成莲阵。

但莲阵中央,却又有一朵数丈宽阔的墨玉黑莲,莲瓣上脉络清晰可见,内有灵气缓缓流动。

敖晋道:“站在黑莲上的那头黑麒麟你不陌生吧?当年他被你四处追杀,如今却来寻你麻烦了。”

月袖面上阴沉,心里暗道:“十二品古神黑莲,原来你是寻到了这传说的天地神物,想一举镇杀我么?那便太看得起你了!”

第七十九章 当年事

千层乌云铺展而开,遮去了斜阳最后一点可怜的余晖。其时四周昏暗,浓重的死气弥漫在天地之间,飞禽走兽畏惧,都匍匐不敢鸣叫。因而,即便此刻鲲鹏飞掠,翼下携起一阵飓风,却也打不破这一片死寂。

突然鲲鹏背上一个女子说道:“在那里!”

鲲鹏点了点头,收拢双翼来到一座山谷里。山谷的崖壁上,正有一个白衣少女彷徨地望着天际。

蓦然一阵大风吹过,风中走出一个美貌的黄衫女子。

少女又惊又喜,投入她的怀中,问道:“姑姑,月宗主她没伤到你吧?”

秦月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又见两个少年来到身前。一人白衣出尘,一人紫衫俊逸。少女见了紫衫少年,面上一喜,却忽然又听耳畔传来了低低地冷哼声,俏脸又禁不住微微一红,只听秦月说道:“是他们救了我。”

羽轩微微一笑:“我与昊凌兄从孤剑峰赶到时,突然看到一股冲天而起的杀气,因此请来敖殿主相助。若非如此,只怕我们两人也难逃月宗主手掌。”

昊凌道:“但敖殿主只会帮你这一次,下一次可难说了。”他沉吟片刻,又道:“我回南炎府一趟吧,凭着大哥的面子,加之你又是传功殿弟子,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完全坐视不理。”

羽轩听了心下感动,微微一礼道:“昊凌兄今天援手之请没齿难忘!”

昊凌摆了摆手,正色道:“比起你对我兄弟的大恩,这些可不算什么!”当下身形一纵,跳在空中,只见狂风一卷,在黑暗之中便化鲲鹏而去。

秦月向羽轩问道:“我大哥他们没事吧?”

羽轩一怔,随即道:“前辈心思缜密!是的,秦叔他们受了点伤,但幸有古夏皇室出手,现在应当是安全许多。”

秦月、秦雪涵都心下一松,秦雪涵问道:“姑姑,你们来时可曾见到了尹寒川?适才我被玉师姐她们拦住,是多亏了他,我才能逃出来。”

秦月笑道:“不必担心,一来他修为已然不低,二来他师父南宫玉是参灵宗少主,凭玉芷兰等人,是绝伤不到他的。”随即又身子一侧,在腰间处解下一块翡翠佩玉,也系在秦雪涵腰间上,说道:“这是取神魂莲莲瓣所锻造的玉佩,如今在族中只有三块。一块在你爹手上,另一块则在祠堂之中。而唯有用族人之血滴在族玉之上,才能走进族地。”

“族地?”秦雪涵望着玉佩出神片刻,突然苦涩一笑道:“族地中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秦月摇头道:“究竟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只知一百五十年前,你曾祖突然传族长之位于你**,命他举族迁离,不得有一人还逗留在族地之内,但他本人却并未跟随族人离开。”

秦雪涵皱眉道:“那么如此说,曾祖还在族地之内了?”

“但是否在世,这却不知道了。”秦月理开鬓间的一缕青丝,遥望着远方出神,喃喃自语道:“但十年前,突然有一天晚上,爹爹把我和大哥二人叫到床前,那一晚爹爹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向来知道爹爹身体不好,是娘胎里带来的,因此也不深究,而爹爹竟然也不声张,只传音入密说,虽然当年祖父命他举族迁离族地,但要在一百五十年后,派遣资质上佳的年轻族人回族地一趟。而我追问原因,爹爹也不知晓,并在传话完毕后,将族长之位传于大哥。”

“本来族长传位是何等大事,需要在祠堂昭告族人,但那晚竟然就如此草草了事。后来我和大哥心下不安,约定到半夜再去爹爹房间。那时爹爹精神已经恍惚,嘴唇微微动着,已发不出声音。”

秦月说到此处,已禁不住腮边泪落,鼻尖泛红,略带着点鼻音道:“不过凭借着口形,我与大哥还是知道了,爹爹是在说‘十二品神魂莲’五字!”

羽轩听了,与秦雪涵对望了一眼,均摇了摇头,目中都透着疑惑。又听秦月续道:“这时娘走了进来,说中午时分,爹爹被窗外的一道身影引了出去,回来后面色就已十分难看。娘问爹爹发生了何事,爹爹摇头不答,问那道身影是谁,却也不说。一个人待到了晚上,才又见了我们。”

“在那一年后,有一个人来到爹爹坟前祭拜,自言他名唤黑崇,在数十年前做过一笔交易,以一条‘九品古神黑莲’的消息换五只灵烟兽。”

“灵烟兽?”秦雪涵惊呼道。

秦月点了点头:“你那一只灵烟兽就是其中之一,而在那日之后,我便再未曾见过黑崇。”说罢,她望了望虚空,见那万丈黑云里,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接着道:“后来我在父亲的遗物中见到几封与风氏族长的来往信件。原来觊觎秦家族地的人着实不少,其中司徒家族更是直接建了个千锦城对族地虎视眈眈。因此爹爹担心即便日后带领年轻族人回族地,只怕也要为人所乘。”

“与黑崇交易乃是迫不得已,黑崇修炼神府黑族的武学,古神黑莲对他有莫大的好处。果不其然,黑重一口答应爹爹的条件,去族地取来五只灵烟兽。灵烟兽喜居极净的水泽之中,而如此湖泊,就有改造成神魂莲池的可能。”

“极净的水泽?”羽轩一怔,问道:“可葬神界试炼的神魂莲又是怎么回事?那可并不是生长于极净的水泽之中。”

秦月摇头一笑,道:“那并不是真正的神魂莲,当年我族中先辈传给古氏神魂莲的栽种之法,目的在于克制黑族的古神黑莲。故此,此种神魂莲并不能起到助我族人突破瓶颈的效用,最多还能稍微凝练神魂罢了。”

“后来,爹爹果然将三朵神魂莲带了过来,助我突破渡虚之境。本来大哥也该分到一朵,但其时你已满周岁,他便将其中一朵为你洗净脉络,也算助长了你的天分,而第三朵则留到至今……”语罢,秦月手中突然现出一个寒玉盒,盒中放着一株仿佛碧玉雕琢的青莲,脉络分明,有淡淡的荧光流转不定……

“姑姑……”秦雪涵眼眶微红,玉指轻轻划过莲瓣,随即千百荧光绕指而起,犹如星辰一般。其时黑云笼罩天际,谷中昏暗,只见荧光流转在秦雪涵周身,白裙微起,轻风动裾,仿佛云中仙娥。

秦月心下一喜,暗道:“难道传说中与南斗圣皇一般的体质,竟是真的?毕竟当初我接触神魂莲时,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随即向秦雪涵道:“你坐下运转功法,你如今修为正好初入玄化境,是筑基最佳的时候。”

转头又对羽轩道:“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到谷口施加封印,让你们的气息不外泄。”语罢,只见青衣一动,浮空而去。

秦雪涵望了望谷口处的秦月,又看了看羽轩。羽轩微微一笑,手指轻拂她娇美侧颜,道:“先盘膝静心,心无杂念之后,再行修炼。”

秦雪涵笑着点头,把神魂莲托在双掌之间,只见点点荧光相连,绕在她周身,勾画出莲花模样。

那莲花一现,点点荧光撒落地面,顿时枯草染绿,有一片老枝新芽之像。

羽轩见了心下一震,暗道:“难道这便是老师说的生生元气?”

谷口处,秦月欣喜地点了点头,手指一拨,淡淡的云雾飘来,便笼罩住山谷。山谷顶上的万丈高空中,黑麒麟脚下一跺,死魂气翻滚而出化作黑雾,随即一道朦胧人影将黑雾一抓,形成黑色掌印便直拍而去。

蓦然,一抹剑光亮如曜日,又利能分海,横亘在云层之间,将黑色掌印划作两半。

剑光之后,月袖顶上现出十丈法象,法象手握虚幻剑光直指黑崇。

月袖道:“既然你想知道我死魂气修炼到何种境界,那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

月袖手上一掐印诀,脚下缓缓升腾起黑气,黑气散落在法象之上。登时,法象上的一领黄衫便化作黑袍,手上剑光变幻紫黑之色。随即,剑光延伸至七丈长短,直令天地一寒。

那黑崇身化黑麒麟,将身一挺,也有十丈高下,身上鳞片宛如黑玉,散发寒光。而麒麟头颅之上,那一道虚幻身影飘来,把双臂一张,只见黑气滚来,化作黑球。

月袖淡淡一笑道:“不错的分身法,竟然是用一缕神魂来凝聚分身!”语落,只见月袖纵起剑光。璀璨的剑光犹如一道疾电,迎面直刺。

黑麒麟大口一张,两排巨大的虚幻獠牙上下咬住,只听“咔”的一声清响,这股足以咬碎山峰的巨力,瞬间将紫黑剑光咬碎成点点光斑。

月袖心下微微一凛,玉手一翻,周遭黑气一卷,化作数十丈的黑色袍袖朝着黑麒麟当头罩下。

这一招袖里挪天劲,黑崇并不陌生,心知一旦被笼在袖中,就随月袖心意捏圆搓扁了。当下怒吼一声,声震寰宇,只见头顶云雾破开,有无数黑色莲瓣飘落而下。莲瓣如刀,划破黑气袍袖,被黑崇头上的分身一指,无数莲瓣犹如一阵急雨。

而因莲瓣锐利如刀,如此布下一重剑阵,密密黑光笼住月袖,分八个方位环绕,就如千百短剑直刺而去。

“墨麟剑,阵起!”黑麒麟口吐人声,口中喷出一道漆黑剑光,剑上麒麟之影威赫凛然。

随即墨麟剑一出,莲瓣牢笼陡然一紧,仿佛巨兽口中的两排锯齿上下一咬,再见黑崇分身的突然掌印成形,印中紫雷游动,怒喝道:“死吧!”

一发***并着黑莲瓣,化作索命镰刀,只听天塌地崩之声,月袖被打落虚空,身形撞破山脉,碎石击上长空。

第八十章 幻里山河云袖扬

月袖身形撞破山峰,震得山谷鸣响。羽轩抬头望去,微微一皱眉,自忖道:“不知道黑崇的本事比月袖如何,否则一旦月袖击败黑崇,只怕腾出手来还是要对付秦家……”

“咦,这里……我这一修炼就过了好几年?”突然秦雪涵惊咦一声,四下里望去,只见芳草郁郁,遍地花香,不由得一怔:“刚才还是一片荒地啊?”

羽轩一笑:“想必是神魂莲的奇效吧,你感觉如何。”

秦雪涵抬起一双晶莹剔透的美眸望着他,微蹙着一对煞是好看的柳眉,沉吟片刻道:“应该是玄化境大圆满的样子吧!”

羽轩一惊,不由得称奇道:“这神魂莲已超寻常品质了吧,我在葬神界也服用过一朵神魂莲,可不曾感觉有多少效用。”

秦雪涵摇了摇头:“古氏的神魂莲旨在克制古神黑莲,因而其辅助效用不大。加之我们功法的特殊性,一旦有神魂莲相助,一个个瓶颈便容易突破了。”

羽轩问道:“那这朵还只是寻常品质?”

秦雪涵点了点头道:“这朵应该也只是二十年成熟的寻常神魂莲,我族中的先辈记载九品神魂莲需九百年成熟,十二品境界需三千六百年。但这十二品只在传说中,数万年未有人能见其形,只说在上古诸皇中,南斗圣皇有过一朵。”

“南斗圣皇?”羽轩一怔,自语道:“这称号好熟悉啊,不知在哪里听过。”

秦雪涵道:“是不是羽叔叔,我族中的那些先辈记载,羽家是逍遥圣皇之后,对上古之事应当有不少记载吧。”

羽轩微微一笑:“或许吧,”随即好奇心起:“那逍遥圣皇……你可知他一些事迹?”

秦雪涵“嗯”了一声:“族中先辈对这位圣皇确有颇多赞誉,称他胸襟之广,在诸皇之中是极少见的。”

“诸皇逐鹿天下,权掌八荒,权柄之重,甚于诸神。但遥皇一统后,竟不栈恋权位。其时只因幽皇之子权欲太重,大杀诸王,致令各族反叛,九天动荡。不得已遥皇杀幽皇之子于灵地,再剪除诸王之叛,被万族尊为皇。但遥皇仅在位数百年,便传位于长子,其身飘扬而去,才得‘逍遥’之号。”

“但后来幽皇后裔搅弄风云,遥皇虽封八王拱卫四方,却仍不敌幽皇后裔兵势之盛。不过此时幽皇后裔之叛已是难成气候,被阳皇所平。阳皇在位几达万年,传位子孙后,便身化清风而去。”

羽轩道:“十万载圣皇岁月,果然有这么多波澜壮阔的大事啊。只不过那时的九重天界,与如今这片天地,可大有不同了。”

秦雪涵双手抱膝,香腮抵着膝盖,悠悠地道:“你说,那九重天界去了哪里?”

羽轩头枕双臂,缓缓躺下道:“相比九重天界,我更在意诸神诸皇去了哪里?”

秦雪涵“嗯”了一声,偏过头去,美眸望着他。羽轩淡淡一笑道:“那等人物只怕早已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没那么容易陨落吧?”

秦雪涵一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还是诸神打发来这片天地的呢!”语罢,突然天上黑云涌动,化出一条云道。麒麟踏云道而出,口中雷声阵阵,黑雷翻滚。月袖玉手一张,虚空中突然闪出一抹极亮的剑光,放出青蓝光华。

“青罡剑!”远处虚空中,突然有人惊声道:“这是云烟楼至宝啊,当年月袖仗此剑之威,几乎便可杀了蓝诗。”

又有一人道:“九品古神黑莲啊,此等至宝你竟让黑崇这小子带出那里!而且纵然黑崇有黑莲之助,如今看来只怕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就依当初谋划,你我下手擒住月袖便是了!”

先前一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看此间是何所在?就算你我下手擒拿月袖,也不止百回合的事,如此动静岂能不惊动南炎府?当年月天痕在幻族遗迹里得到什么,我们必须知道,擒拿月袖之事不得有误。那黑崇无足轻重,但现在却还得靠他。只等月袖力弱,我们一鼓可擒,纵然南炎府知晓,却也为时晚矣。”

另一人听了,也心中冷哼一声:“黑崇固然死不足惜,但那九品古神黑莲于我却有大用,被你如此浪费,今后再好好更你算账!”

天际之上,月袖玉手一握,法象执青罡而起。青罡剑本来仅四尺有余,但随月袖心念一动,便化作五六丈长短。

只见法象十丈高下,握住了六丈长剑,气息直冲牛斗,便如一尊天神一般。

寻常兵器只是凡兵,纵然一般灵器也仅是锋利坚固,能击破元气护身罢了。但若已达宝器之阶,不仅兵器有灵,更能幻化大小,配合法象金身,具无穷威势。

黑麒麟腰身一挺,身躯再高五丈,头如峻岭,角如险峰,一身细密鳞片散发黑玉光彩。月袖手中青罡有青蓝两色光华,青是罡风、蓝是寒流。极寒与极锋相融的至阴之剑,被法象握定劈落,罡风寒流如万鬼齐出,一片阴阴的厉啸之声。

麒麟踏空而起,硕大的双目之中显现出两朵墨玉黑莲,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华罩住云上的月袖。

月袖只觉眼前有瞬间的恍惚,再看时,已有九座险峻山峰拔地而起。山峰上各生有一朵古神黑莲,莲上周遭有千百紫黑光点。

月袖灵识一扫,心中一跳:“是幻族须弥幻界?”

黑麒麟足踏虚空,张开大口道:“心即须弥,你落在这片飘渺天地之中,我即天地主宰,该当任我宰割!”

黑麒麟足下一跺,漫天紫黑光华飘落而下,一点紫光便化黑莲,一时间万朵黑莲飘摇而下。这黑莲都是死魂气凝成,最能化去人的血肉之躯。所谓天地元气分化九元,称风雷、生死并五行之力。这生死两元最是神秘莫测,最是匪夷所思。即便月袖这等修为,也沾之即损、沾之即伤。

月袖衣袂一动,袍袖向四面一拂,袍袖拂在虚空,只觉仿佛有水波荡开。空间平如静水,但在袖劲拂动之下,浮在虚空中的黑莲随水波而动,四散而起。

黑崇大惊,暗想道:“化虚空为湖面,这是什么本事?”

月袖朝黑麒麟冷冷一瞥,冷声道:“我以元气充塞虚空,这片天地我才是主宰!”突然间,黑崇只觉自己手脚被禁,身躯不得动弹,但并非经脉被封,却是月袖将元气外放而出,填满这一片虚空。凡月袖心念所至,元气便化枷锁。那黑崇便犹如身陷囹圄,自然动弹不得。

黑崇手脚一片冰凉,说道:“你既然已达到如此修为,一剑便可斩我,为何要花费这一番气力封锁天地?”

月袖道:“你一心一意要为蓝诗报仇,那么我便让你知道,你却是妄想了!”语罢,一片光华冲天而起,光分青、蓝、黑三色,被一道百丈身影握在手中。那身形是女子模样,身披三色衣裙,耳垂玉饰,雍容高雅,清丽出尘,便是月袖的百丈金身。

黑崇心灰若死,见月袖将三色光华打到,一股无法承受的无穷巨力压在胸口,随即似有“砰”的一声响过。虚幻的天地崩溃,空间仿佛破镜一般,震得碎裂。

此时黑崇五脏皆伤,倒下云端。隐在空间中的两人都暗暗骂了一声“废物”,掌中元气缓缓凝聚。这二人皆是男子,看似都是一般年纪,约莫三十几许人,一人黑袍、一人白衫。

那白衫男子道:“一起动手吧,快点擒住月袖,我们也好早些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黑袍人点了点头,突然望向谷口处的秦月,喜道:“你看看她,她的气息是否像是秦氏人?”

白衣人看了片刻,缓缓摇头道:“不甚清楚了,她现下又收敛了气息。”

黑袍人咬了咬牙:“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走一个,你先动手擒月袖,我再抓那女子!”

白衣人大怒,黑袍人道:“我族中派去秦家族地的人有不少,但均一无所获,这次便这里打开口子。月袖如今力弱,实力十不存一,难道你一人还擒不下她吗?”

白衣人暗暗咬牙,心下发怒道:“一旦此间事了,再让你知道死法有几种!”随即目光下移,望向下方树杈上挂着的黑崇,手掌微微张开……

月袖踏出云端,口中微微喘气。此刻她散去了百丈金身,随即只觉体内死魂气四处游动,有说不出的剧痛感,面上微微发白。

而谷口上秦月见月袖安然无恙走出云端,心下暗暗一叹,以为凭黑崇之力,也该当重创月袖才是。但月袖不死不伤,只怕日后还是会与秦家纠缠不清啊。秦月手掌一拂,撤去谷口封印,向羽轩、秦雪涵传音道:“趁此时月袖力弱,我们先走。”

羽、秦二人点了点头,纵身法而起。秦月将袍袖一卷,将二人带在身边,御风而去。

月袖面色一变,自从修炼死魂气有成,她一运元气,便会受魂气所伤。现今她五脏皆伤,周身数个大穴剧痛无比。所幸得到冷云途指点,知道秦家有秘法可治,因而希望便都寄托在秦月二人身上了。

月袖身形刚要一动,突然间周身一片白雾腾起。雾气化一座巨大楼阁,雕栏玉砌、精美华妙。

阁楼分十二层,但无论她身法多快,却始终走不出第七层楼阁。她心下一急,暗道:“这是蜃云楼?传说是传承至上古蜃龙神秘武学?”

月袖额头上渐渐现出冷汗,不知所措,却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是被封印在久远的记忆之中:“蜃云楼神秘莫测,但所幸施法之人在楼中还炼了一团死魂气,使这武学现出了破绽……”

第八十一章 四方云动

悬于天际的白色楼阁,仿佛是水晶跟玉石砌成,四面云烟环绕,阁中一道白气喷薄而出,隐隐有显现龙神形象。

传言上古蜃龙口吐白气,显化亭台楼阁,引诱飞鸟而来,被它一口吞下。神府幻族是蜃龙后裔,这“蜃云楼”武学是拿手好戏。月袖被困在蜃楼之中,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白气在他头顶汇聚,暗暗结成封印大阵。

大阵唤作“玉门八龙结”,阵成之时,玉门内龙气化八条龙影,结成上古龙印,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封印大阵。

这座蜃云楼的主人乃幻族十八传功长老之一,位同黑族的掌鼎祭司,唤作幻异,足有七天之境、化神一重大圆满的修为。他手掌一张,朝蜃云楼遥遥握下。蜃楼渐渐化作虚幻,八条身躯庞大的白龙在云中伸出头来,十六只巨爪搭住蜃云楼,口鼻齐齐往楼中喷出白气。

下方秦月看得分明,一股劲风卷起羽轩、秦雪涵,说道:“我们先退!”

那白衣客幻异面带喜色,手印一指,蜃楼消散,化成一座巨大符文大阵。阵中月袖面带冷意,却不去看远处的幻异,只听心中一个声音道:“你强练死魂气,致使体内魂气入骨,才有性命之危。但现下有这座大阵之力,倒可以将魂气**,百十年内,绝无危险。”

月袖冷笑道:“现在你倒会做好人,来弥补愧疚是为了死后安宁?”

那个声音道:“弥补愧疚也好,真心帮助也罢,如今我只是一道残魂的执念,是生前立下的誓约……”语罢,突然月袖顶上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手掌一抓,符文中一道黑气射出,直直向幻异射来。

幻异大惊道:“不好,本以为是对付月袖的杀手锏,却不想竟是一处大破绽!”不得已,只能解开手印,双掌一分,挡住魂气。

随即,那身影一掌拍在虚空,巨大的符文缓缓转动,本是用来封住月袖修为的大阵,却化作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体内活跃的死魂气压制得如同老龟一般。日后月袖领悟了这股力量,便能随时压制死魂气了。

幻异见状大怒,手臂白气笼罩,化作龙爪形状。龙爪抓过虚空,一股足以震碎山峰的巨力笼住那道身影。身影的容貌渐渐清晰,乃是一个紫衣男子,容貌俊雅。

“苍质!”幻异一怔,随即冷笑道:“不愧伉俪情深,我便送你们去底下团圆!”突然间,一双玉手从苍质身后拍出,四掌一对,庞大的劲力犹如恐怖的大风暴,席卷天际,纵使千丈之外,也能看到云层翻涌。

幻异被震出极远,看见一片灰气之中,升起一股雄浑气息,只觉这气息主人修为之高,当世能出其右者,竟不足十人,当下他又是一阵大骂。

原来此次还有一位黑族的掌鼎祭司同行,名唤黑屠,修为与幻异在伯仲之间。本来凭二人的修为要拿下月袖,该当十拿九稳,何况月袖又与黑崇打许久,元气耗损极多。却不曾想当初苍质早看出月袖强练死魂气的隐患,将一缕分魂投如青罡剑中,身化剑灵,既守护青罡剑,也护着月袖。

当下月袖只觉胸中一口浊气吐出,有说不尽的畅快。这些年来被死魂气折磨,只要一动用元气,所过经脉无不剧痛。但现在那座阵法化作一股无形力量,不仅压制死魂气,更护住了经脉,虽然元气所过之处仍有痛楚,但已是极轻微了。

蓦然眼前光芒一闪,无数细小荧光组成苍质的身形,月袖随即手掌一抓,叫了一声,回手看时,掌心的点点荧光渐渐消散而去。

月袖心中本恨极苍质,恨此人薄情寡义、恨此人负心薄幸。但现下见他魂飞魄散,化作星光而去,心中又顿觉无比空落。怔怔地站立在天际之上,再也没有了向秦氏夺取秘法,化解死魂气的心思了。

月袖脚下一动,只见四面空间扭曲开来,一口将她吞没。幻异见了不禁大骂,月袖扭曲空间走入其中,不知去了哪里,纵然现在去追赶,也无把握胜她。眼见不远处的一片灰气之中,又冲起四道金红光柱,其内各现一尊百丈高下的黄巾力士,力士四掌一推,将黑屠震了出去。

幻异伸手将黑屠接住,问道:“那是谁?”

黑屠本来苍白的面色,又涌上了一抹红潮,随即喷出一口逆血,喘着气道:“是凌苍,凌家之主凌尊!”

幻异骇然色变,喝道:“不对!他怎么会在这儿?不可能,你认错了!”

黑屠手指那一片灰气道:“那三人中有一个小子,他身上带着凌尊之物,我失手将他打伤就被凌尊知道了,凌尊的身外身跨越虚空而来,把我重创!”

幻异听了,再无怀疑,说道:“所幸是身外身,我们还可以走。”但突然虚空中有一人现出八臂法象拦住去路,幻异大怒:“冷云途,你要找死趁早滚远点,要想老子宰了你,也可成全!”

冷云途冷哼一声,把一颗水晶打入虚空,空间中扭曲出一座门户,走出一个男子,形容魁伟,颔下短须,身着一领灰衣,眉眼之间与冷云途有几分相似。

黑屠面色骤然阴沉,冷声问道:“冷云霸?今日之事难道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冷云霸淡淡地道:“以九品古神黑莲的消息为饵,你们果然坐不住了。”

黑屠咬着牙道:“这消息是你们透露给司徒家族的?”

冷云霸道:“当然,若是由我冷家出面,你们定然警觉,唯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你们才能放下戒心。他们一族也觊觎秦氏传承多年,这世人皆知的事情在你们看来,司徒家族找上你们无非就是想找靠山并分一杯羹而已。”

顿了顿,冷云霸续道:“你二人修为不过化神一重,逃不出我的手去,但只要好好交代冷云殇之事,今日可放你们走!”

幻异冷笑道:“你也不曾到达超凡入圣的境界,这样的大话还是少说为妙!”他脚下一跺虚空,周身滚滚白气将他笼罩,手印一结,即化作一条百丈蜃龙。龙爪轻舒,张开大口向黑屠喝道:“还不动手!”

黑屠目光一凝,周身灰气翻涌,直冲霄汉,片刻之后,灰气中便走出一头黑麒麟,也有百丈长短,七十丈高下。

“千劫冥气?听说这东西的威力还强过死魂气许多,只是两者系出同源,只要对死魂气有效,对千劫冥气也该有些效果才是!”冷云霸心头暗暗计较,突然掌心中握出一团青气,跟着腰身一挺,青气撒放而出,散落在四周的虚空之上。

虚空中一道道青气四下游走,霎时间便形成千丈阵图。

冷云霸一声长啸,周身金光大放,现出百丈金身,手持金刚杵,目光金焰腾腾,射向空中白龙与黑麒麟。

幻异所化的白龙望见下方青气所化的阵图,大骂道:“冷云霸这厮什么时候布下了这等大阵?”

黑屠道:“他是阵法大家,有一心要擒拿我们,定然是有准备而来,动手吧,只要击败了他,我们便能出去。”

幻异望着那尊犹如护法金刚一般的金身,心头一颤道:“只怕这厮已有了九天之境的修为了。”

黑屠心中也害怕之极,不得已,足下翻起灰云,抬起右爪直按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冷云霸右手持金杵,冲进灰云对上麒麟爪。黑屠只觉半边的身子尽皆麻痹,往后倒退。

冷云霸左手隔着虚空,遥遥一抓阵图,阵图上青气滚滚,涌入灰云之中,把黑麒麟一卷,又听几声闷响,冷云霸老实不客气,执金杵打出了一路,共三招“金刚劲”!

白龙从后来救,冷云霸转身轻舒长臂,五指一张便扼住白龙咽喉,往下一掼,将之摔在阵图之上。

白龙晃了晃脑袋,抬头一看,眼前突然一片金光,跟着胸口一痛,五脏几乎翻涌起来,只得现出了人身,凝神压制伤势。

黑屠也散去了麒麟身,捂着胸口咳血。再望向冷云霸时,心中不禁骇然。只觉冷云霸每一招中,劲力都大乎异常,远胜同修为者。

其实冷云霸这套武学唤作“金刚劲”,劲力之大,世所罕有。但百招之后,气力衰弱,施展两百招,自身五脏便要受损。一旦日后冷云霸遇上气力见长的对手,便会束手束脚了。

冷云霸冷冷地望着两人,说道:“现在能说了吧?”

黑屠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不错,冷云殇确实是我们下的手。当年趁着冷云殇外出,幻族长老布下幻阵,引他走入阵中,在阵里又引他修炼了死魂气。且死魂气将他原本的元气同化,一旦他要废去死魂气,就必须将一身修为也废去。”

“死魂气还有这等威力?”冷云霸听了不禁骇然,他知人一旦修炼了一种功法,要练别的,就只得修炼相同性质的功法,否则就要废去元气重修。但死魂气有这等效用,一旦骗人修炼了死魂气,今后此人岂不永远为黑族所制?

冷云霸咬着牙道:“从那之后,冷云殇就事事听命于你们了?”

黑屠点了点头:“我族有压制死魂气的灵丹,后面就以此丹与冷云殇交易。”

冷云霸问道:“你们为何要暗算他?”

黑屠道:“我们知道南宫玥之事事发后,参灵宗跟羽家之间必然不会善了,掌控住一位参灵宗高层,于我们对付羽家大有好处。”

冷云霸冷哼一声,问道:“死魂气有同化之力,那千劫冥气呢?”

黑屠摇头道:“千劫冥气没有这等效用,即便是有,我族也断然不会拿出来给外人修炼。”

冷云霸道:“最后一个问题,向冷云殇下手的人是谁?”

黑屠面带难色,与幻异对视了一眼,咬着牙摇了摇头。

冷云霸大怒,举掌就要拍向一人的脑门,突然却有一个声音道:“冷长老不用问了,是老夫……”

冷云霸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干瘦老者走了过来,他抬起脚来,便轻易地走入阵中。那人微微一弯身,道:“老夫乃黑族第八掌鼎祭司,黑进。当日与我一起暗算冷云殇的是幻族第九传功长老,幻延。”

冷云霸大笑道:“好,好极了,你既已和盘托出,我便不客气了!”他执金刚杵纵身而起,青气盘绕在他周身,正要打下,空中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住手,让他们走!”

“大长老……”冷云霸抬头望见空中的虚幻身影,心头一急。

那个虚幻的老者身影摆了摆手,向黑进道:“老夫今日不向你动手,但你族毕竟暗害我的族人,他日我在好好跟你们算账!”

黑进向那虚幻身影深深一礼,又向不远处的那片灰气道:“不敢动问凌尊钧意若何,小可以一条手臂相谢,倘若凌尊余怒不息,我们再于路上请罪!”语罢,他五指如刀,插进肩膀之中,“嗤”的一声响过,整条手臂被切了下来!

随即,黑进强忍痛楚,袍袖一卷,将黑屠、幻异二人卷走。

那空中的老者身影向灰气深深一礼,随即远去。霎时间,这边片天地仿佛静了下来,只见一男二女双目紧闭,躺在一片光幕之中。

第八十二章 人力有时穷

耳畔之中传来阵阵声响,眼前见到一片灰气,灰气之中,又有一只森白的手掌抓来。女子袍袖一拂,急声道:“这是千劫冥气,是黑族长老到了,速带雪儿走,雪儿若有半点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饶过你!”

少年眼望灰气之中,那道黑袍身影愈加飘忽不定,女子手上剑光耀眼,犹如一轮烈日一般。突然间,女子仿佛身化几百分身,几百道剑光攒成一朵盛大的剑花。花朵绽放,便是剑光齐出,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

少年心下一震,随即忙搂住白衣少女的纤腰,周身紫气翻涌,脚点紫气,在虚空中飞掠而去。

只见耳边呼呼风响,少女连连转头往身后看去,少年说道:“放心吧,秦月前辈修为极高,又有你们秦家秘传武学,虽不能胜他,但要走还是不难的。”

少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突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须抓老兔,只要擒得小兔,不怕老兔不来投,哈哈!”

但见森白的手掌越来越近,一旁的虚空中一抹极刺眼的剑光直冲黑衣人的双目而去。

黑衣人大惊道:“好,是大造化身,原来秦氏的传承还没有完全断绝!”他掌中握起了千劫冥气,冥气将手臂化作麒麟爪,隔空一按,只见灰云涌去,麒麟之啸响彻天际。

女子只觉一股千钧巨力迫得自己气息滞涩无比,仿佛泰山压顶。但若自己避开抑或挡不住,身后两人必将化作齑粉、碾为肉泥!当下心念一动,唤来造化分身,只见两只手掌、两柄长剑各划一圈,挡住这道难以匹敌的掌力。

其实黑衣人在掌力一出之际,心下也颇觉懊悔,这一掌下,蕴有五分力道,凭女子勉强万象之境的修为,是断断挡不住。

“不论本尊抑或分身,一旦有一人活下来,此行便不算白费了。”黑衣人心头惴惴,突然只听一声响,分身修为更低,被震碎成齑粉。本尊长剑一断,只觉仿佛天塌下了一般,五脏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就此闭了双眼。

少年少女还不及悲呼出声,灰气涌来,仿佛利箭一般射到,眼前一片朦胧,不省人事。

黑衣人轻摇了摇头,暗道:“可惜可惜,倘若分身不灭还有转机,如今却是神仙难救了。”

原来秦氏的“大造化身”最讲究“造化”二字。分身自小修炼,随本尊成长,除却没有灵魂意识之外,其余一模一样。本尊身陨,灵魂亦可入驻分身重生。

本来分身之法极其粗浅,凡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都可随时借天地元气凝聚分身。分身被损,本尊亦无甚损失。但诸多分身之法中,也有精深奥妙的,如凌苍分元身外身、又如秦氏大造化身。

黑衣人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时,突然瞥见少年怀中乍现红光,一颗深红晶石悬于周身,一个苍老身影袍袖一拂,一道光幕罩住一男二女三人。黑袍人见了晶石与老者,转身就跑。

老者低声冷哼,手指一点晶石,血红火焰化作火罩罩住三人。其中少年只觉火焰从小腹直直地烧了上来,烧到胸口,终于一声大叫,睁眼便见一个白须老者坐在身前。

“老师?”羽轩一喜,转头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周遭是个山谷,身旁一块大青石上,躺着秦月、秦雪涵二人。

羽轩忙问道:“老师,她二人怎么样了?”

凌苍道:“你先别急,你身上的千劫冥气还未完全祛除,不能中断,否则离火血晶所化之火便会将你烧个干净!”

羽轩心下一凛,急忙收拢心神。过了许久,只见周身火焰凝作一枚细小晶石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凌苍道:“毕竟是上古司火之神所留,现在无法吸收,过一段时间便可炼化增长修为了。”

羽轩问道:“老师,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您可有办法救她们?”

凌苍微一皱眉,沉默片刻,羽轩一急,玉戒中取出一张卷轴,说道:“素闻灵气治伤有大效用,且灵气又能克制死魂气,我想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凌苍取过一看,大惊道:“这是……上古灵手印!不对,还有今人演变而来的武学跟阵法!不得了,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羽轩道:“这是从葬神界中得到的,老师,这东西能治好她们的伤势吗?”

凌苍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千劫冥气毕竟不是死魂气可比。”

羽轩听了心头一颤,面色变得惨白,顿时一腔热血凉透,瘫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突然面色狰狞,指天恨道:“黑族,日后黑族但有一人活着,羽轩誓不甘休,必追杀至天涯海角,千年、万年!”

凌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卷轴塞入羽轩手中,说道:“我虽没办法,但秦氏一族未必没有办法。”

羽轩闻言大喜道:“当真?”

凌苍道:“不过这只局限于秦雪涵?”

羽轩一怔,急问道:“什么意思?”

凌苍道:“秦月之伤,是五脏俱裂,冥气入骨。本来五脏之伤我可治好,但冥气深入骨髓,药石不进,纵然我有办法,但灵药无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可奈何啊。”

羽轩长吐一口浊气,嘶哑着声音道:“那秦雪涵呢?”

凌苍道:“秦雪涵的情况与你类似,只是冥气袭体而已。但不知为何,她体内忽然又有一股生气,生死之气互相纠缠,痼结于心。倘若强行化去,修为尽失事小,倘若伤及心脉,成为活死人事大。”

凌苍指了指羽轩手指上的九痕玉戒,说道:“先前我曾在戒指的最深处设下了一层禁制,投入了一丝分魂。我现在传你破解禁制之法,你将东西取出。”

羽轩问道:“禁制一解,那么……”

凌苍点头道:“日后老师感应不到你的情况,又不在你身边,可要加倍小心了。”

“是!”羽轩肃然应道,凌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破解禁制之法,便是‘四尊护法阵’,以前曾教过你一些,后来我将之修改,弥补不足,重订名目,现在便将之完整地教给你!”

凌苍手指一点羽轩眉心,羽轩只见眼前有一片金光,一个身影将阵法从到尾演练一遍,细细讲解,将诀窍化作金光大字,让羽轩牢牢记忆。

过不许久,羽轩手指在玉戒上抹过,喝道:“出来!”随即手指间夹着两颗青色莲子。

凌苍道:“这是九品神魂莲的莲子,当年我为寻到它,跑遍天涯海角,共得到四颗。其中已用了两颗,剩下两颗给她们,也算还了秦家这份人情。”

羽轩问道:“这有何用?”

凌苍道:“一颗给秦月服下,保她肉身不坏,魂魄不散,日后或有回天之术。另一颗给秦雪涵服下,助长她体内生气,压制千劫冥气,这日后或许会是她一个大机缘。”

羽轩点了点头,凌苍又取出一个玉瓶,道:“秦月服下神魂莲子后,过一刻钟再服下这颗灵丹,有神魂莲子相助,该当可恢复五脏的伤势。到得晚间,她会醒来片刻,只是之后会陷入假死状态,至于今后能否苏醒,就要看秦氏传承、冥气入骨多少以及老天爷的意思了。”

羽轩长叹一声,取神魂莲子依次给她们服下,再过半晌,又给秦月服下灵丹。随即向凌苍道:“老师,这千劫冥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比死魂气强了太多?”

凌苍点了点头,说道:“这两种元气都分属死灵元气,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天地九元吗?风雷、五行并生死之力,这二者便是死之力了。只是千劫冥气一旦练成,便不会对自身产生损害。但死魂气自始至终都既伤敌,又伤己,甚至修炼者会因此而寿元大减。”

“千劫冥气修炼极难,‘千劫’二字,便是要历经艰险了,黑族之中便有不少人因修炼千劫冥气而身陨。据我所知,黑族成功修炼千劫冥气者,不过三成左右。故此,他们开创出死魂气,既培养死士,又可网罗天下英才。”

“记得第一次出现死魂气,该当是葬神界那一战,距今已有千年了。”凌苍长长一叹,沉默许久,又道:“你们看不见葬神界内的死魂气,那是被幻族举一族之力布下了幻阵。”

凌苍抬首望着天际,沉默半晌,手掌招了招,天上有一团白烟飘下,内现一只白色飞鸟,羽轩喜道:“这灵烟兽是老师寻到的?”

凌苍点了点头,手掌抚上羽轩肩膀,说道:“老师走了,我那边还有一些要事须得处理,不能将你护在身边,你怪老师不怪?”

羽轩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也长大了,怎能时时刻刻跟在师长身边。雏鹰总是要飞的,何况老师教了我太多,恩比天高!”

凌苍欣慰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转身扭曲空间而去,虚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此地我设下了空间封印,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羽轩长长一叹,望见秦月、秦雪涵二人,心头的大石不禁又重了几分。身旁的灵烟兽将头在羽轩身上蹭了蹭,羽轩心头略略宽慰几分,反手取出几颗以前炼给灵烟兽当饲料的灵丹,喂了一会后,不觉天色渐黑,山谷里有一颗明珠在放出朦胧光华……

不知在何方,只见一片略微黑暗的空间里,凌苍手抚面前的水晶棺椁,面色怅然。水晶棺椁内有一对年轻男女,俱是新人打扮,只见男的俊雅,女的秀美。

第八十三章 何由不知佳人意

山谷之内一片寂静,唯有明珠在放着淡淡光华。羽轩盘膝而坐,缓缓调息。这一夜他不敢睡下,只见秦月服下九品神魂莲的莲子之后,面色竟泛起些微红润,心下不禁微喜。只想日后要是寻到秦峰,或许还可借秦家秘法治好秦月、秦雪涵。

羽轩手掌摸到自身小腹,只觉那里有温暖之意,随即心头有些火热。当时只因记挂着秦月、秦雪涵的伤势,对凌苍的话没有多加在意,现在想起这竟是上古司火之神所留的异宝,才欣喜万分。

羽轩手掌在九痕玉戒上抚过,取出黑铁阴沉木盒,只见里面还有两颗离火血晶,心头的火热更浓了几分。

“不知司火之神是否还留下其它异宝,有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去寻来。”羽轩心下自言自语,看了片刻,只能一咬牙又将之收入玉戒之中,他心中清楚,凭借如今修为炼化两颗完整血晶,那是在找死。

其实,离火血晶只是司火之神几滴神血滴落火山之中,聚集了火土精华而成,虽然称得上是一件稀罕物,却还不是天地至宝。离火血晶毕竟曾有不少人见过,天地之间更不知有几万块,但离火魂晶却是至今仅有一两人见过。传言那是司火之神为治下火部众神计,以自身之血融入一丝神魂力量,形成三十六块离火魂晶。

因魂晶之内有神魂力量,故此得魂晶者,便获得传承。传承虽是不多,但在诸神、诸皇辉煌远去的末世里,这已是天大的福缘了。

羽轩心中正自思忖,突然听得秦月痛哼一声,他急忙去看,问道:“您感觉怎么样了?”

秦月睁了睁眼,缓缓说道:“我还没死么?”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家师用一颗灵丹配合九品神魂莲的莲子为您压制住了伤势。”

秦月艰难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的秦雪涵,问道:“雪儿也受伤了?”

羽轩道:“家师说雪涵体内生死二气痼结于心,不可分割,唯有秦家秘法可以救治。”

秦月伸手掀开身上厚厚棉衣,手指深入棉衣里,搭住秦雪涵胸口,灵识缓缓透入。过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面色变得极为复杂,不知是哭是笑。羽轩急忙道:“前辈?”

秦月苦涩一笑,说道:“你称呼我一声‘秦姨’吧,我与你娘关系还算可以。”

羽轩点了点头道:“是,秦姨。”

秦月手抚羽轩侧脸,口中微微一动,羽轩不知她在说什么,其实她是在念叨着“好像”二字。羽轩问道:“雪涵的伤势您知道该怎么办吗?”

秦月点头道:“以雪儿的伤势,如今秦家的秘法中并无一种适用,唯有回到秦氏族地,用神魂莲池浸泡身子,激发她体内九品神魂莲莲子的恢复之效,才可复元如初。”

羽轩问道:“那秦氏族地在哪里?”

秦月道:“你放心,灵烟兽认得路径。只是寻到族地不难,所防的是其它觊觎秦家传承的家族。还有……”她一连说了许久的话,气力有些不继,歇了半晌才道:“神魂莲池是极净的所在,数万年来,池中都是用灵气化水培育神魂莲,故此雪儿浸泡莲池之时,不得身着寸缕。”

羽轩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的伤势该当怎么办?”

秦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的伤势更为复杂,想要复元,唯有等雪儿日后修炼有成,或有办法,其它手段不能见效。”

羽轩眉头大皱,还欲再问,秦月微微一笑道:“我自己的伤势我知道,能救我的,除了雪儿之外,就只有传说中的上古之神以及南斗圣皇了!”

羽轩一怔,心头有些不太明白,按秦月所说,今后秦雪涵岂不是和上古诸神、诸皇相提并论的存在?

其时天色将明,谷中弥漫薄雾。秦月道:“把我和雪儿送上谷口把,到那里晒晒太阳。”

羽轩点了点头,脚踏紫气,依次抱起秦月、秦雪涵送上谷口。其时朝阳初上,金晖点点,只觉周遭一片暖意。

秦月将秦雪寒揽在身旁,说道:“雪儿早年丧母,我待她便如待亲生女儿一般,你日后但有一丝对不起她的地方,我绝不会放过你!”

羽轩微微一笑,说道:“秦姨放心,现下我不会轻易许诺,您日后看我表现便成。”

秦月勉强一笑,一面说道:“你过来。”一面探手进入秦雪涵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说道:“这是秦家家族信物,当日你也见过,我本意是交给雪儿让回族地。怎奈她现在昏迷不醒,只得拜托你送她进去了。秦家族地之外有一层结界,如今只有用秦氏族人之血滴在上面,才能进去。”

说罢,秦月取出一根内部中空的金针刺入手臂之中,便见金针内凝结着一条血线。

羽轩接过金针和玉佩收入一个玉盒中,郑重地放进储物戒里。秦月望着羽轩面旁,又低声喃喃道:“真像,真像……”

秦月缓缓闭着双眼,也不知是否意识开始混沌,口中喃喃不定:“海姐姐,你也曾说可以二女共事一夫,可是你却不知我也心高气傲……”

羽轩听见秦月呢喃之声,不禁沉默。其实当年在秦家之中,他看见海柔对秦月的态度,便颇觉不正常。昨日又见秦月剑气凝聚剑花的武学,与当年海柔对战宫玄的武学如出一辙,心中不禁微微一叹。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当年秦月遇上羽烈,见羽烈虽出自羽氏这等古世家,却无一丝骄横跋扈的纨绔之态,反而谦冲有礼,一下子便为之心折。但其时,羽烈心中并无成家的打算,对秦月一番心意似无所知。不久后又遇上海柔,两人彼此情根深种,即便知道了秦月心意,却更得装聋作哑了。

海柔心思细腻,察觉秦月心意所在,又见她对羽烈付出极多,心下极感同情,也曾提出接纳秦月的意思。

秦月心高气傲,一怒之下跑去云烟楼当了客卿,后得到月袖赏识,升为长老。而冷云途、冷云霸为查出冷云殇之事,追查到冷云殇曾多次帮过月袖,两人同练死魂气,于是以九品古神黑莲的消息与秦月、秦雪涵为饵,果然钓黑族与幻族两条大鱼。

羽轩眼见秦月、秦雪涵二人沐浴在金光之中,渐渐没有了声息。心头怅然,只觉天地之大,但前路崎岖坎坷,不知该如何去走。突然间,灵烟兽长唳一声,从谷底飞来。只见灵烟兽此时身躯庞大,翼展有六七丈不止,背部足可并排躺下四五人,想来这些日子里成长颇大。

灵烟兽又极通人性,眼见羽轩闷闷不乐,它便来到羽轩身旁蹭了蹭。羽轩轻抚它身上羽毛,问道:“你知道回秦家族地的路吗?”

灵烟兽侧着头看了看他,随即咬住他的袖口,展动双翅。羽轩笑了笑,将秦月、秦雪涵放到它的背上。只见霎时大风卷起,白雾缭绕。羽轩刚想跨上灵烟兽背上,突然间只见一颗碎石不知从哪里飞来,劲力颇大,有呼呼风声。

羽轩拍了拍灵烟兽,示意随他而去。他脚下着紫气,纵起灵雕身法,过不多久。只见一只黑鹰的半边身子都被许多石块压住。它右边翅膀能动,就连连扇动翅膀将左边的石块打飞。

羽轩认得这头黑鹰,古夏国尹家就豢养这种飞禽,既当宠物,也当坐骑。

“尹家子弟多数都进入了玄并谷修行,该当不会出现在这儿附件,不过雪儿曾说尹寒川帮过她,难道是……尹寒川出事了!”羽轩一惊,急忙散放灵识笼住四周,灵识一寸寸地扫过,果见在里许之外的树立中,看见一片血迹。血已干去,人已凉透。

只见尹寒川身着一领青袍,浑身上下仅有后心一道伤口,四周草木完好,没有打斗痕迹。羽轩心下不禁一怔,暗想道:“难道尹寒川是被杀手所杀,背后偷袭,一剑穿胸而死?”

苦思无果,便将尹寒川的尸体背起,来到黑鹰面前,说道:“你若通人性,我便将你放出,你带他回家去。”

黑鹰长唳一声,右翅拍得跟加剧烈,要挣脱石块飞出。羽轩运转内息,隔空一掌拍到,石块被紫气卷起,滚滚而去。

黑鹰来到尹寒川身前蹭了蹭,嘶哑地叫了几声,羽轩将尹寒川的尸身放在鹰背上,喃喃道:“回去吧,回家去吧……”

眼见一片飞沙走石之中,黑鹰远去,羽轩的心头更加怅然几分,这些日子见多了生离死别,不觉心头落落的。突然低头一看,口中惊咦一声,只见地上有半棵蓝草。这草不是寻常之物,乃是“醉人精”,九元境之下的人与灵兽吃了,都要昏迷上七天。

“这东西绝不该生长在这里,难道是有人用来迷醉黑鹰的?但尹寒川被一击必杀,必然是有所预谋。若是在尹寒川生前,黑鹰就被迷醉,他不该没有察觉。若是在死后被迷醉的,却又不合情理,只要杀了黑鹰岂不是好,何必多此一举用石块压住它?难道是担心雷家人不知尹寒川已死?”羽轩苦思无果,只觉尹寒川之死透露着诡异。

随即摇了摇头,突然望向树林中,说道:“阁下在林中窥探了这许久,有什么指教请说吧!”

那林中有一个声音道:“羽师弟还真有闲情逸致啊,自身的要事不办,竟还去管尹寒川的闲事。”

羽轩听了声音,说道:“雷师兄更是奇怪,为何会这么恰巧地出现在此地?”

第八十四章 慕云遗物

天上灵烟兽震动双翅,停在空中。羽轩挥了挥手,让它往高处飞去。灵烟兽极通人性,有与儿童相媲美的智慧。

雷昂看了看,笑道:“你果然与秦氏果然关系匪浅。”

羽轩冷笑道:“想来雷师兄煞费苦心追查我的事情,是有所求吧?”

雷昂笑道:“当然,其实所求不多,我只要洪木与妖狼一直在互相争夺算计,想要得到的东西。”

“互相算计,想要得到的东西?”羽轩一怔,暗想道:“是龙首跟地图!”随即微微一笑,说道:“雷师兄尚且不知他们所争的是何物,怎么知道这东西就对你有用?”

雷昂道:“妖狼与洪木都有些来历,不过鲜有人知。当年你从洪家后院里逃了出来,那时虽然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但事后要查,却也不难。”

羽轩无奈地道:“好吧,不过洪木妖狼的来历还请雷师兄指教。”

雷昂哼了一声,道:“我为此事费了极大的心机,岂能轻易就说给你听?”

羽轩眉头一皱,沉默片刻,才道:“师兄不说,那我也不勉强了,这东西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他手掌一翻,在玉戒之中取出那个黄金龙首。

雷昂看了看,说道:“不对,应该是张地图!”

羽轩听了一惊,暗想雷昂果然消息精准,于是说道:“雷师兄并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为何一口咬定有一张地图?”

雷昂冷笑道:“茫茫数十万里无迹大泽,没有地图如何寻找?”随即又冷哼一声:“也罢,告诉你一些也无妨,那妖狼是慕云老怪晚年所养育的孤儿。而洪木则是在年轻之时,跟随黑崇三年,这妖狼便是在慕云老怪死后,被洪木引进黑崇势力的,因此二人相熟。十几年前,黑崇势力被云烟楼击溃,妖狼与洪木便是幸存者之一。想来妖狼深入大泽里找慕云老怪遗物,也要有人互相照应,洪木便是个很好的帮手。”

“而那慕云老怪曾经又在南域有相当大的名声,所居住的无迹大泽即便天人之境的修士也不敢深入,而妖狼是唯一知道无迹大泽该如何走的人。”

羽轩笑道:“既如此,你该去找来妖狼魂魄拷问才是。”

雷昂哼了一声:“妖狼区区灵臻修为,人死灯灭,魂魄早散了!但无迹大泽是何等存在,大泽之内东西不分,南北不辩,广袤无比又危险重重,没有地图我死也不信!”

羽轩道:“那么慕云老怪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师兄这么在意?”

“长寿之法!”雷昂道:“寻常修士的寿元约莫在一百五十年上下,九元境强者该当有两百年,但慕云老怪却活了七百年!”

“增寿五百年?”羽轩一惊,暗道:“这个诱惑确实是大,但是雷昂而今不过二三十岁,有必要急着去计较百年之后的事情吗?只怕还是有鬼!”于是问道:“慕云老怪的遗物只怕都被妖狼与洪木取走了,师兄还是去查寻妖狼其它的老窝为妙。”

雷昂道:“其它的事就不需师弟操心,只把地图给我便可。”

羽轩道:“俗话说见者有份,地图是我辛苦得到的,而你要夺取慕云老怪的传承,那么便该也给我一份才是。至于地图的话,还是先保存在我这里为妙,这并非相信不过师兄,只是想留着一点筹码。”

“东西等我取出来后再给你,现在先把地图给我!”雷昂纵起身法,曲指弹动,只见连绵不绝森白的剑气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呼呼作啸,一股磅礴大势朝羽轩面上压来。

羽轩身形一纵,跳到一块大青石后,随即只听轰隆隆的巨响,剑气如雨点一般倾泻而至,一人高的大青石瞬间被击碎成粉。

粉末飞扬,滚滚黄沙。沙尘之中,陡然紫气氤氲,羽轩手掌一划,便听得苍龙一啸,掌力化作紫龙之形,挟着龙威而去。

雷昂双掌一并,掌间凝聚一丈剑气,借身法跳在虚空,居高临下,一剑重重劈到。只听一声剑鸣,苍龙决掌力顿时化作袅袅紫烟。

雷昂刚欲说话,羽轩手执雪幽刃,举刀一扬,腰部一弯,向后一仰,身形便宛如弹弓蓄势待发。随即只见他周身紫气凝作虎形,乃是白虎势!

羽轩举刀一劈,便是白虎下扑,一身之力即化成刀势!

雷昂双掌一推,雄浑掌力凝聚,宛若成山。这一刀之势下劈,便似劈入山脉之中。雷昂双掌一划,再度一拍,滚滚掌势又似化作浪潮一般,羽轩不禁胸口一闷,暗叹修为差距。随即头顶紫气冲起,凝化两翼形状,四面紫焰滚滚,热浪翻涌。

那两翼是朱雀之翼,双翼一拍,生出滚滚火浪。

雷昂只觉周身灼热,衣角烟雾生起,心下微惊,随即掌力加重,犹如浪叠千重。

只见双浪一冲,反激之力将两人个震退十丈。

“好个二十八星宿大阵啊,将阵势化作掌力,一气连贯竟有这般威力,真是令人震惊啊。”雷昂面色微沉,说道:“不过你绝招都使了,还要动手吗?难道还要试试玄武印吗?或是摆下完整阵势?”

羽轩微微喘气,这三式武学看似一气呵成,漂亮得紧,其实已耗去六成元气,而玄武印至今还未纯熟,强行施展只怕效果不佳。

“难道只能试试‘四尊护法阵’了?”羽轩长吐一口浊气,说道:“若再能接我这招,地图双手奉上!”

雷昂哼了一声,指上幻化剑气,正要刺出,突然背后一阵寒意,心下不禁大怒:“三日来苦苦刺杀,现在也该结束了吧!”反手一剑刺到,只觉由西而来的这柄长剑在吞吐着冷焰。

雷昂以指作剑,施展护法殿传承剑法“寒隐剑”,剑式忽隐忽现,飘渺不定。而那黑袍人长剑虽利,但剑光只在雷昂身前三尺处闪烁,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消失而去。

雷昂剑势连绵不断,但口中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一外出,你便昼夜暗杀不断?”

黑衣人没有答话,但剑光闪烁,处处杀招,甚至不乏同归于尽招数。

雷昂看了许久,突然惊恐道:“不对,是你!不可能,你应该死了才对,你不可能活着!”

那黑衣人剑上冷焰大涨,罩身的外袍被缓缓烧去,随即气息大涨,隐隐有直追雷昂的势头。

“天枢部秘法‘穹幽冷焰’?”羽轩看了一惊,仔细辨认面貌,暗道:“难道她是于遥?”

只见黑袍之下的人,显然是个女子,但她面上有好几道伤痕,似乎是长剑或是剑气所伤。因此她容貌已毁,羽轩并不敢认。然而雷昂面上惊恐之色不减,双掌微颤,情知一旦于遥回宗,他定然难逃一死。不过于遥没有回宗,并非是想放过雷昂,只是想亲手割下他的脑袋祭奠颜紫而已。

于遥道:“难得你还能认出我。那一日我与颜师姐被你暗算,我逃出葬神界并没有立即回到宗门,只因我发誓要亲手将你千刀万剐!哼,你要慕云老怪的地图不是贪图长生之法,而是要无迹泽里的先天冥寒水,想必那颗凤元你无福消受吧?”

“凤元?!”羽轩大惊道:“他为夺凤元竟杀了颜紫重创于遥?”

雷昂嘿嘿冷笑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个事情,那么便只能将你们一起做了啊!”

羽轩皱眉道:“凭你?”

“对,凭我!”雷昂傲然一笑,掌中突然出现一个木盒,盒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什,作深红之状,其内隐隐还有血液流动。

雷昂手中之物便是凤凰一生精华所在,凤元!

他正要催动元气,引出凤凰之火,突然虚空中探出一只纤细洁白手掌。手掌一招,那颗凤元被牵引而起,落入手中。那只手掌的主人乃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隔空扇了一掌,雷昂面上便多了鲜红个手印。

女子道:“这凤元是请人取来的,而不是送给你的!”

羽轩抬头一看,认得她是当日落神界内,梧桐树下所遇之人。如今看来,她怕是凤族之人了。

羽轩问道:“当日前辈救我们,又送予地图,便是为了这东西?”

那女子道:“公子勿怪,毕竟我不好亲自进入葬神界。”她指上一弹,一根赤红凤羽被送至于羽轩手中,羽轩笑道:“这东西不是我寻到的,可不敢贪功。”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看他不顺眼。”雷昂听了大怒,又喷出一口血来。但毕竟人家势大,他不敢争辩。

那女子收好凤元,转身而去。于遥随即目中如欲喷火,看向雷昂,长剑上冷焰颤动不定,显是心情激动不已。

她剑尖抵住雷昂眉心,说道:“你想让我先砍你哪里?”

雷昂面色煞白,强忍恐惧道:“你敢杀我?我身上有家师护法殿主……啊!”突然只见剑光一晃,雷昂右臂自肩头而始,被齐根斩断!

雷昂血满衣襟,遍地鲜红。随即长剑再划过胸腹,隐隐可见他皮肤之下跳动的心脏。这时雷昂喉咙早已嘶哑,叫喊不动,一副求恳的模样望着羽轩。羽轩心下不忍,指上一束紫气正中雷昂眉心。只见他眉心一片焦黑,微微抽动几下,就此没了声息。

羽轩道:“于遥师姐,你既然大仇得报,就赶紧走吧,过不多时,师殿主定然能寻到这里。”

于遥望着雷昂尸体,咬牙恨道:“这样死真是便宜他了!”忽然手上一动,取出一个瓷瓶,在雷昂身上倒了满满一瓶黄色粉末,隐隐一股肉香传了出去。

“这是要让他死在野兽肚里,死无葬身之地啊,这娘们好狠!”羽轩心下一寒,正要说话,突然只见风云变色,一股滔天威压布满天际。

羽轩急道:“师穹到了,快走!”但师穹手掌一动,这片空间就此凝住不动,仿佛有两座巨大的无形墙壁将两人夹在中间。

第八十五章 须弥乾坤图

天上虚空中一阵扭曲,师穹自扭曲的空间通道中走出,望见雷昂凄惨的死状,眼前几乎一黑,一口逆血涌了上来,浑身颤抖着道:“好,好极了,你们的手段很好,我要把这些手段在你们身上如法炮制,但缺少一样,我随你们姓!”

羽轩身体不能动弹,只得开口道:“师殿主,我等虽犯了门规,但也是雷昂暗害颜紫师姐在先,我们只是为人报仇而已。”

于遥道:“殿主若是不信,可查看他胸口伤势,撕裂天手的伤定然还未痊愈,即便痊愈,也会留下痕迹。”

师穹阴森森地道:“信,我为什么不信,若非是我出手帮他掩盖伤势,他早被人发现了,还能活着走出南炎府?”此话一出,羽轩二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暗叹一声,只能徒叹奈何。

师穹道:“羽轩,你是羽家人,我出手把你如法炮制了,也好让羽家人知道骄横霸道的下场!”

“骄横霸道?师穹,你这脸功夫的修为倒是足够高深呐。”跟随在师穹之后,敖晋也缓步而来,他手掌一按,羽轩二人周身的空间禁制立时破碎。

师穹沉着脸道:“敖晋,你也要管这闲事?”

敖晋道:“闲事?羽轩怎么说也是我传功殿之人,岂能让你伤了?”

师穹强忍怒气道:“那好,我只杀于遥一人报仇,你总不该阻止了吧?”

敖晋摇头道:“这不行,我早看雷昂那小子不顺眼了,即便他们今日不杀,日后我也要宰了他!”

“敖晋!”师穹大怒道:“我三番四次忍让,你却屡屡落我面子,真当我好欺吗?八部二殿之中,八部的次序已然排出,但二殿却始终未分先后,现下我们就好好地分一分!”

敖晋笑道:“那也好,早听闻敖殿主将护法殿武学融会贯通,我一直都想见识一番。”

师穹踏上一步,两臂大张,头顶形成一大片云海。云海中心裂出一个小洞,便似一只眼睛一般,投下一束蓝光。

南炎府府主韦世舟紧紧跟随两人而来,这时见事不谐,忙说道:“二位且慢动手!”他手掌一划,空间洞开,随即说道:“烦请严兄、宁师姐来前来,有大事相告。”

空间里有人应了一声,随即只见一名白衣老者随同一位灰衣老妪而来,正是法部部尊、天枢部部尊。

于遥叫了一声:“老师!”

那老妪看了看,大惊道:“遥儿?”她袍袖一卷,将于遥卷到身前,仔细打量片刻,颤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得你?不过别担心,回去我便求满芳楼来将你脸上的伤痕去掉。”

于遥眼眶一红,说道:“要能复元那是最好了,伤我的人就是雷昂。”

师穹大怒道:“混账,你们将一切脏水泼在了一个死人身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妪一怔道:“死了?”

师穹往地上一指:“那地上的不是?此事我还要向宁师姐讨个说法。”

于遥怒道:“师殿主,适才你可是怎么说的?府主、老师、法尊、敖殿主,那雷昂身上还有撕天手留下的痕迹,那是葬神界中颜紫师姐所留,颜师姐是被他杀的!”

法尊听了,颤声道:“是真的?”

于遥道:“撕天手印记还能作假吗?”

师穹道:“即便他被撕天手伤了,但又未必是颜紫所伤。”

法尊冷声道:“既非有鬼,为何不到法部领取伤药,而是要以封印手段掩盖伤势?没有法部伤药,这伤势起码要一月有余才能好,师殿主不知道吗?”

师穹道:“我固然知道,但雷昂言及他在葬神界中寻到灵药,可快速恢复伤势,只要帮忙压制即可,不需到法部领伤药。并说他身上撕天手的伤势是为救颜紫时而被颜紫误伤,故此不曾详加询问。倘若他真是杀害颜紫的凶手,那么我有失察之罪。”

法尊森然道:“仅是失察吗?”

师穹眼睛一翻,道:“严兄以为如何,难道是我命令雷昂杀害颜紫?何况此事仅有于遥一面之词,不足取信于人。”

老妪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两位都是府中长辈,在此吵闹,难道是要让小辈看笑话吗?”

韦世舟道:“但师殿主毕竟有失察之罪,需前往寒罪域面壁二十年。”

法尊还欲说话,韦世舟摇了摇头,随即向羽轩道:“羽轩,你随我们回宗吗?”

羽轩微微一礼道:“正想向府主禀明,秦月二人客死异乡,我愿告假两月,送她们回古夏国去。”

韦世舟“嗯”了一声,道:“出去散心也好,缓解一下情绪,准了。”

羽轩又行一礼,随即抬头看众人已去,不禁冷笑一声,长长一叹。

“你似乎对韦世舟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高瘦的老者站在不远处。他白须白眉,面皮微皱,年纪看着很老,但一对眼瞳内藏乾坤,似将广阔的宇宙星图囊括于内,有无尽玄妙。

羽轩被他眼睛吸引,看到浩淼星图,变化莫测,置身其中,宛如一粒尘沙。

“小小年纪,便能将二十八星宿大阵修炼到这种境界,倒也颇为不易。”老者的声音似有无穷魔力,让他不禁沉溺其中。随即一咬舌尖,定睛一看时,老者还站在那里,但四周已经没有了宇宙星图。

羽轩心下一凛,向老者见礼道:“身为弟子,不敢妄议宗主决断。”

老者一笑道:“韦世舟确有不公之处,此事稍加盘查,定然能水落石出,到时师穹就不是只面壁二十年了,应当是面壁一百年,同时卸去护法殿主之职,以业火焚烧七日。”

羽轩一怔,道:“前辈似乎对南炎府府规极为熟悉啊。”

老者笑道:“老夫韦渡,跟凌苍那老东西算是老相识了。”

羽轩惊道:“前辈难道是……”

韦渡摆了摆手,问道:“你可知为何不重重处理师穹?”

羽轩答道:“难道是为了护法殿人心向背的问题?”

韦渡道:“这是其一,若放在平时,重处师穹,即便其党羽有所不满,也可稍加清理**。但现下蜃龙族出世,神府遗族蠢蠢欲动,时值多事之秋,倘若护法殿的人心不齐,其余八部一殿也极易产生不信任南炎府的情况。届时祸起萧墙,救之晚矣。”

“宗门愈大,掣肘愈多,诸多事宜,皆是多方妥协的结果。”韦渡摇了摇头,对此也是颇感无奈,随即向羽轩道:“我此番见你,并非是凌老东西有所求,乃是当年葬神界一战后,一位老友将一件东西托我转交秦氏后人,你随我来。”

韦渡手指一点,空间扭曲出一个通道,将韦渡、羽轩并灵烟兽一口吞入。随即空间平复,一行人便来到一处四周尽是迷雾的所在。

韦渡一边走,一边道:“这天底下有两个地方白雾弥漫天际,不分南北、不辩东西。一处是数十万里的无迹大泽,一处是秦家绝地,不过秦家绝地只逢阴月才迷雾漫天。但所幸你带着灵烟兽,它识得秦家族地里的路径,方向上倒不必担心,只是要防着司徒家族啰唣。”

羽轩皱眉道:“司徒家族执意要夺取秦家传承?”

韦渡道:“要夺秦家传承的人有不少,毕竟功法、武学与各种秘法都极打动人心,不过司徒家族所求的,只怕还培育灵烟兽之法。你别看这头灵烟兽本事不大,似乎只有九元境上下的修为,但等它成年之后,实力可匹敌渡虚境修士。”

“只不过如何将家养灵兽培育成到渡虚境境界,司徒家族并不甚清楚。即便豢有一两只渡虚境界灵兽,也多数是误打误撞,要不就是这只灵兽先天资质远胜同辈。这灵兽的修炼之法,除极个别外,也多是父母传授子女。人类猎捕来灵兽幼崽,又如何能知道这其中关键?或许灵烟兽的修炼之法不能适合许多灵兽,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除却此道,司徒家族并无善法。”

羽轩默默点头,又听韦渡道:“你此一去秦家族地麻烦不小,我将消息传给你**,那老东西现在整天呆在羽家之中,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羽轩道:“**?”

韦渡“嗯”了一声:“你还没见过他吧,那老东西只在你小时候见过你,后来就一直在寻找你老师的踪迹……嗯,到了。”随即又见他在一处山壁之上轻轻一拂,便领着羽轩走进山体之中。

这山体之内自有空间,只见黑暗中有一个面皮干瘦,宛如干尸一般的男子盘坐着。

韦渡长叹一声,道:“礼阳兄啊,我人给带来了。只是老哥哥无能啊,这些年都在无迹大泽里打转,直到今日才寻到你的所在。唉,倘若当年我不被俗务牵绊,给你找个好点的藏身之处,也不至于在这里空耗光阴呐。”

羽轩问道:“这位前辈?”

韦渡道:“他还没死,只是大量的死魂气积蓄于体内,不能苏醒。”说着他手掌一招,灵烟兽背上的秦月、秦雪涵的身形被悬在空中。随即手指虚空一划,秦雪涵皓腕之上一滴血珠落入干瘦男子的掌心,随即掌中毫光隐隐,有一卷画轴缓缓浮现。

韦渡将画轴展开,见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他道:“这图唤作‘须弥乾坤图’,内藏一方天地,有山水、日月、生死元气,乃是生灵空间之宝。此图来历极久远,或许便诸皇所留。”

当下,韦渡将须弥乾坤图交到羽轩手中,又在他身上画了一道符印,说道:“有此印,羽赋能感应到你的所在。”

羽轩告谢,韦渡袍袖一拂,空间扭曲,挪送至原来那里,又说道:“秦家族地在何方,我也不太清楚,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找了。”

羽轩行了一礼,跨上灵烟兽,告辞而去。

第八十六章 美人计

羽轩乘灵烟兽一路南来,已有两日了。这两日间少说也行过万余里,看遍了南界山水。南界多山,诸多城市围山而建,风貌大异。

这一日里,羽轩让灵烟兽停在一座万丈高峰之上,寻了个无人山洞,炼成几颗平灵金丹。这种灵丹是九元境、天人境的修士日常所备。只因天地元气具有莫大威力,为缓解修炼之时,元气对身体产生的隐疾,需要吞服平灵金丹护住经脉,调和元气。故此在九元、天人修士之间,已用平灵金丹代替金银交易了。

平灵金丹一日只可炼成一炉,一炉之中最多成丹三颗。但一颗平灵金丹只可供修炼两个时辰,故此,此物在修士之间一向供不应求。但诸多寒门散修负担不起如此庞大费用,除却天资过人能自己炼成平灵金丹的,余子就只得以自身为炉,引天地灵气在体内调和灵元了。但如此修炼,效率却比事倍功半还低了许多。

但在上古诸神时代,修士之间本有极高深的灵气功法,不过随着诸神远去,功法也丧失极多,余下寥寥数种,都被大宗门大家族把持着,轻易不外传。

“所幸我得到了‘上古封灵阵图’的灵气手印,不用靠平灵金丹,修炼速度自也追得上去。否则我一介散修,只怕要潦倒街头了。”羽轩心下暗暗一叹,将金丹收好,向灵烟兽道:“我下去换点钱,买点药材,你好好在此地看着雪儿她们。”

灵烟兽蹭了蹭他手掌,羽轩取几颗丹药当作饲料给它吃了,随即纵起灵雕身法,周身盘绕起紫气,远远地去了。

进得城中,羽轩寻到一间万宝阁楼,将三颗平灵金丹换了金银,又买了许多药材。走到一间酒楼,点了一些酒菜,打算带走到山上去吃。突然邻座有一个酒店侍从正大声叫喊着一个酒鬼。

那个酒鬼是个中年男子,浑身邋遢,须发不理,口中喃喃着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又没说不付账。”

那侍从道:“那您付啊。您在这儿连喝了三天酒,饭不吃菜不点,每次来只说下次付,可却一直赊着。”

那酒鬼道:“饭可三年不吃,却不可一日无酒。至于钱那儿,我下次还你,不就十块银元吗?”

侍从无奈地道:“您先还了此账再说。”

酒鬼道:“钱现在没有,要不打我一顿,权当酒钱,不过打完却要给酒。”

羽轩听了,不禁微微一笑,只觉他好酒的性子倒与陶公有几分相似,随即说道:“他的酒账我付了,你再取几壶酒来。”说着,取出一个钱袋子,约莫有二十块银元,一起掷给侍从。那侍从喃喃着道:“这世道,怪人倒是越来越多了。”但还是转身去拿酒来。

那酒鬼听说有酒,随即挣扎着爬向羽轩的桌子,呵呵笑道:“你真请我喝酒?”

羽轩笑道:“当然,喝酒岂能不喝得痛快?”

那酒鬼大是高兴,说道:“这些天里,就数你这公子哥看着顺眼,怎么,你也看上那个司徒静了?”

羽轩一怔,笑道:“司徒静?”

那酒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两个月后,司徒家族举办试剑大会,公开拍卖玄兵谷长老所锻地一十三柄宝器利剑,主持大会的人便是司徒家族第一美女司徒静。这消息一经公布,几千里的、几万里的世家大族的公子都慕名而来,说是买剑,其实是来俘获美人芳心的。”

羽轩“嘿”地一笑,说道:“玄兵谷本可以自己拍卖那些宝剑,为何要司徒家族代为出售?”

那酒鬼道:“一则是显示玄兵谷与其关系不凡,似有结盟的趋势。二来,则是借司徒静美名,结好各宗各族的公子,一旦这些公子继位为家主宗主,便是隐藏的盟友了。毕竟,蜃龙族、黑族、幻族、神府遗族搅弄风云,各方势力皆已抱团以御外敌。”

羽轩听了一怔,只觉此人谈吐不凡,见识极高,随即拱手道:“前辈见识高远,不敢动问前辈尊姓?”

那酒鬼摆了摆手道:“什么尊不尊姓的,我就是一个昼夜买醉的酒鬼,我名字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我叫……铁卫好像是吧。”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拿着酒瓶踉跄而去,口中高呼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因一醉解千愁……”

羽轩微微一笑,向酒楼侍从道:“将酒菜包好我带走。”随即扔了十块银元在桌上,离席而去。

到得上山峰来,只见半山腰处有一个老者拦住道:“羽公子,别来无恙。”

羽轩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是司徒长老,你怎么算到我来了这里?”

原来那老者就是司徒季云了,他说道:“前些日子,黑崇在南域一战已广为流传,秦氏二女身受重创,老夫料想即便有回天之术,还是要到秦氏族地之中去找。故此,这些日子来特意关照下边人要仔细寻找公子的踪迹,果不其然,今晨就有人看到公子来到了这里。”

羽轩似笑非笑地道:“司徒长老倒是对我倒是颇看重得很,不知为了何事?若是给我道歉的话,那倒不必,我早已忘却了。”

司徒季云面带尴尬之色,干咳一声道:“昔年老夫不识得公子身份,多有冒犯,今日一则是为了给公子赔罪,二来是希望与公子结秦晋之好。家兄之女司徒静素有薄名,姿容也算看得过去,若蒙公子不弃……”

羽轩忙摆了摆手道:“停停停,司徒长老,你们不是与玄兵谷结盟了吗,怎么还打起我的主意了?何况我虽是羽家人,却从未进过羽家门,羽家之中,我并无话语权,联姻之举未必有好处。说不定他日我还被羽家逐出门庭,届时你们司徒家族肯收留我?”

司徒季云强笑道:“公子玩笑了……”

“公子不允,是怕小妹之姿比不过秦雪涵?”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羽轩回头一看,目中不免掠过一抹惊艳之色。只见来者是个十**岁的少女,身着蓝裙,姿容绝色。一颦一笑,牵动人心。其时山风微起,风动衣裾,但见她缓步而来,向羽轩微微见礼。这时靠近处瞧她,更见她绝色容貌,肤如莹玉挽云髻,耳下珠玉衬绝颜。

司徒季云笑道:“我这侄女的容貌可还看得过去?”

羽轩点头道:“司徒小姐之美,果然不负司徒家族第一美人之称。论起容貌,并无丝毫逊色于秦雪涵之处。只是我与她既有恩又有情,我实不愿有负于她。”

司徒静淡淡一笑,说道:“公子不允那也无妨,如今秦家式微,我司徒家族愿与秦家结盟,待秦雪涵伤愈之后,还请公子代为传达。”说着,她解下自己一对耳饰,要递给羽轩:“小妹就以此物为凭。还有,不知公子是否知道,两个月后我司徒家族要举办试剑大会,地点便是离此一百余里的千锦城。届时,公子只要以此物为凭,便可参加试剑大会。”

羽轩望着那对珠玉耳饰,忍不住头皮发麻,心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随即干咳一声道:“传信倒也不难,只是还请司徒小姐换个信物,比如……咳咳……一些书信之类的。”

司徒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羽轩的意思,说道:“难道公子就那么厌恶小妹吗?连这么个小东西都不愿收下。”

羽轩大感狼狈,说道:“传信嘛,其实不要信物也不妨事……咳咳……”

司徒静不悦道:“若是不要信物,岂不是显得我司徒家族诚意不够,届时结盟不成,这责任公子担得了吗?抑或是公子还是有意与我结秦晋之好?”

羽轩长叹一口气,突然只觉这些日子来,都把这辈子该叹的气都叹光了,说道:“也罢,我收下便是。”

司徒静嫣然一笑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他日公子与秦小姐若有困难之处,我司徒家族当鼎力相助。”

羽轩苦笑道:“司徒小姐也不用轻易允诺,结盟之事未必能成。”

司徒静笑道:“公子若肯鼎力相助,想必大事可期。”

羽轩摇了摇头,急忙告辞而去。司徒季云道:“静儿,你为何要订下与秦家结盟之事?如今秦家式微,强者不多,与他们结盟未必有好处啊。何况秦家之中仍是秦峰作主,与其女儿约定,是否有些儿戏?”

司徒静哼了一声道:“你跟爹爹转眼就把我卖给羽轩,盼就此能拉上羽家这一条大粗腿,可是又为何不觉得儿戏?”

司徒季云干咳一声道:“毕竟我们家族太弱,如此找上羽烈、海柔,只怕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不过若是羽轩愿意娶你,那么跟羽家谈判就有筹码了。”

司徒静瞥了他一眼:“四叔,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个筹码吗?”

司徒季云面色不太好看,连声干咳,司徒静道:“好了好了,我看过羽轩、秦雪涵的资料,他二人绝不是池中之物,而且我隐隐感觉,秦雪涵身上似乎有一个大秘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四叔,你派人密切监视秦家族地,我们虽进不去,但若一见羽轩、秦雪涵出来,立即将他们迎到千锦城。”

司徒季云皱眉道:“只怕他们未必愿意。”

司徒静狡黠一笑:“按我说的做,就必然成功。”

羽轩乘灵烟兽掠过虚空,突然间灵烟兽长唳一声,飞了下去。羽轩惊喜道:“到了?”灵烟兽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缓缓而降下。

“看来你比我预期的还要快。”一棵巨树之下,突然却有一道身着灰衣的背影负手而立。

第八十七章 神魂莲池

“看来你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巨树之下的身影回转过头来,其时夕阳正斜,余晖点点透过枝叶撒落而下。只见那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身着灰布长袍,身材高瘦,面相清癯,颇有儒雅之风。

那老者笑道:“若非韦渡在你身上画了符印,我还真不好找你。”

羽轩这时在近处瞧他,心中不觉升起亲近之意,只见老者面上皱纹不多,容貌依稀跟羽烈还有几分相似,随即问道:“你是**吗?”

羽赋开怀一笑,抚着羽轩肩膀,目中微有湿意,正想开口,突然长叹一声,到一处树荫里坐下。本来羽赋今日得见孙儿,腹中自有千言万语,但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羽轩走到他身前坐下,问道:“**您怎么了?”

羽赋摇了摇头,抬头遥望天际道:“你出生之后的第三年,你娘便怀了你妹妹。那一年我不在家族之中,因此你爹携你娘出去游玩,我并未知晓。后来羽逍向我传信,言道参灵宗大长老冷魏云镜湖设计你爹娘,我赶到时,你娘身中寒劫指力,故此,你妹妹自小寒气袭体,痛苦不堪。”

“本来你爹娘外出游玩之事并无多少人知晓,事后思索,只怕祸出于萧墙之内。故此让你们一家四口隐居外地,避开家族风波。”

羽轩问道:“那如今呢?”

羽赋道:“如今羽家人口不多,只有我跟你叔公两支,合共十四人。但羽家之下,却还八大家族,乃是昔年遥皇手下八位大将的后人。当年神府伏神征战天下,夺取天地灵脉,各族人人自危。八族族长执遥皇剑印而来,请求庇护。但数万年来两方不通音信,羽氏不知八族后人竟然尚存。于是迫于遥皇誓言,我选八族年轻子弟,亲自授予武学功法,成立血羽卫,维护八族安危。从那以后,八族族长也多参与羽家的大事决断。你父母外出游玩之事,八族族长都是知晓,故此此事查来查去,只查到一个卫家大长老的身上。”

羽轩道:“那**以为此事没那么简单?”

羽赋点头道:“是啊,只是我不知冷魏此举到底有何用意。”他拍了拍羽轩肩膀,说道:“其实**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们多卷入家族纷争,并非是撒手不管。”

羽轩摇头一笑道:“初时心中确有芥蒂,但现在没有了。”

羽赋拉起羽轩手掌,说道:“秦家的女娃子伤得如何了?”

羽轩面色黯然,说道:“老师给了治疗手段,但不知能否成功。”

羽赋点了点头,来灵烟兽身旁,看了看秦月、秦雪涵二人,说道:“一人千劫冥气深入骨髓,全凭九品神魂莲子维持着最后一丝希望,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治好她的话,就只有秦家人了。至于另一个,你倒不用担心,所谓福兮祸之所依。若非这一道千劫冥气入体,激起先天生灵之气的反扑,否则她这一个大机缘不知还要推迟多久。”

羽轩一怔,问道:“什么大机缘?”

羽赋道:“你进入秦氏族地之后,便能知道。不过修为已到七天之境的修士没有人接引,便进不去秦氏族地,所以我只得在外面等你……但是只怕又守不了多久,不知你三叔……”

羽轩问道:“**你说什么?”

羽赋摇了摇头,笑道:“你身上秦家信物?”

羽轩点了点头,在玉戒之中取出那块玉佩。羽赋手指一点,那玉佩放出淡淡光华射向虚空。

“可以了,你坐到灵烟兽背上。”羽赋向羽轩说道。

羽轩纵身乘上灵烟兽,羽赋手印一结,又说道:“这是当年秦氏老族长传给我的,不需秦氏族人之血,也能送人进去。”

随即只见空间洞开,透过一座虚幻的门户,隐隐可见里面又有另一番天地景象。

羽轩拍了拍灵烟兽,灵烟兽两翼一振,似有雀跃的样子,纵身冲进门户里。

门后的这一处空间与外面的天地并无多大的差别,时令、气候与外界都是一般。但见群山耸立,有河流湖泊、山间小溪。湖里游鱼虾蟹鲜活肥美,兼之少人活动,水清山美。

羽轩手掌一抓,将虚空上的玉佩取下,空间门户立时关闭,随即向灵烟兽道:“带我们到神魂莲池那里去。”

灵烟兽闻言,转翅向东飞去,约有一二十里,远远便看到一片残破的城市。城中高楼之上,隐隐可见白烟朦胧,原来竟有数百只灵烟兽在那里停翅歇息。

灵烟兽群望见羽轩等人,立即展翅飞来。有数只灵烟兽伸出头来在羽轩身上蹭了蹭,竟丝毫不怕人。

羽轩高呼一声,身形一纵,周身紫气盘绕,跳下虚空。但不觉身轻体健,这轻轻一纵就有数十丈远近。

过不多时,羽轩随灵烟兽来到一处破落的荒园,园中有一方小池,方圆不过丈许。但上面水雾盘绕,依阵势运转。他手掌一抓,顿觉这便是灵气化水。随即灵识缓缓放出,罩住小池上下,扫过一遍,大喜道:“果然与封灵阵效果一般,其中道理虽略有不同,却都是为锁住灵气不逸出。”

羽轩往池边走去,只见池内清澈见底。池底铺设了薄薄一层灵晶,但即便只有一层,却也是在天地间难以企及的大手笔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灵晶便要万载岁月才得成形,要集齐如此多的灵晶,却不知是多少年的底蕴了。

“果然不愧是传承悠久的古世家,这般底蕴,只怕连南炎府都不能媲美。”羽轩苦笑地摇了摇头,从储物灵戒之中取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将秦月、秦雪涵一一抱至毯上躺好。随即对灵烟兽道:“你好不容易回家,不用在这里陪我,随它们去玩吧。”

灵烟兽听了,在羽轩身上蹭了蹭,随即跟随众兽展翅而去。

羽轩又到莲池旁查看一番,心中正自踌躇间,突然想起秦月的话来:“神魂莲池是极净的所在,数万年来,池中都是用灵气化水培育神魂莲,故此雪儿浸泡莲池之时,不得身着寸缕。”

“不得身着寸缕?”羽轩转头看向秦雪涵时,突然心头一跳。其时,秦雪涵虽然仍在昏迷之中,但自服下九品神魂莲的莲子之后,有一股生机之力支撑着她的身子,面色非但没有一丝苍白,反而红润胜却往昔。只见斜阳余晖洒落其上,看唇似红玉,肤莹如雪,一副绝美的容颜,并世无二。

论起容貌来,秦雪涵当真丝毫不逊色于今日所见的司徒静。但司徒静之美,美得精致,浑身上下似无一点瑕疵。即便人手刻画,集世间万千美好于一身,却似乎也不及老天爷所造浑然天成的美人。

但秦雪涵之美,却美得清雅,气质动人,仿佛香荷与幽兰,让人不觉沉醉。

羽轩看了秦雪涵片刻,手掌微颤地将外衫褪下,还留这里衣,但幽香撩人,一双玉臂显露,只见得身材玲珑有致,顿时只觉口干舌燥。

接着再将里衣缓缓取走,于是诱惑天成。只见她青丝披散,肩若削成,指如柔荑,皓腕胜雪。浑身上下,无论手足,竟似增一分嫌胖、减一分显瘦的地步。

羽轩将她抱起,手掌抚着纤腰,这时肌肤相亲,更觉血脉贲张。便赶忙走到池旁,将秦雪涵放入池中,摆成盘坐姿势,只见池水淹及胸口,总算将这一天然诱惑遮去了一分半分。但又不敢立即转身而走,神魂莲池如何治伤,是否有用,是否需要运功辅助,他心中并无一丝把握。

过了半晌,秦雪涵头顶有淡淡的灰气缓缓逸出,出来虽少,但确有效果。那灰气一出,周遭灵气大阵似乎厌极它的存在,大阵一转,便即排出。

羽轩心下一松,赶忙退开莲池有一丈远近。秦雪涵身无寸缕,这般诱惑,凭他血气方刚的少年,只怕支撑不住多久。

当下一连过了有二十余日,离莲池三四十丈远近的地方,只见一尊丹炉里紫焰翻腾,炉中两三颗丹药缓缓成型。此丹唤作护灵冰心丹,乃是压制心魔、元气的绝佳灵丹,份属宝阶丹药。羽轩历经多日,终于花费三天时间才炼成一炉,此一炉成丹三颗。他将其中一颗服下,随即便要炼化体内那一小块离火血晶。

血晶虽小,却蕴有磅礴元气,炼为己用,只怕修为瞬间可至玄化之境。他手印一结,上下两只手掌便化成紫青之色。紫为紫灵天火元气,青为天地灵气。

灵气巩固于内,护住经脉。紫气汹涌而过,经脉虽觉微微灼痛,但已不被灼伤了。随即灵气依心意而动,直冲玄化大关。

突然羽轩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脸色变得紫红,胸口仿佛一团烈焰在熊熊燃烧。原来却是元气直冲玄化大关时,灵气突然后继无力,灵元平衡就此打破,纵使现在吞服平灵金丹,却也无瑕炼化,为时已晚了。心中不禁哀叹一声:“只怕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心中一动,便要缓缓撤下汹涌元气。

突然又觉头顶一束灵气直灌而下,顿时全身为之一爽。他手印一起,五心朝天,玄化大关立时打破。

“有人在助我?”羽轩抬首看时,只见身旁站着一位老者,他正朝莲池方向看去。

羽轩一怔,原来不知何时,池塘之上有一朵硕大的青莲正要缓缓绽放。

“前辈,那是?”羽轩望着这位周身灵气盘绕,看不清穿着的老者,出声问道。

“十二品神魂莲?!”老者嘴唇哆嗦着,眼中老泪纵横:“万余载岁月相守,千万人精心培育,却始终不曾得见的十二品神魂莲之面,现下却在秦家最没落的时刻出现了。老天爷啊,你戏耍得很……好啊……”

第八十八章 生灵元气

神魂莲池上,只见万千灵光布满池面,一株九尺大小的青莲将秦雪涵包在其中。羽轩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传言中十二品神魂莲能洗涤肉身魂魄,可以打破先天桎梏,其人宛如脱胎换骨,肉身不陨、神魂不灭。这传言或有不实之处,但若修炼了生灵元气,确可大长寿元,真元不灭,生机不息。”

羽轩问道:“难道只有十二品神魂莲洗涤肉身后才能修炼生灵元气?”

老者点头道:“倘若没有神魂莲洗涤肉身,生灵元气不存于体内。倘若体内还有其它力量,更会引发龙虎相斗,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羽轩暗暗一惊,自语道:“人言天地九元以生死两元最为神秘莫测,没想到竟连修炼条件也这般苛刻。”

老者道:“千劫冥气在修炼之时,纵然要历尽非人痛苦,千般折磨,但总归是有门径的,可是这生灵元气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万余年来,仅有两朵十二品神魂莲出世。这种圣物不仅培育极难,更要三千年才得开花。当年我察觉莲池之内再也生长不出神魂莲,便已有疑心,于是亲身下到莲池查看,见到十二品神魂莲长于莲池之下。”

“此事过于惊世骇俗,一旦传出,秦家只怕立时要烟消云散。”

羽轩皱眉道:“当时秦家那等底蕴,还怕有人为难吗?”

老者长叹一声,半晌不言,过了许久才道:“葬神界一战,虽然我秦家没有覆灭,但有数的强者几乎全数陨落。故此家族式微,当时能覆灭我秦家的势力着实不少,不提灭古神府的六族,即便神府黑、幻、风三家,甚至你羽家、凌家、南炎府,都有这等能力。”

羽轩闻言默然无语,过了片刻才问道:“前辈你怎知我是羽家人?”

老者一笑道:“羽赋那老东西在界外等了许久,不过现下他已经走了。”

“走了?”

“走了!”老者道:“他走时面上有忧虑之色,似乎是你们族中出了事情。”

老者身形忽然飘走,过了许久,随即只见他手中捧来十几册玉简,说道:“当年老夫让族人迁出族地,为保传承不断,就让他们带走了大多数典籍。余下这些是灵烟兽的修炼之法、生灵元气的修炼之法以及许多旧事秘辛等,现下请你代为转交了。”

羽轩一怔,问道:“前辈为何不自己交给雪涵?”

老者摇头道:“当年一战后,我便知道自己寿数不长,让族人离开族地,其中有一点原因便是我已无力守护他们。与其做困兽之斗,等人杀光灭族,还不如外出寻找生机。当时我便告知秦家下任族长百年后的今天,定要派遣资质上佳的年轻族人回到族地。”

“但后来我肉身崩坏,本以为魂魄就此灰飞烟灭。不想,突然十二品神魂莲放出一缕生气护住我真灵不灭,才苟延残喘至今。现下我职责尽到,为家族寻到了可靠的传人,就该当功成身退了。”

羽轩听了,不知该当说些什么,微微一叹。

老者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虽然你是羽家人,但羽家与我秦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各为其主而已。何况你将她们送来族地见我,我便很承你的情了。现下我心中无甚挂碍,只是秦家子孙如何,传承如何,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羽轩点了点头,将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说到秦月当日言及秦月**四处寻找培育神魂莲的所在,心中不禁一叹,说道:“培育神魂莲本就需要极净的莲池,这些莲池大多都要人工打造,想要寻找天然莲池,无异于大海捞针。”

老者随即看向羽轩,说道:“她们能把这样的家族秘事告知于你,可见是真心拿你当自己人看待了。”

羽轩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在储物灵戒中翻找片刻,伸手一抓,将须弥乾坤图抓出。但抓出乾坤图时,却也把傲炎古刃的刀柄抓在手中。

羽轩将须弥乾坤图送到老者面前,说道:“南炎府老府主托我也将这‘须弥乾坤图’一起送还秦家。”

但老者恍如未闻,目光射到傲炎古刃上,片刻不语。羽轩叫道:“前辈?”

老者定了定神,突然笑道:“嗯,这是‘须弥乾坤图’啊,这是生灵空间之宝,内藏一方小天地,传承久远。你没有把它私下藏匿,可见人品极好。”

但羽轩感觉他言不由衷,于是试探着问道:“前辈认识这个刀柄?”

老者摇头道:“不认识!”

羽轩暗暗皱眉,却不知那老者心头已翻起大浪:“南斗圣皇书中言及,尝与古神对弈比刀,对古神手中的傲炎古刃赞誉有加,并且绘下古刃形状,说道:‘古兄手中之刃确系良品,千载难逢。弟愿借观三日,参悟武学,不知可否’?”

“古神当即答道:‘有何不可’。三日后圣皇创出‘炎中刀’,只可惜此刀法已失传,但这刀柄确系书中所绘,为何会落在他的手中,刀刃何在?”

老者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如今秦家人才凋零,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羽轩道:“倘若晚辈力所能及,定不推迟。”

老者道:“倘若你日后跟秦雪涵结亲,育有儿女,老夫希望能有一子姓秦。”

羽轩一怔,随即笑道:“将来之事,晚辈尚且不知去向何方,这结亲之事,只怕难说。”

老者摇头道:“我也不要你现在答允,老夫命在顷刻,管不了以后之事,只要你今后念着秦家一份好即可。当然,老夫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亏。”他手掌一虚空一握,百丈之外的地上突然飞来一根水晶也似的透明柱子。

水晶柱长约一丈,宽约五六尺,乃是一块极地灵寒玉。那老者道:“神魂莲池四壁便是用这极地灵寒玉砌成。你将它雕琢成床,在上面修炼可抵御心魔,效果绝不低于冰灵护心丹。而且你羽家跟黑族有大仇,日后要是身中死魂气或是千劫冥气,它也可以相助压制,化解。”

羽轩微微一惊,说道:“这等重宝晚辈可不敢受。”

老者摇头道:“秦雪涵已修成生灵元气,不仅千劫冥气不能伤她,日后她修为有成,即便秦月这等重伤,也能治好。但你却不同,你即便身具真元之火,死元气也并非完全无效,不如留着以备后患。”

羽轩叉手一礼道:“那就徒受前辈重宝了。”

老者见羽轩收下,微微一喜,看了看神魂莲中的秦雪涵,说道:“再有一月,她应该便能苏醒了,只是老夫不能见证你们的大好未来了。”说着,他的身形逐渐散作云烟,随风而去。

“恭送前辈!”羽轩向空中微微一礼,虽然适才见他对傲炎古刃之事似有隐瞒,但他在秦氏族地化作孤魂苦等百年,只为等这十二品神魂莲开花,好造福后人的坚守,心中仍是有些敬佩。

羽轩见神魂莲中的秦雪涵仍没有动静,于是盘坐在灵寒玉石上修炼元气,果然心神坚定,心魔不生,运起功法比以前快了几分。

这一修炼,便是十日有余,羽轩再次睁眼时,只觉自身修为浑厚,元气稳固。但在修炼之时,灵气运转却颇有些缓慢,知道是封灵阵图中的灵气手印尚且还不太成熟。于是又将这灵气手印练习了**日,完全能跟上元气修炼了,这才罢手。

突然间看见地上的秦月,心中猜想到秦月与羽烈的关系。

“不知爹是否知道秦姨的心意,虽然未必是爹负了秦姨,但总是耽误了秦姨这许多年,现下我还能为她做什么?”手掌摸到灵寒玉,心下一动:“那位前辈说这东西能够压制死元气,倘若将它雕琢成床,或许能让秦姨早些醒来。”

当下,羽轩将灵寒玉搬到几百丈外,取出雪幽刃割下一小块。原来这灵寒玉跟其它寻常翡翠玉石不同。这些玉石性脆,雕刻之时工具的选用极为重要,否则容易损伤。但这灵寒玉用刀剑来雕刻,却容易得很。

他将玉石上面削去一些,四面形成护栏,以免回去之时有所颠簸,将秦月甩出床外。又将床底修改平整,这一弄就又过了**日。

这**日里羽轩没有过休息,整弄完后,当真心神俱疲。随即将玉床搬回池边,扶秦月躺入床中,为她放好枕头、盖好衣被。随即心神一松,终于在星月之下,坐着毯子,靠在床边阖眼而睡。

这一日清晨,晨雾尚浓,莲池上莲花绽放,万千灵光飘散于四周。秦雪涵披散青丝,跣露玉足,从莲中而出,便望见羽轩背靠玉床而睡。不禁微微一笑,扶他躺下,随即纤腰一弯,俏脸之上蓦然飞过一抹红晕,原来只见她美眸微阖,四唇相印,唇上虽是一点即离……

到得晚间时分,羽轩只觉面上微凉,群星暗淡,但月色明亮,周遭月光如水银泻地,一片清凉。抬眼看时,只见玉床另一侧白裙少女面朝床中,枕着双手而睡。羽轩刚刚一喜,随即又见她面上泪痕清晰,心中不禁一酸。走到她身旁伸手要擦去那两道泪痕。

秦雪涵睁了睁眼,朝羽轩一笑,就势靠在他身上。

羽轩轻声道:“秦姨伤势虽重,但你的生灵元气恰好可治疗她的伤势。”

秦雪涵“嗯”了一声,突然抬头道:“秦姨?”

羽轩道:“之前秦姨受伤后醒来一段时间,她言及与我娘相熟,可称呼一声‘秦姨’。”

秦雪涵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羽轩道:“近两个月了。”

秦雪涵点了点头,说道:“姑姑最爱干净,两个月没有梳洗,她定然会不高兴的。你先到前面去,我给姑姑梳洗一下。”

羽轩一怔,问道:“哪里去找水?”

秦雪涵指了指莲池。羽轩暗叹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身形一纵,即跳出百丈之外。

第八十九章 明心湖

秦氏族地里,晚间的月色与外并无不同。清风伴着冷月,四下里万籁无声,心神有说不出的放松畅快。

羽轩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抱膝看星。只见天上星图璀璨,诸多星象暗藏天机,内有玄妙,随即便想起韦渡眼中的浩瀚星图。

韦渡眼中的星图并非是一动不动,星象会随着日月更替,变幻运转。故此,那眼中的星图乃是囊括了生灭轮回,万象变化。

那一日羽轩的精神陷在星图之中,贪看二十八宿变化,联系阵法。这时想起,气海之中便隐隐灼热,周身元气凝作紫雾,雾中星团分化,显现北七宿星图。

随即羽轩手掌一握,那星图陡然一颤,头顶一只紫色异兽仰天长啸。那异兽是龟蛇之相,巨龟四足犹如四极,背上缠绕异蛇,正是玄武神兽。

羽轩手印一结,玄武便在头顶凝聚成印。印呈紫色,四面玄武花纹栩栩如生,只这一印打出,便有千斤之力,更兼封印压制之效,令人防不胜防。

“如今我四张星图都已修炼完毕,只是要把星图合起来施展,布成大阵,却还是不能。或许这一步唯有等到渡虚之境的修为,方可施展。”羽轩抬头一看,只见灵烟众兽已停翅站在四周,都歪着脑袋看他。

羽轩一怔,随即收起阵法,取出一支瓷瓶,倒出二十来颗灵丹分给众兽吃了,心头却暗暗苦笑:“等你们再长大一些,我就得天天给你们炼丹了。”

众兽吃了灵丹,都把头在他身上蹭了蹭。秦雪涵忽然走来,坐在羽轩身旁,笑着道:“此处环境清幽,少人打扰,要是今后能在这里炼丹种花,喂养灵烟兽,却也不错。”

羽轩点头道:“在这里清闲度日,确实胜过在外面尔虞我诈、争权夺利。”

秦雪涵一喜,笑道:“你可不许用好话哄我!”

羽轩将她揽在怀中,说道:“怎么只是哄你?但你我在外界中都有亲人、族人甚至仇人,要想过逍遥日子只怕也难。”

秦雪涵暗叹一声,说道:“可惜无论走到哪儿,总是免不了争权夺利,即便让族人回到这里,被外界觊觎不说,只怕今后还是会有纷争。”

羽轩道:“人心苦不足。”随即手掌一动,将十几册玉简并须弥乾坤图都放在地上,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秦家的,一件生灵空间之宝须弥乾坤图,许多功法武学以及灵烟兽培育之法都在里面。”

秦雪涵点了点头,用储物灵戒收了。羽轩问道:“你不看一下?”

秦雪涵摇了摇头:“今后慢慢看,现下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说罢,就双手叠放在小腹,枕在羽轩腿上睡下了。

次日清晨,只见四下里薄雾朦胧,满地花香。秦雪涵睁了睁眼,问道:“我们今日离开吗?”

羽轩笑道:“你要想多呆几日也成啊。”

秦雪涵想了片刻,甜甜一笑道:“算了,我想回家一趟,也许姑姑也想回去了。”她取出须弥乾坤图,将秦月往图中一卷,秦月连人带床送入图中的小城里。

随即秦雪涵又进入图中,只见有一片山水,山中修筑有一座小城,城内房屋不少。她寻到一间小屋,布置成类似秦月闺房的样子。这一整弄,就到了中午。羽轩将玉佩取出,秦雪涵滴上一滴鲜血,顿时空间门户大开,灵烟兽群也想跟来,秦雪涵道:“这里安全,食物充足,你们跟来的话只怕会有危险。”

但灵烟兽群坚执不走,羽轩道:“看来它们既舍不得你,又不想呆在此地了,要不把它们送到须弥乾坤图中。我看里面长有不少灵果,应该够它们吃了。”

秦雪涵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须弥乾坤图一卷,也把它们送入图中世界。

随即两人跨过空间门户,来到界外,走出不到两里,只见有两人侍立道旁。其中一人叉手一礼道:“小人奉司徒大小姐之命来为两位引路。”

秦雪涵一怔,问道:“引什么路?”

那人道:“我家大小姐曾托羽公子代为传信,言及为两族未来计,愿与秦家结攻守同盟,以御外敌。”

秦雪涵闻言看向羽轩,羽轩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出来的时候正想告诉你。”

秦雪涵于是向那两人道:“但我毕竟不是秦家家主,族中之事还做不了主,你们司徒家族若当真有意,我也愿代为传信。”

那人道:“我家小姐言及秦小姐天资卓越,并世无双,将来必定是主事之人,余子碌碌,何足道哉?”原来秦家之中,秦雪涵还有两位族兄,乃是秦峰堂兄的遗腹子。但此二人天资不高、心胸不阔,更兼谋略不多、城府太浅,实非家主之选。

那人又道:“不过要是秦小姐担心我司徒家族的诚意,还请恕小的多嘴,那日小的看见我家小姐将一件宝贵之物当作信物赠给羽公子……”

秦雪涵一怔,笑问羽轩道:“是什么东西?”

羽轩听了一惊,顿感头皮发麻,苦涩一笑道:“是一个小物件,不稀奇。”

秦雪涵听了柳眉微皱,她心思细腻,鉴貌辨色,只觉事情并不简单,“哼”了一声问侍从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人道:“也不是什么珍奇之物,只是我家小姐佩戴已久的一对珠玉耳饰。”

听得此话,秦雪涵的面色陡然冷了下来,一对晶莹剔透的美眸闪着寒光,射到两人身上。那两人面色微白,赶紧告辞一声,远远而去。

秦雪涵冷笑一声,取出族地玉佩,转身就走。羽轩急声道:“你去哪里?”

秦雪涵瞥了他一眼,说道:“回族地去,省得在外界惹人心烦!”

羽轩拦住道:“你误会了,上次我是第一次见司徒静,我不知她为何执意要我收下那一对耳饰,我不收时,她就以联姻之事挤兑我……”

“联姻?”秦雪涵面色更冷了,咬着银牙道:“初见就谈婚论嫁了,是一见钟情吗?”

“不不……”羽轩满头大汗,急忙摇头。秦雪涵大怒道:“羽轩!今日你若不将事情说得明白,你我从此一刀两断,再一见面便是路人!”

“好好好,我把当日对话一字不落跟你说。”当下羽轩将那日情景一一说了,秦雪涵沉默片刻,问道:“那对耳饰呢?”

羽轩在身上一摸,又往戒指里找了片刻,随即取出那对珠玉耳饰道:“当时随手一扔,原来是被扔在了戒指中。”

秦雪涵见他如此轻视那对耳饰,心中倒也信了八成,说道:“那好,我们去见见这位‘司徒家族第一美人’是怎生美法。”

羽轩一怔,问道:“见她干嘛?”

“不见她怎么知道她是如何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秦雪涵白了他一眼,当先行去。

羽轩跟在后头,不觉一惊:“那时看她随意赠送耳饰,如今想来只怕也不单纯,只是她为何执意要见雪儿?”

秦雪涵见他落后,不禁嗔道:“你在那儿发什么呆?”

羽轩纵身赶上,又将心中怀疑说了一遍,过不多时,便来千锦城下。

这千锦城占地极广,虽说冷云霸称司徒家族不大不小,但其实司徒家族雄踞南域,即便比不南域五宗,也算是雄霸一方了。家主司徒伯云有四天之境的修为,可说是世间第一流的强者,得到多方敬畏。

既进城中,羽轩正要逗得秦雪涵笑,突然间只有觉有一双猥琐至极的眼神望着她,那人眼中精光大放,手掌却旁若无人地揉着身侧侍女的胸口。

那人走过秦雪涵身侧,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正要说话,突然下身火燎,紫焰焚烧着衣角,眼看着便要烧将上来。这时斜刺里一只手掌在那人身上一扯,衣袍被掷上天去,瞬间化作云烟。

“公子的手段是否过火了一些。”那人身后有两个葛衫老者身形一抢,拦在轩涵二人身前。

羽轩也不搭话,拳上加持灵阳劲,与其中一人拳掌一对。浓郁紫气化作拳劲,只见那人胸口紫气翻腾,震出一口血来,就此晕厥。另一人又惊又怒,伸掌正要拍到,秦雪涵玉手一拂,元气化作无形袍袖当头罩下,随即再一拂过,那截袍袖仿佛旋风一般,那人被转得眼冒金星,血气翻涌,也晕了过去。

随即轩涵二人相视一笑,走出小街,又有一名司徒家族的侍从迎上来道:“可是秦小姐、羽公子吗?试剑大会在明心湖,我领两位过去。”

两人点了点头,拐过几处转角,走过几条街,便来到一处月牙形状的湖畔上。春波碧草,两岸花香,只见湖中有一艘小船缓缓驶来,船上一人请轩涵下船,说道:“船中有点心美酒、棋盘古琴,请二位暂且在此间歇息,晚上便是试剑大会。”

羽轩点了点头,让那人上岸去,他却拨动湖面,让小船缓缓而去。

羽轩对秦雪涵道:“司徒家族派司徒静引我们前来,只怕便是为了你秦家的灵烟兽修炼法诀。”当下将韦渡的话转述一遍,秦雪涵想了片刻,笑道:“灵烟兽的修炼法诀我已看过,点破之后其实不值一文,若能用这东西换了秦家一个臂助,其实也不亏……嗯……好吧,看看他们能玩什么花样。”

当下玉指一拂,听得古琴音色上佳,面色黯然地说道:“这是姑姑之前最喜欢弹的琴曲,真想现在也让她听听。”

羽轩伸手擦去她眼角隐隐的泪痕,说道:“今后会让她听见的。”

秦雪涵向他盈盈一笑,玉指轻拨,轻拢复挑。待得一曲过半,天际忽然飘起朦胧细雨。羽轩执酒瓶走向船头,阖眼躺下。只觉面上微凉,紫衫渐湿,船随湖水而动,看遍岸上粉蝶逐香,花瓣信风而舞,一缕花香在鼻尖萦绕。

蓦然,朦胧薄雾里又听得嗡嗡剑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浪而来。一人神色慌张,口中怒喝。一人手持长剑,面色森寒。

一人叫道:“叶听雨,你一介杀手充什么保镖,只要你放过老子,无论司徒家族给你多少钱,我都给你十倍!”

另一人身着青衫,不发言语,手中长剑晃如疾电剑光,刺得肌肤发凉。

羽轩微微一笑,见那人手掌一抓,就要把他抓来当替死鬼挡住剑光。羽轩随即杯中酒一泼,指上一点,一束紫气便朝那人眼中射去。这人面目猥琐可厌,便是当街目光调戏秦雪涵者。

这时船舱中琴声突然高亢,和着剑光闪功,但随即戛然而止,剑光没入男子咽喉,只见有点点血珠混着细雨滴落船头,浸湿紫衫……

第九十章 明心湖上玉人俏

明心湖畔上,琴曲和着剑光,剑光刺入一人的咽喉,琴曲也戛然而止。

青衣剑客回手收剑,那个猥琐男子便即倒在船头。羽轩眉头微微一皱,这人虽然举止猥琐可厌,但适才并没想杀他。岂知这青衣剑客手段利落干脆,一剑必杀。

羽轩见他要走,说道:“难道你不该谢谢我吗?”

“三脚猫的本事,即便没有你帮,我也迟早杀了他!”那人也不回头,径直踏浪而去。

秦雪涵走出船舱,疑声道:“是他?”

羽轩问道:“你认识?”

秦雪涵摇了摇头:“只见过一面,不算认识。那时我随玉师姐外出办事,见他在追杀目标,两人相距百丈之外,但一剑如电,一击必杀,如今想来,也是颇为震撼。”她赤着一双玉足坐在船头,玉足浸在水中,一股清凉直透上来,再缓缓说道:“此人是暗渊阁弟子,名唤叶听雨。但并没有正式拜入哪一师门下,只是在暗渊阁接任务而已。”

羽轩恍然道:“我听说过,暗渊阁是杀手宗门,除正式弟子之外,还有一批闲散人士,虽挂着暗渊阁牌子,但来去自由,只是不想暗渊阁中竟还有保镖任务……”

“错了,不是暗渊阁的任务。”羽轩一怔,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只见司徒季云凌空步虚而来。

羽轩问道:“不是任务难道还是自愿的?”

司徒季云道:“确实自愿,只因他家遭逢变故,被静儿所救,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静儿身边保护一年,这本是最后一年,但事情却也出现在这个时候。”

羽轩问道:“什么事情?”

司徒季云招手道:“你们随我来。”当下三人离船而去,穿廊过庑,来到一间小屋,却是司徒静的闺房。房中只有两个娇俏侍女与一位老者,老者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自然便是司徒家主司徒伯云了。

司徒伯云向前叉手微微一礼道:“小女遭人暗算,误中邪毒,试了许多家中所藏的解百毒灵药也不见效,只得请两位前来。老夫素闻秦氏医理极高,倘能治好,我有重谢。”

轩涵二人眉头一皱,来到司徒静床前,只见她面色酡红,汗透衣襟,但仍是昏迷不醒。羽轩手指一动,将一缕灵气送入百会,随即见她气息渐渐平稳,便向秦雪涵传音道:“不是中毒,是被人下了药打算来个生米做成熟饭,教司徒家族不得不认这个便宜女婿!”

秦雪涵一怔,也传音道:“那怎么办?”

羽轩沉吟片刻,心想这事要传出去,司徒家族这脸可就丢得干干净净了,于是也向司徒伯云传音。司徒伯云勃然变色,将两名侍女轰了出去,撒放灵识封住小屋,随即问羽轩道:“羽公子有什么好的法子?”

羽轩取出冰灵护心丹,说道:“服下护心丹后,褪下衣服,让雪涵为她平静心血,化去药力,加速药效流失即可。”

司徒伯云点了点头,当下三人退出屋子,但守在门口,不许其他人靠近一步。羽轩问道:“这是在哪里发现司徒小姐中毒的?”

司徒伯云叹了一声,说道:“是小叶发现的。今晨韩家公子来见静儿,我以韩家大族为由,让静儿好生招待,静儿便在后园小亭中设宴款待。虽然这人平时名声不好,但我司徒家族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负的。何况那小子天资平平不到玄化境的修为,静儿要对付他是易如反掌,可怎知竟然差点着了道。所幸小叶在不远处暗中保护,才没让那小子得手……对了,那小子呢?”

司徒季云苦笑道:“死了。”

司徒伯云一怔,心头暗暗发苦,但还是佯装面色一沉,冷喝道:“死得好,纵然不死,我也要将他抽皮扒骨!”

羽轩问道:“韩家很强吗?”

司徒伯云一愕,说道:“不比我司徒家族弱多少,他们一族有四名三天之境的修士,天人境界的强者算是比我们多。不过我想小叶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估计还是因为他是韩家人。”

羽轩面带疑惑之色,司徒伯云不待他问,接着说道:“叶听雨是希城叶家独子。叶家人丁不旺,叶听雨大伯只收养了一名义女名唤叶青璃,与小叶两人青梅竹马,自小相爱。韩家公子韩竹却夺人所爱,以家族势力压迫,让叶青璃不得不屈从。但不知为何,一年之后希城叶家还是为韩家所灭。后叶听雨流落到千锦城,便为静儿所救,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必来静儿身边护卫一年。我不愿白白使唤人家,也想真正聘为客卿,但他坚执不从,便与他约定再护卫一年,便算报了救命之恩,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这时叶听雨突然走来,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司徒伯云笑道:“没事了,这次还要多谢你,否则我司徒家族的颜面算是丢净了。”

叶听雨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好,这次是来向家主辞行的。”

司徒伯云问道:“你真要走?去哪儿?”

叶听雨说道:“不知道。”他行了一礼,便即走开。过不多时,司徒静与秦雪涵相携走出,司徒静面上略略苍白,向羽轩叉手行了一礼道:“羽公子、秦小姐今日相助,保我颜面清白之恩,小妹容后相报。再过片刻便是试剑大会,请两位务必赏光。”

轩涵点头允诺,司徒伯云见他们走得远了,微微一叹道:“可惜秦家今后得羽家臂助,我司徒家族却没有这等福缘了。”

司徒静面上一红,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日后家族的事我便不管了。”

司徒兄弟俩大惊,纷纷赔笑相劝。原来司徒家族名义上是司徒伯云作主,但大大小小事情都是靠司徒静打理,就连家族许多重大决策,也往往由司徒静谋划,一言而决。司徒伯云膝下虽有二子,天资称得上是上等,但较之司徒静却差得远了,手腕、城府、谋略也均不及,以致他暗暗长叹司徒静是女儿身……

其时天色一暗,明心湖上飞来数百只颜色各异的小雀,口中都衔着一个小灯笼,霎时间满湖皆亮。湖面映着亮光,一艘小船缓缓驶来。船头司徒静身着淡青长裙,纤腰系以翠玉带,只见其延颈秀项,明眸善睐,当真姿容绝色,美艳不可方物。

司徒静微微躬身一礼,说道:“玄兵谷明长老托家父寄卖一十三柄宝器长剑,份属下品之阶。家父曾想这等宝物倘若随意卖出,遇明主则罢,倘落不幸落入愚夫手中,难免使明珠蒙尘。故此发出请帖,邀诸贤与会。”

当下司徒静玉指一引,船舱中飞出数十只颜色各异的蝴蝶,绕在她周身飞舞一圈后,纷纷钻入船头的剑盒之中。随即四五只蝴蝶抓着剑柄,将长剑提了起来。

司徒静玉指一拨,传出清脆的剑鸣,剑身上反射亮光,更映得司徒静容光焕发。其时湖面排满二十余条船,船头上无一不坐着各世家大族的公子王孙。那些人见司徒静貌美,又见司徒家族御兽之法高深,早就叫起好来了。

秦雪涵坐在船头,问羽轩道:“你觉得她美还是我美?”羽轩一怔,正想说话,秦雪涵说道:“不许说什么不分轩轾、各有千秋什么的。”

羽轩笑道:“她虽貌美,但你也不逊色于她,她是艳若桃李,你却清雅出尘。她如牡丹之美,艳则艳矣,只是不如空谷幽兰、莲池香荷,更令人赏心悦目。”

秦雪涵瞥了他一眼,红唇微翘,但仍是似嗔似喜地道:“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啊。”

羽轩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暗道:“若不这么说,只怕你又要不依不饶了。”

另一边一位手执折扇的公子望着司徒静,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笑意。身旁有一黑衣男子道:“枫兄执意让我再搞到一张请帖,原来是襄王有梦,垂青司徒静啊。”

那“枫兄”轻摇折扇,说道:“我此行虽是冲着司徒静而来,但还有两件大事要确认。”

黑衣男子问道:“什么事?”

那“枫兄”反而问道:“如今羽家年轻一辈中,有几人天资出众?”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微微叹道:“羽家一向人丁不旺,但少有真正纨绔子弟出现。羽心妍、羽辂、羽惜、羽心聆皆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许多古世家大族都有所不及。”

那“枫兄”又问道:“那机缘呢?”黑衣男子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枫兄”又问:“你可听说一个叫‘羽轩’的人?”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听说此人拜入南炎府门下,颇受传功殿主敖晋的器重,甫一入门便传授二十八星宿大阵,以区区灵臻境修为便战败法尊得意弟子铁冲,委实天赋过人。”

那“枫兄”笑道:“那是你还不知道此人与凌尊关系匪浅,我此行便是要探知他是否是凌尊弟子。而另一事便是秦家了。”

黑衣男子皱眉道:“黑族曾多次派人进入秦家族地,想来也没有什么好探查的吧?”

那“枫兄”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秦家传承,那片地界本就透着极大的诡异,每逢阴日,那里便雾气便充塞天际,有上古游魂徘徊,可是阴日一过,却又恢复正常。虽有人说那是上古战场,战死的魂魄无所归,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总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黑衣男子沉默一会儿,突然高声叫道:“九百!”原来这时拍卖到一柄名唤“重岳”的长剑。剑宽四寸,长达五尺,乃是一柄少见的阔剑。剑上蓝光隐隐,剑气内敛,使用这样长剑的,必是重威势而少轻灵了。

这人一开口,周遭许多人便都看向他,有识得的暗暗纳闷:“阳逸一介散修,怎么会有请帖?”

第九十一章 夜空夭矫金乌翅

明心湖上,阳逸喊出竞价,司徒静询问了三次后,这柄重岳剑便归了阳逸了。随即司徒静手指又是一挑,群蝶再将一柄长剑提了起来。只见这柄剑长约三尺有余,修长美观,剑柄之上以白玉雕成,刻下飞雪形态。

秦雪涵见猎心喜,眼前一亮,待听得这柄剑名唤“雪倾”后,心中更加喜爱几分了。当下司徒静喊出“两百平灵金丹”的底价后,她便加了四百,喊出“六百”的竞价。

羽轩心中暗叹一声,低声说道:“你这傻丫头,这般喊价岂不是一下子就把心中的真实想法给喊了出来?”

秦雪涵一惊,这时冷静下来,不由得圆张小口,俏脸发苦。

果然相隔丈许,有一条小船,船上一个又矮又黑的男子喊道:“七百!”

秦雪涵哼了一声道:“八百!”

那人毫不在意地喊道:“九百!”这时羽轩在九痕玉戒中找了片刻,向秦雪涵无奈一摇头道:“老师留下来的平灵金丹就只剩这些了。”

秦雪涵坐在船头以手支颐,不禁颓然一叹。那人嘿嘿笑道:“若是你过来亲哥哥一口,再陪哥哥睡几晚,这柄宝剑就送予你了,如何?”

秦雪涵面色一冷,还不待轩涵二人发作,已有人冷冷地说道:“晩城韩家果然尽出渣滓的地方,兄弟三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抢夺**,让你等并列于世家大族之中,实在犹如蛆虫一般,令人作呕!”

那黑矮男子大怒道:“姓言的,老子早知道你看我们兄弟不顺眼,想要替叶家讨公道便来吧。”但对方却是冷笑几声道:“凭你这半废不废的东西,我杀你不比捏死蚂蚁难,又有什么资格跟我叫阵?”

黑矮男子一直耻于天资远逊同辈,虽然也曾刻苦用功,但始终远远落于人后,三十几岁的人修为只在灵臻境上下徘徊。自此心性大变,依仗家族势力为非作歹。这时被人踩到痛脚,便冷笑道:“难道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来此竞拍宝剑是假,想把司徒静搞到床上才是真吧?”

岂知这话一出,几乎把在场九成以上的人都得罪遍了。众人接到请帖,一来是为竞拍宝剑,二来也是想在大会之后,单独邀约司徒静,即便那位“枫兄”也是这般想法。但现在这个想法被叫破,倘若再去邀约司徒静,岂非等同在佳人面前承认这个心思?何况司徒静现在又岂能不加提防?

一时间众人想到自己先前在设想约到司徒静后,一系列风月手段都化为流水,不由得在心中把黑矮男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司徒静见黑矮男子辱及自己,心头虽然大动肝火,但面上依旧淡淡地道:“韩公子请自重,这里是我司徒家族,现下是试剑大会。”随即她玉手一动,问了一声是否还有人竞价,突然最外的一艘船里喊出一千二的高价。

霎时间寂然无声,许多人都抬头望去,但船头并没有坐人,人在船舱里。众人于是纷纷猜测,但想到邀约司徒静的指望没了,气氛便又冷却了许多。

大会结束后,司徒静在自家后园小亭中设宴款待轩涵。她双手一拍,一个侍从捧着一个剑盒送到秦雪涵面前,说道:“小姐为报大恩,特命小人购下此剑。”随即盒盖打开,盒中便是那柄“雪倾剑”。

羽轩这时才明白原来她早早在众人之中埋伏了自己人,想到此女心思缜密,处处先手,不由得叹道:“倘若司徒小姐是男儿身,将来必定是一方雄主。”

司徒静哼了一声道:“羽公子认为一方雄主便不能是女儿身?”

羽轩一怔,随即笑道:“是在下失言,我自罚一杯。”

秦雪涵看着雪倾剑,摇头说道:“那一次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主要功劳是在于他。”说着眼望羽轩。

司徒静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地道:“如今两位难道还分彼此吗?”秦雪涵听了,面上蓦然一红,司徒静携着她的手而去,来到亭后坐下。

羽轩虽然好奇她们在说什么,但又不敢偷听,免得惹怒二女。当下自饮自酌。到得晚间,司徒静为他们准备了两间相邻的客房,但秦雪涵却在羽轩房中,让他护法,自己便走入须弥乾坤图中,为秦月梳洗。梳洗后用生灵元气温养身体,只是千劫冥气深入骨髓,难以化去。

过了许久,已是午夜。羽轩突见窗外一位白衣人脚踏清风,浮空而立。当下眉头一皱,问道:“阁下所为何事?”

那人说道:“来确认一件事情,羽兄可是凌尊传人?”

羽轩一怔,他虽未听说过“凌尊”字号,但想来多半说的便是凌苍,于是问道:“这件事与阁下有何关系?”

那人淡淡一笑道:“时逢乱世,对手的事情自然是知道得越详尽越好了。”

“对手?”羽轩眉头不禁一皱,随即便想到:“这敌意只怕不是来自羽家,便是针对老师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说不是,阁下会信吗?”

那人手掌一动,掌中便握出一柄玉骨折扇,缓缓说道:“话也许会假,但身手却假不了。”只见他玉扇一点,那人身形便是一纵,来得好快!羽轩掌中刀劈过,小室之内紫气滚滚,紫火紫烟缭绕阁楼,只听烟内刀扇击打之声。有一人说道:“若我用真实修为打败你,想必你也不服,好吧,我便以玄化境的实力跟你试试。”

说罢,白衣飘过,那道身影纵出紫烟,把玉扇展开,扇缘割过虚空,一道道劲气仿佛无形刀剑,将紫烟分割作几十块。

但羽轩长刀一立,紫烟在脚下凝聚,化作几十个符文。符文结成阵图,又四五丈宽大。白衣人暗道不好,果然只见羽轩身前突然凝聚出四名紫袍力士,面容威严。力士之间又隐隐有紫气相连,便形成一座大阵。

羽轩面色微白,但双目之中透露着兴奋的光芒。这座四尊护法阵凌苍在很早之前便已传过,但那时阵法还不完善,加之修为所限制,也施展不出。而现下这座阵法已在心中模拟过很多遍,各个关窍通过无碍,施展出来自然水到渠成了。

那白衣人面色微微变幻,心中暗想道:“原来这小子早在我出现之时,就已在思考对付我的手段了。只是刚才外放出这么多元气不使它们消散于天地之间,便要以强大的灵识笼罩住……嘿,这小子天赋、心机、城府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只怕今后成为我的劲敌。现在不让他一败涂地,今后难有这样的机会。”

当下目中射出冷光,玉扇扬起,周身燃起一缕缕细小火焰,火焰白色偏金,隐隐在身后形成两翼形状。随即身形一纵,便跳在楼外的虚空中。此时羽轩横刀一劈,只见四丈紫色刀气掠过大阵,阵上四尊力士并力一按,推波助澜,只听轰得一声巨响,寝室一面墙壁被震得粉碎,月光投了进来。

只见白衣人面上不太好看,暗想道:“若是不用本来修为,就得暴露自家武学了。但若用本来修为,岂不是说同修为境界下我斗不过他?”

这人本来心气极高,自负天资过人,当年因为一个极大的变故,致使天资大不如前,心性大变,自此在同辈之中都想事事争得第一,又怎会甘心承认自己不如羽轩?当下玉扇一展,双掌相叠按在扇面上,周身缭绕的火焰凝成双翅,化成一只金色巨鸟,形象古朴,火光炙热,便犹如一**日一般。

羽轩心下暗暗惊异道:“这是什么火?竟然隐隐能与紫灵真火抗衡而不落下风?”但见紫色刀芒已划过虚空,有如一轮新月。

空中日月相碰,金鸟翅膀一扇,白金火焰翻滚成一片火海,在暗沉沉的夜幕之下,金鸟仿佛是一轮初升的日头。

那白衣人哈哈一笑,身形跳在火海中,纵起金鸟,说道:“早听闻羽兄二十八星宿大阵颇为神奇,不知能否让我见识一下?”

羽轩微微喘了一口气,内息顺畅,随即周遭紫气凝作朱雀形状。他身形跳在朱雀上,直向长空飞去。

这时阁楼上下都围了十几个人,秦雪涵从须弥乾坤图中走出,也看见羽轩向空中飞去,不由得一急,手中握出一柄长剑,正是“雪倾”。

突然司徒静在屋后使了使眼色,随即招来一只大鹤,两人骑上鹤背,也飞掠而去。

其时东方已将要泛白,该是晨风清凉之际,但一股股热浪涌到,却是天际上一紫一金两只神鸟纵起真火,将四周天穹炼得犹如火炉一般。秦雪涵二女面色通红,香汗淋漓。

司徒静问道:“那人是谁,怎么能单凭火气相抗紫灵火不落下风?”

秦雪涵急道:“我也不知啊,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神兽后裔,他是你们此次试剑大会的来宾吗?”

司徒静看了片刻,突然惊声道:“是他,他自称‘炎枫’,我们本来并没有请他,只是看在阳逸面上才又给了他一张请帖。”

秦雪涵点了点头,眼里看得分明,运起身法飘去,只见袍袖拂动,在火海里分出一条路来,来到火海中心,只见那里一紫一白两道身影纵横来去,用刀扇互攻。玉扇幻化,千百扇影飘乎不定。刀势较缓,但雪刃力大。

白衣人这时突然冷笑道:“羽家身法向来极妙,羽兄却为何不肯施展?”

羽轩沉默不答,雪刃一举,单刀直砍。刀中劲力劈在火海之上,震得火浪翻滚。白衣人身形一退,秦雪涵却乘势而进,玉手一张,跟羽轩双掌相握,一道道生灵元气缓缓送入。

羽轩只觉翻滚的内息缓缓平静,周身的灼痛也大为减轻。

那白衣男子道:“倘若两位一起上的话,我便不能遵守同境界相斗的约定了。”

秦雪涵淡淡地道:“阁下实力再强,也不过九元境上下而已,我二人联手,你未必能赢,何况现下还多了一人!”

她话音一落,火海之中有一人走来,那是个青衣男子,手持长剑,面容俊美。

那人缓缓说道:“幻鹰一族好快消息啊。”

白衣人冷笑道:“风家败落至今,都能靠族内祭坛察觉天地有异,我神府幻鹰一族又怎能落于他于人后?”语罢,他分开火浪,脚踏轻风,身形飘然而去。

第九十二章 羽氏双姝

羽轩众人御风从虚空落下,只见山脚几株桃树之下站着一位蓝衣少女,正是海瑶。她向众人招了招手,一行人就在落英缤纷之中,席地而坐。

羽轩向风岳道:“你们怎么也到这里?”

风岳道:“前些日子族中祭司来信,言及在祭坛之中窥测到上古圣皇宫的一角就落在这附近,命我前来追查。”

羽轩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司徒静问道:“这里离千锦城这般近,我司徒家族怎会没有任何察觉?”

风岳笑道:“司徒小姐有所不知,这圣皇宫遗迹并非是从天外落下,乃是空间扭曲交错之时,不知从何处送来的。不过我族中祭司推测,多半是从上古九重天界而来。”

秦雪涵道:“既然涉及上古之秘,那些大能者怎么不亲自前来?”

风岳道:“那圣皇宫的遗迹落下后,形成了一处独立空间。也不知是圣皇残念还是有灵器守护,竟然能拒绝天人修士进入,故此才命小一辈人前往。不过那些大能者绝不会只作壁上观,倘若真得到或查出什么,只怕那时才是真正的狂风暴雨啊。”

羽轩问道:“此事还有哪方势力也知道了?”

风岳道:“有不少,你们羽家、神府遗脉、阳氏一族等知道。”

羽轩又问:“那炎枫又是谁?”

风岳道:“他是神府幻鹰一族的年轻俊彦,天资之高,已远胜许多同辈。但这一族其实乃是上古金乌之后,只是因为当年受邀成为神府十族之一,外界人士都不知他们的身份来历,只知他们是幻族盟族,故此称为‘神府幻鹰’,但这其实大谬。后来神府覆灭,金乌一族隐世不出,外界之人更加少见了。”

说罢,他又转头向司徒静道:“司徒小姐,此事若你能鼎力相助,事后当有所报。”

司徒静一怔,随即笑道:“你们这些古世家大族的麻烦事,我又能帮什么?”

风岳道:“那圣皇宫出现在鬼蜂之林,虽然此行我们也有些准备,但不免费时费力。而若有司徒小姐相助,想必局面会好上许多。”

司徒静玉指一伸,肩上两只粉蝶飞来,停翅在指尖上,说道:“要想我帮你们也成,但也不图你的报答,只是我也要一起进入圣皇宫遗迹。”

风岳眉头微皱,眼望轩涵,只见二人点了点头,他便道:“那就合作愉快了!”

司徒静嫣然一笑,地上花瓣忽然飘起,有如群蝶飞舞,为她容色更增三分美感。

当下一行人转向西行,走出一二十里,便渐渐进入一座密林之中。只见林木高大,枝繁叶茂,将阳光遮去许多,显得倍加阴森。

司徒静玉手一扬,示意众人不要再走。她取出一个碧绿色的小袋子,袋中放出几十只颜色各异的蝴蝶,将玉手一指,顿时群蝶四散而去,随即说道:“鬼蜂在林中都有筑巢,几千万只都不止,贸然闯入,即便天人修士也要吃大亏,殒命也是极常见的。但林中有几种花,鬼蜂是极厌恶的。我让它们采来花粉洒在身上,便安全许多了。”

众人点了点头,微微散开警戒四周。

羽轩正放出灵识查看,突然眼前一道白影一晃,跟着有一缕香风在鼻尖萦绕。这股香气甚是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何人。随即周遭白雾升腾,一只白嫩玉手从雾中探出,五指张开,便朝胸口按落。羽轩不敢大意,掌上紫气氤氲,混上灵阳劲,便即拍去。

“哼,是我!”雾中那只手掌陡然收回,轻哼一声却宛如晴天霹雳。随即那团雾气一晃,便即飘到身后。

羽轩急忙回头,只见白雾散开,树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是十六七岁年纪,削肩柳腰,眉目如画,俏脸之上带着似嗔似喜的表情,一双妙目正望着自己。

羽轩又惊又喜,身形一晃,便即抢上,将少女揽在怀中。

司徒静在秦雪涵耳畔道:“你瞧那小子,再不看紧点,小心让别的女人勾了去!”

秦雪涵哭笑不得,也低声道:“你想哪儿去了,你没看到他们二人的相貌有些相似?那是他妹妹!”

司徒静看向容貌丝毫不逊色自己的羽惜,暗道:“羽家的血脉就当真如此出色吗?姿色天赋都这般出众!”

羽轩牵着羽惜的手,问道:“你我分别近两年了,你去了哪里,我回去找你都找不着了?那日冷云途将我擒了,我送你离开,冷云途有没有再难为你?你过得好吗?爹娘有没有再回家去?”他接连问了许多事情,羽惜侧着脑袋笑道:“你问这么多我一时怎么回答?那日是凌老来接我,后来爹娘也来了,我随他们去了羽家……对了。”

羽惜突然又转身走向树后,随即又牵出一位蓝衣少女,年龄虽是比她小上一些,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容貌也是一般俏丽绝伦,只是一对眼瞳呈现灰色,黯淡无光。

羽惜在她掌心写字,过了片刻,便向羽轩微微弯身见礼。

羽轩也弯身回礼,随即问道:“她是?”

羽惜道:“她是聆儿,心聆,是羽逍师叔与轻瑶姑姑的女儿,在族中排行第五。我们这一辈共有五人,她是最小的。羽逍师叔本是**收养的孤儿,于是便随了羽姓。聆儿是在姑姑遇袭那一年中了毒,致使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口中说不出话来。她小我两岁,在羽家之中与我关系很好。”

羽轩听了,心中十分怜爱,伸手要牵住羽心聆手掌,羽心聆一惊,手掌微颤,忙抽了出来。

羽惜又在她掌心写字,羽心聆脸上流露出歉意之色,又向羽轩微微弯身。羽轩向羽惜道:“你帮我问问聆儿,我能不能看看她体内所中之毒?”

羽惜在掌心写了片刻,羽心聆微微一犹豫,随即点了点头。羽轩手指搭上她的手腕,灵识透入,只觉她眼部经脉之中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毒质,灵气送入时,竟化不去半点,心下略感棘手。

羽轩沉吟片刻,随即在羽心聆掌心写道:“哥哥没把握,也想让你嫂子来看看,好吗?”

羽心聆点了点头,羽轩忙走到秦雪涵身前说明原委,秦雪涵心下也大为怜爱,玉指搭上玉腕,生灵元气有如一缕春风一般,浑身上下无不舒畅。

羽心聆忙收摄心神,将体内的元气对抗压制到了极点,充分放松身心。随即只觉头脑一阵清明,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阵阵鸟鸣,仿佛置身花丛之中,各色花香一起涌来。但随即眼中一点曙光缓缓暗淡,却是生灵元气退出,回入秦雪涵体内。

羽心聆一急,双手握住秦雪涵手掌,面上都是求恳之色。秦雪涵在她掌心写字,过了片刻,不禁深深一叹。

羽轩问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秦雪涵点了点头道:“她所中之毒实在极为古怪,生灵元气虽然也能化去一点,但无法全部化去。而且随着生灵元气进入,那些毒就会随之产生相抗之法,我担心这样的抵抗会越来越强,终究连生灵元气也奈何它不得,所以急忙退了出来。”

羽轩说道:“老师便遍识百毒,可我也从未听他说起任何一种相似的毒性。而照你这般说,这种毒的厉害不在于其毒性,而是其成长,甚至成长为不惧生灵元气的地步?”

秦雪涵点了点头,羽轩问道:“那你说天地九元之中,何种元气与生灵元气天然对立?”

秦雪涵冰雪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你是说这种毒多半是黑族培育的?可是天底下能解毒的,却并不止生灵元气一家啊。”

羽轩沉吟片刻,又向羽惜道:“老师可曾看过聆儿身上之毒,可曾说过什么?”

羽惜说道:“凌老去看过,言及解毒关键还在于秦家,只是自南斗圣皇之后,便不曾听说过有人能够修炼生灵元气了。”

秦雪涵听了,心下一惊,面上微微变色。轩涵对视一眼,都知道虽然这是凌苍一家之言,天底下未必真的只有生灵元气能解此毒,但是药理的见识能胜过凌苍者,只怕屈指可数。

当下羽轩取出上古封灵阵图,要将其中一段修炼之法分别告诉秦雪涵、羽心聆。羽心聆失去视、听二觉,有诸多不便,于是将壮大灵识的修炼之法教给了她,日后即便与人交手,也能少吃一点亏。

秦雪涵道:“你不用教我,我修炼之时不用调和灵元,因为你担心元气伤到了自身,但是生灵元气本就能疗伤、治毒、稳定内息,因此根本伤及自身。”

羽轩啧啧称奇:“难怪你修为进境这般快,你已是玄化境大圆满了吧?”

秦雪涵嫣然一笑道:“所以你日后可别犯在我手里哦。”

羽惜嘻嘻笑道:“秦姐姐,我哥哥平时有没有沾花惹草啊?”

羽轩瞪了她一眼,秦雪涵哼了一声,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司徒静,说道:“暂时还抓不到。”

这时司徒静玉手一找,密林深处飞回了许多颜色各异蝴蝶,双翅上沾满了花粉。司徒静说道:“你们快来,让它们把花粉洒在身上,我们就能走了。”

羽轩本想牵着秦雪涵,但秦雪涵却挽着羽惜,羽惜携着羽心聆当先走去。羽轩摸了摸鼻子,也快步赶上。

一行七人站在蝶群之下,蝴蝶双翅扇动,细密的花粉纷纷洒落。风岳只觉鼻头一痒,正想打喷嚏,海瑶忙将双手给他捂上。

过了片刻,花粉洒完,司徒静将群蝶收入袋中。众人走了十数里路,突然风岳、羽惜手中的符文隐隐放出白光,随即说道:“这里便是了。”

司徒静凝神一看,只见四周乃是一片空地,更不见丝毫遗迹的影子,便问道:“那遗迹藏在地下?”

风岳摇头道:“那片空间隐匿了起来,便如同秦氏族地一般。”

轩涵对视一眼,心中隐隐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不甚明白。随即又见风岳跟羽惜将掌中符文虚空一按,空间门户缓缓洞开,只见空间另一头乃是一座宫城,有诸多殿阁楼台、亭宇瑶池。池上荷叶青圆,红鲤探头,一缕缕白雾自水面升腾而起。

第九十三章 诸神之秘

圣皇宫内殿阁楼宇雕栏玉砌,众人倚栏而坐,只见亭下一方莲池荷香馥郁,莲瓣白如玉璧,染上点点嫩红。荷叶青圆,承着滴滴玉露。

司徒静贪看荷花红鲤,伸长玉臂手指挑动池水,水珠点点滴滴溅落池面,有涟漪缓缓荡开。而那红鲤竟也丝毫不怕人,鱼尾掀起水珠,引得司徒静咯咯娇笑。

海瑶凭栏远眺,看了许久,说道:“这几重大殿我们都一一看来,除却形貌古朴之外,竟无一丝一毫的腐朽气息,倒是仿佛时常有人打理一般。”

风岳沉吟道:“这应当是圣皇有许多常人难测的保护手段吧。”

司徒静一面逗着红鲤,一面说道:“先前你们说起此地是一处奇异空间,想必这空间早已形成,甚至它可能独立于这世界之外,犹如一片小天地一般……只是这鱼?”

这时羽惜携羽心聆赤着一对玉足从池上而来,玉足点到水面,激起涟漪,俏生生地立在画栏上,说道:“这莲池没有禁制封印之类的,想必只是圣皇的赏玩之地。”

司徒静也道:“这鲤鱼也没什么不同,无一丝修炼过的痕迹,只是灵智却堪比灵兽,倒是奇得很……羽兄?”

秦雪涵摇了摇身旁的羽轩,问道:“这莲池没什么怪异之处啊……你怎么了?”手掌摸了摸羽轩脸颊,只觉面烧如火炭,双瞳一片紫色,显得分外妖异。

秦雪涵一急,正要说话,羽轩开口道:“这湖里有些神秘,你在这儿等等,我下去看看。”说罢,他便除下鞋袜纵身跳入池中。秦雪涵手执雪倾,也紧随其后。

羽惜松开羽心聆的手掌,取发带束起青丝,也要跳入莲池。风岳说道:“你不要忙活了,这莲池不是没有危险吗?即便有危险,他们二人彼此相知,动起手来也会互相照应,多一人反而多一分掣肘。”

羽惜不悦地道:“我怎么就不能跟他们互相照应了?”但话虽这般说着,毕竟还是没有进入莲池。

莲池里,秦雪涵闭住一口内息,在羽轩手心写道:“这水里有什么古怪?”

羽轩在她手心写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隐隐一种感觉,让我非下来池中一探究竟不可。”

秦雪涵顿时柳眉微蹙,突然瞥到一抹紫光,那光华一闪而过。随即羽轩胸口衣衫破裂,飞出一件物事,正是那把傲炎古刃刀柄。

刀柄紫气氤氲,那一抹紫色流光没入刀柄之中,随即只见刀柄上有一颗紫色明珠正镶嵌着。那明珠有上古符文烙印,但一条条细密裂缝却延着符文延伸下来,似乎随时便会裂开一般。

秦雪涵写道:“就是这东西引你下来的?”

羽轩点了点头,手掌正要去抓刀柄,身后却有人说道:“遥皇后人么?因缘际会啊,这缘分二字真教人猜不透。”

轩涵二人一惊,回过头时,只见四面池水已被一股大力量排走,一缕缕灵气自池底涌出。

轩涵一揖,羽轩问道:“敢问前辈尊姓?这傲炎古刃是前辈所有?”

只见一位灰袍老者踏着水面,缓缓走来,说道:“古刃便是我铸的。这一颗帝刑珠可说是古刃之心、古刃之魂。若缺了它,古刃的威力便会下降三四分。当日古刃折断,刀刃震碎成粉,我便将刀柄打入轮回,以免一同被毁了。后来感知到帝刑珠流落到这座圣皇宫里,便将之送到这片世界,以寻找古刃刀柄。”

羽轩眉头大皱,问道:“这刀柄既是前辈打入轮回,与我一起转生,按理说,应当无其他人知晓,可为何一位黑族前辈能一眼认出古刃的刀柄?”

老者道:“当年建古神府后,有意培养继承人,另铸一柄与古刃一般无二的圣器镇于府内。后此刀折断于战争之中,仅余下刀柄,倒与古刃情况类似。”

羽轩问道:“那古刃又是为何变成这样?”

老者道:“古刃虽是我锻造的,但刃上的帝刑珠却是用帝刑剑的一块剑尖所铸。我用古刃去挡帝刑剑重铸的帝印,古刃自然不敌了。”

羽轩又问:“帝刑剑?那是什么灵器?”

那老者道:“上古之神分立九天诸部,高居九天之上还有一帝位,被奉为万族至尊。至尊权柄虽不及后世诸皇,却也可统驭诸神,命至九天,万族凛遵。后有一神于帝渡劫之时,以无名剑杀之,拘魂魄于九幽之下,日夜煅炼,以求镇杀,后世便将此剑称之为“帝刑”。但帝一死,帝位悬空,诸神求帝位而不可得,于是互相攻伐,致使九天大乱。第一圣皇见天地战火纷飞,便造这座圣皇宫容纳数千万人类与灵兽诸族,以求种族存续,但余下各族皆是伤亡惨重,灭族之事更不罕见。”

“后随诸神远去,众生推举第一圣皇为“皇”,号“祖皇”。祖皇推行生生之道,在十万年间,共立十二圣皇。但那柄弑帝的帝刑剑却流落神罪之地,我得之后,耗费千年,将余下的剑刃剑柄重铸成帝刑印!”

轩涵听了这等上古秘事,心下震撼,半晌说不出话来。羽轩沉默良久,问道:“适才还未请教前辈尊姓?”

那老者道:“老夫本无名无姓,这许多年中,也早已将旧时称号几乎忘却了。”他转头看了看秦雪涵,又怅然道:“至南斗圣皇之后,你应是第二个生灵元体了。当年我承南斗圣皇与渊皇一个天大的人情,现下还一些与他的后人,也算了了一个心愿吧。”

当下手掌一张,只见老者掌心有一株青莲缓缓绽放,青莲每片莲瓣之内各写有一篇文字,乃是生灵元气的修炼心得、功法与武学。

秦雪涵问道:“南斗圣皇所传下的武学功法我族中也有一些,而晚辈已受祖辈余荫极多,前辈所赐实不敢受。”

老者一怔,沉吟片刻道:“你是担心老夫的来历?”他手指一点,那株青莲收拢莲瓣,化作一枚碧绿莲子,浮在秦雪涵面前,说道:“这东西是南斗圣皇所赠,我与他曾在上古灵泽之畔讲解切磋,在这朵青莲里你可以看到那日的情景。那年我得帝刑剑后,以紫灵火煅炼近千年,始终不得要领。后南斗圣皇与渊皇二尊以身祭炉,助长火势,帝刑剑乃化……唉,故此才说恩深难报……”

秦雪涵接过莲子,歉然道:“是晚辈小人之心了,可是帝刑剑这等神器为何还要重铸?”

老者道:“帝刑剑是杀戮之宝,重铸帝刑印,铭刻符文,是铸成封印之宝,封印神罪之地。”

羽轩问道:“神罪之地?”

老者道:“那里是诸神最后的战场,埋葬了数百千位神人、神兽与万族平民。平民身死魂消,但神祇真灵不灭,又不甘愿入轮回,曾徘徊于各处天地。于是我借上古遗法铸帝刑印,五百年乃成。但印成之日,伏神来到神罪之地,欲要吞掉神祇真灵以成神位,我心下不忍,本只想赶走伏神,却怎知此人天资之高,堪称千年以来第一人。他的修为已近神位,只差临门一脚。又见我炼成帝刑印,于是趁机夺印,祭起帝印打来。我取古刃一挡,刀刃立断,但两件神器互击的余波,也令伏神几乎受创。伏神摔落龙渊,但他手中握有帝刑印,我也不敢过分紧逼。于是将古刃刀柄打入轮回,但怎知帝刑珠却与刀柄分离,不知去向何方,这许多年后才寻到。”

秦雪涵柳眉微蹙,沉默片刻道:“可是据我族中典籍记载,伏神是死于四王二主之手啊。”

老者笑道:“那只是伏神一道分身而已,伏神本尊很早便已寻到神罪之地。他这吞噬神祇真灵之法虽属下乘,却可尽快突破至神位。他如今虽是身殒,但魂魄散于各处天地,便是在寻找神祇真灵以求复生了。”

羽轩问道:“那天溟世界内可有神祇真灵?”

老者道:“自是有的。秦家族地的入口与这片天地相接,那些神祇真灵有时徘徊其间,便是想回故地。”

秦雪涵惊声道:“他们是秦家先辈?”

老者摇头道:“是不是你秦家先辈,我也不敢断言。其实南斗圣皇的来历外人无一知晓,但那片天地确系南斗圣皇寻到的,也许那些真灵是那片天地的上一任主人。”

羽轩问道:“前辈既然不喜伏神的所作所为,为何不到各处天地将他一举擒拿?”

老者叹道:“神罪之地还有诸多要紧之事,我不敢轻易离去,而今你们见到我,只是我留下的一道神念而已。”

羽轩皱眉道:“如此说……难道渊皇言及天地之劫,难道便是指神罪之地?”

老者面带惊讶之色,问道:“你还见过渊皇?”

羽轩摇头道:“不是见过他本尊,而是见过他的预言。”

老者叹道:“渊皇不愧圣皇之号,心念天下,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全地轮回转世了?”

羽轩问道:“那其余诸皇是否与渊皇一般,也踏入了轮回?”

老者摇头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其余诸皇或许与上古诸神一般,去追寻其它大道了吧。古神府建立之初,请来诸皇、诸神后裔,便是共同寻找神位的突破之路,后来才有十族建立古神府一说。”

秦雪涵道:“我族中有典籍记载,创府十族乃是古氏、秦氏、黑族、幻族、风家、雪家、蓝氏、寒氏、金乌、蜃龙这十家。可是这种说法却又把古神前辈置于何处,为何又有十族立府一说?”

老者道:“神府建立之初,仅是为平息战乱,府内各司各职并不完善,等到第二任府主继位,十族立府后,才算真正具备规模。当年南斗圣皇闭关之后,命其子暂时统驭天下。怎知圣皇之子暗弱无能,有心之辈散布圣皇已死的谣言,致使天下纷乱千年,圣境修士陨落百余位,几乎全灭,古神府才能于乱世之中崛起。只是古神才干远不及诸皇,更不敢僭越皇位。待南斗圣皇出关之后,又不愿重燃战火,才有古神府一家独大的局面。”

羽轩见老者一面谦抑愧疚之色,心头一动,问道:“古神前辈不愿建立皇朝,是否是不愿走诸皇时代,世界分分合合、一时平一乱的老路?或许他更愿意找出让世间长治久安的方法,只是后面被神罪之地绊住了手脚?”

老者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羽轩心头一惊,暗道不该逞口舌之快,还要说话,那老者的身形却已消散而去。

秦雪涵也微微松了口气,羽轩说道:“他能与渊皇、南斗圣皇平辈论处,确实非同小可啊。老师曾说过,这万年以来的最强者,当属古神。他创立了古诀与古神府,定是雄才大略的人物。他不愿走圣皇老路,只怕不会是才干不够,我猜是要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秦雪涵默默地点头,说道:“他既然走了,那我们也回去吧,想必惜儿已经等急了。”当下两人闭了一口内息,跳入水中,过不多时,就走出莲池。只见池上的虚空中,雪花飘落,一片森寒。

第九十四章 别有洞天

莲池之上雪花漫天,周遭充斥着森森寒意,竟有如隆冬。轩涵抬头一看,只见天际之上,一位白裙少女赤着玉足,踏着雪花纵起身法。身形飘渺奇幻,灵动莫测,展动着一双藕枝一般的手臂,随手一捻,玉指捻着雪花便即弹去。

只见雪花破空甚是劲急,加之四面寒风滚滚,一股风力裹挟着雪花布成花阵。只见花阵当中,黑衣女子青丝散乱,缠着俏脸,身形在狂风里摇晃,犹如弱风扶柳,看似狼狈,雪花却尽数为她躲过。

羽轩携秦雪涵跳上石亭的檐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只见石亭余下的檐角都站着风岳、海瑶、司徒静等人。海瑶一手揽着羽心聆,环在她的腰间,一面看着天空。风岳说道:“你们进入池中不久,莲池东面的一个角落,突然池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排开,池底露出了一条通道。司徒小姐各放了一只粉蝶与兔子进去,又活着出来,我们才知里面没有危险。但黑子滢却趁势要进去,被惜儿拦住。我们之中论身法,当属惜儿为第一。现下她二人交手许久,我们不好插手。一来要防备黑族、幻族人偷袭;二来也担心惜儿敌不过黑子滢,好留下掠阵;三来便是要对付炎枫、阳逸二人了。”

羽轩把灵识一放,果然只觉这片空间中隐蔽有三四道气息,其中两道气息便是炎枫、阳逸二人了。

羽轩说道:“惜儿修为毕竟只是玄化境大圆满,那黑子滢却已是九元境修为。她没有用雷霆手段一举拿下惜儿,想必是保留实力来应付我们。”

这时羽心聆来到身旁,在羽轩掌心写道:“四姐要用对方试招,但用了这招‘双蛟引’后,会耗去她七成的元气。”

羽轩一惊,向秦雪涵道:“惜儿这丫头好不晓事,现下群狼环伺,她还要试新武学的威力。我现在就去拉她下来,你们帮我掠阵。”

秦雪涵道:“还是我去吧,你的紫灵火气与惜儿对冲,贸然上去只恐容易伤了她。”

羽轩沉吟道:“那我们一起上去,我在一旁助你,给你们断后。”当下请海瑶代为照看羽心聆,随即只见风气一卷,两人的身形早向空中而去。

黑子滢见轩涵飞至,双手虚抱成圆,双臂间一团灰气凝作一柄大剑。随即她将掌势一推,那长剑破空而去,剑上化出黑麒麟虚影,正是黑族绝学“墨麟锋”。

秦雪涵玉手结印,周身涌出万千灵光,光华点点结成莲状。这乃是南斗圣皇参悟多年的武学,唤作“十二灵脉图”,但虽称武学,其实却是一座涵盖生死玄机的大阵。大阵以生灵元气为根基,结合天地之间的山川地脉、奇险绝地,以阴阳相辅。大成之时,十二万九千六百青莲幻化成阵势,阵内生死相叠,可谓是一步生、一步死。

这武学在秦家之中本只剩残篇,但所幸古神赠予传承青莲,将这武学补全。这传承青莲其实乃是一件凌驾于宝器之上的圣器,虽不能用于争战,却于家族宗派等,有莫大的益处。

这时秦雪涵头顶的虚空中凝聚起一片光华,一点灵光即化作一朵青莲,霎时间,只见几百朵青莲排列成阵。

随即墨麟锋黑剑直刺而下,长剑四周涌出一片灰气,正是千劫冥气。

羽轩担心秦雪涵生灵元气初学乍练,还不纯熟,身后的紫灵火气早已滚滚而出,隐隐间凝聚出四尊虚幻的身影。

但突见两条白气也从上空飞来,两气交缠,架住墨麟锋黑剑。

轩涵仔细一看,却见那白气原来是两条蛟龙形状。羽惜五指张开,遥遥一握,只见双蛟绞动,有如两柄利刃左右一割,立时只见墨麟锋黑剑断作七八截,化成袅袅灰气消散。

但黑剑消散之后,羽惜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跌落下来。秦雪涵袖中一条丝带飞出,将她卷起,揽在身旁。羽轩递过去一颗丹药,随即又见黑子滢回了一口气息,就又要纵身上来,突然身后有一人搭住她的肩头,说道:“别忙,现下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人向羽轩、风岳两处微微拱手,说道:“羽兄与秦小姐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再一同进莲池就不必阻挠了吧?”

风岳纵身上来,向轩涵道:“莲池之中定有秘密,我们若要独吞只怕不现实。”

羽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风岳道:“既然他二人已经出来,我们自然也没有道理在阻挠几位。”

“好,”那人朗声一笑,又向空中道:“但炎兄与阳兄二位却不知钧意若何?”

只见莲池之畔的两株树后又转出两人,正是炎枫、阳逸,一人说道:“幻图兄如此提议了,我二人自也不会反对。”

空中那人走上一步,只见他身着青衫,面庞清瘦,乃是文士打扮,手中执一柄寻常折扇,说道:“既然几位都同意了,那么幻某还有一事相告,这莲池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倘若就在通道里一时技痒忍不住动其手来,相信没有人有十足把握能脱身,而宝物价值又不是极高,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阳逸皱眉道:“那么众人都发一个誓,未见宝物之面不动手就是了。”

幻图笑道:“两族盟约在关键时刻都可背弃,何况区区誓言?除非我们互相钳制、忌惮,投鼠忌器,才能稳妥。”

阳逸冷笑道:“难道如今的情势不正是如此吗?”

风岳摇头道:“幻图兄之意,应该不仅仅只是心头忌惮,而是要实际握在手中?”

幻图点头笑道:“适才我仔细看了看入口,最多可并行五六人,如此就有前后次序。在前者固然担心落后者在背后偷袭暗算,落后者也担心被别人捷足先登。如果手中没有握有筹码,让对方忌惮,只怕很容易便动起手来。”

羽轩皱眉道:“平衡?难道你要我们互相挟持一人?”

幻图抚掌大笑道:“知音难觅,羽兄竟与我所见相同!不过羽兄一方人数更多,需出两人,由风兄挟持我,我挟持阳兄或炎兄,阳兄或炎兄再挟持滢儿,滢儿挟持羽兄。而其余人走在前面,一旦到目的地,就要一齐放手。但若有人动手,其余人共诛之,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沉吟许久,方才允诺。秦雪涵低声自语道:“此人工于心计,城府竟如此之深。”

司徒静听见了,笑道:“羽轩与他不谋而合,城府也是不浅,小心你日后被从头到脚吃个干干净净哦。”

秦雪涵面色一红,低哼一声道:“那凭此人智计,司徒姐姐有把握胜他吗?”

司徒静暗自沉吟,沉默不语。过不多时,众人来到洞口,只见洞内一片黑暗。幻图将一块月石扔进去,只见洞深百余丈,到底之后,又向另一处延伸,却不知多远。

幻图说道:“请几位先行。”当下秦雪涵扶着羽心聆,羽惜、海瑶、司徒静并炎枫走在前方,随后羽轩一众胸前才挂着月石,纵起身法而下。落地之时,风岳伸手扣住幻图左腕,幻图扣住阳逸,阳逸再扣黑子滢,黑子滢扣住羽轩。当即众人体内元气鼓动,灵识放出,只要任意一人气息有异,便可知晓,立时施展雷霆手段。

过不多时,前排突然有人说道:“好像到了……”

众人借着月石的光华看去,只见百丈之外,有一座三十余丈高下的古朴大殿,殿上匾额的字迹已是看不清了,红漆已呈灰色,四周不见火光,显得暗沉阴森。

幻图说道:“看来目的地已到,但我有一事忠告,此地还不知凶险,贸然动手是自取灭亡。”

众人点了点头,又听他一声断喝道:“放手!”众人果真一齐放手,没有暗施偷袭。但三方人马聚齐,都各占住一个方位,人人冷眼相看,沉默不语。

幻图轻咳一声,说道:“我相信诸位也早把消息传回了族内,只是若等族中长辈到来,这里面无论有什么东西,还轮得到我们染指吗?”

炎枫道:“幻图兄所言有理,羽兄,风兄,两位是何打算?”

风岳、羽轩对视一眼,随即说道:“里面也不知有何凶险,我们自然不愿多事。”

幻图笑道:“如此甚好,不过还要请司徒小姐帮一下忙?”

司徒静问道:“帮什么忙?”

幻图道:“殿内不知是何光景,还需司徒小姐先将灵兽放进去探查一番,以策万全。”

司徒静点了点头。随即众人来殿前,将殿门打开一条细缝,几只粉蝶沿缝而入。过了半晌飞回,只见粉蝶上下毫发无伤,众人才敢进去。

羽轩借着月石光华看去,只见殿内占地极广,可容纳万人不止,但周遭竟无一物,十分空旷。又见梁上木漆木料均已朽烂,黑沉沉地一片。羽惜牵着羽心聆来到身旁,握住羽轩手掌,只见周遭一片阴沉,心中不禁害怕。羽轩温言道:“没事的。”

秦雪涵说道:“墙上有东西。”

羽轩以月石照看,只见墙上以水墨绘着壁画,有花草、人物、鸟兽。人有各色人等,有高有矮,高者有十丈高下,矮者仅有半尺几寸。或穿兽皮、或着长衣、或仅有树叶围身。高大者坐于地上,教授围猎、生火、农桑诸事,或筑高台祭祀、或抱膝看天,遍览天象、或于壁上刻下文字乐谱等。

秦雪涵说道:“这些绘的难道是上古先民的生活。”

羽轩细**刻,说道:“这些只怕不止是人类先民,还有九重天界的诸神与万族生灵。你看……”说着一指一尊身材十数丈高下的身影,那人赤着上身,腰间围着一条兽皮裙,周身烈焰腾腾,后有数人随他学习御火之道。

“你再看那儿!”羽轩手上再一指,只见一尊四五丈高下的身影,身着长衣,似乎是女子模样,手执青铜古剑,四下里云气环绕,甘霖随即而下。

羽轩说道:“这位应该便是司雨之神,那位是司火之神。而且我一路看来,还有像是农桑之神、乐神等模样的神祇。”

秦雪涵问道:“你说这些该是谁绘的?”

羽轩摇头道:“古神前辈虽说这里是祖皇宫,但这些画未必便是祖皇所绘。”

这时幻图纵身而来,与黑子滢抬着一卷极大的白色丝帛蒙在墙壁上,随即面上似乎带着歉意道:“请几位暂且移步片刻,此物乃是我族的一件宝器,能大能小,我将其拓印下决不伤壁画分毫。”

羽轩面上虽然带笑离开,但心下却暗暗皱眉:“为何幻图会恰好带着这么一件合事宜的宝物,难道他们早知道此地有壁画?”

心下正自疑惑,秦雪涵突然惊咦一声,羽轩抬首望去,只见画中有一位身着长袍,盘坐于虚空之中的身影。那人头戴十二旒冕,身后乃是一方帝位宝座,但宝座之后却藏着一人,手执长剑。

“这位难道是诸神共主的神帝?”羽轩眉头微皱,再看接下去的几幅壁画,不禁面色发白,额上满是冷汗,心头一股凉意直透上来,暗道:“难道这是一场阴谋?”

第九十五章 各显神通

殿中昏暗,羽轩借着月石光华凝神看着壁画,面上不禁发白。秦雪涵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羽轩向她勉强一笑,却不答话。秦雪涵心下虽是有些不安,却无可奈何,随即抬头一看,却见画中司雨之神于天际之上执青铜剑、踏罡步,云气环绕,云中雷光闪烁,有四幅图,乃是按四季天象布雨。依次可见春雨轻绵、夏雨滂沱、秋雨萧瑟、冬雨森寒……虽然只有点点滴滴的水墨,却教人身临其境,再环顾这片天地时,似乎已并非黑白色彩。

另一面,羽轩看向神帝遇刺之前的几幅壁画,只见其中绘有一尊神祇,神祇之后又有数名人类随他盘膝而坐。这些人身上都绘着运功经脉,虽然仅是入门,但是神祇所传,却也蕴含天地玄妙的道理。

随后又是一幅图画,乃是人类与其他生灵修炼之后,气力大涨,寿元大增,能够上天入地,于是修士供奉诸神,勤勉献祭。但随着诸神之帝陨落后,众神争夺帝位。有星斗诸神在争战之际,肆意屠杀人类修士与其他生灵,司火之神、乐神等一方天地的大神暴怒之际,又与星斗诸神交战,战火终于席卷九重天界。

万族生灵无路可去,星斗诸神灭族之举屡见不鲜,后各族大能共推祖皇建圣皇宫,收容数千万生灵远遁天界,多年后乃回,只是这时天界已成废墟。祖皇便另寻一片天地,使各族得以休养生息……

羽轩看后,心下暗暗沉吟:“但星斗诸神争夺帝位,却为何又要同时灭绝这许多族群,这些生灵又哪里会妨碍他们登基为帝?”过不多时,终于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上来:“难道星斗诸神担心万族生灵修炼,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于是在神帝死后,要一举灭掉天界各族?抑或是这无名之神的刺杀之举,本就是星斗诸神的阴谋?”

他心头思绪万千,正想问秦雪涵道:“雪儿,你说……”但转头看时,却见她凝神望着壁画,于外部似乎不听不闻,再看羽惜时,也是这般。只有羽心聆双感俱失,不见不听,面上一派淡然。

“这壁画有古怪?”羽轩转头一看,又见不远处司徒静也凝神看着乐神作乐的壁画,画上有上古乐谱,虽与今世的乐谱略有不同,但毕竟不曾像文字一般变化之大。司徒静更是精通多方曲乐与上古文字,竟也能看得懂。

又过片刻,阳逸双目突然涌上一抹血红,怒吼一声,双手乱舞,挟着一股怒潮一般的掌力推向司徒静。炎枫一惊,玉扇一展,霎时间立起一道一丈高下的火墙,火呈淡金之色,将暗沉沉的大殿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炎枫喝道:“干什么,你疯了吗?”

阳逸却只如不知,身形一纵,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双掌直直拍去。随即又见火墙之内伸展出两翼形状,两翼扇动,顿时大殿之中金焰滚滚,火海翻涌。

幻图怒骂一声,袍袖一挥,袖里飞出一卷画轴,唤作“千里云枫”,份属下品宝器,能挡九元境修士奋力一击,能一时三刻使水火不侵,是极实用的护身之宝。

只见这图沿四面墙壁展开,有云烟升起,凝作几百株枫树的模样,树根彼此交缠,金乌火虽能焚尽万物,却也一时不能侵入。

羽轩心下也暗暗一松,随即看向秦雪涵、羽惜二女,见她们面色如常,心中稍安。但不知这壁画中是否另有玄机,于是将手掌各搭在二女香肩上,想用武力唤醒她们。

但沉吟良久,迟迟不敢发力。突然羽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羽轩一喜,问道:“你怎么样,将气运一遍看看。”

羽惜将气运转一遍,说道:“没什么不妥啊。”

羽轩点了点头,又见秦雪涵也醒来,也让她照做一遍,她也答道:“没事。”于是说道:“适才阳逸突然发起狂来,双目血红,我猜他是不小心修炼了壁画上所绘的功法。他胡乱拍出掌力,要伤到司徒静,所幸炎枫挡住……不好,司徒静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出事。”当下身形一纵,踏紫气越过火海,身后三女也紧随而至。只见风岳、海瑶也来到身旁,问道:“她怎么样了?”

秦雪涵再看了看司徒静,说道:“多半也是沉迷在画中了。”

海瑶问道:“这壁画有这么大的魔力?”

秦雪涵点头道:“倘若心无杂念,而自己的道又契合壁画,那么便容易沉迷其中。司徒静音律上的造诣不浅,又懂得古乐谱,沉迷于乐神图谱之中并不稀奇。”

羽轩问道:“那么满腹心事就不会沉迷了?”

秦雪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是自然。”

羽轩心下暗暗一叹,随即听得火海中炎枫说道:“幻图兄,你这是何意?”

幻图纵身跳出火海,说道:“炎兄这是怪我?我可是在助你啊。”

炎枫冷笑道:“助我,助我便要将我一起困在幻阵之中?”他手中玉扇一展,将火焰扇出门外去,随即只见大殿当中有一团白气。白气里阳逸怒吼连连,发拳乱打,却是困在了幻境之中不得出来。

炎枫踏上一步,冷声道:“你将他放出来,此事我既往不咎。”

幻图摇头道:“那却不成,除非你能制服他,或是到外面打去,否则的话便只能等我将壁画拓印完。”

炎枫道:“好,你将他放出,我制服他。”

幻图冷笑道:“非是我小看炎兄,炎兄要打败他不难,但要制服而不伤到壁画,我却不信。还是等我拓印完再说吧!”

炎枫闻言,一对精光湛然的眸子直射向幻图,面罩寒霜,缓缓说道:“你还有五六张图未拓印,等这些拓印完,他就要在幻阵之中力竭而死了。”

幻图双眼一翻,冷笑道:“这与我何干?何况阳氏一族乃是当年覆灭古神府的元凶之一,他这个族长继承人若能死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你金乌一族也是神府遗脉,为何要相助外人?”

炎枫道:“你少跟我提这些不相干的事,即便要论,伏神曾有负于我金乌一族,而你幻族又甘愿为伏神爪牙,如此说来,你我二族更有世仇!”

幻图笑道:“那好吧,既然你要报世仇,我也不能退缩,以免丢了家族颜面。”当下折扇一收,右拳平举,脚下踏着“蜃魂步”,空中便有四五道幻图的身影。但这身法却不是分身之术,乃是以蜃魂气为根基,分出幻身迷惑而已。但每一幻身气息俨然便是本尊一般,若非修为更高,或是精通蜃魂气,否则难以分辨得出。

但蓦地里风岳一纵,手中握住一剑,周身元气凝聚,显现出白色麒麟形状,赫然便是玉麟锋直取!

幻图一惊,这一剑来得极快,毫无预兆,本尊与幻身都笼罩在剑气之下,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而那剑气四下里乱舞,剑鸣之声犹如麒麟怒吼,使圈外羽轩诸人都觉面上一凉。

幻图手掌在储物灵戒上一抹,掌中便握有一柄丈二长短的玉白长戟。戟上小枝刻以龙纹,元气加持之下,他周身白气滚滚而起,凝成蜃龙形状。蜃龙口中利齿便是长戟戟刃,戟刃锋锐,轻易可削断下品宝器。

风岳手中之剑正是下品宝器,此时剑刃之上已有六七个缺口,而地上两人施展身法,化作两兽互搏,正是剑戟相击。只听幻图喝声:“着!”蜃龙庞大的龙首撞将过去,利齿直断麒麟咽喉。

“铛”地一脆响,长剑已断,但风岳现出人身,跳在空中,以掌作刀,一丈长短的森白劲气犹如一柄长刀横在虚空,正是风家号称“斩龙刃”的绝学。

斩龙刃切下,蜃龙立时截作两断。幻图的身形在地上一滚,面色微白,但所幸这是掌刀,而不是宝刀加持的刀气,否则他的身躯也将一截两断!

幻图喘着粗气道:“好个‘斩龙刃’!不过所幸这种刀气用一分少一分,要想练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下次见面……嘿!”

风岳冷冷地道:“或许未必要等到下次了,想必我问你为何要拓印这壁画,你也不能告诉我,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声,你族拓印壁画到底为了什么,你们一族到底在为谁办事?”

幻图冷笑不答。

风岳道:“此行我虽然也是为了探查此地的秘密,但这些壁画最终也只会落在你们这些人的手掌中,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毁了!”说罢,便纵身跳向‘千里云枫图’后。

黑子滢也是一惊,停下手中的拓印跳下来,随即只见两人的身形来回闪掠,或高或低。一人纵起千劫冥气,一人手指作剑,一黑一白两团劲气都在头顶凝成麒麟首。

幻图暗道:“一旦壁画有所损伤,回去岂能有好果子吃?”当下在储物灵戒中取出一柄血红长剑,剑刃之上满是锯齿,自剑柄而下血气萦绕,鬼气森森,乃是幻族重宝“人鬼剑”。

此剑是取上古邪僵双牙铸成的一柄上品宝器,内有剑灵,但要以人血催动。祭出之时,不论敌友,凡是剑芒扫过,或伤或残,全看自身手段。除却修为远胜或是武学神奇,否则皆不能挡。

黑子滢看到人鬼剑,面色陡然一白,颤声道:“你要干什么?还不收起来!”

幻图森然道:“都给我停手,否则此剑祭出,一息之内,除我之外绝无一人能活下来!”

炎枫强忍恐惧道:“不过几幅壁画而已,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此剑需饮鲜血催动,纵然能杀我们,你自己也受重创!”

幻图冷笑道:“重创?与其受族内刑罚,我还不如死在这里干净!你们都给我出去。”

炎枫强抑怒火,扶着阳逸退出大殿,走出圣皇宫。羽轩一众也缓缓退出,但这时圣皇宫外已有四人凌空步虚,在云端里站定。这四人皆是中年男子,东首一人身着青衫,容貌俊逸,眉宇之间,跟羽烈有几分相似。

西首一人身量高大,身着黑袍,国字脸,颔下长须,相貌威严。

南方一人身形瘦削,面色颇白,一袭白袍,腰间系一条翠玉带,风度翩翩,有几分文士风范。

余下一人面容猥琐,身量矮小,论起容貌来,倒是四人之中最次的。但双目里光华隐隐,滢如透玉,似乎已达返璞归真之境。

第九十六章 梦境武学

羽轩一众落后于炎枫二人,见他们划开空间,走出祖皇宫,当下便让秦雪涵扶着司徒静坐在莲池小亭之中。此时司徒静双目虽睁着,但神魂仍沉迷于乐神图谱中,眼无所见、耳无所闻,于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秦雪涵道:“上古之神的神念太强,如今只能让她自己醒来了。”

羽轩点了点头,羽惜说道:“算算时间,大伯应该也到了圣皇宫外了。”

羽轩问道:“大伯?”

羽惜点头道:“大伯是现任家主,而今族中辈分最高的是**和叔祖。**膝下有伯父和爹爹二子,叔祖膝下是三叔和小姑。不过姑姑当年身中不知名的剧毒,已是香消玉殒。后一年聆儿因修炼‘须弥心界’走火,致使双目失明,而后又被那种剧毒毒哑嘴巴、毒聋双耳,事后虽是查到了凶手,但总觉那凶手身后还是有人,只是总追查不到。”

羽轩闻言,随即沉默良久,抬头看向羽心聆,但见少女清丽绝俗的容颜上,无悲无喜,一派淡然,似乎已没有了七情六欲之感。只是方当豆蔻年华,这般神色出现在她身上,倒是极不相称。

秦雪涵道:“生灵元气可治伤、可续命、可复原魂魄。疗毒之事并不极擅长,但这天地万物,生灵元气对其毫无影响的,倒是寥寥无几,这毒物也是一般。先前你曾猜测聆儿所中之毒乃黑族的手段,如今想来,只怕未必。”

当下秦雪涵走上前去,伸玉指在羽心聆掌心写道:“姐姐再用生灵元气试试你体内之毒的毒性,好吗?”

羽心聆平静地点了点头,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悲意。她虽失去了视觉、听觉,但嗅觉甚佳,秦雪涵走近身前,凭借一缕香气,自然也分得清来人的身份。兼之多年来修炼灵力,壮大灵识,更能感知气息,分辨来人方位远近,若非如此,她岂能动手交战?

而今世上武学,多数以元气催动,故修炼元气者极多,虽有如“须弥心界”这等靠灵力催动的武学,但毕竟修炼者极少。

灵力修炼,以磨练神魂为主。磨练神魂,便犹如一叶小舟行于“奈河”之上、阴阳两界之处。奈河“河水”之下,便是阴间幽魔。

魔有诱惑、有恐惧、有大悲、有大喜……诸多幻象、万千法身,可引人或超脱、或沉沦。唯有见识了“彼岸”的风景,才知超脱为何物。

故此万千修士,或于灵力之道浅尝辄止,或不幸魂魄沉沦于“阴间幽魔”之中,万年以来,竟未有登临“彼岸”者。

但修炼灵力固然是一步生一步死,阴阳间隔更是泾渭分明,却又无比接近。羽心聆年纪尚小,心中思虑本自不多,又遭逢大变,心灰意冷,竟以少情、少欲、少思、少念、少悲、少欢、少惧、少忧的心态修炼,灵力进境极快,一连突破了“须弥心界”的数重大关,已有小成,可谓是羽家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这时秦雪涵一缕生灵元气游走许久,只觉这股毒素竟渐渐不为所动,心下一凛,向羽轩道:“我用另一手法催动生灵元气,这毒果然古怪之极,只怕当真不是黑族之物,似乎……似乎也不属于这片天地……”

羽轩一惊,独自沉默许久。

秦雪涵道:“不过所幸毒素已不再伤害身体,短期之内还不必担心。”

羽轩吐了一浊气,点了点头,问道:“可你先前并未察觉出这些啊,是在壁画之中领会到了什么?”

秦雪涵眨了眨美眸,笑道:“领会到了也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羽轩见她容貌俏丽可人,撩动人心,不由得双臂一揽,顿时只觉满怀温香,犹如身在云端,飘飘然,不能自已。

秦雪涵见风岳、海瑶隐晦一笑,俏脸蓦然通红,未曾料到羽轩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自己,随即低声嗔道:“快放开我,这像什么样子?”

这时司徒静嘤咛一声,双眼眨了眨,手指又在眉间揉了揉许久,才问道:“我们这是……出来了?”

秦雪涵忙挣开怀抱,一颗芳心定了定,才道:“你若再不醒,我都打算强行将你唤醒了。”

司徒静敛容向众人一揖道:“今日援手之请,小妹定当相报,日后若有所命,绝不敢辞!”

秦雪涵手掌虚引,笑道:“好啦,别谢来谢去了,外面估计要闹翻天了。”

司徒静一怔,随即点头道:“那些大能绝然不会坐视不管。”

当下众人走出圣皇宫,空中便有一人在问道:“轩儿、惜儿,这圣皇宫中的壁画是否已让幻图拓印下来了?”

羽轩一怔,只见空中那青衣人面有微笑,正看着他们。

羽惜点了点头,他便将袍袖虚拂,羽轩众人只觉有一股不可匹敌的无形劲力将他们引向空中,随即一片神光冲起,他们便藏于神光之中。

身量高大黑衣人朗声笑道:“羽杰族长,你这‘混元护’倒是愈加纯青啦!”

青衣人一笑道:“阳乾族长谬赞了。”随即又转头向白衣人道:“幻铭族长,我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告知为何你们会带着如此一件恰和时宜的灵器?为何不让拓印壁画,令郎就有如此过激的行为?”

幻铭淡淡地道:“羽族长以为如何?遗迹之中出现壁画本就是常见之事,我命试炼弟子带着拓印灵宝,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又有何可疑之处?”

羽杰摇头道:“不然,以前虽有发现过壁画,却多在岩壁山洞之中,不然便是墓府遗迹之内,圣皇宫中出现壁画那还是头一遭!”

幻铭眉头略微一皱,正想说话,这时幻图与黑子滢却一前一后走出圣皇宫,随即喝道:“退回去!”

但早有一只手掌隔空遥遥一握,将周遭空间凝作一块,幻铭遁入空间而去,但毕竟身法慢了,只见阳乾一只手掌搭在幻图肩上,不由得怒道:“阳乾,你竟下手偷袭小辈,这脸皮功夫当真高深呐!凌远兄,你还要接着看戏吗?”

黑凌远道:“你我二人的身法都比不得阳乾族长,又没有‘混元护’这等天下第一的守御武学,一旦交起手来,幻图与滢儿都容易被他所伤,倒不如现下就让阳乾族长把话挑明了吧。”

阳乾说道:“好,凌远族长不愧是黑族掌舵之人,快人快语,其实我也不需何等重宝,只将壁画拓印之图再给一份副本即可。”

黑凌远点头道:“此事容易,幻图,你将壁画拓印之图取出来吧。”

幻图眼望幻铭,幻铭点了点头,他便将一卷卷轴取出。阳乾握住卷轴的一端展开,只见卷轴长达数百丈,上绘诸神形象,一笔一划,无不蕴含先天至理。

阳乾一怔,竟不曾预料黑凌远如此爽快,于是说道:“那么便请凌远兄握住另一端,羽兄监督,幻铭兄拓印副本,如何?”

黑凌远淡淡地道:“阳兄思虑缜密,便依你。”他握住卷轴另一端,幻铭展开另一卷空白卷轴,这时卷上白纸突然显现点点墨汁,一缕缕黑气萦绕在周遭不散。黑气之中有墨香隐隐,吸入口鼻之时,心头思绪纷飞,恍恍惚惚,犹如陷在梦境之中,百事齐来。

这是以一气勾动心神,引得心魔显现幻化,正是梦境武学“绘阎浮”的奥秘所在。方今世上,灵力武学极少极缺,修炼有成者更是万中无一。灵力武学主攻灵魂,亦伤在灵魂。魂魄之伤轻易动摇根本。

阳乾一身修为已达化神二重,八天之境,世上罕有其匹,然而于灵力之道,仍浅尝辄止,所学不深,竟立时就着了道。

这时突然滚滚雷响,一大片阴影投下,遮蔽了天日,有一个声音断喝道:“魔由心起,相由心生,阳乾,你还沉迷什么!”

这一声振聋发聩,阳乾心神一定,随即只见空中有一尊百丈高下的化神金身立在云端。金身乃是羽杰所化,显现遥皇形貌,身着黑色祭天帝服,头戴十二旒冕,双手结印,一片灵光化作一方拜将台。

羽杰手执剑印走到台上,随即只听得云中鼓声撼天震地,似乎千军万马藏在云中。其实那剑印乃是遥皇拜将的信物,曾失落许久。羽家附属八族乃遥皇八将后人,当年八族之主执剑印去见羽赋,剑印自也落在羽家手中。

拜将剑印乃遥皇亲自炼成,虽然已不复昔年之威,却也非同小可。只祭出剑印,拜将台后便化出八面战鼓,若有八人同时击鼓,配合音阵,如同千军万马同时击出,轻易可震碎天人神魂。

羽杰身化百丈金身立于台上,长剑一指,八鼓齐震,但忽然又听马嘶风吼,将台之下竟然显现一排兵将、十万雄师,那里一片旌旗排展,剑戟如林,当先一排八将乘龙驹,踏灰云,手中长刀劲气寒。

阳乾大惊道:“遥皇剑印只能伤人魂魄,不是空间之宝啊,这些人马……是梦境武学!”

原来这梦境武学“绘阎浮”能将一片空间封住,在空间之中,人心想何物,眼前便显现何物。羽杰主修元气,辅修灵力,灵力修为颇高。但灵力增长全看渡几重心劫,心劫乃是心魔显化,主喜、怒、哀、惧等七情六欲,全以人性善恶而来。

羽杰曾渡过七重心劫,心志坚毅,修为极深,瞬间便窥破“绘阎浮”的奥秘所在,在梦境空间之中,显化兵将。

但这时梦境空间里一阵波动,竟有一人轻易越过空间禁制,缓缓走来。羽杰凝神看去,只见这人身着白衣,但面貌全看不清,犹如雾里看花,蒙胧一片。

那白衣客却似乎一叹,说道:“遥皇八将乃是一方雄主豪杰,但他们现下只能由你控制,凭你一人的本事就能抵得过八人之智,就能用来抗衡我?”

羽杰说道:“能不能前辈一试便知!”

白衣客点头道:“好吧,那我便试试。”那人一指点在虚空,只听得兽吼鸟鸣,滚滚云气排开,随即便见有混沌、穷奇、梼杌、朱厌、饕餮、貔貅、吼并睚眦等八只异兽立在空中。

这八兽皆是上古异种,或穷凶极恶、或喜于征战,只见形貌各异、都有数百丈高下,血口利爪,泛着远古凶威。

随即那人周身紫气涌出,双目中紫光萦绕,腰身一挺,立时化作八臂三首魔神之相,执剑戟银弓,踏空而来。

第九十七章 幻里征战,十万狼烟

八臂魔神纵起八异兽,逞凶威,一片狼烟滚,直袭拜将台而去。台上战鼓不击而响,鼓声滚滚如雷震。

那战鼓一起,八将即时身化百丈规模,乘龙驹,纵风云,横过战刀长戟、三柄斧钺,就在云端里向朱厌、梼杌、穷奇、睚眦四兽劈出百丈刀芒,雄浑劲气激荡着虚空,地面崩裂着岩浆,混成一片火海。随即又见空中黑云叠千层,云里只有血口大张,森森白牙,笼罩了足有百丈范围,刷的下去,一口即吞三千士卒!

羽杰望着眉头大皱,手掌一翻,祭起遥皇印,一印打进云中。混沌异兽惨叫一声,身形飞落而下,立时化作虚无。

这时白衣客身化的三首八臂魔神踏空而来,脚下紫气铺展,化出一片淡紫色的火海。羽轩一见这火,心头一跳,暗暗思忖道:“这火是紫灵火无疑,只是颜色为何会淡了这许多?老师曾隐晦地提过‘古诀’分两派的事,此事是由伏神而起,难道这人是古氏伏宗之后?”

风岳也说道:“这人难道是神府遗族?古氏虽然没落,不再现世,可并非说已死绝了啊。”

羽轩点了点头,在心中道:“是了,古剑渊师兄便是古氏后人,难保他们族中没有修为更高深的前辈。”

空中那八臂魔神脚下一跺,气息冲天而气,直贯牛斗,随即身后分出两道光华,一为紫色、一为白色。紫色光华主杀,乃是凝练紫灵火于极致的手段。白色光华主收容,乃是参悟了天地灵气所创的武学。

那人道:“你想接我这套‘绘阎浮’无非便是要试探我的身份,但我害怕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二元混灵’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不但羽杰、阳乾大惊失色,幻铭、黑凌远二人更是满面苍白,心头都是一突:“二元混灵乃伏神的得意之技,紫光杀人、白光夺宝,持之纵横天下,千余年来无一人能敌。当年四王二主围攻伏神,乃是依靠古象王杀身成仁,挡住紫光,否则绝无获胜之理。但此武学早已失传,即便当年也仅有三人习得,这人难道是伏神之子古神峰?”

但此念一出,随即又否认道:“不对,当年古神峰改去‘古神’姓氏,只称古氏,他重伤不治,身死当日乃是有目共睹,难道是皇幽?此人来历神秘莫测,乃是由伏神引荐入古神府,但覆灭神府一战中他并没有现身,难道这些年我们都在为他办事?”

黑凌远抬头望向幻铭,见面他面色凝重,原来是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幻铭传音道:“此事须得严格封锁,决不可轻易泄露,皇幽此人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今后给他办事,得万分小心呐。”

黑凌远暗暗点头,再去看空中梦境结界之内,八臂魔神手掌虚空一抓,身后紫色灵光被抓在手中,就要朝羽杰头上撒放而去。羽杰身形一纵,拜将台上战鼓齐响。八将乘龙驹而来,被紫光扫过,犹如泥牛入海,身形顷刻间瓦解,烟消云散。

羽轩一众连同阳乾三人俱都目瞪口呆。羽轩一众小辈只能感知梦境空间之内,遥皇八将威压隐隐,绝非凭空捏造。而阳乾三人却知,那梦境空间之内的人物乃是主人灵力凝聚而成,并非虚幻,更知羽杰灵力修为了得,若在梦境空间之中交战,三人敌不过他一人。但紫色灵光扫过,竟如火上扑水,败得如此彻底。

羽杰“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紫色灵光不仅抹去八将身形,更附带灼魂之效,将他灵魂也灼伤了去。

这时紫光再起,在空中一晃,即扫落而下。羽杰祭起遥皇剑印,遥皇印在空中一滚,便打落而下,正迎着八臂魔神的天灵而去。若这一印打实,即便不能打死,也定然要头晕目眩。

那魔神目中射出森冷神光,手掌一挥,抓住身后白色灵光一扫。遥皇在空中转了转,便落在他的手中。

羽杰惊声道:“不可能,即便当年强如伏神,也决不能同时施展‘二元混灵’的两色灵光!”

那魔神道:“伏神已是一千年前的人物了,难道武学会停滞不前吗?”

羽杰面色一滞,颓然一叹。那道紫色灵光再度扫来,极是神异。羽杰凝神看时,竟丝毫瞧不出灵光来路,此人对“二元混灵”当真用得纯熟至极,圆转如意。不得已,当下催动遥皇剑,剑光一晃,飞剑直取魔神眉心。

那魔神似乎冷笑一声,白光扫过,又抹去剑上印记,落在他的手中。这时羽杰身形借势一纵,就要跳出梦境空间。魔神手掌虚空一按,空间结界崩碎,狼烟血海、将台战鼓等诸多事物顿时化作云烟消散。

羽杰一怔,不料对方竟然助自己逃离,身形才一跳出数百丈外,那魔神却冷冷地道:“当年所谓的四王二主侥幸击败伏神,想必这些年来定然得意不已,但我留下这一印记,却不知他们能否治好?”

那人说罢,手握紫色灵光一撒,灵光来得好快,神异迅捷,天下竟莫能挡。羽杰只知胸口仿佛被鹅毛拂过,但随即一股灼痛竟似烧入灵魂一般,筋肉分离、剥皮扒骨之痛似乎也远远不及,一声惨呼,面容痉挛,一片痛苦之色。

阳乾三人见羽杰如此境况,心头也不禁涌出兔死狐悲之感。

空中那魔神撤去法身,还一副白衣客的模样,向阳乾道:“你若也要试试这‘二元混灵’的滋味,尽管握着那幅壁画拓印图。”

阳乾强笑道:“晚辈不知这是前辈所看中之物,不敢染指,请前辈收回。”将卷轴一卷,就要送入白衣客的手中。蓦然晴空中紫芒一闪,空中一碧如洗,却有一道紫雷从天而落,直劈向阳乾手中卷轴。

阳乾不能察觉到雷霆的来势,那白衣客竟也是丝毫不知,再看时,卷轴已成灰烬。

那卷轴乃是一件宝器,虽不能用于争战,寻常手段却也损害不得,但紫雷一击即中,一击即毁,即便阳乾三人合力,却也不能办到。当下三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那白衣客显是动了真火,纵身欲入祖皇宫。宫内有一个声音说道:“诸神既灭,神魂不愿入轮回,乃是天数,却也不该由你炼化,助长你修为。”

白衣客道:“人既可负我,我为何不可负人?星斗诸神暗下杀手,灭绝许多九天生灵,而今我取他们神魂修炼,乃是天道轮回,有何不可?”

那声音喝道:“荒谬,这是你一己之私,岂能牵扯天地大道?而今你肉身崩坏,还不潜心修炼,仍是执迷于左道之术。”

白衣客冷笑道:“左右岂不是由你们而定,神魔正邪又岂可一概而论?而今这左道也好,正宗也罢,我要做,你还能拦我吗?”语罢,他手起紫色灵光撒落,却见一道虚幻身影立在祖皇宫外。那身影手掌一拂,一片紫云浮在头顶,紫光便落不下来。

白衣客还想再放白色灵光,突然周身空间一阵扭曲,仿佛身后便有一张无形巨口,张口把他吞没,随即那虚幻人影手掌一抹,空间平复。

那人说道:“你们走吧,这祖皇宫不许再来了。”

阳乾一急,说道:“前辈,这里可是祖辈心血结晶,您不该如此。”

那人摇头道:“是祖辈,却不是你的祖辈。”

阳乾颓然一叹,见对方不再理他,径直走向羽杰,于是带着阳逸踏空而去。

随即又见那虚幻身影一指点在羽杰眉心,又复一掌按在胸口,顿时剧痛止歇。羽杰一礼道:“多谢前辈。”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也算是我惹来的,不必言谢。何况‘二元混灵’的威力着实不小,片刻之间,我也无法根治,你需得按我所传之法静心调理才行。”

羽杰又行一礼,抬起头时,那人的身形却已消散不见。微微一叹,便解去羽轩众人周身的护体神光。

这时空中飞来一只青鸟,在羽杰头顶飞了三圈。羽杰两指一弹,有一束劲气削落了青鸟翼上的一根翎羽。羽毛上用羽氏秘法写上文字,羽杰凝神看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风岳,参灵宗袭击风家,冷云霸为主,冷云途为辅,共领十余名天人境界的长老。”

风岳闻讯大惊,问道:“羽家主,此事可当真?”

羽杰点头道:“不过羽烈也领数十名修士前去相助。现下风家分三路突出重围,所幸伤亡不多。”

风岳忙道:“既然如此,晚辈需得先行赶回家中,讯息上可有说明三方突围的方向?”

羽杰点头道:“一路正东、一路正西、一路正南。你若要赶去接应,选正西路最好,那里转向中域的路径多是山间小道,敌人不易追踪。”

羽轩问道:“中域?”

羽杰点头道:“风家在中域也有一支,不过家族所在较为隐蔽,只有风家高层才知道,我也知之不详。但要找安全落脚之处,中域风家倒是最好的所在。”

风岳点了点头,与海瑶相携而去。

羽杰问轩涵道:“你们跟我回家族吗?”

羽轩摇头道:“风家既然出了变故,我没有独自抽身而退的道理,让惜儿、聆儿跟您回去吧。”

羽惜听了,满面不虞之色,说道:“我也要跟你们去。”

羽轩佯怒道:“聆儿身旁需要你照顾,日后我回家族,还需你来告诉我聆儿近况,好寻出办法解决聆儿身上之毒。”

羽杰说道:“好吧,你们万事小心,韦渡前辈在你身上种下的符印你不要抹去,日后我们寻你也容易一些。”

羽轩点了点头,告辞一声,便与秦雪涵、司徒静御风而去,过不多时,便远远望见岳瑶二人。

第九十八章 旧时相识

羽轩三人赶上岳瑶,说道:“你先停一停,这一去何止数千里,纵然你修为再高,也有元气耗尽的一刻啊。”当下让秦雪涵取出须弥乾坤图,只见宝图一展,飞出两只灵烟兽。

秦雪涵向司徒静道:“司徒姐姐,虽然你提曾提过我们两族结盟之事,但我毕竟做不了主,还要请你与我爹爹商谈才能作数。”

司徒静点了点头,问道:“那秦家主现在何处?”

秦雪涵柳眉微微一蹙,沉吟道:“现下我也不能肯定了,要不请姐姐先回司徒家族,待我寻到爹爹后,便传信与你。”

司徒静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参灵宗袭击风家本就在这几日间,事起仓促,又携着老幼而逃,能走多远?我们这一去即便能寻到人,也只是怕在古夏国周边。而风、秦两家同处一国,乃神府遗脉,未必便会置风家于不顾。”

羽轩说道:“司徒小姐所言不错,那么便请司徒小姐一同前去,如何?”

风岳迟疑道:“司徒小姐固是强援,只是却要把司徒家族拖这趟浑水之中了。”

司徒静笑道:“不让他们知道便成了嘛。”于是请秦雪涵再唤出一只灵烟兽,她身形一纵,便跨上灵烟兽。

风岳心头疑道:“她这‘司徒家族第一美人’之名,可丝毫不下于‘藏龙阁’黑子倩,又凭什么不让人认出她来?”

灵烟兽展翅飞起,有一个时辰,五人在一座山峰上稍息片刻。这时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司徒静已作男装打扮,身着青衫,顶上是翡翠紫金冠,手执羊脂玉骨折扇,系一块蝶翼一般的扇坠,面容已做整改,虽仍可见旧时轮廓,但非相熟之人已决计辨认不出。

只见她缓缓走来,折扇挑起秦雪涵雪白的下巴,做一个浮华少年的模样,笑道:“小生司徒青,不知能否有幸与小姐共渡一夜良宵?”

秦雪涵美眸一转,就势倚在司徒静香肩之上,低声说道:“公子定不能负我。”跟着玉指一伸,又在司徒静俏脸之上拂过。

羽轩眼珠一瞪,随即啧啧一叹,暗道这等光景几世才能得一见。

海瑶走来,细细打量一番,才笑道:“司徒妹妹不仅聪慧过人,这一手易容之术更是精妙至极,世间只怕罕有其匹。”

司徒静少女心性,趁势揽过二女纤腰,笑道:“陪本公子去那边,省得见这两个臭男人一副忧心忡忡的臭脸。”

羽轩微微一笑,转头见风岳面上果然烦闷之气大减,随即说道:“天无绝人之路,风家底蕴不浅,参灵宗不敢过分紧逼,我猜多半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风岳点头道:“风家之中到底有什么可觊觎的,我却不知。”

羽轩安慰道:“不必担心,寻到了风家人便能知道了。”随即又听近处三女打闹的笑声,心头不禁又似猫抓一般。

晚间月明星稀,五人围坐在一团篝火旁,风岳道:“我们沿着古夏国帝都向西的路线,已走过四五日,这里山势险峻,在空中只怕不好看。”

司徒静道:“我放灵蝶出去吧,你身上可有风家其他族人的信物?灵蝶可依靠气味追寻,只是而今你们三路突围,那人若不在人群之中……”

风岳点头道:“那便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取出一块翡翠玉佩,续道:“这是堂妹的玉,前几日丢了,我帮她寻来,还没来得及还她。”

司徒静点了点头,取出生灵袋,放出五六只颜色各异的蝴蝶,绕着玉佩飞了三圈,便四散而去。

第二日清晨,晨雾尚浓,群蝶携着满身花香而回。司徒静心下暗道:“怪事,我专门培养的灵蝶素来不近花粉,只用灵丹喂养,怎么会满身花香?”

秦雪涵见她皱眉沉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静道:“只怕事情有变,叫醒他们快走!”

秦雪涵点了点头,唤醒了众人,当下一行人随着群蝶追去。过不多时,只听周遭狼嚎之声愈加逼近,羽轩道:“这是鬼瞳黑狼的叫声吗?”

司徒静点了点头,说道:“这本是寻常的灵臻境灵兽,但前方若是数十只聚集在一起,即便我们也要费一番手脚。”

风岳一听,心下愈加沉重:灵蝶既然飞回,便是寻到了玉佩主人风秀,但风秀年纪幼小,仅有元脉一二重的修为,怎能敌得过鬼瞳狼群?心念及此,周身狂风一卷,尽力一纵,这一纵就有数丈远近。

约有数里,众人来到一处山坳,只见五六只黑狼围住一个山洞,洞口狭窄,勉强能进一人。那黑狼要冲进山洞,洞口便有一个少年**拦住。

风岳看得仔细,身形一纵,手掌捏住黑狼咽喉,另一掌作刀劈下,一击就即击毙黑狼,当下连施五六下杀手,尽屠狼群。

这时洞口里两人飞奔出来,一男一女,皆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少年风豪、少女风秀,正是风岳堂弟、堂妹。

风岳双臂揽住少年少女,问道:“家中怎么样了?”

少女啼哭不止,少年勉强止住了泪,说道:“我们分三路跑了出来,大伯、爹爹跟三叔各带领一路。昨日爹爹跟族叔们为掩护我们,跟敌人引开,不知怎样了。今早秦鸿叔叔跟几位护卫叔叔伤势发作,我跟妹妹出来找药,被一只小狼盯上,我杀了那只小狼没想到却引来狼群……”

风岳点了点头,半蹲着向两人说道:“带我去你们落脚之处好吗?”两人点了点头,走出二三里山路,只见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有两个男童,四个重伤的中年男子。两个男童见风岳来到,都不禁不大哭起来,风岳劝慰半晌,取出清水跟食物让四个孩子分食了。

轩涵一一查看了四名护卫的伤势,心头微微一沉。其中一人名唤秦鸿,乃是秦峰心腹,修为也高,已有九元境上下的修为,但仍是一臂残废,重伤不醒。

秦雪涵以生灵元气为他续骨,半晌才醒,她问道:“鸿叔你还好吗?爹爹还要家中吗,参灵宗可有袭击家族?”

秦鸿说了一句:“去了中域……”便又晕厥。

羽轩说道:“此地不安全,我有一个去处,到那里再安顿他们不迟。”

风岳点了点头,秦雪涵走到洞外,须弥乾坤图又是一展,飞出五只灵烟兽。众人便乘着灵烟兽飞起,约莫到中午时分,羽轩在云中仔细辨认路径,说道:“就是这里了,我们下去!”

只见这里也是深山之中,山里有小村,人不多却淳朴。羽轩沿着旧路,在前领着。过不多时,突然只听劲风呼呼,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极是劲急。羽轩手掌一抓,掌心被震得发疼,随即纵身向前,来到一棵树下,叫道:“铁山大哥,你们别打了。”

有一个身着粗布的山民哈哈大笑道:“是羽兄弟啊,好久不见了,等我打发了这山匪,咱们兄弟再好好喝他个三天!”

语罢,铁山突然弃了弓箭,双脚一跺,就此站定不动,运掌如风,身前一缕缕青气逐渐凝聚,愈加沉凝,有如山岳一般。

与他对敌的乃是个青衣文士打扮的男子,约莫二十岁上,有玄化境修为。他双掌一划,身子两测有两股劲风,一为正、一为逆。那两股劲风一合,混而为一,犹如一股大潮旋一般。随即双掌一推,与“重山掌”对在一处。

重山掌凝力成山,岿然不动。“正逆奇心诀”逆转阴阳两劲,恰巧被重山掌所克。否则寻常玄化境修士一个不慎,也要被卷入掌风之中,被撕得粉碎。

所谓大巧似拙,铁山这套重山掌完全舍去身法,只讲究掌势成山,当真将“拙”之一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羽轩纵身而下,拦在两人中间,说道:“铁山大哥、洪擎,你们先停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否让小弟评一评是非?”

铁山一怔,问道:“羽兄弟,你还认识这群山匪?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连数月屡屡打劫我们的猎物。”

羽轩眉头一皱,向洪擎道:“你们怎地当了山匪,做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洪擎一叹,口中张了张,欲言又止,终于摇了摇头。身后四五名喽啰乘着马,见秦雪涵、司徒静、海瑶三女来到,齐齐笑道:“好漂亮的女人,好漂亮的兔儿爷,跟着这两个小白脸作甚?不如哥哥们回去的好,哥哥们日夜伺候,哈哈!”

“闭嘴!”洪擎大怒道:“再放一个屁,老子立刻宰了你们!”

“洪擎你敢……”其中一人就要发作,旁边的人赶忙制止。洪擎向羽轩拱了拱手,领着众人回去。

羽轩微微皱眉,望着洪擎一众远去,心下暗暗思忖。

铁山笑道:“羽兄弟,你来看望哥哥吗?”

羽轩笑道:“是看望大哥,也是看望陶公,不知他……”

铁山笑道:“估计他还醉着呢,你们当中有病人吧,我先引你们进村。”

众人便随铁山进村,到了夜间,突然有山民赶来说道:“村外有三具尸体!”风豪仔细辨认道:“没错,是追杀我们的参灵宗长老。”

风岳道:“参灵宗长老修为决计不低,谁能杀他?”

羽轩惊道:“难道是陶公?铁山大哥,你先前施展的武学陶公所授?”

铁山点头道:“是啊,但陶公一向连牲畜都不愿动手杀害,怎会杀人?”

羽轩沉吟道:“那先动手把他们葬了,然后我想见陶公一面。”

铁山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便往北面桃山行去,这时头顶月色正圆,桃花林中,面容苍老的邋遢老者倚树而坐,向着空中道:“来了吧?”

云中一名面容清癯的白衣老者踏着月光而来,说道:“有百年不曾见面了吧,宗主?”

第九十九章 酒宗

白衣老者乘月而来,站在一株桃树之下,似乎微微一叹,怅然道:“月下独酌,但这浊酒岂堪饮?”

邋遢老者将酒壶一抛,只见美酒洒了满地,月色溶溶,晶莹一片。他身子一转,闭目不答,口鼻之中似乎已起细细的鼾声。

那白衣老者又是一叹,自言自语道:“我知你还没有放下,但你本不是宗主之选。昔年酒宗名气虽盛,但门下弟子四处为恶,铁家不能制止,我唯有将其一扫而光,才能在乱世之中保下酒宗一脉的传承。”

“但我冷家实力稍嫌不足,唯有南宫世家野心勃勃,与其结盟,正好可一扫内忧外患,还宗内平静。现下参灵宗集南宫、你陶氏、我冷家三族之力,莫说抗衡黑族,放眼天下有几人敢正眼觑之?”

话音甫歇,邋遢老者微微睁眼,看着天边满月,脑中渐渐忆起那晚的明月也是如今日一般,并无二致。然而当夜冷魏发难,联合南宫群屠戮酒宗,酒宗上下诸多弟子并陶氏、铁家两族也被杀戮殆尽,余下逃生者寥寥无几。

后宗主陶龙渊寻到此处山间小村,整日价饮酒渡日,非是不思报仇,乃是因此仇不能报。

酒宗祖师号称“酒圣”,非但修为极高,一手酿酒绝艺更是独步天下。但酒圣所传,多数仅剩残谱,关键之处残缺不全。陶龙渊便发愿定以毕生所学将其完善,是以整日闭关苦研,竟不知一子一孙被黑族暗中所诱,修炼了死魂气,心性大变,余下酒宗诸多弟子也早成黑族爪牙。冷魏暗中谋划联合南宫世家之事,除去黑族眼线,随即“清洗”酒宗上下,陶龙渊无奈隐世不出。

一念及此,陶公长叹一声,问道:“你而今来见我,与我说这一番话是为了什么?”

“云尊遗藏!”冷魏沉声说道:“云尊遗藏的古图共有四幅,我冷家,你陶家,还有羽氏、风氏各得其一,现下风家已被我打散,要寻到他们那一份,决计不难,若再有你这一份,我便能赌一赌云尊遗藏!”

陶公摇头道:“此物我已给了慕云,但以他的寿数来看,如今你定然是寻不到他了。”

“死了?”冷魏沉声道:“不对,陶慕云是你堂弟,纵然他因天资所限,不能突破到天人之境,你也决计不会轻易让他死了。”

陶公苦涩一笑道:“修士并非神祇,何况即便神祇也有寿数一说。他以区区九元境修为活了七百余载,已是极少见了,我也无力回天。”

冷魏皱眉道:“好吧,他人死了,难道古图也能一起带到地底下去吗?”

陶公说道:“他死时,乃是他义子将他葬在无际大泽之中,我寻不到他坟茔所在。”

冷魏闻言怒道:“岂有此理,难道你不曾去拜祭他吗?”

陶公摇头道:“人死如灯灭,我拜不拜祭又有何妨?”

冷魏不信,又想再说,这时空中有一人走了下来,正是冷云霸。他先向陶公躬身一礼,才对冷魏传音道:“错了,那张古图不在风家手中,乃是落在了古夏国皇的手里。”

冷魏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正欲转身而走,突然回头说道:“黑族四处散播死魂气的修炼之法,但凡修炼此种元气者,心性无一不大变,甚至沦为黑族爪牙,供其驱使。所谓流毒无穷,若得不到云尊遗葬里的秘法化解,终身便要饱受死魂气的摧残。你若当真想为儿孙报仇,便将古图给我,我在宗门旧址等你。”

冷魏说罢,他便转身遁入虚空之中,冷云霸紧随其后。

过了许久,陶公才缓缓出声道:“你们出来吧。”

羽轩、铁山随即缓步走出,向陶公躬身一礼。陶公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刚才也听见了吧?”

羽轩两人点了点头,羽轩问道:“前辈,我也曾见识过死魂气,知道此种元气的厉害,但似乎也控制不了人吧?”

陶公道:“此事我也是后来得知,死魂气不仅能暗中影响人的心性,更能在人心之中种入魔种,引人入魔。一旦转修其它功法,死魂气的引诱便从心中而来。黑族以此功法欲要掌控天下,垂钓世人。”

“以功法为饵,垂钓世人,世人皆为其奴役!”羽轩心下一凛,暗道:“这黑族倒是好大的魄力啊,珍惜的功法在哪一族、哪一宗不是视若珍宝,唯恐被他人所得?”

铁山问道:“可村外的三具尸首是谁杀的?”

陶公道:“那是冷家三名已修炼了死魂气的修士。冷魏生性谨慎,不愿在家族当中处决以引起风波,才命其前来这里。他们死在村外,我的嫌疑断然是洗不清了。”

羽轩眉头一挑,暗道:“冷云殇也曾暗暗修炼死魂气,看来是有前车之鉴啊。”随即拉着铁山向陶公告辞一声,转身下山而去。

山中小村一片静谧,月光透过窗口照了进去,只见风岳望着重伤未醒的风家护卫,不禁暗暗皱眉。这时窗外有人敲击了三声,叫道:“少主!”

风岳一惊,知道是风家来人了,抬头一看,这一惊更甚,说道:“夏老!你怎会在这里?”

夏老走进屋中,双膝跪下,眼中流泪道:“少主请恕老奴无礼。今天老奴杂在山匪之中,远远便望见了少主。只因身不由己,才到此时参见。”

风岳连忙扶起,问道:“夏老,这许久不见你去了哪里?”

夏老闻言长叹一声,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缓缓说道:“当年老奴被石子击伤,头脑一片混沌,恰逢洪擎一行将我救走,将养数月,方才康复。”

“原来如此。”风岳点了点头,说道:“当初若非是我拉着你去黑石谷地,也不会让你被冷云殇所布的石阵击伤,这些年苦了你了。”

夏老摇头道:“没有保护好少主,是老奴的失职,吃些苦也是该的。当年我随着洪擎一行人四处游荡,本想请他们送我回家族,却又担心他们因洪家之故,迁怒老奴,故此一直隐姓埋名。本想跟随洪擎身旁效力几年,报了救命之恩也就是了。但怎想在半年前,距此数百里外的灵崖寨中有一伙山匪,寨主看中洪擎的能力,欲收我们为己用。洪擎不肯,他便假意款待,却在洪擎酒中下毒。洪擎为人所制,不得不答应入伙为寇。众兄弟不肯弃洪擎而他往,于是也都成了山匪。”

风岳听了,哭笑不得地道:“那你们又是如何与此地山民结怨的?”

夏老道:“少主试想,山匪如何能做什么好事?寨主猎狐也算有几分识人之明,又贪图洪擎手中的‘三三阵图’与‘正逆奇心诀’,平常打家劫舍的勾当并不让洪擎去干。但两三月前,山匪多打劫此地山民的猎物,双方就此结怨。那铁山本领着实不小,寨主九元境的修为尚且拿不下他,于是便欲令洪擎与铁山斗得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所幸最终由羽轩少爷制止。”

风岳点了点头,问道:“但洪擎一直修为不高,当年在吴城洪家之中,他的修为也并未突破灵臻境,为何区区两三年间,他竟有玄化境的修为了?”

夏老道:“此事便涉及到灵崖的一个大秘密了。这秘密仅有我与洪擎、洪文三人知道,余下五六个兄弟都不知道。非是我们不信任他们,乃是此事于众兄弟而言,有害无益。”

“洪擎修炼‘三三阵图’,暗暗查看地脉,才知灵崖之后藏着一方不知名的小池,池里有诸多神奇物事,其中一物有助长修为,打破瓶颈的功效。洪擎、洪文与我三人的修为已有灵臻境,能承受此物冲击的力道,助长修为。但余下兄弟的修为仅在元脉四五重上下,不能借宝物助长修为,否则必死无疑。”

夏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此等重宝猎狐懵然不知,以为乃是洪擎功法有奇效。少主,猎狐坐拥此等异宝而不知,当真暴殄天物,若我们得之,风家的实力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风岳苦涩一笑道:“而今风家已不知有还没有了……”当下将参灵宗袭击风家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夏老呆呆地站了半晌,突然坐倒于地,缓缓说道:“少主,既然如此,我们更该夺下灵崖寨,诛杀猎狐与其党羽。其他几位少主跟护卫们都需要一个落脚之处,耽在这村子中不是长久之计。”

风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回去跟洪擎好生商量一下吧,明日我跟羽轩他们赶到寨子外与你们见面,里应外合,除掉这群山匪。”

夏老应道:“那么我便在明日中午,寨后的树林中与你们见面。但洪擎仍身中剧毒,务必等我们以‘三三阵图’与‘正逆奇心诀’两部功法换得解药后,你们才动手。洪擎与我有救命之恩,他不能因我而死。”

风岳道:“那是自然。”

夏老叹了一声道:“其实洪擎也是命运多舛之人,其父母便是因这两部功法而死,三口之家一夜之间被夷平,若非得洪峰救助,改名换姓,他早便死了仇人手中了。”夏老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待得明月缓缓落下,轩涵、岳瑶并司徒静、铁山两人乘灵烟兽而起,过不多时,早见一处山谷,谷后便是灵崖。灵崖本是古之先贤所立,现下却被一群山匪所占。

第一百章 十二祖脉

灵崖高数百丈,崖下一片森林,林中筑有小寨。

风岳见洪擎、夏老二人离去,他便纵身跳在空中,羽轩接应他坐于灵烟兽背上,随即往云后飞去。只见云中还有秦雪涵、司徒静众人。众人问道:“事情如何了?”

风岳道:“灵崖寨主猎狐贪图洪擎的家传功法,洪擎欲以功法交换解药,我们便以洪擎的信号为准,见这香无火自燃时,才动手。”说罢,便取出一根线香握在手中。

只见日过正午,烈日当头。众人都不禁暗暗皱眉,心想事情或许不妙了。但这时线香烟火缭绕,伴着一股清香。随即下方一声巨响,寨门被轰然打碎,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洪擎,你竟敢暗算老子!”

众人往下方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貂皮大氅的中年汉子纵身跃了出来,他手掌在储物灵戒上一抹,便握住一柄九环钢刀。这刀乃是八种精金混合炼,铸成灵器养灵性,周身隐隐蓝光放,白气森森照面寒。

风岳看了,惊咦一声,说道:“那把刀有些奇怪啊,似乎有点灵性神兵的意思。”

铁山问道:“灵性神兵?”

风岳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再说,先救人要紧!”语罢,他便纵身而下,手中握出长剑直取。洪擎乘势一退,随即只听“咔”的一声响过,风岳手中剑竟然被钢刀一削而断。

风岳点头笑道:“果然有古怪,但似是而非,倒不像是真正的灵性神兵啊。”

换过手中剑,风岳又欲挺身而上。但眼前白影一晃而过,有一个空灵的声音笑道:“风岳大哥,他就交给我吧。”

风岳一怔,抬头望向空中,羽轩向他无奈一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猎狐见秦雪涵一掌拍到,嘿嘿一笑:“男人们都死光了吗,叫一个娘们来跟我打?嘿嘿,等会儿我把她衣服扒光了,你们就可以一饱眼福了。哈哈,小妞,晚上就让你知道爷们的厉害!”

秦雪涵见他口中尽是污言秽语,面上骤然一冷,袍袖展动,只见猎狐周遭都是白影,乃是‘拂烟七诀’身化幻影分身。这七道身影都将袍袖一拂,一道袖劲笼住猎狐,挪移阴阳,只听猎狐一声惨叫,受了自身刀气,恨恨地道:“今后老子一定让你尝尝厉害。”

秦雪涵一对美眸之中射出冷光,说道:“你没机会了。”

猎狐心下一沉,只觉身形仿佛陷在泥沼之中,又见秦雪涵手印结动,灵光涌起,一时之间,千朵青莲在脚下齐齐而放,化作莲阵,正是南斗圣皇所留的“十二灵脉图”。

猎狐灵识撒放,只见周遭一片虚幻的山川地脉、湖泊流水,顶上是云气渺渺,仿佛一片小天地。秦雪涵玉指一引,云气之中一道紫雷劈下,轰然一声巨响,猎狐身上大氅尽碎,全身焦黑,已是气若游丝。

羽轩心下苦笑道:“看来今后不能随便调戏了……”又见喽啰们一轰而散,司徒静眼乖,觑得分明,生灵袋当头罩去,袋中灵蝶涌出,双翼如刀,几名喽啰的舌头立时被割下。

风岳大叹道:“果然越漂亮的娘们下手越辣啊。”原来这几人便是昨日当街调戏司徒静之人。

铁山将半死不活的猎狐扔向一边,拾起那柄九环钢刀看了半晌,说道:“我怎看不出这刀有什么古怪之处?”

风岳笑道:“现下是看不出了,除非是经验丰富的铸造师。这种宝器虽然也有三等品质的分法。但上品宝器灵性之强,甚至已有器灵。虽不能如人类或修为高深的灵兽一般,能思考、会说话,但已懂得择主,故此称作灵性神兵。又因其能变化大小,又称如意神兵。”

风岳接过长刀一看,沉吟半晌,说道:“这柄刀如今只能算是中品层次。但若加入‘深海弱银’重炼一番,或许可令它攀上上品层次也说不定。”

羽轩问道:“哪里有‘深海弱银’?”

风岳道:“北界海域之中藏有此物,但多数已被厚厚的玄冰冻住,加之数万年来,人人都去北界开采,如今这‘深海弱银’已是极难寻到。即便寻到了,将亿万年积累的玄冰击破,更是困难重重。而且‘弱银’未熔进入宝器之中重炼的话,此物决计不可接触到火,否则立时化去特性,变成废银。”

羽轩点头道:“难怪上品宝器如此罕见,原来铸炼与材料都是如此困难。”

风岳道:“加之一柄上品宝器往往需数十乃至数百年才能锻成,寻常天人之境的修士莫说拥有,即便一饱眼福也是极少的。这猎狐不过区区九元境的修为,即便中品宝器,他也绝无资格拥有。”

这时洪擎走来,向轩涵等人躬身一礼道:“多谢几位救命之恩,此恩此情,望能在日后慢慢报答。”

风岳道:“洪兄不必客气,你我各取所需。不知能否带我们进寨中一看?”

洪擎点头道:“你们随我来。”

轩涵落在众人之后,羽轩低声问秦雪涵道:“适才你从云中引下一道雷霆劈中猎狐的手段,可不像是‘十二灵脉图’啊,老实交代,是从哪里学来的?”

秦雪涵笑道:“就不告诉你。”见羽轩手臂伸来,她身形一晃,就跟上风岳众人。过不多时,洪擎将一行人引到猎狐一处密室门前,说道:“猎狐这里是断然不许旁人进入的,即便是他那些侍妾。”

众人心下起疑,推门而入,只见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架、一座炼器炉而已。

羽轩疑道:“看他的样子,轻浮暴躁,绝非是肯苦修炼器之人啊,怎地他的密室里会如此陈设?”

洪擎道:“我有时也见他会在此地闭关数日,但平常从不曾见有人专门劫取炼器材料,即便有时劫到了,也尽都换了钱。”众人听他如此说,心下更是惊疑。

羽轩往书架走去,笑道:“他还喜欢诗书……咦,不对,是古代文字考?”

风岳道:“这炼器炉已许久不用了……这这炉底有字?”

羽轩向司徒静道:“司徒小姐,这炉底的文字你可认得?”

司徒静道:“这些是上古文字,我识得不多,乃是‘祖脉……神树依祖脉……有十二……万年成熟,破……祖脉乃……’余下数十个字便不识得了。”

秦雪涵沉吟道:“这段话中多次提及‘祖脉’二字,我记得祖脉是天地孕成,乃是天下灵脉之母。灵脉所在,无一不是古洞仙山,修士梦寐以求的宝地。举凡大宗派住址,皆是倚靠灵脉所建,汲取天地之气,壮大气运。”

风岳道:“不过这段文字中,还提及有一棵什么神树乃是依靠祖脉成活,难道洪兄与夏老几人从那处水池中所得的,便是此树果实?”

洪擎道:“我引你们前去,那到那里或许可一探究竟。”

当下众人随洪擎来到灵崖之后的山谷,这山谷极是荒凉,寸草不生。羽轩见惯了许多景色优美的山谷,不禁摇头道:“难怪猎狐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似这等荒凉的所在,当真是鸟不拉屎,毫不起眼。”

洪擎笑道:“若非是我习得‘三三阵图’,懂得一些看山川地脉的旁门手段,我也料不到此地竟生有至宝。”

秦雪涵在地面上一抓,暗惊道:“此地竟然一点生气也无,仿佛被活活抽干,这等惊天动地的手段,是何人所为?”

羽轩问道:“地底生气难道不能再生?”

秦雪涵道:“能再生,但百年内此地只怕仍是寸草不生。”

风岳道:“事情多半还是在那池子里,你们用绳索拉着我,我下去一探究竟。”

海瑶道:“我随你一去下去吧,与你互相照应。”

风岳点了点头,轩涵分别拽着两人。过不多时,只觉池底一阵翻涌,听得长剑击打之声,一束劲气直冲而起。铁山与司徒静二人便欲纵身入水,却见风岳抱着一块大石碑上来,说道:“没事的,池底没什么危险。洪兄,你先前进入池底,可曾见过一抹亮光?”

洪擎想了片刻,一拍大腿道:“是啊,我以为那是池底有东西反映着阳光。”

风岳点头道:“池底确实有东西,被几块巨石掩住了。池底有一具骷髅自锁于其中,并将生前之事刻于石碑之上,你们看。”

只见石碑上写道:“余自锁池底,巨石掩盖,倘后人见吾骨骸,实当有缘,可承吾礼。余遍览群书,偷盗阳氏守护十二祖脉之秘,不慎泄露,为阳氏族人重创,命不久矣。昔年天下间共立十二圣皇,‘十二’之数竟与十二祖脉暗合,巧合否?恨不能全偷得祖脉之秘,客死异乡,实无可奈何。后机缘巧合来到此地,见有先天神血古树长于此间,当是神树之种落下长成。”

“神树当可解我病痛。但岂料神树已化为邪树,吸食地下生气,千百年后,定化为邪灵作祟。余不知其中关节,先取树根吸食治伤,过三天三夜,邪气入体,悔之晚矣。于是取离火血精将其焚化,后得神树精华结晶数十块。此物邪气已被炼去,食之可增长修为,打破瓶颈。然吾邪气入体,后必化为魔,得宝无所用,只得自锁于池底。呜呼,神树倚祖脉成长,本为神物。子孙化为邪树,诚可叹也。”

众人见石碑内容,默然无语。

羽轩说道:“离火血精原是司火之神的精血凝成,这位前辈竟还有此等异宝,可石碑上为何不刻下其名姓?”

洪擎道:“多半是这为前辈身份并不光彩吧。”随即转头又向风岳道:“风公子,不知神树的结晶……”

风岳笑道:“放心,此事洪兄是首功,不过见者有份……”

洪擎点头道:“在下明白。”

当下风岳又取出一个玉盒,盒中放着十余块绿色晶石,无论大小颜色,都胜过散落于池底的十余块结晶十倍不止。

第一百零一章 渡心劫

十余块神树精华结晶都分了出去,轩涵、岳瑶并铁山、司徒静六人也仅分到十二块,余下几块都留给洪擎、洪文、夏老三人。

羽轩寻到一间密室,丹炉之中炼就了六滴“冰神玉液”用玉瓶封住,向秦雪涵、司徒静、铁山与岳瑶道:“虽说神树精华的邪气已被炼化,但冰神玉液可以护住神魂,保心魔不生。而一旦结晶之中的邪气未曾除净,也可催动玉液药力将其化去。只是我不知这玉液是否能够抗衡神树精华,一旦有异,需得立时停下运功。”

众人点了点头,羽轩便想道:“我现下的修为已到玄化二重,完全炼化这颗神树精华,断然可突破到玄化四重,甚至玄化五重也绝非难事,到时也试着修炼第三重功法。”当下将“冰神玉液”一口吞入,双掌一上一下盖住神树精华,功法一运,只见他周身涌出青紫二气,双瞳一睁,一眼为紫一眼为青。青眼当中渐渐涌出一点紫意,缓缓化开。

但突然只觉浑身寒热交加,在经脉之中,羽轩欲要将两股气流混而为一,但蓦然胸口一闷,紫青两气龙虎相斗,纠缠不已。随即只觉胸口仿佛如遭重锤,眼前金星乱冒,喉间便要吐出逆血来。

这时唇瓣上一凉,一缕生灵元气由唇间而入,直下经脉,平息了羽轩体内躁动的元气,随即只听得秦雪涵在耳畔轻声说道:“欲速则不达,要用灵气调和,你不是有灵气法诀吗?”

羽轩心下恍然,但不敢说话,将手印结出,依“上古封灵阵图”所载之法,只见头顶有一幅虚幻的阵图铺展而开,引来一片朦胧薄雾,这便是灵气所化。

羽轩张口吞入灵气,又复吐出一口青气。原来神树精华已被灵火炼化,化为一股内息。雄浑内息直冲玄化境的三四重大关,随即手印一变,导气归元,这时便已是玄化四重境的修为了。

良久,秦雪涵望着羽轩微微蹙着柳眉道:“观他气息,显然已是玄化四重的修为了,为何却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司徒静把着羽轩的脉搏,心下也是暗道奇怪,随即抬头见他顶上那幅虚幻的灵气阵图还未消散,细细一看,大惊道:“这是修炼灵力的功法啊,羽轩若是依照这上面的法门导气归元,至今仍是未醒,定然是不知不觉地去渡心劫了。”

秦雪涵问道:“什么是心劫?”

司徒静道:“心劫是依照心神显化,灵力增长多少,全在于渡几重心劫。心劫若渡不过,便永世沉沦于心魔之中,有神魂俱灭的危险!”

秦雪涵惊道:“如此说,只有无欲无求才能渡过心劫?”

司徒静摇头道:“若是无欲无求,便不会去渡心劫了。渡心劫的关键在于窥破心魔,不沉沦于情欲之中。此事说来容易,其实困难。犹如人处于梦境之中而不自知。”

风岳问道:“那能否将其唤醒?”

司徒静摇头一叹道:“即便将他手臂斩下,也是唤不醒的,这一切唯有看他的造化了。不过雪涵妹妹的生灵元气或可助他一臂之力。”

秦雪涵忙问道:“如何相助?”

司徒静道:“生灵元气可助他平心静气以应心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秦雪涵点了点头,司徒静便招呼众人出去……

这时羽轩陷在心魔幻境之中,只见两岸巍峨高山,自己乘着一叶小舟行于小河之上。只见河底黑暗一片,不知深浅,更不知身处何处。但黑暗之中却似有无穷魔力,仿佛见到了权倾一世的王权宝座、用之不尽的财富荣华与冠绝天下的人间绝色。

“权欲、财欲、**?”羽轩连忙坐下,任由小舟无浆而动,心中念道:“此等三欲当真是天下第一大诱惑之事啊,我可并非是正人君子,不能再看……可我又是被谁施展了幻术吗?”

一念及此,蓦然风云变色,水下的黑暗忽然涌起,黑暗之中便是诸多魔神,或狰狞可怖,一片丑恶形状,或长舌、或千眼、或肠穿肚烂、或妖身人头……但另一面却是一派香艳景色,或玉体横陈、或媚眼如丝,直欲令人鼻血大喷。

羽轩右手正要抓向这天下间最诱惑之事,但突然左手一握,掌间雪刃直劈而下,将诱惑狰狞一斩而断……

然而黑色并未退去,仿佛黑幕一般又罩了过来,黑色之中便是恐惧临身……

外界,秦雪涵眼见羽轩的内息渐渐乱了,额上冷汗涔涔,身子颤抖。随即一缕生灵元气缓缓渡入,突然羽轩顶上一道气息冲起,大叫一声,待得回过神来,才缓缓自语道:“果然,于我而言,恐惧可比诱惑厉害多了。”

秦雪涵见了羽轩醒来,大喜道:“没事了吧?”

羽轩导气归元,回复了内息,才缓缓点头。这时只觉秦雪涵吐气如兰,一张俏脸就在面前,但见柳眉琼鼻、明眸善睐。目光下移,更见她一袭衣裙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了出来,回想幻境之中的景象,不觉鼻孔里一痒,便即倒地,心中暗道:“现下还是诱惑更强一些了。”

但秦雪涵一惊更甚,只道他伤势反复,忙将生灵元气又渡了过去。羽轩摇头道:“不妨事,别浪费元气了。”

秦雪涵长舒一口气,又有些嗔怪着说道:“渡心劫何其危险,你怎能毫无准备?”

羽轩说道:“原来那是心劫幻境啊,我道还是谁给我施了幻术。不过所幸只是第一重心劫,还令我保留有一丝理智,知道那是幻境。”

秦雪涵问道:“你最后是如何打破幻境的?”

羽轩说道:“所幸有你帮我啊,最终以灵力运起‘封灵阵图’的破境之法。”

秦雪涵奇道:“我怎么帮你了?”

羽轩一愕,暗暗在秦雪涵的身子又瞟了一眼,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只是我心中一直念着你,才令我有打破幻境的勇气。”

秦雪涵面上微微一红,嗔道:“油嘴滑舌,你在心劫幻境之中见到了什么?”

羽轩面容一整,说道:“心劫幻境衍生心魔,心魔借人七情六欲显化幻相。或有恐惧、或有诱惑,更有前尘往事,使人或悲或伤。诱惑景象极易使人沉沦其中,不愿离开,久之必然神魂俱灭。而恐惧便使人心惊胆颤,甚至疯狂。”

“在幻境里我见过天塌地崩,见过妖魔纵横,但更令人恐惧的是孤独。黑暗之中前进无路,后退无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更不知黑暗之中何时会有一只魔爪伸出,将我吞噬。”

秦雪涵听了,心下一痛,伸玉臂环在羽轩腰间,身子就势靠在他肩上,说道:“你的心劫怎么如此厉害?我也曾听了人言,第一重心劫不过小试牛刀,只要谨守灵台清明,便可过关。”

羽轩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现下灵力增强了数倍不止。”

秦雪涵纤眉一挑,笑道:“那倒是比常人增幅得多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风岳打开,岳瑶一看,都嘿嘿一道:“打扰了,打扰了。”说罢,便退了出去。

秦雪涵面色红红地欲要追上去解释明白,羽轩将她拉住,笑道:“此事越描越黑,还是不解释的好,何况他们误会也无妨。”

秦雪涵哼了一声,佯装不悦地道:“谁说无妨的?”当下便取一块神树精华握在掌间,随即房中灵光满溢,犹如亿万萤火虫来去飞舞。

羽轩咂了咂嘴道:“不愧是突破九元境啊,竟然这般声势。”

过不多时,秦雪涵收敛内息,只见她容光焕发,双目里神采内蕴,晶莹一片。羽轩更加羡慕地道:“不愧是生灵元气啊,如此修炼下去,岂不是要变成仙女一般?”

秦雪涵笑道:“那你还不努力,小心今后我一脚把你踢了!”

羽轩哀叹一声道:“为了不让你把我踢了,为夫得好好努力一把了。”当下取出‘古诀’玉简,将第三层的功法演练一遍。只觉这第三层的功法较之一二层,难度加深了许多,修炼完毕,每一拳、每一式都蕴含极大的后劲。所谓出力三分,留力七分。紫灵真火内劲兼具爆发与悠长后劲两者优点。故羽轩往往能与更高境界者争锋,加之二十八星宿阵、四尊护法阵、灵阳劲等诸多极高深武学的加持,甚至能有反击之力。

但突然司徒静在门外说道:“你们快出来,风岳寻到了风家人了。”

轩涵听了,连忙走出,随着司徒静来到大厅。只见厅中躺着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者,风岳一见轩涵,连忙道:“他是我曾祖,不知为何受了重伤,你们快来看看。”

轩涵上去查看了一番,羽轩便取一颗稳定伤势、回复元气的丹药给老者服下,运功化开药力,才说道:“他身体上的伤势并不重,主要伤在神魂。”

风岳惊声道:“怎会伤在神魂?从未听说冷氏族人中有极善于灵力的强者啊。”

羽轩问道:“这位前辈身体上的伤势是冷家人所留,冷家的独门寒气我再熟悉不过了,但他神魂上的伤势我便不知道是何人留了,他是如何寻到这里?”

风岳一叹,说道:“他老人家是我曾祖,风家当代大祭司风勉,因定我为下任家主,便传于我一块玉牌,关键时刻可暂代家主传令,他老人家便是借着这块玉牌寻到了我,只说了一声‘无际大泽幽魂现世’!尔后便晕厥过去了。”

风岳话音一落,洪擎与夏老从厅外而来,齐齐说道:“我二人领着众兄弟重修寨门,突然见到南边阴风滚滚,一片煞气,似乎群鬼夜哭一般!”

轩涵、岳瑶与司徒静、铁山六人面面相觑,作不得声,秦雪涵忽然道:“神树依祖脉而活……难道祖脉缘故?”

第一百零二章 火部之神

阴风径直向北而去,风中幽魂隐隐,伴着万鬼齐哭之声,令人不觉毛骨悚然。所过之处,不知情的家家户户求神拜祖,闭门望天祷告。但一众修士却皆是凝神静息、抱元守一。或有修士告知于愚夫愚妇,言道:“求神无用,守在屋中自然无事。”

愚夫愚妇们不信,修士们只得作罢。

这时云端之中有两人仔细辨认风的去向,一人说道:“夏兄,你说这个上古幽魂打算去向何方?”

另一人说道:“这便不知了,此去向北有什么奇异所在?”

那一人道:“我们在云端里追踪只怕会跟丢了他,他纵起大风席卷一路,不知他隐在风中的哪一块,夏兄,你有办法擒住他吗?”

那“夏兄”说道:“我古夏国皇室世代相传着一方‘玉龙印’,乃是在上古龙神陨落之地炼出来的,吸收了一丝龙神之气,最能克制鬼魅魔神。但他现下狂风卷动,风力将他护住,我不易打中他。”

先前那一人道:“这好办,我下去引他出手,你看我‘寒劫指’力的方向,便祭起‘玉龙印’打他。”他说罢,便纵身进入风中。原来这二人便是冷魏与古夏国上几任国主夏坤。

但冷魏这时走进风中,却只见风里混沌一片,毫无光亮,外界光线竟然照不进来。当下撒放灵识,只见灵识扫动,身前竟有一人左手在空中画符,右手捻起法诀。咒法一成,空中火焰滚滚而来,漫天火光。这火丝毫不惧狂风,就在那人周身熊熊燃烧。

冷魏大惊,右手食指一竖,指上蕴有这天地之间的至寒之气,一指点出,空中风雪大作,一片森寒。这便是寒劫指力影响了一方天地,将方圆里许都化作了一片隆冬景色。

风中这身影忙将手掌在虚空中一握,以元气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红珠子。这珠子里绘有螭龙纹路,隐隐散发龙威,火气缭绕。

只见这人左手托住螭龙珠,右手捻诀,随即周身赤焰滚滚而起,头顶火焰化作螭龙形状,望着冷魏咆哮。这人在空中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是何人,我是司火大神座下火部神祇,你区区圣境修为竟敢要擒我?若非念在你将一缕生气为我重开灵智,我现下就让你身体化作飞灰。”

冷魏冷笑不答,寒劫指力催动,只见一白一红,一寒一热,这两道天下间阴阳相反之力就在空中互相吞噬,渐渐化作一个大圆盘。热极为阳,寒极为阴,犹如阴阳鱼般,仿佛是一幅太极图,寒热轮替。

但夏坤在界外看不分明,只隐隐见得寒劫指指向的路径,当下祭起“玉龙印”悬在空中。那玉龙印上下乃是羊脂白玉色彩,看似毫无重量,打在身上却有千钧之力。开山裂地,乃是古夏国第一至宝。

那夏坤暗暗计算距离,一印打去,果真正中那火部神祇的背心,打得三昧火发,三魂无主。

这时冷魏看得分明,寒劫指力催动十分,立时打破阴阳大盘。但阴阳交缠之力,却令得周遭空间突破崩碎,一片生死不分的混沌之气立时从虚空之外涌来。

混沌之气本来只在界外混沌宇宙之中,空间护着这片天地,生灵便不受混沌之气的侵害。

这混沌之气阴阳不立,五行不分,无论人类与灵兽,都不愿被混沌之气所伤。但圣境修士的体内蕴含何等能量,圣境修士一人或者不能随意打破空间,但两人交手,空间往往便承受不住如此力量。

因此,从祖皇时期便有约定,除却渡圣劫之外,但凡空间破碎,圣境强者需得立时将空间补上。是以,圣境强者交手,往往便造一片空间。但现下冷魏欲要擒拿这位上古神祇,便无暇再造空间了。

当日冷魏得知云尊遗藏的古图落在了古夏帝国皇室的手中,不觉有些棘手。夏坤修为也如他一般乃是圣境强者,或者实力稍逊一筹,但也绝非说胜就胜的。于是便邀上夏坤前往无际大泽寻找陶慕云的陵墓。

怎知查找多时仍不见踪影。这时见大泽之中有幽魂四处游荡,因过去了数万年,游魂神智早已不清。冷魏便想将其擒获,开其灵智,让其为自己查找陵墓。本来寻常游魂修为不高,即便生前乃是神祇,此刻也不过天人之境的修为,擒拿不废吹灰之力。

却怎知这条游魂曾是司火之神手下大将,比寻常神祇不同。他灵智一开,一时三刻之间便有匹敌圣境强者的实力。其时,冷魏将他自身一缕生气渡入游魂之内,施展秘法开灵智,尔后便立即出手擒拿。那游魂凭本能驾起阴风,过了片刻,便忆起了这数万年来的所作所为。又感知得天地祖脉的痕迹,情知若无祖脉,非但自己复活无望,离开了无际大泽更会魂飞魄散。

但他现下被玉龙印打翻在地,魂魄更加虚弱,心头混沌一片,灵智似乎又要消散。当即纵起狂风,径直向北,往灵崖而去。

冷魏手掌一抹,将空间补全。随即望见游魂纵风而逃,心下暗暗恨道:“我却不知,夏坤在界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啊。”当下脚掌一跺虚空,他周身劲风也是一卷,在云端之中飞去。

原来冷魏不知这游魂要去向何方,不敢用空间之法,扭曲空间而去,只能御风而行。但对方是灵魂状态,御风速度之快,天下间能有几人可比?冷魏紧紧跟上,却是终究落下了许多。所幸那游魂纵起阴风,声势倒也浩大,不能追踪。

这时夏坤也赶了上来,问道:“他怎么样了?”

冷魏道:“被你一印打中背心,差点都要魂飞魄散了。”

夏坤问道:“那他还能撑多久?”

冷魏摇了摇头,夏坤忽然道:“此人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冷魏佯装不知,又是摇了摇头。

夏坤冷笑道:“此人生前若只是寻常神祇,我死了不信。无际大泽之中游魂虽然不多,但要再寻一条也并非不可,你为何执意要捉拿他?”

冷魏面色不变,问道:“夏兄此言何意?”

夏坤又是冷笑,但不言语。

过不多时,只见那游魂来到了灵崖之前,就停步不走。这时空中阴风滚滚,煞气森森。羽轩众人抬头望向空中,却看不明白,灵识撒放,也仍是不清不楚,但人人皆知空中乃是来了一位大能者。

随即游魂手掌一抓,一股磅礴灵力犹如一只无形大手一般,将整个灵崖罩住。跟着灵崖之后的山谷中有点点荧光飘起,连成一条光华。这光一起,谷中突然香气四溢,仿佛春风一过,绿满山崖。

那游魂见状,面带狂喜之色,灵力加紧往地下抓去。但蓦然喜色凝固,随即渐渐演化为狂怒,口中大吼道:“不对,不可能,祖脉怎么会不在这里,祖脉去哪儿了……祖脉去哪儿了……”

他吼声一出,震得山谷四下鸣响,空中风云变色,阴风大作,跟着只见得灵崖前一片山林尽皆倒伏,沙石飞扬。

羽轩众人被吼声一震,七窍欲要喷红。但幸而适才夏坤一印击中,这时吼声一起,伤势立时发作,惨叫一声,便跌下了云端。

但声浪滚滚,将灵崖表面的石块震得酥了,缓缓脱落,显出崖壁上的文字,写道:“祖脉一隐,魂归何处?生死轮替,即上冥府。”

“生死轮替,即上冥府?”游魂望着崖上八字,心头一震,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八字难道说的便是我?未卜先知,这是何人的手段?我唯有魂归冥府一条路吗?”

他沉默片刻,忽而又道:“不,不,星斗诸神未曾死绝,我怎能先死?我绝不先死!”

这时空中冷魏冷冷地道:“你将诸神之秘告知于我,我自然助你寻找祖脉,让你复活。”

那游魂朗声一笑,声震四野,说道:“寻找祖脉?你也配!”当下张口一吞,将那点点荧光吞入口中,随即左手捻起螭火诀,只见空中螭龙火兽长达万丈,双目灼灼,踏着火云而下,一爪便朝冷魏抓去。

冷魏腰身一挺,顶上一道气息直冲牛斗,跟着身形也化万丈规模,身披鹤氅,执青铜古剑。剑上寒气森森,一片寒冰冻住空间,随即只见四下里雪花飘落。这雪非同一般,寒气更能冻灵魂。显然冷魏为逼这位火部大神就范,已无所顾忌,动了真实本领。

羽轩见寒气直下,情知以自身紫灵火断然无法抵挡,当下取出一块离火血精催动,一道火墙高十余丈,于寨门之前立住。

那游魂看见了,不禁心头一颤,来到羽轩六人之前,问道:“还有离火血精吗?我想再看一眼。”

羽轩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将阴沉木盒取出。那游魂接过了木盒,望见盒中还有一块离火血精,不禁长叹一声,满面悲戚。

羽轩轻声问道:“前辈识得此物?”

那游魂点点头,缓缓说道:“这是火神大人当年几滴神血化成,他为培育我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还炼成了三十六块离火魂晶。只是当年只用掉了三十块,还有六块不知所踪。倘若你今后有缘能寻到那六块,便能学到火神大人的一点东西,也是他老人家有了传承吧。”

羽轩忙问道:“那离火魂晶在何处?”

那游魂摇了摇头,又向羽轩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将离火血精赠于我?当然,我也会回赠你一物,绝不让你吃亏。”

羽轩心下暗暗苦笑道:“你要拿走我又能如何?”于是说道:“便依前辈。”

那游魂微微一笑,突然一指在羽轩胸口与眉心上一点,秦雪涵等人正要发作,游魂的手指便已收回,说道:“这螭火诀法乃是我当年得意之作,现下传于你算是回报你这份恩情。唉,能得见离火血精,再睹火神大人的风范,区区螭火诀法又算得了什么?”

随即回身跳向空中,口中念道:“祖脉一隐,魂归何处?生死轮替,即上冥府……生死轮替,即上冥府……哈哈,在下多蒙开导,感激不尽!”

这时只见空间一阵扭曲,冷魏、螭龙火兽与那游魂顿时隐入虚空之中。

第一百零三章 藏龙阁

虚空中波动开来,空间扭曲平复,冷魏的身形缓缓显现。但他的面色极不好看,胡须眉毛焦黑,衣袖破裂,望着消散而去的游魂,心头不禁大恨。夏坤眉头微皱,问道:“那火部之神呢?你把他杀了?”

冷魏极不耐烦地道:“他要找死我也没办法,反正就只剩下一缕残魂了,不如死了干净!”

夏坤说道:“既如此,那我便先走行一步了。”说罢,转身便欲回返古夏国。

冷魏道:“且慢,我还有一桩买卖,夏兄做不做?”

夏坤摇头道:“这张云尊遗葬古图乃是小儿与风远之间的约定,我无权处置。”

冷魏道:“不是这一桩,是关于祖脉的,我们到另一边去谈。”当下两人踏着空间,径直往一座山峰而去……

羽轩六人来到大厅坐下,秦雪涵问道:“你怎么样?他传过去的什么‘螭火诀法’可有什么异样?”

羽轩抚着胸口,细细感知片刻,说道:“我胸口处有一颗珠子样的东西,乃是元气凝成,唤作‘螭龙珠’,上面绘有符文,能引来天地之间的螭龙之火为我所用。但不动用时,倒也对我身体无害。”

海瑶问道:“这片天地有螭龙之火?”

羽轩点头道:“多藏于地下,依这功法所说,星斗诸神征伐九重天界,天界众神率众抵抗,螭龙一族因为天界先锋,被星斗诸神所灭,各片天地均有埋骨之处。后祖皇推行生生之道,令大众休养生息。但万载之后,星斗诸神又率众而来,天界诸神余部与之战,过三千年,星斗诸神败退而回,十万年间,竟未再降临。后祖皇将诸神遗骨埋葬,一数之下,方知螭龙一族竟已灭绝,螭龙遗骨竟埋葬有数万具之多。而这位前辈生前曾拜下螭龙族下修炼功法,自创这门武学配合螭龙族征战。因感念螭龙族大恩,不愿螭龙之名消失于天地之间,才在临死之际将这门武学传于我。”

风岳沉默片刻,说道:“诸皇若是感念一人功德,必定立碑立传,螭龙族之碑这位前辈可有说过?”

羽轩细细回忆功法所载,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年深日久,碑已不见了。”

风岳暗暗一叹,司徒静道:“行了,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家一趟了。雪涵妹妹,请你尽快向秦家主转告我司徒家族结盟之意。待时机成熟,我定将前往秦家商讨。”语罢,取出两只青鸟,说道:“此鸟日行数万里,由它传信最合适不过,我现下便将它们交付与你。它们脚上有一张纸,乃是喂养事宜。”

秦雪涵接过了,犹豫许久,在须弥乾坤图中放出两对灵烟兽,请司徒静好生照料,并将喂养事宜也好生说了一遍,当下送司徒静回去司徒家族。

又过月余,眼见风勉伤好了大半,便请他好生照看灵崖寨,又请铁山也多加关注。风家一行老幼与秦家护卫也都暂时入驻寨中。风擎、夏老等人见寨子实力大增,也就不反对了。

这一日清晨时分,轩涵、岳瑶乘灵烟兽而起,径往中域而去。

中域有天溟世界诸多交通要道,面积虽不是十分广阔,但却是最要紧的所在。东、南两域面积最广,但东域一片**大海,亿万岛屿,其中多是灵兽世界,以龙族为最强。南域虽是卧虎藏龙,但争端之事,明面上仍是中域最多。

这时轩涵四人晓行夜宿,来到一处小镇之上,小镇乃是前去明城的必经之路。明城坐落于南域、中域两界相交之地,城中有一处极好的所在,唤作“藏龙阁”。这藏龙阁并非宗派,阁主乃是一位正当妙龄的女子,唤作黑子倩。

此女入主藏龙阁不过三年,藏龙阁却已成为一处最能搅弄风云的所在。藏龙阁的眼线遍布五域的三教九流之中,专事情报刺探,事无巨细,无不又精又准。

这时轩涵四人进了小镇,却见镇中人满为患,灵识扫过,其中九成竟乃是有灵臻境修为以上的修士。

天溟世界上,虽然修炼成风,无论身份大小、地位高下,都有修炼元气的习惯。但并非人人皆是修士。以天下间全数人口而言,修士百不足一。

羽轩低声道:“看来这藏龙阁的影响力当真非同小可啊。”当下来到一间酒楼,刚寻到一张偏僻之处的桌子坐下,突然一个干瘦男子走了过来,笑道:“我猜几位定是为了藏龙阁开天阁之事而来的吧?”

风岳问道:“是又如何?”

那干瘦男子嘿嘿一笑,低声道:“藏龙天阁一年一次,每一次都只邀请极少的人参加,无请柬不能进去,但我却不同,其他人能不能进去可凭我一句话而决定。”

风岳佯装惊讶道:“那想必阁下便是藏龙阁的主事之人了?”

那干瘦男子笑道:“我虽不是主事人,但我却有藏龙阁请柬,一张两颗平灵金丹,几位以为如何?”

风岳问道:“价格竟如此之低廉,万一是假的呢?”

那干瘦男子道:“在藏龙阁眼皮子底下,有谁敢假冒他们的请柬?几位如若不信的话,待我拿出来便知道了。”他的手刚往袖子里一掏,突然有两道剑光划破窗子,如电闪、如雷击,径直往这男子咽喉处刺来。

男子屈指一弹,只听两声清响,这剑光来得快,男子的弹指更快,瞬息之间,两剑一齐跌落。

这男子哈哈一笑道:“这么快就来,不好玩了,不好玩了!”将袖中的请柬往羽轩的怀中一塞,随即纵身而退。

但酒楼门口早有两个高壮的男子占住,更不答话,两掌齐出,一掌拍向胸口、一掌拍向脑门。只见这掌力犹如怒海狂涛,一重叠一重,化作肉眼可见的波涛滚滚而去。

随即只听一声惨叫,这干瘦男子的身形竟被一拍而碎,化作虚无。

这两人一怔,心头暗道:“奇怪!奇怪!他有本事闯进阁中偷盗请柬,怎会如此之弱?”

这时有人惊声道:“是藏龙阁惊风、惊云两位护法啊,这二人都是九元境九重的强者,据说过不久便能踏入天人之境,是何等样人需要劳动这二位?”

秦雪涵在羽轩耳畔道:“他刚才施展了分身之法,现下肯定改头换面躲在人群之中。”

羽轩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十几封请柬,不由得啼笑皆非。

“阁下既有这等本事,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何看上了本阁区区几封请柬?”正在惊风二人要退出酒楼之时,突然一个令众人迷醉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着。

酒楼众人抬头一看,顿时满堂生辉,只见一名身着黑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她正值双十年华,姿容绝色,美艳不可方物。即便如羽轩、风岳这等见惯了秦雪涵、司徒静二女容貌的人,眼前也不禁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只见这女子朝身旁一个男子微微一笑,这男子立时满面涨红,微微缩了缩身子,不敢直直坐着。

海瑶、秦雪涵二女低低地哼了一声,羽轩、风岳面带尴尬之色,不敢再看。

人群之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子嘿嘿一笑,说道:“可我就看上了贵阁的请柬,但话说回来,这区区请柬怎么还要黑阁主亲自讨要?”

黑子倩微微一笑,说道:“本来不必,但听说有阁下如此高人,小女子也不免要见上一面。听闻百年前有一位神偷竟敢把主意打到阳家的头上去,后来虽不知所踪,但总不免令人好奇,所以想请阁下帮我们寻到此人踪迹。”

那麻子哈哈大笑,身形一晃,以一化四,四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围住惊风二人。惊风二人掌力拍去,一道劲力震散一道身影,但随即又有一道身影显化出来。一时之间,似乎有无数身影围住他们。

这二人打得心头火起,四掌齐出,波涛从四面八方推了出去。但这些身影似乎如同影子一般,丝毫没有着力之处。

惊风二人顿时有些惊惧,收了掌力后,突觉下身一片清凉,裤子竟不知何时被人偷走。随即窗外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藏龙阁财富何等惊人,却给属下穿这等衣物,实在吝啬得紧啊,不要也罢!”

惊风二人满面羞惭,重新去衣物穿好,退到黑子倩身后。

羽轩微皱眉头道:“他那是身法吗,可为何如此之怪?”

秦雪涵道:“应该是分身之法与身法互相配合,但他的身法需得极快,要赶在掌力之时,便移形换位,此人若是神偷,倒也合情合理。”

黑子倩缓步来到身前,向轩涵、岳瑶道:“想必几位便是羽公子、风公子、秦大小姐、海大小姐吧?小女子在阁中备好了酒席,还望几位赏光。”

风岳心下暗道:“本来此行确系要去藏龙阁打听爹爹消息,但她现下却亲身相邀,到底该如何做?”

羽轩传音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藏龙阁一趟。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若不依靠藏龙阁,凭我们的本事,要打听出风远伯伯消息,只怕要耗费许多时日。”

风岳还未说话,黑子倩便送过来一封信,说道:“这封信里便是风远族长的消息,上面封印还在,连我也还未打开过。如若风公子心中还有疑虑,可先行拆开以验真假。”

风岳沉吟片刻,说道:“好,那便依黑阁主安排。”

黑子倩听了,不觉嫣然一笑,酒楼中众人顿时看直了眼,痴痴而望,眼见她领着轩涵四人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天下奇景

黑子倩将轩涵四人引入藏龙阁中,在私人庭院里宴请。酒至半酣,风岳说道:“藏龙阁的情报确实准得很,将我们一行人的行踪与目的都牢牢掌握了,但阁主为何不等我们去藏龙阁买情报,而要亲身相邀?”

黑子倩笑道:“风公子的疑虑确实甚有道理,小女子亲身相邀除了要送风家主的情报之外,还有一物相赠。”她玉指在储物灵戒上一抹,便有一张地图握在手中。那地图展开时,见是绘着一座数万丈高下山峰,峰顶云气渺渺、暮霭沉沉,旁边以楷书写着“月城楚峰”四字。

黑子倩问道:“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楚峰奇景’这件事?”

风岳道:“愿闻其详。”

黑子倩道:“楚峰奇景百年才有一次,每当此时,天外有一束五彩霞光照在峰顶,将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天明乃散,因此这楚峰奇景也被誉为天下第一奇景。但百年前我族中有一位前辈最喜这些奇异之事,于是攀上楚峰之顶,等了七天七夜,终究盼来了这楚峰奇景。他本欲一探这奇景的真面目,却怎知被五彩霞光照耀顶上,直透灵魂,将他灵力生生提高了三成不止。”

“几位皆知,灵力增长多少,全看渡了几重心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五色霞光却打破了这一铁则,当为千年来最重要的发现。以往虽有人欣赏这奇境,却因光华过于强烈,而不敢靠近,是以这许多年来,竟少有人发现。或是发现了,也不愿告知世人,由自己独享这天赐良机。”

轩涵四人听了,心头皆是无比震动。风岳问道:“既然是如此情报,阁主为何不将其放在天阁之中售卖,而将其告知我们?”

黑子倩笑道:“明日天阁开放一天,七天之内的天底下所有情报都任人查询,如此情报,小女子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不瞒诸位,其实它是我们压箱底的东西,自然也会放着出售,现下只不过先将其透露给诸位而已。”

羽轩说道:“无功不受禄,如此重要的情报将其透露给我们,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黑子倩笑道:“羽公子多虑了。”随即又见羽轩、风岳一脸严肃,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好吧,若诸位觉得小女子有所图的话,那么不知可否就这么欠小女子一个人情呢?”

“人情?”此言一出,羽轩、风岳不禁心里头更沉重几分,黑子倩手握藏龙阁,实力之强,自不必言。一旦她有所求,自然非同小可。可她却已将情报透露给自己知道了,何况风远的情报也是志在必得,断然无法放弃,如此说来,这人情是非欠不可了。

当下两人心中都摇头一叹,随即又听黑子倩道:“当然,这人情只是一份,无论诸位谁还了都可以。”

风岳暗暗一叹,说道:“罢了,那便欠黑阁主一个人情吧,至于要办何事,日后请阁主示下。”说罢,四人便起身告辞而去。

过不多时,黑子滢从院外走来,叫道:“姐!”

黑子倩笑道:“滢儿,只有你一个人吗,幻图没跟来?”

黑子滢怒道:“不要提他了,我心烦。”

黑子倩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喜欢他也好,否则日后我与幻族对上了,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

黑子滢听了,惊声道:“姐,你还要与幻族为敌?”

黑子倩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反正黑族、幻族一丘之貉,要有机会,我当然索性一起灭了!”

黑子滢默然地一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恨他,我何尝不是?娘何尝不是?但黑族、幻族毕竟数万年底蕴,根基深厚,想要覆灭绝非易事。”

黑子倩说道:“所以我拉拢羽轩他们,秦雪涵的生灵元气,风岳的风家家主继承人之位,一旦他们壮大,必然会报复黑族……”

“那他呢?”黑子滢突然打断道:“金乌一族的实力也容小觑……”

黑子倩面色一黯,说道:“别提他,是我对不起他,否则他如今的成就将远超同侪,岂容得羽轩、风岳等人崛起,我也……”

“这事怎能怪得了姐姐?”黑子滢急声道:“若非是他跟阳末那个老畜生……”

“这不是一回事儿!”黑子倩拔高声音喝道。

“姐姐?”黑子滢明显吓了一跳,低声道。

黑子倩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与炎枫之事你便不要管了,终究是姐姐对不起他,虽是如今藏龙阁内黑族的眼线都被我拔除了,但若真有一句半句传入他的耳中,你在族内也会不好过的,好吗?”

黑子滢不禁腮边泪落,扑在黑子倩怀中,黑子倩暗暗一叹……

轩涵四人出了明城,海瑶问道:“黑子倩所说的五色霞光可是真的?”

风岳沉吟道:“藏龙阁不会贩卖假情报,何况藏龙天阁之中也将会出售,一旦消息有假,只怕藏龙阁会在顷刻之间覆灭,所以我们倒也不必担心,我现下只是担心爹爹的安全。”

秦雪涵道:“你不是还未拆开那封信吗,现下我们乘灵烟兽到空中,也不必担心消息泄露。”

风岳点了点,随即便走到城外,须弥乾坤图一抖,两只灵烟兽飞出。到了空中,风岳拆开了信件,只见信上写道:“冷云霸、冷云途率众袭风家,风远、风辽、风逐三兄弟率众而逃,风遥、风逆重伤身殒,余下诸人回归中域风家,风家老祖破关而出。”

风岳看罢信件,浑身一颤。羽轩手指一点,将他周身数个大穴封住,随即手掌一按,风岳一口逆血喷出,就倒在海瑶怀中,晕厥而去。

羽轩向秦雪涵道:“你帮他顺顺气,但不要唤醒,先让他这样晕几天。”

秦雪涵点了点头,玉手运起生灵元气,将风岳导气归元。

羽轩道:“这两日我与雪儿轮流为他运气,以免使气息行入岔道。但他现下心神受损,说不定还得上楚峰一趟。如若黑子倩所言不虚,楚峰上的五色霞光或许能助他恢复伤势。但届时还需要委屈表姐先入须弥乾坤图中,我与雪儿登顶了才放你们出来。”

海瑶张了张嘴,随即一叹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当下秦雪涵须弥乾坤图一卷,将岳瑶送入图中世界,寻到了一个房间安顿好了风岳。随即两人又启程往月城而去。

月城相距明城仅数百里,不一日便到。但两人为风岳梳理内息,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心神受损,不曾唤醒他。过了半日,轩涵才来到楚峰山脚下。

楚峰山势极高极陡,犹如一根天柱屹立在那里,一味御风而去并不快捷,随即便寻了一条较缓的山路上山。

时近黄昏,斜阳余晖洒落林中,只见树林仅长到半山腰处,便已停下。显是山势陡峻,怪石嶙峋,从半山腰而上,便多见到一片黄土了。再往上一片雪白,寒意森森。

秦雪涵看见林中景色,微微一笑道:“等会儿若是没有人来打扰该多好,要是在这里交手坏了这里的景致,倒也可惜。”

羽轩笑道:“此间事了,你若愿意,我可陪你到四处逛逛。”

秦雪涵嫣然一笑道:“可说定了哦。”

但这时身后突然劲风陡起,有一人喝道:“滚开,少挡了**的道。”

羽轩回掌一按,掌中紫气缭绕,乃是灵阳劲正面迎上,“砰”地一声响过,那道身影借势一退,脚下在树上一跺,越过轩涵,便往山顶而去。但上去之时,口中却骂骂咧咧地道:“**的,好霸道的元气,竟会这般炙热,弄得我手心灼痛。”

轩涵相视一笑,但随即又有一道身影纵身而来。这人身法好快,周身笼着一团金黄元气,双掌推来,劲力绵绵不绝。

羽轩心下一凛,知道来人非同小可,当下内息奔涌而起,双拳之间挟着一团紫气,口中喝道:“灵阳劲!”

只见两道劲力推到一处,伴随一声闷响,紫气金气涌起,化作一堵高墙一般。

这人喝道:“把衣服给我!”

羽轩一愕,说道:“什么?”但现下掌力拳劲拍在一处,劲风滚滚,元气大作。两人的话都听不太清楚。

那人只道羽轩不肯,双掌一立,身上突然现出一丈高下的金色身影,双手虚托一轮曜日,随即说道:“把衣服给我,我不为难你!”

但现下羽轩抱元守一,双耳不闻,紫气一滚,只见数个星团盘绕在周身,跟着双臂一抬,只听一声呼啸,数丈长短的紫龙摇头摆尾,望着金色虚影咆哮。

随即只见一点亮光极是刺眼,似乎光中藏着万千柄利剑直刺而来。秦雪涵虽在羽轩身后掠阵,但这时不免也用玉手挡了一挡。

随即一声轰然巨响,风暴滚滚而起,卷动地面沙石,半晌才消。

秦雪涵见对方弯着腰呼呼喘气,但周身元气消散,不觉一声惊叫,俏脸涨红,忙转过身去。

羽轩面色也是一黑,原来对方这时竟身无寸缕,浑身光洁溜溜,不禁“嘿”了一声道:“阳逸啊阳逸,你这是赌输钱,把衣服也当了吗?”

阳逸面色涨红,双手护住裆部,怒道:“你若不愿帮我,便少来取笑。”

羽轩一笑,除下外袍扔给他。阳逸穿好衣服,才咬着牙道:“老子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看上了我这身衣物,我从城中一路走来,穿一件被偷一件,到了刚才竟将我浑上下唯一一套衣物给偷了去,不得已才向你讨要。”

羽轩哈哈一笑道:“难怪你要浑身元气笼罩,可你为什么不干脆说明?”

阳逸面色难看地哼了一声,道:“如此丑事我岂能跟你说?若寻到那个小偷,非得……”

“非得怎样?老子就看你们阳家人不顺眼,哈哈……”这时林中传出一声大笑。阳逸告辞一声,便纵身追去。

过不多时,月色渐起,突然空中现出一片五彩霞光,一束光柱照到峰顶上。峰顶一片积雪,映着霞光,一片绚丽。

随即半山腰处一片喊杀之声,纷纷喝道:“别挡了老子的路,给老子滚开……”

羽轩一掌将一道身影震得吐血而退,心中暗想道:“黑子倩好手段啊,时间掐得如此之准,料定这帮人定会厮杀不止……”

第一百零五章 八魂玉鉴

秦雪涵听到羽轩自言自语,问道:“你说黑子倩?”但随即一想,便知端的,也说道:“确实好手段。”

羽轩道:“我们赴宴当日,黑子倩说要第二日才公布这消息,如今是第三日。这些人即便赶到了,也要花费一天时间,现下看到了这天下第一奇景,人人争先,必定要厮杀不止啊。”

秦雪涵问道:“可她为何要制造这样一场杀戮,此事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益处?”

羽轩摇了摇头,听见身后的呼喝声越来越多,手握各色灵器掩杀而来,便说道:“顶上霞光只有一夜,不可浪费了,我们先上去再说。”当下一手在秦雪涵纤腰中一揽,便往前方抛去。

秦雪涵一惊,叫道:“轩?”

羽轩笑道:“我来处理。”随即只见他手掌虚空一抓,一片赤红火光在掌心凝聚,化作螭龙珠。他左掌托住,右手捻诀,只见身后一团赤焰翻翻滚滚,跟着一手指定眼前一人,身后火球化螭龙火兽呼啸而出。

这时有人叫道:“大家别怕,他左右不过是玄化境的修为,这招武学能有多少威力?现在山路只有那么几条,绝不能被他挡住了,我们一起上先将他这招接下了再说。”说罢,这人祭起金刚伞,只见一片金色光华。而后又有破军枪、云龙戟飞来。

羽轩暗暗一笑道:“我可没工夫与你纠缠。”见螭火诀法挡住了众人,便招呼秦雪涵上山而去。

此时山顶朔风正吼,地上积雪在霞光映照之下,五色光彩瑰丽梦幻,绚丽一片,犹如仙中之景。但现下山顶却一派冷清,只有四人,便是黑子倩、黑子滢与藏龙阁护法惊风二人。

黑子滢问道:“姐,你说这五色霞光与传说中的古神有关,到底是真是假?”

黑子倩道:“黑族那位前辈是借‘追魂录’追查五色霞光的来历,在光中看到了那个身影。此事在他的回忆录中虽介绍得极为隐晦,但我遍查典籍,有四成把握能肯定是他。何况黑族根基之深,非我一人能够撼动的,所以此事即便只有一线机会,我也要搏一搏。”

黑子滢道:“可那位前辈当年已是天人修为,姐,你……”

黑子倩点头道:“所以我要借这‘八魂玉鉴’来施法……谁!”她一语未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缓步而来,说道:“黑阁主好手段呐,引发这场杀戮,借此以收集魂魄催动八魂玉鉴。”

黑子倩细细打量这女子,但见她身材高挑,柳眉杏目,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穿一领嫩黄绸衫,容色照人。她年纪虽轻,但自有一股端严之态,见之自然令人心折。

黑子倩忆起情报之中此人的相貌,于是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心妍小姐啊。前些日子小妹还曾见过令弟,如今看来,当真是各有各的气度,实是羽氏之福啊。不过心妍小姐说我好手段,倒也不敢自认。既已踏入修士这条路,自然应当有此觉悟。”

羽心妍不置可否,说道:“我家三弟自然非同常人,但我现下来找黑阁主,却是有一桩买卖要做,不知你肯接否?”

黑子倩笑容不改,说道:“请明言。”

羽心妍道:“黑阁主修有黑族秘法‘追魂录’,传言此武学有追魂摄魄,并有搜寻魂魄记忆的能力,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

黑子倩道:“是又如何?”

羽心妍道:“倘若是真,这桩买卖便做得,条件也由得黑阁主去开。”

黑子倩心下一震,随即嫣然一笑道:“心妍小姐好大的魄力啊,如此买卖岂有不做之理?但我现下还有这桩事要办,可否待此间事了,我们再谈买卖?”

羽心妍点头道:“这也随得你。”说罢,她身形一晃,便纵身跃入云端,就此不见。

黑子滢笑道:“羽家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不知那位羽辂如何。”

黑子倩道:“人言羽辂天资超卓,一意修炼‘观星图’,乃是内定的下任羽氏大祭司。他年纪虽轻,却丝毫无年轻人躁动之性。不过人言有时不可信,而且羽氏非同小可,我们的眼线也无法探得太多啊。”说罢,心头对于不能完善羽氏年轻一辈的情报,而不觉有些遗憾。

藏龙阁虽号称眼线遍布天下,但对于一流宗门势力的情报,也不比外人知道得多,不过是汇总了这些消息而已。

羽心妍一走,轩涵便立时攀上了峰顶,随后阳逸又换了一套衣物,也走了上来。他向羽轩一笑,随即谨慎得望着四周。这时峰顶已聚集了十数人,都沐浴于霞光之下,只觉魂魄似乎已被涤荡,一扫旧尘,周身灵力融于天地之间,仿佛元神欲要离体而去,遨游九霄。

羽轩暗道:“如此神异境界,当真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奇景。”随即秦雪涵走到云中,暗放须弥乾坤图。只见海瑶抱着风岳走出,将他放在峰顶,果见在霞光照耀之下,面色渐渐平缓,双眉舒展,一派祥和。

此时众人感悟霞光,借之壮大灵力,倒也无人生事。但时近中夜,过不多时,便已是黎明时分,霞光减弱,而黑子倩手中圆盘却缓缓转起。

这八魂玉鉴借魂力催动,八束白气冲天而起,直指天外。只听黑子倩口中低喝道:“以魂为引,引我前路。八魂玉鉴,追!”玉指之上滴落一滴殷红血液,融入玉鉴之中,随即便冲起第九道红气。

九气依阵势排列,直指穹霄,化作一条接天魂路。

黑子倩一见魂路成形,心中一喜,玉手捻诀,一点灵力领着魂魄踏上魂路。但她如此动静,如何不令人好奇万分?众人虽看不到魂路,只能见着九道气柱冲天而起,但都知黑子倩施展了一种仪式。随即又见她气息若有若无,不知是生是死,若非有黑子滢与惊风二人护着,定要冲上去一看究竟了。更兼黑子倩姿容绝色,柔媚撩人,心头异样更是蠢蠢欲动。

羽轩也抬头望着八魂玉鉴,只觉玉鉴之中隐隐有一股无形之力也要往前走。随即心头杳杳冥冥,恍惚之间,也踏上了那条魂路。

秦雪涵一觉羽轩气息有异,面色一变,玉指搭上羽轩脉搏,却又不知这异样由何而来。

先前羽轩闯山之时,得罪了诸多修士。现下众人见他似乎无知无觉,可由己随便宰割,心中一喜。一来报一箭之仇,二来更冲着秦雪涵而去。

秦雪涵容貌气质丝毫不下于黑子倩。但黑子倩周遭强者护住,自然不敢轻易冒犯。当下有一人突然纵身而出,但这人虽然觊觎秦雪涵,却不是自己要出来的,乃是身后一只脚暗暗将他踹出。

现下进退不得,这人满面不甘,却又夹杂着一丝兴奋。原来秦雪涵一心都系在羽轩身上,竟然不知身后有一只手要抓向自己的肩膀。

突然灼目的剑光在秦雪涵身后一晃,这剑光亮如曜日,现下朝阳初升,光辉竟也略有不如。

那剑光一闪而过,就此没入这人的咽喉之中。随即一股气息从顶上之冲而起,九元境的威势毫不收敛地放出,一下子震得四周鸦雀无声。

众人见此人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一袭青衫随风而动,袖口染上了点点殷红。他冷冷地出声道:“有谁不怕死便上来,一群区区玄化境、灵臻境的货色,竟敢乱动心思,可笑!”

“风岳!风家少主风岳?没想到他竟也来了。”风岳话中虽十分不客气,但现下却也无一人敢贸然出手。

海瑶见风岳醒转,往日意气重回身上,心情激荡之下,不觉香腮泪落。

风岳将她腮边泪痕擦去,微微笑道:“放心,我没事了。”

适才海瑶见有人胆敢轻薄秦雪涵,沧海剑也早握在了手中,但出手毕竟不及风岳。风岳一剑刺出,角度、力度无一不是拿捏得极准,一剑必杀,正是风家玉麟锋的要诀所在。

风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羽轩他怎么样了?”

秦雪涵黯然一摇头,说道:“适才的情形我也看不清楚,仿佛是看了黑子倩掌中玉鉴一眼,便似丢了魂魄一般。”

风岳抬头看向黑子倩,灵识撒放而出,见她气息果然似有似无,心下暗道:“奇怪,若是为了暗算羽轩,也决计没有把自己同时害了的道理啊。”于是说道:“现下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与瑶儿紧盯了黑子倩一行不放,如若他们要走,我对付那两个护法,瑶儿对付黑子滢,雪涵妹子好生照顾羽轩便可。”

秦雪涵与海瑶同时柳眉一蹙,说道:“你一人怎敌得过他们两个?”

风岳傲然一笑道:“他的修为虽比我高深一些,但未必便胜得过我,何况只是拦上一拦。黑子倩无人照顾,他们不敢过分胡来。”

二女听了,只能无奈一点头……

羽轩心神恍惚之间,一点灵力引着神魂踏上魂路,走不多时,只觉已置身于一处暗无天日的所在。周遭黑暗一片,脚下一时软、一时硬,似乎并非土地。手掌一摸,心下一惊更甚,触手所及,竟然是有肌肤的质感。

当下纵身而起,灵识撒放,只见有一尊数万丈高下的身影半跪于地上。空中有时光华闪过,借着弱光一看。只见这人颔下长须,披发跣足,仅是腰间围着一条皮裙,除此之外,再无穿着。

羽轩登时忆起祖皇宫中的壁画,喃喃自语道:“上古之神?!”

第一百零六章 诸神之相

羽轩望着这尊神祇,心下震撼,许久不语。黑子倩站在他身后,听见他喃喃自语,惊声道:“你说什么?”

羽轩道:“我也不知我猜得对不对。黑阁主,此地是何所在还望相告。”

黑子倩道:“我也不知,更不知你为何会跟来。我借八魂玉鉴开出魂路,本该只能容下我一人,绝无两人同时进来的道理。”

羽轩眉头大皱,不知她话中有成真假,便说道:“那我们如何回去?”

黑子倩道:“这却不用担心,八魂玉鉴上魂力将要消散之际,自然会在我们身旁重新开辟出一条魂路。何况来到此间的,并非完整魂魄,只是一点灵力化身而已,即使回不去,也无甚大的损失。”

羽轩听了,心下稍定。借着弱光极目远眺,只见有一只极是庞大的麒麟首。麒麟神兽的半个身子都陷在地下,两只前爪作跃起之状。麒麟之旁,又有神龙、青凤等异兽。

随即羽轩身子一转,先后走去,来到这尊人身形态的神祇之旁,但心中却又不禁想到:“这里到底是何所在,上古战场?当日古神曾言,神罪之地埋葬了九重天界许多生灵与神祇,难道这里是神罪之地?”

他一念及此,便抬头望着神祇,双眼被神祇的一对神目所引,只觉虽然数十万年已过,但目中神光隐隐,宛如活着一般。不知不觉,一点灵识被引入神目之中。随即只见眼前火光席卷天际,一尊神祇化出数十万丈高下的法身,足下履地,头顶苍穹,四下里火云缭绕,有火龙、火马、火鸦等诸多异兽。

只见这神祇手中令旗一晃,喝道:“我火部诸神何在?”随即只听得这一声喝令响彻九天,所谓言出法随,自有威严。天界生灵无不响应,或神或圣,无论远近,都纵起金光而来,仿佛满天星辰列于星空之下。

又见九天之上的深山之中、岩浆之内,都飞出三十六道身影,齐齐应道:“属下在此!”

司火之神仰天一啸,大喝道:“星斗诸神叛逆无道,妄起干戈,杀戮九天生灵,意欲僭越帝位,奴役万族。凡我火部诸神,当从吾令,誓杀此叛徒无义之辈!”

众神齐声一应,犹如山呼海啸,天地变色。

这时空中云气排开,现出一片星云,云中有数百道身影,皆顶盔贯甲,执青铜古剑。他们往前一踏,说道:“我等先天神圣,无上修为,本就该高居帝位,统驭九天。尔等不过受九天祖脉眷顾,得已问鼎神位,尚不知足,乃敢私命为帝,抗衡我等。方今天地战火重燃,才让尔等知我先天神圣的手段!”

这人说罢,口中吐息,顿时阴风滚滚,阴风所过之处,生机消散,地面龟裂,形成荒芜一片。有一人被这股气息吹过,立时血肉枯竭,周身化作飞灰而去。

这神朗声一笑,但随即空中撒下一片灵光,将阴风层层消去。

司火之神大声道:“不愧是南斗之神,掌天地生机至理。”

那位星斗之神大怒,喝道:“同为先天神圣,你怎敢相助他们?”

南斗之神道:“生死有序,岂能容你这般随意收割?”

蓦然司火之神长啸一声,火浪在天空之中翻涌,凭一对肉拳冲入星云之中,竟悍勇无比。又见星斗诸神手掐印诀,天外星辰放出重重光华,照遍九重天界。

羽轩双目之中也觉一痛,大叫一声,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道:“记住司火之神,记住司火之神!”

羽轩心神一定,再看了看四周,面前便是一张满面焦急之色的俏脸。

秦雪涵看着羽轩气息回复,试探着问道:“听得见我说话吗?”

羽轩一笑,说道:“自然听得见。”

秦雪涵一喜,玉臂一伸,拥在他的怀中。

风岳轻咳一声,秦雪涵面上微红,忙放开了怀抱。

羽轩看见风岳双目中晶莹有神,不禁暗暗点头。这楚峰之上的五色霞光于他而言,或许帮助不大,但风岳经此一事,却借着霞光洗尽铅华,心境豁然开朗,修为隐隐又进了一步。

风岳微微一叹,说道“这些日子我心结一直难解,若非两位与瑶儿尽力相帮,只怕我也难走出困境。”

羽轩打趣道:“心境一突破,人也变得这么客气了?看来我日后突破也要小心一些了。”

风岳张了张嘴,终究无奈一笑。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本也不用说得太明白。转头又看着海瑶,他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雪涵问羽轩道:“适才黑子倩施法是冲着你去的吗?”

羽轩沉吟道:“应当不是,虽然她的话不可尽信,但也未必是一点也不可信……”当下便将黑子倩所言与神秘之地所经历之事都一一说了。

秦雪涵道:“如果那里是神罪之地,那这五色霞光只怕也是从那里而来。黑子倩用八魂玉鉴催动追魂录,或许知道了一些隐秘的事情。一旦此事与古神有关的话,那么她的所作所为也解释得通了。”

羽轩沉吟道:“藏龙阁从来只贩卖情报,倒不知肯交换否?”

风岳问道:“你要以手上的情报与黑子倩做交易?”

羽轩笑道:“并非不可为,只是黑子倩为人城府极深,不如先在暗中一探,了解她是何等样人再说。”

风岳点头道:“事在人为,此事倒可搏一搏。”

海瑶问道:“你不先去风家隐世之地看一看吗?”

风岳摇头道:“这会儿我已想得明白了,参灵宗紧追不舍,只怕会在路上设伏。不若先在外面历练一番,增长修为。何况在的现下风家之中,我的实力着实不强,回去也无甚大的作用。其次,我身上有家族玉牌,他们要寻到我也是不难。”

随即四人装扮一番,又让羽轩炼制了几颗敛息丹药,装扮得如同常人一般。他们的易容之术虽远不及司徒静,但借着身法,倒也不易让人看出来。

四人来到临近藏龙阁的酒楼之中,在窗口之处坐下。时下藏龙天阁已关闭,城中修士已减少大半。秦雪涵暗暗放出两只灵蝶,让它们去寻黑子倩的踪迹。

羽轩低声道:“你怎会有灵蝶?”

秦雪涵笑道:“当初司徒静赠我雪倾剑,我回赠灵烟兽的培育之法,但后来她又将两只灵蝶给了我。我平日只在生灵袋中喂养它们,因此你们不知……”她说罢,两只灵蝶飞回,将四人领到城外去。

羽轩说道:“原来黑子倩外出了,不过如此倒也方便许多。”

过不多时,果见一处林中,黑子倩一手托住八魂玉鉴,另一手掐定诀法,将一点灵力缓缓引入玉鉴之中。

只见这时除却惊风二人之外,还有另一名绝**子。三人占住三个方位,围定黑子倩,将她护在当中。

追魂录乃当年黑族一名掌鼎祭司结合上古遗法所创,除却勾魂摄魄,以幻境迷人心志之外,更能追踪残魂记忆,探寻**。

两百年前,那位黑族掌鼎祭司因在五色霞光之中看到古神身影,知道霞光之中有古神一缕残魂印记,便想借窥破霞光奥秘之际,探寻古神道法痕迹。

他花费百年光阴,自创了追魂录,便想在下一次霞光出现之际,派上用场。果真追魂录初战告捷,但只在那神秘之地耽了片刻,终究没有寻到古神道法痕迹。

数年后寿元耗尽,抑郁而终,但毕竟将此事与追魂录、八魂玉鉴的炼制之法都写于一本书中。

黑族之中虽也有人看到了这本书,但追魂录修炼需要极高的灵力,寻常修士连一重心劫也未渡过,如何能够修炼?何况追魂录伤人御敌,轻蔑之余,也对书中这位掌鼎祭司所言,视为疯话。

多年后黑子倩寻到此书,按书中修炼,追魂录不过数年便已练成。并请炼器师炼成八魂玉鉴,追魂录的威力果然大增。

现下羽心妍寻**来,乾坤壶中放出一道魂魄。此人生前乃是南域万花谷谷主的关门弟子,极擅用毒,下毒手法诡异莫测,极难防御。当年他曾被人所命,将一种怪毒下在羽心聆身上。

羽氏一族机缘巧合查到此人之时,他已死去多日。但他生前吞入碧落心草,保住魂魄七日不散。

羽心妍将尸体带走,回族中取来乾坤壶装了此人残魂,这才寻到了黑子倩。

黑子倩手中捻诀,催动功法,只见玉鉴缓缓转动,正要催动灵力看向最深处记忆之时,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只见有一人身着黑袍,从空中倒头掠下,一掌拍下。

惊风二人的掌力化作怒涛,齐声喝道:“浪卷三重!”

只见宛如真实怒涛一般的掌力叠了三重,发出巨响,久久不息。一旦浪头拍到,便推到山岳一般的大力。

这人身子一晃,宛如流水一般便融入地下。

惊风二人一愕,又见他从地上纵身而起,双掌相叠,便要拍向黑子倩的天灵……

第一百零七章 无定宗

那黑袍人倒头而下,一掌直拍黑子倩天灵,黑色掌力犹如碗盖倒扣一般,将她的罩在其中。

但这人出手快,羽心妍出手更快。她双指一捻,元气以虚化实,凝成一根手指长短白色翎羽。她催动指力轻轻弹去,只听一声响亮,周遭劲风陡起,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利刃砍去一般。

黑袍人只觉浑身一紧,自己九元九重境的修为早已练就一身护体元气,寻常灵器都不能破开,但一根小小羽毛却能令自己汗毛直竖,忌惮不已。当下叫了一声:“不愧是天修羽!”随即身子一扭,化化作墨汁一般溶入地下。

羽心妍道:“水无定形,风迹无相,原来是东海无定宗的弟子啊,这‘无定水势’只听人言,没想到却是这般诡异莫测。”

随即一个声音在空中笑道:“不愧是羽家大小姐啊,我无定宗立宗不过十数年,却仍能被大小姐记挂于心,实在三生有幸!”

羽轩一怔,抬头看向空中,低声道:“可是奇了,他从地上跳到空中,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风岳道:“这便是无定宗的独门武学‘无定风相’、‘无定水势’的厉害之处,身化为水、身化风,无迹无相,难以捉摸。他适才施展这两门武学,气息机会与天地元气融为一体,你的灵识再敏锐,也是难以捕捉到。”

羽轩心下微惊道:“如此说来,这武学倒是厉害得紧啊。”

风岳道:“无定宗立宗时间极短,其宗主神秘莫测,至今连藏龙阁都不知其人是谁。”

羽轩眉头一挑,秦雪涵在身旁低声道:“适才你听见没有,那黑袍人称她为羽氏大小姐?”

羽轩点头道:“是的,不过我从未听到过爹爹跟娘提起羽家之事,这人是不是我姐姐,我也并不清楚。”

风岳道:“不论她是何人,黑子倩都不能死,等会儿伺机而动,先打退那黑袍人再说。”

轩涵与海瑶点了点头,见那黑袍人纵起身法,在周遭游斗。他身怀无定风相,每到羽心妍掌力拍到之时,身形便陡然消散而去。消散之后,又在另一旁重现,当真如同鬼魅一般,毫无着力之处。

羽心妍突然脚下一定,双手掐定印诀,只见她衣袍猎猎作响,一团大风从空中而下,激得沙石飞扬,黄雾滚滚。

她在风中玉手一抓,随即一推,只见几十丈的大风犹如山崖一般迫来。这风里藏有万千无形刀刃,一旦被卷进风中,无疑于千刀万剐,身躯撕作碎片。

黑袍人眉头一皱,自忖以如今修为,无定风相无法维持许久,硬接绝非明智之举。当下身形便化流水涌入地底之中,但突然只觉地下一片炙热,似乎有岩浆烈火涌了上来。随即只听一声地崩山摧的巨响,地面龟裂,黑袍人狼狈地跳将出来。

羽轩手握螭龙珠,掐定印诀,冷冷说道:“无定宗武学虽然能克制天修羽,但克制不了我螭火诀法!”

黑袍人一怔,随即冷笑道:“羽轩?看来传言是真啊,你并未羽家武学,但我只能施展无定水势与无定风相?”说罢,他周身灰气缓缓放出,正是黑族绝学千劫冥气。但这千劫冥气比众不同,乃是融合了无定水势的特点,犹如墨水一般铺展而开,只是颜色浅了许多。

他手掌虚空一抓随即一放,这一抓一放之间,一缕灰气向空激射而出,朝羽轩面上迫去。

羽轩心念一动,身前陡然冲起一道火墙。但随即火墙上受了一道拳劲,震了一震,又复一拳,霎时崩溃。

“好快,他脚下只是在灰气上一点,身形就快了三分不止。”羽轩见黑袍人的身影迫近,拳势一握,就混着灵阳击出。

只见两拳撞在一处,羽轩胸口一闷,仿佛被重锤一击,逆血喷了出来。千钧一发之际,左手螭龙珠放出一片光华,随即身后螭龙火兽呼啸而出,龙爪钳住黑袍人的咽喉,周遭螭火大放,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那黑袍人在火中身子一挺,化风而去,在地上重新凝成身躯。但他身上衣袍烧去大半,露出头脸来。只见是个年轻男子,容貌也称得上俊秀,双目灰白,但面色似乎常被黑布蒙着,显得苍白。

黑子倩一见这人的样貌,心头杀意渐起,拳势紧握,骨节泛白。

这人向黑子倩瞥了一眼,面色有些有不太自然,长长吐了两口气,向羽轩森然一笑道:“螭火诀法闻所未闻,可却竟有如斯威力,难怪便能以玄化境修为迎战九元境。”

这时风岳三人也走了过来,羽心妍取出一颗上好丹药让羽轩服下,见他手臂红肿,伤势不轻,于是说道:“阁下现在已露出了行迹,还想再动手吗?”

黑袍人正欲答话,突然秦雪涵手握雪倾剑,剑上闪着一点青芒,朝着这人眉心刺去。黑袍人左掌掌心中运起一道白光,正是这光华挡住剑刃,随即右掌化作灰色,乃是一招“阴冥劲”斜向上拍出,直击面门。

秦雪涵左袖一拂,生灵元气加持之下,化作一截庞大袍袖迎面罩下,就要将黑袍人笼在其中。

黑袍人掌缘被袖劲拂到,生灵元气与千劫冥气生死相克,随即只觉手掌一阵刺痛,惊声道:“这是生灵元气?!”

秦雪涵不答,反问道:“云烟楼的‘避火符’为何会在你手上?”

黑袍人低哼一声,这时身形却化流水,从地下而走。秦雪涵急忙一剑刺入,只听土中一声闷哼,但便已察觉不到此人气息了。

羽心妍问道:“你们怎么会跟来?”

羽轩问道:“你认得我?”

羽心妍柳眉一蹙,说道:“二叔没跟你说起族中之事吗?我是你大姐,心妍。平日里惜儿跟我说起过你,描绘过你的面貌,何况你身上的紫灵火气本就十分好认。上次在楚峰之上我也见过你,只是那时我另有要事,未来得及见面。”

羽轩问道:“那我爹娘现在可在族中?”

羽心妍沉吟道:“现在只怕还没有,当日他们匆匆离去,乃是去相助风家抗衡参灵宗。数日前传信说在中域风家之中落脚。”

羽轩默默一点头,羽心妍便向黑子倩走去。黑子倩当出纸笔,妙笔丹青,当即便绘出一幅画,画中乃是一个人背影,随即说道:“那残魂之中的记忆只剩下这一点了。”

羽心妍柳眉一蹙,沉思许久。

羽轩向秦雪涵道:“他掌中的符文当真便是云烟楼‘避火符’?”

秦雪涵点头道:“决计错不了,适才他用避火符挡住雪倾剑,我看得很仔细。何况若非避火符之力,身中螭火不会一点皮肉都伤不到。只是此物乃是云烟楼重宝,一向在老……在月宗主手里,为何会被黑族人夺走,倒是奇怪的很。除非……”

“除非月宗主也落在了黑族或无定宗的手里。”风岳沉吟道:“当初你们那一战,我事后也听说了,传言月宗主也修炼了死魂气,也许早在数年前,她便与黑族有来往也说不定。”

羽轩道:“黑族将死魂气的修炼之法广为传播,这天地间只怕已有不少人已成为黑族爪牙了。”

“以众生为子,世局如同棋局一般,你我皆不免沦为棋子!”羽心妍微微一笑,这时走了过来,说道:“我们先找僻静之处吧,我还有些事要你们说。”四人点头答允,羽轩向黑子倩道:“黑阁主,关于五色霞光来源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倘若你有兴趣交换我俩手中的情报,还请在这两日间便来联络。”说罢,便随众人向北而去。

黑子倩听了,饶有兴致地望羽轩众人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地笑道:“看来这世上的聪明人着实不少。但有耐心、有城府之人,倒是不多了,你说是吧,三弟?”

黑子倩说罢,那黑袍人去而复返,从一株树后走来,问道:“大姐是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的?”

黑子倩淡淡地道:“无定神功虽然厉害,但你的身子仍在风、水之中,并非凭空消失。何况你敛息之法并不如何高明,在我面前没有隐藏,我如何能不知道?三弟,现下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些什么?”

黑子渊道:“还有何好说的?何况你身为黑族人,竟敢相助仇人,凭这一条,我杀了你也不过分!”

“我只是做生意的,”黑子倩冷冷地道:“生意**岂有不作之理?”

黑子渊怒道:“那也得分是谁,如同阳家一族手握祖脉奥秘,阳乾又对阳末这个胞弟宠爱有加,由你牺牲一些色相给阳末又有何妨?阳末只是一介草包,对你青眼有加……”

“你说什么!”黑子倩听后,面色立时愈加冷了,说道:“现下你若只是来跟我谈论旧事的,那么便可以滚了!”

第一百零八章 剑山之祸

羽心妍领着轩涵、岳瑶来到明城西郊,这里人烟少至,有一片树林,林中建了一座庄子,乃是昔年羽烈携妻四处游玩之际,请人所建。后一家隐居南域,此地便废弃许久。数月前羽心妍外出暗暗追查羽心聆中毒之事,羽烈便这庄园赠给了她。因这庄子在明城郊外,与藏龙阁相去不远,羽心妍便也接受了。

五人进了厅中,羽心妍将黑子倩所绘之图拿了出来,问羽轩四人道:“这是那道残魂的记忆中所遗留下的唯一线索了。”

羽轩问道:“那道残魂是谁?”

羽心妍道:“此人是南域万花谷谷主的的关门弟子,唤作万青。不久前族中查出当年聆儿身上怪毒的下毒手法便是万花谷独门秘技,指中泪。此秘技非谷主一脉不传,因此并不难查。但族中派人追查之时,却见谷中上下已被杀得干净。我见这万青嘴边留有碧落心草的根须,探得灵魂七日不散,便将他带回族中,用乾坤壶装了此人魂魄。后来之事,你也清楚了。你可认得这画中背影?”

羽轩看了许久,心头一团迷雾渐渐能看到光亮了,但仍是说道:“我不知道,姐,羽家以及八个附属家族的人你都比我了解得更多,这些人中,背影可有与这画中人相似的?”

羽心妍微微一叹,说道:“单以背影而论,又有这个实力覆灭万花谷的,着实有不少。族中常有一些事也让八族族长与其长老参与决断,八门护族武学也都悉数传给了他们,族中情势当真有些复杂。”

羽轩问道:“那么你外出暗探之事,族中有多少人知道?”

羽心妍道:“适才说的这些人中,除却八族一些长老之外,多数人都知道。毕竟羽家人丁单薄,行走在外,往往都要抽调八族中的人手相助。”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如今有些事情我能出力的实在有限,或许等回到族中我才能帮一下忙。”

羽心妍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我等一个消息再决定行止。”

当晚周遭一片静谧,月色如常。

秦雪涵在门外敲了敲,羽轩应了一声,她便推门而入。进了房中,望见窗外月色,缓缓说道:“原来中域与南方的月,是不同的啊。”

羽轩一怔,笑道:“月怎会不同,难道两方的月不是同一个?”

秦雪涵转头,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中域的月有阴霾,模糊一片。但在南域,这片阴霾还不明显。”

羽轩听了,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微微一笑道:“你把我的心思都看透了。”

秦雪涵问道:“今天心妍姐问你识不识得那张图,你虽推说不知,但我见你的神情,我知道你是认识的。”

羽轩仰着头、望着月,一字一字地道:“当年冷云途拿着我与惜儿的画像找**来,那时他还未见过我们,冷云殇又已死了,那张画像到底出自何人之手,一直是我的心结。而今日这背影,却令我心中有了一丝曙光。”

秦雪涵走了过去,并肩望月,说道:“但而今羽家中情势不明,暗含杀机,那人背后定然另有助力……”

“有些事避不过的……”羽轩转过身去,牵住她一双玉手,说道:“就如同你也放心不下秦叔,有时望着那张地图出神一样。”

秦雪涵听罢,微微一叹,说道:“秦鸿叔跟在我爹爹身旁已有十余年了,那日我向他询问爹爹的去向,他说在风家人走后,便率族人去了中域秦家旧址。秦家人在那里经营了数千年,布有护族大阵,等闲攻不进去。以前只为避开一些中域的风波,才隐居南域。但现下参灵宗也寻**来了,一味隐居只怕也避不开。”

她放脱了羽轩的手,来到竹桌上坐下,以手支颐,自言自语道:“这最难测之事,莫过于世间福祸,昔年风家受伏神之祸,最早离府,反而受到的波及最少。但秦氏如今却连自保之力,都尚且不足啊。”

“但秦家之中至少有你,不是吗?”羽轩向她一笑道:“你知道吗,那日我被黑子倩的八魂玉鉴引入那片神秘之地时,一位星斗之神言道,天界诸神不过受十二祖脉的眷顾,才能得证神位。我想伏神当年四处征伐,说不定便是为此事而来。甚至十二圣皇与祖脉之间,也有外人不知道的联系,正如那位死在阳氏强者手中的神偷前辈所言,这一切只怕不是巧合。”

秦雪涵道:“那你说,黑子倩一旦来与你交换情报,她会给出什么?”

羽轩笑道:“只怕会是有关于阳氏一族的情报,甚至是获取阳氏守护的祖脉秘密的手段……”说罢,他忽然面色一变,转头看向窗外。只见窗外一道身影御风而来,甚是劲疾,转瞬间,便已至庄园门口。

羽轩仔细辨看此人容貌,见他身形高壮,穿一身灰袍,心下一惊,便纵身跃出窗子,问道:“黄远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黄远朗声一笑,说道:“是羽师弟啊,当年我不辞而别,实是族中有事,命我回去主理。曾听说羽师弟以天纵之资,不过灵臻境修为便击败法尊得意弟子铁冲,令我震惊许久啊。可惜无缘见此盛况。羽师弟,我也不瞒你了,我是古象族人,并非人类。”

羽轩听罢,这一惊更甚,问道:“那你为何拜入南炎府门下?”

黄远道:“自然是历练了,而且南炎府收徒不拘一格,正是我所求的。”

羽心妍这时走过来道:“老三,黄远是我请来的,相助我追查此事。他们一族与**关系甚好,族中也奉为座上宾。”随即转头又向黄远问道:“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黄远道:“心妍姐所料不错,几乎在你们找上黑子倩的同时,六剑山就被灭门了,但似乎没有寻到‘六剑神火钟’。现下各宗各派都命人往藏龙阁而来,明城上下又是修士云集了。”

羽轩问道:“六剑山是何所在?”

黄远道:“南域有玄兵谷,中域便是六剑山了。两宗都是专于铸器炼金之道,所出灵器、宝器有不少都供给各大宗门。这六剑山宗主唤作言恪,有四天之境、万象一重的修为,正是独霸一方的强者,实力不俗。其镇宗至宝‘六剑神火钟’乃是上品宝器,等闲万象境强者,都不捋其虎须,但做下此案者,却是无定宗……”

“无定宗?”羽轩疑声道:“无定宗立宗不是只有十数年,而且远在东域,怎会有如此实力?”

黄远道:“这确实令人不敢置信,但此事有不少目击者,而且六剑山尚有一些幸存弟子。我曾邀请其中一人,但他要为师长守灵七日,我也不好强求。”

羽轩道:“可无定宗为何在我们追查的同时,去灭六剑山?如此做法可不像是结有旧怨的样子啊。”

黄远笑道:“羽师弟果然聪慧,你也与无定宗门人交过手,倘若以你们羽氏的天修羽对上无定风相、无定水势,结果应当如何?”

羽轩沉吟半晌,摇头道:“就以我目前的眼光而言,天修羽的胜算极小。”

黄远道:“着啊,但也不知是否冥冥之中就已注定,这‘六剑神火钟’却恰恰是无定宗武学的克星。无定宗灭六剑山,就是不愿这神火钟落在羽家的手中。此事也是心妍姐事后才想到,让我去探查一番,果然……”

羽轩沉吟道:“这无定宗宗主到底是谁,真的无人知道吗?”

羽心妍道:“二叔跟羽逍小姑父都去查过,但最后只知无定宗在东海的一座无名小岛中。那东海极是广阔,有一个中域那么大,海上岛屿更何止千万,倘若他们一味躲藏,当真极难寻出。何况东海中还有龙族一方势力,行事更得小心谨慎。”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适才黄远师兄所说,那‘六剑神火钟”并未落到无定钟的手中,那我们是否还有机会?”

黄远道:“此事便要看羽师弟的手段了,六剑山幸存的弟子之中,有师弟的熟人。”

羽轩一愕,问道:“是恩人还是仇人?”

黄远道:“此事不好界定,恩怨纠纷,其中虽有仇怨,但可大可小,唯有你去看了才知道如何应付。”

羽轩眉头更是一皱,问道:“竟有这种人?此人是谁?”

黄远道:“洪宽。”

羽轩听罢,不禁一声苦笑,心中暗道:“看来此事不易办啊。”

翌日清晨,黄远便领着羽心妍、轩涵与岳瑶往南而去,在日上三竿之时,便远远望见一座巍峨高山。山高有千余丈,山巅修有一座庄园,数十楼阁,近百器炉,炉中赤火,昼夜不息。但此时周遭一片幽寂,在大门口立着数十块墓碑,一人身穿孝服跪在碑前,寂然不语。过不多时,又有一人提着饭盒走上山来,也是素服打扮,乃是个少年。

第一百零九章 剑山门人

羽轩等人向墓碑行了一礼,随即看向这提饭盒的少年,沉思片刻,说道:“你是洪宽堂弟,洪潜?”

洪潜冷笑道:“亏得羽公子还记得我这‘故人’呐。”

洪宽面向墓碑,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二弟,当年之事是你年幼无知,狂妄无礼得罪了羽兄,他将你伤了,须怪他不得。羽兄,即便今日你们再来,我还是不知道六剑神火钟的下落。”

羽轩问道:“六剑神火钟乃是你们六剑山的至宝,想必就在贵宗之内。今日我们前来,并非是要抢夺,乃是灭六剑山之人唯有用神火钟才能克制。现下我们两方联手,可复灭你六剑山的大仇。”

洪宽摇头道:“那伙人是何来历,我确实不清楚。但他们没找到神火钟,全是因此钟早不在宗门之内了。”

羽轩疑声道:“不在宗门之内?”

洪宽点头道:“神火钟每过百年需要做一件事情,但此事只有宗主与长老们才知道。半年前,宗主将神火钟带了出去,至今不见取回。现下宗门被毁,只怕无人知晓神火钟的下落了。”

“那可未必。”洪宽话音一落,黑子倩领着惊风二人走山来,先向墓碑躬身一礼,随即说道:“六剑神火钟乃是数百年六剑山耗费了极大的人力与财力,所铸造的一件上品宝器。他们在钟内打进了三千剑意,熔铸了六十二颗火龙丹,故此配合丹火剑意,可破无定宗的两门绝学。但每过百年,此钟就要放到火山之中熔炼一番,否则丹火衰弱,威力便会大减。半年前虽是言宗主自己一人带走了神火钟,但细细推想,他的目标也无非就那么几个。”

黄远冲口而出道:“是神鸾山脉!”

黑子倩笑道:“不愧是黄少族长,思维敏捷,小女子佩服!”

当下黄远飞身而起,脚下劲风呼啸,起在云端。但他身法虽快,但若说思维敏捷,却仍是落后了羽心妍半步。何况羽心妍修炼天修羽,身法之快,已远胜同辈。

这天修羽乃羽氏四门镇族武学之一,遥皇亲创,又有诸多羽家前辈修改完善,弱点已少之又少。内含炼气功法、身法、指法、剑法等诸多武学要旨,渊深难测,乃是世间第一流的武学功法。

风岳望向黄远,不禁疑惑道:“他是古象族少族长,即便再与你们羽家交好,也不必如此吧,显得反而比你还积极许多。”

羽轩无奈一笑道:“这我也不知。”

海瑶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黄远看向心妍姐时,眼中有些不寻常的意味。”

秦雪涵也是一笑,显然二女英雄所见略同。

羽轩转头看不见洪宽二人,便说道:“我们也走吧,免得落后太多。洪宽虽然推说不知六剑神火钟的去向,但我总觉得只怕还是得着落在他身上寻得。”随即他便纵起身法,周身紫气铺展而开,飞在云端便犹如一只灵雕一般。

尔后秦雪涵三人也各显神通,衣袂飘飘,也都御风而来。现下他们不再乘坐灵烟兽,便是因灵烟兽的速度不及他们。

过不多时,望见下方山势陡起,一片山脉连绵数百里,其中几处山口浓烟滚滚,一片赤红火光,正是火山所在。

海瑶道:“这神鸾山脉传说是上古青鸾神兽陨落其间,其身躯化成,中有火山口数十座,如此寻将下去,只怕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

羽轩在云端上仔细辨看路径,问道:“可有看到洪宽两人?”

风岳灵识放出,只觉周遭陌生气息愈来愈多,却不知洪宽二人所在。四人当中,仅风岳与秦雪涵二人是九元境修为,但风岳年岁更长,修为自然更深厚许多。

羽轩看向下方各个火山口处,都有许多人影。他们或在山口处徘徊,或是以刀剑试图打通山体,显然无一不是在寻找六剑神火钟。

羽轩冷笑道:“好个黑子倩,好个藏龙阁,当真唯恐天下不乱!这搅弄风云的手段,实在厉害,这一下情报贩卖出去,只怕也要将天人修士引了过来。”

秦雪涵道:“藏龙阁四处贩卖情报,其中得罪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但至今仍然无人能动得了藏龙阁,只怕除却她个人的心机手段之外,藏龙阁背后的力量也着实不小。”

风岳道:“黑族的手向来伸得很长,只是黑子倩身旁的两个护法我竟丝毫感应不到任何死元气的波动,秦小姐,你以为如何?”

秦雪涵点头道:“他二人的确未曾修炼死元气,只怕不是黑族人,极可能是黑子倩自己培植的人手。”

羽轩道:“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了,不知道姐姐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秦雪涵道:“放心,心妍姐的修为可是九元九重,定然比我们安全得多……”

但这时风岳忽然手上往南面一指,说道:“找到了,是那儿!”

三人随即向南方看去,只见那里一道红光冲起,隐隐听得钟声回荡,并有一股热气迎面涌来。

四人破空而去,犹如浮光掠影,顷刻即至,早早便望见洪宽站在火山口处,手掐印诀,念诵真言。他手指往岩浆里一指,随即喝道:“宝器有灵,我六剑山待你不薄,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只听喝声一落,岩浆里一声响,便缓缓浮现出一座赤红大钟来。这钟有一人高下,外表篆刻六道剑纹,其内镶嵌六十二颗火龙丹。丹火内蕴,隐隐有沉重之感。

“老师所传真言果真十分有效,只是这该死的藏龙阁将消息泄露出去了,现下我要将它带走只怕难了。”洪宽望着神火钟出了一会儿神。

原来当日无定宗人马攻上山来,有两人乃是万象境二重。这两人逼问言恪不得,便联手将其击杀了,又将长老杀了大半。洪宽老师不得已,便将这真言与神火钟的所在告诉了他。所幸无定宗不屑击杀普通弟子,只将宗主一脉屠尽了,随后寻不到神火钟,便悻悻地离开了。

洪潜忽然出声道:“不好,有人过来了!”

果见四下里人影云集,已有数十人聚拢而来。

洪宽沉声道:“此钟乃是我六剑山之宝,还望各位不要插手,我在此谢过了。”

一个壮汉哈哈一笑道:“六剑山?六剑山门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你们几个不成器的,还能唬得住人吗?”他笑了一会,突然双眼目露凶光,满面狰狞地喝道:“少跟老子扯这些,惹得老子性起,我将你们两个都宰了。”

洪宽面色一沉,低声嘱咐了洪潜几句,随即向那大汉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谁老子!”他身子一跃而起,玄化境的气息冲起在空中。他手上符印一发,神火钟一震,只听一声钟响,那大汉抵受不住,惨叫一声,立时七窍喷红。其余人等虽站得远了些,没受重创,但仍是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喉间一股甜意渐渐要涌了上来。

洪潜口中默默念诵真言,抱元守一,竟然丝毫不受损伤。见周遭人人面色发白,不禁笑道:“还有不怕死的吗?这等至宝岂是你们能够染指的?”

果然这时只见周遭众人不敢再上前,又退开了几步,但仍是不愿离开。

洪宽也不在意,随即又把目光投向神火钟。但他这时无论再如何念动真言,那神火钟仍是不为所动,不进入他储物灵器之中。

洪宽心下一急,把手抓了过去,又听一声钟响,喉间一口逆血喷到钟上,几乎要晕厥而去。这下群情耸动,人人心头的贪念又升了上来。

风岳在云端中说道:“上品宝器不亏是灵性神兵,懂得择主。即便洪宽手中有制约符印与真言,但仍是降不住它。”

秦雪涵道:“不过外面那些人可想不到这些,也管不到这里,他们见洪宽受伤而退,便想上去试身手了。”

这时神火钟已响了五六次,震开了十来人。这十几人中,无一不是重伤昏厥,倒是洪宽伤势最轻,躲在一旁调匀内息。

突然有一道清脆的铃声缓缓传来,转瞬间便已站在火山口处,乃是一名容貌姣好的少女,她向洪宽笑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哦,抢你六剑山之宝。现下你也不能降服它,就该让与其他人!”她一掌抓向神火钟,只见钟内激荡,钟声与赤红丹火一发涌了出来。

这人随手祭起风云伞,周身云气弥漫而开,将丹火挡在云外。随即他另一手放出一条金丝索,唤作“夺宝金线”,最能在阵上夺人灵宝,虽然并非百试百灵,但现下却有压制神火钟的反抗之力。跟着又戴上一双玉白色手套,乃是中品宝器“缠风手”,上有各种辟火符文,一时之间,竟也不惧丹火侵袭。

周遭众人见她接二连三取出宝器护身,不禁腹诽道:“这女的有病啊,有如此之多的灵宝,来抢这神火钟作甚?”

洪宽见状,也不禁要喷出血来,咬着牙道:“这位小姐,你有如此之多的护身法宝,为何还要抢着神火钟?”

这女子嘻嘻一笑,说道:“我身上法宝虽然有一些,但也仅是七件下品宝器,三件中品宝器而已。其它寻常灵器便不曾数了,但上品宝器却是一件也没有。我现下要取这神火钟,也不是很正常吗?何况……我喜欢一个人,要拿这神火钟送给他!”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晕厥,齐齐欲要骂娘。

突然空中有一阵威压涌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上官小姐,老夫也看上此宝了,不知能否割爱?”

第一百一十章 无刃石剑

少女看向空中,见一个黄衣老者悬空而立。他不用身法、不借风力,凌空步虚,正是天人手段。少女问道:“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者道:“这天底下除了上官世家,还有哪一个宗门大族有如此魄力,在一个后生晚辈身上配置这等法宝?”

原来这少女乃是中域隐世大族,上官世家家主之女,名唤上官嫣。上官家主上官世有三子一女,皆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其中小女儿上官嫣自小天赋上佳,聪明美貌,颇得上官世喜爱,被视为掌上明珠。

她如今年方十六,有玄化境修为,但武技并不精深,战力不强。所幸上官世家万余载传承,底蕴深厚,族人半数以上都精通炼器之道,所出宝器远超六剑山、玄兵谷,是以上官嫣护身宝器如此之多。

上官世家在巅峰之时,与云家并称两大富族,时人皆说“南有云氏、北有上官”之语。后云家覆灭,上官世家隐世不出,断绝为各方势力铸造宝器的商路,才有六剑山、玄兵谷崛起。

但月前,上官世家偶然在北域发现界渊遗迹。那界渊曾是古玄锋闭关磨剑之所,留有他昔年的修炼心得。古剑渊受指点来到此处修炼,已有许多时日,古玄锋所创的“界渊锋”更达到了小成境界,配合本身九元五重的修为,甚至与天人修士都有一战之力。

当日上官世家长老上官宇贪图古玄锋传承,想要拿住古剑渊,却被古剑渊用计所败,上官嫣被擒走。

上官嫣十六之龄,情窦初开,竟对这劫持之人产生情意。

日前,两人来到明城,听人说了六剑神火钟的来历,古剑渊嘴上虽没有表露,但脸上却有火热之色。上官嫣冰雪聪明,察言观色,便猜出古剑渊的心意。当下一人偷偷溜出旅店,来抢夺六剑神火钟。她平日在家中见惯了上品宝器,年纪又小,竟不知这等宝物都能引出天人修士的贪欲。

上官嫣看向黄衣老者,说道:“老先生,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这神火钟是我剑渊哥哥要的,我一定要拿到手,所以……我能不能拿别的东西跟你换啊,用风云伞、用夺宝金线、用……”

老者听了,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上官世家的宝物,老夫可不敢染指,何况再多的中品宝器又怎比得了一件上品宝器?”

上官嫣面色一急,说道:“要不我回家跟你要一件,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去偷也成,只要你将它让给我。”

洪宽在一旁愈听愈怒,只是形势比人强,倒也不敢发作。

老者哈哈一笑:“上官世家养的好女儿,只是这宝物我却不能让!”

上官嫣听罢大怒,玉手一动,风云伞、鸣魂钟、玉罡剑等宝器一发祭起在空中,只见宝光流转,阴云密布,齐齐聚拢在老者头顶之上。

那老者一笑,正要说话,这时一道冷喝响在空中:“哪来的老东西,倚老卖老,很有本事吗?”

老者一怒,干枯的手掌撕裂阴云,握成拳势直击而出,只见磅礴的气劲有如实质一般,化作一层层浪潮滚滚而开。

随即只见云后,黑衣穿着的古剑渊手执一柄黑石剑,踏着风气缓缓而下。

这柄石剑便是古玄锋花三百年磨成,两刃虽未开锋,但剑上却浸入了他的心血,蕴成一股剑意。

那老者冷笑道:“拿一把小孩子用的钝剑来杀人?”

这时古剑渊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片刻,内息才缓缓调匀。老者看出便宜,又冷笑道:“老夫看你年轻,有这等修为不易,还是自个离去的好!”但他嘴上说得轻巧,实则这剑意却非同小可。适才他被剑意所伤,手臂之内刺痛愈演愈烈,就要发作出来了。当下强自抑制,却不禁周身微微颤抖。

古剑渊冷声道:“这招剑法乃是我新学,以往只在山崖上用过,现下拿你试招倒合适得很。”他手中剑一举,另一手剑诀一掐,只见剑身之上有紫气凝结成符文,上下共有五道。每道符文都能加持一分劲力,大成之时,三十六道符文加持之下,更能发挥超卓实力。

昔年古玄锋使用“界渊锋”,一剑重创冷氏一名圣境强者,便是依仗这武学之能。

这时古剑渊飞身而出,只见紫气弥漫着天际,他在紫气中挺剑直刺,便是冲着老者天灵而去。

老者周身已被笼在剑势当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当下双掌一竖,身前立起一道屏障,纯是元气凝成,并无花假。显然这老者除修为深厚之外,武技上并无高明之处。但绕是如此,寻常九元境修士也是断断破不开的。

不过这时只听一声清响,犹如琉璃碎裂之声,那片屏障被一击而碎,随即见到老者惨白的面色。他一口逆血喷出,仰面倒下,就此晕厥。

古剑渊一剑指向洪宽,说道:“你现下若是退开,我可以不伤你。”

洪宽一道符印震动神火钟,钟内六十二颗火龙丹齐齐放出光华,一团丹火化成一圈圈火浪,席卷而来。跟着又听剑鸣之声,六柄光剑悬在古剑渊头顶,只须洪宽再打符印,六剑即时落下,将首级一斩。

洪宽喝道:“你若不退,我便发符印了!”

古剑渊双眼一翻,冷笑道:“你若有能耐,便发好了,看能不能斩下我的首级。”

洪宽心头一怒,一咬舌尖血,喷向手中印。只见符印上有光华闪出,随即六剑齐齐斩落。只听一声响,古剑渊头顶一片赤红火云,却是他将一幅卷轴展开,显现出图中火焰。

此一图唤作“三千云起”,绘有四种云气,按水、火、风、雷显化。此图与六剑神火钟都出自同一铸造师之手,俱是六剑山之宝。此图虽仅是中品宝器,却与神火钟相辅相成,又互相克制。

那洪宽一见这图,大惊道:“这是‘三千云起图’?百年前,此宝便已丢失,怎会落在你的手中?”

古剑渊道:“也是机缘巧合得到,否则我怎会来抢六剑神火钟?现下我三千云起图在手,要降服神火钟已是不难。”他手上一指,头顶火云大长,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席卷而开,向神火钟烧去。

古剑渊大笑道:“论对火焰的参悟,你与我相差甚远,拍马难及!”

羽轩身在云端里,望见古剑渊似乎不顾洪宽在神火钟旁,这一团火烧将过去,只怕他性命难保。当下纵起身法,跳下云端,站在神火钟前手印一结,一片紫气放出,随即便将火势压住。

“紫灵火气?”古剑渊眉头一皱,出声问道:“是哪位朋友在与我为难?在下古剑渊,古氏伏宗之后。”

羽轩听了一惊,暗道:“他是伏宗之后?那么适才紫气便是伏宗古诀的紫灵火气了。”随即便道:“古师兄,是小弟羽轩。能否看在小弟之面放过他?我与他也算同乡,该有同乡之谊,能救则救。”

“羽轩?”古剑渊一笑,撤去三千云起图,说道:“原来是羽师弟啊,师弟所求,我自当答应,只要他不再阻挡,我放他一马便是。”

洪宽一急,想要拒绝,羽轩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命也不要了吗?你一死,六剑山传承断绝,你有面目你师长于九泉之下吗?”

洪宽一怔,随即黯然一点头,退在一旁。

古剑渊一笑,说道:“师弟既然也在此,等会儿我们便好好喝一杯。”说罢,他走向前去,伸手要收服六剑神火钟。

羽轩手臂一挡,古剑渊一怔,随即说道:“师弟也看上了这东西?若师弟要与我争,那么恕为兄不能割爱,要动手切磋一番了。”

羽轩摇头道:“并非是要与师兄争夺,只是我有一言相劝。师兄别看这老者不中用,似乎天人修士不可怕。那是因有些人拉不下脸皮,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们晚辈相争……师兄试想,一旦你带着此宝离开,能走出多远?”

古剑渊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搏!”但他话音一落,突然空中有一个笑声道:“你们不要,我便要了……”随即只见一个身影袖口大张,那袖子向神火钟一笼,神火钟即进入袖中,犹如泥沙掉进河里,竟毫无影响。

众人一看,惊得下巴坠地,半晌合不拢。

古剑渊也是呆了片刻,突然大吼道:“那贼子把东西给我留下!”他身形一纵,便追了出去。上官嫣祭起飞剑,也如流光一般跟在后面。

洪宽与洪潜也要追去,羽轩忙道:“不用追,他们走不出多远的,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伤势吧。”

洪宽听了,这时心神一松,伤势发作,也晕倒在地。

风岳三人飞下云端,只见风岳向他暗暗竖了大拇指,秦雪涵、海瑶二女也是一笑,眼中似乎有佩服之意。

原来这时三人见众人散开,又见洪宽晕倒在地,但伤势无碍性命,心中都不约而同地跳出四字:奇货可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双火之争

羽轩将洪宽安置在一家旅店内,由洪潜照顾,他自己却到须弥乾坤图的图中世界里,炼了三颗“元息丹”,乃是宝丹之属,有相助调息,治疗内伤之效。洪宽之伤,全在于强行凝聚符印,催动六剑神火钟,以致受了神火钟反震的力道,震伤了肺腑。

羽轩将丹药交给洪潜,让他喂洪宽服下,随后到另一间房里来见秦雪涵与岳瑶。风岳你道:“此次炼丹花了三日的工夫,看来洪宽伤势不轻啊。”

羽轩点头道:“这十余日内,他怕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秦雪涵问道:“那日趁你与古剑渊对峙之时,用袍袖卷走神火钟的人,便是那位盗走藏龙阁请柬的神偷吗?”

羽轩沉吟道:“虽然看不清他的头脸,但听声音便是他。只是他凭得是何种手段将神火钟抢走,是法宝吗?”

海瑶道:“我族中典籍有载,千年前在中域曾出现一位惊世鬼才,精于炼器与空间之术。此人一改空间法宝的铸造与结构,无论灵器或宝器,其内部空间都为之扩展许多。如今所传诸多的储物灵戒,都是出自此人之手。此人一生最巅峰成就,乃是三样宝器,一为‘须弥袖’、一为‘乾坤壶’……”

海瑶说罢,突然又转头看向秦雪涵,说道:“第三样便是你手中的‘须弥乾坤图’!”

羽轩在一旁突然出声问道:“不过此宝还会不会与圣皇有关?”

海瑶面带诧异之色,说道:“这些秘事在外界都少有听闻啊,你竟然知道?其实须弥乾坤图的铸造之法乃是一位圣皇所留,那位鬼才便是得到圣皇传承,兼之自己又有突破,才有这三件宝器。”

“这三样宝器中,那位前辈自觉须弥乾坤图乃是自己最得意之作,但外人却以为须弥袖才是最妙之宝。须弥袖内有空间,与上官世家的夺宝金线的功用大致相同,都是乘人不备夺人宝物。但自从那位前辈身殒之后,须弥袖便不知所踪。那人如果是神偷后裔,也许当真能寻到此宝。”

秦雪涵问道:“这是为何?”

海瑶道:“那位去阳氏一族偷盗祖脉秘密的神偷,也是一位盗墓高手。但无人知其名姓,便赠他‘盗尊’名号。当年须弥袖不知所踪后,也曾有人怀疑是放进了那位鬼才前辈的墓中,成了陪葬品。但前辈的墓穴所在,却无人知晓。更传说有不知数量的疑冢,总之无人寻到便是了……”

风岳在一旁正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变,向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低声道:“来了,是古剑渊。”

他说罢,古剑渊便在门外道:“羽师弟、风兄,故人来访,还不出来见一见吗?”

风岳向羽轩看了一眼,羽轩说道:“现下只来了古师兄一人,不知上官嫣在何处,洪宽那里就由你守着了。”

风岳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洪宽屋里。秦雪涵要随羽轩出去,羽轩道:“古剑渊对我还顾念一些同门之谊,不会下重手,但你反而会增加他的疑虑。”

秦雪涵张了张口,随即还是一叹,点了点头。

羽轩来到门外,古剑渊笑道:“师弟手段不错啊,我们的目光都在六剑神火钟上,而你却不声不响带走了洪宽。现在天底下只有他一人知道如何使用神火钟,所以最终还是要找到这里。”

羽轩手一招,秦雪涵袍袖一拂,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便从窗口处飞出,落在两人当中,两人随即坐下。

羽轩说道:“不知神火钟最后落入何人,还望师兄见告。”

提起此事,古剑渊面色一黑,不悦地道:“那时我追出不远,在山坳之处有三人伏击,都是渡虚境的修为。那小偷一见,就把神火钟一扔,躲了起来,后又来了三名万象境修士。我见他们混杀在一处,没有机会下手,也只能躲在一旁。但过不多久,上官世突然出现,一剑压住那六人,神火钟就被他夺走。”

羽轩惊疑道:“上品宝器虽然珍贵,但上官世家那等实力,怎会惊动上官世这个家主亲身前来?”

古剑渊摇头道:“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也许他另有目的也说不得。但法宝落在了上官世手中,想要强抢已是不可能,我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洪宽了。若你把他交给我,我答应你不伤他性命便是。”

羽轩沉吟道:“要想交给你也非不可能,但师兄你须得告诉我,你的目的何在。你明知那时强敌环伺,为何还要将神火钟抢在手中?”

古剑渊听了,突然面色一肃,两眼中尽是一片冷意,看向了羽轩。羽轩毫不示弱,将双目与他对视。

古剑渊冷然道:“我若不说呢?”

羽轩摇头道:“那么你便请回吧。”

古剑渊手掌一握,黑石剑便在掌中,向地面一刺。剑上虽然无锋,却也刺入了半尺有余。随即说道:“你我份属同门,我实不愿刀兵相见。”

羽轩身形一纵,手指在九痕玉戒上一抹,便取出雪刃握在掌中,说道:“我也本不指望能用一张嘴劝退你!”

古剑渊这时不答话了,黑石剑挟着劲风扫过,劲力沉重之极,迎头劈下,只听铛地一声响,羽轩只觉手臂酸麻,竟似乎已要脱力。当下暗想道:“同辈之中,即便韦师兄与昊凌等人,也未能给我如此的压迫感啊。”

古剑渊手掌一动,在黑石剑上打入了一道符印,随即一抹,剑上涌出七尺紫色剑罡。那剑罡上紫焰隐隐,透出光华,正是施展了界渊锋。

古剑渊道:“此一式乃是我修炼了许久的武学,唤作‘界渊锋’,它的威力如何,想必你见过了吧?”

羽轩在空中点了点头,说道:“正要师兄赐教!”他手掌也在雪刃上一拍,加持了一道劲力,随即猛执而出。只见刀刃脱手,似一道白色闪电般劈下,那是如同直下九天雷劫!

古剑渊剑刃一封,听到清响,双臂微麻,正要反击,羽轩的身形却来得好快。他再握刀柄,身子借势劈下。又见火星迸发,刀影一道快似一道,只见十余刀劈过,古剑渊一退七步,地上七个脚印清晰可见,入地三分。

古剑渊眉头一皱,见羽轩占了先手,随即一掌直拍而出,口中低喝道:“推山掌!”只见雄浑掌力涌向羽轩面门,似乎将一座大山也推了过来。

羽轩**跳向空中,左手掐定印诀,只见身前浮现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正是螭龙珠。那螭龙珠一现,空中立时一片干燥,赤红火芒从天上缓缓而下。

古剑渊轻吐一口浊气,缓缓说道:“羽师弟,你若能接我一招,今日我便退去,从此不在你面前拿他!”

羽轩朗声道:“就如师兄所言!”他手中印诀一指,头顶一片螭火滚滚而开,中间螭龙火兽踏着火浪而出,有五丈长短。随即掌中刀一晃,刀身涌出一片紫气,分列星云,正是苍龙七宿阵列。

那星云中紫龙飞出,也是五丈规模,盘绕在羽轩身后。

羽轩雪刃一引,两龙齐出,后面紫气螭火封住一片空间,就往古剑渊头上落下。

这时秦雪涵、海瑶二女也来到了空中,虽然相去数十丈,仍觉无形火浪滚滚而来。那火下古剑渊更觉炙热,但他也身具紫灵火气,倒也不觉如何难受。只是两条火龙呼啸而下,力道却非同小可。

当下石剑一划,身形跃起,口中低喝道:“界渊锋!”

只见七尺剑罡劈下,虚空中有一阵波动。那剑罡劈中双龙顶上,立时涌起万丈光华,虽在在白昼之中,仍是耀眼夺目。只见那片光华中,突然一圈圈火浪席卷而出,在古剑渊的胸口处震了三下,虽然未受重伤,但身上衣袍却已焚毁大半,面色极不好看。

但羽轩见了,心下却是更惊,暗想寻常九元境挨上了这一击,即便不重伤,也必昏厥片刻,但古剑渊却只内息微乱,仅受轻伤的样子,除此之外,更无别的伤势。

古剑渊一叹道:“是我输了一招,今后不再你面前擒拿洪宽便是。”说罢,他纵身而去。

羽轩也是一叹道:“行动自如,竟然已是此境界了,我败得不冤啊。”

这时秦雪涵来到身旁,见他并非受伤,微微松了口气。风岳也到了,说道:“上官嫣走了。”

羽轩心神一松,就晕了过去。到了中夜时分醒来,才觉元气恢复大半,心中暗叹道:“修为差距啊,不是武学精妙就可弥补得过的。”

风岳三人走进房中,见他已无大碍了。风岳问道:“古剑渊本事如何?”

羽轩道:“他修为之高、实力之强,在我所见的同辈之中,当只有炎枫能与他抗衡,不分伯仲。他的界渊只打了一道符印,若再打两道,我只怕只有逃命的份了。唉,以我目前的眼光而言,如韦师兄、昊凌甚至寒玄劲、敖飞等,都要略逊他半筹。甚至因修为之故,如我与黄远师兄这般,只怕更要逊色一分不止啊。”

羽轩话中虽未提到风岳、秦雪涵,但以二人之智,怎会不知道自己逊色古剑渊,心中虽有不甘,但事实如此,也无法辩驳。

四人沉默片刻,突然洪潜走进房中,说道:“我哥要见羽轩。”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官世

现下正是中夜时分,洪潜走进门来传话,随即羽轩便去了洪宽房中。

洪宽面色苍白,两眼无神,正是一幅大病未愈的模样。他见羽轩进来,问道:“你先前说灭我六剑山的,乃是无定宗之人,此话当真?”

羽轩反问道:“在山上黑子倩不是说过了?”

洪宽道:“我想听你说!”

羽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无定宗有两门绝学,唤作无定风相与无定水势。此武学可暂时将人身化作风水形态,正是我羽氏天修羽的克星。我欲向你六剑神火钟,便是因这法宝能对付无定宗武学。”

洪宽听了一笑道:“借?”

羽轩点头道:“是借!”

洪宽笑道:“好吧,是借。但你告诉我羽氏武学的克星,不怕我去学来对付你吗?”

“你?”羽轩嘿嘿一笑道:“且不说我未必会学天修羽,即便学了,你未必能胜我。何况无定宗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岂会教你?他们欲杀你而后快,以便绝了这神火钟的使用之法!”

洪宽气极反笑道:“好,无定宗要杀我便来好了,难道我如今还惧他们吗?”

羽轩瞥他一眼,冷然道:“勇气可嘉,但太过愚蠢。现下你要保命,唯有将神火钟的符印与真言散播出去,令天下皆知,那时你将毫无价值、毫无威胁。人对于没有价值、没有威胁的东西,是不会在意的。”

洪宽一怔,随即默默点头。但沉吟许久,仍是摇头道:“不行,这真言与符印乃是老师临终之时交付与我,我不能给出去,否则今后我一死,将如何面对宗门前辈?”

羽轩听罢,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只能一叹。他心中清楚,性命虽重,但仍有比之更重的坚持,那是心中的底线。

他沉默片刻,问道:“但你怎会到了中域,又如何成了六剑山弟子,能跟我说说吗?”

洪宽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是我杀了一名群峰阁弟子后,不愿给云烟楼惹事端,又被群峰阁长老追杀,是六剑山长老救了我。我拜入他的门下,他便是我的老师。”

羽轩眉头一挑,问道:“你为何要杀那名群峰阁弟子?”

洪宽闻言看着他,缓缓说道:“他叫雷治!”

羽轩一惊,突然身形一动,身法去得好快,似乎化作一团紫雾而去,在洪宽身前站定,一拳击出。周遭风气一卷,一个黑衣身影凭空显现,也一拳击出。

羽轩退了三步,他的身子却只是一晃,但羽轩一退,打在胸口的劲力也消解了几分。

黑衣人道:“又是你在坏我的事。”

羽轩一笑,说道:“我猜得果然不错,虽然施展了无定风势,但你的身形仍然存在,倘若我打中你,你仍要受伤。”

洪宽一听“无定”二字,怒火似乎要从胸口迸发出来,森然道:“你是无定宗门人?”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杀意够足,可惜实力不够看。不过六剑山只剩下你一根独苗在世上,也挺寂寞的吧?”

羽轩眉头一皱,问道:“你把其它六剑山门人都杀了?”

那黑衣人抚掌而笑道:“你倒是聪慧过人。”

“我杀了你!”洪宽双眼怒红,手掌在床沿一撑,身形凌空而起,手上印诀一掐,周身突然幻化数十柄虚幻剑刃,随即喝道:“杀!”只见那剑刃齐齐落下……

“四字剑诀?”黑衣人抬头一看,心中微微讶异,说道:“入宗不满一年,就能传授四字剑诀,看来六剑山对你很不错嘛。”

原来这“四字剑诀”乃六剑山不传之秘,有四钟变化,按“杀、破、阵、御”四字显化,本来非具有大贡献的弟子,绝不轻授。但在宗门破灭之际,洪宽其师不愿传承断绝,把四字剑诀同神火钟的印诀、真言一起传给了他。

洪宽资质本不是极好,兼之修炼时日不长,无法施展。但这时怒火大炽,心中一片杀意,竟反而冲破了几个关口,施展了出来。

那黑衣人手掌向空中一拍,掌中有麒麟神兽的虚影,只一声喝响,声音直透灵魂,便似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只见洪宽身子一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那周身的虚幻剑刃立时消散。

“传言麒麟神兽一声喝响,上到九霄,下入幽冥,但凡走兽,无不颤栗。但不曾想,对人神魂也有如此效果。”就在黑衣人收回掌力之时,突然房中有一个空灵的声音回荡,但随即灵识一放,却只见得羽轩与洪宽二人。

黑衣人冷笑道:“神兽本领通天彻地,又何足怪?然而南斗圣皇之名也是如雷贯耳啊,只是在子孙后辈之中,却为何始终不见有何厉害之处?”言下之意,便是南斗圣皇后继无人,远逊麒麟神兽后裔了。

这时羽轩身形一晃,便来到跟前。他右手握拳,运起灵阳劲,周身紫气如浪潮一般翻涌。随即周遭空间之中,只见一片灰一片紫。灰者阴森煞煞,正是死灵气。死灵气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之,便直侵生机。

然羽轩借着紫灵气的至阳至烈,却也在死气之中,与他翻翻滚滚斗几十招。

但这时热度突然汹涌而起,将整个房间炼得如同火炉一般。洪宽不禁面色火红,汗透重衣。不得已,让洪潜扶着走出房屋,来到庭院之中。

这时只见那不过两层的旅店里,一道火柱冲破屋顶,直射牛斗,在夜空之中显得耀眼之极。

两旁店中的客人急忙走出屋内,围在四周,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神色。过不多时,屋中又是一声震响,庞大的鸟雀身影在空中一展双翅,背上便是羽轩狼狈的身影。

原来两人在屋中对了十余掌,羽轩掌力不及,被连连压制,但左掌却放在身后暗暗凝聚了南朱雀星云。

随即只见两掌齐出,火焰冲天而起。那黑衣人掌中虽有避火符,但周身衣袍却仍焚毁大半,赫然便是黑子倩三弟,黑子渊。

黑子渊冲出火焰之中,但秦雪涵却早在云端里站定。她玉手一指,空中便显化一片青莲。待黑子渊一头撞进莲阵之内,她便印诀一指,十二灵脉图显化万物,无论水火风雷,都能显化而出。

但秦雪涵在壁画之中见识了司雨之神操纵雷霆的景象,心中有所悟,便将所悟之道融入十二灵脉图中。

十二灵脉图是南斗圣皇所创,但就风雷之道而言,秦雪涵或可青出于蓝也未可知了。圣皇之道毕竟不同诸神之道,就于自然之力的参悟,诸神远胜诸皇多矣。

秦雪涵掐定印诀,空中一道紫雷直劈而下,将黑子渊的身形劈倒在地。随即黑子渊身形一晃,便化风而去。

过不多时,黑子渊在云端里喘着粗气道:“好不要脸,竟用阵法突施暗算!”

秦雪涵面色一冷,说道:“你黑族还讲脸皮吗?你黑族所干之事,有几件是靠脸皮办成的?我以君子之道对君子,以小人之道对小人!”

“说得好,这世间之事本就纠缠不清,君子有时行小人道,不也常称之为‘君子’?”这一道声音就在秦雪涵之后响起,随即只见空中有两人凌空而立,俱是男子。

这两人年岁都看着不高,但声音却似有沧桑之感。其中一人喟然一叹道:“脸皮之事虽重,但在生死存亡之间,却高下立判。黑子渊不如你,小丫头,你心思敏捷,又身怀生灵元气,今后或许当真能成为我黑族大敌,不若我现下就除去的好!”

秦雪涵听了一惊,便要纵身而退。但天人修士勾通天地之力,化一片天地为己用,当真如同令出法随。只手掌轻轻一盖,秦雪涵身后的空间便已封死,进退不得。

羽轩眼里看得分明,纵起身法赶来,手掌抛出一册竹简,朗声道:“神火钟的印法与真言在此!”

这两人听了,心神一分,秦雪涵身后的空间封印随即解开,羽轩拉着她飞身而下。那两人见了,也不在意,心中都想:“拿到它后,世上在无克制无定宗的法宝了,羽氏天修羽又有何惧?”

但这两人手掌正要一抓,空中突然有一人祭起金刚龙纹杵打将下来。那杵打在两人胸口,有千钧之力,立时打得三昧火发,喷出逆血。

两人心下大怒,但也知敌人能暗中祭起宝器打来,修为决计不低。当下便向空中道:“是何方高人,可否赐下名姓?我二人乃黑族掌鼎祭司!”

这两人声音一落,那空中的云端里便走出一人道:“嘿,你黑族很了不起吗?”

“上官世?”两人一见来者,都暗暗一叹,颓然摇头,说道:“既是上官家主亲临,我二人自叹弗如,情愿退走。日后当有我黑族主事者亲自讨回!”两人说罢,便急忙领着黑子渊退走。

上官世向羽轩一笑道:“小小年纪便敢算计于我,羽家当真生得好子孙!但我身为长辈,也不能亲自与你为难。”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取了竹简便退入空间之中。

秦雪涵惊奇道:“你能算计他?”

羽轩不觉一笑,抬头突见黑子倩走来,她啧啧一笑道:“倒不知你们当真是天生的惹祸精啊,无论走到哪儿,都总有是非跟着。”

羽轩一见黑子倩,不觉心头有气,反唇相讥讽道:“但无论是何事端,却少不了黑阁主的身影。若论搅弄风云的手段,十个羽轩也是万万不及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幽王鉴

见黑子倩来到身前,羽轩哼了一声,说道:“但无论是何事端,却少不了黑阁主的身影。若论搅弄风云的手段,十个羽轩也是万万不及啊……”

黑子倩咯咯一笑道:“羽公子如此谬赞,我可愧不敢当。小女子一介弱质纤纤,怎比得了你们这等年轻俊彦的能量?”

羽轩气极一笑道:“若说黑阁主只是弱质女流,那么这世间再无厉害女子了!”摆了摆手,又道:“罢了,我也不愿逞口舌之快,阁主此行还有何目的,直说吧。”

黑子倩正欲开口,突然岳瑶从空中而来,微微喘着粗气。羽轩问道:“没事吧?”

风岳摇了摇头,说道:“不愧是上官世家家主,果然老谋深算。他使用空间之法将我们传送走,正是既不愿得罪黑族,又想夺得神火钟符印真言之故。”

原来那时岳瑶守在洪宽兄弟身旁,护住他们。但上官世早隐身在虚空之中,看了许久。他虽答允了人不让羽轩一众丧命,但也不愿正面得罪黑族,只在暗中祭起金刚龙纹杵而已。后来见岳瑶守着洪宽,寸步不离,便想先取走神火钟印诀竹简。

那时竹简在洪宽手中,就要取过给羽轩。他用空间之法将岳瑶送走,就夺取。但突然有一张补天图被祭起在空中,将他身前的空间封住,虽然只有一瞬,但上官世再看时,竹简已被羽轩扔在空中,这时不得已,才要现身。

而那祭起补天图之人,就隐身在虚空中。本来补天图是圣境强者渡圣劫的至宝,一旦圣劫渡不过,便祭起在空中,圣劫便下不来。否则人不死,魂不灭,圣劫便不会自主消散。但补天图本身却也是一件封印空间的宝器,价值甚至直追圣器。但此图的铸造之法已然失传,三十四道补天图便是用一道,少一道了。

羽轩道:“那时他说我算计于他,但我本不知道他就在附近啊。”

秦雪涵沉吟道:“他那时说‘羽家当真生得好子孙’,难道不是在说你,是说……心妍姐!羽家与……”说到此处,羽轩摆了摆手,向黑子倩道:“那日我曾说可以与阁主交换古神情报,难道今日便是来办此事的?”

黑子倩道:“正是,我的情报便在此处。”说罢,便取出一卷纸来交给羽轩。

羽轩冷笑道:“我的情报乃是这天底下独一份,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知晓。但黑阁主手中的却似乎不是那么重要,难道是有关阳氏一族的?”

黑子倩心下一惊,但面色仍然不变,缓缓说道:“羽公子料敌机先,小女子佩服。也罢,我再拿两件筹码。一是我藏龙阁今后便欠公子一个人情,二是我再告诉公子为何上官世非要夺取六剑神火钟。”

羽轩眉头一挑,笑道:“这两个筹码倒是够重,好吧,你说。”

黑子倩淡淡地道:“可公子手中的情报,我却还不知价值几何呢。”

羽轩手指一伸,朝她眉心点去,过了片刻,说道:“这个便是当日我所见的画面,价值可够了?”

黑子倩心头震撼了一把,缓了缓神,随即嫣然一笑道:“自然够了。其实上官世夺取神火钟的目的,便是因他手中有七面幽王鉴。那幽王鉴悬挂于幽王阙中,传说乃是上古诸侯之一,幽王所留,俱无上威力。但鉴上诸多印诀他并不认识,古籍记载得也极少,乃至于幽王鉴如何催动,他也并不十分清楚,但此鉴非同小可,并无可疑。”

海瑶问道:“但并非是诸神、诸皇所留,就是一件至宝,何况只是一方诸侯。”

黑子倩点头道:“此言有理,但幽王却非寻常诸侯。昔年幽王为圣皇镇守九重天界的诸神之墓,阻挡星斗敌军与心怀不轨之辈,除自身所统百万幽王军之外,余下便全仗幽王阙与七面幽王宝鉴了。”

“幽王阙上的符印,上官世家既不认识,那么便只能从别处入手。此时恰逢六剑山被灭,六剑神火钟流失在外,当真是夺取的天赐良机。那六剑神火钟上符印,他上官世家本就垂涎三尺。只是此乃宗门之秘,等闲宗内弟子都不知晓,何况外人?上官世家也曾赠予六剑山一些极大的好处,但都被一口回绝。若要强抢,六剑山的盟友不少,实力也不小,着实不易下手。”

羽轩问道:“这些事情可有真正出自真实情报,而非猜测?”

黑子倩一笑道:“自然是有,纵然是猜测,也非无所顾忌的臆测,乃是在真实情报上加以推理而已。”

羽轩“嗯”了一声,翻开手中几张白纸,粗粗一看,问道:“贵阁将阳氏一族的软肋定在一个叫阳末的身上,称阳氏族长可为他做几乎任何事情,但不知你们对于此事有几分把握?”

黑子倩听到“阳末”二字。眼角微微一抽,身上气息起伏不定,显是激动已极。羽轩心下一奇,但仍不开口。只见黑子倩强作镇定道:“阳末乃是阳乾胞弟。当年阳乾兄弟五人,阳末年纪最小,但天资却不差。”

“百年前神府遗族为复大仇,掀开了一场大战。那一战中,阳末以身为盾,为阳乾挡了一招。至此阳乾为弥补心中亏欠,兼之其他兄弟也已死绝,对这胞弟便十分纵容。但阳末也因这一招,全身修为废去了大半,如今也不过九元境上下。”

羽轩试探着问道:“阳末此人如何?”

黑子倩道:“一个人渣,还有何好疑惑的?似这种人,即便千刀万剐,抽出灵魂煅杀千百年,也毫无过分之处!”

羽轩点头道:“我知道了。”但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下却暗道:“原来你与他有仇,却让我为你杀人?嘿!”

黑子倩又向风岳道:“参灵宗袭击风家,便是为了云尊遗藏。但风家之中死去的两人,却非参灵宗下的手。”

风岳疑声道:“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黑子倩道:“黑族何等手段,要嫁祸参灵宗,怎会留下证据?但凡若有一点蛛丝马迹,那已是万幸了。黑族要重掌神府之时的权势,唯一机会便是羽家、阳家、南宫、冷氏、上官等各大世家互相火并,哪怕实力大减,也极有利于神府遗族称霸。”

黑子倩说罢,储物灵戒之中取出一物,乃是个漆黑晶石,说道:“这个想来秦小姐与风少族长都十分熟悉吧?”

秦雪涵接过一看,说道:“是冥神根须结晶!”

“不错。”黑子说道:“秦家有神魂莲,黑族便有冥神莲。神魂莲生长之处,只需干净一些、灵气浓郁一些便成。但冥神莲的生长,却需生气与死气并存,生死平衡。如此所在,便是花几百几千年,也难以造得出。而其根茎因常与死气接触,竟也衍生一钟怪毒,几乎除生气之外,其它元气无法动摇半分,更无从解起……”

羽轩听到这里,心头一跳,与秦雪涵对视一眼,心头都道:“也许猜错了,聆儿身上之毒,难道便是黑族下的手?”

黑子倩见轩涵都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羽轩摇头一笑,风岳道:“难道我族叔是中了此毒?”

黑子倩道:“不是,他们身上甚至一点死气的痕迹都没有,便如同是参灵宗下的手一般。若非这结晶掉在那里,我也断然联想不到黑族。”

风岳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一旁。黑子倩心中虽然满是疑窦,但仍告辞而去。原来羽心聆常年被雪藏于羽家之中,她的事情除羽家人之外,即便羽家下属八族的族长也是知之甚少,藏龙阁自然得不到情报。

羽轩突然问道:“黑阁主,藏龙阁与黑族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黑子倩傲然一笑:“我藏龙阁便只是藏龙阁,因为那是我的!”说罢,她身形便是远远地去了。

秦雪涵道:“她明是黑族人,却为何给我感觉她始终不把自己当黑族人看待?”

羽轩道:“她是在利用我们,但我们何尝不是在利用她?”随即俯下身子,口中一吹,地上一块青砖竟渐渐化作粉末飞扬。

秦雪涵说道:“看来她与阳末之间的仇恨并不简单呐。”

洪宽二人微微苦笑道:“她还自称弱女子?她是若女子,那我二人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风岳在一旁道:“我要去风家在中域的祖地,大祭司曾说,‘玉麟锋’若要大成,我唯有去了那里才行。”

羽轩道:“我们本来此行便是为处理秦家与风家之事,所以这风家祖地自是要去的。”

风岳闻言一笑,这一笑才将数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似如三月春风,透人心脾。

……

羽家之中,这里是羽氏九峰的绝顶之处,周遭白云触手可及。这里一位黑衣老者手执一颗紫色明珠,地上一张无字的白布。这布非丝非革,乃是羽家故老相传的一件法宝。在图中绘有亿万星辰,囊括周天星象变化。羽家镇族四绝学之一“观星图”便是从此处习得。

那老者放开明珠,将它悬在空中,随即手掐印诀。只听一声喝令,那图上便显化诸般星象,从何处始到何处止,无不称心如意。

但他只看星图片刻,突然一口血喷出,血殷红鲜艳,刺眼之极。一旁侍立的男子大惊道:“大祭司,您怎么样了?”

老者摇了摇头,不说话。男子道:“此次爹与二叔他们联合了上官家,定能查出无定宗宗主,您不必担心。”

老者沙哑着声音道:“你以为我是在卜算此事吗?区区一无定宗,无论宗主是真是假,都会有结果的,只是……辂儿,你寻个机会下山,我要见羽轩……”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灵脉气运

羽氏九峰上,男子向老者问道:“大祭司为何要见羽轩,他身上有什么秘密吗?”

“他的存在,似乎牵涉到许多东西……”老者手指点在星图上,又反问道:“半年后便是家族祭典了,这祭典所为何事,你可还记得?”

男子道:“自然记得,此事我怎敢忘?每次家族祭典都是为延续家族气运、维护族中灵脉,并试炼族长继承人是否有资格。”

老者听了,点头道:“不错,因寻常灵气之脉只有三十三道,每一道都极是珍贵,才需要以祭典借来天地之力维护。但开一次祭典,也是在卜算天地大势的过程。两千年前,伏神出世,那次祭典是十二鼎祭,乃是万年以来的最高规格。而后,即便伏神为夺灵脉,四处征伐,也不过是九鼎而已。余下的许多年中,便只是三鼎或六鼎。但半年后的祭典,却要开十二鼎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男子听了,骇然道:“莫不是又要出一个伏神一般的人物?何况即便是开了十二鼎祭,又跟老三有何干系?”

“不是,伏神这等人物,便是几千年未必有一个,至于羽轩……”老者沉默片刻,似乎略有犹豫,才缓缓说道:“十八年前,羽轩出世当日,恰逢我卜算之时。他出世后,一片紫气突然出现在星图之中,冲破了原本的局面,把六鼎变成了九鼎。但九鼎却又在他们一行进入圣皇宫后,变成了十二鼎!”

“这一鼎一鼎的变化,固然非同小可,但我更在意的是何种力量引出了这种变化。凌老头传给他的古诀乃是紫灵火气,与当日出现在星图之中的紫气颇有些相似之处。”

老者说罢,男子又问道:“伏神是以自身的天赋与本事,引发了我们的十二鼎祭,难道老三也是这样?”

老者摇头道:“断无可能。他虽然本事不小,天资不弱,但与改变了一个时代的人物相比,还差了太多啊。莫说是他,即便那位号称金乌一族千年以降的天才人物炎枫,也跟伏神不可同日而语,近万年以来,或许唯有古神才能压他一头了。”

老者的手指在图上一指,只见一团灰白云气从图中缓缓而出,悬在空中。只见那云气之中似乎还有一方天地的模样,只是云气四下里围拢,看不明白。

男子问道:“这是我们所在的这一方世界?”

老者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否便是天溟世界,其中关键唯有在羽轩身上解答了。羽轩本身不是引发十二鼎祭的原因,乃是他背后所关联的一切,圣皇宫中到底出现了什么事情,如今以无法进入了。即便那位守护圣皇宫的大能只是残魂或者一点执念,只要他在圣皇宫中,我们便毫无办法。”

男子点头道:“也罢,那我便下山去寻他。”说罢,他便祭起一张宝图,唤作“云中渡”,乃是一种上阶灵器,可使人在空中飞翔,速度远胜寻常御风飞行。

老者叫了一声:“且慢,他们现下去了风家中域祖地,多半是冲着灵脉去的,你需带着幽王阙地图赶去。风家灵脉离幽王阙太近,只怕他们会路遇危险。”

男子听了,接过幽王阙图,纵起云中渡,在云端中飞去……

云里只听灵烟兽一声长唳,两团白烟也飞在空中。原来却是轩涵、岳瑶各乘一只,往风家中域的族地里飞去。

风家中域的族地坐落于中域东面,数千年没人打理,已是如同森林一般,有一半便成了灵兽族群的安乐窝。

轩涵与岳瑶各自一掌将几头灵虎震开,随即便纵身往林子深处飞掠而去。风岳辨认了几次路径,突然说道:“在那里,地图中几处关键的所在,我记得清楚。”

只见他在前方引路,过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有一片光亮,跟着鼻尖萦绕着阵阵花香。那香气是从花圃而来,只见花团锦簇,万紫千红围着一方小池生长,波光嶙峋,一片朦胧薄雾笼罩在小池上方。

二女见猎心喜,欢呼一声,便飞奔入花圃。

羽轩二人一笑,缓步跟在后面,来到小池旁。风岳说道:“时节已是近秋,该当一片凋黄,但这里竟宛如春景,花香满溢,或许真有天地灵脉。”

羽轩手掌在雾中一抓,回来看时,说道:“是有灵气,虽然不是灵气化水,但也是极难得的。只是灵脉藏于地下,你又如何借灵脉之力突破武学瓶颈?”

风岳反问道:“你知道为何那么多世家大族都想占据一条灵脉,把族地建于灵脉之上吗?”

羽轩一怔,摇头道:“这却不知。”

秦雪涵在一旁笑道:“我知道。灵脉虽不能助长人的修为,却可为自己家族加持一种气运,保家族威势不堕。本来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人都不信。但万余年前,阳氏一族却凭一条灵脉壮大,至今仍少有势力能与之相抗。相反古神府被暗中窃夺气运,乃至那条灵脉衰落至今,仍然不能恢复。人们两相比较之下,不信也不行了。”

羽轩问道:“那是谁窃夺了神府气运?”

海瑶接口道:“论起祖脉与灵脉的秘密,又有谁比阳家知道得多呢?当年阳家建大阵暗中窃夺气运之事败露,受不过各族逼迫,才吐露此事。否则以往人们虽知有灵脉的存在,却仅是当作一种神异之物,借其压制心魔,修炼灵力而已。”

风岳也道:“所谓古洞仙山是神仙居所的传言,多数便是因有灵脉存在。只是不知是灵脉加持了气运,这些有幸修成天人境界的修士便成了传说中的‘仙人’了。”

羽轩随即问道:“既如此说,你是要借气运之力突破武学的瓶颈了?”

风岳道:“非但如此,灵脉**心魔之力也是极强。我‘玉麟锋’最后一关,便是要顶住麒麟神兽一声吼。倘若抵受不住,便可能因这一声吼而神魂受创,甚至变成白痴。”

海瑶听罢,突然一惊道:“为何你从前不跟我说这些?”

风岳牵着她的手道:“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何况修炼之路本身便是逆天而行,岂能没有危险。只是这区区神兽之吼,还未必能伤得了我!”当下他手上掐起印诀,印诀当中便是那一块家主传令玉牌。

玉牌上显现一道古老符文,落在了池水之中。风岳看见了,纵身跃入小池。随即水面一片光华,千百灵光在空中首尾相连,化作了灵气之脉。这灵脉犹如山势一般崎岖蜿蜒,便似神龙匍匐于大地之上。

秦雪涵道:“这应该便是灵脉具体显化了,但它的本体或许不止如此大小。”

羽轩点了点头,又看向海瑶,见她面上满是担心焦急之色,随即说道:“风岳的天赋丝毫不下于那黑子渊。黑子渊的‘墨麟峰’能到大成境界,风岳不该弱于他才是。”

海瑶听了,心下一松,向他点了点头。

随即轩涵走出花圃,在林中守着。虽然这里人迹罕至,并无多少人知道此地隐藏着天地灵脉。只是风岳正是突破的关键时期,不容有失。两人灵识散放而出,全神戒备。

有半刻钟,突觉地上微微颤抖,空中一片灰云渐渐聚拢,仿佛正要迎头压下。细细去听,又觉有阴风之声在耳畔回响,不禁毛骨悚然。

轩涵面色一肃,使身法跳在空中,只见不过二三里外,突然一片白气喷薄而起,上接云天。这时乌云笼罩,周遭一片灰暗,视线所及,也不过几丈远近,正是一副末日景象。

两人心头只觉压抑,随即一人周身紫气腾起,一人青气萦绕。那紫气是炽烈的紫灵火,青色是根源的生灵气。

青紫两气在周遭流转,互相戒备。这时秦雪涵突然道:“你看那白气之中,那是什么?”

羽轩朝北方看了片刻,说道:“像是一座巨大王城!”

原来白气冲起在空中,现出一座巨大的建筑,虽看不甚清,却仍能感知那建筑高愈数百丈,四面围墙。墙后有七座宫阙,形貌不一,但古朴厚重,与时下建筑颇有区别。

秦雪涵道:“莫不是一处遗迹?只是适才为何完全没有看到?”

羽轩沉声道:“只怕不是遗迹……是了,你可还记得黑子倩说过幽王阙之事?那城池若是一件法宝能变化大小的话,说不得便是幽王阙了。”

这时秦雪涵还未及回应,突然阴云中有几道身影飞落而下。那些人有男有女,年纪不一,都身着黑袍。他们面色僵硬,眼中并无神色光彩,仿佛行尸走肉。又见他们掌中运起黑气,一步步走来。

羽轩惊声道:“是死魂气,这些人黑族爪牙!”秦雪涵雪倾剑刺出,那些人武学修为也是不低,虽如同傀儡,但趋避灵活,只见一片残影在空中许久不散。

羽轩来到她身前,喝道:“护法阵,现!”只见四尊紫衣身影占定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手掐印诀,周身一道紫气如同海浪一般,翻涌而出。

秦雪涵双掌虚托一朵青莲,双臂举过头顶,玲珑有致的身段顿时伸展而出,随即周遭千百灵光化作青莲,齐齐而放,正是十二灵脉图。

秦雪涵双臂收拢,掐定印诀,从巽地里唤来一股清风。这风里混着生灵元气,生死相克,正是死魂气的克星。

随即她正要吹拂而出,突然又有一个声音说道:“用这个!”原来空中有一人将一把羽毛扇抛了过来。

秦雪涵下意识地接过一扇,清风吹拂过这几个身影,顿时如同风化一般,身躯化作灰烬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幽王阙、死气夺魂

秦雪涵将羽扇一扇,混着生气的清风炼去那几个黑衣身影,化作了灰烬,随即才看向空中。空中有一位年轻男子,是二十余岁的模样,身着灰衣,脚踏‘云中渡’符文。

他从空中走了下来,向轩涵道:“这些人身具死魂气,被黑族施了秘法,才变成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那秘法只在修炼了死魂气的人中,才有效果。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修炼死魂气,体内会被暗暗种下‘魂心种’,一经催动,自身意识消散,沦为提线木偶,倒与灵魂夺舍有几分相似。他们黑族已布局数百年,如今才能看到这计划的一丝半点啊。”

羽轩目光看向这男子,见他谈吐气质、衣着容貌,心中不觉有一股亲近之意,笑问道:“你该不会是我族中的哥哥吧?”

男子闻言,也是一笑道:“我叫羽辂,想必大姐有跟你说过,你在族中排行第三,而我排行第二,是你二哥。今日此来,本想告诉你叔祖打算寻个机会见你。”

“叔祖?”

羽辂点头道:“他是族中大祭司,掌族内祭典、传承等事。因他在卜算半年后的祭典当中,出现一些变故,所以想要见你,但现在看来,你此间还有一些事情未处理吧?”

“是的,风岳正在闭关,虽有海瑶守着,但我也不能轻易离去。”羽轩沉吟道:“只是叔祖展管祭典事宜,出了变故怎会要见我?”

羽辂道:“因为此次祭典乃是为你和大姐所办。惜儿与聆儿年纪尚小,且心性不稳,缺乏主事之能。所以下任家主当在你与大姐当中选出,那祭典便是家主继承人的试炼。”

“但……”羽辂见羽轩张了张口,随即说道:“我修炼族中镇族四绝之一‘观星图’,乃是已定的下任大祭司,所以不会参与族长竞逐。”

羽轩点了点头,又突然问道:“二哥可知幽王阙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羽辂讶然道:“没想到你竟识得幽王阙啊,不错,那正是。但幽王阙原本是落在上官家族手中,只是无人能够将其催动。后打听到六剑山所藏典籍与六剑神火钟上的许多符文,与幽王阙跟幽王宝鉴有相似之处,便想与六剑山交换。六剑山不肯,所以上官世便在六剑山灭门之日,偷进藏书阁将那些典籍一扫而空。”

羽轩眉头一皱,说道:“莫不成,六剑山的灭门之祸还与上官世有关?”

羽辂道:“那也未必。虽然上官世趁火打劫的行为令人不齿,但也不必将脏水都泼与他一人。但上官世得到那些典籍后,才知要重新凝聚幽王阙,还需一条天地灵脉为引。那上官世家虽也占据一条灵脉,但不愿拿出来冒险。这时风家家主寻上了他们,愿以风家灵脉相借,条件便是两件上品宝器。”

秦雪涵道:“所以上官世才会去夺取六剑神火钟啊,毕竟这等宝物的价值都非同小可。”

羽辂道:“秦小姐所言不错,但此事毕竟动静不小,何况也从未想过要去瞒着无定宗,甚至还有消息刻意地透露……”

轩涵二人都是不解,眉头都是微微一皱,羽辂微笑不答,过片刻才道:“不过我现在带着一面‘混元护旗’,可显化结界,护住风少族长,让他在里面安然闭关。”

轩涵都是一喜,随着羽辂飞在空中。羽辂将一面小青旗展开,只见旗下现出亿万灵光,罩住那片花圃。花圃当中,海瑶面上一惊,羽辂道:“海家妹子,这混元护旗由你收好,握着此旗,你便能出入灵光内外,但外人却进不去。”

海瑶大喜,接过旗子,向羽辂躬身道谢。但这时空中突然有一声响如闷雷一般,在朦胧白气之中,见有一尊百丈高下的身影。他周身九条金龙盘绕,十八只龙目俱都喷出金焰,放出灼灼光华。

羽轩看了一怔,随即惊声道:“那是爹爹?他……他也在这里?”

羽辂道:“正是二叔,今日一战,以他为主。”

那羽辂声音一落,又见之中冲起一道气息,也是一尊百丈金身立在那里。只见这尊金身披着黑甲、头顶战盔,手握鬼头长刀放着寒芒,宛然便是一位久征沙场的大将。

那人抚着胸口笑道:“不愧是九龙金身,我这柄上品宝刀竟也丝毫砍不进去,反而被掌力震回我的胸口。”

羽烈道:“不过是六剑神火钟,值得你这无定宗主亲身冒险吗?”

那人道:“若是再有幽王阙,那便值得了!”说罢,他举起掌中刀,在刀上打进符印,口中念诵起真言。

羽烈眉头一跳,喝道:“上官兄,还不快动手!”只见他喝声一落,空中一尊金袍身影踏着云路而来,正是上官世运起法天象地神通,将身躯显化成化神境金身。

这尊金身乃是上官世家不传之秘,唯有家主才能修习。一旦金身显化,法宝威力便增三成。随即只见上官世金身一起,便手掐印诀,低喝道:“离宫起!”那下方幽王阙里玄火汹涌而出,弥漫天际,将天空烧红一片。

那无定宗主见火来得凶恶,大笑道:“现下才想起要掌握幽王阙,只怕晚了,坎宫起,黑水河!”

又见幽王阙中引出一条黑河,有几百丈宽阔,河上水势滔天,横在天际,将玄火一截两断。

上官世惊道:“不可能,你怎会知幽王阙印诀?”

无定宗主道:“我无定宗灭六剑山,难道只因为六剑神火钟吗?六剑山灭门当日,你躲在一旁,我岂能不知?你所看的典籍我也看过,但若不如此,又怎能令你上官世家将幽王阙交出来?”

上官世听了大怒,手上一挥,只见空中一片光华,绚丽多彩,有龙凤剑、有重法印、有阴阳结、有混金镯……一路数将下来,竟有十余将宝器一齐祭在空中。

羽轩三人不禁长吸一口冷气,心中都道:“这才是真正的用‘金砖’砸人啊。”

那无定宗主心下也是震撼了一把,不愿正面对敌,手中掐定印诀,喝道:“我们还是到幽王阙中一决胜负吧……起!”

他口中一道喝令,突然幽王阙一阵大长,有万丈高下,耸入云端。但它这一长,却也把方圆百里的空间也囊括了进去。

羽辂惊声道:“不好,速退!”但他这一声喝毕竟晚了,只觉眼前一花,再凝神看时,只见已身处在一座宫阙之内。这宫阙占地极广,八根白玉也似的柱子支撑着顶上,当中一方王座,除此之外,宫中再不见有何物。

羽辂向顶上看去,只见八根巨柱的中央,悬着一面黑色镜子,四周铭刻玄异符文。随即他展开幽王阙图,看了片刻,说道:“这幽王阙共七座宫殿,乃是艮、震、离、坎、巽、兑加一座主宫,那主宫便是天地二门。我们所**位乃是离宫,但适才被上官家主所破,现下离宫不会攻击我们。”

秦雪涵道:“既然知道了宫阙方位,我们只要以生克之法破解不就是了?”

羽辂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八面幽王宝鉴悬于顶上,以我们本事根本无法靠近。一旦被宝鉴照到,身躯就要化作飞灰。何况六宫会依主宫而动,变化方位……动了!”

随即突觉空间挪移,这四周景致虽然没有大变,但顶上那面宝鉴却变作了巽位鉴。那巽位宝鉴一照,一股风从东北方而来。风力并不强劲,却可直吹入九窍,霎时间只觉筋骨酥麻,一口内息就此提不起来。

羽辂随即又将一只混元护旗展开,灵光撒下,在周遭护住。

羽辂道:“小心这风,它能从九窍之中吹入,用不了一时三刻,你的躯体就要化作飞灰!”

轩涵一听,不觉毛骨悚然。这时宫外一片白气涌入,有一人在白气当中,手摇折扇,笑道:“羽兄、秦小姐别来无恙?”

“幻图。”羽轩眼瞳一缩,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阴风之中,怡然自得。

幻图笑道:“三位也许不知,在下如今乃是巽宫之主!”他手中扇一摇,四下里阴风作啸,衣袍猎猎,浮在空中。但羽轩却见他左手暗暗放在身侧,手掐避风诀,当下冷笑道:“无定宗知道幽王阙符印之事,只怕不比上官世多早,你能在幽王阙中来去自如,是背后有人相帮。如今看来,幻族、黑族是在为上古时代哪位大能办事吧?”

幻图面色一冷,喝道:“新鲜血肉就来门内,来享用吧!”他这一声喝落,只见门外一片死气,又有六七名黑袍人踏着黑气走来。他们面容僵硬,眼中一片死寂,几与僵尸无异。但身法灵动,手段利落,都双手持握匕首而来。只见那匕首幻化成两道寒芒,犹如毒蛇的两根尖牙,择人欲噬。

羽辂道:“不必动手,只等片刻,阴风就能将他们的身躯化去。”

羽轩摇头道:“幻图的蜃魂气可不简单,我需得先将他们赶走再说。”当下一声长啸,周身一束紫气冲天而起,随即握起雪刃当头劈下,震散他们身上的死魂气,被阴风一刮,吹入九窍血肉之中,随即便只剩一身皮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显露本相

羽轩一刀将黑衣人的护身死气劈散,见阴风从九窍吹入,只听一声闷响,骨骼血肉烟消云散,一身皮囊就软倒在地。

但随即幻图跳在空中,左手虽掐着避风诀,右手却催起风印扇,只见四股阴风在头顶齐齐滚来,凝作一团。每团阴风有一人高下,风啸阵阵。

幻图冷笑道:“你们虽知这风的厉害,可惜却不知他们的真正来历。现下我便告诉你们,此风唤作‘化冥阴煞风’,乃是诸神风雷二劫之一,即便神祇也有陨落于此风之下,你们死在此间,也算不枉了!”

羽轩见四团阴风滚来,面色凝重,双掌一竖,一片紫气在身前立起,犹如一面气墙一般。随即见阴风打碎紫气,便响起一声朱雀唳鸣。羽轩身后南七宿星云里朱雀飞出,纵起滚滚紫火缭原而出。

只见周遭众人面色发红,犹如被陷在烘炉之中。幻图随即将风印扇连扇七下,阴风袭去,但阴煞风本就不是以风力见长的,那风丝毫灭不了紫灵火。幻图便纵身跳入火海之中,一道***直拍了出去。

羽轩随即打出灵阳劲,只听“砰”地一声响过,雷火交加,空中一阵轰鸣。但这时他脚下北七宿星云腾腾而起,紫气在星云上犹如海浪翻波,云中便出现了玄武神兽的身影。

羽轩踏在玄武背上,口中喝道:“玄武印!”随即只见玄武口中喷出紫气,凝成符印。那符印看似轻若无物,打在身上却重逾千斤。

幻图掌中青雷的雷响愈加密集,双目之中化作青色。把右手印诀一掐,一声长啸,突然只听巽宫之内有一声龙啸,随即他顶上青气直冲而起,化作一片青云,遮住了虚空。

羽轩只听云中龙啸低沉,有一股龙威弥漫,这股威压便似将一座无形大山压下,心中不觉沉重了几分。随即手掌一划,将一道紫印拍出。但飞在空中之时,突然云中一阵刺眼的亮光伴随一声雷响,青雷携万钧之势劈下,瞬息间将紫印劈成虚无。

羽轩眉头一跳,羽辂与秦雪涵的面色也不禁一沉。幻图站在青云之中,朗声笑道:“世人都称东海龙族‘紫印雷罡法’为天下第一雷诀,但怎知我幻族‘青霄雷印诀’的厉害?莫说区区玄武印,即便二十八星宿阵齐上,我又有何惧?”

只见幻图手中印诀一变,百丈青雷劈中玄武顶上,轰然一声响,玄武的半边身躯倒下,哀鸣一声,就消散而去。

羽轩口中一咳,不禁胸口发闷,感知体内元气消耗极大,已快要抵受不住周遭化冥阴煞风的侵袭了。幻图冷笑道:“你的天赋虽然不下于我,但我却占了时间与年纪的优势,修为远比你深厚。”

但一旁秦雪涵心细,看出了羽轩的困境,将身一晃,就出了灵光罩。随即羽轩只觉香风袭袭,跟着掌中一阵清凉,一道生灵元气就被渡入体内。

秦雪涵低声道:“羽二哥看出了这阙中外边六宫会随主宫运转,看来他们还没有完全占据幽王阙。”

幻图在云中哈哈一笑道:“阵前还赶着卿卿我我,是要到奈何桥上****吗?”

秦雪涵面色一冷,但这时巽宫中突然大震,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那却是变成了艮宫方位。

幻图见状,面色陡然一黑。这时秦雪涵玉手结印,一片青光弥漫在山势之间,随即光点散去,便现有万朵青莲。只见轩涵在莲阵之下,身形就此隐没不见。

幻图从云中引一道青雷劈下,但莲阵之上却陡然有几座山岳冲天而起,山岳当中现出一座小湖,这是这湖将雷霆吸去。

“十二灵脉图显化世间万物,玄奇已极,但没想到竟厉害至此?”幻图心中微微一沉,将内息尽数催动,云中就要现出一只百丈龙首,喷出雷霆。

但这时周遭突然有一片银光,仿佛夜幕笼罩而下,只见在一片黑色之中,浮现出诸天星相,在空中照耀不定。随即羽辂从星相之中走来,向幻图说道:“四下里已被我的观星图所笼罩,你无路可去的。”

幻图哈哈一笑道:“观星图虽是玄异,但却无甚厉害杀招,我要冲出并不算太难!”

羽辂从储物灵戒中一挑,指间便夹着一枚铜钱,随即手指一划,虚空之中便浮现一张星图,说道:“观星图是卜算之学,讲究养气归元、趋吉避凶,虽然杀招不多,但仍有可用之术。何况如今你身旁已没了帮手,是断断打不过我们三人的。适才我给你卜算了吉凶,我只说两字‘**’!”

幻图听了,冷笑不答,随即又听羽辂道:“我虽不知你所图何事,但你命中已有定数,是注定要败的。而我所传的命数乃是天机,不能以谎言骗你,你若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你自便吧。”

幻图面上微微变色,说道:“你似乎胸有成竹啊,但我若不走呢?”

羽辂摇头道:“修士虽然是逆天而行,但也须懂时机、知权变。现下你留在此地已然无益,反而会令**更快来到。”说罢,羽辂手指划破星相,夜幕随即消散。但羽轩三人离了艮宫,幻图仍呆立在云端,面色连连变幻。

秦雪涵问道:“羽二哥,你说的这些,幻图当真会信?”

羽辂摇头道:“我也不知,一切全看他的选择。卜算之道也仅在于多几个选项,甚至只是一分心理安慰而已。”

羽轩讶然道:“难道二哥适才一副神棍样,是装给他看的?”

羽辂摇头道:“我与他所说的并非是假,卜算之道也并非是假。但其实是真是假,不外乎人心而已啊。”

轩涵听了,默默点头。过不多时,羽轩又问道:“对了,为何此事只让我爹一人前来,而不再派几人以策万全,比如说羽逍师叔?”

羽辂眉头一挑,说道:“此事不让他知道。”

羽轩心下一震,但仍问道:“此事只给我爹负责?”

羽辂摇头道:“不,此事是爹与二叔负责,族中大多数人都知道。”

羽轩听了,心头更加震动,暗道:“族中多数人都知道,却只瞒着羽逍师叔一人?”还想再说,这时秦雪涵突然道:“主宫好像到了。”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这主宫果然比其余六宫更为宽阔,主宫正中也悬着一块幽王宝鉴,但现下有两尊百丈身影立在空中,各展神通。这二人便是羽烈与无定宗主了。所幸现下这幽王阙高达万丈,也能容得他们这金身规模。

三人再转头一看,又见上官世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面色惨白,显是身受重创。

“以一人之力对抗两名同境界的修士,不仅不落下风,还将另一人重创,这无定宗的武学当真厉害到如此地步?”轩涵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是一片凝重。

原来先前三人在主宫之中混战,无定宗主一人敌住两人,本来不是对手。但他暗暗放出遥皇,便一印重创了上官世。

那遥皇剑印被人从羽杰手上夺走后,就落在了无定宗的手中。但这无定宗主又奉命不能重伤羽烈,就只能让上官世挨了这一击了。但现下羽烈已有防备,想要伤了他,夺取幽王阙脱身,就难了。

突然空中一阵战鼓巨响,将台又显化而出。那无定宗主横刀立马于台上,台下八将纵马而去,一片雷云聚拢在空中。

羽烈双掌一竖,身上九龙齐齐飞出,挡住遥皇八将。随即他又越过雷云,东海龙族的“兴云一掌”拍出,只见掌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有形有质,化作风云滚滚,裹挟而去。

这龙族“兴云”与“怒涛”二掌,都是依照神龙遨游于九天、或潜于**之中,在发怒之时引动天地变色,而创造的武学。这掌力的强大与否,除了修为之外,也与心情也有关。心中怒,而掌力起。当羽烈发现这无定宗主的真身后,心头怒火几乎要直冲而起。

羽烈怒喝道:“你还有脸祭起这遥皇剑印?如今你等背约,我下杀手不算过分!”

“发现了么?”那无定宗主冷冷笑道:“背约又如何?我不愿家族永世为你羽家奴仆,而要开辟一条属于我族的发展之道,又有何错?”随即只见他手握遥皇剑,剑上凝出百丈剑罡劈下,轰地一声响,那风云掌力随即崩溃。

羽烈冷喝道:“尤潜!当年可是你们八族因伏神之祸,不得已来请求庇护的。数万年来,我们因遥皇誓言不曾背弃,如今却说为羽家奴仆?我问你,羽家几时以奴仆之道待你们?家族大事也曾让你参与决断,如今却投入无定宗与我族为敌,还能有几分廉耻?”

那无定宗主沉着脸不答,心中道:“不如先取了幽王鉴就走,日后再打幽王阙的主意,区区一上官世家,料来要对付也是不难。”他心中计议已定,便身子一晃,化风向幽王鉴而去。

羽烈看得仔细,口中冷声道:“早等你这招了!”当下手中一晃,便祭起六剑神火钟,向那股风气罩了过去,喝道:“着!”

只见神火钟一罩,火龙丹齐齐放出光华,赤火一炼,钟底剑气纵横……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绝印

那无定宗主被罩在钟下,丹火与剑气齐齐发动。这丹火克制住了无定水势,若在平时,他自然会化作水势从地下而走,即便身受重创,也不至于殒命。但现在钟下是幽王阙,并非寻常土地,要走却也无处可走。

只听那无定宗主在钟内惨叫道:“羽烈,你好手段啊!但你以为这样便能杀得了我吗?”

羽烈冷冷地道:“我可不会杀你,虽说你无定风势修炼得不错,但若说你便是无定宗主,我却也不信。”

那无定宗主低低地闷哼一声,一口精血喷在钟上,口中念动真言。只见得一只无形巨拳在钟外一击,轰然巨响之下,无形声浪似乎也要化作了实质。

羽辂将混元护旗往地下一插,一灵光罩护住了三人,勉强不被声浪所击晕。但这时幽王阙当中,幽王宝鉴突然放出光华,只见一束白光犹如一支利箭一般,照在虚空之中。随即空中有人也一声闷哼,便显现出身形来。

上官世惊声道:“你是谁,你怎会幽王阙中?”

那人不答,腰身一挺,顶上气息直冲穹霄,随即便显现百丈金身来。这尊金身的样貌倒与那无定宗主的并无二致,但气息威势却不可同日而语。那无定宗主的修为,最多化神一重、七天之境,但此人最少也有化神二重的境界。

羽烈问道:“阁下才是真正的无定宗主吧?看来无定宗的绝学还不止无定水势二门,这无定法相也是高明得紧呐!”

那人一笑道:“烈尊好眼力,不错,我便是无定宗主。”说罢,他握拳向神火钟一击。这一击下,声浪更是如同狂涛一般。羽轩三人虽在灵光罩,但见声浪涌来,胸口便只觉如同重锤一击,眼前一黑,就此晕厥。

羽烈飞身而来,一道元气打进混元护旗之中,便见灵光罩逐渐凝实。但这时,那神秘人一拳将神火钟震飞出去,随即就要夺走。那上官世急忙打出一道符印,只见幽王宝鉴光华一照,数十座百丈山峰陡然拔地而起,这便是天地二门的主宫,汇聚了前面六宫之力,催动艮宫诀法。

只见那人背上被山峰一撞,气血不禁翻涌起来,面色微白。

上官世喝道:“羽兄还不快动手!”

随即羽烈飞身而起,左掌“兴云”、右掌“怒涛”,两道掌力一前一后,后力推着前力。只见前方风云滚滚,后方怒海翻波,便如同天外神龙引发了天罚,化作龙怒而来。

那人接过遥皇剑印,当先一剑劈下,风云怒涛顿时被截作两段,现出云海之后,羽烈的身形来。

那人看得分明,随即将遥皇印祭起在空,只见一印拍下,把羽烈打得浑身三昧火发,面色发红。

上官世见事不谐,急忙催动余下仅剩的元气,连打三道符印到幽王宝鉴中,喝道:“震,天雷符!”

随即空中乌云翻腾,一道极耀眼的雷光从云中而落,劈在那神秘人顶上,将他身形劈倒在地。那人喷了一口逆血,森然道:“也罢,这幽王阙就暂且放在你上官世家手中,今后我会去取的。”说罢,两人随即化风而去。

上官世沉声道:“好厉害,我们两人联手都占不到便宜,他的修为只怕还高过我们一线,那无定宗……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羽烈深深地吐了一浊气,说道:“毕竟是他出手了,斗不过也……”

上官眉头一挑,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羽烈沉默不答,转头看向羽辂、轩涵三人。他袍袖一拂,打开灵光罩,将三人抱了出来,寻了个僻静之处,喂下了丹药。

过不多时,三人醒来,羽烈向轩涵寒暄了一会儿,才说道:“适才你叔祖来了,说要见你们。”

秦雪涵一愕,问道:“我跟羽轩?”

羽烈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便送你们过去。”当下他袖中一股柔劲一送,轩涵便飞出里许,来到一处云端之上。那云中有一方小石台,台中坐着一位老者,只见他须发皆白,颔下长须垂胸口,身着一袭朴素麻衣,满面慈眉善目。

他看轩涵来到,歉然一笑道:“实在寻不到谈事儿的地方,只能来这儿了。但这里环境虽然不好,却也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羽轩摇头一笑,向老者一礼道:“孙儿见过叔祖。”

秦雪涵见了,也跟在身后行礼。

羽祀摇头一笑,手一引,让二坐于石台上,随即说道:“今日把你们二来唤来,一是羽家之中情势不明,而你二人背后牵扯太大,不能让你们贸然回到族中。二来也是我有事相询。羽杰那日在圣皇宫外,虽然遥皇剑印被夺,但既然‘二元混灵’这等武学现世了,我们也不会责怪于他。但你二人在圣皇宫中,是否还另有奇遇?”

轩涵听了,对视一眼,随即羽轩微微犹豫道:“那日我二人见到了一位……疑似古神之人……”

羽祀一听,虽然面上一片震动之色,但随即便镇定地道:“二元混灵都现世了,古神之事虽然令我震惊,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羽轩问道:“叔祖一直提到‘二元混灵’,到底这武学有何厉害之处?”

羽祀沉吟道:“此武学的厉害在于既可杀人,又可夺宝,似乎乃是从紫灵火气与天地灵气之中悟来的,只是其中究竟如何变化,我却不知。但这武学的创始人却是大名鼎鼎,正是伏神!”

轩涵心头一震,问道:“圣皇宫外的是伏神?”

羽祀摇头道:“那也未必便是,除却伏神之外,还有两三人会使。但毫无疑问,黑、幻两族背后之人,定然是某一时代的老妖怪。”

秦雪涵问道:“他们还没死吗?”

“即便死了,也会寻求复生之法。”羽祀摇了摇头,随即又向羽轩道:“此外还有一事,族中如今有四门镇族武学,乃是‘龙绝印’、‘混元护’、‘天修羽’与‘观星图’。除观星图外,其余三门可任给你选择修炼,即便三门一起也无妨。不过其中或凶险之处,你须得谨慎。”

说罢,羽祀便将三本古籍放于石台之上。

羽轩见了,眉头微微一皱。秦雪涵问道:“这其中的凶险,前辈可能明言……”但此言一出,便觉不妥,忙道:“啊,晚辈只是……可没有窥探羽家武学奥秘的打算。”

羽祀一笑道:“你不必解释,老头子活了这么久,修为虽没什么增长,但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轩涵听了,心下都暗暗一松。随即只听羽祀道:“其实只要修炼之时循序渐进,不要焦躁,倒也不必担心什么凶险的关口。只是其中龙绝印杀气太重,多处剑走偏锋,乃至于如今羽家之中,只有你那混账三叔跟小聆儿修炼。而其余两部武学,大家都或多或少都有潜修。唉,龙绝印乃是当年遥皇与龙王在战阵之所创的武学,本身只重杀伐,其实于修炼之道,本不相合。万年前,羽家也曾想将此武学赠于龙族,但龙族不收,便是因杀气太重的缘故。”

羽轩问道:“龙绝印中,处处都是杀气弥漫吗?”

羽祀道:“那也不是。龙绝印含印法、刀法、身法、须弥心界等武学,除第一重印法之外,其它武学倒也不全是只重杀招。”

羽轩点了点头,手掌便伸龙绝印古籍。羽祀摇头一叹,便闭目不言……

羽轩打开古籍之时,眼前突然一片血红,杀气扑面而来,只见金戈铁马,阵上金鼓如同滚滚怒雷,激得胸口气血激荡,热血上涌。

但秦雪涵在一旁见他面色变幻,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便问道:“前辈,他这样没事儿吧?”

羽祀道:“没事儿的,现在接受杀气洗礼,今后对他有好处。但如若他坚持不住,这龙绝印也修炼不得。”

这时羽烈、羽辂走来,向羽祀一礼。随即羽烈见到羽轩这情形,心头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二叔,轩儿也选了龙绝印?”

羽祀点头道:“倘若只练刀法、身法,倒也无妨,只是我担心他最终会禁不住诱惑,却学印法啊。”他低头沉吟许久,突然看向秦雪涵,说道:“丫头,我有一首琴曲能**杀气、平静心神,正要传给你,你愿不愿意学?”

羽烈在旁一听,心神一震,说道:“二叔,轩儿怎当得起……”

“你别说话。”羽祀叱道:“我不过是见秦家这丫头聪明漂亮,心中喜欢,不愿这首好曲子失传而已,可不干羽轩之事。”

羽烈一听,心中一叹道:“叔叔您都不觉得此话过于自相矛盾吗?**杀气之法也有别的,您又何必破了自己的誓言呢?”

秦雪涵听了,心中虽是一喜。但她心思细腻,鉴貌辨色,说道:“要不您传我其它法门吧,晚辈音律学得不好,只怕会辱没了这曲子。”

羽祀道:“虽有别的法门,但总不如这曲子的效果好,为了他,你难道连这点苦都不愿吃吗?”

秦雪涵面色微微一红,躬身说道:“晚辈愿学!”

羽祀朗声一笑道:“甚好,甚好,这曲子有了传人,我也无憾了。”当下在储物灵戒之中取出一架古琴,拨动宫商角羽,缓声说道:“曲名唤作‘凤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凤影曲

时值黄昏,天边是一片火红的云彩,太阳的霞光化成了金红颜色,将楼内的珠帘镀上了一层金辉。

随即又见那珠帘后,女子轻挽云鬓,以手支颐,依着窗台望空中出神。直到青鸟在云中飞过,一个男子从空中而来,女子一笑,方才取过身旁古琴。只见玉指纤细、阳光轻暖,奏起‘凤影曲’。

只听曲声如玉盘珠落,泉鸣幽涧,便好似置身幽山竹林之中,听得轻风和着泉响,化作胸中一片静谧。

那曲名虽作“凤影”,其实毫无高贵之态,倒仿佛空谷之中青雀起舞,为着一人。

随即只听得曲终,石台之上看着斜阳,秦雪涵一怔,方才醒转。羽烈说道:“适才是二叔以入梦之法传你曲谱,将他忆梦中的世界在你脑海中重现,你日后便不会轻易忘记了。”

秦雪涵见他面上有微微的凄苦的之色,不禁问道:“我学这曲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羽烈强笑道:“二叔既然要传授给你,便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你来到中域,还没去见过你爹爹吧?他就在中域北边,那里曾是你祖父试验神魂莲池的地方,有你暗中秦家经营的庄子。”说罢,他便取出一张地图,上面绘着详细的路线。

但他随即又看向羽轩,见他闭目不醒,仍在接受着杀气洗礼,心中一叹,终究还是说道:“轩儿若要将龙绝印修炼得完整,必须去北域一趟。那里有座凤梧楼,你们拿此物前去,自有接引之人。”说着,他便将一块小木牌送了过去。

秦雪涵接过了,只见牌上刻着一个“绣”字,精致小巧,上面系着红线,似乎乃是女子饰物。

秦雪涵问道:“这是?”

羽烈道:“这是二叔所赠,日后倘若你们遇上了凤族之人,有了它,无论是族人还是长老都给予几分薄面。至于轩儿的话,如今族中还不想让他回去,所以暂且留他在外面历练一番,半年后才回族中参加祭典,这些你帮我转告一下。”

秦雪涵点了点头,羽烈又道:“这架古琴……你,收着吧!”说罢,随即纵身而去。

秦雪涵虽是满腹疑窦,但她冰雪聪明,也不会去追问什么。当下玉指拨过琴弦,只听音质极佳。又觉琴中隐隐蕴有一股灵气,似乎不是凡品。

过不多时,羽轩醒来,满额冷汗,说道:“好厉害的杀气,倘若是心头执念太重之人,必然得陷在杀气之中,不能自拔。”

秦雪涵柳眉微蹙道:“既如此,便不要修炼了吧?”

羽轩笑道:“印法杀气最重,我轻易不敢修炼。但龙绝刀却弱了许多,还可一试。最不济,应该还能回头。”顿了顿,又道:“爹爹与叔祖他们可有留下话来?”

秦雪涵点了点头,将话转述了一遍,随即一笑道:“羽前辈传了我一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吧。”当下便将瑶琴一摆,玉指拨动琴弦。只听这一次的凤影曲却比羽祀所奏不同,更是轻柔婉转、缠绵悱恻。

但羽轩听罢,心神沉醉,再回过神时,胸口杀气顿时一荡而平,随即便想到:“看来这首琴曲是叔祖特意教给雪儿的,让她为我抚平心中杀气的。”

秦雪涵道:“我们现下往北走的话,需过三个城市,但其中有一个只怕麻烦。”

羽轩看着地图道:“不妨事,左右低调一些吧。不过风岳闭关不知如何了,还是先去看一看为妙。”当下两人沿旧路而去,却见那小池旁站着一人,乃是风岳旧属。羽轩识得他,他向轩涵道:“小人恭候多时了,少主闭关不一日便出来,因见不到两位,家主便以为两位回了羽家,而将少主与海小姐接回了族中。但命小人在此等候三日,以防万一,果然还是见到了羽少爷与秦小姐。”

轩涵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北而去。

但两人走后,羽赋来到了云中那处石台上,向身旁羽烈道:“老二为何也要见秦雪涵,只因她是生灵之体吗?”

羽烈道:“我问过二叔,似乎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有能力引动祭典规格的变化。”

“那么现在确定了?”羽赋沉吟道:“他已发誓不再弹奏凤影曲,但现在不仅破誓,还将它传授给了别人……”

羽烈道:“也许……当真只是喜欢吧,毕竟叔母去了这么久,二叔也不愿这绝响无人继承吧。”

羽赋摇头道:“你不了解老二……罢了,宫绣的侄女是嫁了韦世舟那小子吧?”

羽烈点头道:“是的,不过她暗中放走了宫玄夫妇,已被凤族幽禁了起来。唯有在她生辰之日,韦世舟父子才能与她相聚一日……不过,我听闻凤族上下有意废了她族长之位……”

羽赋听罢,面色一冷,说道:“宫绣既将她视作亲女,老二绝不会坐视不管……我去跟韦渡那老东西商量一下,你回家族吧,监视住他的动静。”

羽烈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羽赋沉吟片刻,也走入了虚空中。但这时空中又来了一人,乃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说道:“古剑渊的目的已经打听清楚了,与我们一致。”

另一人冷笑一声,说道:“古剑渊暂时还动不得,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向他问个明白,先拿幻图开刀吧……”当下二人计议一番,便向北而去……

这时轩涵向北而来,便先到了灵泽山。灵泽山乃天下有名的所在,美景众多,尤其以山水最负盛名。山水之中,又是云镜湖最美。

那边只见轩涵乘船而来,来到柳荫之处,见平如镜面的湖上,灵蝶相逐,与岸上各色奇花相映成趣,不觉胸襟一爽。

秦雪涵见一渔人打扮的男子在岸上垂竿钓鱼,不觉好笑,说道:“水清无鱼,先生在此处能钓到鱼吗?”

那渔人笑道:“鱼已上钩了。”

秦雪涵见到那渔人身旁的少年,面色一变。羽轩问道:“阁下可是参灵宗南宫少宗主?”

那渔人把面上的伪装拿下,招呼了一声,尹飞楼冷声道:“羽公子许久不见啊,果然我的祈祷应验了。”

羽轩眉头一皱,问道:“你祈祷我什么?”

尹飞楼道:“祈祷你们近日不死,终究要有一日撞到我的手上,试试我新学的本领!”

轩涵对视一眼,都不知他这恨意从何而来。这时南宫玉说道:“不必这样,你大哥之死,未必便是羽公子所为。”

尹飞楼咬着牙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大哥一心爱慕着秦小姐,他要斩草除根也属正常。羽轩我问你,我大哥死后,你是不是见过他?”

羽轩眉头一皱,暗道:“他怎么知道我见过尹寒川的尸首?那时周边只有雷昂与于遥师姐二人啊,难道那时他也埋伏在附近?”

尹飞楼怒喝道:“是不是,你敢给我个答复吗?”

羽轩淡淡地道:“尹寒川的尸首是我送回去的,但我见到他时,他便已气绝,此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会再解释第二遍。”

尹飞楼怒极反笑道:“好,好极了,那便试试我这双手同不同意你这说法!”说罢,他飞身而起,跳在空中,只觉四下里寒风渐渐聚拢而来,在头顶化作一个巨大的风旋,随即手印一结,就要推了下去。

南宫玉将手掌虚空一握,那风旋随即崩碎,只听尹飞楼闷哼一声,面色发白。南宫玉道:“你大哥之死,我会慢慢查实,现下你不能随意动手。”

尹飞楼不甘地应道:“是!”随即从空中走下,又说道:“老师,但我不愿跟杀兄仇人照面。”

南宫玉点了点头,他退了下去。

南宫玉道:“两位一路望北而来,也是到雪兰谷中夺‘朱雀心兰’吗?”

羽轩摇头道:“虽然一路上听得朱雀心兰之名,但我们并不知此物长得何种模样、有何功用。少宗主一路打听我们的行进路线,不会是担心我们与你争夺吧?如此的话,怕也太抬举我们了。”

南宫玉朗声一笑道:“羽公子说话也不必如此带刺,虽是参灵宗与你羽家有着过节,但那都是大长老冷魏的意思,当年在云镜湖袭击你父母,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可与我无干。甚至在羽家埋伏了暗棋,也是他授意的,至今宗门上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那暗棋的真实身份。”

羽轩问道:“既如此,少宗主在此间等我,到底所为何事?”

南宫玉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那暗棋写给冷魏的书信,天下间仅有这一封,而且已毁去了大半,虽然不知内容了,但笔迹仍然可辨认。”

羽轩说道:“我怎知此物是真是假。”

南宫玉道:“是真是假,只能由你自己判断,但你若想要,须得告诉我你见到尹寒川时的情形,事无巨细,原原本本,不得遗漏。”

羽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将当日的情形一一说了,南宫玉沉默许久,便放下书信缓缓走去。

羽轩暗叹一声,自语道:“虽然只是利用,却也毕竟叫了他那么多声老师,割舍不下啊。”转头却见秦雪涵将一对闪亮的眸子看着他,心中一跳。虽知秦雪涵对尹寒川并无男女之情,但此事一个不慎,说不得,却也要成为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

羽轩问道:“你也怀疑我杀了尹寒川?”

秦雪涵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朱雀心兰

秦雪涵摇头道:“我信你。”

羽轩心下一松,又听她问道:“只是你信我吗?”

羽轩一怔,便笑着点头,秦雪涵道:“那我要你为他复仇,可以吗?”

羽轩温言道:“那是当然,不说当年宁河上承他留手之情,即便是在云烟楼众弟子手中救你之恩,我也应当为他报仇,不论那人是何身份……”

秦雪涵不知他口中“身份”两字的弦外之音,忽然问道:“你适才说‘只是利用’……是什么意思?”

羽轩道:“你没看出来吗?参灵宗内诸多事项都有大长老一言而决,宗主南宫群何在?”

秦雪涵沉吟道:“听说他经年闭关,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羽轩点头道:“南宫群不在宗内主事,大长老便是有实无名的宗主。南宫玉经常在外走动,或许便是为此吧。他收尹寒川为弟子,便能借尹家之力刺探风家的情报。尹寒川死后,为了尹家能继续为他办事,便又收了尹飞楼为弟子。”

秦雪涵问道:“可是你又如何看出尹飞楼是他新收的弟子,而不是以前便是?”

羽轩道:“他今日作为可丝毫不顾念师徒之情啊,尹飞楼所受内伤他问都不问,任凭他离去。若是当年两人同收为徒,对如今这个硕果仅存的弟子该更加爱护才是。但若是厌恶他,也不该带在身边才是。”

秦雪涵听后,默默无言。这时突见空中有几道身影飞掠而过,多是玄化境界的人物,俱往雪兰谷方向而去。

羽轩道:“适才听到南宫玉说起朱雀心兰,此物我竟丝毫不曾听老师说起过,倒不知是什么天材地宝。”

秦雪涵道:“那去找个人问问吧。”

羽轩点了点头,随即两人纵身而起,见空中一人飞来,便一把擒住那人手腕。那人惊怒道:“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但他要提气时,元气却已被封住。

羽轩笑道:“告诉我朱雀心兰是什么东西,我便放了你。”

那人面带诧异之色,说道:“好,但你须言而有信。”随即见羽轩点头,他便说道:“传闻朱雀心兰只是一颗寻常兰种浸染到朱雀神血后,才变成一种天材地宝的。据传此花需三百年成长,到花开之际,绚烂火焰冲天而起,凝成朱雀形状,那时有火焰裹着花种散播而开。但火焰在空中便会消散。消散后,就与寻常花种无异了。而且此花成长所需时间太长,倒也无人去争抢。”

羽轩问道:“那这朱雀心兰有何作用?”

那人道:“此花经三百年岁月,积蓄了深厚能量,药师可用其炼丹、炼药。而且吸收了花中的朱雀火气,也能助长修为、打破瓶颈。甚至依藏龙阁所言,一旦机缘足够,可能体内元气重新凝练一番,几乎可算是脱胎换骨的神物。”

羽轩冷哼一声道:“又是黑子倩。”

秦雪涵笑道:“藏龙阁便是以贩卖情报为业,有时倒也并非在故意搅弄风云。”

那人问道:“这位公子,你们还认识藏龙阁主?”

羽轩黑着脸道:“算是吧。”

那人一听,顿时热情起来,说道:“现下有不少人都得到了藏龙阁情报,想必雪兰谷周边酒楼都已人满为患了。但在下认识千珍楼的掌柜,要给两位准备一间,想来也是不难,只是……”

羽轩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那人嘿嘿一笑道:“两位能认识藏龙阁主,本事地位自不必说,加之这位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儿,要助小人夺取……嘿嘿,毕竟小人这点微末本事,只怕……”

羽轩点头道:“不敢说一定能保你夺得朱雀心兰,但我会尽力而为。”

那人嘿嘿笑道:“小人没名没姓,因为相貌丑陋,道上的朋友送给我个诨号,叫‘鬼鼠’,嘿嘿,不知道公子小姐贵姓。”

羽轩道:“我姓羽,她姓秦。”

鬼鼠笑道:“那好,这便跟我来。”当下轩涵随他来到了雪兰谷。

那雪兰谷地势极高,四周山脉高逾数千丈,谷中一年只分冬夏两季,乃至于有半年光景都是冰雪覆盖。但谷里雪兰幽香、有各色奇石,倒是一处绝好的游玩之地。

那半山腰处修建有四五间酒楼,其中最大的一间便是千珍楼。只见那鬼鼠找上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子说了一会儿话,那胖子笑道:“在下是千珍楼掌柜,公子爷与小姐既然是鬼鼠的朋友,那么在下一定不能慢待,请随我来。”

那胖子在前引路,开了一间上好客房。轩涵走了进去,便闻到房中隐隐泛着花香。羽轩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之色浮现,秦雪涵面上微红,那胖子一脸暧昧地说道:“两位可先休息休息,离那朱雀心兰花开之期,只怕还要一两日。”说罢,便忙退了出去。

羽轩干咳一声,笑道:“要不我去找那掌柜再加一间吧。”

秦雪涵打开了窗子,望着窗外美景道:“还是算了,已经承了人家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了,再麻烦的话,可就耽误人家生意了,何况这房间也够大。”

羽轩闻言一笑,便到一旁研读着龙绝刀法。

一连两日,这酒楼上下便住满了修士。虽然不曾感应得天人的气息,但九元境的修士却已有双手之数。

这日晚间,周遭一片死寂,酒楼上下竟只闻得一些浅浅的呼吸之声。

秦雪涵缓缓出声道:“风云……起了!”她声音一落,只见得夜幕之下,山谷中突然冲起一道火光,照耀有四五里地,在空中化作一只十余丈大小的朱雀形态。

随即酒楼上下尽是一片呼喝之声。那鬼鼠在门外道:“两位快出来,朱雀心兰开花了!”

轩涵各自一披上衣,招呼了一声,便从窗外纵身而出,沿着山路而去。此时离谷口还有千余丈,但一众九元境的强者却已在清扫灵臻、玄化境界的修士了。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轻轻一提,便抓住鬼鼠腰间提了起来,随即要往深渊里摔落。

羽轩一掌往那男子面上拍去,男子掌力一对,掌心被紫灵火气烧灼,不仅痛楚难当,半边身子也麻了去。

“娘的,区区玄化境也这么扎手。”当下把鬼鼠一抛,秦雪涵玉手一伸,接过了,将他往地上一放。那鬼鼠却身子一扭,立时不见。

三人不禁目瞪口呆,那中年人骂道:“又是一个怪胎!”当下也不再理会轩涵,往谷口飞掠而去。

秦雪涵心细,在地上一拨,只见草丛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约莫人头大小。

羽轩惊疑道:“他是从这么个小洞处逃走的?”

秦雪涵道:“他身量矮小,如若又身怀异术,说不得便真能如同蚯蚓一般,钻地而走。”

羽轩道:“可是凭借一双肉掌,他就能在地里迅速挖掘而不带泥土出来?”

秦雪涵沉吟道:“他戴的手环或许有古怪……”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他既有如此本事,要到山谷里应当不难。”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了谷口,只见谷中冰雪都已融化干净,有十几团赤红灵光在放光华,光华里便是朱雀心兰了。

那朱雀心兰左右有半尺大小,上下如同一块血玉雕琢而成,叶片晶莹剔透,脉络分明。又见那脉络中有点点荧光游走,直下根须。

有一人眼中贪婪之色大炽,身形一纵,双手便抓向一朵朱雀心兰。旁边或也有跃跃欲试的人,但随即又有人拉住了,低声说道:“没那么简单,如此天地灵物,怎会没有自卫手段?”

随即果见那人一声惨叫,朱雀心火发作,只见一团赤红火焰将他围住,不一时,就炼作灰烬。

那些九元境强者虽然面上是一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的神色,但其实心头仍是惴惴。那人少说也有玄化一重的修为,虽然是猝不及防被朱雀心火炼烧,但即便是全神戒备,结果只怕也好不到那里。众人想通了这一节,眼中的贪婪渐渐弱了。

有一个老者站出来道:“这里只有十余朵朱雀心兰,但来人就有百余位,不过老夫还是奉劝一声,九元境以下的朋友还是离开的好。”

有人低哼一声道:“老不死的,这里轮到你作主了吗?”只见他飞身而出,手掌便朝一朵朱雀心兰抓去。老者随即将一件上品灵器的金印祭起在空,要往那人头顶拍落。

这人哈哈一笑道:“区区灵器也敢取出来现眼,这里是中域,可不是你那穷乡僻壤!”只见他袖中一扬,随即将一面宝镜祭在空中,只是一晃,那金印随即掉落,化作一块废铁。

老者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发作,闷哼一声,当即走下山去。

这人又是一笑,回过身去要取朱雀心兰时,突然一个身影一晃,嘿嘿笑道:“你没福缘,还是给我吧。”那身影随即袖里一笼,就将朱雀心兰包在袖中,一点火星也未引起。

“那位神偷!”轩涵同时低低出声。那神偷向他们一笑,身子一晃,就如同融在黑夜之中,消散不见。

这人大怒,向轩涵道:“你们认识他们是不是?”

轩涵眉头都是一皱,本不想理会,那人道:“不说的话,就将这小妞交给本少爷,否则废了你这个小白脸!”

羽轩面上骤然一冷,正要动手,突然一股寒意涌上面来。只觉这寒意胜尹寒川十倍不止,当下心中便跳出一个人来:寒玄劲!

第一百二十章 蜃龙楼阁云中起

羽轩望见寒玄劲的气息冲天而起,空中有一片寒雾缭绕。那雾里又有龙影翻腾,发出低低的龙啸。

秦雪涵问道:“那是谁,修为已经是半只脚踏入天人之境了。”

羽轩道:“是寒玄劲的气息,看来在葬神界试炼中,他得到的好处最大。”

秦雪涵道:“是暗渊阁少主吗?”

羽轩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时那龙影飞腾而出,有十余丈长短,盘在空中。随即又见那龙影之上,有一人缓缓走出,正是幻图。

轩涵二人的灵识都感应到了,不禁心中满是疑窦,不知为何寒玄劲要出手对付幻图。但眼前这人见轩涵毫不睬他,自顾自的说话,不禁怒极道:“哪来的土老帽,你家公子爷的问话没听见吗?”

“滚!”羽轩脸一沉,周身紫气喷薄而出,随即只觉四下里一片灼热,立时将地面冰雪焚作虚无。

那人面色一白,被羽轩一喝,体内元气已是如同龟爬一般。但他一向飞扬跋扈惯了,此时也不知进退,随即将宝镜祭在空中,镜中光束就要落将下来。

羽轩冷哼一声道:“区区准下品宝器也敢取出来现眼,这里是中域,可不是你那穷乡僻壤!”他手中印诀一掐,胸前螭龙珠凝聚成形。

但秦雪涵在一旁一听,却不禁扑哧一笑,羽轩这话正是将那人对老者的嘲讽原样奉还。

那人面色涨红,全力催动宝镜,只见一丈光华落了下来,正中羽轩头顶。但这时空中螭火弥漫,螭龙火兽一张大口,将那宝镜一口吞了进去,再吐出之时,便已是一块废铁了。

那人又惊又怒又惧,说道:“你好胆,我是司徒家族二少爷司徒铮,你敢如此无礼?”

“司徒铮?”羽轩眉头一挑,问道:“你真是司徒家二少?”

“正是你家公子爷,”那司徒铮闻言,只道羽轩怕了,嘿嘿笑道:“你毁我宝物之仇,即便我不计较,司徒家族定然也要你好看。除非献上那个小妞,再从公子爷胯下钻过,此事才算罢了!”

羽轩听了,顿时面色一冷,心中暗道:“本欲看在司徒静面上不计较了,你却满嘴胡言乱语,若不给你好看,还道我怕了司徒家族!”随即羽轩身形一晃,来得好快。司徒铮要退却已慢了,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那却是灵阳劲已震断了他几根肋骨。

两旁护卫抢上来救他,低沉着声音道:“这位公子留步,你伤了我家二少爷,就想这样走吗?”

羽轩不愿理会他们,与秦雪涵一道去了。这时只见空中那蜃龙口吐白气,化一座楼阁浮在空中,秦雪涵道:“传言上古蜃龙幻化楼阁,引来猎物进入阁中,随即就被它一口吞掉。看来如今已演化成了一种武学。”

只见那寒玄劲站在云端,眼中变幻不定。他此行的目的是击杀幻图,废了古剑渊的左膀右臂,但此时幻图躲在蜃龙楼阁之中,他却没办法在外面击杀他了。当下牙根一咬,飞身跃入阁中。

但这时白气从空中而落,围住阁楼上下,白气当中便现出一条极大的蜃龙。蜃龙盘住阁楼,犹如擎天华表一般,只见它张开大口,一口便将楼阁吞下。随即一道巨响,龙腹猛然炸开,只见寒玄劲渺小的身躯站在龙爪上,手掐印诀,寒气似乎化作海潮,一波连着一波滚滚而开。

羽轩连忙拉着秦雪涵退开十余丈,躲在云后。寒玄劲一心都在感应幻图的方位,却也没有察觉到轩涵。

突然龙首处有一点亮光,在黑夜之中便如曜日一般,便朝寒玄劲天灵直直落下。

寒玄劲将掌力凝出一座冰山,猛推而去。随即只见那点寒光刺入山中,到了中段却已乏力。

那幻图身形一纵,轻飘飘而退。

寒玄劲冷笑道:“朱雀心兰的种子够了没有,这便要退了吗?”

“你是冲着我与古剑渊而来的?”幻图问道:“你到底是谁?”

“幻图兄不认识我?”寒玄劲道:“在下多居于南域,幻图兄不认识也无妨,总之今日定要将你留在此处便是了。”

幻图望着手中十余枚朱雀心兰种,暗道:“反正也够了,何必跟着疯子纠缠?”当下将手中长剑收回,便掐定印诀,一声长啸,顶上现出白龙,随即龙息一吐,万丈白气铺展而开,弥漫在空中。

只见那白气大阵里现出七重楼阁,俱是精巧绝伦、古朴厚重。但从里边看去,却是另一番天地。只见那寒玄劲走入阵中,便见到地上殿阁亭台、瑶池金桥。空中又有紫雾喷薄,一尊尊神祇驾着紫雾而来。

“三十三重天幻阵?”寒玄劲啧啧称奇道:“早听说幻族这门镇族武学厉害之极,他若居阵中催动这些神祇杀来,那就麻烦得很了……但可惜,我若不进阵,你又如何会安心退出去?”

果然幻图一见寒玄劲走入阵中,便隐匿气息,悄悄走出。羽轩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此事诡异得很?”

秦雪涵点头道:“寒玄劲虽然一直在下杀手,毫不留情。但两人的实力却在伯仲之间,若当真要击杀幻图,该是暗中刺杀才对,怎会正面约战?”

羽轩正要说话,突然周身一紧,猛抬头看见一处云后隐隐放出剑光,随即声音混着元气吐出道:“幻图快退,**已至!”他声音一出,那抹剑光便从百丈之外飞来,迅如疾电、宛若天罚。

此一剑毫无花假,更没有后招变化,只是求快而已。这剑乃是黑子渊酝酿了许久之作,在出剑之前,更吞服了一枚中品宝丹,以求速度再增上半分。这时虽然被羽轩喝破,但这一剑飞来,却也极出乎幻图意料了。

幻图身形一退,他去得快,那剑却来得更快。剑上闪着毒蛇獠牙一般的寒芒,化作一抹电光,刺入幻图的胸膛……

羽轩的身形飞到,正是随着秦雪涵一掌印落。她一掌拍在黑子渊背上,黑子渊聚气在背,虽然未受重创,却也不禁气血翻涌。

羽轩将幻图救下,心中却暗叹秦雪涵未下重手。现下纵然不杀他,也该令他失去反抗之力才是。摇了摇头,用一条干净白布将幻图伤口一裹,让他服下丹药又止住了血。随即说道:“你现下重伤不能走动,那朱雀心兰的种子要给谁?我帮你送吧。”

幻图气若游丝,勉强说道:“给古剑渊,他在神府遗……”但说到此处,突然又住了口。

羽轩随即抬头,见秦雪涵手执雪倾,与黑子渊斗在一处。黑子渊受了内伤,元气又耗损极大,此消彼长之下,秦雪涵胜了他半筹。

但黑子渊见羽轩救走幻图,当下朗声道:“寒兄,事情有变,快出来相助,拦住羽轩!”

在大阵之中的寒玄劲一听,心中不禁疑道:“他怎么会在这儿?”但这时大阵中没人主持,寒玄劲身形一纵,就飞了出来。

羽轩将幻图往地上一放,说道:“鼠兄快上来,帮我送个人。”

只见鬼鼠破开地面,把头钻出来,笑道:“带个人施展遁地法可有些难……”

羽轩道:“两朵朱雀心兰,明日送到。”

那鬼鼠一笑,背起幻图,身子一扭,就钻入地下不见。这时羽轩见有四五人在争抢两朵朱雀心兰,当下身形一晃,就抢入人群之中,只见紫火腾起,火中南七宿星云化作朱雀。那朱雀两翼一拍,四五个玄化境的修士被远远震开。

羽轩手一抓,朱雀心兰上涌出赤红火浪。但他用玄武印设下了几道封印,只见符文打下,便将朱雀心兰轻轻握在手中。

但这时寒玄劲也在空中打出“玄寒十丈”,只见一束十丈寒气从空中压下,便似泰山压顶一般。

只见羽轩脚下地面龟裂而开,一层寒冰蔓延而去。

羽轩腰身一挺,紫气大阵随即布下,有四尊力士迎上“玄寒十丈”,四拳相对,空中紫白两气翻翻滚滚,过片刻才消散而去。

羽轩将两棵朱雀心兰放入生灵袋中,随即才向寒玄劲道:“不曾想,寒兄竟也到了中域,还成了无定宗的爪牙。”

“无定宗?”寒玄劲冷笑道:“无定宗算什么,我……嘿,羽兄一句话就想套出我来意吗?”

羽轩笑道:“寒兄多虑了,不过幻图有何地方得罪了寒兄,能否相告?”

寒玄劲道:“还需他得罪我?嘿,羽兄问了我那么多问题,能否容我问一个,你为何要救幻图?据我所知,你与他算是敌人才对。”

羽轩正要说话,突然有一个声音喝道:“他救幻图是为引我出来!”

寒玄劲一愕,抬首望向空中,只见有一人手执黑石古剑,御风而来。

“古剑渊?”寒玄劲冷笑道:“当初葬神界中,你我未分胜负,现下正是一个机会!”

但黑子渊听了,却不禁心中将寒玄劲的女性长辈都问候了个遍。这时秦雪寒瞧出破绽,雪倾剑一刺,喝道:“着!”

黑子渊只觉手腕剧痛,原来那是腕脉已伤。黑子渊将身上黑袍一解,罩在头上,随即隐没在黑夜之中。

羽轩飞身上来,说道:“别管他了,还有一场更精彩的可以看呢。”当下手一指,古剑渊、寒玄劲二人飞身往山谷后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寒武心剑

寒玄劲身形起在空中,踏在云端。他掌中一握,寒气在掌心凝作一柄七尺长剑,唤作‘寒武’。但这时是以元气显化,不是真剑,故此又称作寒武心剑。

这寒武心剑与海家四海剑类似,都是依照功法,自小以元气显化,收在丹田之中修炼琢磨。因自小配合,更有寻常灵器、宝器所比不上的优势。另暗渊阁上下又在近日聚集了数位铸造名家,以深海弱银融合各类奇异寒铁,再打造一柄寒武劫剑,属上品宝器之阶。

本来当年葬神界试炼中,寒玄劲因“玄劲武典”中所载的寒武剑法不够纯熟,才不敢贸然用出来。但现在一番苦练,这剑法早已有所小成了。

只见那寒玄劲手握寒武心剑,一层寒气笼罩下来,如同碗盖倒扣,将他与古剑渊都罩在当中。

古剑渊手持黑剑、他手持白剑。黑剑上紫气氤氲、极炙极烈。白剑上寒气缭绕、极寒极阴。那寒热交加之中,只见那两人的残影都遍布寒气罩中,剑光森森,不论空间中的哪一点上,都有剑刃劈过的痕迹。

这时,那四下里有不少人见状,也都围了上来。原来众人分割已毕,十余朵朱雀心兰都是名花有主了。那战败者纷纷下了山去,唯有战胜者留了下来。

但他们虽都是玄化境、九元境的修为,眼睛却也跟不上来了那两柄剑的去路。突然有一人大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仰面倒下。

秦雪涵道:“寒玄劲即便与古剑渊利益冲突了,也犯不着现在就要一较高下吧?”

羽轩也摇了摇头,这时鬼鼠突然从地面冒了上来,嘿嘿笑道:“我也许能猜出个大概。”

羽轩讶然道:“鬼鼠兄真是神出鬼没啊,不知幻图可安顿好了没有?”

鬼鼠笑道:“羽公子放心,我鬼鼠虽人品不好,但说话与放屁还是分得清楚的。那幻图现在伤势虽不太妙,但有千珍阁掌柜的帮忙,暂时是死不了的。嘿嘿,文胖子别的本事没有,这药理之术倒是学得不错。”

羽轩讶然道:“我看文掌柜全身上下毫无修炼过元气的痕迹,难道他是一位修为极高深的修士?”

鬼鼠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不好说、不好说。”

秦雪涵问道:“鬼鼠大哥,适才你说你他们二人交手的原因,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鬼鼠道:“其实原因推究上来,不过是‘红颜祸水’四字……”

秦雪涵听了不悦,哼了一声道:“女子长得漂亮,就说是红颜祸水,可是男人品德败坏,又与女子容貌何干?”

鬼鼠讪讪一笑道:“是我失言了,恕罪、恕罪。其实原因乃是有一次藏龙阁主无意间点评了当今世上的后起之秀,称在年轻一辈当中,以古剑渊为第一。那次我易容进入藏龙阁打听情报,便见到寒少阁主的眼中,充满了对那位藏龙阁主的爱慕之意。听到此话,事后便暗暗吩咐侍从打听古剑渊的行踪了。”

“但藏龙阁主何等身份,她此言一出,流传便甚广。听说有人便以此杜撰了个‘潜龙榜’,号称乃是以藏龙阁主之意所写,囊括了如今世上所有的后起之秀,年轻俊彦。”

羽轩一笑道:“此女当真是个惹祸妖精啊。”

秦雪涵瞥了他一眼,说道:“但黑子倩何等身份,岂能容得旁人假冒她的名义?只怕这‘潜龙榜’也未必是假。”

羽轩点头道:“其实不论真假,只要黑子倩对此置之不理,就总有人为之争斗不断……”他微一沉吟,又问道:“但不知那榜中炎枫排名第几?”

鬼鼠道:“潜龙榜不设排名,只收录了当今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共有二十八位。”

“只有二十八位?”轩涵面上都现出诧异之色,羽轩说道:“这年轻一辈的修士何止千万,其中只设二十八位且没有排名,反而不会令榜内众人厮杀,而是潜龙榜内外要混杀一片了,这一手当真是绝。只要其中作点手脚,一场风波绝不会小了。”

鬼鼠嘿嘿笑道:“可是藏龙阁主为何不出来否认潜龙榜的权威?”

羽轩冷笑道:“她巴不得这样呢……”

他话音一落,这时空中突然一道清响,灼目的剑芒犹如彗星一散而逝,只见两人陡然停下了身形。那寒玄劲一掐剑诀,剑上浮现一道符文。随即他将符文一撒,在脚下便化成一座剑气大阵。阵上有数百寒武心剑,大小不一、皆有形有质。

随即他腰身一挺,顶上又显化一道符文,形成大阵。两座大阵阴阳相逆、道理相左。但顶上的大阵却未凝成剑气来。

原来这两阵乃是他修炼的“玄劲武典”中所载的,需依靠两柄寒武剑显化剑气,唤作“心劫二阵”。脚下“心阵”,头顶“劫阵”,本来要以两人配合使用。但寒玄劲以天纵之资,竟能一心二用,同时习会这两座道理相左的大阵。这也便是暗渊阁召集一众名铸造师,铸造寒武劫剑的原因。

那寒武劫剑有增幅力量、减轻负担的效果。那时以头顶劫阵为主、脚下心阵为辅,两阵上下一击,如同远古异兽两排巨齿上下一咬,顷刻间对手的身躯就化作齑粉。

但现在阵法不完善,寒玄劲也只能以心阵之力,应付古剑渊了。古剑渊也瞧出阵法漏洞,随即左手印诀一掐,便在剑身之上连打五道符印,赫然便是要以界渊锋正面迎上寒武心阵了。

只见古剑渊身形一起,剑刃划破顶上劫阵,随即两手并举,剑上再现七尺剑罡。

这界渊锋所化剑罡实是锋锐之极,劈山断浪,破一切邪魅。剑上又附以紫灵火力,只见得一剑划下,寒玄劲闷哼一声,转身即退。随即那寒武心阵被一截而断,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羽轩道:“我们走吧,过不了一两天,古剑渊恢复了元气就会寻上门来,那时我非得从他口中撬出点秘密不可。”

轩涵随即与鬼鼠回到了千珍楼。进了房中,就闻到了淡淡酒香,那酒香与花香相似。

羽轩看见文掌柜在喂幻图喝酒,随即心下一惊,文掌柜道:“这酒有疗伤之效,对他有益无害。”

轩涵随即走过去看他伤势,文掌柜又道:“一剑穿胸,险些伤到心脉,我现在手无药将他治愈,酒也只能稳定伤势。”

鬼鼠惊道:“你的酿酒工艺堪比传说中的酒宗门人啊,许多酒也有奇效,怎会没效果?”

文掌柜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药不齐备,也没办法,想来如今司徒铮能够救他。”

“司徒铮?”轩涵都惊疑出声。

文掌柜道:“司徒家族因豢养灵兽,也学了一手高明的炼药之术。毕竟若没有合适的灵兽功法,便只能靠各种奇异丹药来助长灵兽修为了。而在学习灵兽丹药之时,自然也学了一些适合人类的丹药,其中有一种唤作‘九转龙芝丸’的续命丹,便能治他。这种丹药只要是司徒家族之人都会携带,何况他这司徒二少爷。”

羽轩沉吟道:“这只怕有些难办,若是强抢,万一给他毁了或是拿出个假的,只怕我们一时也难察觉出来。”

鬼鼠道:“偷?”

轩涵恍然道:“对,偷!”

但这时突然有一人悄然进了房中,说道:“这种不是盗墓挖掘,你不合适。”

轩涵随即一惊,四人之中,也只有文掌柜察觉到来人。那鬼鼠惊声道:“老师?”

那来者脱去斗篷,见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容清瘦俊雅,戴玉冠、着青衣。

这时轩涵都认出了他的气息,便是那位神偷,羽轩说道:“阁下千张面孔,每次出现,都不禁教人好生惊讶啊。”

那神偷道:“羽公子不必这么戒备,这便是在下真实的面孔。”

轩涵闻言一惊,羽轩道:“阁下竟然如此信任我们?”

那神偷道:“说是信任,其实也是我自负,自负我这易容敛息之法不会被人轻易认出来……”

但随即又自嘲一笑,说道:“但甚至有时我自己分不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给不给人看,似乎也没多大关系……”他望着轩涵,说道:“不过看在你们救了我徒弟的面上,我可以帮你们一回。文兄,那司徒铮在哪里?”

文掌柜道:“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偷。现在他房中有不少侍从守卫,即便你的身法天下无双,也未必就一定能成。但明日他会去山城的地下赌场中,在那里鱼龙混杂,你尽可以等他心情激动忘我之时,从容下手。”

秦雪涵道:“文掌柜怎知道他一定会去,那山城又是何所在?”

文掌柜笑道:“可不止是他,另有几个世家公子也一起邀约前往,而如他这般品性,断然是不会放过这等如此有趣的所在的。至于那山城,便是修在雪兰谷之下的山脉之中。雪兰谷四面都是高山,山体之中修建了一座小城,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销金窟。赌场、拍卖行甚至风月场所,应有尽有。所以又名‘销金城’。今日你们所抢夺的朱雀心兰,说不得,明日便能见到。”

那神偷点头道:“也罢,那明日我再动身。”当下他与鬼鼠二人便出了房间。羽轩突然说道:“文掌柜,数月前我曾见过陶公,参灵宗大长老冷魏也同时去见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赌局

羽轩说罢,见到文掌柜手上微微一抖,心下就有几分笃定。只听那文掌柜说道:“参灵宗大长老吗?我曾听说过他,不知他做了什么?”

羽轩当下将冷魏对陶公说的话都重述一遍,文掌柜不禁轻轻一叹。羽轩问道:“文掌柜也觉得冷大长老所言入情入理?”

文掌柜摇头道:“我也曾听说过这位酒宗宗主,但他行事如何,我却不知。”

“那文掌柜为何叹气?”

文掌柜答道:“偌大一个宗门突然烟消云散,心中有些感慨。”

羽轩听了,不禁暗暗皱眉,又问道:“还不知文掌柜是哪一宗门人,从哪里学来这一身酿酒的好技艺呢?”

文掌柜笑道:“羽公子这是盘问我吗?”

羽轩摇头道:“不敢不敢,只是见文掌柜也是爱酒之人,或许与陶公品性相投,想代为引荐一番而已。”

文掌柜道:“如此,那便多谢羽公子好意了,在下不打扰两位休息,这便引两位回房。”

过不多时,轩涵进了房中,秦雪涵问道:“你在怀疑他是酒宗门人吗?”

羽轩点头道:“不过之前是怀疑,后来他没有当面拒绝我的引荐,我便有五分把握了。我想他们都在找云尊遗藏,只怕里面不只有克制死魂气的法门。”说罢,他便取出那张古图来。

羽轩道:“雷昂与我提过慕云老怪之事,冷魏也说过,我想他们一直在找的第四张故图,或许便在我的手中!”

秦雪涵心下一凛,但随即听到门外沉重的呼吸声,两人随即身形一纵,推门而出。但见那道身影去得好快,轩涵同时一掌按出,过道之中仿佛疾风迅雷激荡而起。

“大寒川相!”那人回身也是一掌,元气凝作冰川,显化在身前。

“尹飞楼!”轩涵都惊讶出声,随即羽轩脚踏紫气,身形起在半空,随即手掐印诀,掌中便握着螭龙珠。

秦雪涵见那螭龙珠一现,心中默然无语。羽轩此举,虽然心中是已现露了杀机,但那云尊遗藏牵扯太广,稍有不慎,就会有无数杀机接踵而来。

但这时南宫玉突然现身在冰川之前,运起“九重风壁”,只见一片风雪在呼呼作啸,那螭龙火兽将螭火一喷,就被风雪挡住。

随即南宫玉沉声道:“不知尹飞楼做了什么,就让羽公子动了杀机?”

羽轩心中暗暗一叹,将螭火珠收了,说道:“也没什么,少宗主多虑了。”

南宫玉闻言,心中冷冷一笑道:“多虑?若不多虑,他就让你杀了!”随即见轩涵退走,他便暗暗在尹飞楼身上下了“显魂香”。此香无色无味,会令人在睡梦之中,问出潜藏心底的隐秘……

当下轩涵回到房中,秦雪涵道:“虽然不知道尹飞楼其人的心性如何,但他能在我们房外潜藏那么久,手段与城府都可见一斑。”

羽轩暗叹道:“但南宫玉既然现身了,他便不会让我轻易下手……罢了,还是先想一下明日如何对司徒铮吧。”

翌日,轩涵与那神偷便来到万宝楼中。这万宝楼与千珍阁不同,它专是接待各世家大宗的公子小姐,若论常人,却休想踏足。但文掌柜在此经营多年,有万宝楼请柬,不仅能入住其中,更资格进入销金城内。

当下三人被引入地下的一间房中,那房内有暗道修建在山体之内,这时秦雪涵为免去麻烦,已作男装打扮。又将脸部涂黑,掩去体香,宛然便是一个随从小厮的模样。

过不多时,眼前突然一片亮光,随即就传来嘈杂之声。只见山体之中已被掏出一个极大的空间,四面宽阔,高逾百丈,可容纳万人不止。四周有五六座阁楼,地上又围成了七八个赌场,斗兽、竞技等应有尽有。

那神偷将手一指,见一处场中便有司徒铮的身影。他说道:“与司徒铮对赌的,是赵家三公子,赵瑜。这赵瑜在赵家之中,地位与司徒铮类似,虽有些天赋,但怎奈兄长强势,始终郁郁不得志,所以流连于这等场所之中。但现下看来,司徒铮似乎赢了不少。”

羽轩点头道:“有赢才好,这样斗志才旺盛。”当下走上前去,见赵瑜输了不少,便替了他的位置。

司徒铮见是羽轩,心头一颤。当日羽轩用灵阳劲将他重创,事后虽然吞服了一颗九转龙芝丸,不到一夜即愈可,但如今想来,心中仍然惧怕。

羽轩道:“我与司徒公子赌几局如何?”

司徒铮暗想:“正要你输得精光!”随即说道:“好,那就比大小……”

羽轩摇头道:“色子上我自认不是司徒公子的对手,但我听说这里的斗兽局很不错。不过,这寻常金珠翡翠的虽然也算是宝物,但不符我们修士的风格……”当下手指在储物灵戒上一抹,取出雪幽刃来,说道:“我以上品灵器为赌资,不司徒公子敢不敢接?”

司徒铮道:“有何不敢,那就以炼火雉鸡来赌,如何?”

羽轩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一个空场子,两旁的笼中各有二十余只火红雉鸡,乃是寻常凡境灵兽,但生性好斗,一战下来,几乎非死即伤。

当下羽轩让秦雪涵随意选了一只,那司徒铮见了,暗暗撇嘴道:“乡巴佬,没见识,这斗兽可有大门道呢!”

司徒铮看了许久,终于选定一只体格健硕的,果然第一战羽轩即败。司徒铮爽朗一笑道:“本公子不客气了!”

随即羽轩又取雪倾剑,展开时,剑身如一泓秋水,灵性隐隐。司徒铮一见,顿时垂涎三尺。他嘿嘿笑道:“这样的宝物你也要赌?”

羽轩道:“有何不可?”但这时秦雪涵在选定的炼火雉鸡身上暗暗打了一道生灵元气。随即只见两兽在场中相斗,司徒铮喝道:“啄它、啄它!”两旁人也喊成一片,毕竟下品宝器的赌局仍是极少的。

这时秦雪涵暗暗一笑,催动那道生灵元气,那炼火雉鸡一声长叫,气势大涨,将对手啄翻在地……

“怎么会这样!”司徒铮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羽轩收回雪刃,假意要走。司徒铮大叫道:“你们不能走,再来!”

羽轩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赌资?”

司徒铮取出朱雀心兰,说道:“这是我事后买来的,我以它为赌资。”

羽轩点了点头,将雪刃放了回去。但秦雪涵故技重施,司徒铮又败。他再叫道:“我以九转龙芝丸为赌资,要你那柄宝剑。”当下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

两旁的侍从要劝阻,他双眼一瞪:“滚!”

这下羽轩也是一惊,那神偷踏上桌子,哈哈笑道:“来来来,我坐庄,开个局外赌,就赌他二人,黑方与红方,谁下注、谁下注?”

不远处的一座红楼上,阳逸这时揽着一位美貌的红衣女子,朗声笑道:“我压羽兄!”随即将一块玉佩扔来,落在红方上。

羽轩一扬手,笑道:“多谢阳兄捧场!”

阳逸笑道:“不曾想,羽兄也是我辈中人,等会儿可上来共饮一杯否?”

羽轩点头道:“阳兄相邀,我自然奉陪。”

司徒铮红着眼道:“我也压,我压自己!”当下将所有的金珠翡翠都扔向黑方。

神偷高声道:“快下注、快下注!赌局快开始了……”那赵、袁、武等几家的公子也纷纷下了黑方注。

“啄它!”

“啄它!”

“啄它……”

只听四下里喊声一片,司徒铮双手紧扒着桌子,双眼血红地瞪着红方的炼火雉鸡,似乎要亲自下场搏杀一番。

秦雪涵心念一动,催动那雉鸡内的生气,只见红方雉鸡一跃而起,往下抓去……

“怎么可能?”那赵、袁等四家的公子顿时如丧考妣,满面惨白之色。

司徒铮大叫道:“再来,我身上还有一颗九转龙芝丸,加上我自己在家中的积蓄,只作价三颗九转龙芝丸,赌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我是司徒家族二公子,不必怕我赖账!同时,赵兄、袁兄等也可为你我作证,即时立下契约。”

“少爷!”那几位侍从闻言,赶忙跪了下来。

“滚,给老子滚!”司徒双眼血红地一瞪,厉声喝叱道。

羽轩眉头一皱,暗想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已不愿再生事端,便道:“司徒兄,你……”

司徒铮喝道:“少废话,快来!”

轩涵无奈地对视一眼,那神偷呵呵笑道:“不过一场赌局而已,还要以性命相搏吗?”他身形一晃,就如同鬼魅一般,在司徒铮的身旁左右一飘。但眼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这场赌局上,竟谁也没在意他的动作。

那神偷笑道:“看这眼睛红的,昨晚没睡好觉吧?”

“你!”司徒铮红眼向他一瞪,这时他喉咙一甜,突然气火攻心,仰面而倒。侍从慌忙扛起,一溜烟地出了销金城。

阳逸见了,随即在楼上举杯相邀请。秦雪涵向那神偷问道:“盗星大哥,你可知那里是什么所在?”

神偷笑道:“自然是眠花宿柳的地方了。你可别小看这里,这‘玉绣楼’里有一位绝色佳人,据说是阳逸的红颜知己,相貌或许逊你几分,但也是天姿国色了。”

秦雪涵哼了一声,伸玉指在羽轩腰间轻轻一拧,以示警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墨绣玉烟

秦雪涵在羽轩腰间轻轻一拧,低哼一声,在他耳畔道:“进去可以,但你敢乱来,小心我剁了你!”

羽轩一笑道:“你就在我身旁,我哪儿敢啊。”当下手臂一伸,往她纤腰上一揽,她却身子一晃,便退到一旁。

“这小妖精……”羽轩暗暗咬牙道。但随即回身一看,却不见了那神偷的踪影,当下问道:“盗星子呢?”

秦雪涵也摇头道:“一晃眼便不见了,这位神偷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羽轩自语道:“难道他是一入宝山就不愿空手而归了?”这时阁中走出几位女子,殷勤想邀,阳逸笑道:“春宵一刻,羽兄何故来得慢了?”

当下轩涵进到了阁楼中,阳逸备好了美酒佳肴,又将一位青衣女子往他怀中一送,顿时只觉满怀温香,下意识地便想一揽。但身后杀气渐渐清晰,仿佛如芒在背。当下轻咳一声,到另一边坐下。

阳逸哈哈一笑道:“秦小姐又不在此间,羽兄何故拘谨?这得时欢乐且欢乐啊。”说罢,他又复一叹,一连饮了几杯酒道:“像你我这般,诸多私事都得家族作主,若再没有这些消遣之所,真不是生趣何在?”

秦雪涵听罢,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阳逸向身旁侍从道:“去请烟小姐来。”随即又向羽轩道:“这玉绣楼有‘墨绣’、‘玉烟’两位姑娘最具才情,容貌也算国色天香。当然也许比不得你那位秦小姐,可是温柔体贴却胜十倍不止啊,哈哈……”说罢,便朗声一笑,羽轩也附和一笑。

秦雪涵在一旁看得眉头大皱,望着他二人的笑容,恨不得踩上几脚。

羽轩问道:“可是我却听说其中的一位绝代佳人,竟是阳兄你的红粉知己啊。”

阳逸一笑道:“羽兄言重,若非现下墨绣小姐在陪着家叔,便一起请来又有何难?可是羽兄也千万不要轻贱了这二位佳人,我甚至家叔都连一亲芳泽的机会也没有啊。”

羽轩一笑道:“落于烟花之地而不染尘埃?我却不信。”但他口中虽这般说,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事:“阳末也在此间吗?但传言此人好色如命,这二女能从他的虎口逃脱,想必手段也必定不简单啊。”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清雅的声音说道:“羽公子出身豪门,自然不比我们这等流落风尘的女子了。”

秦雪涵一见此女容貌谈吐,也不禁暗暗挑眉。阳逸笑道:“烟小姐不要怪罪,羽兄绝无恶意。”

玉烟手捧瑶琴一礼道:“岂敢。”当下便走到珠帘之后,玉指拨动琴弦,分出宫商角羽,随即只听得琴音如玉盘珠落,萦绕耳畔。那曲固是好曲,琴具也是极佳,两相配合之下,只将轩涵听得如痴如醉。

但过不多时,阳逸酒已半酣,酒意渐渐上来,竟向秦雪涵招了招手道:“来,陪公子喝一杯。你既是羽兄的侍从,不必跟我见外。”

羽轩笑道:“这人是我在外收的,相貌也不甚好,阳兄为何要他相陪?”

阳逸呵呵一笑道:“我也不知为何,感觉他自有一股撩人之态,不动自生。”

羽轩暗暗一叹道:“果然红颜祸水啊。”但这时突然房外一阵喧哗,轩涵开门一看,只见一个醉汉满脸亵笑,伸手要去抓向一位黑衣女子。

那女子手捧琵琶,容貌极美,丝毫不下于房中的玉烟。羽轩见状,就要提气而起。秦雪涵拦住道:“不必,这女子也不简单。她的身法看似凌乱,毫无章法,其实每步都极准、极妙。那男的是九元境修为,即便醉意上来了,但要擒住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也绝不困难,哪会像现在这般?”

羽轩仔细一看,随即恍然道:“看此女容貌,或许便是那位墨绣也说不得。”

秦雪涵道:“但这二女的来历透着诡异,还是先看看这阳末为人到底如何。”

羽轩点了点头,这时见墨绣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往这边而来,似乎乃是被阳末追赶,逼迫不得。但随即也不见她身形如何一晃,身子就倒在了羽轩怀中。

轩涵一愕,随即听阳末怒喝道:“哪来的小白脸子,不去好好地当你的兔爷,来这里捣什么乱?”

羽轩眉头大皱:“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古世家的修养?”

“放屁!”阳末哼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配来教训我?”

那阳末当先手掌一劈,喝道:“废你一条手臂,就当是替你师长教训了,阳刀!”只见他五指并拢,化作掌刀劈下,只觉空间之中有无形热浪滚来。

“凭你也配教训我?”羽轩将墨绣往秦雪涵怀中一放,随即周身紫气氤氲,右手灵阳劲、左手寂炎指。那灵阳劲对上阳刀、寂炎指急点他手腕,随即只见一束紫气炸开,阳末的身子晃了一晃,羽轩却退了几步,胸口只觉一阵烦闷。

那阳末毕竟九元九重的修为,虽百余年不曾有寸进,但底蕴毕竟深厚。

那墨绣靠在秦雪涵怀中,只觉脸上枕着一片柔软,暗暗诧异道:“女的?”随即双臂一环,果然腰肢纤细,鼻尖上萦绕着极淡的体香。

“看来她便是阁主所说的秦家大小姐了。”墨绣心中暗暗思忖。突然这时暗中有人喝道:“阳末快运气,有魂毒针!”

阳末心下一凛,随即果觉背上一阵刺痛。但现下已运气挡住了大半,只要休养几日便可,决计无性命之忧。

这其中缘故,全在于魂毒针之毒,只是攻击神魂。若是毫无防备之下,中者立死,魂毒会随着神魂离体而消散,毫无痕迹、杀人于无形。但若毒性不足,便不能致命,毒质被身体尽数排出。

当下阳家的侍从将阳末送回房中,这时有两道黑影从阁楼上飞出,秦雪涵将墨绣一放,随即轩涵也追了出去。

玉烟从房中走出,墨绣问道:“阳逸呢?”

玉烟答道:“醉倒在里面了。适才出手的可是阁主?”

墨绣点头道:“阁主要我倒在羽轩怀中,引他二交手,只要阳末一死,羽家的干系便无论如何也脱不开了。只是最后出声提醒的人是谁?竟然救了那老畜生!”

玉烟问道:“要不我们也跟去一探究竟?”

墨绣沉吟片刻,摇头道:“就我一人去吧,你的‘鸣魂曲’伤人可以,自保不足。但我的‘心魂步’虽然伤人不足,却自保有余。何况这里还有个阳逸,他若醒来,还要你去应付。不过所幸这小子不像他那禽兽叔叔一样,对你还算客气,否则当真一刀宰了干净!”

玉烟微微一笑道:“我们受阁主大恩,即便把命赔上,也是无悔。”摇了摇头,又道:“好了,你快去,免得他们走远了。”

墨绣当下一整衣裙,身形化作一道黑烟而去。

那空中轩涵飞掠而过,下方众人却也不以为意,随即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见两道气息冲起。羽轩一见,随即怒火上涌:“黑子倩,又是她!原来她借刀杀人只是幌子,终究还是要自己下手击杀阳末,但却要把这黑锅罩在我的头上。她把我当猴子一样耍,这回定教她好看!”

轩涵使用身法,一人踏着紫气、一人踏着灵光悬在空中,只见那黑子倩遮着头脸,与一个黑衣男子斗在一处。黑衣男子的身法虽然极妙,但武学却十分一般,若非靠着身法躲避,就要被黑子倩玉掌劈中了。

羽轩道:“来到销金城之前,他自称‘盗星子’,却并未说出师承,但你说黑子倩她知不知道盗星子的来历?”

秦雪涵摇头道:“这却不好说,就连墨绣玉烟是不是她的人,我们都不是很清楚呢。”

羽轩暗暗一叹道:“果然情报不准确,便如同眼瞎耳聋一般啊。此番回去,要不要找风岳、昊凌谈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呢?”

但他心中计议未定,黑子倩果然喝道:“是了,你易容了,你是盗星子,盗尊传人!”

盗星子哈哈一笑,说道:“不愧是藏龙阁主,这一片刻,便认出了我的身份。”

黑子倩怒道:“你既是盗尊传人,为何要救阳末?你可别忘了,盗尊是死在阳氏一族的长老手中。”

盗星子说道:“我怎会不知道?但我既得到了盗尊传承,便视他为师、为长。师尊因祖脉之秘而死,我便要为他完成这个遗愿。那阳末是得到祖脉的关键,我怎能让他死了?”

羽轩在空中一笑道:“盗星兄有情有义,待师如父,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羽轩、秦雪涵?”黑子倩抬头一看,见秦雪涵已重新作女装打扮,身着一袭白裙,风动衣裾,飘然若仙。

她只见轩涵并立一处,心头蓦然一痛,心上现出一个身影,那却是炎枫。

只听羽轩冷冷地道:“黑阁主真正的手段,我如今才算体验到,真是精妙绝伦、叹为观止!若非盗星兄一言喝破,非但祖脉的秘密从此再难得到,这黑锅我更是背定了!”

“祖脉、祖脉……”黑子倩凄厉一笑道:“你们的心中就只有修为、就只有权势吗?!”

这下不仅盗星子大为惊异,轩涵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每次见黑子倩时,无不是仪表端庄、举止合度,一言一行,尽是撩人心魄,哪见得她这般失态?

当下黑子倩神色狞然,一双玉手当面劈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言退强敌

羽轩见黑子倩面色狞然,一双玉掌当面劈来,当下身形一纵,在她顶上飞过,叫道:“黑阁主先停一停,适才我言语之中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明示。如若当真是我冒犯了,我自然向你赔罪。”

但黑子倩冷着脸不答,手掌一翻,掌中便打出一道灰色手印,那盗星子喝道:“黑族武学,千劫印!”

羽轩点了点头,周身紫气放出,在方圆四丈之内化作阵图,随即四尊高大身影显化成形,乃是力士模样,都手掐印诀,那正是四尊护法阵。

这四尊力士将印诀一变,四下里紫雾翻腾,一片朦胧。随即紫雾中打出一道拳印,将千劫印震碎。

羽轩又想在头顶化出东七宿星云,但这时秦雪涵来到身前,向他传音:“黑子倩似乎恨上你了,你若再出手,只怕最终会是两败俱伤。”

当下秦雪涵袍袖一拂,只见千百灵光飘散而出,将周遭的千劫冥气都净化而去。随即说道:“黑阁主,羽轩适才言语得罪了,还望海涵。但眼下毕竟还身在销金城内,危险不知。一旦生死相搏,元气在空中肆意激荡而开,必将引人注目,实是不智。阁下手握藏龙阁,乃当世智者,定深知进退之道,不必我来言明。如若意气之争,更非智者所为,望阁主慎重。”

黑子倩听了,深深吐了几口浊气,这时心中怒火发泄了大半,灵台清明,便了解了现下的处境,摇头苦涩一笑道:“以往我自负才略,小觑了天下英雄。当初一见两位,更只看羽公子才能,如今想来,着实愚蠢。秦小姐见事之准,言辞之利,着实令我佩服。两位珠联璧合、天公作美,更羡煞旁人……”说罢,又自怜一叹,向暗处招了招手,一阵黑烟一滚,便不见了黑子倩的身影。

盗星子摇头一叹道:“果然心魂墨绣是她的人,这销金城内,不知有多少是她的产业?”

秦雪涵笑道:“盗星大哥多虑了,这山城之内应该没有她的产业,否则想要将阳末引到此地,怕也没那么容易。阳家权势虽然不能一手遮天,但藏龙阁的手脚,也没能做得那么干净,终究有蛛丝马迹能被阳家查出来。我想她只是将墨绣玉烟安插在此处,引诱阳末叔侄而已。”

“哦,是了,否则她也不必一路慌张逃窜。”盗星子一拍大腿,恍然说道。其实如他这般,只是一向手脚运作快于大脑而已,也并非是头脑不灵光之人,这下一被提点,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了。

这时羽轩收了元气,问道:“盗星兄,你怎知道那团黑烟就是墨绣?”

盗星子尴尬一笑,缓缓道:“这个……其实我以前躲在墨绣房中许久,见到她修炼功法,又与玉烟谈到‘阁主’二字,后来便留上了心。只是她二人从来不直呼黑子倩名讳,所以一直也只是猜测而已。”

轩涵闻言,都对视了一眼,眼中都蕴着笑意。显然他二人都想到了,盗星子之所以会去墨绣房中,便是因为手脚发痒了。

盗星子也见到轩涵面色古怪,干咳一下,告辞一声,便一溜烟地走了。

轩涵齐齐绝倒,过了片刻,羽轩突然看着秦雪涵,良久不语。

秦雪涵被他看得俏脸发烫、香腮染红,当下羞怒道:“看什么呢,不许看!”

羽轩朗声一笑,随即啧啧一叹道:“以前只知道你长得还行,可却从未发觉你言辞竟犀利如此,让人连连惊叹。”

秦雪涵闻言,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我真的只是长得还可以吗?”

羽轩心头一跳,喉咙里咽了一声,随即双臂往她纤腰上一揽,但突觉脚尖一痛,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秦雪涵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乘机占人家姑娘便宜的这笔账,我会忘了。现下小惩大诫,今后再犯……哼!”

她身形一晃,就到了空中,化一道流光而去。

“这小妖精……”羽轩揉了揉脚,口中暗叹一声,随即也踏着紫气到了空中,急忙追去。

过不多时,轩涵来到了幻图房中,问文掌柜道:“这东西便是九转龙芝丸吗?”

文掌柜接过玉瓶,闻了闻道:“我也未曾见过,但这气味确实像传言中的九转龙芝丸。”

羽轩闻言,眉头顿时一皱,这时盗星子也走了进来,将一个玉瓶送了过去。羽轩惊道:“你将他另一瓶也偷来了?可他伤势该怎么办?”

盗星子摇头道:“他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哪会需要这等救命之药?”

羽轩无奈一笑,将两颗丹药仔细比对了半晌,随即点头道:“没什么差别。”

这时文掌柜才将九转龙芝丸喂幻图服下,见过了半晌没有危险,才略略放心。随即羽轩问道:“盗星兄,我听闻盗尊乃是二三百年前的人物了,你又是如何得到了他的传承,是在灵崖那里吗?”

盗星子听到“灵崖”二字,大惊道:“你也去过那里?”

羽轩点了点头,盗星子长叹一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月色出神,过许久才道:“我自小无名无姓,过惯了偷鸡摸狗的日子。十五岁上随着一群人被山匪擒上灵崖,那时寨子建了一半,工匠都被杀光了,故此心中害怕,乘着月色跑到灵崖之后的山谷中。为躲避山匪追杀,于是躲入了池子里,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师尊。那时他虽已是化作了一具枯骨,但却是我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人。我得到了他的功法武学,知道了他遇害的前情始末,于是才立志要完成他的遗愿,解开祖脉之秘。”

羽轩听罢,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以前的日子过得极苦、极孤独,才会将自己全部的感情寄托于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身上。”

秦雪涵问道:“那你会收鬼鼠大哥为徒,也是他身上有着你曾经的影子吗?”

盗星子点头道:“可惜鬼鼠天资不好,武技与身法都未入门,最终只能学了个遁地与缩身法。所幸还有师尊留下的‘地鼹镯’,这虽不是什么厉害灵器,但却可以辅助他的遁地法,也算是一个保命的手段吧。”

盗星子走到桌旁,取出一小袋黄土放下,说道:“当年逃出灵崖寨后,我无力安葬师尊遗体。后来便想修炼好武学,先替师尊报仇,取仇人首级去祭奠他,却怎知那阳竞已先一步而死……”

轩涵问道:“阳竞?”

盗星子答道:“阳竞便是那位阳家刑堂长老,是他杀了师尊,此事是我后来查到的。我将阳竞坟头上的黄土取一袋来,也算是告慰师尊了。”

羽轩沉吟道:“但现下灵崖寨中有我一些朋友,你贸然这一去,只怕有些麻烦。”当下便给夏老、洪擎写了一封信,述说盗星子此去之事。

盗星子点头谢道:“羽兄今日援手之情,日后我必当有所报。”随即赠给羽轩一束线香,说道:“我在里面注入了一丝灵力,只要将其点燃,我便能感应到你们的方位,无论何事,我定当竭尽全力报答。”

羽轩惊喜道:“那便多谢盗星兄了。”

翌日清晨,盗星子便找了鬼鼠同去灵崖寨。这时门外有人敲了三下,羽轩出声道:“古师兄请进。”

秦雪涵一惊道:“他来了?”

这时古剑渊推门而入,向秦雪涵道:“秦小姐不必戒备,羽师弟与我也算同出一门,我不会轻易伤他。”

羽轩问道:“古师兄可见过幻图了?”

古剑渊点头道:“现下我已将他送走。”

羽轩问道:“既如此,古师兄为何来见我?”

古剑渊道:“来解你疑惑,否则你今后还会来妨碍我的计划。而一旦你成为了我的绊脚石,你我便不得不兵戎相见,那是我不愿看到的。”

他随即走到桌旁,取出一本古籍,翻开来道:“十年前,我族中最后一位大祭司身殒,神府古家彻底失去了天人强者的庇护,家中长辈才不得不将我送上南炎府,以求得南府能保住我的性命。”

轩涵闻言一惊,羽轩说道:“古师兄将族中势力告知于我,岂非不智?”

古剑渊惨然一笑道:“而今神府古家血脉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人,皆隐姓埋名,只有我一人还以神府遗脉自居,若是他们要找,也该来找我才是。但我如今还怕什么?”

羽轩闻言一叹,转头又看向秦雪涵,也见她面有悲色。当下问道:“那么古师兄目的何在?”

“神府遗藏!”古剑渊说道:“而今神府遗迹已被龙族冰封,那却是六族分脏不均,不得已而为之。但神府遗藏该是我古家继承,岂容旁人染指?”

羽轩皱眉道:“可那是各族圣境强者所下封印,岂是你说解就解的?”

“生死不分,九元不立,那是混沌所在。”古剑渊口中呢喃一声,随即反问道:“羽师弟,你可知如今少有大战,却为何各族仍经常派出化神强者统领军队吗?”

羽轩一愕道:“还有这等事?”

古剑渊将古籍翻开,只见书中所写:“九重天界死灵怨愤,从原路而来天溟,各族宜遣人往天界诛除,送其重入轮回。所往天界各军当摒弃前嫌,若有违者,余人共诛之!”

羽轩看罢,心中道:“原来这便是怨灵逃离轮回所致。”

古剑渊又取出一封书信,说道:“不过往往也有纰漏之处,比如这件事……”他手上一指,只见信上写道:秦家告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龙绝刀气

轩涵打开信件,只见信上有藏龙阁印记,信中写道:“秦家中域族地有游魂现世,秦家受伤数人,秦家主秦峰被困于魂阵之中不得出来。”随即又见信下的一角,黑子倩批道:“原封转羽轩、秦雪涵。”

轩涵看罢,秦雪涵满面焦急,问道:“这信是从哪来的?”

古剑渊一笑,敲了敲桌子,上官嫣随即从门外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抓了进来,那人便是藏龙阁的护法惊风。

只见惊风身上捆着下品宝器缚灵索,将一身元气都给封住了,只能满脸怒容地瞪视着古剑渊。

古剑渊一笑道:“在路上正好遇见可他,我认得他是黑子倩的护法,他朝这里而来,只怕会对你们不利,这才抓了,从他身上搜出这封信来。”

羽轩心下颇有些哭笑不得,请上官嫣解开了缚灵索,随即问道:“惊风前辈,这信上的消息可是真的?”

惊风向古剑渊二人恨恨地看了一眼,随即才略一躬身道:“确实是真,为此,我们阁中有两三人都被游魂打伤,皆伤在魂魄,至今用了许多丹药都难以见效。”

秦雪涵听了,当下便想拉着羽轩往窗外飞去。羽轩急忙说道:“当日我二哥羽辂曾向幻图预言两事,一事乃**临身;另一事乃天数已定,无论幻图所谋何事,其事必败。而如今**已应,图谋之事还望古师兄慎重考虑。”

说罢,轩涵二人的身形已到了空中,随即又唤出两只灵烟兽,这时两人各乘坐着一只,以减轻分量好将速度提到极致。

古剑渊听了,抿了抿嘴,口中吐出一道浊气,面色仍不改坚毅,

这时,两团白气飞在云端之间,只见身后烟气似乎化作了断断续续的云路。

羽轩在白烟里手捧地图,传音说道:“此向北去,约有一日的路程,是在临近北界的广袤山林之中,那林唤作‘幻蝶林’,传说曾是南斗圣皇未成皇时的隐居之地。”

秦雪涵随即忆起族中前辈的典籍,说道:“是了,所以祖父才想在那里开辟神魂莲池。后来不成,才重新修缮一番,便是想到如今族中一旦发生变故,可作为最后的退守之地。毕竟在圣皇气运的加持之下,会有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日夜间,两人便露宿野外。遥望天边星辰,只见星月光华似乎化作一件银纱,覆盖四野,随即满地如积水露,伴着月下轻风吹拂,不禁令人周身清爽。

但转眼又看身旁秦雪涵,见她面上愁色,随即说道:“此处离族地不过千里之遥了,以我们的脚程,只要一日便到了。想那些游魂不过生时厉害,而今只是一个逃离轮回的野鬼而已,有何可惧?”

秦雪涵摇头一笑,说道:“我知你不过是在安慰我,但现下我也不怕了。”她遥望族地的方向,掌中涌**点灵光,随即一放,那灵光四散而开,仿佛萤火虫四下飞舞,为周遭夜色平添了一份静谧之美。

随即沉默了片刻,她又说道:“我是不是很找人讨厌,本来这是一片美景,却被我的心情搅弄得令人十分不快。”

羽轩一笑道:“你这是在乱想什么?你好好休息片刻吧,将元气回复了,便可乘着月色再走一段。”

秦雪涵甜甜一笑,随即已到中夜时分,两人本相依阖眼片刻,这时一人寻着灵光愈走愈进,已到身前百余丈处,羽轩突然喝道:“谁!”

“是我。”那人音清如空谷之中的泉响之声,令人久不能忘。

羽轩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映照着一张绝美的面庞,身材窈窕、竟高出自己半头有余。随即一怔,才惊喜:“姐!”

羽心妍看向秦雪涵,见她沉睡未醒,柳眉似乎一蹙。羽轩忙道:“这一日里她心神未有一刻松懈,现下一睡,自然不能极快醒来。”

这时秦雪涵嘤咛一声,抬头看见羽心妍,面色一红。羽心妍道:“一个时辰前,我便在前方的树林中等你们了,那藏龙阁探子的消息便是我给他的。”

这时秦雪涵也顾不得羞涩,急问道:“心妍姐,你既然知道这个消息,那我族中……”

羽心妍点头道:“我便是从你们族地里而来。那里四散的游魂逃脱轮回,几万载游荡,早失去了记忆与意识,浑浑噩噩。但不知不觉间,竟在你秦家族地上布成了一个古老大阵。本来历经数万年,有各方修士的精研,如今阵法的造诣已胜过了上古时代了,我们集几代人的智慧,要破之其实不难。但大阵之中却有一种东西,令我进退两难。”

轩涵闻言,不禁一脸惊愕之色,羽心妍修为极高,甚至还胜过古剑渊人等。虽说武学造诣不到,实力尚且弱他们一分,但却稳稳胜轩涵一筹了。现下竟有她觉得棘手之事,那难度可想而知。

羽轩问道:“不知姐姐在为难何事?”

羽心妍一对美眸深深地望着他,说道:“老三,你需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开始修炼龙绝刀了?”

羽轩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不过有许多难关未通,龙绝刀气始终未能凝练出来。”

原来这龙绝刀气与风家的斩龙刃刀气类似,凡修炼者,都要将体内的一部分元气抽离,重新凝练出一种全新的劲气,羽家的乃是龙绝刀气,风家的便是斩龙刃了。

羽心妍问道:“若要你现在就去控制龙绝刀气,可有把握?”

羽轩沉吟片刻,暗暗推演,说道:“有六分!”

秦雪涵惊疑道:“心妍姐,你该不是在我秦家族地中发现了……”

羽心妍沉声道:“正是龙绝刀气!”

此言一出,轩涵都是一惊,当下便随着羽心妍往北而去。羽轩一面催动身法,一面问道:“可是姐,你为何不回族中找帮手,却在此等我们?”

羽心妍暗暗一叹,说道:“此去家族,有万里之遥,来回数十日,只怕秦家主与黄远都要支撑不住了。”

轩涵默默点头,等到了这一日晌午时分,三人便站在了幻蝶林外。

羽轩灵识撒放而出,只觉林中杀气冲天而起,满目都是滚滚杀意。秦雪涵见状,面色微微发白,秦峰的修为与本事,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虽说这两三年来,他的修为或许有所突破,但也不过是渡虚一重上下,被困于大阵之中,受源源不绝的龙绝刀气围攻,只怕修为再高,也是抵挡不住的。

羽心妍与秦雪涵齐声问道:“如何?”

羽轩面色凝重,凝神看了许久,说道:“好强的杀意!这威压,似乎要将这天都给斩破了!到底是谁的?”他想了片刻,问道:“姐,族中这四门武学本是不外传的,为何这刀气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的?”

羽心妍微微一叹,说道:“族中修炼龙绝印的人本就不多,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羽轩愕然道:“是三叔!他怎么会?”

羽心妍道:“这来龙去脉太是复杂,我只说这龙绝刀气乃是从九重天界而来。却不知为何,这座大阵被那些游魂催动,沿着天界旧路,来到了这里。而正是这座大阵将三叔的龙绝刀气收了,便如同收取法宝一般,刀气在阵中凝而不散。”

秦雪涵问道:“心妍姐,那我其他族人呢?他们是否也被困于大阵中?”

羽心妍摇头道:“你放心,托你族中前辈的庇护,其他族人并没有性命之危。只是那位前辈却被大阵重创,至今昏迷,否则我也不用出来寻你当帮手了。”

当下羽轩便走在前方,手掐印诀,将二女护在身后,羽心妍便在仔细辨认路径。这时林中并无异样,只是一片死寂,鸟鸣水声俱无。

这时面上陡然一凉,随即一片雾气笼罩而来,羽心妍喝道:“大阵起了!”随即果见雾中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那身影看不清头脸,也是一片雾气形态,但却是人形的外观。

羽轩问道:“这便是游魂吗?似乎乃神魂形态,却不如神魂凝实。”

羽心妍道:“正是!”她手印一掐,打出一道符印,在空中化一道雷霆,直劈而下。只听一声雷响,金光闪过,轩涵喜道:“灭了?”

羽心妍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来了!”

只见游魂来得好快,他的身形被雷霆打散,随即又聚拢起来,在秦雪涵身前显化,手爪便往她雪白的脖颈处落下。

羽心妍叫道:“小心他夺舍!”

但这时秦雪涵周身灵光涌起,那亿万灵光犹如点点火星落在腐草之上,一点即燃,只见那身影显现出一种极痛苦之色,随即又要散开身形逃跑。

但秦雪涵印诀一掐,只见一片青莲在地上显化,将那游魂困在莲阵之中,随即她印诀一引,半空中一道紫雷携煌煌电光轰然落下,将那游魂劈作云烟!

“原来生灵元气正是这些游魂的克星。”羽心妍心下一松,羽轩喝道:“杀气起矣!”

这时空中一股威压降临,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二女心下正是一紧,随即羽轩印诀一掐,一道灵力化作无形护罩,将这股威压挡在护罩之外。

她们心头还不及一松,随即一丈长短的龙绝刀气悬在空中,犹如项上钢刀,随时都将砍下。

羽轩身形一纵,也站在空中,手指指定刀气,随即连打三道符印,仿佛三柄巨锤打在刀身之上。只见那刀气崩碎,被他手掌一抓,便化作一股灰色气流流进掌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九重天界

羽轩将破碎的龙绝刀气抓进掌中,随即手指在掌心画一道符文,将这刀气封印住,随即心中便暗喜道:“如今龙绝刀的诸多难关未通,致使刀气无法凝练,但现下有了这现成的可以让我好生比较研究一番,倒是让我省却了许多麻烦。”

但他从空中走下时,秦雪涵一双美眸定定地看着他,绝美的容颜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说道:“你说龙绝刀上有诸多难关未通,可是如今我见你吸收、封印等手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不像是并不纯熟的样子,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羽心妍也道:“确实古怪。我们以前不曾见面,我不知你的武学悟性如何,但看你适才展现的手段,是绝不会连入门境界也达不到,难道你要说你只学了控制、封印这一卷的内容?”

羽轩心下暗笑道:“确实如此。”但嘴上仍说道:“恰巧凝练刀气一卷,难度较深,目前还有一些参悟不透,但现下有了这现成的刀气,却可以免去许多麻烦,想必要到入门境界,已是不远了。”

但二女听了这番说辞,心中无论如何也是不信。但如今在不知名的大阵之中,也无暇逼问于他。随即让羽轩好好感应一番,他手指西面道:“西边杀气最强,或许那里有些发现。”

当下羽轩仍然手掐印诀走在前方,而将二女护在身后。但过不多时,突觉眼前云烟缭绕,再一看时,却已不在幻蝶林中,乃是一处不知名的的所在。

顶上一片星光闪烁,但四面却是一片黑暗。那黑暗极是纯粹,将灵识一放,灵识就彻底消散在黑暗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都不禁流露出骇然之色。

本来灵识被吞噬在黑暗之中,也并非是极恐惧之事,但三人却不知那黑暗的远近,可说远在天边,也可说近在眼前。只是身躯一旦陷在黑暗之中,也必将如同灵识一般,被化作虚无。

“是真是幻?似真似幻……”三人以心问心,以心自答。过不多时,他们心神一定,脸上重新现出坚毅之色。

只见他们都各自踏出一步,这时顶上星云斗转,一步仿佛踏出了千万里,再看时,四面也是被一片星辰笼罩。

羽心妍暗叹一声,说道:“可惜老二不在这里,否则星象变化,他最是擅长。”

羽轩遥望天边星宿,心头涌一个念头,随即问道:“姐,你可知九重天界到天溟世界的旧路何在?”

羽心妍道:“我只知在中域伏凤之巅上,有前往九重天界的道路,至于如何开启,我却不知。”

羽轩问道:“那伏凤之巅具体在何处?”

羽心妍道:“在中域南端,与南域接壤之处。不过那里设有禁制,你即便登上了凤山,也见不到伏凤之巅。那伏凤之巅乃凤山最高处,传说昔年凤凰驮祖皇到天溟世界,祖皇不知这片天地是何种情形。为防万一,便在伏凤之巅设下了出入口,平常隐于虚空之中。不过祖皇在那里留下了一道神念,只要是圣境修士到此,便可沟通那道神念,获得开启虚空之法。”

羽心妍说罢,沉吟片刻道:“如果这里是传说中的九重天界,我或许可以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秦雪涵问道:“是找以往来到天界的大军,他们所留下的痕迹?”

羽心妍喜道:“看来你比老三聪明多了。他不过是喜好钻研一些阴谋诡计,论起心细与智慧,却逊你良多啊。”

秦雪涵听罢,向羽轩得意一笑,他暗暗撇了撇嘴。

这时顶上一片星云之中,突然有一声鸟鸣。三人抬眼望去,只见赤色火光大放,在这一片星空之下便宛如一轮曜日。

随即火中冲出一只赤色神鸟,张开两翼,翼下便是火焰显现出二十八宿,南七宿星云形态。

羽心妍叫道:“我明白了,这里不是真正的九重天界,我们还是身处大阵之中,只是那大阵便如同镜像一般,将天界的东西都复制了下来。”

秦雪涵手印一掐,身前青莲万朵,莲上冲起千万灵光,随即空间中弥漫着一片馨香。二羽闻之,不觉心神一振。

羽心妍暗暗一惊道:“只是以前听说过生灵元气的威名,不曾想竟有这般效果!”

但这时,羽轩突觉手指上一阵灼痛,随即九痕玉戒中也是赤火飞腾而出,那赤火中却是显现出朱雀心兰来。

羽轩道:“不好,朱雀心兰受朱雀神兽的血脉影响,放出朱雀火了。”

秦雪涵分神给他渡入了一道生灵元气,这时空中的朱雀火势大盛,犹如一片火海压将下来。

秦雪涵面上满是冷汗,体内元气疯狂催动,势如奔马。接着印诀一变,那青莲上显化一片潮汐,被她玉手一指,浪头翻涌几十丈,正要将朱雀神火一举压下。

“这便是传说中南斗圣皇自创武学,十二灵脉图?”羽心妍身形飞起,踏在浪头之上,说道:“雪涵妹妹,这朱雀神兽暂且交给我,你去帮老三便好。”

秦雪涵答应了一声,随即只见羽心妍祭起两样法宝,乃是“明露如意袋”与“破阵寒玉剑”,俱是中品宝器。

那明露如意袋祭在空中,袋口大张,一口便将朱雀神兽装了进去。过不多时,袋内江河湖海之水、千山宝地的明朝露水齐齐发动,只见那顶上是滔天巨浪,下方是一片冰洋。巨浪冰洋将朱雀神兽夹在当中,只一声响,便将它镇杀成一片火花,消散而去。

但羽心妍祭出破阵寒玉剑时,却被满天星光照在空中,斩不出去,当下一叹道:“果然少了天人强者的力量加持,就破不开这座大阵啊。”

这时一朵血红色的朱雀心兰渐渐从半尺大小化作一丈宽阔,叶片一包,就将羽轩包在当中。

羽心妍问道:“这是这么回事?”

秦雪涵道:“适才我在助他压制朱雀火,却怎知生灵元气涌入,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火势愈长愈大,最终化成了这一朵朱雀心兰。”

只见朱雀心兰通体透明,上下仿佛水晶雕琢,但叶上的脉络却清晰可见。而羽轩在朱雀心兰中手掐印诀,肉眼可见的一点点赤红光华在叶脉之中流动,随即被他纳入体内。

“看来只能等他将朱雀心兰吸收完毕才能出来了,只是不知这要多久。”羽心妍柳眉一蹙,突然羽轩在心兰之中大放紫火,火焰一卷,那叶脉之中的能量顿时被彻底炼化,随即张口连火焰一起吞入。跟着身形一纵,便跳出朱雀心兰,口中一声喝令:“回来!”

朱雀心兰便化作手掌大小,落于掌心。

羽心妍惊道:“这么短短一瞬间,你就将它炼成一件法宝?”

羽轩笑道:“也不止这点时间,其实我之前也将它铸炼过一两次了。这次只不过是将它里面多余能量吸收了而已。”

这时羽轩眼中突然射出两道紫火,有七尺,随即一收,二女便知他的修为已是玄化境七重了。

秦雪涵好奇地道:“你怎么会炼器,是什么品阶的?”

“中品灵器吧。”羽轩一笑道:“其实寻常灵器的炼制并没什么困难的,尤其像这等只能辅助修炼的法宝,更不需要什么厉害的符印加持。老师曾与我讲过其中的关键之处,后来在昊凌兄弟重铸鲲鸾羽剑之时,又对铸造之法的领悟深刻了一分。”

随即羽轩又向羽心妍问道:“姐,适才你怎么知道此地仍是在大阵之中?”

羽心妍道:“说来也简单,月前三叔羽绝给族中传去一些九重天界的消息,其中便有这朱雀神兽的游魂。我见这两者形象一般无二,所以知道其中有问题。只是……”说罢,他向空中一指,那破阵玉寒剑被封印在星光之下。

羽心妍连打三道符印,都唤不回来。羽轩道:“我上去试试!”只见他的周身紫云显化,站在空中之时,突然双眼化作紫红,掌中一握雪幽刃,一股威压陡然降临。

“可惜有杀气没杀意,这龙绝刀却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了。”但羽心妍却暗叹道:“龙绝刀的威力全在于杀气强弱,即时面对空气,也该有一往无前的力量,如今出刀软弱无力,怎能破开这层封印?”

果见羽轩雪刃劈下,一股灰色刀气化作一丈长短,横在空中。但那星空下一片星光照耀,就将这刀气封在空中。

二女一叹,但突然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压落了下来,二女周身汗毛一竖,一股颤栗之感不由自主的生出,仿佛就有千万把无形刀剑齐齐指向自己。

随即只见一道相似的灰色刀气出现在黑暗之中,却不知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只能见到这刀气仿佛天神劈下,又似开天一斧劈开混沌,只见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漫无边际的裂缝。

这黑暗仿佛是一张黑纸被突然截开,三人只觉眼前大放光明,那却是大阵已破,但四下里杀气滚滚,只见几十个游魂站雾气之中。

“适才是何人的龙绝刀气,竟能使我满心颤栗,是三叔吗?羽轩又是知道的?为何大阵之中会幻化九重天界,这一切难道有人在操纵?”二女心中疑惑万千,羽轩也是一般有着疑团未解,只是眼下他们已无暇再思考了,原来那雾中有两个身影,俱是男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夺舍

这里是幻蝶林百里外的山峰中,山峰顶上一个黑衣男子在虚空中画了四五道符文,这些符文连在一处,便化成一座符阵,唤作“印魂”。

“牵魂符、驻灵符、分神印?”这时山峰中又来了一人,正是羽烈。他见到了符阵,面上就有了怒气,说道:“这是印魂诀法啊,老三,你果然在秦氏的中域族地里留下了魂魄化身。”

羽绝摇头道:“不是在秦氏族地,而是在那座大阵上。那家伙以为用了这种手段便能瞒住我,却不知我早留下的后手。只要这座印魂符阵不破,即便是千里之外,我也能操纵魂魄化身将她击杀。”

“混账!”羽烈沉喝道:“你既然能在九重天界将她铲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将她放到这里?你可别忘了,她是星斗之神的后裔,即便如今只剩下神魂,但只要夺舍到一个躯体,便有恢复修为的可能。”

羽绝淡淡地道:“这些我岂能不知,但若不让他吃些苦头,又怎知龙绝印不是那么好练的?即便这只是龙绝印当中的一套刀法而已!”

羽烈听罢,心中随即一跳。他自然知道羽绝口中的“他”是谁,当下强抑怒气,沉沉说道:“不论如何,轩儿也是你的侄子,你可不能害他。”

羽绝冷笑道:“我若要害他,就不会帮他们破开一重阵法了。不过他也算厉害,竟能感应到我留在阵中的魂魄化身,用龙绝刀气引了出来。”

羽烈冷冷地道:“你也可以不让化身出来。”

羽绝瞥了他一眼,嘿嘿冷笑道:“龙绝印是遥皇创出来,用于战阵之上的武技。却被他用得软弱无力,浑不似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着实令人倒胃!如此我怎能不现身,令他开下眼?”

羽烈皱眉道:“可这件事与你要让他吃些苦头有何干系?”

羽绝道:“如今要让他在战场上体验杀气,机会已是极少。但要让他尽快培养起杀气,仇恨却是最快捷的道路……”

羽烈一怔,问道:“你是要给他培养一个仇人?”暗暗思忖片刻,突然心中一凛,随即语气森然道:“你莫不是要对她下手!”

“我也经历过一次,他为何就不行?”羽绝淡淡地道:“如今那女娃子是他最重视的人,由她来当引子最合适不过……”

羽烈闻言大怒道:“她和南宫琬不一样,他和你也不一样!”只见羽烈一声喝下,周身化出一片赤金火焰,跟着头顶一道百丈虚影出现在云端之间。

那虚影手臂一扬,就放出九条金龙在云端上下飞腾。

但羽绝随即腰身一挺,顶上也现一道百丈身影。只见那身影兜鍪铠甲齐备,腰悬金弓,手持长剑,正是遥皇亲临战阵的形象。

原来羽家四门镇族武学都是遥皇亲创。但遥皇在不同时候,却有不同体悟。这龙绝印乃是创于征战杀伐之时,因此杀气最重。而如观星图却是在皇位卸任之后所创,因此多修身炼气、占卜观星的法门,杀气反而减弱了。

但羽烈显化九龙金身的虚影之后,看到了羽绝的龙绝金身,突然一叹,说道:“你我兄弟有多久没有像如今这般争吵了?”

羽绝面色不变,依旧淡然道:“你若不打,我便要走了。我的决定莫说是你,即便大伯来了,我也不会改变。”

说罢,羽绝转身便要离开。羽烈突然出声道:“我有南宫琬当年遇害的线索!”

羽绝脚下一顿,但仍是不回头。

羽烈又道:“我知你这些年一直在追查此事,甚至不惜以势压迫老大,要让他给你血羽的统领权。但即便现在拿到,你不也什么都没查到?只要你答应我不为难轩儿他们两人,我便将这线索交给你。”

“这线索是族中查出来的吧?”羽绝冷笑道:“这半年来让我一直在九重天界,不让回到族中,无非便是怕我知道这条线索,如今大哥还将这线索藏得很严吧?嘿嘿,你不顾族中安定的这件大事,也要拿来与我交易,当真是舔犊情深,让我敬佩的很啊。”

羽烈面上现出挣扎之色,但随即就不理会他的嘲讽,说道:“我了解你,也知你一旦通晓了其中内幕,一定会疯狂报复。但我现下就问你,愿不愿与我交易?”

羽绝摇了摇头,说道:“你莫以为这些年我毫无所获,何况如此大仇,莫说证据,只要有一点怀疑,我也绝不放过。只是如今时机未到罢了。”

“时机未到?他该不会是要在祭典之上动手?”羽烈心下一惊,但抬头望见羽绝已早在空中,随即也身形一纵。

这时两人的修为早已是化神之境,飞在空中犹如浮光掠影,区区百里,虽不是转瞬即至,却不过半刻钟就已赶到。

两人望见幻蝶林中白雾冲起,一片朦胧。但雾中的几道气息他们却十分熟悉,正是羽轩三人与秦峰、黄远。

“似乎动上手了,该不会是……”羽烈心中正是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转头恨恨地看看羽绝一眼,羽绝手突然拦了拦,羽烈暴怒道:“你还想折腾什么?说不得,秦雪涵当真被夺舍了!”

羽绝皱着眉头道:“此地有古怪,难不成真有圣皇气运加持……”

原来正是半刻钟前,羽轩三人各自施展了手段,有苍龙诀、有天修羽、有十二灵脉图……总之各色元气、各种法宝都被祭起在空中。

那些游魂浑浑噩噩,毫不知所畏,齐齐飞来。秦雪涵玉指一引,巽地里一股春风一吹,那些生灵元气所化灵光就飘在游魂身上,霎时间如同火星引燃了腐草,随即秦雪涵轻风一拂,那些游魂就化云烟飘散。

羽心妍问道:“秦家主,先前给你的纸上所写的印诀,你可记清楚了?”

这时秦峰与黄远都在躲避着神出鬼没的龙绝刀气,听了羽心妍说了两遍,秦峰才道:“记清楚了,也推演过了。”

羽心妍大喜,祭起破阵寒玉剑,说道:“打三道符印到这柄剑上。”

羽轩见他们都在躲避龙绝刀气,随即身形一晃,手掐印诀就走进了刀气大阵中。

只见羽轩将灵力化作了一层无形护罩,龙绝刀气便打不进来。

秦峰惊喜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随即他便起身到了空中,凝聚了三道符印打入破阵寒玉剑上。

随即羽心妍把寒玉剑刺向天穹,只见天穹之上显现一张白色巨网,乃是一种上古法诀,唤作“风伯露网”。

只见这网笼住四野,将雾气也罩在当中。但这时露网被寒玉剑刺破,雾气就化作一道白柱冲天而起。

众人一喜,但黄远在一旁看得明白,突然叫道:“心妍,快退!”他一声喝落,便有一只手掌按在羽心妍背上,羽心妍面上随即涌出一抹潮红。

羽轩惊声道:“雪儿,你做什么?”

黄远将羽心妍接在怀中,只听那秦雪涵摇头自语道:“灵力好弱,果然现下修为百不存一啊。”

秦峰听了,心头一跳。又见羽心妍咳出一口逆血,说道:“她不是秦雪涵,秦雪涵被夺……”但随即一口气便回不过来。

只见这时秦峰一掌按下,星火掌力犹如碗盖倒扣,一团火星将秦雪涵罩在当中。只听秦峰沉声道:“放开她,我这身躯体可以给你!”

那秦雪涵冷笑道:“一个臭男人的身躯,本座可不稀罕……何况你们的掌力舍得打过来吗?”

那秦雪涵袖手一拂,两掌诡异地一前一后打将过来。秦峰只觉眼前恍恍惚惚,胸口就被掌力拍中。

“这上古武学当真诡异莫测。”羽心妍看了片刻,随即向羽轩传音道:“秦雪涵应当还没有被夺舍,只是控制了她的躯体而已。现在那人用的还是自己的灵力,你只要出手将她灵力耗光,神魂就自然消散。”

羽轩暗暗点头,在秦峰身后突然现身,向秦雪涵淡淡一笑道:“你不是问我在龙绝印的修炼上卖了什么关子吗?现在我便告诉你。”但吐了一口浊气,随即面色一变,怒喝道:“给我滚出来,须弥心界!”

这时羽轩双眼陡然化作灰色,两眼光华向那秦雪涵一照,她便只觉仿佛从神魂之中涌起了一股倦意,杳杳冥冥。随即又见羽轩手上掐了一个破字诀印,向那秦雪涵一指,喝道:“破!”

那秦雪涵便在感知之中,只觉天塌地崩一般,随即又有两声闷哼,正是轩涵。原来羽轩因须弥心界的反噬,神魂受了震荡。但秦雪涵身上的神魂却被须弥心界震出了体外。

只见那神魂不比一般游魂,身躯凝实得多,头脸也看得清楚,乃是个相貌极是妖媚的**。

但那**此时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森然道:“好个羽家,果然不简单啊,如今能让我被个小雀雏啄了眼!不过你也别以为那小女娃就能这么没事,我设下的‘情欲’两字便能将她折磨得崩溃!”

但随即见秦峰跪于地上,口中念诵真言,只闻得馥香满地,一道灵光从天而下,化作一尊伟岸的身影。只见他身着帝服,头戴冠冕,满面都是威严之色,令人不敢逼视。

那**凄厉一叫道:“南斗圣皇?这是圣皇神念!”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皇誓约

只见空中那道灵光落下,便罩住少妇与轩涵,却把其余人排在外面。

羽轩听到那少妇的惊叫声,心神一震,抬首看向南斗圣皇,见他的穿着竟丝毫不陌生,正是与当初在祖皇宫壁画所见神帝的穿着一般无二,心中暗道:“这便是衣冠传承吧?”

圣皇这时看向美妇,长长一叹道:“是灵王啊,我们好久不见了吧?”

“是啊,好久不见了。”美妇强装镇定道:“你可还记得诸皇誓约?”

圣皇一笑,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你的。而且如你所见,我如今只剩下了一道神念,更没有能力杀你。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星斗诸神后裔,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难道是他们下的手?”

“他们连上古神帝都敢图谋暗杀,何况是我?”美妇见南斗圣皇肯遵守诸皇誓约,胆气便大了起来,说道:“你也是南斗之神的后人,不也避免不了轮回转生?”

圣皇一叹道:“我与你不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我既已轮回,说不得,我们还有真正见面的一天。”

“你……”美妇闻言,面色陡然一变,手上掐定印诀,将自身神魂化作万道星光飞离而去。

圣皇摇头失笑道:“还是那个性子,万余年没变了。”

这时羽轩扶着闭眼沉睡的秦雪涵,问道:“前辈,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该怎么办?”

圣皇道:“她中了灵王的‘魂情咒’。这‘魂情咒’会在神魂中显化各种幻象,引动七情六欲来回折磨,中者往往癫狂而死。但适才灵王施法之时被我打断,现在她已无大碍,静睡一十三日便可回复。”

羽轩心下一松,这时想起美妇去时的狼狈模样,问道:“她似乎怕极了前辈。”

圣皇点头道:“当年我因修炼之故,迫不得已闭关,命太子继位。她却散布我已身殒的谣言,鼓动幽皇后人起兵恢复幽皇疆土,其时若非古神异军突起,她确实极有可能登上圣皇之位。”

羽轩恍然道:“原来古神前辈口中的有心之人便是她啊。”

圣皇眉头一挑,随即点头道:“是了,你身上有古神的术法印记,看来他与你说了很多。”

羽轩问道:“术法印记。”

圣皇道:“上古时代与今时不同,那时没有武技一说,那时的术法依据符印施展。符印是从天地规则感悟而来,浑然天成、未过多修饰。而符印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先天符印共有三百六十五道,但这种术法修炼却极重视个人的天资悟性,所以上古时代的修士极少,普通人往往一生都不曾接触修炼之道。故从圣皇时代开始,为打破如此境地,同时更是凡人所求,便着手研究众生之道了。”

“所谓众生之道便是生民之道、生生之道。那时异彩纷呈、各种奇思妙想,如今的阵法、武技便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了。其中古神与古神府的功劳不小,即便古神要晋皇位,其实也无不可。不过他却为了避免圣皇覆辙,竟甘愿放弃此至尊大位,着实可钦可佩。”

羽轩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圣皇不禁暗暗诧异他有如此眼界,竟能窥破古神心意,不禁问道:“你可知圣皇时代有何弊端?”

羽轩一愕,不曾料想圣皇竟会问这等问题,当下沉吟许久,缓缓说道:“圣皇时代权归一统,比之诸神时代确有许多长进。但圣皇时代十万载岁月,却分了十二位圣贤。每次圣贤继位,无不踏着尸山血海。就以诸神时代而论,除却天界与星斗诸神大战之外,其余战事的规模都远不及圣皇的继位战!”

“你!”圣皇初时面上显出怒气,但随即深深一叹,说道:“不错,圣皇时代的大战中,不乏有灭族之战,非止圣皇继位战而已。其次,你虽然说有十二位圣贤,但我也不敢就此厚脸冒认其中之一。但最终突破神位者,确实只有我们十二人而已。如此成就,比之诸神时代,那是远远不及了。”

羽轩躬身道:“小子狂言,不知所谓,望前辈不要怪罪。”

圣皇摇头苦笑道:“你有如此见地,可说是极为不易,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诸神大战的?”

羽轩当下把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圣皇暗想道:“他能知道如此多的隐秘,说不得,今后便是能够解决神罪之地的人。”

羽轩问道:“适才晚辈听到诸皇誓约,不知是否与遥皇跟遥皇八将的约定有关?”

圣皇冷哼一声道:“你胆子可真是不小,竟还想来套我的话。”

羽轩讪讪一笑,不敢答应。但圣皇转念一想道:“昔年阳皇不顾圣皇誓约,将祖脉的秘密泄露与子孙知道。事后他虽引发了神劫,但毕竟给我等惹出了不少麻烦,而且这秘密也泄露了出去。但现下若告知他一些,也能试试他是否便是那位解决神罪之地的人。如若他当真能承受如此气运,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圣皇心中计议片刻,突然笑道:“灵王所说誓约确实与遥皇类似。当年我为引到诸王相助,曾给他们许下诺言:一旦事成,必赠与王位,且终我之一生,与他们生死与共,绝不下手相害。所以灵王今日见面,便用这誓言压我。”

但随即又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诸皇在取得皇位之前,也有不少与诸王许下承诺的。但要取得皇位,还要有气运加身,气运与拥戴,二者缺一不可。这气运加身,便来自祖脉。”

羽轩心下一惊,随即一颗心砰砰直跳,知道圣皇接下来所言,必然关乎这天下间最诱惑之事。

羽轩一向不如何在乎权位。但这时突然听到有问鼎至尊之位的门路,一时之间也不禁心神飞驰,忘乎所以。

但圣皇见他只是面色微红,气息有些微散乱而已,并未出现自己心中设想的狂喜晕厥的模样,不禁暗暗高看了一眼。

“好小子,定力不错啊。”圣皇随即说道:“这祖脉与寻常天地灵脉不同,祖脉乃是天地开辟之时,依天地气运所生,有自身的朦朦胧胧的意识。每一任圣皇接受了祖脉气运后,都承诺不得泄露祖脉的所在,这便是圣皇誓约。不过你如若能够承受我一道气运加持,或许便有机会寻到祖脉。”

圣皇说罢,当下也不问羽轩同不同意,手上一掐印诀,便把一道符印打进羽轩体内。但羽轩只觉这符印仿佛一道春风,打进体内之时,如同轻风拂过,毫无感觉。随即问道:“前辈,您这是?”

圣皇道:“我以符印为引,将气运打进你的体内,日后全凭你的感应。如若能够感应到它,一切都好说。不过即便你能够承受气运加持,这福祸其实也在两可之间。毕竟有时千斤重担,也不是那么好担的啊。”

说到此处,心中不禁一叹,感慨万千。而且到了最后,也终究是心下一软,没有直接将气运打进羽轩体内。

圣皇又道:“我在你的身上感应到你自身术法的印记,你应该不止修炼武技吧?”

羽轩一愕,说道:“术法是万年以前的,我……是了,是这个!”随即手掌一握,掌心便凝出一颗螭龙珠来。

圣皇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术法神通。不过你不懂得运用,只知将它往元气武学方面发展。若要将它变成真正的术法,还需要一些感悟。”

羽轩闻言一叹道:“术法传承已断去了这许久,我却从哪里修炼术法?”

圣皇沉吟道:“昔年我曾在北域修炼过一段时日,知道那里有一处元气极是浓郁的所在,既可助你突破修为,而且也有我留下的一些修炼心得。届时你执我符印到那里,以符印打开我闭关之地,就能在那里修炼。”

羽轩闻言大喜,但随即想到一件事情,黯然一叹道:“万年以来,既然有此圣地,旁人怎么会不去占据,一旦事情闹将开来,只怕更是麻烦。”

圣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北域终年冰雪覆盖,本就人迹罕至。何况那里整日风雪大作,罡风如刀,即便天人修士也不愿轻易踏足,乃是一处名副其实的险地。”

羽轩问道:“那处险地是哪里?”

“寒月谷!”圣皇说罢,便又将一道符印打进羽轩体内。这时羽轩心中感应,便将那符印凝聚出来。

“不过看这时节,十日之内应当是寒月谷风暴最弱小之时。十日之后,你又要再等一个月,否则就要半年了。”圣皇看了看天外景色,随即说道。

羽轩眉头微皱,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的秦雪涵,轻轻一叹道:“一个月便一个月吧。”

圣皇摇头道:“各有各的缘法。她的十二灵脉图也如你一般,只懂得往元气武学一面修炼,精髓全然不懂。”

羽轩一怔,脱口而出道:“十二灵脉图也是术法神通?”

圣皇点头道:“那是自然。让你自个儿去悟,乃是我不懂螭火诀法,但十二灵脉图是我亲自所创,怎需要她慢慢钻研?”言下之意,便是要亲自教导了。

羽轩大喜道:“那便有劳前辈费神了。”

圣皇失笑道:“告知你祖脉之秘,你尚且没有喜形于色,怎这区区两件小事就让你如此欣喜?罢了罢了,无非耗去这一道神念入梦传授她便是了。你先出去告知他们,这一番传授要有五日左右。”

羽轩躬身应道:“是!”但突然回身道:“不知前辈转世在何处,晚辈也好亲自道谢。”

圣皇悠悠说道:“轮回不由我意,本不在这片天地中,你如何道谢?”

羽轩一愕,随即身子已在灵光之外。只见众人一副焦急神色,当下便七嘴八舌的询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方设局

秦氏众人见到羽轩出来,都七嘴八舌地询问。羽轩赶忙来到秦峰身前,以传音手段告知他秦雪涵的机缘,秦峰狂喜,大笑道:“果然天不绝我秦家啊,该是我们的,谁也夺不走!”

他随即又看向羽轩,手掌重重拍在羽轩肩上,笑道:“你小子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羽轩被他一掌拍得痛了,呲牙咧嘴道:“秦叔……言重了。”

秦峰尴尬一笑地收回手掌,这时羽烈走来,说道:“不好了,你三叔悄悄一人走了。”

羽轩一怔,问道:“三叔?”

羽烈沉着脸,点了点头。当下两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地,羽烈道:“你虽修炼了龙绝印中的龙绝刀,却并未体会到龙绝刀的精髓,因此你三叔打算给你培养一位仇人,激发你心中杀意,我猜多半会向秦雪涵下手。”

羽轩一听,面色陡然阴沉,羽烈一叹道:“你三叔性子执拗之极,即便爹与二叔都无法劝他停手,为今之计,只有让秦峰多加照看了。”

到了晚间,圣皇那道光柱依旧远近照耀,光华不减。秦峰日夜守护,却并非把秦雪涵这秘密告知其他族人。到了第二日,羽轩在光柱外徘徊许久,也终于随羽烈离开。

两人随即一路向北而去,过不了一日,便来到一处渡口。请教了几位航海名家,随即买了一张海图租了一艘船出海。只见那船吃饱了风,如箭矢一般一路破浪而去。

羽烈踏在云端看了许久,才回到船中说道:“依照那几位老人所言,南斗圣皇口中的寒月谷,只怕即便不在极北之地,也较之不远了。”

羽轩点了点头,忽然转念一想,便问道:“三叔为何要执意要我修炼好龙绝刀,甚至不惜要费一番心思给我培养一位仇人?”

羽烈摇头道:“我一向就摸不准他的心思,何况当年出了那一事后,他心性大变,心思就更难猜了。”

羽轩问道:“那一事?”

羽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二十年前,你三叔与南宫琬相恋,此事南宫群心中虽然反对,但后来架不住爱女的苦苦哀求,终于愿意跟羽家冰释前嫌,玉成两家好事。但怎奈他二人外出游玩之际,竟出了变故。”

羽轩心中一跳,问道:“莫不是南宫琬……”

羽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当日你三叔一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族中,不待我们询问,便自己禁闭于‘阴罪狱’中七日。出来后改名羽绝,闭关苦修龙绝印。数年有成,随后便领兵征战九重天界。”

“但你三叔闭关之时,南宫群也曾寻**来,便是以为南宫琬之死,与你三叔有关。当时羽家拿不出证据洗脱,于是两家之主又大战一场。南宫群战败隐退,常年闭关不出,才有冷魏夺得参灵宗大权。”

羽轩道:“我曾见过冷魏,他不愧于‘枭雄’二字。”当下把在陶公之处的所言所闻都一一说了,羽烈轻叹一声道:“原来当年酒宗之事的内幕竟然是这样……不过暗算南宫琬,引得羽家与南宫氏反目,倒想是在复仇,而并非只是夺权而已。何况冷家与南宫氏太多利益纠葛,一旦南宫家受到重创,冷家未必能独善其身。”

羽轩点了点头,叹道:“二十年前的三叔与南宫琬,十六年前爹娘遇袭,还有姑姑羽轻瑶跟聆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羽家而来啊。”

羽烈沉着脸道:“至今虽不知敌人是谁,不过来历也绝不简单啊,甚至可能如那女人一般,是上古人物。”

“那女人?”

羽烈答道:“就是前日企图夺舍秦雪涵的那个游魂。她是南斗圣皇分封诸王之一,封号灵王。她有一门武学没有传人,天下间只有她一人会使,唤作‘魂情咒’。在九重天界之时,你三叔曾亲身领教过这门武学的厉害,后来经族中多方查阅,才确定了灵王的身份。”

“不过灵王乃是上古诸王之一,按理说应当有重塑身躯的法门,为何还要去夺舍他人?”羽烈想到此处,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前日灵王飞身遁出圣皇灵光柱后,过不多时,便见到空中又有一紫一白两道灵光扫来。那紫色灵光之中竟有一股杀气让灵王心悸,当下灵王掐定印诀,身形突然消散,化作一片星光照在空中。

灵王在星光当中问道:“是哪一位道兄在此施展术法神通?本王是南斗皇朝灵王灵仙瑶。”

只听那空中有人说道:“不敢当灵王道兄之称,在下是末学后辈,只因被奸人所算,肉身崩溃,所以想请灵王共谋大事。适才展露雕虫小技,不足一哂,还望灵王见谅。”

灵王心头计议片刻,问道:“还不知道兄尊姓,要与我谋划何事?”

空中道:“在下是古神府其中一任府主……”

“你是古神之后?”听到这里,灵王突然厉声道:“既然是仇人之后,那便不必谈了!”

但空中那道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我虽是古神之后,但古神与我有仇无恩,毁我肉身之仇,古神占了一半。何况我手中掌握着避开神劫、重塑身躯的法门,于灵王而言,更是有益无害。”

灵王心神剧震,颤声问道:“你这法门从何而来,断然有效?”

空中道:“适才我施展的术法灵王也看到。我这一式唤作二元混灵,显现紫白二光。以紫光杀人、白光夺宝。但白光其实无物不收,只要准备得当,神劫未必可惧。”

“你要收走神劫?”灵王心中惊疑不定,待听到空中那声音确认,她便说道:“要我助你图谋大事也行,但我只给你十年时间,十年后倘若不成,那便不要怪我翻脸了。”

空中那声音笑道:“定不负灵王所托。”随即说罢,只见虚空一阵扭曲,便显化一条通道来。随即又见那通道中走进一个身影,只见他面上并非罩着面纱,但却犹如雾里看花一般,容貌竟然丝毫看不清楚。

灵王当下心中一动:“这人的修为即便没有突破到神位,只怕也相距不远。这万年以来,后辈之中除了古神之外,似乎只有他的修为够看了。如果真是他的话,或许真能为我解决这术法大劫。”

原来上古修士修炼术法,自身会烙下术法印记,当修为突破到三元圣境之时,自身术法印记便会引来另一种劫数,唤作神劫,也称术法大劫。前日灵王要夺舍秦雪涵肉身,便是知道自身无法躲过术法大劫,来重塑身躯。一旦劫数来临,自己剩下的点点可怜修为不仅要化为乌有,魂魄也要彻底烟消云散。

当下灵王随着那神秘人离开,到了夜间,此地突然又有一桩异事。只见下方一间阁楼之中,突然一股巨响,一扇大门被轰然打碎,南宫玉一把捏住尹飞楼的咽喉,将他往窗外扔去。

其时,若非尹飞楼的修为已是有一定的根基,非得被他一掌摔死不可。

这时只见南宫玉面色森寒,一步步从屋内走出,脚下随即凝悄然结出一片寒霜,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显现出一团朦胧白雾。

尹飞楼又惊又怒又是惶恐不解,问道:“老师,我这是做错了什么?”

南宫玉森然道:“你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尹飞楼的眼中掠过一抹惊慌之色,说道:“或许是羽轩嫉妒……”

“够了!”南宫玉冷笑道:“我在你身上悄悄下了显魂香,你在梦中已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还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尹飞楼目瞪口,过了半晌黯然一叹,随即说道:“不错,是我杀了他。但他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件工具而已,一件作为连接你与尹氏家族关系的桥梁。但只要有我在,尹氏家族一样会为你办事的!”

南宫玉淡淡地道:“如今风家已迁离古夏国都,你尹家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不错,当初我收你大哥为徒,只是把他当作工具而已。但他毕竟叫了我那么多声老师,不给他报仇,我于心不安。”

尹飞楼厉声叫道:“不对,尹寒川不论天资城府、心计谋略,都与我相差甚远,我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他却不能!”

南宫玉冷然道:“但你兄长也敢暗算,保不齐哪天也会对我刀剑相向,我不容你!”说罢,南宫玉掌中寒气萦绕,五指握成爪状,便要朝尹飞楼天灵拍下。

但这时突然一道白气一扫而来,南宫玉周身一紧,惊声道:“杀意!”随即又见夜空中一道黑影如同大鹰扑来,抓尹飞楼便折向空中而去。

尹飞楼惊喜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今后在下定当以死相报!”

“我稀罕你的报答吗?”黑衣人淡淡地道:“而今羽轩已修炼了羽氏绝学龙绝刀,凭你的本事断然是报不了仇的。为今之计只有在他修炼之时引得刀气反噬其身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尹飞楼惊喜道:“那我该如何引他刀气反噬?”

黑衣人将他放到一旁的树上,低声嘱咐一遍,只见得尹飞楼面色愈发欣喜,涨红一片。

第一百三十章 血魂祭

羽烈父子的船在海上飘了两日,这一日晚间,羽烈看着月光洋流,按照海图推算,说道:“这些天一直朝正北方向而来,但这里洋流的动向已经开始变了,看来可以折向东北再行几千里,到达老人口中神秘冰谷了。”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但不知道这神秘冰谷是否就是寒月谷。”

羽烈笑道:“放心吧,大不了就再花半年将北域的土地寸寸翻找一遍,左右不过是一座山谷而已,还能让它跑了?”

当下羽烈带羽轩踏空而起,扭转空间,不一刻钟便穿过了上千里的路程,到了中夜时分,只见一道绚丽极光横在夜空之下,犹如上古传说的天河,带着瑰丽的梦临了凡间。

羽轩贪看极光,半晌不肯走。羽烈手掌抚着他的肩膀一笑道:“十几年我和娘也来到了北域,那时恰好也遇上了极光,她便拉着我看了半宿,我给她画了几幅丹青。”

羽轩心中一动,问道:“爹,族中谁的丹青画得最好?”

羽烈沉吟道:“族中最有才华的是你三叔跟羽逍师叔,我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但若说最好的,你三叔音律得自你叔祖亲传,自然造诣极高。而丹青之道则要数你羽逍师叔为第一,他只见你一面,就将你的肖像画得栩栩如生。”

羽轩闻言,心中剧烈一跳,只见眼前一片曙光,以前原本许多不解之处,现下都豁然开朗了。

羽轩心中暗暗冷哼一声:“羽逍?”但随即想起父亲对他尚有一些香火情,又不得不按下心底的杀意。

这时又见极光中飞来两只金凤,化作了两个中年男子形象,说道:“羽兄,久违了!”

羽烈定睛一看,笑道:“原来是青勉兄、青衣兄,两位乃是凤族长老,怎么有空来这里游玩?”

青勉苦笑道:“我二人杂事缠身,族中琐事不断,怎会有闲暇游玩?来这里其实是为族中办事……这位是?”说罢,眼睛便看向羽轩。

羽烈笑道:“这是犬子,向两位伯父见礼。”羽轩随即一礼,羽烈又问道:“不知两位有何事情,我能否效劳?”

“这……”青勉二人随即面露难色,羽烈心道:“难道是为宫影之事?宫影如今族长权威受损,只怕废立之举就近在眼前了。”

原来凤族族长宫影曾背着族中长老,私自放走宫玄夫妇。那宫玄是宫影亲弟,而这二人又是宫绣的侄子、侄女。宫绣跟羽祀育有羽绝、羽轻瑶一子一女,故凤族跟羽家有姻亲关系。

昔年宫绣死后,羽祀也将宫影视作亲女。如今凤族要废去宫影这族长之位,羽祀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已在暗暗盘算。羽赋知道他这亲弟的性子,所以也让羽烈打探宫影的情况。

这时只听青衣道:“反正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已是不少,如果羽兄要打探的话,门路也是有的,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说出来。”

青勉长叹一声:“正是家门不幸,月前族中大祭司察觉到葬神界内的先祖凤元被人所盗,命我等前来追查,原来是青雨要献祭先祖凤元施展血魂祭,招来宫玄残魂复活他!”

羽烈惊声道:“宫玄已死了三年有余,魂魄早不知去向何方,说不定已转世轮回了,如何还能再复活?”

“这便是血魂祭的厉害之处了。”青衣道:“宫玄乃族中叛徒,弑兄忤逆,本来死不足惜。但他毕竟是宫绣老族长的亲侄,当年我们也不愿过分紧逼,却谁知青雨胆大妄为,为了复活宫玄,不惜动用先祖凤元。”

羽烈点头道:“我也是听到家父无意间谈及,才知宫玄他们有这层关系。不过这血魂祭到底如何厉害,青勉兄能否说清楚?”

青勉二人对视一眼,见青衣点了点头,随即才说道:“血魂祭乃我凤族秘法,与寻常招魂祭坛不同。血魂祭要以本族之人的凤元为引,再铸一口‘血魂钟’放于祭坛之上。祭典开启时,敲动血魂钟,只听钟声一起,无论上至碧落、下到黄泉,凡是其人残魂,都会随钟声而来。然后在祭坛之上将身躯魂魄融为一体,只要四十九日过后,其人自然苏醒。但其人的记忆、修为乃至意识的恢复程度,都全看残魂的完整与否以及祭坛之上的凤元了。”

“凤元主人的修为如何,与招魂之人的血脉亲疏,都关系到了祭典的成败。那死于葬神界中的先祖,正是宫玄的玄祖父辈,有这位先祖的凤元坐镇,这祭典十有**能成。”

羽烈疑声道:“但宫玄已死多时,这躯体只怕……”

青衣反问道:“羽兄携子来此,只怕不是来游玩的吧?”

羽烈一怔,问道:“青衣兄为何有此疑问?”

青衣道:“此地人迹罕至,极少有人来此活动,因此北域算是天底下各个大陆里最干净的一块,但也正因如此,诸多隐秘尚且未被人发掘。月前我们追踪青雨时,便发现有一处奇异的冰谷,那里灵气之浓郁,甚至常常引发灵气风暴。兼之这里冰寒彻骨,乃是保留肉身的最佳之处。”

羽烈、羽轩二人心中已是欣喜不尽,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羽烈眉头微微一扬,佯装惊讶道:“还有如此神异的所在?那我们真得前往一看。”

青衣双目注视着羽烈,缓缓说道:“适才我便已经说了,那里或早或晚,一天之内不知要刮起几次灵气风暴。在如此风暴下,羽兄只有自保之力,若是带上令郎,嘿嘿……羽兄,适才我兄弟二人可是把诸多隐秘都和盘托出了。何况那宫玄毕竟是我凤族之人,即便是被我们逐了出去,也不该让羽兄杀了。此事曾在族中引起轩然大波,是我兄弟二人强加抑制,便是考虑到羽氏一族与我凤族之间的和平……”

青衣缓缓说罢,只听他言语看似平和,但隐隐却有威胁之意。

只见羽烈面色一冷,问道:“我若不说,两位回去就要兵戎相见了?”

青衣二人都不禁暗暗皱起眉头,其实论起两族实力,还是羽家稍高一筹。如今圣境强者之中,羽家便有两位,但凤族却只有一位常年闭死关的老祖宗,数百年不露面,更不知生死……

随即青勉打圆场道:“前些时候,我看羽兄还与令郎商讨路线,想必也不知那处冰谷所在何方,倒不如我们两家交换情报,各取所需如何?”

羽烈沉吟片刻,向羽轩传音道:“他说得有几分道理,现下我们遇上了他们两个,实在难保他们不在路上捣乱。何况我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地四处乱撞,也可能会误了风暴停歇的时机,反而得不偿失。”

羽轩听了,便轻轻点头。羽烈说道:“不错,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那风暴虽然整日不定时地刮起,但会有一两日停歇,我想祭典也会在那几日开启。”

青勉惊喜道:“羽兄所言当真?风暴会在第几日停歇?”

羽烈淡淡一笑,不说话。青衣道:“羽兄暂且不说,我们也能理解。好吧,现在我们便给羽兄引路,前去那座冰谷。不过适才也说了,风暴刮起不定时,还望羽兄做好准备。”

羽烈点了点头。随即只见青勉二人踏在云端,往东面而去。走了约有百余,便只见空中一片祥云盘绕,那云却是灵气化水,凝结而成。

随即四人低头往下看去,又见几座巨大的冰川围成一座冰谷,冰谷四壁平滑如镜,反映着一片日光。但冰谷底下却是幽暗一片,一黑一白,分界明显。

羽轩心里啧啧称奇。但羽烈三人却只觉心头一沉,原来这时天空陡然阴暗,万丈层云仿佛压将下来。随即只听滚滚风雷,空中那雷显化淡青色,犹如一条苍龙从九天而下,天威煌煌。

青勉骇然失色道:“这次的风暴怎么如此之大?”

这时青衣却早已显化本相,两翼展开,犹如天边垂云,原来是化作一头赤红火凤,直直向空中而去。

青衣叫道:“还看什么,不要命了吗?”

青勉随即也化成凤凰在空中,集合两人之力将一片空间扭曲起来,只见扭曲的空间中犹如一个巨大黑洞,幽暗深邃,仿佛一只远古巨兽张开万丈血口,要将风雪吞入其中。

这时青勉忽然惊恐地道:“那是棺材!是什么人?”

但他叫声一落,一道不知大小的青色雷霆直直劈下,将那黑暗空间一举震碎。只见青勉、青衣被打落冰谷,落在黑暗之中。

这时羽轩手掐印诀,有无数符文盘绕在他父子二人周身的空间之中,四面的风雪竟然就打不进去。随即羽烈看见青衣二人被打落虚空,便显化了九龙金身,手掌一抓,却只将几根烧焦的凤羽抓在手中。

那时羽轩听见青勉的惊叫声,便将符印贴在眼上观看,只见风雪之中有一队仪仗,一群诡异的黑甲官军抬着一副巨大的玉石棺椁,走在雪地之上。

羽轩顿觉毛骨悚然,但把符印一摘,却又看不见了。这时又有一道更诡异的声音传来:“看来是这里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斗玉棺

羽轩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风雪之中,有一位红衣公子浮空而立。这位公子的面容当真俊美已极,精致如同美玉雕琢,只是面色稍嫌苍白而已。

羽烈见到这位红衣公子,眉头大皱,暗道:“他怎么来了?”

红衣公子向羽烈一拱手道:“羽兄,别来无恙?”

羽烈向前走了一步,暗暗将羽轩护在身后,说道:“凤公子一向深居简出,这回怎会耗费如此心力布这么一个大局?”

红衣公子似乎的眉头似乎一皱,摇头一叹道:“羽兄慧眼,青衣、青勉愚不可及啊。”

羽烈冷然道:“但他们死得很冤!”

“他们冤不冤,由我而定!”红衣公子手掐印诀,轻声吟道:“魂起为路引,魂之祭,魂路现!”

只听他声音一落,冰谷之下的黑暗中,突然有点点荧火飘起。羽烈一见,暗暗吸一口凉气,沉声道:“果然狠辣,竟然是将魂魄献祭,显现魂火。”

羽轩问道:“什么是魂火?”

羽烈道:“将人的魂魄完全化去,炼成一点真灵,显现出魂火。传说此火乃幽冥之神手中的冥灯之火,有沟通阴阳两界的能力。只是人的魂魄炼化之后,就要烟消云散,不再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凤公子是将青衣二人的魂魄献祭了吧?”

红衣公子淡淡一笑不答,这时忽然只听冰谷之下有人在念诵真言。原来冰谷之下的青色荧火升腾而起,便如万千萤火虫一般。只见火光之便有一座祭坛,一位**跪坐于祭坛之上,手掐印诀,念诵真言。

随即又见那祭坛之上,悬浮着一座青铜大钟。这时祭坛之下只听一声凤鸣,庞大的凤凰虚影驮着一副水晶棺飞在空中。

羽烈父子一见水晶棺内的人影,心中都暗暗吃了一惊:“是宫玄?”

这时羽轩再细细一看祭坛之上的女子,又惊声道:“是她!”

羽烈问道:“你认识青雨?”

羽轩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当年正是她利用雷昂进去葬神界,偷出凤元的。但事后雷昂为了独占凤元,杀了于遥师姐,而雷昂却被她所杀。”

羽烈点了点头,抬头只见那红衣公子一步一踏,走下虚空。那青色荧火突然列成两排,中间隐隐显现一座虚幻拱桥,桥下便有水声潺潺。

只见红衣公子一步一步走上桥去,青雨便念起真言,保持荧火不散。

羽轩也想走过去,羽烈摇头道:“没用的,凤虞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些秘法,竟能沟通幽冥与现世两界。但那座桥只能容得下凤虞一人通过,我们走不上去。”

羽轩随即一叹,羽烈问道:“你觉得凤虞这人如何?”

羽轩微皱起眉头,说道:“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羽烈点头道:“不错,此人举止风雅,无论样貌手段堪称完美,但他的来历却神秘至极,似乎凤族族长也对他礼让三分。”

羽轩心中一跳,问道:“难道他也是某位上古大能传世而来?”

羽烈道:“这我便不能断言了,不过传言此人有恋尸癖,似乎极爱与幽冥之事打交道。”

羽轩顿时毛骨悚然,摇头道:“不要说了,已经恶心死人了。”

羽烈一笑,这时只见红衣公子从桥上一步一步走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他突然看向祭坛上的青雨,细细打量一番后,随即面色一变。

羽轩注意到父亲的神色,问道:“出了什么事?”

羽烈沉声道:“青雨身上已经没有了神魂,现下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羽轩大惊:“可是她现在还能念诵真言啊。”

羽烈沉吟道:“我早年曾听闻有一处神秘宗门,唤作‘影宗’。此宗擅长几种法术武学、人数多少,乃至宗门所在何方,都无人知晓。只是约莫在三十年前出了一件事后,影宗才算落入众人的眼中。”

“当年圣皇无字碑一事引得风起云涌,几千修士争夺了一天一夜,眼见黑凌远就要拔得头筹,却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绿衣少女。那时她脸上虽蒙着青纱,容貌虽看不甚清,但决计是美貌绝伦。当时有几个品行不端的,就要下手将她擒走。却被她用了不知何种手法,顷刻间夺去了神魂。事后各大势力虽然多方查找这女子的踪迹,但竟无一点线索,只是从阳乾口中得知她是影宗之人而已。”

羽烈微微一叹,想了片刻,说道:“但想来这世间除了影宗之外,只怕再没有人有抽离神魂的手段了。”

羽轩又问道:“那圣皇无字碑又是怎么回事?”

羽烈正要开口,突然只听水声渐渐清晰,那些荧火消散而去,一片白雾弥漫在空中。又见那白雾里青石拱桥仿佛化成了实质,桥下溪水与岸上绿柳构成如同江**景。

但羽烈父子面面相觑,都觉此事诡异至极。羽轩问道:“这又是那位凤公子搞的鬼?”

羽烈摇头道:“不好说。”

这时只见那青石桥下,一位蓑衣老者撑船而来,向羽烈二人见礼道:“奉主人之命,请两位贵客过府一叙。”

羽烈问道:“前辈如何称呼,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老者道:“不敢当前辈称呼,老朽只是河上的一个摆渡人。至于主人芳名,请恕老朽不便透露。但主人曾交代只要将此物交给羽二爷,其中关键自然明白。”

老者说罢,手掌轻轻一送,就将一封书信送了过来。只见信上写道:“三十载如白驹过隙,昔年于群雄之间与君匆匆一晤,实于无奈。方今书信相邀,万望亲降玉趾,勿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信下一角,只见绘着一面青纱。

羽烈心中一跳:“难道是她?”

老者微微一弯腰道:“请两位上船,不一时便能到。”

羽烈点了点头,当下便领着羽轩上了船。只见小河仿佛从虚空而来,眼前一片白雾笼罩,看不清前路。但船行了有半日,却仍看不请前路。

这时老者突然停了下撑船,俯下身子,干枯的双手捧起一捧河水。只见那手中的河水中渐渐凝聚出一条龙形魂魄来。

羽烈见了,疑声道:“这河?”

“人死能转世轮回,那是大幸。但有太多人的魂魄沉沦于奈河之下,浑浑噩噩地消散而去。”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朝空中看了看,随即一叹。将龙魂收入怀中,继续撑船而去。

过不多时,只见迷雾消散,眼前渐渐清晰。原来那条小河汇成了湖泊,又见湖上有一座石亭,亭中便坐这一位青衣女子。

羽烈低声道:“果然是她,如今看来,她击败黑凌远确实不奇怪。”

羽轩问道:“这是为何?”

羽烈道:“天底下虽然称为天地九元,但有两种力量却超脱于九元之外,有鬼神莫测之能。其一乃是‘混沌’。‘混沌’是九元未分、规则未立的形态,固此‘混沌’的厉害来自于‘初’。而其二便是‘轮回’。这世间本只有幽冥之神掌握此等力量,后有幽冥神后裔入主冥界,化身幽王使,司掌轮回。这老者估计便是幽王使之一。”

“羽二爷高看了,老朽只是一介摆渡人而已,称不上幽王使的。”老者将船拢到石亭边上,说道:“小姐,羽二爷到了。”

这时石亭上的女子听了,转过身来,羽烈父子只觉似乎满堂生辉。但见女子身着青衫,身姿窈窕,仿佛二八年纪,貌比仙娥,竟浑不似幽冥使者的模样。

女子盈盈一礼道:“二十载未见,羽兄别来无恙?”

羽烈一怔,问道:“小姐怎么称呼,找我父子前来所为何事?”

女子笑道:“小妹幽语静,至于来历,想必羽兄也猜得七八分了。”

羽烈默然,女子将他们引到亭中。老者躬身道:“小姐,老奴告退了。”

女子道:“河伯请便。”

羽烈问道:“这位前辈可是奈河艄公?”

女子点头道:“我们要出入幽王、幽冥与人世三界,都少不了河伯的渡船。不过他渡船数千年,却总是禁不住要出手救助落入河中的不幸残魂,因此也耽误了成为幽王使的机会。”

这时有两名青面鬼捧着两盘鲜果走来,女子命他们点了亭上的石灯,随即退下。

女子手上一拂,石灯灯火上突然显现画面来:那是一座地宫中,宫内的石台上放这一副玉棺。只见棺内的尸身身着帝服,面容宛然生人。

羽轩一见,不禁一惊。

女子笑道:“羽公子识得他,是吗?万年前幽王界中来了一位大人物,那人肉身已经崩坏,神魂力量也所剩不多,只有轮回转世一条路可走。但那人的轮回却不能由我们插手,仿佛超脱于规则之外,最终引来幽王亲自为那人引渡。那人就是南斗圣皇!”

羽烈大惊道:“难道这玉棺中?”

“你看……”女子手上一指,只见火光中,那红衣公子踏着神异方位,一步步朝着玉棺而去。但随即台下空间突然一阵扭曲,有一十二尊银枪黑甲大将从扭曲的空间显现。

女子道:“这便是凤虞的目的,圣皇手中的祖脉之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幽王界,幽王族

“圣皇十万载,祖皇开生机。幽皇为之继,生死立轮回。”羽烈心中闪过昔年所流传过的歌诀,暗忖道:“幽皇作为第二圣皇,其后裔化身幽王族掌管幽冥界,司掌轮回,这等超然地位,我羽家可不够资格与之相交啊,她找我们来究竟所为何事?”

羽烈当即问道:“不知语静小姐为何找我们前来?幽王族乃幽皇后裔,地位超然、本领通天,我们向来是可望而不可及啊。”

幽语静嫣然一笑道:“羽兄不必如此自谦,也不必如此谨慎。我找二位前来,确实有事相求,不过不是帮我,而是帮他!”说着,向石灯上一指,只见灯火中正显现着那座南斗圣皇的地宫,而凤虞却在施展千百神通,要击败守宫十二将。

羽烈一愕:“要我相助南斗圣皇?可是凤虞本领确实强过我许多。何况这里乃是幽王族的地盘,更不该由我们越俎代庖才是。”

幽语静一叹道:“我若不解释清楚,羽兄只怕还是有顾虑。也罢,我便长话短说。这幽王界处在人界与幽冥界之间,是一处极其神异的所在。当年幽冥之主阎君同上古诸神远离之后,是靠幽皇重新确立轮回规则,然后封立幽王坐镇,司掌轮回,并将此地命名为幽王界。”

“但怎奈我们幽王使并不能随意出入幽王与人世两界。每到一定时机,才能让河伯渡船送我们离开。那凤虞正是看清了这一弱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而南皇地宫也不在幽王界或冥界之内,仍是在人界之中。不过依照南皇遗命,用幽冥之气封印起来了而已。”

羽烈听罢,暗暗皱了眉头:“南皇地宫外用死气封印了吗?我对付黑族的千劫冥气尚且束手束脚,何况这更高一层的纯正幽冥气?”

羽烈问道:“凤虞是否掌握了幽冥气的修炼之法?”

幽语静点头一叹道:“凤虞是情场老手,几年前勾引到我族中一位年前貌美的幽王使,将她杀害后,便夺取了幽冥气的修炼之法。至于他如何探得南皇地宫的所在,我便不知情。我幽王使恪守轮回规则,本不该插手人间之事。但此事却是凤虞害我族人在先,倘若我能亲身前往,必定将他凌迟剐碎,何必劳动羽兄大驾!”

羽烈见她满面杀气,轻叹道:“我可以前往,不过犬子留在此处,还请语静小姐照看一二。”

幽语静摇头道:“此行一定要令郎相随,他身上的南皇圣印有无穷妙用,否则击败不了凤虞。”

羽轩一愕:“南皇圣印?”

但这时幽语静将两块黑铁片塞到羽轩手中,随即就说道:“河伯,请你送羽兄跟羽公子前往南皇地宫。”

“是!”突然黑暗中走出那位老者,手持船桨,将羽烈二人引船中。这时两人才看清船下的小河幽黑深邃,河面缭绕着朦胧灰气,一片死寂。

羽烈接过那两块小小的黑铁片,见它们是铸成动物模样,沉吟道:“非金非玉,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你先好好收着吧,说不定当真有用。”

过不多时,老者突然说道:“便是这儿了。”

二羽看去,只见四周还是薄雾迷蒙,河上小船微微摇晃。而那老者一手撑桨、一手结印,随即只见眼前的虚空中,空间如同一张薄纸扭曲成一块,有无数“折痕”,这便是阵图纹路了。

羽烈低声道:“是空间阵图啊,不过这手法却十分高明,应当是上古遗留。”

老者一面解开阵图、一面说道:“这是幽王亲自设下的阵法,适才小姐将符印给了老朽,老朽才能打开,否则便是神位修士才能进得去了。”

羽轩眉头暗暗一挑:“如此说,凤虞当年勾搭的女幽王使地位不低了,否则决弄不来这符印。”

羽烈心中也在想道:“幽王的力量来源于轮回规则,所以可称当今天下第一人。同时又有传言,幽王慧眼遍观阴阳、监察两界,又怎会让凤虞钻了空子,勾走幽王使、盗走幽王印?”

这时老者口中念诵真言,化成一座虚空门户,门内便是南皇地宫。

凤虞知道了羽烈三人就在地宫外,大喝道:“果然幽语静不愿放过这次机会,但她竟以为你二人敌得过我?”凤虞这时的身躯本来已经化成了百丈规模,被南皇十二将在四面围住,只见十三尊金身法象都脚踏虚空,战成一团。

但随即凤虞一声厉喝,身躯又在变幻,顷刻间黑影笼罩了半个地宫。却原来有一只远古异兽飞在空中,伸开两翼,只一声响,就把三名银枪大将打落空中。

羽烈眉头一紧,自忖道:“南皇这守陵十二将个个有化神一重修为,彼此间进退攻守依据阵法,可弥补自身没有意识的缺陷,战力可说相当不俗。然凤虞一经显露本相,就有打破阵法的能力,这是为何?”

羽轩在一旁惊声道:“这是什么怪物?鹏不似鹏、凤不似凤!”

羽烈说道:“是上古异种,难怪凤族族长对他也是礼敬三分。”

原来这时凤虞现出了本相,只见一片黑色雷云之中,乃是一只上古异兽,周身翎羽团锦、目中如电含光。那两翼犹如天际垂云、长逾千丈;中间分出九头狰狞,如蟒似蛟。随即九头口喷雷光,九道雷霆齐齐轰下,那炽烈的白光笼罩了半个地宫,过了许久才散。

但凤虞往下看时,十八颗眼瞳里都是凝重之色。原来这一股雷霆将南皇十二将劈倒在地,几乎劈得粉碎,然地宫四壁却丝毫无损。

凤虞心中一凛,羽烈随即也乘飞龙而来,手中青鳄古剑登时幻化了几十丈长短,这乃是上品宝器随心运转之力。宝器有灵,乃是灵性神兵,一般灵器乃至于寻常下品宝器,就无有此能。

“灵性神兵?”凤虞淡淡一笑,他拍动双翼,只见四面雷云笼罩而来,护住了他的身子,这时便只能见得十八只血红眼瞳在云中若隐若现。

“传闻上古九头异兽降临之处,万里雷云滚滚,那头就隐在云中,分开海浪吞食蛟龙。看来他这云中喷雷的手段,就是从以往的捕食中演化而来的。”羽烈略一思忖,手上掐定印诀,身上九龙飞腾而起,跨云而入。

随即只见凤虞万丈的身躯,搅动雷云,雷声滚滚。羽烈此时虽然已经显化了九龙金身,有百丈规模,但在凤虞的映衬之下,却极是渺小。

羽烈站在那雷霆汪洋之中,手持青鳄古剑、驭动九龙,一团碧青剑气仿佛实质一般,凝实显化,携着九龙大力,化成巨剑怒斩而出。随即只见巨剑一斩,身前一片虚空仿佛被切割开来,一块完整雷云掉落黑暗之中,化作虚无。

只一瞬间,虚空又如同两块断裂的巨大水晶粘合到了一处,立时修复了。而伴随虚空修复,凤虞中间的第五颗头颅上,立时掉下一块断角。

羽烈暗惊:“竟然只是劈下他一只角?”

凤虞却怒极反笑道:“一千年了,我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你还是第一个如此重伤我的,好极了!”

羽轩在地宫外听了,心中一跳:“这个世界?”

但这时凤虞喝声一落,随即便振翅而起,狂风在耳畔猎猎作啸,只见云、雷、风滚作一团,那风中就如同有亿万刀剑。羽烈纵使催动了九龙金身,似乎也难挡风雷交加。

这时风裹着黑色雷云化作漩涡,将羽烈吸在当中,仿佛万丈浪涛随时可将一叶小舟击翻。

羽轩与艄公在地宫外虽看得不甚清晰,但也知羽烈气息萎靡,落在了下风。

艄公将一个锦囊交给羽轩说道:“这是小姐临行前交付与老朽的,一旦羽二爷不敌凤虞,少爷可将锦囊拆开,依计行事。”

羽轩抢过看时,只见纸上写道:“让河伯送公子到南皇棺前,公子可手握虎符,催动南皇圣印,危机自解。”

羽轩急问道:“虎符是什么?”

艄公说道:“便是小姐还与公子的两块铁片。”

羽轩点了点头,当下也不细想“还与”两字的言外之意,让艄公一团清风送到了南皇棺椁前。但羽轩一踏足地宫,心头却不禁恍惚起来,脚下虚浮,一步步走向圣皇玉棺。

这时羽轩体内南皇圣印自主而动,在周身显化成一道符印。这符印一起,虚空震动,一副银白盔甲自扭曲空间之中送出。南皇十二将见了盔甲,眼中突然透出了一丝生机,一齐单膝跪地,嘶哑着叫道:“末将请帅令!”

这声音虽不大,但也惊动了凤虞,他眼望盔甲,眼角不禁一跳:“南帅战甲,他成功轮回转生了?”

原来昔年南斗圣皇有南石二帅,这十二将正是南帅麾下,后被选为圣皇近卫,得以陪葬地宫。但昔年南斗一朝国破,南帅殉国、尸骨无存,于是圣皇只得将其盔甲藏于地宫。

后来圣皇身殒,魂魄去到冥界,从幽王口中得知南帅转世轮回的消息,于是请幽语静往人间取得虎符收藏,便是期待有朝一日能交予南帅转世之人。

那凤虞曾在国破之时,与南帅一战。南帅身殒,凤虞也重新堕入轮回。这时他见到南帅战盔,心中也不禁一凛。又见羽轩手抚战盔,眼中一片迷茫,随即巨大的头颅探云中,冷声道:“恭喜南帅成功转世轮回,老友九虞不胜之喜!”

羽轩抬头,恍然不答,凤虞心中道:“趁他未觉醒之时击杀,日后便少一个劲敌!”他心中杀念一起,就驾驭风雷而来,中间一道雷霆直劈羽轩天灵,就欲一击必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瞬一甲子

凤虞的万丈黑云就凝聚在地宫顶下,云中探出九头,齐齐喷出雷光。这天雷是几百丈粗细,有顷刻间轰干大河湖泊的威能,乃是昔年凤虞赖以成名的绝学。

昔年凤虞一道雷霆轰向天河,令得诸神忌惮、群鬼束手。但雷声响彻幽冥之际,也终于引得阎君不满。被阎君重创的一道旧伤伤及灵魂,如今虽已轮回了百世、渡过了几万年,却仍不能痊愈……

千年前,凤虞今生一次轮回终于被幽王使监察到,幽王下令追踪。凤虞却有神鬼莫测的手段,竟能避开监察托生凤族。当日降生之际,凤族族长察觉有异,虽不知凤虞具体来历,但也猜得其来历不凡,自始至终都礼待有加。

凤虞在凤族之中行踪诡异,久而久之竟传出他有恋尸癖好。凤虞也不屑澄清,长老团也收到族长关照,非但不限制其行动,更赋予族中权力,乃至于此行他能将两名族中强者随意抛弃。

凤虞的雷霆从云中劈落,炽烈的白光已令得虚空焦黑一片,雷声滚滚正是煌煌天威,凛然不可侵犯!

羽轩手握战甲,面朝虚空,在无边无际的威压之下,茫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南皇十二将齐声呼喝:“请帅令!”

羽轩口中清喝道:“战!”

那十二将随即飞在空中,身上齐齐袍甲碎裂,身化一道符文。十一道符文叠在一处,就是一座万丈符阵。符阵里拱起千百座如刀剑一般的山峰,山中飞流激湍、麒麟瑞鹤,宛然便是一处人造天地。

余下的一名大将飞身进入符阵之中,随即只听山中战鼓擂响,鼓声仿佛化成了实质,如怒潮一般涌上天去。

突然空中雷云翻涌,凤虞在云中怒喝道:“给我滚!”这时只见云中两只庞然大物纠缠在一处,龙爪擒住凤虞当中第五只头颅的咽喉,口中喷出金色烈焰,席卷而起。

这便是修为突破了天人之境,能够借动天地九元,化为己用。如同以往羽烈虽只修炼了风之一道,但此刻短暂借用火力,造诣竟然也是不低了。

“比起自然之道,你还差得远呢!”凤虞口中怒喝,似乎烈焰将他烧得狠了,分出一半的雷霆劈在了金龙身上。只听一声雷响,羽烈的九龙金身立时被打散而去,不得已吐血而退。

但余下的一半雷电劈在符阵之上,也只把符阵劈得晃了一晃,却没能劈碎。

“好你个羽烈!”凤虞面色一黑,眼中再看向羽轩,只见他身披银甲,站在山峰顶上。他手中拄着雪幽刃,身后是那位大将在云端擂响战鼓。鼓声愈加密集,仿佛战端已经到了紧要时刻。

凤虞暗忖道:“拼着今天伤势加重,也要将你这眼中钉除了!”他身形随即呼啸而下,两爪抓在一座山峰之上,九头高高扬起,往下吞去,只见其中一颗獠牙,便有羽轩两人高下!

羽轩手握虎符,低沉的声音喝道:“敖策听令!”

凤虞面色冷然:“叫谁也没用!”

但这时地面一颤,曾经生受凤虞一道雷霆而安然无恙的土地,此时竟然龟裂而开。随即只听地下响起一道龙吟,那一条黑龙飞起,卷起龙尾一扫,就将凤虞打落山峰。

凤虞随即腾起在空中,只见那条黑龙的身子在云中一滚,就化成一名中年男子模样。他身着黑甲,走过来向羽轩弯腰一躬道:“见过南帅,末将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

羽轩心中一跳,随即沉着地点了点头道:“敖将军,有人擅闯地宫该当如何?”

敖策森然道:“杀!”

凤虞朗声一笑道:“原来是敖将军啊,许久不见了。本以为将军已然殉国,却不曾想,将军却比之大司马、大将军、丞相三公等人强之不少,竟然尚且苟活至今,可喜可贺啊!”

敖策长叹一声,说道:“九虞前辈言语如刀,责骂得对!末将区区中垒校尉,确系该一死以报国恩。后被人救起苟活至今,自思吾主地宫之下,不该无人看管,于是才以此残躯蜷缩此间,略报主公的知遇之恩。九虞前辈,你也不必用言语激起我的愧疚之心,只需时日一到,我自然一死了之。只是现下你要承担惊扰地宫之罪!”

凤虞怒极反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让我承担罪责?还不知你身后那小子够不够资格呢!”

凤虞说罢,就飞起两翼,九只血口里都是雷光闪烁,随即遍地黑云滚起,黑云弥漫着整个符阵,天上地下,犹如一片混沌。

敖策化作黑龙,越看越心惊道:“九虞这样的上古生灵,只怕血脉记忆之中,已传承着混沌记忆了。他的祖先不仅见过混沌世界,竟还能创造出如此武学,此仗只怕难打了……”

这时凤虞的十八只眼瞳突然如同电光一般迫近,巨大的身躯仿佛泰山一般压下,随即大阵猛然一颤,敖策被两只利爪带上空中,万道雷霆就劈了下来。所幸凤虞担心旧伤复发,一时竟只是将敖策重创。

这时羽轩催动虎符,手中结印,只听鼓声愈响愈急,响应着千军万马的呼喝之声。

凤虞凝神一看,周身竟集结着数十万大军,军阵上各有三、四名大将统帅。

凤虞面色一黑,大喝道:“南帅,你莫忘了南都故事!”

羽轩手握各色令旗,踏在云端,回应道:“昔年你也手握重兵,但现下你却孤身一人!你毁我故国之仇,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只听大军一齐呼喝,当真如同山呼海啸、天塌地崩。

凤虞大怒道:“好,那我便先宰了你这个中垒校尉祭旗!”当下他又要唤出雷霆,却只见一条小河突兀地从空间中流淌而出。小河流速看似缓慢,却快之极致,河上艄公撑着小船,顷刻间就将敖策载走。敖策那庞大的身躯落在船中,便自然缩小,如同小蛇一般。

凤虞咬牙道:“你莫忘了幽王使之职!”

老者在虚空中笑道:“老夫便是改不了这爱管闲事的毛病,才成不了幽王使,故此,这幽王使规则可限制不了老夫!”

“该死的老东西!”凤虞听了,几乎要破口大骂,这时又见羽轩手中令旗展动,共有二十二把,每一把令旗都是一种颜色。只见两把令旗合在一处,就有两队万人骑冲出。二十二队万人骑便是二十二万人马围在一处,将凤虞围在当中。

随即羽轩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副阵图,将图展开,就化成万千符文落在虚空之中。羽轩手中旗子一晃,十二队万人骑排布开来,只见门内有门、阵外有阵。阵势一转,阵中的凛冬时节突然就换成炎夏之季,空中天雷、脚下地火一齐涌来。

凤虞看着天雷地火,倒十分不担心,只是阵中时节变化得如此之快,心中莫名一突。又数了数阵中的符文,脸上终于变色:“这是周天大阵中的甲子阵法?你怎么可能会!”

羽轩手中不停地变幻令旗,说道:“你对天地九元这样的自然之道造诣颇深,寻常武学杀不了你,但你却躲不过时间轮转,这一瞬之间便是六十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寿元可以耗!”

“南帅!”凤虞当中头颅双目喷火,睚眦欲裂。只见羽轩不停地拨动甲子旗,自己的体力似乎也在渐渐衰弱,当下猛力一冲,但空中一片灵光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坚硬的壁障,无论几道天雷劈过去,竟都纹丝不动。

凤虞不禁心生恐惧,这等恐惧足可比拟当日被阎君打落轮回的绝望了。

这时大阵之外的“混沌”世界之中,突然涌入两道万丈灵光,乃是一紫一白。这两道灵光左右一扫,如同扫去尘埃一般,将雷云一扫而空。

羽轩惊声道:“二元混灵!你是谁?”

“南帅,久闻大名了。眼下我需救走凤虞,还望行个方便。”虚空中有个声音缓缓传来,那声音一落,二元混灵立即扫下。

羽轩令旗展动,逆转阵法,时间流速顿时减缓,但两道缓慢扫来的灵光却也是将阵法打开了道口子。

凤虞飞身而起,向空中打了一道符印,只见厚达万丈的雷云凝聚而起,云中开出一眼漩涡,酝酿起紫色的天雷。

随即凤虞飞在漩涡之下,两翼一振,那漩涡里劈出了亿万道紫色雷霆,如同汪洋一般席卷而下。

虚空那人惊讶道:“这便是‘九印雷符’?不过虽然当年你能凭借此招震动九幽阴司,引来阎君追杀,但眼下却没能有如此功效了。”他摇了摇头,随即果然见到羽轩冷冷一笑,跟着晃动甲子令旗。两旗左右一扫,那片雷海突然凝滞在空中,只一瞬间就化作虚无。

虚空那人道:“这周天阵法乃是上古诸神草创,后有历代诸皇增删修改,最终落在手中。现下南帅坐镇甲子阵法,你我都奈何他不得。若再拖延片刻,你的伤势一重,便谁也救不了了!”

凤虞不甘地点了点,随即扭曲空间而去。

羽轩清楚自身力量,不敢追击,只听鸣金声一响,便手一挥说道:“贼已退,撤军!”

他喝声一落,眼前兵马立时如云烟消散。但众将一走,他身躯登时瘫软在地。

羽烈艰难地走来,将羽轩扶起,轻轻一叹:“南皇竟有如此魅力,使这一干兵将自愿化作幽魂守卫他这地宫。”

“正因如此,否则南帅这等一时雄杰又怎会甘愿臣服,当一名降将?”老者突然撑着船虚空而来,缓缓说道。

“南帅?”羽烈面色陡然一沉,说道:“前辈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老者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家小姐正等着二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尘往事

羽烈父子被艄公带上了小船,船在河上缓缓而行,约莫有半刻钟,又回到了那座小亭里。亭中幽语静走了出来,探了探羽轩气息,松了口气道:“看来只是脱力了而已,休息一会便成。”

羽烈将羽轩抱入亭子中休息,随即回过头来,双目凝视着幽语静,沉默不语。

幽语静倒也坦然,斜倚画栏坐下,静观莲池。

过了许久,羽烈终于沉声道:“语静小姐不跟我说些什么吗?”

幽语静微微一笑,说道:“羽兄不必发怒,令郎的来历,想必羽兄也已经明了。昔年南斗皇都城破之后,过不许久南帅南牧亭的魂魄便来到此间,由我接引轮回。此次固然是我有意要引出南帅意识,但却也是为了验明一件事情。”

“南帅轮回之时,魂魄已是重伤,能成功轮回更是万幸。此次他虽在地宫中觉醒了一些意识,但我却察觉这股意识极其微弱,今后想要再度醒来,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羽烈听了,惊喜道:“你是说今后南帅不会占据轩儿的意识而代之?”

幽语静沉吟道:“只能说这种几率极小,南帅毕竟也非常人。”

羽烈点头一叹,这时虚空中走出一位黑袍人,说道:“几率如何,一试便知!”当下他手掌遥遥一握,羽轩身旁空间顿时扭曲而开,将他一口吞入……

羽烈见了,微微一呆,随即怒发如狂:“把人给我还回来!”

黑袍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弹动,亭子里立时掀起一阵狂涛,在狂涛之中,空间崩碎成虚无,但那座小亭却丝毫无损。

羽烈心头一跳,手印结出,立即化作九龙金身,九条金龙喷出烈焰,将一片火海挡住四周的混沌之气。

但黑袍人手指一弹,一束混沌气就射向了羽轩。这束气流去得好快,羽烈心头涌起了一股绝望之意。

但这时羽轩手中虎符放出一道符文,符文中有千军万马的怒吼之声,跟着一个虚幻的身影骑龙马而出,飞在空中,他打出了一颗帅印,立时击散了混沌之气。

黑袍人见了,暗喜道:“而今石帅与南皇都已陨落,天下间只有南帅能使用南朝虎符。如今看来,他的意识应当觉醒得差不多了,若将奈河灵叶放入他口中,说不得当真能完全唤起南帅意识。”

这人想到此处,随即袖中一片血红叶子缓缓飘出……

幽语静惊异道:“奈河灵叶转为血红之色需九千年,九千年后才有起死回生、延长寿命之效。但这天地奇宝一万年间却也只生成了三片,为何王上舍得将其中一片灵叶送给南帅?南帅背后到底藏了什么隐秘?”

但幽语静的疑问黑衣人注定不会回应她了,他将奈河灵叶打入羽轩体内,就转身走入虚空中。

这时羽烈收了九龙金身,来到羽轩身旁仔细查看了一番,心中还是微微一紧:“虽然意识还未苏醒,但身体看来一切安好,只是不知灵魂是否受创?”

幽语静似乎看穿了羽烈心中的担忧,说道:“放心吧,他现在只是元气与灵力消耗过大而已,休息几日便会苏醒。”

羽烈松了口气,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适才那人便是幽王吧?”

幽语静柳眉一挑,点头道:“羽兄聪慧,确实瞒不了你,不错,那人正是王上!”

羽烈心神一震,纵然心中早有预料,却仍不免惊疑出声,随即沉声问道:“幽王何等身份,为何要对轩儿下手?”

幽语静摇头道:“适才王上打入令郎体内的,乃是一种千年异宝,唤作‘奈河灵叶’。羽兄试想,王上与南斗圣皇曾是至交,南皇转世还是幽王亲自引渡,又怎会暗害他的心腹爱将?其实奈河灵叶需九千年成形,这一万年间,也不过成形了三片。若论这天才地宝,奈河灵叶定然是名列前茅!”

“而且奈河灵叶非但有起死回生之效,更能延寿万年,保灵魂不受心劫所害。故此,令郎今后修炼灵力将是一片坦途,再无瓶颈所言!”

羽烈听后,眼中的惊异渐渐收敛,暗想道:“奈河灵叶的大名我也曾听闻,但若只是因为与南皇的‘交情’二字,我死也不信。何况她从头至尾只说不伤及南帅,可对于轩儿……嘿!”

想到这里,羽烈心中又不禁一叹,缓缓说道:“不知语静小姐能否与我说一说南帅的生前事迹?”

幽语静闻言,一双美眸落在羽轩身上,轻声说道:“看来令郎至少还需六七日才能苏醒,至于苏醒之后……羽兄既然发出此问,心中想必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过南帅的身前事迹我知之不多,一些隐秘还要我向王上问明。”

幽语静缓缓起身,飞下小亭,来到莲池水面上,玉手轻轻一拨,便凭空取出一册竹简。她到亭子里将竹简递给羽烈,说道:“十二圣皇共有十二皇朝,第十一皇朝乃是渊皇所立。渊朝前后共计一万三千余年,其中渊皇在位六千余年。渊皇离开之后,其子高帝继位,后到了第四位宁帝才能远不及先祖,一生只会倚重大将军南钦一脉。这南大将军世族出身,祖上历任宰辅,权柄极重,但怎奈他这一代人丁稀少,仅有独子南牧亭。”

“南牧亭二十五岁上,天下诸侯并起逐鹿,南大将军外出平叛之时,战死于新城。过不许久叛军兵临皇都,南牧亭临危受命,继任大将军位,守卫皇都。但不知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宁帝突然自杀殉国,南牧亭又发令寻求外援,以渊朝遗老的安全换取皇都。果然这令一出,当初尚且是一方诸侯的南斗圣皇便领兵而来,击退叛军后,非但对渊朝遗老礼遇有加,更保留了南牧亭的大将军之位,南牧亭自此便收归南皇麾下。”

听到此处,羽烈不禁长长一叹道:“但南帅却一生都洗不去降将的耻辱了。”

幽语静摇头道:“非但如此,那些渊皇遗老一面受着南帅庇护、一面却指责他叛国投敌,乃至于数千年来,他都未能结开这心结……”

羽烈问道:“那后来呢?”

幽语静道:“后南帅官至大司马、车骑将军,在平定南界诸侯之时,‘南帅’之名响彻宇内,同时又说服灵王投降南斗圣皇,至此,海内重归于一统。但奇怪的是,南皇在位不到一千年,便突然诡异失踪,朝中上下混乱一片,那凤虞借此散播圣皇身殒的谣言。不到半年,三百诸侯又重燃战火。战火烧至皇都,使南帅疲于应对,其中便以凤虞的大军最为精锐。”

“凤虞的百万雄师排布在皇都城之外,与南帅羽林卫鏖战七日,南帅首尾不能兼顾,皇都被奇袭攻破,南帅自刎殉国……唉,我想在他自刎之际,内心想必是轻松的……”

“两度亡国之恨、背负一世骂名……”羽烈怅然一叹道:“以往只知他乃天才统帅、却不知他更有悲壮身世。”当下袍袖一整,羽烈向空中深深一礼。

一礼过后,他回过头时,却见羽轩眼角处滴落泪珠。当下心中一惊,飞身来到羽轩身旁探了探他的气息,暗暗惊喜道:“轩儿的气息没有怪异之处,看来南帅的意识并没有觉醒。”但虽然这般想着,其实仍放心不下,一连等了七日,才见羽轩缓缓苏醒……

这时羽烈周身的灵识全部调起,连羽轩毛孔微动,也都看得清楚。只见他神情没有丝毫怪异,才放下心来道:“觉得怎么样了?”

羽轩茫然道:“似乎做了……做了一个十分久远又很长的梦,梦中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羽烈一笑道:“既然是梦那便不必管它了,忘了吧……”

“羽兄……”幽语静欲言又止……

羽烈向她传音道:“你不用说,我自己清楚,也许羽家需要‘南帅’这么一个强援,但已为人父的自私却让我不愿意看他前世意识的觉醒,不愿意看到他被‘取代’……”

幽语静急道:“羽兄过激,觉醒前世的记忆并非取而代之,其实对今生是毫无影响的……”

羽烈向她微微一笑道:“语静小姐此话自己可信吗?”

幽语静一滞,随即暗暗一叹,不再相劝。

羽轩问道:“幽前辈,我听闻南皇曾有一处闭关潜修之地,不知您可否知道?”

幽语静笑道:“那正是问对人了,先前河伯前去接你们那里,便离南皇闭关洞不远,你若要去的话,我可以让河伯送你去。”

羽轩惊喜道:“那便多谢幽前辈了。”

幽语静笑着点了点头,手中掐了印诀呼唤,过了片刻,奈河艄公走了过来,躬身道:“河伯,请你送羽兄、羽公子前往南皇洞。”

艄公点了点头,将羽家父子引入小船,但一路之上,羽烈面色沉凝,毫无喜色,倒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时,凤虞随着黑衣客来到一处楼阁之中,灵王灵仙瑶缓缓走来,凤虞大惊道:“灵王,你怎么在这儿?”

灵王摇头:“九虞兄不必如此戒备,我不会找你报什么灭国之仇,当年我还是被诓骗才投入南皇麾下,如今想来当真可惜得紧。”

但凤虞仍是不能放下心来,问道:“那如今灵王是与我等处在同一战线了?”

黑衣客笑道:“灵王与你我二人都是各取所需,你为这日夜折磨的旧伤,我则是要取回神罪之地的肉身,至于灵王要重塑身躯的话,还要等南帅的意识觉醒才行。”

灵王大惊道:“南帅也轮回转世了?”

黑衣客点头道:“便是你见过的那个羽家小子。”

“是他?”灵王听后,心中如同翻倒油盐酱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怨还是该愧……

凤虞问道:“伏兄,适才你在地宫中为何不助我,只要一人拖住南帅,便不愁祖脉的秘密不到手。”

黑衣客摇头道:“纵然你打开玉棺,祖脉的秘密也得不到手,因为玉棺中的人不是南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术法、武学

黑衣客说完,凤虞二人大惊,问道:“玉棺中不是南皇是谁?天底下除了南皇,还有谁敢葬在圣皇地宫中?”

黑衣客沉声道:“是南皇的景乡侯!”

“石帅?”灵王问道:“伏兄此言当真?石帅向来对南皇忠心不二,怎会让自己葬在圣皇玉棺内?”

黑衣客说道:“此事也是我在几日前才知道的,嘿,石云瀚其人论起坐镇中军、决胜千里比之南牧亭还稍逊半筹,但心机城府的话,却强了许多。当年南朝国破之后,他领着数千羽林残军退守北域寒月谷,并偷偷修建了圣皇地宫。”

灵王问道:“他自己修的?”

黑衣客沉吟道:“那是是南皇授意的,千年前南皇尚在神罪之地闭关,后来为了炼成帝刑印才以身祭炉,否则以他的修为,天地间有谁能杀得了他?”

“后来他魂魄一路飘荡,是我传讯九虞兄让他拦截,务求在南皇重伤之际擒住他,逼问出祖脉所在。可是其间却被幽王阻挠,幽王说什么他碍于第二圣皇幽皇的誓约,要保全南皇魂魄,让我们在南皇转世轮回之后才动手。”

灵王问道:“那后来如何问到祖脉消息的?”

黑衣客摇头道:“不是问到了祖脉消息,只是知道了进入了地宫的方法。当年幽王做了手脚,将南皇引渡到别的天地,但又没告诉我们确切消息,于是我只得用秘法追踪南皇魂魄的轮回之路,再将九虞兄也送入轮回之中。九虞兄在南皇那片天地耗费数百年才探知地宫所在与进入的方法。数百年后,他重新转世入凤族之中,才与我一起筹谋打开地宫。”

“怎奈石云瀚心机深沉之极,见南皇魂魄没能按时返回地宫,知道事情有变,假死躺入玉棺中。日前我偷入幽王界,查询生死轮回,偶然间知道石云瀚竟然未死。尔后九虞兄与南帅交手,玉棺中出现的气息与我两相印证,才知躺在玉棺中的乃是石帅。”

灵王问道:“可是幽王地位超然,为何会相助我们?”

黑衣客冷笑道:“可不是相助,一旦事情摆在明面上,幽王一族还是会与我们为敌。只是幽王一族天生强大,却被束缚在规则之中。当年幽皇誓约之一便是要幽王一族协助各代圣皇,令天地有则、轮回有序。所以幽王要借助祖脉脱离规则,最好便是要登临神位!”

灵王皱眉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与虎谋皮?”

黑衣客冷笑道:“谋皮不假,但究竟谁是虎,却也未必……九虞兄,你说此前你见到了我那个后辈?”

凤虞点头道:“他正要打开神府遗藏。”

“遗藏么?”黑衣客点头道:“是该取回一些我自己的东西了……命:玄策上卫前往上官世家一带,暗中保护古剑渊,但不得露面,待我亲至。”

“是!”只听阁楼外一声清喝,随即有数十道气息飞离而去。

黑衣客又向灵王道:“灵王,你与南帅是旧识,我想请你去见他一面,或许可唤醒他前世的意识也说不得。”

灵王点了点头,心头思绪飞起,五味杂陈……

这时奈河艄公载着羽烈父子撑船而来,来到寒月谷中,说道:“南皇洞就在山谷的一处空间之中,依照符印的指引便能找到。记住,南皇洞只能进去一人。”说罢,老者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连画了三道符印,一道难似一道,一道快似一道。三道符印一叠,虚空就被震动开来,仿佛化成了几十道涟漪,许久才平静。

这三道符印羽轩只能记得前两道,第三道便记不得了。但所幸羽烈在一旁看着,三道符印都默记在心中。

羽烈父子向老者道别,随即羽烈迟疑片刻,说道:“你当真要进去吗?如今的术法传承虽说极少,但仍有不少家族宗门掌握着。其中族内的四门镇族武学都能达到术法境界,这只需你在几月后的家族祭典里好好修炼,今后的成就决然低不了,犯不着要自己一人去摸索。”

羽轩轻叹一声,摇头道:“成就高低也罢,我并非特别在意,我在意的是不愿再浑浑噩噩地过一生了,有些东西势必要取回的。”

羽烈矍一惊,问道:“要取回什么?你都记得哪些事情?”

羽轩摇头道:“什么都没记得了,连圣皇地宫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仿佛所有事情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但有一点我却知道的,那便是我丢了一些东西,这种感觉在我出圣皇地宫后,尤其强烈”

羽烈问道:“忘记了……那你可记得周天阵与甲子阵法?”

羽轩反问道:“那是什么?”

这时羽烈只觉后背一股凉气直冲上顶门:“难道地宫之中还有别人?”随即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你进去。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爹永远是你的后盾。你在里面闭关一日,我便等一日。闭关一年,便等一年,哪怕十年、百年,我也等你出来。”

羽轩笑道:“爹爹也不必这么悲观吧,我不过是去学些术法符文而已。”

羽烈暗暗苦涩一笑:“届时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是你了……”黯然一叹,随即手指运气,画了三道符印叠在空中,说道:“你把符印拿进去吧,他确实能带你找到南皇洞。”

羽轩接过符印,这时只觉胸口剧烈地跳了跳,山谷中的风雪嘶吼似乎化成了战鼓雷鸣。这时羽轩一步步走入山谷,只见谷内是一片极大的空地被整成了校场,校场之后,乃是驻军的营地。

羽轩走到营地,不知不觉的擂响破旧的战鼓,随即耳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依照皇命,地宫已然修成,这时只待吾皇归来,便可开启轮回之路。但昔年一战,皇城之外,却仍有十万弟兄埋骨于此,英魂不眠。今日若我重铸招魂台,引来弟兄们的魂魄一起轮回,众将可支持否?”

台下五千将士齐声道:“将军有命,我等岂敢不从?何况此举乃为弟兄轮回转生,我等虽死无怨!”

当下众将一齐打出符印,随即拔剑自刎!

羽轩惊声:“石兄不可!”但手掌一抓,眼前的人影却如风消散。

羽轩一怔,不知自己为何会惊叫出声。抬头看时,校场上的虚空已然扭曲开来。他手掌一甩,将符印打入空中,现出一座门户。

羽轩走入门里,只见此间乃是一座山洞修成的小室,房中只有一蒲团、一柄剑、一副笔墨纸砚而已。

“这里便是南皇洞?”羽轩环视了片刻,略一迟疑,便拿起地上的纸来细细研读。只见这一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里面有自创的武学、有术法的猜想、有多年的修炼心得、更有行军布阵的阵图……林林总总,竟约百余万字。

羽轩单拣术法一章修炼,只见纸上写道:“术法之学,乃依先天大道而成。天地之中本有十二元,除却五行风雷与生死九元,更有混沌、轮回三元。但能修炼此三元者,唯幽王与古神二族而已,故余亦涉猎颇浅,不能详尽。而余下九元者,幸赖历练多年,尚有心得可言……”

“先天符印共有三百六十五道,每道符印依循天地规则而成,此后虽有人造符印独立于先天符印之外,却也不过是从先天脱胎演变而来,不必赘述……”

“而术法之学,玄之又玄。玄妙之道,不能明言。只唯悟性高者可传,故不利传道授业。是以明皇纳丞相之言,以人身之力而创武学。武学之中,有刀剑拳腿诸般类别。后又设武师教授,武学之道方才立于术法之外。”

“然三万年前,竟有天资卓绝者内修术法、外练武学,将九元之道推入武学之中。此举虽壮大了武学一脉,却令世人只知术法其然而不其所以然,不利术法教授,吾料万年之后,术法没落必矣……”

羽轩看完,喟然一叹道:“南皇不愧当世贤者,所料竟这般精准,而今虽有人懂得使用符印,却不知符印的根本道理,毫不知变通,这也难怪古师兄实力会这般强,他对于符印的理解比我强多了。”

羽轩手掌一握,螭龙火珠随即握在掌中。这时他灵识侵入珠内,只见火珠之中铭刻有数十道符印,这符印有正反之用,各招各式也都以符印组合而成。以往羽轩本只会一道符印的变化,所认得的符印也是极少,但修炼了南皇的术法篇章之后,术法境界登时大进,将两道符印一叠,螭龙飞腾而起之时,脚下更有火云翻腾,唤作“千里龙烟”。

这“千里龙烟”诀乃是螭火诀法真正的入门武学,修炼到螭龙横跨天际,龙烟笼罩千里,才算真正大成。以往羽轩只会一印的正反应用,威力远不及这两印“千里龙烟”的一半,但随着今后修为加深,符印加持增多,术法修炼几乎无穷无尽,这才是术法武学的魅力所在。

羽轩将螭火诀法演练完毕,把南皇术法篇章放回原处后,随即躬身一礼。但正要转身出去之时,瞥见那个破旧蒲团,便突然心血来潮,满心好奇地要坐上那个蒲团试一试。

羽轩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念头,只是自己坐上那蒲团之时,魂魄仿佛随时光而去,看到了万余年前那位白衣大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皇降将

羽轩坐上那蒲团,随即心神飘摇,魂魄仿佛随时光而去,去到了万余年前那个动乱年代。一个白袍男子身披银铠,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正一脸焦急地望着皇城方向。

过不多时,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乘马而来,说道:“先回去,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脚下踏着飞云而去,过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大将军府邸。大将军南钦喝令部将守住房门,随即与其子南牧亭一同走入书房中。

南牧亭鉴貌辨色,问道:“陛下不准爹的周章?”

南钦长叹道:“非但陛下不准,丞相、大司马乃至骠骑将军等人也均以为当下以击破南斗之军为要务,毕竟南斗陈军孤原,与三路叛军鏖战,若此时出兵,确实可一举剿灭这四支敌军……”

南牧亭皱眉道:“但以我之了解,南乡侯乃是南斗之神的后裔,一向志在神位,未必当真有吞吐天下之志。何况即便他志在天下,但此时他叛乱之证并未据实,怎可就出兵攻打?以我之意,此时该当先平定九虞之乱。九虞身为上古神兽,不知如何躲过诸神之劫,但此人一向野心勃勃,一意要号令天下。所以此人之患更甚于南侯啊。”

南钦点头道:“我又怎能不知?但陛下一向忌惮南侯出身,丞相又与南侯有隙,众臣附和之下,以我一人,实在无法动摇陛下决策……”大将军长叹一声,沉默许久才道:“你中垒校尉之职本关系到皇城安全,但今日我公然顶撞陛下,或许待我出征之后,他会加封你为前将军,这一来是为拉拢,二来也是警告。若今后陛下要你出征,需提前传讯与我……”

南牧亭问道:“要不我先出皇都前往孤原城,告知南侯爹出征之事,也好让你们在阵前避开彼此兵锋……”

“混账!”南大将军听到此处,不禁沉着脸喝道:“如今各为其主,而你却要将此机密告知敌将,若在两军阵前,已犯斩首之罪!”

南牧亭噤若寒蝉,垂着头道:“是!”

南大将军轻叹一声,摇了摇手道:“你出去吧,三日后我便领兵出征,届时家中你要好生照顾。”

南牧亭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书房。

三日后南大将军校场点兵,共率士卒五十万出征孤原城。但其实孤原城下已是白骨盈丘,那却是南侯用了狠辣手段,尽屠三路叛军,勿短期之内平定各方叛乱。

南大将军见了,也不禁暗叹南侯手段过人。当下命五十万士卒驻扎于城外,与南侯军遥遥相峙。

到第十日上,宁帝果然派遣使者来加封南牧亭前将军位,但不过两日,宁帝又命驸马兼任中垒校尉,接管皇城安全。

但也在这一日,空中突然一道万丈雷霆直劈中军营寨,雷火化作火云笼罩着大寨虚空。

随即大将军跨龙枪、骑龙马从云中而出,飞在空中。这时只见云端里飞着一只庞然大物,九头双翼,赫然便是凤虞。但此时他还未转世进入凤族,所以名唤“九虞”。

九虞双翼展动,便有几万丈长短,如同远古魔神,翼下风雷滚滚,仿佛一翼就可将孤原城打塌半边!

只见这九虞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大地,在威压之下,两军的兵卒心惊胆战,几乎匍匐了大半。

南侯面色一冷,握着遥胜刀就要飞身而去,但这时南大将军却乘着马已在空中。他手中龙枪一指,催动五元圣境的修为,身躯也化成万丈高下。随即打出七十二道符印,符文在空中化成几万丈大小,跟着黑云席卷而来,云中马声、鼓声、雷声响做一团。随即云层上方又有三道身影,只见一人白袍、一人黄袍、一人紫袍,都是将军打扮,但面容都与南大将军毫无相似乎。

九虞大笑道:“早听闻南大将军分身法宝‘三魂境’神妙无比,可惜今日却要归我了!”但他口中虽然这般笑着,却也不敢轻易对上,只见他扇动两翼向空中而去。这时二人离地面已有百万丈,交手之时更是风起云涌,乃至于连南侯也不能看清,思忖道:“倘若九虞调虎离山,我这一去,大军无人镇守,非得被他手下屠灭干净不可。”

南侯暗叹一声,走进城内。这时虚空之上突然现出七座大山,每座山上都铭刻符文,乃是九虞到九重天界取来山峰,临时炼成法宝,唤作“镇南峰”!

九虞大笑道:“为对付你南家,我可算耗费心血了,此宝我称为镇南峰,正是依据你功法缺陷炼成,今日便教你试试这滋味。”

九虞祭起七座镇南峰,打入七十二符印,随即只见山峰虚化,山中涌出风雷水火,正是风雷五行七元联成一座七元山脉,有数十万丈大小。

这时南军营寨中飞来数位大将,也都顶盔贯甲。

南大将军大喝:“听我军令速退,将此物交给我儿!”手掌一伸,便将三魂镜掷给骠骑将军。

但九虞将七元山脉转了一转,顷刻间便将余下三位前锋轰杀成齑粉!

骠骑将军立时红了双眼,双掌一凝,掌间聚起四十二重符印轰然打出,掌力将空间震动,把那七元山脉打塌了一座。

九虞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大怒道:“桓将军好掌力啊,那你且先试试我这七元镇南峰!”

只见九虞转动山势,七座联山滚滚而来。南大将军情知桓将军修为远逊,一但被镇南峰打中,连全尸也是妄想。当下使用柔力将桓将军打落山峰,随即以一双肉掌硬撼七座联山……

约莫有半个时辰,空中一阵天塌地崩的巨响,漫天火海火云之中,大将军南钦铠甲俱碎,跌落下来。

随即九虞满面杀气,驾驭着风雷而来,似乎要尽屠这五十万将士。但这时南侯手遥胜刀,现出了万丈法身踏着云端,护住南军营寨。

九虞哈哈一笑:“南侯别来无恙?”但随即见南侯面色沉凝,又笑道:“罢了,本王卖侯爷一个面子。”当下两翼扇动,冲上九天而去。

至夜,大将军南钦重伤不治,众军恸哭,声传四野。南侯听到了,一身素服亲来祭奠。

当晚消息与南大将军的棺椁送到皇都,宁帝命骠骑将军桓真坐镇帅位,又派数十位大将前往相助。但与南侯鏖战三次,除元帅桓真之外,其余大将尽数被斩杀,甚至桓真本人也重伤未愈,五十万士卒而今不足十万。

又过三日,九虞领兵六十万进攻皇城,鏖战之下,朝中大将又被斩杀数十位,不得已宁帝下诏,封南牧亭宜乡侯、官拜大将军,聚集残兵约有四十万,死守都城。

又守了十日,南侯领军十万而来,在九虞军后驻扎,九虞于是不敢乱动。

宁帝看见南侯军来,招南牧亭密谈了一夜,第二日宫中大乱,不到晌午,到处便都在传说南牧亭弑帝,以此要向南侯摇尾乞怜。果然晚间时候,南牧亭身背父亲棺椁,手捧宁帝头颅来到南侯军前。

南侯大惊,身旁副将提剑就要斩杀南牧亭。南侯喝止,这人大叫道:“南牧亭官拜大将军位,却还弑杀主上,侯爷不可留他!”

南侯摇了摇头,将南牧亭下狱,随即击退了九虞后,便为宁帝设祭,天子七裹,葬在皇陵。到夜晚时分,南侯来到天牢见了南牧亭。

南侯问道:“是谁弑杀了陛下?”

南牧亭满面苍白,沉默不答。

南侯又问道:“陛下有何遗命?”

南牧亭又是不答,南侯如此问了十几个问题,南牧亭终究失魂落魄一般,脸色白得吓人。

南侯面色阴沉,正要转身出天牢时,有一个黑影突然来到他身旁,低声说了几句。南侯叹了一声道:“而今天下已是分崩离析,你若来到我军中,我便下令保护渊朝遗老,并今后找机会为你洗清弑帝污名。你若答应,便敲击地下三声。”

但南侯等了片刻,天牢之中依然死寂。

南侯暗叹一声,正要走出时,突然……

“咚!”

“咚!”

“咚!”

南侯一笑道:“今后倘我为帝,你便是朝中大司马!”

“臣领命……”过不多时,沉重地声音响彻在天牢之中……

“唉。”随即在黑暗里,有一声叹息,那一道灵魂渐渐回到了身躯,这时的羽轩如同打开了心中尘封宝盒。他缓缓离开蒲团,向蒲团微微躬身一礼。

但蒲团上有一个身影突然显现,说道:“万年不见了,没想到你是他的转世……”

羽轩一愕,随即看清了这人,躬身一礼道:“陛下,臣,南牧亭觐见!”

但南皇看了片刻,突然深深一叹道:“不,南牧亭不是你……”

“但羽轩却是南牧亭!”羽轩面色一整,正色道。

南皇一笑,说道:“罢了,而今南朝已破,你我相隔万载还能再见,这君臣之礼不叙也罢。这是随意进出地宫的符印,你且收好,日后若有机缘,还请你帮我办件事。”说罢,他便将几道符印交给羽轩。

羽轩接过了,说道:“陛下请明言。”

南皇叹道:“昔年我让石兄修建地宫,便为你我这等开辟一条轮回之路。但中途被九虞阻挠,若非幽王相助,只怕我便不能轮回转世了。但石兄他们如今却未能转世,今后若有机缘,便为我引渡一下吧。”

“是!”羽轩迟疑片刻,说道:“不过我想石兄还未身死,之前还借我身躯与陛下圣皇气运击退九虞……”

南皇一怔:“可是以他的寿数……”

羽轩躬身道:“还请陛下恕他僭越之罪,臣才敢明言。”

南皇点了点头,羽轩道:“他借陛下玉棺与圣皇气运延了寿命,不过他是在沉睡之中,这一切他做不了主。”

南皇笑道:“我怎能怪他?所谓圣皇气运不过如此……”随即摇了摇头道:“你先走吧,我这一道残魂也支持不了多久。”

羽轩道:“臣告退。”但刚要走出房门之际,南皇突然出声:“宁帝是自杀的吧?他要你诈降之后,夺得兵权便起兵反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月琅洞天

南皇突然出声道:“宁帝是自杀的吧?他要你诈降之后,夺得兵权便起兵反我,好恢复渊朝天下。”

羽轩陡然一惊,南皇鉴貌辨色,说道:“但你却为了这片天下,不肯再掀起战火,所以渊朝遗老宗室对你恨之入骨,而且如此一来,你这弑帝的骂名却永远也洗不掉了,这一切你……值得吗?”

羽轩沉默不答,只摇了摇头。

南皇点头道:“你去吧,我也该走了……”

“臣告退。”羽轩缓缓走出房门,跳出了这片空间。这时只见羽烈盘坐在谷口,而山谷中风雪却愈加猛烈。

羽轩打出一道符印,脚下一片火云升腾而起,隐隐有龙吟之声,飞身而来。

羽烈听见声音,脸上刚刚露出喜色,但突然心中又是一紧。他一道灵识、两只眼瞳全都落在羽轩身上。羽轩随即来到他身前,目光与父亲坦然相对,微微一笑道:“爹爹不必担心,我还是我。”

羽烈这时也感知羽轩行止如常、眼神依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笑道:“看你身上的术法印记加深了许多,看来好处不少啊。”

羽轩点头笑道:“可算把术法符印从头到尾学了一遍,只是爹爹可计算了时日没有,我这一闭关耗费了多少时日?”

“正好二十八天。”

只见这时两人一问一答之间,竟然都对羽轩的前世今生闭口不谈,毫不追问。只听羽烈说道:“当日你一进入寒月谷,我便以日晷计时。不过之前听了你转述南皇的话语,南皇称此地的元气极是浓郁,这几日我也感觉有些异常,但我猜元气最猛烈之时,是风暴来临之际,那时会有一次机缘也说不定。”

羽轩一怔,问道:“此地还有别的机缘。”

羽烈笑道:“那是自然,此地能被南皇选中,就已经非比寻常了,你只要摸一摸地面,便知端的。”

羽轩随即拨开积雪,手指在冰面上轻轻一划,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惊声道:“灵气化水?这冰面全是灵液!”

“非止如此,这冰面之坚硬,更出乎我意料,你随我来。”当下羽烈领着羽轩跳到空中,等了约莫半刻钟,只见寒月谷内的风暴几以十倍增长,随即厚达万丈的冰云盖住了山谷的天空。

这时山谷之内早已幽暗一片,羽烈随即手掐印诀,打出两道符印,有千百灵光护住了他们的身子。

羽轩惊讶道:“爹也修炼了混元护?”

羽烈说道:“毕竟都是族中武学,多少有所涉猎……出来了,它在那儿!”他手指指定东南方向,只见那里突然闪出一点细微光华,呈青白色泽。

羽烈手掌遥遥一握,将那片虚空扭曲开来,化作牢笼。但那光点却忽然闪了一闪,也不知如何就跑到牢笼之外。

羽烈一笑:“有意思……”

羽轩惊声道:“那是什么东西,爹扭曲了空间他还能跑出来。”

羽烈说道:“如我所料不错,它便是月琅萤虫。这种灵兽极其稀罕自不必言,而他所生长之地,更是天然宝库。所以以往修士都往往豢养了这种灵兽,便是用来寻找洞天福地。”

当下两人飞身而下,羽烈手掌随即往地上一按,但回手看时,掌中却空空如也。

“逃了?”羽轩问道。

羽烈点头道:“应该是遁入地下了,但我也找到了追去的路。”他手掌拨开积雪,看见冰面上有指头大小的孔洞,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处。

羽烈随即取出一柄下品宝剑,长剑刺入地面,周身旋转起来,如钻头一般,一路往地里破去。

羽轩跟在身后,眼见父亲一连折断了三柄宝剑,不禁暗暗咋舌。又过了半个时辰,眼前突然光华大放,只见有青、有蓝、有紫……异彩纷呈,那却是一个方圆约有百余丈的洞窟。洞窟顶上结成了数百水晶,诸多色泽,更有月明珠、月光石之类的宝物。只见水晶在反射着宝物的光华。

洞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月琅洞天”四字。

羽轩仔细辨认字迹,说道:“这似乎是南皇的字。”

羽烈点头道:“这些宝物也确实像人工打磨的,看来南皇在此处闭关许久。”

羽轩问道:“那爹所说的天然宝库便是这里?”

羽烈道:“此处天地之元气近十倍于外界,所以修炼速度自不必言。不过欲速则不达,所幸这些水晶有宁神安定之效,心魔反噬的可能便小了很多。当然,月琅萤虫生活在此处,那么这里便有‘天河池水’。”

羽轩皱眉道:“天河?”

羽烈道:“北界有神源山脉,乃是伏神陨落之处。而那神源山上有一池,传说又是祖皇从九重天界上引来天河之水形成。祖皇在天池旁栽种了三株青柳,至夜便引来月琅萤虫栖息。而后月琅萤虫因为饮了天河水,便有了自如穿梭虚空的能力。而你若去浸泡天河池水,既可助长你的修为,又可赋予你掌握空间的能力。虽然今后你到了化神境界,也会有此种能力。但早一天便有早一天的好处。”

羽轩点头道:“那便好,只是这天河池水在哪里?”

羽烈微微一笑,手上一指,只见那如水晶石一般剔透的月琅萤虫便停翅在一块紫水晶上,水晶下方隐隐有滴水之声。

羽轩推开几块水晶,原来这天河池水被埋在水晶之下。

羽轩褪去衣物正要下水,羽烈却在他身上打了两道符印,说道:“传说浸泡天河池水要承受一种威压,所以我在你身上打了符印,也能减轻一些。”

羽轩点了点头,下到池水时,果然传出骨骼脆响,仿佛千钧巨力压将下来。这时羽轩胸口符印游出一条无形巨龙,在他身上盘绕而起。

羽轩低低闷哼一声,九痕玉戒里南皇虎符飞离而出,被羽轩接在手中。顿时响起金戈铁马之时,那战鼓的轰鸣。

“南帅?”这时羽轩的身姿落在羽烈眼中,他仿佛便看见了那个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的南皇大将,当下暗暗叹了一声,说道:“轩儿,这天河池水里蕴有祖皇气运,若你顶住池水洗刷,好处乃是一生的,切莫轻易放弃。”

羽轩勉强开口道:“爹放心,这点痛苦我承受地住。”但话音一落,却只觉有一股莫大的压力齐齐挤压而来。这种压力迫使他衍生急智,仿佛瞬间便领会了空间符印。他一道符印打出,周身空间便凝做一块,顿时只觉压力大减。

羽轩清啸一声,手掐印诀,将池水之内的天地元气引体内。本来这几月来历练,早已将他的修为推到了玄化八重的境界,这时元气一入体,便冲到了九重境界的大关。

羽烈暗叫一声不好:“这对抗的力量越大,反扑的力量就大。轩儿使用临时悟出的空间符印对抗,反而使天河池水以几倍的力量反扑回来,如今只能借势突破修为了。”

当下羽烈跳在虚空,伸出一指点在羽轩泥丸宫,并传音道:“我知道古诀功法第三层的运行经脉,你现在一心对付压力,而功法由我来助你运行,争取突破到九元境。”

羽轩点了点头,完全放弃了元气运行,手掌印诀一掐,又再打出一道空间符印,压力便又减弱了许多。

羽烈一声低喝,双手齐用,将羽轩体内的元气引入正途,随即喝道:“过去!”

羽轩口中发出清啸,声响在山洞之间回击着。随即羽烈给月琅萤虫打了一道符印,只见混元护的灵光将它护住,不至于被声浪震死。

声浪又持续了片刻,方才止息。羽轩穿好衣物,跟着手掌轻轻一握,仿佛周遭的空间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才想到离古剑渊、炎枫、幻图等人的脚步又近了几步,随即朗声大笑出来。

羽烈摇头道:“还不能高兴啊,九元境的力量你还完全陌生,需从头练起,现在你随我到寒月谷中。”

羽轩一愕:“寒月谷?”

羽烈点头道:“如今寒月谷的风暴你虽仍无法抗衡,但毕竟以九元境的力量也能挡住一二,到生死关头爹会护住你的。”

羽轩哀叹一声道:“好吧,听爹爹的便是。”

当下父子二人又来到寒月谷中,只见羽烈放出周身灵光跳在虚空,而让羽轩催动修为就站在崖壁之下抵抗风暴。

风暴席卷而来,羽轩的空间符印撑不了一时三刻,就被卷到空中去……

“该死的,这风暴确实够磨练人。”羽轩满脸苦色,被灵光护住,缓缓站起。

羽烈道:“若非如此,南皇也不会一再嘱咐你要在一个月内修炼完,不过他却未曾料到南皇洞已被幽王族封印起来了……咦,这小东西怎么来了?”

羽烈手掌一握,只见那只月琅萤虫穿梭虚空而来。它一丈之外钻入虚空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面前。

羽烈又给它打入了一道符印,随即笑道:“看来这小东西也想离开寒月谷,但又被风暴挡住。”

羽轩点了点头,想起父亲刚才的话,问道:“可幽王族为何要封印南皇洞?”

羽烈摇头道:“谁知道呢,他们本就神秘的很,常人需依靠修炼强大,而他们的强大却与生俱来,同时司掌轮回,所思所想本就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

正说间,突然远处的空中层云密布,那云凝作一条白龙形状,不知有几百里长短,只见它头颅低下,喷出一口白烟,不知笼罩了什么。

羽烈灵识全力放出,但奈何相距甚远,不能看清什么。羽烈暗想道:“那个方向是……”

“是中域北域的交界处,是神府遗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里幻龙

羽烈看见空中显化的白龙,面色沉凝如水。羽轩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羽烈手上一指,问道:“你看那团云化作的龙像什么龙?”

羽轩仔细辨认,突然惊声道:“是蜃龙!”

羽烈点头道:“不错,无论在搅弄风云的是幻族还是蜃龙族,那‘神府遗藏’四个字都是逃不了的。”

羽轩说道:“也不知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无论幻族还是蜃龙族,他们以往的作风都不是这般明目张胆的,为何这次会公然向神府遗藏出手?”

羽烈道:“当年神府覆灭之后,神府遗藏便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最终是龙族族长敖玄提议先将神府遗迹封印,留待后续。所以封印不解开则罢了,一旦解开,便意味与龙族、凤族、阳家等诸多世家为敌。如今神府遗族已是强弩之末,怎会做出公然为敌这等蠢事?”

羽轩问道:“那以爹之意,是一面告知族内、一面前去探查吗?”

羽烈道:“发生这等事情,你叔祖身为祭司不会不知,至于前去探查的话……”

羽轩笑道:“我之前与藏龙阁主黑子倩有些约定,或许可从她那里得到些情报。”

“藏龙阁主?”羽烈笑道:“你倒好本事啊,来中域没几天竟然便与黑子倩有交情,不过此女的遭遇确实令人惋惜。”最后几个字,羽烈却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当下羽烈正要领着羽轩穿梭虚空而去,但那月琅萤虫却在羽轩身旁飞舞,似乎做出了兴奋的样子。

羽烈道:“看来你浸泡了天河池水后,它对你亲近了许多,反正此地对它来说已没有多大作用了,便一起带走吧。”

羽轩点了点头,将月琅萤虫收入袖中。

这时羽烈扭曲空间,便化出一条虚空通道,这条通道连接了两地千余丈的距离,只不到半日光景,便又来到了明城,城中修士最多的所在,便是藏龙阁。

当下羽轩领父亲一进到藏龙阁中,便有一位侍从迎了上来,说道:“羽二爷、羽公子,我家阁主有请。”

羽烈暗暗眉头一挑,而羽轩却见怪不怪。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庭院之中,黑子倩向羽烈躬身一礼道:“藏龙阁后学末进黑子倩见过羽家前辈。”

“藏龙阁?不称呼自己黑族后辈么?”羽烈暗道:“看来她对黑族确实恨得紧呐。”当下回应道:“贤侄女不必多礼,我父子二人等会儿还有事相求。”

黑子倩点头道:“前辈不说,我也猜得一二。只是他们为何在此时突然动手,我也知之不深。前辈知道,我藏龙阁虽有不少眼线遍布中域,但仍有不少人物几乎脱离了世间规则的束缚,并非我等晚辈可以探知的。”

羽烈暗暗点头道:“对于那些超凡入圣的强者,他们的手段确实难以揣测。但黑族与幻族两家的圣境强者应当早已死绝了才是,难道神府之中还有其他一些隐世强者不成?”

黑子倩道:“不过我藏龙阁也并非一无所获,当日我们在幽王鉴中见到了这个。”当下她取出一面幽王鉴,打入了一道符印,只见镜中显现出那近千里的云团所化的蜃龙,但蜃龙顶上却有一道身影,他手掐印诀,施展了两道光华,呈紫、白色泽。

“二元混灵?又是二元混灵!”羽烈心头暗惊道:“这人到底是谁?他黑、幻两家真正的幕后之人?此人既然会施展二元混灵,那么定然与伏神脱不了干系,或者……”

想到此处,羽烈心头剧烈一跳,向黑子倩道了声谢,便连忙拉着羽轩往空中而去。过了片刻,两人来到了明城郊外的庄园之中,这里便是羽烈昔年所建。他在庄子中设下一座空间法阵,连接了羽家与此地的空间通道。

但羽烈正要打入一道空间符印,突然虚空里走出一人,说道:“不必回去了,父亲在昨日已经窥探过那人的身份了,但被力量反噬,已昏迷了一日有余,所以大伯先让我带了‘蕴神境’过来一探究竟。”

羽烈眉头紧锁道:“二叔已是二元圣境的修为,这世间还有谁能在万里之外,以神秘力量反噬他?难不成又是如灵王一般的上古诸王?”

羽绝摇头道:“史有明文,南皇一朝的各路诸王或已死在南帅平乱之中,或早已归降南皇麾下,生卒年早已注明。其中唯一灵王一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活到至今。而南皇以前的各路诸王,时间都过于久远,他们的寿数未必会有这么长。我想这人还是得在这一万年间的强者之中筛选。”

羽烈沉声道:“这一万年来,惊世绝艳者除古神之外,便是那位了……”

这时羽轩心中也一跳:“可那人不是已被古神镇压在神罪之地?”

羽绝见到羽轩面色有异,问道:“轩儿可想到了什么?”

羽轩一怔,随即笑道:“我想这人定然是超凡入圣的人物,三叔以为如何?”

羽绝哈哈一笑道:“果然聪慧,小侄儿以往并未见过我,却也能瞬间猜到了我的身份,来,让三叔看看你的龙绝刀气修炼得怎么样了……”

但他手臂微抬,羽烈便动手将他挡了下来。

羽绝面色一沉,更不说话,反掌一拍,掌中瞬间叠了一十二重符印。那符印加持在龙绝印法之中,霎时只觉仿佛有无边杀气滚滚而来。

羽烈微微皱眉,一把将羽轩推出房中,随即双掌也叠了一十二重符印,这时房中的空间只有一瞬的安静,随即龙啸之声响彻整座明城!城中众人惊骇地望向郊外而来。

这时羽烈的身形冲破房顶,踏上云端。羽轩连忙接着,问道:“爹,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羽烈摇了摇头,逼出一口逆血,缓缓说道:“龙绝印一出即杀招,乃是遥皇在战阵之上创出的武学,非但招数可杀人,杀气更可直伤灵魂。你如今既然已学了龙绝印,那么便要注重心魔的历练,否则……一个不慎,就要沉沦于杀气之中,迷失本性……”说罢,他便连连喘气。

羽轩点了点头道:“多谢爹爹教诲,儿谨记。”

羽烈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闭目调息。

过不多时,一股秋风吹过,那座庄园突然化作齑粉消散,只余下一片白地……

突然周遭有人围了上来,见了这一幕,不禁大骇道:“这是那路大能在交手?”

这时羽绝面无表情地站起,袍袖随即一拂,便收了空间法阵,身形走入虚空之中。羽烈点了点头:“他为了复仇,心无旁骛,修为进境确实比我快得多了……走吧,我们也该去神府遗迹看看了。”

当下两人来到神府山脉,只见空中那云团所化的千里蜃龙将白烟喷出,罩住中间一段山脉。但山下的城市却暴露在世人眼中。

这时羽绝来到羽烈父子身旁,说道:“神府遗迹的封印乃是东海龙族之主敖玄亲自设下,如今封印被破解,龙族不该不知道,但这些人中却似乎没有龙族的样子。”

羽烈听了,他站在云端中往下看去,只见山脉四周早已围了几千人,这些人不乏九元境乃至天人境界的修士。他们都熟知神府来历,更知得到神府遗藏便是一步登天。但而今只能见到山下的城市,真正的神府遗迹并非显露。

其中有人说道:“修士越聚越多,九元强者多如牛毛,再等下去只怕连汤都喝不上。左右不过一团白雾而已,大家随我闯进去便是了,难道还能杀得了我们不成?”

随他一声鼓动之下,终于有人耐不住寂寞,当下三名九元一重境界的修士纵起身法,御风而去。但这几人走后,便有见多识广的嘿嘿冷笑道:“无知小辈,当幻族这‘三十三重天幻阵’是摆设的吗?”

果然这人声音一落,那白雾便陡然化作百万丈阁楼,阁楼上飞檐斗拱、画壁雕梁,一派古朴样式,共有三十三层,代表三十三天之意。随即只见这三人的气息只走到第一层上,便突然消散,毫无声息,仿佛如轻烟一般消散。

这下众人都惊疑不定,贪婪之心也冷却许多。有人惊骇道:“看来神府遗藏不是我等能够贪图的了。”

“唉……”众人心中都是一叹,理了理行装就要离开。

羽绝道:“你看出那人是怎么死的吗?”

羽烈点头道:“在幻阵之中迷失了心神,而后死于千劫冥气之中。看来这是黑、幻两家一起下的手……”他一语未尽,突然羽绝取出蕴神境照了照,照了片刻,惊声道:“这神府遗迹下的灵脉……动了?”

羽烈大惊道:“灵脉乃是一些洞天福地与圣地的根本,缺了灵脉孕育,这些圣地便与寻常土地毫无区别了。想当年神府何等手段,又怎会让天地灵脉自己移动?”

羽绝道:“我曾听说神府有封印灵脉的手段,难道这封印也一起被破了?”

这两人正说间,突然空中一抹剑光闪过,那蜃龙口中突然掉下一柄古朴样式的长剑。这剑光华内蕴,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有眼尖者顿时心头一跳,暗暗惊叫道:“上品宝器?”

但这人身形一纵,却还有一个人抢在他身前,从云端里飞出,将这柄剑接过。

这老者大怒道:“哪来不知死的小子,把东西给老夫放下!”

然而羽轩充耳不闻,两眼紧盯着,上下翻看着长剑,心头翻起惊涛骇浪:“错不了,与壁画所绘一般无二,这样式正是那柄弑帝之剑,帝刑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乐神之曲

羽轩看着这柄“帝刑剑”,心头正翻起惊涛骇浪,无暇应付老者,老者气冲牛斗,怒喝道:“好狂妄的小子,今天便代你师长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死的东西!”

老者翻起干枯柴的手掌,一掌掌力划向东、一掌掌力划向西,那向东的掌力猛推而出,羽轩随即只觉胸口发闷,气息不畅,原来这掌力当真推山山倒的境界。

这时羽轩身形往后飘了几步,双手一掐印诀,霎时间便叠了三道符印在手中,这符印正是螭火诀法。

但老者见羽轩竟是正面对敌的姿态,心头却暗暗后悔:“虽然还留了一道掌力没有打出,但这小子毕竟只是九元境修为,又怎能在推山掌力之下活了下来?”当下手掌一缩,又收了几分力。

但他心头正自后悔之际,羽轩三道符印早已叠出,只见螭龙呼啸而起,迎上掌力之时,突然化作一道火海。火浪翻涌而起,将那老者震退了一步。

老者须发焦黑,虽然看羽轩也退了三步,但仍是长长一叹。

羽轩躬身一礼:“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老者摇头道:“老了,不中用了,小友天资卓越,这宝物自然是有德者而居之,老朽不敢再厚颜争夺,这便告辞了。”

羽轩一怔,说道:“前辈且慢,晚辈只是好奇这柄剑的样式,并无意与前辈争夺。只要借我两日研究,第三日便双手奉还。”他言下之意,便承认自己是受了老者留手之恩,并非以真实修为战胜了他。

老者摆了摆手,大袖飘飘,踏着风而去。

羽轩又向他躬身一礼,这时底下人早已炸开了锅:“这小子是什么来历,山老可是渡虚一重的修为啊,怎会莫名其妙地败在这九元境的小子手中?”

羽轩暗暗一叹,这时又有一人飞身而来,是个中年男子模样,有九元九重的修为。他眼力一向不错,看出是老者手下留情的缘故,随即说道:“这位公子倒是好本事,山老这等修为的强者也会铩羽而归,看来我也并非公子的对手。”

羽轩眉头一皱不知这人上来为何说了这些话,突然只觉鼻尖一痒,暗暗惊叫道:“散魂香!”随即体内螭龙火气从丹田火珠中飞出,沿经脉涌向散魂香的聚集之处,顷刻间就炼化而去。

底下的人有见多识广的,认得此人,嘿嘿笑道:“竟然是千老怪,这家伙可一向诡计多端,看来这小子要倒霉了。”

千老怪也看出便宜,五指一张,手掌化作森白色泽,便是以“虬褫掌”运着毒素,向羽轩拍去。

“毒掌么?”羽轩淡淡一笑,周身紫气化作星宿阵图,阵图里铭刻了龙纹,正是那二十八星宿大阵的苍龙纹。

羽轩抬手正要唤出“苍龙诀”,但这时在自己眼中,苍龙纹突然碎裂成几十道符印。符印各有六七种组合,最高境界便是十二印。

“十二印苍龙诀?这二十八星宿大阵竟然也是一种术法神通?”羽轩心中正自沉思“苍龙诀”的七重境界,浑不知千老怪的虬褫掌毒已推到了自己身前。

羽烈面色一变,正要挥掌而出,羽绝摇头道:“关心则乱啊,其实不必你动手,自有人帮他……”

羽烈听了,眉头一皱。这时千老怪只觉自己胸口一震,有一缕琴音在耳畔缕缕回荡,过不多时,便喷出一口鲜血,倒头摔下空中。跟着羽轩又觉自己腰身一紧,一双玉臂如藕枝轻舒,将他推到一棵青松之下。

羽轩一怔,只听一道空灵的声音笑道:“好大的胆子啊,把九元强者也视若无物吗?”

羽轩定神一看,那丈许之外便立着一位青衣少女,眼似秋水、青丝如墨。只见她双手背向身后,露出半张瑶琴。

羽轩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这少女柳眉一蹙,似笑非笑地道:“难道我说错了?”

羽轩笑道:“刚才想了别的事情,不小心分了神,差点命丧人手,羽轩在这里多谢司徒小姐救命之恩。”

司徒静横抱过瑶琴,点头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哦,我正愁没有帮手呢。”

羽轩皱眉道:“你也要夺神府遗葬?”

司徒静摇头道:“神府遗藏虽然诱人,但还有自知之明。我现下编了一套钟曲,但有所欠缺,听说一些古宗门、古世家里保留有一些上古编钟,我便来碰碰运气了。”

羽轩惊声道:“此行只有你一人出来?司徒家主竟然放心得下?”

司徒静闻言,面上有不虞之色,说道:“不提还好,一提就窝火。我爹爹要在大哥、二哥之中选择家主继承人,将族中权力都分割了去。这些日子都是我一人在破解乐神图谱,如今遇到瓶颈,向大哥、二哥求援,他们却在忙于内斗,一个帮手都不肯给我,一气之下,才自己一人出来。”

“原来如此。”羽轩点了点头,但随即注意她话中“乐神”两字,不禁大惊道:“上古乐图谱已近十万年未用,你如何能够破解的?”

司徒静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如碎玉一般的牙齿,笑道:“乐谱不同于文字,文字在十万年间变化,早已不同往昔。但乐谱虽有变化,却也有迹可循。如今我编成三道曲目,有琴曲、萧曲、钟曲。但如今缺了一架编钟,无法试音。”说到此处,她绝美的容颜上满是遗憾。

羽轩心头一跳:“破解乐神图谱编成曲目?”想到此间,不由得暗叹此女大才,说道:“确实生作女儿身可惜了。”

司徒静哼了一声,说道:“生作女儿身便又如何?我大哥、二哥未必便争得过我!”

羽轩讪讪一笑,这时又有一名大汉走来,说道:“小子,你把那柄剑给我,我以另一柄上品宝刀与你交换,你也不吃亏,如何?”

羽轩摇了摇头,这大汉面色一变,但身后却有人叫道:“步青河,你可是九元九重的修为,要这小子的东西又何必用上品宝器与他交换?”

“嘿嘿,我看他是看上了这小子身旁的小仙女……”

“胡说,什么仙女,明明是神女……”

羽轩眉头一皱,向司徒静使了眼色,两人纵起身法,一人御风、一人脚踏云烟,都向山脚下的遗迹中去。

大汉抬脚也要追去,突然蜃龙口中又掉落一口“帝刑剑”来,当下群情耸动,有人叫道:“那是怎么回事,有人在那里铸炼上品宝器吗?”

“不,这不是上品,乃是中品品阶。”

“管他呢,中品老子也要……”当下三名九元境修士踏在云端,就要抢夺这柄“帝刑剑”。

羽绝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剑非但没有开锋,而且宝剑也空有上品宝剑的灵气,却没有器灵的样子。毕竟宝器择主,又怎会让他们这般抢夺。”

羽烈点了点头,但双目还是看向羽轩去的方向。

羽绝道:“放心吧,他前身何等身份,只怕见识都比我们广阔,怎会轻易出事?”

羽烈面色陡然一变,看着羽绝,羽绝道:“你在怀疑我如何知道的?嘿,他出生之时,强行逆转家族祭典,变成十二鼎祭。若我还没有察觉他身份有异,那么这些年来的历练不就白练了吗?”

羽烈听了,森然道:“你胆敢偷看祭司阵图?就单凭你这一句,我便有权将你以族规处置!”

羽绝嘿嘿笑道:“少跟我提族规,族规若有用,那家伙死一百次也够了!”

羽烈低吼道:“我看你这几十年的历练确实白费了!你现在但有一点证据,我立时便回族中将他宰了,凌迟刮碎又如何?”

两人话不投机,羽烈摇了摇头道:“罢了,再说下去只怕又得动手。你现在在外面用蕴神镜帮我照住灵脉的方位,待我下去之后,用‘分神符’交流,这灵脉移动得诡异,我须得探查清楚。”

当下羽烈将一张符文交给羽绝,随即飞身而去,来到一处荒野,故技重施地钻入地下……

另一旁,羽轩与司徒静来到这古城遗迹之中。古城分内外两城,那外城早已破毁,只有残垣断壁。而内城因修建的材料缘故,损毁并非很大,乃至于城中仍残有一些古籍。

这时,羽轩与司徒静接连闯了三座古城遗迹,却毫无所获。当下羽轩说道:“各国都分成郡县治理,县中有县志,往往记载风土人情等。我想在这偌大的神府遗迹中搜寻一两件东西,难度可想而知,不如去藏放类似县志的地方看看。我想神府虽称宗门,其实内部机构或参考了南斗一朝也说不定。”

司徒静疑道:“可是你知道这等类似的机构该设置在哪里吗?”

羽轩跳在空中查看了方位,随即跳下来说道:“这些地方的设置要考虑典籍保存,又要考虑命令传达,也许在这几个地方也说不定。”当下他前面领路,进了一处馆阁之中。只见馆阁内早已破败,典籍残存短缺,但羽轩查阅半晌,笑道:“原来神府之中还设有教学类似的学宫,看来神府子弟也并非都是依靠父母教育啊。”

司徒静在一旁看了他半晌,问道:“我记得你从未为官呐,怎会突然对这些官场机构的运行了解颇深的样子?”

羽轩闻言,沉默不答,下一刻突然面色一变,低喝道:“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龙绝血印

羽轩低喝一声,身形一晃,周身龙烟滚起,所幸这神府馆阁当初修建得颇为用心,主要便进行了防火一道。随即司徒静又双臂一卷,将典籍抱了出去……

到了馆阁之外,羽轩踏着龙烟而起,掌中瞬间叠了两道符印,符印加持在螭龙身上,随即火海翻腾。

火海之中有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秀,但却已有玄化五六重的修为。羽轩一见到这人,手掌打出的力道便收了几分。但在两道符印加持之下,却也几乎将他手臂打断。这人身形贴地一滚,跑了出去,在心头暗骂道:“该死,那是什么武学?羽轩练成了这种东西,他竟然也不跟我说的,果然姓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司徒静走了上来,问道:“你似乎留手了,那人是谁?”

“尹飞楼。”羽轩说道:“他误会我杀了他哥,要找我报仇,不过没想到,他却也来了神府遗迹……算了,不说他了。古神府里建有学宫,我想学宫除了教授武学术法之外,肯定还有别的,查一查是否有音律学宫。”

司徒静点了点头,两人查看了许久,终于看到神府二十八年,府主下令建“时乐学宫”,聘请音学博士专职教授音律。

随即羽轩查看了前往时乐学宫的路径,便一路飞离而去。过不多时,两人看到一座极大的废弃宫殿,殿门前破损的匾额上还有“时乐”两字。

羽轩认得神府时期的文字,点头道:“不错,这里便是时乐学宫。”

司徒静听了,欢呼一声,轻移莲步来到学宫之中。这学宫虽然已破败不堪,但仍留有不少乐器,有琴、笛、箫、埙、编钟等。

随即司徒静来到散落的编钟旁查看,只见编钟灵气内蕴,手指触碰之下,似乎还感觉有反抗之意。

司徒静惊喜道:“有器灵意识,这是一件宝器,而且至少是上品品阶!”

羽轩点头道:“这里有二三十只编钟,看样子有些不全,你确定还能用吗?”

司徒静沉吟道:“上古之时的一些音阶早已不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当真凑起一套完整的编钟。”随即司徒静动手收集铜钟,辨认音名,约有十三只铜钟可用。

羽轩问道:“那其余铜钟呢?要放在这边吗?”

司徒静摇头道:“留在这里难免被那帮粗人毁了,不如让我带回去好好保存,也许今后可以请高人重新再铸几只,组成完整一套。”

当下司徒静在一旁收取铜钟,羽轩便来到破旧的架子前查看竹简,其中有一册竹简里夹杂着几片白纸,似乎是残余的信纸,纸上写的乃是这时通行的文字,并非上古文字。

羽轩大奇:“时乐学宫藏有来往的书信已是够奇怪的了,而且书信行文还是这个时候通行的文字。”当下一路读下去,文字断断续续,其中写道:“云家乃世第一富族,又与我等同盟,不可下手吞并,只得托付蓝兄,想……弟冷魏……”

羽轩读完大惊:“云氏与冷家、南宫家等各大家族联盟,乃是千年前覆灭神府之战,原来那时冷魏便与蓝家交好了?”

他心下暗想片刻,随即又查阅了历代时乐学宫祭酒之位,果然都是蓝家之人担任。原来当年最后一任时乐学宫祭酒乃是蓝家之主蓝空成。那时伏神陨落之后,神府衰败之势已不可挽回,于是便找冷家暗暗结盟。后此事被幻族长老知道,于是黑、幻两族暗中谋划,在葬神界中彻底葬送了蓝家一族,为自己两族全身而退,铺平了道路。所以葬神界中的魂气大阵,便是以蓝家一族的鲜血布成。

随同蓝家葬身葬神界的,还有神府十族之一的寒家、天下第一富族云家。神府古氏虽然遭受重创,但毕竟保留下一丝血脉。

司徒静见羽轩面色有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羽轩摇了摇头,展开神府古城的地图,说道:“蓝氏一族的城市便在这半山腰处,正好没被蜃龙气笼罩住,你有兴趣上去瞧一瞧吗?”

“神府十族之一的蓝家吗?”司徒静点头道:“蓝家既然在神府之中有一定地位,想来收获也会不小,上去瞧一瞧也无妨。”

羽轩于是对照地图看了片刻,认清了路径,正想踏云而起时,突然胸口一震,全身血气翻涌起来,将整张脸化作血红。

司徒静见状柳眉一蹙,急声问道:“你怎么了?”

羽轩甩了甩头,只觉体内血气如潮水一般,一阵一阵地涌上头顶去,勉强开口道:“有人在外作怪,让我心如油煎、杀气如沸……”

司徒静一惊,飞身抢出时乐学宫,果然见到尹飞楼手中握着一道符文,催动符文不断变化。这符文每变化一次,羽轩体内血气便翻涌得更厉害一分。

司徒静见了,更不说话,袍袖一拂,将一张瑶琴抓在手中,随即手指播过琴弦,琴声每响一下,便如同有一把巨锤打在尹飞楼胸口。

尹飞楼感觉司徒静杀意浓烈,心头颤抖,慌忙道:“我掌中的是龙绝血印,一旦我捏碎了它,羽轩就必死无疑……”

司徒静停下手指,冷声道:“帮他解开,我可以不杀你。”

尹飞楼慌忙道:“我只会种,不会解,那人没有教我。”

司徒静冷然道:“教你的人是谁?”

尹飞楼摇头道:“我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但龙绝印乃是羽家绝学,旁人是学不到的,所以我猜那人多半是羽家族人。”

司徒静一惊,虽然不能分辨尹飞楼话中的真假,但此时杀了他却也无济于事,随即冷声道:“先把那枚符文给我。”

尹飞楼将符文交给她,随即说道:“给你也没用,这种符文我虽不懂画,但那个人手中肯定还有。”

司徒静拿着符文,心中想着要如何处置尹飞楼,突然羽轩说道:“司徒小姐,你放了他吧,这是我羽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司徒静无奈,于是又走入学宫中,看见羽轩躺在缓缓调匀内息。司徒静问道:“你为何要放走他?”

羽轩摇头道:“我欠他大哥一个极大的人情,但现在他大哥已死,我不能轻易杀他。何况他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说罢,他扯开上衣,果然见到他胸口有一道血色符文。正是在与尹飞楼交手之时,被他暗中种下的。

羽轩道:“你在外面与尹飞楼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这东西叫‘龙绝血印’,不过我却并未在龙绝印的功法上看到过这种符文,想来是别人自创的。它的作用应该是激发我心中的杀气,让我的意识陷入在杀戮之中。”

司徒静疑声道:“那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这门绝学极少人修炼,我想这人的身份应当不难猜吧?”

羽轩沉默不语,过不多时,突然只听空中一阵嘈杂,两人抬头看时,只见十几个九元境乃至渡虚境的修士齐齐飞向空中,正要飞入那云团所化的蜃龙口中。

原来蜃龙口中接连掉落五柄“帝刑剑”后,突然大半晌没了动静,这时有十几名修士便坐不住了,纷纷纵起身法,踏在云端要飞入蜃龙口一探究竟。

但羽轩随即瞳孔一缩,只见那十几名修士飞入蜃龙口中之时,气息便陡然消散,如同细沙掉入海中,惊不起一丝涟漪。

“有火,那些人是被烧死的!”羽轩常年修炼紫灵火气,对火的感应敏锐许多。

司徒静说道:“你是说那里有人?”

羽轩点头道:“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那里屡屡有宝剑掉落下来。但我听闻一件宝器的铸造,少则一月,多则几年、乃至几百年,但似乎在那里的人铸一柄宝器好像很容易?”

司徒静摇头道:“那些宝剑徒有其表,看上去似乎灵气内蕴、寒光闪闪,其实并未衍生器灵意识,不过是一柄好一点的灵器而已。我在意的乃是这人为何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铸炼灵器、宝器呢?”

羽轩沉吟道:“我想秘密便在于真正的神府遗迹之中。可惜那里被蜃龙气笼罩住,布成三十三重天幻阵,当年雪家便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两人正说间,突然空中一声龙啸,有两尊百丈金身站在云端,一人金袍长剑,金袍铭刻龙纹,剑是青鳄古剑,随即身后九龙加持,正是羽烈。

而羽烈身旁还有一位,黑刀黑甲,甲是遥皇战甲,刀是遥皇铭刀。一刀一甲,正是昔年遥皇征战沙场的形象。

原来羽家四门镇族武学,乃是遥皇一生四个阶段所创。龙绝印乃遥皇在战阵之上创出的,于是法像金身便是遥皇顶盔贯甲的形象。

其二混元护,乃是登基为帝之时所创,所以形象是身着帝服,头戴十二旒冕。

其三天修羽。天修羽创于遥皇退位之后。但羽烈本身虽修炼了天修羽,却并未修炼天修羽的法像金身,一但修炼了,便是遥皇身披鹤氅,逍遥于世的形貌。

其四观星图。观星图本为祭司之学,修炼之后,便是遥皇身着布衣,踏于星河的形象。

昔年遥皇为天下而入世,后为天下而出世,所以此四种武学,正是他一生理念之所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夺气之阵

羽轩看见羽烈两人身化百丈金身踏在云端,而面前一位黑衣男子手印一结,也化成一位百丈身躯的神魔形象。

羽轩沉吟道:“这是黑族的法像金身,可是为何这个模样的神魔我却有些熟悉?”

这时只听羽烈冷声说道:“凌远族长,我想知道地底下那张阵图是怎么回事?”

黑凌远一笑道:“羽兄既然见过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羽烈瞳孔一缩,说道:“史有明文,南皇三百六十五年下令在皇城之外将之烧毁,当时分封的各位诸王也都在场证明,可是你们又是从哪里得到?”

黑凌远摇头一笑道:“这便不足为外人道了……”但他话音一落,羽绝踏着云端而起,身后只听一阵战鼓声如同雷响,随即一刀横劈而过。在挥刀之时,羽绝在遥皇铭刀上打入了一十二道符印,只听这刀上有千军万马的喊杀之声。

这声响便如同刀上杀气,直伤魂魄。一旦精神不够强韧,便会陷入自己恐惧的心魔之中,束手待缚。

所以这时黑凌远猝不及防被这声浪一震,心中也不禁陷入恐惧中片刻。但所幸修炼多年,心志坚毅,只一瞬间便回过神来。但饶是如此,也不禁冷汗涔涔,面色发白。他双掌一推,掌力霎时间连叠一十二重符印,怒拍而出。

羽绝胸口一震,退了三步。羽烈在一旁看得分明,知道羽绝稍稍落了下风,便从云端飞起,青鳄古剑上涌出剑芒。

这剑芒乃是羽烈在铸剑之时,刻意到九重天界上吸引生死两气。当剑胚引入了生死两气后,又在满天星辰之下养剑许久,才炼成这一道剑芒。

剑芒呈森白色泽,最善于切断人与灵兽的生机,只一瞬间,便将其葬送。仿佛切断了人之寿元一般。以往羽烈因为此招太过霸道,往往弃之不用。但现下却因愤怒已极,所以一出手便是杀招。

黑凌远只觉这剑中的杀气森冷,心头不禁一凛,当下手掐印诀,千劫冥气在顶上幻化而出,乃是幻化一座宫殿模样。随即只见青鳄剑芒刺入宫殿之中,突然间消解而去。

羽烈心头一惊,问羽绝道:“你与黑族交手颇多,可知道这门武学?”

羽绝凝神看了片刻,摇头道:“不曾见过,难道是新创的?”

羽烈皱眉沉吟不已。这时黑凌远踏在宫殿台阶上,一道道符印打入宫殿之中,霎时间便完善了殿中的诸多构造,有一块匾额悬在殿门之上,上书“蜃王殿”。

羽烈沉声道:“只怕当真是新创的,而且还是结合蜃龙、幻族两方武学而成。”当下他一面说着,一面纵起身法飞去:“但无论如何,那阵图必须毁掉,否则贻害无穷……”

这时羽轩在一旁看到三人在殿门前混战在一处,但心下却一直在沉思羽烈最先说的那句话:“南皇三百六十五年……皇城之外……诸王见证……诸王见证……难道?”想到此处,羽轩矍然一惊:“可是,当年将之交给陛下之后,确实焚毁了啊,当年有谁在场?是了,灵王!”

“当年那张阵图曾被灵王偷偷看过。”羽轩忆起昔年之事,不禁暗暗皱眉:“刚才爹说起此事,难道那张图现在落在黑族手中?可黑族族长为何将之放在地底之下?”

这时只听一声惨呼,一位九元境的修士被从地下扔了出来。羽轩与司徒静飞身过去看时,只见地上有一个通道,直通地底。

羽轩登时记起羽烈运用宝剑钻入地下的情形,随即便纵身跃入。

司徒静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开口询问,随他一起进入地下。走了约有百余丈,两人便见到一面极大的石壁,石壁前方便修了一个极大祭坛。祭坛上坐着一个男子,手掐印诀。

羽轩又仔细去看那面石壁,壁上一排符文极是熟悉。

“错不了,是夺气之阵。”羽轩瞳孔微缩,沉声说道。

司徒静随即问夺气之阵,羽轩道:“第十二圣皇朝,南皇一朝封有一位诸王,他耗费毕生心血创出一座大阵,能夺取天地灵脉为已用。甚至他曾设局要暗暗夺取南皇祖脉为已用。但不久东窗事发,所率叛军被南皇大司马南牧亭击败,一族千余人**而死。南皇下令将其一族之人安葬之后,便将那座大阵的阵图送至皇城焚烧,此阵便唤作‘夺气之阵’!”

祭坛上那人听了,抚掌而笑道:“羽兄竟然如此见多识广,连这等秘事竟都知道。”

羽轩沉声道:“此阵便是因为能夺取天地灵脉,显得太过狠辣霸道,南皇才下令焚毁,为何你们还会有这东西?”

黑袍人摇头道:“这我也不知,甚至其中诸多细节还是从你口中得知的。不过夺取天地灵脉为己用可以造福一方,又有何不可?”

羽轩冷声道:“夺取了天地灵脉后,此间便成了死地,谈何造福一方?”

“话不投机半句多,”黑袍人摇头道:“但既然我在此间便不容有失,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们还是要重新正式地认识一下,我名黑子渊!”他声音一落,身形突然化作流水,引入了地下。

“原来是你?无定宗!”羽轩微惊,将手印结出,只见脚下朱雀阵纹浮现,化出紫色火海将地面罩住。但随即黑子渊却身化轻风来到身前,羽轩猝然一掌拍出,这一掌却只叠了一重符印,只见两方的符印拍在一处,羽轩退了三步,胸口有片刻的沉闷。

黑子渊暗道一声可惜,随即又身化轻风消散。

这时司徒静在一旁看清了无定宗的武学,随即手捧瑶琴,琴音四面八方地笼罩而去,这时只听虚空中有一声闷哼,黑子渊的身形便显露出来。

原来黑子渊身化轻风之时,自负这武学天下无双,竟完全放弃了防守,被司徒静打了个措手不及。

司徒静跟着放出灵兽袋,有几十只颜色各异的灵蝶飞出,随即又取三只编钟悬在虚空,让灵蝶来回飞舞,引动气流激荡,便如同无形的钟槌一般,一首编钟曲便即奏响。

编钟曲是司徒静亲自所谱,音乐奏响之时,每一个音节都直击神魂,向黑子渊攻去。黑子渊不得已身化水势遁入地下。

但羽轩却在脚下暗暗布成大阵,螭火诀法早将地面焚烧得如同岩浆一般,黑子渊一声惨叫,五内如同焚烧起来,喷了一口鲜血逃出祭坛。

羽轩这时长舒一口气,暗道:“无定宗的武学当真诡异,若非被司徒静的音律刚好克制,只怕我也未必能打败他啊。”

当下向司徒静道了声谢,随即走上祭坛去看石壁上的阵图,司徒静问道:“要毁了吗?”

羽轩摇头道:“这夺气之阵的阵图乃是临时刻画,一旦真正的阵图撤去,这个便也失效了。一旦贸然损毁,只怕还打草惊蛇。”

司徒静问道:“那你是要去拿掉真正的阵图?”

羽轩沉吟道:“真正的阵图只怕是在神府遗迹上啊……罢了,先上去再说。”

两人回到山脚下,羽轩望着这蜃龙气笼罩的山脉,沉吟不语。

天空上羽绝似乎看穿了羽轩的心思,将蕴神境抛了下来,传音道:“这是族内至宝蕴神境,可看破一切虚妄,你走入幻阵之中,可不惧幻境侵袭。”

羽轩大喜,手握蕴神境飞身而起,就要飞入幻阵之中。但司徒静随后也跟来,羽轩道:“司徒小姐,这蕴神境只有一块,你若也进去,难免被幻象侵袭啊。”

司徒静问道:“但若黑子渊也在里面,你如何抵挡?”

羽轩一笑道:“黑子渊……”

司徒静道:“若加上古剑渊、幻图呢?”

羽轩一怔,暗道:“是啊,古师兄毕竟是神府古氏后裔,即便他念着一点同门之谊不动手,幻图却未必了。”

沉吟良久,随即暗叹一声,问道:“那不知司徒小姐听声辨位的能力如何?毕竟一但进入幻阵之中,连灵识也不能放出。”

司徒静笑道:“虽不能称为精通,但毕竟也是修炼音律所必备。”

羽轩点了点头,低喝一声,将丹田之内的螭龙火珠取出,这螭龙火珠里有螭龙火气,可用来抵御千劫冥气,以免在幻阵遭黑族暗算了。

羽轩教会了司徒静催动之法,让她握在掌中。随即又取出一条手巾蒙在司徒静脸上,便一手牵着她左手缓缓走入幻阵之中。

幻阵里蜃龙气翻涌而出,将眼前的景象随心意幻化,一旦心中恐惧,便幻化作幽暗地狱,见到将自身神魂打入幽冥之中,最终往往陷在恐惧中,自戕而死。

所以这时羽轩历经一脚一地狱、一脚一人间之后,随即拿蕴神镜一照,眼前的地狱之中,突然分出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来……

这时天空之上,羽烈传音道:“轩儿如今不过是九元境修为了,你怎可将蕴神镜交给他,让他独闯着神府遗迹?”

羽绝也传音回道:“他需要血与火的历练,来唤醒他久远的记忆,而并非像你这般婆婆妈妈地庇护在身后,这样他永远也不会成长。”

羽烈面色一冷,森然道:“你要轩儿回复前生的记忆做什么?”

羽绝不答,将身形一纵,跳出圈子。羽烈要去追,却见他已走入幻阵之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龙族现世

羽烈见羽绝遁入大阵,正要去追,黑凌远手掐印诀,将千劫冥气铺展而开,冥气化作一条黑色大河。随即他在河面上飞掠而过,两指一伸,指尖凝聚灰色剑气,直刺而来。

羽烈瞳孔微缩,暗道:“冥河两渡心劫落?这是冥河渡!”

黑凌远森然一笑:“便来试试我给你设置的心劫,看你渡不渡得过?”

羽烈沉声一喝,青鳄剑上剑芒收敛了光华、杀气内蕴,瞬息之间变幻成纯白色泽,白得纯粹……

过不多时,一黑一白两道剑芒彼此划过,羽烈二人的身形便诡异地定在空中,如同雕塑纹丝不动……

这时羽轩携着司徒静走上这条荒野山路,但两侧的景象却仍是一座幽暗地狱,仿佛两处空间重叠在了一起,地狱被山路拦腰截断。

山路上羽轩走不了片刻,突然只觉心神一凛,手中符印打出,顷刻间紫色星云铺展而开,云中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符文,随即在符文里飞出,四象横跨在空中。此一招乃是羽轩突破九元境后,又修炼术法符印方才施展而出,至此二十八星宿大阵算已是小成境界。

羽轩手掐印诀,低喝道:“出来!”

“羽师弟,数月不见,不曾想你竟然已是九元境界了。”羽轩喝声一落,“地狱”空间里便走出一人,微微一笑道:“我闻报说有人闯了进来,没想到竟然是你。”

羽轩一怔,摇头一笑道:“古师兄,你果然在这里。”

古剑渊点头道:“想必这不出司徒小姐所料吧?”

司徒静微笑不答。

古剑渊问道:“此间是何处,羽师弟想必清楚吧,但为何还是执意要闯入?”

羽轩收了阵法,随即反问道:“古师兄可知道夺气之阵?”

古剑渊点了点头,羽轩又说道:“夺气之阵创于南皇初年,创立者正是南皇分封的诸王之一,但因此阵过于阴损,平定这一叛乱后,便将此阵销毁。但现下此阵重现世间,如若放手不管,又不知多少地界要被一扫而空,变成死地。”

古剑渊沉吟片刻,突然一挥袍袖,将蜃龙气撤开,只见这里原来是一处巨大的城市,但其规模却是山脚下的小城远远不能比的。羽轩举目四顾,沉吟道:“这座城池只怕能住得下几万人了。”

古剑渊道:“这座城池乃是寒家所建,此上还有其余九大家族的城市。其中只因蓝家屡屡担任学宫祭酒,于是才命他们依照府主令,在山下重建一座城市修筑学宫……”

羽轩接口道:“所以那座城市又归蓝家所有。”

“不错,”古剑渊点头道:“与你说这些,便是告诉你神府十族中的任意一家,无论权势、财富,都比之现在的古世家都丝毫不弱。府中所藏有数不尽的武学功法、宝器、灵器,甚至还传承有几十种术法神通。但因长久的习惯,才往往将术法也归入武学一类罢了。所以凭借如今的神府遗藏,我们又何需去夺取其它的天地灵脉?甚至你若愿意,这座寒家城市的所藏、所有都可让你任意拿取!”

羽轩摇头道:“古师兄所言差矣,古神府实力最强盛之时,伏神不也掀起一场争端,其意便在‘九天十地’的天地灵脉,所以最终有半数的洞天福地都毁在了伏神之手,如今有了夺气之阵,黑、幻两族难道不会再走伏神的老路?”

古剑渊沉默片刻,说道:“但你可知以你区区九元境修为,一旦上去便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羽轩沉吟片刻,说道:“但毕竟此事因我而起,即便不夺回夺气阵图,也要知道这阵图究竟落在谁的手中。”

古剑渊道:“此事我可以回答你,阵图便是落在了黑、幻两族手中。”

羽轩朗声一笑,说道:“古师兄以为我好欺吗?这两族的实力虽然不弱,却也无法让灵王折节与之相交,他们背后如若不是灵王,便是另有他人!”

古剑渊一愕,惊声道:“连灵王你也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上古秘事?”

羽轩摇头一叹,说道:“现在我也不便多说,或许今后师兄也会知道吧。”

古剑渊说道:“罢了,此事我不再与你争论,适才看你二十八星宿大阵已是小成境界,不如便跟我试一试手,如何?”

羽轩沉吟道:“好!”

他“好”声一落,古剑渊手握界渊锋踏着紫云飞起,界渊锋上连打了七重符印,引出一道紫色剑罡来。

羽轩眉头一皱:“七道符印?看来他实力确实强了不少啊。”当下放出紫色星云弥漫在天际,星云里龙啸、雀鸣响在一处。

古剑渊沉声一喝,身形夭矫而去,如同天外神龙,手握剑光仿佛十丈匹练。只见他身形落在星云之上,望见虚空中都是四象神兽飞腾。

神兽纵起云烟,当先朱雀双翼振了三次,催动朱雀火焚烧而来。古剑渊见了,朗声一笑道:“羽师弟莫忘了,我也修炼了‘古诀’功法!”

他手掐印诀,踏着烟火近身,手握剑光一扫,登时将朱雀一截两断,化作紫气消散。

这时羽轩却突然从云中飞出,踏着苍龙飞来,他掌上符印叠了四重,加持了掌力,并借龙舞腾起,登时两道劲力叠在一处,向古剑渊怒拍而出。

古剑渊眉头略皱,身子微微一侧,剑光自上而下劈出,这片星云便如同玉盘碎裂,顷刻间被切作两半!

随即二人齐齐闷哼一声,羽轩被震出一百丈,而古剑渊却只退了二十丈。

司徒静在一旁听到羽轩的闷哼声,便飞来他身旁询问伤势。

羽轩摇头一叹道:“古师兄却是胜我一筹,小弟认输。”

古剑渊摇头道:“你我平分秋色,不算你输,若生死相搏,输赢更是难以预料。何况刚才是你我二人交手,若再加司徒小姐,那么我必输无疑了。不过也好,在这里也算托住了你的脚步。”

羽轩一怔,这时只听一声龙啸响彻群山。古剑渊轻声道:“来了。”

“龙族?”羽轩暗暗点头:“神府遗藏乃是龙族之主亲自封印,他们解开封印,便等于是给龙族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岂能不派人……不,甚至是龙族之主亲自前来!”

这时空中雷云密布,弥漫千余里,雷云当中化出一个庞大的漩涡,探出一只巨大的龙首来。

羽轩向古剑渊躬身一礼,随即去解开司徒静脸上的面纱,说道:“龙族之主已然现身,我们再上去便毫无意义了。”

司徒静点了点头,两人踏着云烟而去。

羽轩在空中看见羽烈面色苍白,微微颤抖,心中一跳,在他身旁查看了片刻后,暗道一声:“果然,可怎么会突然在此渡心劫?”

这时又听到有一人嘿嘿冷笑:“不愧是青鳄剑,当真险些杀了我。”

羽烈也睁开双眼,说道:“冥河渡也名不虚传,几乎便要让我丧生在心劫之中。”

随即两人齐齐一笑,过后,羽烈便拉着羽轩二人后退,退到十余里后,方才站住。

过不多时,云中那条巨龙仔细看了片刻,突然喝道:“敖彻,你给本王滚出来,本王倒要问问你,这龙族武学是怎么用的吗?”

随即又听一声龙吟,白龙从山巅飞出,现出人形,微微躬身一礼,说道:“敖族长,我蜃龙族早在万年前脱离了你东海龙族,如今这武学该如何用,似乎还不用您来教训吧?”

敖玄大怒道:“放肆,你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当年说脱离龙族,却是你们这一脉自说自话,老族长可曾同意否?”

敖彻还欲再说,突然有一人从虚空里走了出来,向他摆了摆手,说道:“敖兄几百年不见,这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敖玄瞳孔一缩,沉声道:“伏兄再现人寰,我等本无权干涉,但且莫忘了神罪之地那一位!”

黑袍人面色一沉,抬起眼来与他对在一处,敖玄顿时只觉有无边威压压迫而来,不由得脊背发寒:“当年与他动手,也是得知了确切消息,知道他本尊不在天溟世界,而今他再度现身,实力还剩下多少?”

敖玄心中捉摸不定,却见黑袍人手掐印诀,使用空间法,瞬间便将这片空间挪移出来,独立于天溟之外。

敖玄心中一跳:“他这个手段我却不会了……”当下心中又惧了三分。

黑袍人符印打出,手中便握着一紫一白两道灵光,正是二元混灵。

敖玄当下打叠精神,催动风云。这片雷云笼罩而下,将黑袍人也笼在当中。黑袍人淡淡一笑:“又是老一招,你龙族的‘十二龙神塔’还是没练会吗?”

敖玄冷声道:“练没练会,正要请伏兄赐教……”他声音一落万丈雷云陡然卷起,隐隐之间便化作雷塔样式。随即敖玄身形飞起,龙躯盘绕在雷塔之上,这时,黑袍人早被困在塔中……

界外,这片空间被挪移而出封锁住,众人便瞧不清里面发生了何事,直到日头西斜,淡淡的金晖撒落下来,突然云团所化的蜃龙消散,这座幻阵便也消散而去,神府遗藏顿时暴露在众人眼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秘信件

蜃龙消散、幻阵撤去,神府遗藏顿时暴露在世人眼中,羽轩便只觉一众修士的气息渐渐散乱,这时的安静仿佛便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前奏。

司徒静笑道:“你猜他们是先打一顿再抢,还是抢完再打?”

羽轩摇头一笑,说道:“好像无论是哪一种都好像有可能。”

司徒静微蹙柳眉,突然笑道:“对了,应该是先抢一会儿,然后发觉还是要打一打,再接着抢。”

这时羽烈听了,也不禁暗暗失笑:“这丫头可当真唯恐天下不乱。”果然司徒静话音甫歇,几百名修士便一窝蜂地涌进神府遗迹之中,随即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司徒静又问道:“你猜现在城中还有多少东西?”

羽轩一愕,说道:“只怕剩下不多了吧?”

司徒静摇头道:“除了锻造之用的奇金异石之外,只怕功法宝器还剩有不少,甚至上品宝器都不在少数。”

羽轩惊问道:“这是为何?”

司徒静正要开口,突然云端里传来阵阵劲气余波,羽烈灵识撒放,感知到是羽绝的气息,说道:“是你三叔,走!”

当下三人来到山顶,只见灵王灵仙瑶催动符印,符印在指尖凝聚火气,化作“混炎指力”。羽绝见了,瞳孔微微一缩,把刀一横,刀身之上打入一十二道符印,低喝道:“定元符!”这时只见刀身之上化出十丈符文,立在身前。

随即,轰然巨响。

混炎指力打在符文之上,立时涌出滔天火浪,火浪将羽绝裹在当中,炼去层层防御。

羽烈见状,在百丈之外就打出暗潮掌力。这掌力顾名思义,便如暗潮一般,送去之时毫无声响,但一遇阻力,便涌起怒潮,拍打而去。

灵王面色一冷,但突然见了羽轩也跟在羽烈身后,面上显出了细微变化,暗叹一声,便遁入虚空而去。

羽烈来到羽绝身旁,问他的伤势,他摇了摇头,说话声穿透了远处的炸响,字字清晰,说道:“没想到灵王的实力恢复得如此之快,现下我也不能胜她了。”

羽烈点头道:“那是自然,她脱离了神罪之地的束缚,修为自然恢复得快些。不过我想最高也不会高过圣境去,除非重塑金身。不过说起神罪之地,敖玄师伯口中的那位,你可知道是谁?”

羽绝摇头道:“神罪之地向来神秘莫测,那里仿佛便是另一处阴司地狱,但却脱离了幽王掌控,甚是奇怪,难道如今的世界还有人强过幽王去?”

羽烈沉吟道:“这便不好说了。不过也许我知道了使用‘二元混灵’的人到底是谁。”

羽绝接口道:“但即便他如今再现尘寰,这世界却也不再是他的世界了,如今我反而当心神罪之地,那里镇压了太多太多远古幽魂,而他们却不入轮回……”

“也许族中的九灵峰……”但羽烈心中这一念头刚起,随即却又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便来到古神山脉的顶峰,只见峰顶上修有一座大殿,殿门前的石阶上便放着一个卷轴、一封书信。

这时羽轩两人已到了此处,他将卷轴打开,见是一座阵图,上面绘满了符文,随即心中一跳:“夺气之阵?”

司徒静笑道:“看来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羽轩摇头一叹:“虽然得到了阵图,却不知这阵图的主人是谁。阵图没有了可以再画,但若人找不到,阵图的源头仍无法掐断……”

“也许我知道阵图的主人是谁。”这时羽烈的声音传来,羽轩惊喜道:“爹你知道?”

羽烈点头道:“便是一千五百年前,古神府那位。”

司徒静惊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如今看来,却是没有。”羽烈轻叹一声,突然看见羽轩捧着书信读完,他的面色微微一变,羽烈问道:“怎么了?”

羽轩摇头一笑,沉默片刻,说道:“也许我得去南边一趟了。”

“南边?”

“南朝故都,南斗皇城。”

羽烈疑声道:“我听说那里早已沉入了地下,万余年来早不知沉了有多深,你又怎能进去?”

羽轩抬起头来,望着天空怔怔地出神,过了片刻笑道:“爹你放心,一旦事不可为,便不会勉强。”

羽烈摇头失笑:“你不用蒙我,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罢了,你要去便去吧,在哪里种下了这个因,便去哪里了结了这个果吧。所幸如今神府遗藏现世,天下间的目光都会落在此处,你的行动反而不会引人注目,倒安全了些……”

羽烈想了片刻,突然把羽轩叫到别处,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本来我不该与你说这些的,但……咳,祖上虽没有明文限定,但毕竟先祖们都这么做,我等也不好违背……嗯,你就委屈一些,毕竟他们一生中只有一位夫人,包括你爷爷也是,虽然这丫头丝毫不比秦峰那丫头差,但……”

羽轩听罢,摇头失笑道:“儿与他的关系没那么复杂,只是朋友而已。”

羽烈点了点头,随即又暗暗一叹:“儿女情长之事最是麻烦了,连海瑶那丫头也是……唉。”他苦笑一声,便同羽绝遁入虚空而去。

司徒静说道:“此去南朝皇都,有数万里之遥吧?”

羽轩一面回忆,一面说道:“有五六万里吧,毕竟南域疆界广阔无边,即便到了如今,仍开发不足十之二三,又加之故朝国破,诸王死的死,逃的逃,后来南域便更少人经营了。如今南域之中,怕只有鲲鹏一族还时有活跃在世人眼中。”

司徒静又道:“但我听闻还有一个月,便是你羽家的家族祭典啊。”

羽轩笑道:“所以这便要请司徒小姐相助了,听闻司徒家族中豢有玉翎金翅雕,身俱鲲鹏血脉,速度在大型飞禽之中,算是名列前茅。想必以司徒小姐的计谋城府,不会将此将此异兽放在族中任你两位兄长争夺,而助长他们的实力吧?”

司徒静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愤愤不平:“族中这一对玉翎金翅雕确实被我带出来了,免得落在了两个不着调的家伙手中,那两个家伙蠢笨如猪,凭什么继任家主之位?”

羽轩不禁摇头失笑:“若你修为当真到了那一步,威逼你两个哥哥下台,却也未必不成。”

司徒静点了点头,将灵兽袋一抖,袋中便飞出两只金翅雕来,雄骏孤傲、气宇不同寻常鸟类。

羽轩笑道:“不愧鲲鹏血脉,气宇不凡,仿佛直追昊凌了。”

司徒静打了个手势,让它们飞回到自己身旁,抚着它们的脊背说道:“它们如今大约是九元境界上下,说来也要多谢你跟雪涵相助,灵烟兽的功法确实有极大的用处,想必它们今后极有可能修炼到渡虚境界。”

羽轩一笑道:“那你不必谢我,这一切是雪儿作主。对了,灵烟兽如今可好?”

司徒静点头道:“已经嘱托好我四叔照顾,这一次走得匆忙,没有一起带在身边。”说罢,便让两只玉翎金翅雕飞在空中,同羽轩一人乘坐一只,随即便有七层云彩护住他们的身子,飞离而去……

羽家之中,羽氏九峰之上,两位老者弈棋半晌,羽烈便走上山峰来,躬身一礼,说道:“爹、凌叔,伏神退走,神府遗藏现世,此前敖玄师伯与他交战半日,后来三十三天大阵虽然撤走,但依我料来,伏神未必当真败退。”

羽赋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我便曾预料,伏神未必会死,何况在天溟世界之中的,还是他的分身而已。若论如今强者之中中,恐怕只有幽王能压他一头。不过一但他修为突破神位,便再无人能束缚他了。”

“神位啊。”凌苍手捻棋子,微微沉吟道:“当年他想借助天地灵脉突破神位,如今是想靠法宝灵器吗?”

羽赋略一思索,突然心中一惊,问羽烈道:“你见到他时,他是以什么姿态现身,魂魄还是有躯体?”

羽烈一怔,沉吟道:“他现身之时,周身似乎有层层迷雾笼罩住,我看不清他是何模样……爹为何会发此疑问?”

羽赋道:“伏神此次现身,显然修为降了许多,却又不像是他们的分身降临,我猜多半是以魂魄姿态,但他的躯体却又在何处?”

“神罪之地!”凌苍疑声道:“如今若还有一个地方能封印住他的躯体,便只有神罪之地了。若要打开神罪之地的封印,必须有一件趁手的法宝才行……”

“所以他才会借天地灵脉炼器!”羽烈在一旁听说,突然惊声道。

“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啊。”凌苍袍袖一拂,地上突然裂开一条小缝,缝隙之中生有两朵金色小花,花旁有层层灵雾护住。

凌苍看了片刻,说道:“再有一月,塑魂金盏便能成熟了,以两朵之力救助四人,应当不难……”

羽赋轻叹一声,说道:“老家伙,那一切便拜托你了。”

凌苍笑着点了点头,羽烈问道:“那爹打算如何处置他?”

羽赋沉默许久,突然长长一叹:“是死是活,便看他如何选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了断恩仇

神府遗藏骤然出现在世人面前,霎时间便引得风起云涌,各大宗门、古世家乃至隐世许久的老一辈强者都纷纷出山。

这一日司徒铮领着族内百余名修士来到神府山下,蓝家的城市中。

只见司徒铮领着众人昂然走进时乐学宫,他如此倨傲,全在于这批护卫中境界最低者,也有玄化境上下。最高者赫然便是一位族中供奉,渡虚三重境界的修为,只差一步便是化神境了。

这时司徒铮嘿嘿一笑,借着众人之力打退一名散修,便将这人抢到的一柄下品宝剑握在手中,朗声一笑道:“这柄剑归本少爷了,还有谁不服的便请上来吧。”

“本少爷不服,将这东西交出来吧。”司徒铮笑声未落,便有一名世家公子冷冷一笑:“司徒家族竟派了你这么个废物来,实在可惜。这样吧,看在司徒静的面上,只要把东西交给我,本少爷便让你竖着走出去。”

“雷治?”司徒铮面色一寒,冷然道:“雷昂死后,雷家之中就轮到你指手画脚了吗?但就凭你这玄化境两三重的修为,有资格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吗?”

雷治听了,往前重重踏了一步,掌中催起元气,在身后化出灰色流云,正是雷家第一武学“云荒无常”。这门武学修炼之时,需领会由水至云、由云蓄雷的奥秘所在。大成之后,随时便可将元气化作流云,配合身法在云中便仿佛一条天外神龙,令人难以洞察方位,十分诡异莫测。

但雷治天赋不算上佳,这许多年来也从未真正领悟“无常”二字。而司徒铮人虽不肖,眼力却是不错,他看出雷治武学之中的漏洞,哈哈一笑,身形窜入灰云里,只听两人在里面过了十几招,雷治就被一掌震了出来。

两旁的护卫想去保护雷治,却突然有一声钟鸣。那是一个黑衣男子躲在一旁,暗暗催动符印,只听钟鸣过后,火浪席卷而来。司徒铮身后的那位家族供奉见多识广,惊声道:“六剑神火钟?”

司徒铮问道:“我听说六剑神火钟后来落在六剑山最后一位门人的手上,叫作洪宽吧?”

那位供奉说道:“不错,这小子似乎是从南域而来,天赋还算可以,被收入六剑山门下,不过可惜,六剑神火钟这等宝物最后却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司徒铮点了点头,问道:“这洪宽跟雷治有仇吗,为何一招招一式式都冲着他而去?”

供奉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这时洪宽、洪潜兄弟飞身而出,一枪一剑刺来,都指向雷治的咽喉。本来凭这两人玄化五六重的修为,是打不破雷治一群人的防御圈子,甚至雷治身旁还有五个九元境强者,只要稍一抬手,便可将洪家兄弟击毙于掌下。但怎奈六剑神火钟催动的神火实在太厉害,瞬间便可炼死天人以下的修士。所幸洪宽修为太低,神火钟的威力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果然是上品宝器啊,你们谁把六剑神火钟给我拿过来,本少爷重重有赏。”看见六剑神火钟的威力,司徒铮眼中精光大放,垂涎三尺。

但那名供奉喝止众人,向司徒铮说道:“六剑神火钟有独门符印,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你抢过来也毫无作用。何况这等上品宝器有器灵意识,懂得择主,并非所有人都能降服它。”

“唉,那便可惜了。”司徒铮摇头一叹,说道:“走吧,到上面去,现在本就狼多肉少,再晚的话,只怕连毛都捞不着。”当下领着众人走出时乐学宫,奔向山上而去。

但这里雷治众人禁不住神火炼烧,雷治求饶道:“算本少爷怕了你了,放了我,雷家之中的宝物随你挑选。”

洪宽面色森寒,咬牙恨道:“宝物?你还是去给我爹陪葬吧!”

雷治面色一变,一咬牙,在储物戒中摸出一个白色圆球,打在一名护卫的背上,那护卫惊惧交加,喝道:“雷治你敢!”

雷治说道:“你家中妻子由我来养,你去吧,破!”

只听一声喝落,圆球被打入体内,只见那几名护卫顿时爆成血雾,血雾的反击之力将雷治震出圈外。

雷治定了定神,吞了一颗丹药转身便逃。

“该死!”洪家兄弟怒极,但一时调动不起元气,无法追去。

过不多时,二人将内息调匀,便飞离时乐学宫。但云气渺渺,眼前有无数岔路,不知要去向何方。

洪宽心内激愤,仰天长声一啸,啸声远远传出。但突然有一人出声说道:“你们便是在找他吗?”

洪宽一怔,灵识放去,只见丈许之外的林子中,有一个青衣公子长身玉立,手掌捏着一人的咽喉,如同捏着一只小鸡雏,正是雷治。

洪宽惊喜交集,飞身而下,在那青衣公子手中抢过雷治,森然一笑道:“你不曾想过有今日吧?”

雷治浑身剧颤,袍下黄白之物齐喷,颤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洪宽惨然一笑,大声道:“你如今还问我要做什么?当初你害我一家之时,可曾想过我今日要做什么?”

雷治颤声道:“你可知……可知我是雷家的家主继承人?若杀……若杀我……”

“若杀了你,我便要受雷家追杀一生是吗?”洪宽森然道:“这话我帮你说了,但……那又如何?”说罢,洪宽手中便握出一柄长剑,剑气森寒……

过不多时,青衣公子整了整衣袍,说道:“雷治如今一死,雷家定要你陪葬不可,你作何打算?”

“不过一死而已,有何可惧?”洪宽面无表情,招了招手,要洪潜随他离开,转身之时说道:“今日公子援手之恩,想必今后也难以报答,只有期望来生能结草衔环以报了。”

青衣公子说道:“但我要你今生报答呢?”

洪宽苦涩一笑道:“雷家……”

“雷家之事你不必管,这等家族我还不放在心上。”青衣公子将一柄长剑抛出,说道:“你若当真要报我大恩,三日便持剑来司徒家族找我,那时自有你报恩的途径。”

洪宽听了,沉默了半晌,还是转身而去。

青衣公子身旁还有一人,乃是一名老者,问道:“此人有何特异,值得大少爷如此费心?若大少爷也看中了那六剑神火钟,老奴上去将它夺过来便是了。”

青衣公子摇头道:“不知符印也得物无所用,不如留在身旁驱使,如今司徒静不知用何手段,竟勾搭上了羽轩,此人背后是一个古世家,若司徒静当真要与我为难,即便我坐上了家主之位,也坐不安稳呐。”

老者道:“但这小子现在毕竟走了……”

“放心,他会回来的。”青衣公子摆了摆手,望着古神山脉突然一笑道:“老二自恃有连供奉在手,以为可所向披靡。但神府遗藏是何等地方,只怕万象境强者都垂涎着呢!”

他话音一歇,突然只听山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以此线为界,若再有人胆敢闯进,此人便是先例!”

青衣公子点了点头,说道:“走吧,等三日后洪宽来投……”

茫茫南界,郁郁森森。

南界之中自南斗圣皇立国以来,国土已开拓了不少。但南朝国灭后,古神府取而代之。神府着力经营中域,这片旧时南朝疆界便蛮荒了许久。

这一日羽轩按着旧时的记忆,乘坐玉翎金翅雕而来,在空中看了许久,摇头道:“还是得进入林中查找,毕竟时日太久,记不清了具体方位。”

“时日太久?”司徒静疑声道:“你以往来过此处?”

羽轩沉默许久,说道:“算是吧。”

司徒静柳眉一蹙,虽知道羽轩言语中不尽不实,但也感觉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再追问,说道:“那你如何寻找南朝皇都?”

羽轩说道:“山崩裂地,漫天的风沙将城中的皇宫掩盖了,沉入了地底之下,若要找到皇城,还需要先找到大将军府,将军府便离皇宫不远。”

司徒静这时才恍然道:“原来你此行主要是找南朝的皇宫,那你之前为何跟羽伯伯说要找皇城?”

羽轩听了,又沉默不答。司徒静轻叹一声,也不再追问,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时两人跳下空中,进入了林子里,只见两旁树高百丈,生有各色奇花异草,花草芳香极浓。

司徒静见猎心喜,齐齐放出袋中的灵蝶,灵蝶上下飞舞,映衬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令人心神俱醉。

羽轩微微一笑,脚下刚一踏实,突然面色一面,低喝道:“小心,地下有东西!”羽轩声音甫歇,只见地面一震,地面翻开裂开一条大缝,翻出一只颜色暗红的七尾毒蝎,约莫正是九元境上下的实力。

司徒静见了,大惊道:“这是上古异兽啊,怎么此地还有留存?”

羽轩道:“此地万余年人迹未至,只怕上古异兽留存不少。而且它们身上的毒素乃是上古之毒,如今无一种解药能解,千万小心!”

司徒静心中一凛,取出瑶琴握在手中,手指拨动,只觉音律如剑,音波震在毒蝎身上,将它震退几十丈。

“它腹部没有护甲!”司徒静清喝一声,羽轩手中雪刃一劈,刀芒晃过,毒蝎立时没了声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灵猿叔鉴

羽轩手握雪刃杀掉毒蝎,抬头看时,只见树上坐着一只白色猿猴,一双漆黑的眼瞳望着他们,显得灵动聪慧,仿佛灵智不低。

“月瞳灵猿?”羽轩一怔,暗暗自语道:“没想到故朝国破之后,它们还坚守在此处。”

这时树上的白猿叫了一声,将一颗大红鲜桃迎面扔了过来,随即便转身跳走。

司徒静问道:“它这是做什么?”

“应该是有事相求。”羽轩接过鲜桃,说道:“月瞳灵猿乃上古异种,修炼天赋上虽不是很高,但一出生却有堪比人类的灵智。当年正是受人挑拨,才起兵进犯南朝都城。后来被平定,便发誓永不再进皇城。一旦非进皇城不可,就给人献上鲜桃,请人代替它们进去办事。”

司徒静一怔,疑声道:“南朝已覆灭万余年,但它们竟还能如此坚守信义么?”

“如今看来,月瞳灵猿对于信义的坚守,是比常人强了许多啊。”羽轩点头道:“走吧,我倒要看看它们有什么事,顺便也好打听皇城所在方位。”

当下两人跟随白猿走不出四五里,便见到林子之中修了一座祭坛,祭坛之下负手站着一位白衣老者,见到羽轩二人前来,笑道:“没想到而今世上还有人知道我族习俗,老夫月瞳灵猿族长老叔鉴。”

羽轩二人躬身一礼,问道:“前辈找我们来,可是有要事?”

叔鉴道:“不错,小友既然随我族人而来,想必我族中的规矩也知道一二吧?”见到羽轩点头,他续道:“我族碍于誓言,不得随意进入南朝皇都,即便皇都如今已化作了一片废墟。所以需要请二位代为进入皇城中,为老夫寻找一味名为‘紫郁罗’的药材,事后自有重谢。”

“紫郁罗?”羽轩心下一惊,问道:“紫郁罗乃传说药草之一,上古十大遗种,号称能解万毒,可从未听说有生长在南域啊?何况前辈不能进入南朝皇城遗迹,又怎知道里面生有紫郁罗?”

叔鉴眉头一挑,说道:“小友所学竟如此之广?不错,以往确实从未听说紫郁罗生长在南域。但不知何时起,太阴虺突然出现在皇都遗迹之外,我以灵识感知到,它便在大将军府附近栖息,所以大将军府周围定生有紫郁罗。”

“大将军府?”羽轩心中一跳,问道:“那太阴虺可曾用毒素毒伤了前辈的族人?”

叔鉴点头道:“他们如今虽然性命无碍,但却丧失了视觉与听力。”

羽轩这时又是一惊,问道:“那前辈能让我为他们诊治一番吗?”

“有何不可?”叔鉴在祭坛之后牵出一位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年纪,身着白群,模样娇俏喜人、观之可亲。但看她两眼却呈灰白之色,羽轩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随即以灵识探查她眼中毒素,过半晌心道:“毒素果然与聆儿的极其相似,只怕同出一源也说不定。”当下又问道:“不知前辈要我们如何相帮?”

叔鉴道:“过片刻我上了祭坛,引出太阴虺后,你们便趁机走入其中,到大将军府附近取出紫郁罗,届时老夫定有重谢。这是地图,你们先拿着。”老者说罢,便拿出一个卷轴递给羽轩。

羽轩点了点头,随即只见老者一步步走上祭坛,空中便有十一道白色光华落下,地上便显现一道百丈符文。当即老者手中打出符印,随即雷霆响起,层云密布之中,一条百丈大小的幽黑巨蛇从天而落,森然笑道:“早听闻你这老东西修为极高,而正好我最近吃腻了细皮嫩肉的,今日便放过你那些子孙,拿你这副老骨头开开荤!”

叔鉴面色一寒,口中一声低吼,现出了本相,乃是一头白色巨猿,但身躯却有百丈规模。他身形跳在空中,一拳轰出,劲力仿佛化作了肉眼的余波,便朝太阴虺的七寸之处打去。

这时太阴虺巨尾甩出,劲力撕裂了空中雷云,将黑暗一扫而空,露出如碧玉般的天穹。

羽轩眉头一皱,在思索适才叔鉴口中的话语,暗道:“言语之中似乎没什么漏洞,但为何他修建祭坛的时机恰好便在我们赶来之时,仿佛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何时会来一般,这便奇怪了。”

司徒静聪慧过人,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传音道:“他言语之中确实有些奇怪,但他们现在这生死相搏也并非是假,不如先去大将军府一趟。”

羽轩点了点头,他记清了路径,便一路踏着云烟而来,过不多时,便看到一段城墙上爬满了青藤……

“就只剩下这一段了么?”羽轩来到墙边出神了许久,司徒静心中大奇:“他对南朝故都有这么深的感情?”

羽轩向她一笑,随即循着记忆与地图踏上一条古街,在街上一步步地走去。只见这街是黑的,草是青,而花却是多彩的。路两旁的花草匍匐在两侧,仿佛在跪迎许久未归的故人。

司徒静心中有种错觉,觉得如果自己不叫他一声,他便会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但所幸羽轩走不了多久,便在一座破败的府门前停了下来,门上的匾额早已破损,只能依稀见到以古文字写着“将军”二字。

司徒静才情极高,竟也认得南斗皇朝时期的文字,轻叹道:“可怜将星不在,一腔热血都化作了这几面断壁颓垣。”

羽轩一笑,问道:“司徒小姐也知道军前铁血吗?”

司徒静正色道:“你不必讥刺我,我也知忠贞信义,也敬佩这些为家国大义之人,难道你便以为我喜欢挖空心思,专门谋划阴谋诡计之事吗?”

羽轩一怔,歉然道:“我的不是,以往误会司徒小姐,请莫见怪。”

司徒静哼了一声,跨步走进大将军府邸。

羽轩一声苦笑,连忙追了进去。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大将军府后园旧址。这时大将军的前厅后院、十步回廊都早已化为乌有,即便后园一株老树也已枯死,一触即倒。

羽轩来到老树旁,挖开土壤,果然见到地下有一两截古木,一截白一截绿,一截大一截小,白者白如水晶,绿者绿如翡翠。这翡翠之木原是玄参古树的枝干,约三尺有余,被雕刻瑶琴雏形,本意乃是大将军南钦要给发妻做成一张适合的七弦琴。但怎奈琴未做成,他便葬身于凤虞之手。

至于第二截古木乃是参玄古树的树根,约有六尺长短,被刻成一柄木剑,后交付与南牧亭,其意便在于望子成龙,期望南牧亭继承南钦之志,学而有成。但怎奈南牧亭的武学走出了自己的道,不过行军布阵却完完全全得自乃父南钦的真传了。

羽轩握着手中剑,心神飞驰,原来当年南钦无意得到这两截古木,知道玄参古树乃天地间最为神秘的生灵之一。

玄参古树天生便烙印有三百六十五道先天符印,故天下所有修士都为一片古树叶而往往大动干戈,灭族惨祸也屡见不鲜。玄参古树的树叶有此魅力,便是因树叶中的先天符印的烙印可助他们参悟术法,突破术法境界。

当年南钦得到两截玄参古树的树根与枝干之后,便知道自己已得到重宝,故此秘而不宣,以免招来祸患。

南钦耗费数十年光景,将树根雕刻成剑,交与幼时的南牧亭参悟符印,修炼术法。后南牧亭受冠礼成人,便一直将此剑埋在后园之中了。

昔年南钦战死,其妻也忧郁成疾,不久离世。后来渊朝国破,南斗圣皇在渊朝国都之上重新营建,建成南朝国都,至此南皇便着力经营南域,那时的南域其实称作“中域”。

而南牧亭自降了南皇之后,大将军府仍保留在他手中,但又在都城另一端重新营建他的府邸,只是他自己从未去新府邸居住过。

在南朝国破之际,南牧亭将一切记忆都埋在这株伴他成长的老树之下,后决然赴死。二度为亡国之臣,南牧亭虽有逃生的机会,但怎奈其心已死,最终命丧凤虞大军之下。

羽轩暗暗一叹,此时重新掘开这一番记忆,但物虽是旧物,但人却……“唉。”羽轩又是一叹,略一迟疑,便将绿色古木重新埋入土里,而将木剑与一片树叶拿在掌中,走向司徒静道:“司徒小姐,适才是我的不是,请勿怪罪。”

司徒静冷哼一声,说道:“小女子心思深沉,羽三少的责怪并非没有道理啊,我又怎敢怪罪?”

羽轩苦笑一声,说道:“这一片玄参古树的树叶烙印有先天三百六十五道符印,权为谢罪之礼,望司徒小姐能从这三百六十五道符印之中,创出后天符印,悟出自己之道。”

司徒静大惊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玄参古树的树叶?”

羽轩点头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司徒静半信半疑地接过,随即灵识涌入其中,只觉心神剧震,见到叶脉之中果然烙有先天符印。但这时她却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此重宝我怎能接受,适才全是赌气之语,当不得真。”

羽轩摇头苦笑道:“不必推辞,这片子主人只怕还不能算是我……”

司徒静满头雾水,她不知前因后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心中到底藏了什么,话中之意都令人难以领会?”

羽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时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娇喝,两人心神都是一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唤起仪式

羽轩抬头看时,心中顿时一跳,只见空中一片灵光涌起,在云层之上化出一幅山河图景,山势连绵,有瀑布飞流之下,瀑布之前,便是一位白衣少女凌空而立。

随即又见十二灵脉图铺展而开时,将一只百眼蜈蚣也困在图中。这时蜈蚣的身形陡然间化成十丈大小,螯下百眼紫光放出,女子身形一晃,紫光却将瀑布烧出一个大洞,一息之后,水流方才下来。

羽轩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便是上古灵兽的实力?”当下足底紫烟升腾,要飞身而去。

司徒静说道:“你往前边去帮雪涵,我在毒蜈蚣身后夹击。”

羽轩点了点头,飞在云端之上,瞬间叠了四道符印,化出螭龙飞去,只见螭火诀法轰塌了半座山峰,却也烧不去百眼蜈蚣的身躯。

这时又听瑶琴一响,司徒静踏在山巅拨动琴弦,在琴音之中也混了四道符印,犹如一柄巨剑砍落,蜈蚣的背甲顿时碎去,有一道极狰狞的伤口迸出鲜血。

司徒静柳眉一蹙,暗暗惊道:“不愧是上古异种。”

这时蜈蚣大怒,身躯高高仰起,螯足夹落,将一座山峰吃去一半。随即司徒静纵起身法,来到瀑布之前凌空而立。秦雪涵问道:“没事吧?”

司徒静摇了摇头,说道:“要不先撤吧,这东西足有比肩天人之境的实力了。”

秦雪涵正要点头允诺,羽轩突然来到身旁,心中一动,将玄参木剑递给她,说道:“我见你适才许多符印不够纯熟,施展不出,现在用这柄试试。”

“木剑?”秦雪涵柳眉微蹙,但接过剑时,剑上却有许多符印天然生成,正烙印其间。秦雪涵灵识到,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羽轩手掌凌空一拍,催动二十八星宿大阵,将百眼蜈蚣挡在圈子外,说道:“先把这东西赶走在说。”

秦雪涵点了点头,闭眼默想片刻,这时睁眼,眼中便有怒潮之影。秦雪涵叫道:“轩,退开!”

羽轩一纵,只见秦雪涵木剑之中闪出六道符印,是用了十二灵脉图的水元剑术。这木剑一扫,身后瀑布之水席卷而出,如匹练一般,在百眼蜈蚣的身上扫过,立时将它的身躯一截两断。跟着大水一卷,便消散而去。

三人见了,心中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时羽轩又见到秦雪涵,心中惊喜,连问道:“你怎会来南朝皇都,十二灵脉图修完吗,这蜈蚣又是怎么回事?”

秦雪涵一笑道:“算是修了吧,这回来皇城旧址是南皇遗命,要找到皇宫之中的一本古籍,唤作‘弈时录’,但我也不知是什么书。你跟司徒姐姐又怎么会来这里?”

羽轩一怔,却不知该如何讲述自己的前世今生,沉吟片刻,便将一封书信取出,说道:“便是这封信引我前来的。”

二女心下好奇,打开书信看时,只见信中写道:“昔年南皇魂归何处,石云瀚为何躺入玉棺之中,这些旧事的谜团一到南都皇宫便知。”

司徒静问道:“看字迹你可知道是谁写的?”

羽轩沉默片刻,说道:“我不想瞒你们,心中有一个人,却不知是不是。”

二女问道:“是谁?”

“灵王!”

二女惊道:“你怎么会认得灵王笔迹?”

“我……”羽轩沉默片刻,说道:“此事我也知之不清,那久远的记忆也早已模糊了……”

二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跳:“轮回?”

“那?”但话到嘴边之时,却又不敢开口去问,随即都暗暗一叹。

羽轩笑道:“放心吧,不过是一些前世记忆而已,我还是我,你们不必担心……对了雪儿,你又是怎么惹到这百眼蜈蚣的?”

秦雪涵冷哼一声,说道:“不提还好,一提怒火便上来了。今晨也不知是何人惊动了一窝毒兽,其中百眼蜈蚣的蛋被那人打碎,将蛋抛在我的手中,我便受那百眼蜈蚣追杀了。”

羽轩略一皱眉,问道:“你看清确实是人了吗?”

秦雪涵点了点头:“那气息定然是人不假,可是却没有看请是何人。”

羽轩心中一跳:“这里还有旁人?”

司徒静道:“这样吧,先去找南都皇宫,此人的身份以后再说。”

轩涵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当下羽轩循着记忆而走,来到一处极大的空地。说来也巧,这四面都是极大的森林,但只有这里如同荒漠一般,杂草不生。

随即羽轩问秦雪涵道:“南皇可曾留有什么东西?”

秦雪涵点头道:“南皇留下一张图纸,乃是搭建祭坛之用,说是能用祭坛唤起地下的宫殿,但我不曾试过。”

当下秦雪涵须弥乾坤图一展,图中现出一座祭坛,分十二级石阶,而祭坛中铭刻符文,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威压缓缓散发。

羽轩点头道:“是南皇的圣皇气运错不了,看来这道符文是他亲自所画,不知这祭坛你们打造了多久?”

秦雪涵道:“不到十天。但这座祭坛真能唤起南都皇宫吗?我虽修炼了唤起的术法,但仍不觉有何特异之处。”

羽轩说道:“这座唤起祭坛其实乃是唤起皇宫之中的少府残魂。当年兵败,为保宫中所藏被叛军夺去,又为了日后东山再起之用,才命少府祭起‘十二府金沙’将皇宫掩埋。这十二府金沙乃是一件至宝圣器,本是南皇亲自所炼。后南皇一统,设立官职,将十二府金沙赐与第一任少府,命他司掌课税与工程之事。当年国破之际,少府挺身而出,放弃轮回,自己走入皇宫之中,祭起十二府金沙将自己也一同掩埋了去。如今要重新开启皇宫,便只能唤起少府残魂了。”

二女听完都是一叹,默然无语。

这时只见羽轩一步步走上祭坛,让秦雪涵将符印演练一遍,他依法施为,催动祭坛,只见祭坛之上的符文震动,圣皇威压逐渐生成,弥漫在整片荒野之上。又听羽轩低沉着声音说道:“上谕,季少府现身听令!”

“臣领命!”羽轩喝声一落,荒野之上有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只见这人身着官服,约莫四十岁年纪的模样,面皮白净,只有颔下生着五绺长髯。

这人躬身一礼,随即见到羽轩的面容,微微一怔,问道:“阁下可是大司马南将军?”

羽轩微微一笑,说道:“季少府,许久不见了!”

季少府惊喜交集,忙问道:“陛下如今何在?贼子可曾剿灭了?”

羽轩摇头道:“日前石兄曾借我身躯击退了那贼子,但并未击杀,如今我来,乃是为了宫中的几样东西,不知之前可有人来此将你唤起过?”

“没有。”季少府摇了摇头,又问道:“石侯爷而今如何了,一干羽林卫将士是否成功轮回转生了?”

羽轩摇了摇头,突然心中一跳,醒悟道:“不好,我中计了,季少府快回去!”

但这时突然香风在鼻尖飘过,随即有一道身影在眼前一晃,将羽轩一指定住,随即说道:“季少府,还认得我吗?”

这时秦雪涵二女都要催动符印,却被这女子用空间锁住。

季少府惊声道:“你……你是灵王?”

“不错,正是本王!”灵王灵仙瑶说道:“季少府,既然陛下上谕,你还不赶紧打开皇宫封印?”

季少府一怔,抬头看了看羽轩,但羽轩被她定住,说不出话,只得微微摇了摇头。

季少府说道:“王爷并非手持陛下的符节印信,恕下官不能从命。”

灵王冷然一笑,头也不转,不与羽轩眼神相对,只说道:“季少府既不领命,那么我便将南将军重新送入轮回,届时他能否成功轮回转生,那么便看老天之意如何了。那时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如何恢复南朝天下!”

季少府一急,忙叫道:“灵王也是陛下封赐,难道便如此无情吗?”他不知灵王与南牧亭之间的旧事,只道灵王会当真下杀手。

灵王冷笑道:“若非南皇异军突起,我如今怎会只是区区王位?我只数三声,季少府若再不答允,你们的大司马便从此见不到了!”

“不可,我开便是!”季少府连忙摆了摆手,灵王冷笑道:“季少府可别忘了,南牧亭还在我手上,你若拿十二府金沙来镇压我,他便是池鱼之殃!”

季少府连忙道:“不敢、不敢!”当下他手掐印诀,打出符印,地上现出两只金色袋子。袋口大张,随即风沙大作,黄沙被缓缓卷起,落入袋口之中,过不多时,沙子被全数收进袋子之中。这时只见百丈高下的宫墙便立在羽轩等人面前。以往羽轩虽在记忆之中见过了南都皇宫,但此时亲临现场,仍不禁心头震撼,暗暗惊叹南斗皇朝的恢弘大气。

二女见了,心中都惊叹道:“虽然在上古十二皇朝中,南斗一朝的气数虽是最短的,但这般恢弘大气,却是连羽家、阳氏这等古世家都比之不上的。”

灵王冷喝道:“季少府,将两只金沙袋都交过来吧!”

季少府正色道:“此乃陛下所赐,岂能轻易与人?”

灵王冷笑道:“南皇好大的人格魅力啊,竟有季少府这等忠心耿耿的臣子!”她“子”字一落,突然身形一晃,去得好快!她身形一踏入虚空之中,瞬息间便到了季少府身前,一掌将他震退数千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引幡

这时巨大的宫墙升起,宫墙之内便是南都皇宫。南都皇宫在渊朝皇宫之上重建,耗时数年之久,终于建成四宫三十六殿。这各宫各殿各司其职,而当前的重明宫宣阳殿上便是朝会之所。

当下羽轩与秦雪涵、司徒静三人被灵王带到重明宫外,灵王手中结印,一印震开了宣阳殿门,缓缓走入。随即只见宣阳殿中,南皇的皇座仍在那里,一尘不染。

灵王一见,心头多跳了几下,正要抬步走去。羽轩低喝道:“灵王!”

灵王一怔,长叹一口气,自语道:“语气真像啊……”随即灵王才回过头来,面对羽轩,久久不语。

司徒静向秦雪涵传音道:“难道灵王也……”

秦雪涵摇了摇头,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忧、该怨还是该顾影自怜……

这时灵王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想见他。”

羽轩闻言黯然一叹,说道:“他的魂魄已经死了……”

灵王面色一白,大怒道:“不可能,以他的修为即便被南皇一掌轰杀,魂魄击散,也绝不可能说死就死,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幽王下的手?”

“幽王?”羽轩一愕,问道:“这跟幽王有何关系?”

“你不知道?”灵王冷然一笑,说道:“他手中掌握着南皇祖脉的消息,但幽王不能向南皇下手,便只能对付南牧亭了,你说,南牧亭究竟如何死的?”

但羽轩却反问道:“幽王为何要找南皇祖脉?”

灵王面色一冷,伸出两只白洁如玉的手掌捏在秦雪涵二女的咽喉,冷冷地道:“别看我现在只是魂魄姿态,要杀她二人却也不难,你现在给我说清楚,南牧亭究竟如何死的?”

羽轩忙道:“好,我说,但你先放了她们。”灵王闻言手掌一松,羽轩叹了一声,轻声说道:“他是自杀的!”

灵王心神一震,随即身形一晃,这时却轮到羽轩咽喉一紧了。只听灵王森然说道:“你敢骗我?他好好的,为何要自杀?”

羽轩反问道:“你与他在一起之时,可曾见他有一刻真正开心过?”

灵王柳眉微蹙,默想片刻,突然面色变得惨白,惨然一笑道:“我以为那是他迫于誓言,心头闷闷不乐而已,只要我帮他复了渊朝天下,他自然会高兴起来……”

羽轩苦笑一声道:“即便你帮他复了天下,他又怎能开心得起来?何况南皇闭关之后,一国之兵已有半数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那时南皇太子已暗中许诺,待他继位,便许他琅郡公、加九锡,开府仪同三司,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人。所以若要复国,也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灵王问道:“那他为何不复国?”

羽轩叹道:“南氏一家世受渊皇大恩,他岂有不想复国之理?但他以降将身份在南皇麾下,权位煊赫,此情此恩如何报答?何况南朝天下有一半便是南牧亭打下的,他岂能忍心让这片天地再起战火?但一面是宁帝是重托,一面又是渊朝遗老屡屡指责,这‘进退失据’四字放在他身上,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此一来,他除了一死,天底下还有别的去路吗?”

灵王听罢,呆滞了大半晌,又突然满面杀气,冷声道:“不对,他若已死,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别告诉我你不是他的轮回转世身?”

羽轩说道:“我确实不是他的轮回转世,不过南牧亭虽不是羽轩,但羽轩却是南牧亭!”

灵王冷笑道:“岂有这种说法?”

羽轩问道:“南牧亭手中有一道祖脉之气灵王可知道?”灵王一愕,羽轩续道:“南牧亭在临死之际,吸纳了那一道祖脉之气,让祖脉之气击碎了他的魂魄。但祖脉之气的生生造化之道却非比寻常,这生生造化之道将他的魂魄重塑,这便是我的魂魄。但不知因何,在重塑之时,丢失了南牧亭的一些残魂,致使他有一些记忆不在我这里。后来我的魂魄虽被祖脉之气补全,但也仍不知他的残魂如今散落在何处。”

灵王说道:“这好办,你们帮我搭建一座招魂台,我再炼一只追引幡,借两件宝器之力,定能将他的残魂招来。然后再借祖脉之力,将他的魂魄重塑。告诉我,南皇的祖脉在哪里?”

羽轩两手一摊,说道:“十分不巧,这一段记忆并不在我这里。”

灵王眼神一凌,森然道:“你可知骗我有何后果?”

羽轩摇头道:“祖脉的消息确实不在我这里,否则我早去寻祖脉了,还来此间做甚?”

灵王仍不死心道:“那宫中可有祖脉的消息?”

羽轩一怔,突然心中一亮,暗想道:“难道南皇让雪儿皇宫,便是为了祖脉的消息?”但心中虽这般想到,但面上仍是一片迷茫之色,说道:“或许有吧?”

灵王冷哼一声,身形不断穿梭虚空,在四宫三十六殿上一殿一殿地寻去,又有大半晌不见她回来。

羽轩这时将二女身上的禁制解开了,三人相对无语,过了片刻,司徒静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你蒙她的?”

羽轩抬头与秦雪涵视线相对,见她眼中似乎没有询问之意,便笑道:“怎会是骗她的?但这些事也是在我到南皇洞后,南皇分身解开我记忆中的封印,我才知道的。”

秦雪涵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见灵王满面阴沉地走来,显然并未找到。灵王冷声道:“不管了,先建招魂台,招来他的残魂再说。你三人依照图纸在皇宫外造好,我在宫内炼追引幡。但若你三人敢走,我便先拿季少府祭幡!”

当下灵王说罢,便将一个卷轴抛了过来,随即身形踏入虚空,缓缓走去。

司徒静面色微冷,说道:“当年南帅是何种眼光,怎会看上她?”

羽轩说道:“昔年南牧亭为平定南界诸王势力,便说服灵王来降。灵王便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南牧亭娶她为妻。事后南牧亭也允诺了,但怎奈爱慕灵王之人实在太多,加之诸王从中作梗,灵王便一直未能如愿。后不知为何,在凤虞领军攻打皇城之时,灵王竟从背后袭击,致使南牧亭全军溃败。南牧亭重伤退入城中,被景乡侯石云瀚救走。后来皇城被攻破,南皇太子自杀殉国。但后来的一段记忆我便不知道了,不过适才听灵王所说,她似乎要先恢复渊朝天下,才让南牧亭与她成婚。但怎知却被凤虞寻到了机会,一举将南牧亭重伤,至此,南朝天下算是彻底覆灭。”

司徒静又问道:“但那个凤虞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仅是为了皇位吗?”

羽轩沉吟道:“只怕既为了皇位,也为了南皇的祖脉,毕竟阎君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势,应该只有祖脉可以治愈了。”

当下三人一面说着,一面走出了皇宫。皇宫之外,季少府盘膝而坐,缓缓疗伤。这时羽轩来到他身后,手中结出符印,正是当年在葬神界所学的灵气手印。

羽轩催动灵气助季少府搬运周天,到了日头西斜之时,终于将灵王的掌印除去。季少府躬身一礼道:“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羽轩摆了摆手道:“季少府不必如此,今后称呼我羽轩便可。”

季少府连忙躬身道:“下官怎敢。不知灵王走了没有?”

羽轩苦笑道:“他正在借陛下的鼎炉炼器。”

季少府面色一变,大怒道:“灵王岂可这般毫无上下之分!”当下又要纵起身法,去找灵王理论。

羽轩止住道:“季少府暂且息怒,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季少府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侯爷求情,那下官暂且不与她理论。”

羽轩心中憋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那季少府先去歇息几日,养好伤势在说。”季少府点了点头,告辞一声,缓缓走去。

但季少府一去,二女便笑得花枝乱颤,司徒静笑道:“这位季少府倒是个实诚君子啊。”

羽轩暗暗点头道:“向来是一根筋的,但这回这毛病更加深了许多。”

但在三人取笑之时,突然空中云层翻涌,乌云层层汇聚,只听大风呼啸之中,似乎有游魂夜哭,令人毛骨悚然。

二女心中一突,问道:“灵王这是成功了?”

羽轩摇头道:“还没有,但也快了……”当下三人垒起土台,共垒了三日。到第三日上,只见招魂台已成。

这招魂台分成十阶,每一阶上都刻画了一道阵符,共有十道。这十道阵符叠在一处,便是一座巨大的招魂阵法。

随即灵王从宫中而来,手中抓着一只血红色的追引幡,幡上书写了几行字,而其中就有“南牧亭”三字。

这三字之后,又见那些小字写的便是他的官位、生平乃至出生时日。

司徒静向秦雪涵低声道:“你可听说过一种上古秘术,这种秘术便是书写一人的生平,然后将其放在一只黑幡上招引,不一时三刻,便将这魂魄招引而来了,随即打入轮回之中。”

秦雪涵柳眉一蹙,低声道:“你是说她这门术法乃是脱胎于那种秘法之中?”

司徒静皱眉不答,这时只见灵王将追引幡祭起在空中,随即有一股莫名的威压缓缓而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招魂台

灵王披发跣足,一步步走上祭台,祭台的十层台阶上都有刻画阵纹,被她脚下一点,阵纹随即升腾而起。这十道阵纹叠在一处,落在祭台当中,便只见灵王已摇动了招引幡。

随即招引幡上化出一阵莫名的威压,这威压仿佛便是一位帝皇高坐九天之上,在喝令幽冥诸神一般。

这时羽轩心头一跳,祖皇宫中的壁画毫无遗漏地出现在了自己心中。随即自己的心神仿佛又随时间而去,踏上九天,见到了那位诸神之帝。这位神帝高坐帝位,虽已被一剑穿胸,但他手中却掐着印结,将一团无形元气握在手中。

羽轩手掌一碰,那团元气却忽然一阵流转,放出一股吸力将他吸在里面。这时羽轩在元气里见到有五行、风雷并生死九种力量,这九种力量忽而混在一起,生死不分,混沌一片。

但羽轩学着外界那位神帝手掐印诀,心中便有感应,仿佛自己化身为帝,能在混沌之中立下规则,于是九种力量历经生死轮替,形成一个轮回。

羽轩心中一动:“混沌与轮回三元其实便是这九元演化产生的?”但心中这一番问答,却注定没人能回应。他心念一起,身形便跳出了这位神帝的手印之中。他手掌一握,鬼使神差地将神帝胸口的帝刑剑拔出。帝刑剑上的三百六十五重先天符印,便随之映在了自己的眼中。

羽轩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不愧是弑帝之剑啊,剑上竟然加持了三百六十五道,而且这三百六十五道符印能随自己任意组合,这可比玄参木剑上的先天烙印强得多啊。玄参古树有自己的道,所以玄参木剑的符印组合已经固定,除非有一人能继承玄参古树的道,否则那柄木剑的威力永远不能发挥出来……但可惜了,古神前辈说帝刑剑已被他重新铸炼了,那这里是……谁的记忆空间吗?”

他心中这一念头升起,突然眼前一阵亮光,见到了眼前一张绝美的容颜,那却是秦雪涵面上带着焦急之色,在轻声呼唤着他。

羽轩一怔,问道:“我回来吗?”但他这时再回想祖皇宫的壁画,却进不去那座记忆空间了。

秦雪涵轻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羽轩摇了摇头,说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雪涵会意,点了点头。羽轩突然心头一动,低喝一声:“现!”他体内仅剩的一点祖脉之气被改造成一团虚幻的剑气,在掌心凝聚。

羽轩眼神一凝,暗惊道:“这是……”

祭台之上,灵王摇动招引幡放出威压,随即自己的灵识仿佛便附在威压之中,落到了幽冥王界。

幽王界中,有三百六十五重大殿,各殿中分出善恶好坏,由一名幽王使接引游魂,送入轮回之中。但这时那名幽王使突然心神一动,冷喝道:“谁?是谁胆敢在暗中窥视我幽王界,给我出来!”

这名幽王使手掌虚空一抓,空间之中仿佛有万鬼悲鸣,这悲鸣之声化作无形魔剑,杀将过去。但灵王正反摇动招引幡,幡上现出符印,只听一声响亮,剑一砍、印一拍,余波滚滚而去,将周遭游魂裹在当中,轰杀而去。

这幽王使大怒:“胆敢破坏我幽王界的规则,非抓住你永生永世镇压在幽冥界不可!谢兄,余下的游魂就交给你引渡了。”

这“谢兄”惊声道:“范兄不可,幽王界律……”

“范兄”说道:“不必担心,此人这般作为已犯了幽王界律了,我有权处置。”他手掌一挥,将桌上的一本无字书籍翻了开来,随即掌印烙印而下,面前的空间便扭曲开来。

这时灵王似乎感应到了南牧亭残魂的气息,面上刚刚露出喜色,但随即空中云层翻涌而起,一道人影站在云端之上,冷然道:“使幡的,将幡收起来,否则别怪本使辣手无情了!”

灵王面色不改,灵识借着招引幡的威压追踪而去,去到了幽王界那最深的一处大殿。殿中之人已有感应,冷冷一笑,挥手将空间隔断,灵王的灵识便进不去了。

那人暗暗冷笑道:“南皇,纵然你心机再深、布局再大,毕竟你人不在此处啊。”随即又复一掌,将灵王的灵识打了回去,随即招引幡便无火自燃起来。

灵王闷哼一声,灵识回到了体内,心中又惊又惧:“那是哪位幽王使?幽王界的实力已如此之强了吗?”但随即心中又是大恨:“若我恢复到了五元圣境的修为,又何惧你区区幽王使者?”

但这时云端上的那位幽王使眉头微蹙,自忖道:“灵识回来吗?但是谁把她打回来了,谢兄吗?但谢兄似乎没有这本事啊。”

这幽王使随即又看了看灵王的面容,心头突然惊疑道:“她是?”

灵王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怒火更炽,咬着银牙道:“适才不是你要我收起幡儿吗?现下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要我收幡!”

灵王的身形一扭,遁入虚空之中,随即只见两道符印在空中爆发,两人互拍了一掌,只觉对方的修为都是准圣境界,比自己丝毫不差。

幽王使道:“且不忙动手,我见你有些面善,先把话说清楚再说。”

灵王闭口不答,手上符印打入空中,随即腰肢一挺,身形化作千丈规模,有万丈红云铺展而开,红云当中便是星河璀璨。

“红云星河印?你是灵王!”幽王使面色一急,忙道:“灵王住手,这是误会!”

但这时灵王的身形已飞在星河之中,手掌掐定印诀,随即只见二十八颗星辰从星河之中飞起,祭在空中。

幽王使大急,但这时不得已而应战,他双掌结出轮回印诀,一道无形气环凝聚在周身,跟着身形也一挺,也化作千丈规模。但他这套幽王圣相却是将自己化成了魔神形貌,黑面獠牙,手执黑白巨枪,站在云端。

灵王低低冷哼一声,印法一指,星辰滚滚而落,每一颗星辰在空中化作二十八宿诸神形像,飞身杀来。当先角木蛟、斗木獬、井木犴、奎木狼从四方下来,占住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位,随即,只见杀气冲天……

这幽王使被围在垓心,杀了片刻,终于磨去了耐性,将身上的轮回环抛出,环切而过,立时将二十八宿诸神打散。

灵王面色一变,又要催动红云星河印,幽王使忙道:“灵王当真误会了,我是范衍之啊,昔年我们可曾见过面的……南将军,你还记得我吗?”最后半句话便是冲着羽轩说的。

羽轩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范衍之摇头一叹,向灵王道:“不过灵王没有轮回转世,应当还记得我才是。”

灵王哼了一声,不说话,但也没再动手。

范衍之道:“既然灵王还记得在下,那么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我不知灵王为何要建招魂台,但此事毕竟有违幽王界律,若灵王再做,只怕都会惊动王上,届时便难办了。但若灵王要打听一些人的消息,在下可以帮忙,不必再用这些左道旁门。这是幽王使令符,今后灵王可凭此令来幽王界找我,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灵王接过令符瞥了一眼,随即身形便走入虚空中。

范衍之尴尬地抓了抓头,随即收了圣相来到羽轩面前,微微一礼,说道:“南将军,这令符也请你收着,当年你援手之情在下定当报答。”

羽轩一愕,不知该接不该接,说道:“也许我还不算是南牧亭……”

但羽轩话未说完,范衍之打断道:“也许南兄的记忆还未恢复,但今后恢复了自然明了……”他看了看空中,只见明月已高挂空中,说道:“此地我不能多待,今后你持令入梦,自然能找到……”但一语未尽,身后虚空扭曲而开,将他一口吞入。

羽轩摇头一笑,说道:“看来以前南牧亭交友甚广啊。”

司徒静道:“看来以往圣皇时期,生死两界也许还未划分得如此清楚。”

“圣皇……对了,”羽轩突然转头向秦雪涵道:“雪儿,南皇要你找的那本‘弈时录’可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秦雪涵蹙眉道:“没有,只怕还得我们自己找,可是这许多宫殿……对了!”

“宣阳殿!”这时二女突然一齐开口,司徒静道:“灵王将余下的三十几座大殿都找了一遍,唯独剩下宣阳殿。而以灵王那样的执着与聪明才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东西的。”

轩涵点了点头,当下三人又一起回到了宣阳殿中,但找到了夜半时分,仍毫无头绪。三人颓然一叹,突然司徒静抬头看向宣阳殿匾额,心头一动。她身形一晃,将“宣”字中间一横抓了下来,笑道:“果然没看错!”

原来那一横乃是一个木匣,匣中便放着一本书,上书“弈时录”三字。

司徒静将弈时录交给秦雪涵,秦雪涵正要打开,虚空中却有一只白如玉璧的手掌抓来,将那本书抓了过去。

羽轩大怒道:“灵王,你敢!”

灵王在虚空中哼了一声,抛出一那块幽王使令符,冷冷地道:“这东西就当是你的赔偿了……”

羽轩将令符抓在手中,摇头苦笑。

三人一叹,司徒静道:“罢了,看来有一些东西注定与我们无缘了……来之前还答应帮叔鉴前辈找紫郁罗的……”

“紫郁罗吗?”秦雪涵手指划过储物灵戒,便将一个玉盒取出,盒中便放着紫郁罗。

第一百四十九章卜算天下

天溟世界自祖皇之后,各宗各族便在自己族内选出一位祭司,专职修炼卜算术法,运算族中气运。如此一来,古世家们便懂得趋吉避凶,使族中香火往往延续数万乃至十数万年之久。其中阳氏一族的渡厄心诀、阳家的观星图法,便是此中的佼佼者。

但十数万年来,或有真正心怀天下之人,或仅仅是为了逐鹿至尊之位,但他们都做了同一件事情,便是费尽了无数心机,完善了这种卜算术法,将卜算宗族气运扩展至卜算天下,以此来为自己问鼎至尊,做了准备。

传言第二圣皇幽皇便极善于卜算术法,他命百余名祭司搭建祭台,在祭台之上卜算了十余日,看清了天下大势之后,一举出兵,果然不到几年就平定了天下。但幽皇一登临帝位,却立即派人暗中寻找祖皇的踪迹。

原来当年祖皇消失得诡异,竟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又未曾留下继承之人,于是众将各自不服对方登基,纷纷自立。这时有几百侯国分割了天下,将战火弥漫了五域十二洲。

随即过了四五年,天下重新归于一统后,各族族长纷纷向幽皇请求卜算之道。幽皇果然心胸极广,开放了祖皇宫中的壁画,并将壁画中的所悟所得都传了出去,霎时间祭司之位便成了各宗各族的立足之本。

到六七万年后,天地间又再出一位人杰,这便是逍遥圣皇。后世之人赠与他“逍遥”二字的称号,便是因他不栈恋权位,在帝位之上不过千年,便将之传与其长子。

于是遥皇没有了世俗之事的牵绊,便潜心钻研“观星图”,将卜算之道又推演至另一个巅峰后,写成了三卷书传与其次子,并留下十二个青铜大鼎离去。

但这十二青铜鼎却并非遥皇所铸,仿佛传承时间极其久远,而且其品阶也脱离了宝器、圣器的范畴,甚至羽家众人都不知这十二鼎算不算灵器之属。

然而每到羽家祭典之时,却又要靠这十二鼎来卜算气运,以此来确定祭典的规格。祭典上所开之鼎愈多,未来的大事便愈加重要。那一千五百年前,羽祀在祭典之上开出了十二鼎,于是不出十年,伏神登临古神府府主之位,下令夺取天地灵脉,并为之掀起了一场大战。那一战将几百万的修士都卷入其中,战火几乎蔓延了整个天溟世界。

而此次羽家的这一次祭典上,又开了十二鼎,这便意味着一开十二鼎祭,卜算的便并非只是羽家的家族气运了,而是事关天下!

这一日羽家的九灵峰上,只见羽祀身着祭服,将十二只青铜大鼎推到祭坛之上,祭坛的十二只青铜火柱霎时间升腾起各色火焰,绚丽多彩。火焰之中又见到浩瀚星空,无数星云。

随即羽祀展开观星阵图,拜伏于地,手中掐定印诀,默默念诵真言。过不多时,他眼中光华放出,两道银白光柱直射天穹,低声喝道:“开!”

这时只见十二青铜柱上火焰猛然大涨,火焰交织在一处,化作银白色泽。而那银色火焰之中,亿万星云要逐渐重叠在一处……

随即羽祀须发皆张,衣袍猎猎,原本慈善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口中溢出血来,那印诀指向火焰,双眼的银白光柱照了过去,怒喝道:“给我现!”

但星云一阵翻涌,在火焰交织之中,突然一震,化作混沌一片!

“噗!”羽祀一口鲜血喷到祭坛之上,火焰随即熄灭。身旁羽赋、羽烈二人抢了过来,送去丹药助他调息。

羽祀喘了一口气,不解地道:“不该啊,卜算了三次,不该还是如此结果,难道未来之事当真无法可解吗?即便当年伏神之事,也并未这般棘手啊。”

羽赋道:“既然前途不可测,那便等祭典开始再作决断吧,也许轩儿他们能从试炼之中得知点东西。”

羽祀摇头道:“卜算都未曾卜算出来,要靠他们在试炼之中找出线索,只怕难了。让我再休养三日吧,三日后重新卜算一次。”

羽赋怒道:“不成,此时离祭典不到二十日,若再卜算一次,耗费的就并非只是你的元气了,还有三百年寿元!”

羽祀摇头叹道:“纵然一死又如何,已经这把年纪了,若非……”

“够了!”羽赋打断道:“以后此事不准再提,凤族之事以后由我去给你办。现在羽家之中已是内忧外患,一旦祭典有失,你我颜面事小,族中安危事大。若是被人利用坏了事情,你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祖于地下?”

羽祀点头道:“罢了,那么我便听你一次,但烈儿也得回答我,轩儿到底是何人转世?”

羽烈一愕,羽祀又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们父子去过了幽王界,见过了幽王使。幽王使一向不管人间之事,除非此事事关幽王界。而且当年正是轩儿出世,才让祭典变成十二鼎规格,若是知道了这两件事我还猜不出其中的关键,那么便算白活了这许多年!”

羽赋一叹道:“此事我虽不曾问你,但轩儿他们无故去了南朝古都,我便能猜出几分他的来历了,一出生便能引起鼎祭规格改变的,无非便是那一位被南皇当作下一任圣皇培养的大司马吧?”

羽烈点头道:“不错,他正是南牧亭。但此事于我羽家来讲,却不知是福是祸啊。”

羽赋沉吟道:“适才老二算出未来乃是混沌一片,也即是说我们未来往前走还是往后走,便是看我们的能力了。”

羽烈一惊,他知道羽赋言语中“往前”“往后”的含义,眉头紧锁道:“如若这片天地也崩溃了,今世的强者之中可再没有第二位祖皇能找出第二块‘天溟世界’了。”

羽赋道:“一旦我们的未来往回走了,也许祖皇宫可以第二次拯救这片天地的生灵也说不定。你现在传我话去,让杰儿给我盯住祖皇宫,绝不许它落在神府遗族手中,如今伏神归来,未来混沌一片可能正是由他而起。伏神一旦掌握了古神府,于我们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还有让惜儿多与阳逸接触接触……”

“爹,我只有……”羽烈闻言一惊,正要抗辩,羽赋笑道:“我不勉强,阳家配合还则罢了,一旦给我生事……”说到此处,羽赋干枯的手掌重重一握,语气森寒如同严冬!

羽烈点了点头,身形飞下山巅,来到族内大厅之中。此时厅内已是剑拔弩张,而羽逍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自盘算,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只听羽家附属八大世家之一衍家家主衍空云道:“我儿要与海家之女成婚,与你青符兄有何干系,为何还要闹到族长这儿来?”

青符冷冷地道:“本来令郎要娶海惊崖之女确实与我无关,但我听说那个叫海瑶的丫头却与风岳相恋,风家乃神府遗族之一,虽然曾被伏神赶出了神府,但如今仍不知是敌是友。一旦令郎与海家结亲,且不说令郎会不会受海家丫头的蛊惑,只怕你衍老兄今后的孙儿还不知与你亲不亲呢,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衍空云闻言,立时气冲牛斗,一声怒喝如同雷响,大叫道:“山羊老贼,你说此话是何居心?今日若不说清楚,老夫与你没你没完!”

这时羽烈看向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暗道:“青符一向老谋深算,为何今日会般激怒衍空云?”

但无奈一摇头,正要向羽杰传话,突然羽杰暗中传音道:“有什么话暂缓片刻再说,让我先处理了此事。”

羽烈眉头一皱,只见羽杰走了上去,说道:“二位暂息雷霆之怒,先听我……”但他一句话未说完,衍空云突然一拳轰了过去。

青符怪叫一声,跳出大厅道:“衍空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族长的面打我!”

“管你个球!”衍空云污言秽语地骂着,但似乎却把羽杰也骂了进去。

羽杰眉头一皱,见两个老者踏在云端混战,仿佛生死相搏,羽烈心头不禁大感奇怪:“以往此二人虽不对付,却也没有生死大仇啊。”

羽烈打算也飞身而出,突然耳畔传来一道声音:“随我来,我知道一些事情。”

羽烈转头看时,却见海柔不知何时回到了羽家,身后还牵着海瑶……

这时离羽家数万里,南斗皇宫之外,羽轩见秦雪涵玉盒之中紫郁罗,心头大喜,问道:“这束紫郁罗从哪里来的?”

秦雪涵道:“就在百眼蜈蚣的窝旁,现在想来,那时应该是灵王打碎了毒蜈蚣的蛋后,抛到我身上来。我挖走了紫郁罗,却她陷害。但所幸百眼蜈蚣身法太差,才能让我一路逃到这里。只是我辨认过紫郁罗的药性,觉得它似乎对聆儿的毒有好处,你……”

羽轩笑道:“自然不会全给,而且这么多只怕它们也用不完……司徒小姐,我与雪儿要试验这紫郁罗的药性,能不能劳你相助?”

司徒静笑道:“有什么不能相助,说罢,要我做什么?”

当下羽轩将要采摘的药草形状、药性等说了几遍,随即三人便四处散开去采摘药草了。

第一百五十章 无定神魂诀

南朝皇宫之外,只见羽轩的云尊炉里紫火翻涌,火中莹光点点,那却是在煅烧药材之时,根茎、枝叶被炼化而去的景象。

羽轩手掐印诀,将灵力与元气混入丹炉里,灵力控制火势、元气助长火力,随即火焰冲鼎而起,化作一个极大火柱。但火柱片刻之后便即消散,只见丹炉之中成丹三颗,唤作“紫罗明丹。”

司徒静好奇地道:“这是什么丹药,有什么效果?”

羽轩道:“这是我根据老师留下的丹药配方炼制而成,同时又加上几种药材缓和紫郁罗的药性。本来此丹叫作‘紫明丹’,但加上了紫郁罗后,我便换了个名字,唤作‘紫罗明丹’。只是这丹药虽然药性温和,只有解毒效果,但还是要重新试验一番,才可用在人身上。”

司徒静沉吟道:“来之前便听叔鉴前辈提起太阴虺的事情,这毒蛇毒性猛烈,想来这附近应当有不少灵兽也中了这蛇毒才是,要不先去抓几只已中蛇毒的灵兽来试试这药性。”

秦雪涵点头道:“司徒小姐说得不错,太阴虺在这里算是一霸,即便那百眼蜈蚣都逊色几分。我被百眼蜈蚣追杀时,见到那家伙路过太阴虺的毒窟后,还在洞口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下头,才敢继续来追我。”

羽轩向秦雪涵问道:“那太阴虺可生有子嗣?”

“有的。”秦雪涵点了点头,突然惊声道:“难道你想抓住它的小蛇来试验毒性?”

羽轩道:“不错,但这事还得叔鉴前辈帮忙。”

当下三人来到月瞳灵猿的驻地,向叔鉴说了前因后果。叔鉴点头道:“好吧,我再上一次祭坛,将那家伙招来,你们趁机前往它的毒窟。”

叔鉴说罢,便飞身而起,踏上祭坛。过不多时,只见雷云之中现出太阴虺那巨大的身躯,鳞片如黑钢一般,泛着幽暗色泽。

那太阴虺大怒道:“老贼,你又敢暗算我!”

叔鉴冷冷笑道:“上次之仇我还没报,这次送你上路,将因果一起了断了吧!”

太阴虺的身形如黑色雷电一般飞来,哈哈笑道:“你就是再练三千年,也终究是要逊色于我!”

当下两兽催动功法,现出百丈规模的身躯踏在云端,只见一拳一尾轰出,如同远古巨神鏖战,对轰的巨响在山林之间回荡。

这时地上的一群月瞳灵猿呐喊助威,如人类一般,摇动旌旗战鼓。

司徒静道:“走吧,趁他们交手,我们速去速回。”

当下三人纵起身法,向林外而去。

太阴虺虽见了,但三名九元境的小辈它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浑不知他们三人竟是去抄它的老窝。

过不多时,三人在空中见到地上有一座巨大的洞窟,洞前蓝烟弥漫,显然毒气甚浓。羽轩微微皱眉,正要吞下一颗丹药下去,司徒静笑道:“不必,我有办法引它们出来。”

轩涵心下好奇,都见她打开了灵兽袋,袋中灵蝶飞出,都向洞窟飞去。

秦雪涵问道:“你要如何引它们出来?”

司徒静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得色,笑道:“我把灵识附在灵蝶之上,驭使灵蝶去将毒蛇逗引出来,随后你跟羽轩在空中出其不意将它擒获,不必耗费太多力气。”

羽轩叹道:“司徒家族这御兽法门果真独步天下,只是将灵识附在灵兽身上是司徒小姐的独创吗?”

司徒静沉吟道:“不算是我的独创吧,也是从族中继承而来的。”

轩涵点了点头,但他们不知其实这法门本来断去传承许久,后来司徒伯云虽然无意间得到这法门的秘籍,但秘籍上却是用上古文字写成。

司徒静聪颖好学,天资极高。她耗费大的气力破解译了秘籍中的古文字,才让这法门重现于世。但司徒静为族中做出如此贡献,司徒伯云却因她是女儿身,不将家主传给她,才致使今后族中闹出了极大的乱子……

这时洞窟之中一阵骚乱,颜色各异的灵蝶飞舞而出,灵蝶当中便是一条丈许长短的黑色太阴虺在不断地喷出毒雾。

但这七色灵蝶乃上古异种,修为上虽不能比肩其它灵兽,但百毒不侵的身躯却也让它们有不小的生存能力。

司徒静手中掐定印诀,拿出灵兽袋将它们收了回去。随即轩涵从空中倒头掠下,各拍一掌,秦雪涵一出手便是十二灵脉图的绝学,有六七座山头从地上涌起,随即山中瀑布飞泻而下,秦雪涵便在水面上飞渡而过,手持玄参木剑一击。

太阴虺吃痛,悲鸣一声,掉入河水之中。羽轩心中一喜,正要出手擒拿,突然心下一凛,手印一指,身前的空间突然凝作一块,仿佛有一面无形墙壁立在身前。

“空间之法!怎么可能?”无形“墙壁”将一个身影挡在外面,那人现出了本相,但却是灵魂姿态。

羽轩惊疑道:“又是上古人物吗?”但随即灵识一扫,又感觉这男子身上毫无一点沧桑之感,于是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暗算我们?”

这时二女也来到身旁,美眸盯住这人,心头也在惊疑不定。

这人道:“我与太阴虺有些交情,三位可否看在我的面上放过它的子嗣?”

羽轩道:“在下并非要它的命不可,只是需要借它的毒研究下解药,过后便可放它离开。”

这人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亮,猛然记起画中一人的形象,脱口而出道:“你是羽轩?”

羽轩一愕。这人鉴貌辨色,点头道:“看样子是了。”他身形一晃,在眼前消失不见,如同遁入了虚空一般。秦雪涵皱眉道:“难道又是无定宗?”

羽轩灵识一扫,却见这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即便黑子渊化身了无定风相与无定水势,气息却仍残留在一定范围之中,仍然有迹可循啊。

当下秦雪涵将十二灵脉图完全铺展而开,只见符印所化的山川地脉、瀑布山涧都与这片山林之中融为一体,霎时间环境为之大改。

暗中这人啧啧称奇,暗道:“早听说南皇武学神妙奇幻,果然不错。但如今后留下了她,只怕是极大的祸害啊。”这人身形隐在空中,手中无形剑刃一剑刺出,正指向秦雪涵的咽喉处。

但随即羽轩袖中一道光芒一闪,那却是月琅萤虫在空间中一掠而过,这时就只见那人的无形剑刃突然刺空,那原来月琅萤虫扭曲了空间,改变了那人剑刺出的轨迹。

秦雪涵见这人的身形突然出现,随即手掌一按,掌力叠了三重符印拍出,印在这人的胸口之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这人摔出百余丈,但口中并未溢出血来。

“月琅萤虫?”这人面色阴沉如水,捂着胸口喘息几下,长叹道:“罢了,时运不济,这笔账今后再与你们算!”他手掌一招,毒窟之中飞出一口玉棺,棺中便是这人身躯。

他身形一跳,魂魄进入身躯之中,随即体内便焕发出了生机。

三人大奇:“魂魄随意离体而出,这是他所修炼的武学?但如此一来,他的肉身不会死亡吗?”

但三人不知,这套武学正是无定宗的秘技之一,唤作“无定神魂诀”。此诀每一施展之前,需要吞入秘传灵药“无定血丹”保护肉身不死。而这时神魂离体而出,便有一日的时间在外与人交战。

这人看着羽轩三人,冷冷地道:“没想到你们连月琅萤虫都有,嘿,此次算是水某栽了,但不需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说罢,他身形跳在空中,渐渐远去了。

“水?”司徒静默想片刻,疑声道:“难道是他?”

羽轩问道:“司徒小姐认识此人?”

司徒静摇头道:“之前藏龙阁主品评当世年的轻俊彦,提过一个名字,便唤作‘水映峰’。传言此人一手武学诡异至极,但无人知其门派,只知他正面击杀过一位渡虚境强者。如若传言是真,那么此人以区区九元境修为,便能做出如此成就,当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水映峰?”羽轩沉吟道:“看来又是一个能媲美古师兄、炎枫的人物了。”

这时在指尖逗弄着月琅萤虫的秦雪涵,突然听到了羽轩的这番话,柳眉微微一挑,握着玄参木剑的手掌紧了紧。

司徒静心细如尘,这时走过去微微笑道:“月琅萤虫啊,看来它很喜欢你……嗯,过来这边,我教你御兽之法。”

当下二女走到一旁,互相比划着,一人教一人学,只听笑声如空谷乐响,煞是好听……

随即羽轩跳入河中,将那条太阴虺擒拿上来,冷喝道:“如若再敢动,我便将你烤了吃了!”

太阴虺似乎听懂了人言,果然不敢乱动。羽轩将它口中的毒液全数取走,便招呼二女离开。

三人回到南朝皇宫之中,季少府迎了出来……

离南朝皇都不知有几万里远近,只见一个男子听了玄策上卫的报告,惊声道:“羽师弟是南朝大司马南牧亭转世?”

这玄策上卫卫兵点头道:“不错,如今距羽家祭典仅有十几日,主上的意思是趁着羽家内乱爆发之时,等羽轩在祭典试炼之中解开上古隐秘之后,便出手将他擒拿,逼迫他说出这些秘事来。”

这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玄策上卫离开,双眉微锁着望着前方,脸上看不出喜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生之法

南都皇宫之中,宣阳殿外,只见云尊炉内紫火翻涌,火中几株药草被炼化成青蓝药液。随即羽轩将药液打入一头白狼身上,见它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瞳,突然焕发出了生机。

羽轩惊喜道:“果然有用,有了这‘醉芙灵液’再配合紫罗明丹,即便不能完全化解聆儿身上之毒,但也能恢复她的一种感知,至少听觉上不会再有障碍。”

秦雪涵沉吟道:“但要不要再请凌老看一下这药的药性如何?”

羽轩沉默片刻,点头道:“老师的药理造诣不知高出我多少,只怕起死回生也并非不可能,请他老人家帮我看一下也是好的……”

“回生……”季少府在一旁听了,皱眉沉思。

羽轩问道:“季少府知道一些回生之法吗?先前陛下曾命我今后若有机会,要复活羽林卫一众兄弟,但不知季少府有什么办法?”

季少府躬身道:“侯爷见识广博,下官怎敢班门弄斧?”

羽轩摇头道:“这一段记忆我已丢失,所以季少府但说无妨。”

季少府一愕,随即点了点头道:“上古之时本没有什么重生之术,直到阴司设立,设立生死轮回。所以而今世上最好的重生之法,便是依靠阴司轮回了。虽也有人以重塑身躯复生,但毕竟此法缺陷极大。依靠重塑的身躯往往很难再突破修为,一生的成就便要停滞于此了。但转世轮回的话,却要舍弃一身修为,重新修炼,而且转世之前,更要受到幽王使节制,所以有人开创秘法,躲过幽王使自己进入轮回。但而今这种秘术似乎已失传了。”

羽轩眉头一皱,问道:“那可有第三种方法?”

季少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有。传言星斗诸神之一的南斗之神掌握生灵之道,将人的一点灵力映入书中,随即便可在书内赋予人寿元或生命,只是这种术法不能一次性施展太多,否则陛下身为南斗之神后裔,怎会不知这门功法?而如果以羽林卫那样动辄数万人的规模,只怕还是得靠阴司轮回。”

“而且星斗诸神还与九重天界诸神对立,更不会轻易将这门功法泄露。”羽轩轻叹一声:“实在不成,便要去找祖脉了。”

“季少府,此地还要再劳你多照看几日,待我回来之时,便可重开轮回之路了。”羽轩向季少府躬身一礼,季少府连忙还礼道:“侯爷不必如此,看守皇宫本就是我的职责。”

羽轩摇了摇头,但这时他也不再多话,帮助季少府催动祭坛,将南都皇宫重新沉了下去。随即季少府向羽轩略一躬身,魂魄便进入了地下。

这一日傍晚,三人来月瞳灵猿族治好叔鉴的孙女后,便乘坐玉翎金翅雕飞起,在空中飞了两日有余,远远便望见东南方向上有九座联山。联山山顶耸入云端,四面云气氤氲,而山下修着一座庄园,正是羽家族地。

这时山顶之上老者微微一笑道:“时日倒把握得挺准,如今离祭典不到三日了吧?”

身旁羽杰点头道:“不到三日。”

“那便让老二好好准备吧……”羽赋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道:“对了,让妍儿去迎下他们吧。”

“妍儿?”羽杰一怔,皱眉道:“爹现在便想看他们二人的家主气度?”

羽赋摇头道:“谁是下任家主的继承人,还要看祭典试炼的结果,你不必多疑。若妍儿当真有家主的气度与手段,我也绝不会偏私,你去吧。”

“是。”羽杰飞身下了九灵峰,来到羽心妍房中告诉她前往迎接羽轩。

这时玉翎金翅雕飞到离九灵峰不到四五里处,秦雪涵二女便让它停翅下来,不走了。

羽轩一怔,浑没想到此时两人心头尴尬万分。司徒静倒还好,秦雪涵却是媳妇见公婆,心中正自羞涩,只想在附近寻个住处住下就行了。

秦雪涵俏脸微红,说道:“你……你先自己去吧,我们两人还想在这儿附近逛一逛。”

羽轩鉴貌辨色,心头正想调戏,正色道:“那怎么成,一旦回去爹娘怪我怠慢贵客怎么办?再说就算丑媳妇见公婆也得有第一次不是?”

当下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就来抓秦雪涵手臂。

秦雪涵身形一晃,便躲到司徒静身后,羞怒道:“谁是你媳妇儿,话不许乱说。”

“谁敢说不是!”羽轩身形绕到司徒静身后一抓,这时只见三人闹成一团。

二女玉手挥动,掌中符印拍出,但符印最多也只有一重,并未叠加,只想把羽轩推开去。

这时羽心妍在身前不远处轻咳一声,三人见了,连忙整了整衣裳。羽心妍心头暗笑,问道:“这位便是司徒家三小姐吧?”

司徒静微微一礼道:“您可是羽家大小姐?”

羽心妍回礼道:“正是。三日后乃是我族中祭典,以往也曾邀请得贵客观礼。两位既然送我家三弟回来,怎能不让我们略尽一些地主之谊?这是请柬。”当下羽心妍在袖中取出两封请柬送了过来。

二女接过了心头微微一松,向羽心妍道谢。羽心妍便领着二女进入了羽家之中。羽家一向人丁不旺,所以庄园修得倒与寻常家族并无两样。

但二女一踏入羽家之中,却突觉周遭灵元二气便浓郁了许多。而族中地下布了数重大阵,都有宁定心神、抑制心魔产生的奇效,与南炎府栽种醒神木、清净柏的目的并无二致。

当下羽心妍将秦雪涵二女安排在客房,又从衍家之中调来两个侍女服侍,随即说道:“老三还要去见过二叔、二婶,所以这几日有什么需要,便直接来找我。”

二女点了点头,随即羽心妍再将羽轩带到他的房中,这时羽惜突然从房中跳出来,羽轩惊喜道:“惜儿!”

羽轩这时再见羽惜,数月一过,容貌愈加俏丽,一袭白裙一尘不染,恍若月中仙娥,只是五指冰如寒玉,若非气息依旧、血气如常,羽轩便要大喊救人了。

羽心妍说道:“你们兄妹俩先好好聊聊吧,三叔与三婶为了海瑶表妹的婚事,正在海家之中未回。”

羽轩点了点头,随即向羽惜问道:“你体内寒劫指力的余劲还未处理干净吗?”

羽惜摇头道:“凌老说过,这寒劫指力的余劲已跟体内元气混杂在一处,若要清理干净,就难免损害到我的真元,甚至一个不慎,就要从此沦为废人。所以凌老如今还在找寻其它办法。”

羽轩问道:“那寒劫指的寒气可曾再发作过?”

羽惜道:“自从凌老将功法完全传授给我后,寒气虽再有发作,但已没那么痛苦了。而且这寒气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让我将它炼化而去,后患自然消除。”

“那是圣境强者所留啊,要炼化到何年何月去?”羽轩眉头大皱:“一日不炼化,便多一日的危险。你可有办法联系到老师?”

羽惜道:“凌老就在‘见心峰’上。”

“那快带我去。”当下羽轩牵着羽惜的手掌来到第三座山峰之上。只见这山峰顶上有一面巨大的崖壁,崖壁前是人工挖成的一座寒潭,寒雾弥漫在空中,融入轻云之内,令人难以分清是云还是雾。

这时羽轩见到寒潭前一位老者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羽轩躬身一礼道:“老师?”

凌苍回过头来,笑道:“不错,小小年纪便是九元境修为了,为师没有看错人。”

羽轩挠了挠后脑,拉着羽惜来到凌苍身旁,凌苍坐下后,他们便坐在凌苍下首。

凌苍说道:“此次你是来问我惜儿的伤势该如何治疗吧?”

羽轩点头道:“冷魏圣境修为的强者,他一道寒劫指力岂同小可,让惜儿自己炼化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寒气在体内多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啊。”

凌苍点头道:“此事我何尝我不止,那冷魏的修为与我本就相差不远,他设下的这道难题本就在于刁难我与你爷爷。但而今并非没有别的办法处理。除了修炼功法之外,再借‘阳皇红玉’放于体内,可迅速化解这股寒气而不伤及根基。否则便只能修炼阳家功法‘曜灵七法’了。但此功法只给嫁入阳家之女以及阳氏女修炼,所以此事无论你爹还是你爷爷都在纠结之中。”

“嫁入阳家?”羽轩皱眉道:“嫁给谁?”

“阳逸。”凌苍刚刚无奈出声,便听到兄妹二人的声音。

“我不愿意!”

“我也不同意。”羽轩皱眉道:“阳逸为人轻浮,喜欢沾花惹草,配不上惜儿。”

羽惜嘻嘻笑道:“还是哥在为我着想。”

凌苍摇头无奈一笑道:“此事看惜儿的意思,你不用如此着急反对。”

羽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不知老师可否知道一些起死回生之法?”

凌苍闻言,眉头骤然一紧,面上隐隐显露出悲伤之意,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羽轩道:“不知爹可否跟您说过我的一些旧事?”

凌苍沉默片刻,摇头道:“一些隐秘我也不知,但你的路还很长,比为师还长,而只有你到了那个境界上,才能知道一些人所不知的隐秘。”

这时凌苍说罢,手掌一握,寒潭之中缓缓升起一口冰棺,棺中乃是两人,一男一女,正是新婚打扮……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祭典前奏

凌苍手掌一握,寒潭中的冰棺缓缓升起,冰棺中乃是一男一女,正是新婚夫妇打扮。随即凌苍右指一弹,两颗紫色灵丹一前一后射入冰棺之中,化为细细粉末,溶入两人体内。

羽轩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道:“老师,他们两人是……”

凌苍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望着天边怔怔出神,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当年神府式微,凌家受到了牵连,在我独女成婚之日突然发难,待我赶到之时,二人非但心口受了致命一击,不知名的剧毒更深入神魂。这些年我虽四处奔跑,但此毒的来历却仍是不知半点。后不得已施展了幽王界秘术,将他们的神魂封印在体内,再寻找复生之法。只是除了阴司轮回之外,却不知还有何种方法能让他们复生了。”

“不知名的剧毒?”羽轩问道:“那老师可知此毒有何后果?”

凌苍道:“封锁轮回,便是此毒厉害之处?”

“不能轮回?”羽轩惊声道:“幽王族司掌轮回已许多许多年了,还有他们对付不了的剧毒?”

凌苍长长一叹道:“但年我也亲眼见到他们被送入轮回通道中,但通道里却有轮回符印将他们打了回来,始终不能进去。”

羽轩眉头大皱:“可此事在幽王界中应当不常见吧,幽王使难道不追查根由?”

这时凌苍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之中满是疲惫与苦涩,说道:“此事我已在查了,你不必担心。现下羽家正值非常时刻,你只需安心准备祭典便成了。”

羽轩点头道:“正要向老师请教,那家族祭典是怎么回事?”

凌苍摇头一笑,目光向远处看去,说道:“此事不需要我越俎代庖,他自然会跟你说清楚的。”

这时羽轩回头看时,只见羽赋从虚空中走出,招了招手道:“轩儿,你随我来,我跟你说。”

羽轩点了点头,拉着羽惜、踏着云烟也来到空中。羽赋袍袖一挥,空中白云幻化,化作一十二尊古朴大鼎。随即羽赋指着这一十二尊,说道:“这十二鼎传承极久远,已不知从何时便有的了。鼎中以铭文刻画,写了诸多事情,涉及远古诸神并后世诸皇的事情。只是这鼎中文字太过古老,族中先辈耗费了这数千年光景,才破译了鼎中不到一成的文字。那些字记载的便是一种上古祭典,这便是羽家祭典的来历。”

“破解上古文字?”羽轩这时便想起了司徒静,问道:“那爷爷可知先辈们是否那这些文字去请教过族外高人?”

羽赋点头道:“自然是问过,那时先辈们并未想过将这十二鼎据为己有,只是一心要解开上古谜团而已。”

羽轩又问道:“那为何要破解上古谜团,上古谜团牵涉到了什么?”

羽赋说道:“上古谜团很多,如上古术法是如何施展的,有何奥秘……我且问你,你进入过圣皇宫,见过圣皇宫的壁画,里面可有说上古诸神之事?”

羽轩一愕,点头道:“爷爷猜得不错,圣皇宫中的壁画确实说过上古诸神之事。依据画中所绘,上古诸神除了九天天界的众神之外,似乎还有一支星斗诸神。在上古时代,这两方神祇便有过一次征战。这一战不知谁胜谁败,只知祖皇建了圣皇宫,领着众多生灵来到天溟世界之事。”

羽赋点头道:“不错,这些年来族中查到的与你所说的,大体大差。而且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不妨便全告诉你吧。在祭典之前,你叔祖便已卜算过一次,卜算的便是天下未来。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混沌一片,也即是说未来是好是坏,我们根本不知。所以如今的祭典除了是对下任家主继承人的试炼之外,还需要你们去解答一些事情。我猜如若能解开上古天界诸神与星斗诸神离去之谜,这片天地的未来便能明朗了。”

羽轩眉头一锁,一时之间只觉肩上的压力重了万斤不止,缓缓吐了一口浊气,问道:“那此次试炼的,是我们这五人吗?”

“不。”羽赋摇头道:“此次祭典是十二鼎规格,本就压力极大,一旦人数太多,只怕祭典空间就要崩溃了,所以此次只让你与妍儿进去试炼。但记住,祭典空间之中虽只是一片幻境,却也有神魂受创的危险,所以一旦变故太大,就要赶紧出来。上古谜团即便再重要,也不能因此伤了自己。”

羽轩点了点头,又问道:“老师先前还提过阳皇红玉之事,不知爷爷知道这种玉石的事情吗?”

羽赋点头道:“我便知道你会问此事。不错,这种宝物我确实曾去找过。此玉乃是阴阳混合于一体,唯有天地间炎寒交替极快的所在,才有可能生成。因此玉被阳皇首先发现,所以以此得名。书中有载,阳皇红玉置于烈日之下,便显现鲜红色泽。但若放在寒冰之中,却是如同羊脂白玉的模样。所以惜儿若是借此玉修炼,便能催动其炎热效果,将体内的寒劫指力吸入玉中,而不伤及根基。”

“寒热交替极快?”羽轩眉头一皱,问道:“天地间有这样的所在吗?”

“北域有这样的所在。”羽赋点头道:“先前你父子二人去的是北域东界,而此地是北域西界,而且那里也曾是阳皇发迹之处。但在那里我只寻到一块尚未成形的阳皇红玉。”当下一面说着,一面便从储物灵戒之中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玉石在阳光之下,果然显露出一条条红丝,宛如人体血脉一般。

羽惜见玉石漂亮,便开口讨要过来。羽赋微微一笑,苍老的手掌一张,将玉石送了过去。羽轩看了看在把玩玉石的羽惜,问道:“那有这一块也没用吗?”

羽赋摇头道:“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一旦催动了玉石,玉石上的炎热之气不能吸走寒气,更会让炎气倒灌入惜儿体内,那时便回天乏术了。”

这时羽轩、羽惜都是一惊,羽惜问道:“爷爷,那我这样带在身旁,可有什么危害?”

羽赋笑道:“还没教给你催动玉石的秘法,这玉石还不能伤到你。但少时我将秘法教给你后,这玉石便不能带在身边了。”

当下羽赋将羽惜带到一旁,秘法诀窍一句一句地传授。羽惜记性好,悟性又高,过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完全学会了,举一反三,显然已学到其中的精髓。

这时羽轩将紫罗明丹交给凌苍,凌苍看后,微微惊道:“这丹是你自己炼的?”见到羽轩点头,凌苍欣慰一叹,点头道:“看来你的天资比我想象得高不少,这几年我不在你身旁,全靠你依据戒指中那几本丹书自己摸索,可真苦了你了,这是为人师者之错啊。”

羽轩摇头道:“若非老师耗尽心血的几本丹书,轩儿只怕这一生都无法触及炼丹一道,何况轩儿若是不成材,老师即便再耗上几百年也是无用的。”

凌苍苦涩一笑,沉吟片刻,突然伸出手指在羽轩身上一点,羽轩一愕,但也未曾提起元气反抗。

随即凌苍手指这一路点将下来,羽轩体内元气自主而动,从掌间迸出。凌苍道:“这一路掌法乃是我这百年来所悟,经过不断锤炼,终于可以将之传给你。这符印如何刻画、如何叠加,你需看仔细了。”

羽轩默然点头,只见凌苍一面施展掌法,一面解说,将掌法的出掌关键、破绽与运气路径等都一一说了。这时只见凌苍将符印一叠,化作掌力打出,打向空中之时,周身云气突然滚滚而起,顶上白云也被撕扯而去,在虚空之中化作一个万丈漩涡。

但漩涡随即坍缩,从万丈到千丈、从千丈到百丈,乃至到丈许大小。这时云中的漩涡早已化作一片幽暗深邃,看似平静,羽轩的灵识被凌苍的灵识一引,只见黑暗之中隐隐有黑色雷霆样的物质在无规则的盘旋。

羽轩一惊,问道:“老师,这是什么术法神通?”

这时凌苍在漩涡的“黑眼”之中打入一道符印,随即便轻易地将之打散。但打散之后,空间突然崩碎出一个口子,有混沌之气涌了进来。

羽赋、凌苍二人随即飞身而起,打出符印,将空间补好后。凌苍才下来说道:“这套武学唤作‘云凌法印’,但你要记住,这套武学不到天人之境不得施展,名称更不得泄露。”原来这时术法神通早已与武学混为一谈,所以这“云凌法印”本质上虽是术法神通,但凌苍仍沿用了“武学”称呼。

羽轩点了点头,心头虽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开口询问。

然而凌苍还是开口道:“这套武学是我纪念亡友所创,不让你轻易施展,乃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看到,惹来麻烦。”

当下这几日间,凌苍一直将羽轩带在身旁,不仅传授武学,更传授了炼丹与药理之术,仿佛要将这几年的亏欠补回来一般,直到第三日羽家祭典到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祭典,启!

朝阳初升,这一日东边的云层上让洒落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辉,仿佛因这一日的特殊,而显得绚丽多彩。

又见云层之下,少女手掐印诀,缓缓吐出几口浊气之后,眼中精芒一闪,气息却已是九元二重的修为了。羽赋点了点头,自语道:“天资之佳,果然罕见。”随即又笑了笑道:“今日先不忙练了,等会儿八大家族的人来齐,就要开启祭典了。”

羽惜点了点头,看了看下方的羽轩,问道:“爷爷,祭典之中当真有危险吗?”

羽赋微笑道:“放心吧,以他们的修为与心智,是懂得如何抉择的。”当下羽赋向凌苍招了招手,凌苍指尖一弹,一束灵气射入羽轩眉心,羽轩睁眼,眼中精芒放出七尺有余。

凌苍笑道:“今日是第三日了,正是你们的家族祭典,你好好准备一下,应当是在今日中午便开启祭典。”

羽轩将体内元气一收,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这几日对弟子的教导,确实令弟子收益颇多,但有诸多炼药手法需要练习才能愈加纯熟,可是老师为何只让我在一旁死记?”

凌苍心中长长一叹:“时日已是不多,怎能让你慢慢熟练?”但口中却仍说道:“这几日时间紧迫,只能让你好生记忆了,待祭典结束,为师再从头教起。”

但羽轩听了,却暗暗皱眉,虽然并未知道凌苍话中有何不妥之处,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加强烈。迟疑片刻,随即又问道:“老师是不是有些事情瞒了我?”

凌苍摇头道:“我能瞒你何事?先准备祭典吧,你族中这祭典试炼非同小可。”当下手掌一挥,将他送到云端之上。羽赋道:“你们去吧。”

羽轩无奈拉着羽惜缓缓而去。但羽赋却来到凌苍面前,说道:“其实此事你不必瞒着他,幽王使早在北域便设有‘御王都’,所有为幽王使办事之人都聚集于此,此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圣境的修士。但你我都对此事保持沉默,便是因幽王使一族的强大。而轩儿因前世的来历非比寻常,此事只怕也瞒不过前世的他……”

凌苍打断道:“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幽王使族太过神秘诡异,我不能把他也拖下水。”但他们却不知,羽轩一段记忆已然丢失。

羽赋一叹道:“游魂逃脱出幽王界,不愿进入轮回。而幽王使不能随意进入人间,所以在人间寻找‘人间幽王使’,这本无可厚非。但据我所知,幽王界的规矩乃是,出逃的游魂被重新抓入幽王界,这游魂就可让幽王使随意处置,那么我想知道他们一般是如何处置的?”

凌苍微微一皱眉,说道:“这些幽魂确实往往没有机会重新进入轮回了,但他们被如何处置,我确实也知之不多。他们对所谓的‘御王差’,其实也瞒了许多事情,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羽赋默然点头,遥望天边的云彩,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所谓的‘御王差’你当得并不顺心,为幽王使办的事,往往便见不得光,只是这许多年来,幽王使当真查不出衿儿他们所中何毒,为何进入不了轮回吗?”

凌苍长长一叹,眉眼低垂,默然不语……

这时羽轩拉着羽惜回到房中,到了晌午时分,羽心妍来到房中,说道:“时间快到了,你们赶紧随我前去‘太鼎峰’参加祭典。”

这“太鼎峰”位于羽家九灵峰正中,乃是九峰当中的最高峰,也是存放羽家十二祭鼎的所在。平日那里迷雾笼罩,正是设下了一座大阵在保护太鼎峰。

但现下是祭典开启之日,这座迷雾大阵早早就被撤了去,随即只见峰顶之上修了一座极大的祭台,台上正中放着十二尊青铜大鼎,依照奇妙阵势排布而成。

这时羽祀身着黑色祭服,站在台中。而山顶之外的云端之上,设了主位与客位。客位上站着的便是羽下八族之人,约有二十余位。他们是逍遥圣皇曾经麾下八将的后人,如今托庇在羽家羽翼之下,所以也被邀来观礼。

而这二十余人中,除了八族族长之外,便是家族内天赋最高的年轻子弟。他们被带来观礼的原因,便是在于祭典开启之后,散发的圣皇气运也许可令他们从中获益,或助长修为、或从中领会武学功法,或气运加持等等。

而除这八族之外,不远处站着的便是秦雪涵与司徒静二女了。

在主位之上,羽杰也是一身祭服站在前方,身旁两侧是羽绝、羽逍二人。当下羽杰传音问了衍家主衍空云道:“老二呢,他们夫妻俩还在海家之中未回吗?”

衍空云略一皱眉,传音回道:“我已派了十几拨人去找,但海家之人回话,羽二爷二人早已回返,然而从海家回羽家的必经之路上,我的人已找了十遍不止,但始终未能找到。”

羽杰闻言,面色一黑,哼了一声道:“族中祭典这么大的事情还不见回返,到底海家之中有何大事要忙这么久?”

衍空云心中苦笑,传音道:“也许羽二爷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即刻就回。”

羽杰抬头看了看时辰,心中哼了一声:“不等他了,日后让他自己到族中接受处罚。”当下羽杰走上前一步,双手符印打出,只见空中云层翻涌,白云压将下来,云中现出一“眼”,一道白色光柱落到下方太鼎峰的峰顶之上,十二根青铜火柱之上突然升腾起各色火焰,火焰交织在大鼎上空,火中现出了日月星辰,同时又有一道银河便也横在火焰当中。

这时羽祀手中将印诀一掐,有十二道符印叠在一起,打入火中,火焰滚滚而起,不知涌上了多高的天穹。随即只见火焰幻化,幻化成十二阶天梯横架在空中。

这天梯每一级都高愈丈许,看似有形无质,但上面光华流转,竟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观礼的八族众人沐浴在光华之下,只觉自己体内元气运转极快,仿佛可随时突破关卡,突破到下一重境界一般。

各族族长连忙告知自己的子侄道:“赶紧坐下来修炼,这样的机会几十年未必有一次,一旦你们机缘、天资足够,甚至能在这次修炼之中领悟到高深的武学功法,再不济也有提升修为的机会。”

众人一听,连忙盘膝坐下,手掐印诀修炼。这时秦雪涵在一旁也受了光华影响,周身点点莹光不由自主地飘散而出。

羽赋站在虚空之上见了,眉头不禁一挑,说道:“这似乎是天地灵脉的元气,可为何会出现在人的身上?难道有人将一整条天地灵脉打入她体内?”

凌苍摇头道:“应该不是一整条天地灵脉,但确实有人将灵脉打入她体内。此女似乎是南皇后裔,想来南皇的本事不是我们能猜测出来的。”

羽赋眉道:“但南皇早已轮回多年,而且肯定被幽王暗中坐了手脚。当年我偷入幽王界,查看了轮回之人的名单,发现南皇竟然轮回去了别的天地,我想有这本事能在南皇轮回通道做手脚的,除却幽王,便再也想不出有二个人了。”

凌苍沉默片刻,说道:“但南皇也绝非寻常人物,幽王虽号称神位之下第一人,但能要在南皇手中取得完胜,只怕也未必,即便那时南皇的修为已十不存一。这些年我借‘御王差’身份,发现幽王非但在捉拿逃离幽王界的游魂,似乎还在找南皇留在天溟世界的分身。他如此作为,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祖脉!”羽赋接过话头,沉声说道。

凌苍点了点头,手掌一挥,打出幻阵,将秦雪涵、司徒静二女与众人的视线隔断开来,以免秦雪涵周身放灵光的样子被人看到,惹来麻烦。

这时羽杰出声说道:“妍儿、轩儿,祭典开启了,你们踏上天梯吧。记住,祭典试炼以安全为重,所以你俩须懂得互相扶持。”

“是!”两人应了一声,纵起身法,踏上天梯……

这时,离羽家九峰千里之外,百名黑甲将士手持刀剑,将一男一女围在当中。这一群黑甲将士的修为都在渡虚一重到万象三重之间,修为本逊色这两人,但他们的擅长合击阵法,又配合九架天罗地网遮在空中,一时之间竟然让他们突破不出去。

随即女子掌中一片流光溢彩,那却是一座四海剑阙被祭在空中,剑阙上沧海四剑涌出剑气,这剑气化作一股磅礴大势,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去,却也只割破了两架天罗地网。随即这群黑甲将士又再添加十二架,一共十九架天罗地网锁在空中。

男子面色愈发难看,女子说道:“凭借四海剑阙都无法割破,一时之间想要出去,只怕是难了。”

男子沉声道:“他们围而不打,显然只是要困住我们,多半是针对族中祭典的。但若杀了他们其中几人,这阵法不完整,应该便容易破了。”他眼中精芒闪烁,沉吟片刻,手中突然握出一块龙鳞,朗声道:“早听闻神府玄策上卫的厉害,我倒要试试是不是名副其实!”

他一握龙鳞,随即有细密的龙鳞甲胄盖住了全身,跟着手中龙骨剑一引,携着龙啸之声,直向空中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古神血

羽轩、羽心妍二人踏上天梯,脚下每一踏实,脚下便涌出一层一层的白色光华。到了第十二阶时,眼前的空间上刻画出一道巨大的符印,符印当中似乎有无形的门户。

这时二人对视了一眼,羽轩便一掌开无形大门,随即只见门内的空间是一处古老的世界。空中鹰鹏振翅、凤鸟长鸣,这诸多灵兽之中,竟已有多数如今已然灭亡。

羽轩一怔,随着羽心妍缓缓走入。羽心妍道:“虽然是在幻境空间之中,但仍要打听清楚现在是在哪个时代。”

羽轩抬头看时,只见周遭众人衣着虽然古朴,但南牧亭留下的记忆之中,也曾见这些衣着样式乃是在圣皇时期。于是羽轩说道:“现在虽然时代久远,但也绝不会早过圣皇时期去,我想还是在某位圣皇统治期间。”

羽心妍问道:“何以见得?”

羽轩说道:“他们的衣着风格虽然古朴,但还不像上古诸神时代,人族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只是如今灵兽一族还未与人族完全划分界限、划地而治,我猜如今的土地仍开拓得不是很多。所以在人族世界之中,无论多稀有的灵兽,都变得十分常见了。”

羽心妍点头道:“看来如今我们是在祭鼎的‘记忆空间’之中了,只是不知这些先民能不能看到我们……”她话一落,空中突然一道红光涌来,红光来势极快,犹如域外星辰飞落下来,随即火光涌起百丈高下。

羽轩二人都觉得火浪涌来,周身极是炙热。

羽轩说道:“看来我们在这个幻境之中也是先民的一份子啊。”他话音甫歇,果然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踏着符印飞来,在空中说道:“陛下曾下诏命各郡县召集乡勇自救,现下神血落将下来,已烧死十余人之多,现在诸位赶紧放下手中事情前往救火为要。”

有一个乡民问道:“现在神火势大,一旦我等殒命在火中,不知能否进入幽王殿下的阴司轮回通道?”

那官员道:“诸公放心,阴司轮回规则已然重建,而且陛下也允诺不单是王公显贵,我们寻常人等也可以进入轮回。”

众先民闻言,都欢呼而去。那官员向着羽轩二人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前去准备!”

羽轩二人一怔,这时只见众先民们都抓着一个麻皮袋子从屋内走出,那官员丢下一句“不可懈怠”后,便领着先民前往灭火。

羽心妍问道:“你可见到了他们每个人手中的袋子?那个莫不是储物灵器或宝器?”

羽轩点头道:“确实有可能,我们前去看看。”两人计议一番,便纵起身法来到一座山峰之上,只见山下众先民从袋中取出祭台,而自己便走到台上催动符印。他们的符印全是先天三百六十五道符印,从未有一道是自己依据先天符印所悟出来的后天符印。也即是说先民们修炼的便是“自然之道”而非“自己之道”了。

羽心妍道:“看来这个时期的术法都比较简陋,自己只能依照自然规则施法,但如此一来,受到自然之道所限,威力便小了许多了。”

羽轩道:“不知姐姐之前听到了没有,那个官员说阴司规则已然重建,难道现在幽王刚刚登临王位,否则为何要着重强调这一点?”

羽心妍道:“不错,适才我也在想这一点,依照族中先辈推断,阴司轮回规则真正重建于幽皇一百二十五年,那时天降神火,弥漫数千里,于是幽皇大开轮回之门。也正是从这一次起打破了轮回重生专属于强族的先例。但这些只是先辈的推断,并无实据。”

羽轩问道:“难道我们这一次祭典试炼的任务便是证明这个推断?”

羽心妍摇头道:“绝不止如此,如果只是为证明一个推断,祭典规格不会开到十二鼎。你要知道,祭典规格大小,不是二叔祖决定的。这十二祭鼎仿佛有自身的意识一般,能够卜算天地气运,这一次祭典所涉及的便是这片天地的未来。我想,证明推断只是附带的而已,背后另有重要之事。”

羽轩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只见先民在祭台上催动符印,过不多时,空中雷云汇聚,在雷霆闪耀之间,便下起磅礴大雨。只是这火乃神血所化,不同其它凡火,只是用雨水去浇,不知要浇上多久才能熄灭。

这时火势滚滚而起,蔓延开来,那官员大喝道:“沙土、快扬起沙土!”他喝声一落,几位先民打出符印,四面狂沙飞扬,卷起数十丈高下。但狂沙卷起之时,神火也加速蔓延开来。

羽轩心中计议道:“唯有一鸣惊人,拿出实力震慑,才容易打听出这个时期的事情。”他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姐,帮我一下,将山脊打断,把山峰推下去压住神火。”

羽心妍点了点头,身形一纵,望着面前的山峰打出符印,随即只见周身浮现数十根白如玉壁的翎羽,被她手印一指。翎羽切入山脊之中,只听轰然巨响。

另一面,羽轩也打出掌力震动山峰,一道道缝隙蔓延而去,只见这时山峰已然彻底断开。羽轩大喝道:“快退开,我将山峰推下去压住神火。”

众先民大惊,赶忙作鸟兽散,退出数百丈远。

羽轩见了,便与羽心妍合力将山峰推了下去,高愈百丈的山峰一举压住神火蔓延的趋势。那官员心思转得极快,赶忙说道:“快祈雨,一举将神火灭掉!”

众先民在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连忙打出符印降雨。

过了约半日,天又大亮。那官员领着先民来羽轩二人面前,正要跪下见礼,羽轩忙扶起来说道:“不敢当。”随即又问:“这神火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躬身说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官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从祖皇陛下以来,每隔数年乃至数月之间,域外便有一滴神血落将下来,化作神火燃烧。每当此时,郡守大人便奉皇命在当地召集乡勇救火,其次府中也会派将士前来相助。但今日多亏二位相助,我想郡守大人的亲兵便要白来一趟了。”

羽轩问道:“那郡守大人可是奉得幽皇陛下的皇命?”

这官员笑道:“这是自然,祖皇陛下离开之后,众人推举幽皇陛下即圣皇位,又分封幽王殿下司掌轮回,重立轮回规则。”他又看了看羽轩,突然心头一亮,说道:“但可惜下官官微职小,无法为二位引荐。待下午前往郡守大人府上,他自会向陛下推荐您二位的。”言下之意,乃是以为羽轩明知故问,是为了引出引荐的话头,于是自己便开口说了。

羽轩摇头笑道:“如此,那便多谢上官与郡守大人的好意了。”羽轩当下并未拒绝,原来心中却是在想:“如今诸多上古谜团如同在迷雾之中模糊不清,但也许进入庙堂之中,便有机会查阅各方典籍,撕裂这层迷雾也说不得。”

这官员又躬身道:“不敢。”当下将羽轩二人请到一座阁楼之上款待。

羽心妍在席间问道:“当年祖皇陛下离开得太快,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这官员摇头道:“此事非但小姐疑惑,连幽皇陛下也大惑不解。但无论各部官员还是民间强者,都无法解答,后来此事便搁置了去。”

羽心妍又问道:“那幽皇陛下可曾派人前往域外查清这神血的来历?”

这官员点头道:“幽皇陛下也曾派人去看过,但那域外不知从何时起,竟有混沌之气弥漫。那混沌之气常人沾之即死,只怕也只有幽皇陛下那般功参造化,能在混沌之气中不受伤害。但幽皇陛下身肩亿万百姓之望,岂可轻动?所以至今也未能查清这神血来历。”

羽轩说道:“但神血之中不知蕴含了何等能量,不知可有人拿去研究?似乎不必如此见之就将其毁灭吧?”

这官员笑道:“阁下说笑了,神血一落地便化出万丈神火,凡人之躯岂可轻易触碰?更别说拿去研究其作用了。”

羽轩这下才明白,原来上古先民只修术法,不重身躯的修炼,才致使在神火面前除了祈雨扬沙之外,就没有其它手段了。

羽轩还想再问别的,突然有一位身着青铜铠甲的将士寻到阁楼上来,在这官员身旁低声耳语几句,他惊声站起,问道:“此事属实?”

这将士点头道:“是郡守大人的亲兵逃回来所说,应当无假。”

这官员的面色陡然间变得极为难看,双眉深锁地沉吟许久,突然跪下来道:“我有一事相求,望两位看在一郡百姓的份上,答允我。”

羽轩将他扶起来道:“到底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来。”

这官员急声道:“慢不得,二位随我前去,下官边走边说。”

羽轩、羽心妍点了点头,纵起身法,他们两人踏着云烟、这官员踏着符印都飞在空中,说道:“今晨郡守大人带着五百将士开拓荒地,竟遇到了‘神王秘境’,那里乃是极大的险地,鲜有人能逃脱出来,所以请两位看在一郡百姓的份上,将郡守大人救出来。”

羽心妍问道:“什么是神王秘境?”

这官员道:“神王秘境乃是当年诸神开辟的奇异空间,在虚空之中游荡,里面虽留有诸神法宝,但往往可进而不可出,是天下间第一险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王秘境

“神王秘境?”羽轩心中暗自沉吟片刻,问道:“那不知对于这神王秘境,你们了解多少?”

那官员道:“郡守大人曾派下官探查过神王秘境,我……哦,是了,恕下官无礼,一直忘了介绍了。下官任郡司马,姓言名昊。当年郡中有七名修士不慎误走入神王秘境,仅有一人回来,但已被烧成重伤之躯。他谈起在神王秘境之中见到一方皇座之后,天上便有无穷神火笼罩下来。跟着在火中又有一位身形不知在几万丈高下的神人,他喝令这七名修士一一前往触摸皇座,但毫无意外地都死于皇座的威压之下。所幸逃出来这人身怀不少异宝,但他虽撕裂空间逃出,不久后仍死于家中。”

羽轩问道:“那言司马可知郡守大人是否曾查出了这皇座的来历?”

言司马摇头道:“此事不用去查,除了幽皇陛下的皇座之外,天下间便再也没有人敢私造皇座了。我想这另一方皇座,便是传说中的诸神时代,诸神为了推举出神帝,便集结众神之力打造了一方皇座,而守护这方皇座的身影,听其描述,无非便是……”

“司火之神!”说到此处,羽轩与言司马共同出声道。

但随即言司马默想片刻,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羽轩大惑不解,问道:“言司马为何既点头又摇头?”

言司马道:“但神王秘境之中的绝不会是司火之神本尊,祖皇陛下曾谈及上古诸神之战,说司火之神确系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然而一旦突破至神位的强者,便会有无数神异莫测的能力,所以那神王秘境之中,极有可能乃是司火之神的残魂或分身在守着那片空间。”

羽心妍这时柳眉一蹙,问道:“既然如此,司火之神为何会人去触碰皇座?”

羽轩与言司马二人听了,面上都微微一滞,想了片刻都摇头道:“这便让人难以揣测了。”

“难不成他是在找神帝之位的继任人?”但心头这一念头升起,羽轩便摇了摇头,暗道:“神帝之位岂同小可,怎会用这种极为愚蠢的方法来选择。”

羽轩在心中自问自答,过了片刻,言司马突然出声道:“是这里了,今晨郡守便是在这里失踪的!”

羽轩、羽心妍二人抬头看时,只见脚下站着的乃是一处荒原。言司马又道:“郡守大人本拟将此处建成一座城镇,以此连通本郡的南北商路。”

羽心妍看了看四周地势,又回想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这一郡所在的方位,暗暗点头道:“看来这郡守胸中的格局倒是不小……”

这时羽轩问道:“神王秘境若是隐藏在虚空之中,言司马又要如何找出来?”

言司马闻言,便从袋中取出一座祭台,他站在台中手掐印诀,打出的符印顿时震动了空间,羽轩眉头一挑:“空间术法?在上古时代有这种术法倒是极为常见啊。”

只见言司马的符印将空间一震,便如同石块落入平如水镜的湖面之上,登时涟漪陡起,眼前的空间剧烈扭动,将那天空、那荒原都瞬间“扭碎”,化成了眼前一片陌生之地。

这陌生的空间也广大之极,但土地却呈暗红之色,天空中也是灰蒙色调,仿佛死寂一片。但羽轩一见这片天地,心中却是一突,暗道:“这里的空间我确实未曾来过,但为何有这样强烈的熟悉之感?”

当下这三人走不出十里远近,便远远望见一具极庞大的神躯双手向空中虚托着,但胸口以下的身体却被埋在了土里。

这时羽轩心中一亮,双手一拍道:“是了,这里是上古战场,神罪之地的遗址!”

“怎么可能?”羽心妍与言司马都是一惊,问道:“神罪之地乃是在域外,怎么会化成神王秘境这样的神秘空间游荡在天溟世界的虚空之中?”

羽轩说道:“如何化成神王秘境我确实不知,但我有幸曾借助外力见过神罪之地的景象,所以认得出来。”但其实他口中所说的外力,便是当初借黑子倩的八魂玉鉴,用一点灵力化身飘飘荡荡地前往神罪之地,见到了上古之神残留的一点记忆。

不过这里的神罪之地却不是完整的,乃是司火之神联结众神残存的力量,一剑将神罪之地切割下一块来,化成神王秘境。

而且在这神王秘境之中的司火之神,也仅是一点残魂化身而已。当年他在域外飘飘荡荡了万年之久,终于循着祖皇的一点气息来天溟世界,并将神王秘境隐藏在虚空之中

而他在虚空之中四处游荡,便是为了寻找神帝的转世轮回之身。原来昔年神帝被阴谋杀害,魂魄被拘押在九幽之下,缓缓炼杀,所以即便那时还有阎君在司掌轮回,却也没有机会进入轮回转世。

但司火之神并未知道这些隐秘,加之被人欺骗之后,满心以为只要时机一到,神帝的转世轮回之人便会找来。不过为防万一,这些年他有时也让人去触碰神帝的皇座,便是在测验此人是不是神帝的转世轮回身。

后苦等了数千年之久,这一日郡守明松领着五百亲兵误入神王秘境,司火之神便想如以往一样,试一试他,却怎知潜藏万年的对头终于发难,有一片星光照耀于空中……

这时羽轩来到这尊神躯面前,见她双手上托之时,掌间隐隐有流光闪烁。

羽轩招了招手道:“过来,这上面有东西。”随即三人都展神通,飞在空中来见这神躯掌中托着的到底是何物。

这时三人看得分明,只见这掌中托着的竟是一块水晶样式的东西,水晶当中有细沙隐隐流动,所排布的形状倒如天外的星辰一般。

羽心妍看了半晌,说道:“可惜老二没跟来,要不以他观星图的本事,倒可以好好辨别这些流沙的排布到底对不对。”

羽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便将一道符印打入其中,随即水晶光彩愈发明亮,一道浅白色光柱照耀在空中,并在云下投影出星斗位列、诸神形象。但只见这些神祇的气息着装都明显比九重天界诸神相差极大。

天界诸神正是在后天生灵崛起之时,各族往往衣不蔽体,腰间或围皮裙、或穿粗衣。但这些神祇却身着各式精致铠甲,衣着华丽,比之天界诸神不知好上多少。

言司马道:“这些莫不是星斗诸神?传言他们乃先天神圣,智慧广大,在九重天界的后天生灵崛起之前,他们统治各处星斗就不知有几十万载岁月了。”

羽轩点头道:“我曾有幸见到一位上古神祇残留的记忆,约莫记得星斗的形象如何。”

但羽心妍在一旁却愈看愈加心惊,说道:“你们仔细看这些星斗诸神的形象,看他们身上衣着袍甲的纹路,可看出有什么端倪没有?”

羽轩灵识放出,在这十余尊星斗诸神身上细细地看了一遍,突然一惊道:“这些纹路是后天符印,是依据先天符印悟出来,也即是说在这久远的岁月里,星斗诸神便早已走出了自己的修炼之道?”

“不错。”羽心妍点了点头。羽轩这时看向这尊神祇,心头不禁翻起了惊涛骇浪:“难怪她在临死之前,都要奋力将双手上托,原来是为了将星斗之神的秘密告之于天下。”

当下羽轩收敛心神,来到地上向这尊神祇行了一个大礼道:“原来后生晚辈无意间便承了前辈如此大恩。”

羽心妍这时也过来行礼,那言司马一脸茫然,问道:“术法符印也分先天与后天吗?”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后天符印便是依照先天符印所悟,所以后天符印更符合自身之道。当然如果是天生地养之人,或许先天之道会更符合他也说不定。”说罢,他又抬头仔细去看星斗之神身上的术法符印,对言司马并未多说,毕竟现下只是在祭典的幻境试炼之中,并不是回溯过去,所以多说也无益。

那言司马还要再问,突然顶上一片星光熠熠,漫天星辰笼罩而来。只见星辰之下,一名中年男子手持青铜剑,身形在星光之上飞渡而来。

言司马一喜道:“郡守大人可曾安好?”

但随即羽轩手掌将他一推,说道:“他已不是郡守,早被人控制了去!”

羽心妍见他周身流光溢彩,在光彩之中,有星斗之神的后天符印缓缓转动。羽心妍说道:“这是星斗之神的术法神通,不可轻敌。你攻左我攻右,务必尽快地解决他。”

羽轩点了点头,身形踏着云团飞在空中,掌下符印凝聚,瞬间便叠了四重,随即便只听隐隐虎啸,正是二十八星宿大阵之一的白虎势。

另一旁羽心妍掌中叠了五重符印打出,身后便现了数十根白色翎羽,翎羽根根如刀,犹如漫天飞雪一般呼啸而去。

这时只听一声剑鸣,郡守的青铜古剑上星光加持,身后九轮星曜大放光明,随即十丈剑芒横劈而过,只见地表烧出一道黑痕,与天修羽对轰在一处。

那对轰之中,现出一团曜日一般的星辰,就要撞向羽心妍。这时羽心妍后继无力,被羽轩拉到身后去。羽轩也一掌拍向郡守,将他震退百余丈,晕死过去。

但羽轩心头还未来得及一松,漫天星图已盖在天穹之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十二祭鼎,神之史书

这漫天星辰笼罩而下,星光之中便现出一位星斗之神来。这尊神祇一身白袍,袍上绘了诸天星斗,这星斗便宛然真实一般,竟依照星象规则缓缓运转。

但随着他到来之时,漫天神火也席卷而过,火焰遮过天穹,将这一片星光隔断开来,跟着有一个声音冷喝道:“伯风,你敢当着我的面抢神帝宝座?”

原来那星斗之神便唤作伯风,他冷笑道:“什么神帝,神帝只是你们天界之人僭越自封而已,我现在将之毁了,有何不可?”

司火之神的身形跨过虚空,神火化作火鸦、火马、火龙等兽形,在周身盘绕。他手掌一动,向地面再打出一百二十道神火符印,叠在一处。

伯风见了,不觉眉头一皱。原来司火之神在地面上打出符印,便有神火涌入地下,一旦自己强行打开,一百二十重神火符印便会齐齐打来,自己即便不受伤,却也再难夺取神帝宝座了。

当下伯风看着司火之神,突然冷冷笑道:“反正神帝已死,魂魄被压在九幽之下,如今只怕已被炼杀,这方宝座你留着还有何用处?交给我后,你这道神魂也能轮回转世而去,何必在此苦等呢?”

司火之神闻言面色一变,森然道:“阎君怎会让你们将神帝的魂魄镇压在九幽之下?”

伯风微笑道:“你没察觉阎君前后性子变化极大?”

司火之眼瞳微微一缩,眼眸中射出冷光,缓缓出声,但声音却是从牙缝间迸出,说道:“阎君也被你们害了?”

伯风笑而不答。

司火之神长长吐了几口浊气,眼中杀气几乎凝为实质,他脚下一跺,地面龟裂而开,一百二十重符印被他打出。但随即只见伯风印诀轻轻一掐,天上的星辰光华照落下来。这一颗星曜便是一道光华,亿万颗星曜便有亿万光华落在神火符印上,顷刻间仿佛天地倒转。天上虚空崩裂而开,地上岩浆滚滚而起,岩浆并着混沌之气开始蔓延在这片空间之中。

言司马惊骇道:“不好,这里只是从神罪之地上切下来的一小块空间而已,可惊不住上古神祇交手的余波啊。”

羽轩脸色不断变幻,羽心妍便问道:“你若想离开,只要将这符印打出便好,叔祖在外感应到了,自然将你救出。”

当下羽心妍将凝聚符印的手法交给了羽轩,羽轩皱眉道:“你难道还想耽在这里?”

羽心妍看着两神交手,说道:“不必担心,我身上带着‘裂空符’,可一瞬间逃离这试炼幻境,他们伤不到我的。”

羽轩略一沉吟,但就在他沉吟之间,司火之神手掌一握,地上岩浆翻涌之间,有十二青铜大鼎从火中而出,镇压在十二个方位上,空间的震动随即稳住。

伯风惊讶道:“没想到这鼎原来是你铸造的,你现在是拿它们来拱卫皇座吧?”

司火之神不答,手指蘸着岩浆在一座大鼎内不断刻画,那却是在铭刻文字。伯风冷然道:“你以鼎为书?”

司火之神一面写一面说道:“既然寻常书籍都已经焚毁,那么我便找一个你们烧不去的载体,来承载着我们这些事情吧。”

“烧不去?”伯风朗声一笑,手掌叠起一百二十重星斗符印,星斗符印的光华照耀千里远近,随即落到一尊祭鼎之上,便燃起了银色火焰。他面上一喜,喝道:“着!”

这时只见火焰上有银龙在空中飞腾,化作银色火海,顷刻间便将三四座祭鼎炼得通红。他大喜道:“待我将鼎内的器灵炼杀了,看你还有何本事?”

但司火之神不为所动,待他将鼎内文字铭刻完,随即看向这十二尊祭鼎,心头不禁暗暗一叹。这伯风的修为丝毫不下于他,自己一面要铭刻鼎内文字,一面又要与伯风交手,着实办不到,这时便也只能依靠祭鼎抗火能力,熬过这一关了。

这时,司火之神将最后一笔勾画完,却见十二祭鼎早已被银色火焰炼得几乎要化去,心中不禁一疼,一道道符印接连打出。随即伯风回掌一拍,两道符印拍在一处,只见空间猛然一颤。

这空间上的星辰不断掉落,如同天外陨星带着绚烂的轨迹划破天穹。但这时伯风冷哼一声,高达千万丈的身躯挺立而起,手掌在星河当中一抓,星河剑撕裂苍穹,将这星图也切断一半而去。

而司火之神忌惮于星河剑的锋利,身形便也化作千万丈规模。他在岩浆里一抓,神火缭绕而起,火中便现出一柄赤红长刀,唤作“赤明刀”。这刀锋上撩而去,只见刀剑相击,顶上混沌之气、脚下赤红岩浆混在一处,有灭世大恐怖席卷向这片天地。

羽轩三人赶忙一退,羽轩驾起螭龙、苍龙飞天而起,如流星赶月一般,拉着言司马远远而去。而一旁羽心妍因修炼了天修羽,速度竟比他还快上三分。随即只见这三人逃出了百里远近,踏在空中。但见到这两神的身躯着实太过广大,即便离着数百里远近,却仍旧感觉是在眼前一般。

羽轩喘着粗气,适才一阵狂奔着实把他累着了。而看羽心妍两人,也是面色苍白,气息在体内翻涌而起。

羽轩默想片刻,突然问道:“族中关于幽王打开轮回之门的推测,难道便是从他们两人交手引起的?”

羽心妍心头一亮,说道:“确实有可能,如此说来的话,幽皇在界外已经开始部署行动了。”

羽轩点了点头,暗道:“也许神火弥漫之时,便是我的机会了,到时可以好好看这幽王到底在筹谋什么。”

而正是不出他们二人所料,这一日幽皇在空中卜算许久,看着卦象惊声道:“星斗诸神怎会出现在天溟世界之中?”当下沉吟片刻,便执起笔来写了一道旨意,向一旁的丞相道:“执我今谕前去,让幽王好生准备,今日不管是谁还敢占用轮回通道……杀!”

丞相一惊,说道:“朝中……”

“不论是谁,即便太子也不例外!”幽皇凝视前方,话语之中杀气森然。

“是,臣告退。”丞相悚然一惊,手捧皇命,一步步退出大殿。此时大殿之中一片幽寂,幽皇来回踱步片刻,终于还是身形一晃,踏入虚空之中……

这时刀剑又互相一砍,司火之神瞥见下方的天地早已混乱不堪,时刻有倾覆的危险,当下说道:“我们到外面去打,你若能败我,非但神帝皇座交给你,我这条命也随你何时来取。”

“没想到你对这片天地竟然还有感情……”伯风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我暂借你人头一用!”

当下两神飞到域外而去,踏在一颗星辰之上交手。这域外有各处星斗光华照耀不定,而那伯风便如同蛟龙入海,星河剑芒斩碎一颗星辰,随即有滴滴神血落将下,化为神火,火头飞起百余丈高。

羽轩心头一急,暗道:“司火之神受伤了。”

羽心妍问道:“言司马,无论是谁的神血,落到地面上便会引出神火吗?”

言司马闻言,略一沉吟,说道:“似乎并非只有司火之神的血,但也并非所有神祇都会引出神火。”

羽心妍点了点头,但这时两神都在域外之中交手,宇宙离此不知有多远,以他们三人的本事有怎会看得到?

羽轩摇头一叹,说道:“此地不安全,言司马可知道如何出去?”

言司马点了点头,但突觉空中有一阵强烈的威压压迫而来,三人抬头看时,却是一截小指头从空中而下。但虽是小指头,却也有十几丈大小。

三人心中随即一跳,都道:“司火之神败了?”他们这一念头刚起,空中不断涌下神火,神火不仅将这一片空间的天穹都掩盖而去,连幽皇朝帝都的上空也是火海翻涌。

这时幽王一身黑色王服来到帝都,身后正是十数位幽王使。这时幽王界初建,阴司轮回尚不完整,规则也未完善,乃至于幽王可以干预人间之事。

幽王手中轮回符印打出,又传令道:“陛下皇命,阻挠者不论贵贱,杀!”

“是!”十数位幽王使大开轮回之门,这门便吸纳了四周被神火烧死的游魂,跟着城中羽林卫等士卒将官祈雨、扬沙,将火势控制住。但饶是如此,仍有数万平民被神火烧死,大批幽魂涌入轮回通道之中。

这时一名幽王使来报:“丞相之子在轮回通道前大喊大闹,说要让他率先进入通道轮回。”

幽王森冷的目光一扫,这幽王使便只觉浑身有千万钢针齐齐扎来。幽王说道:“此事本王已说过了,还要再说一遍吗?”

这幽王使心中一跳,道了声“是”后,便前去处置丞相之子了……

域外,只见星河剑芒斩碎一颗星辰之后,一道广大身躯也被剑芒一切而过。但就在剑芒划过之时,赤明刀也从伯风顶上而落,刀芒晃了一晃,就在脖颈间留下一道斩痕……

“都陨落了么?”这时幽皇的身形也踏在一颗星辰之上,低头望下看时,那片空间中的岩浆翻涌而起,神血滴落其中,十二祭鼎簇拥着一方皇座,悬在空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符动

广大的身躯便停在幽皇面前,他轻轻一叹,在脚下的星辰上一跺,地面龟裂而开,地下有一块极大的水晶状物质缓缓而出。

这时幽皇看着司火之神,也不知他能否听得见,自顾自地开口说道:“这晶石乃是从灵泽之畔取出,本是要留给我自己,但现下却是你先需要,便先给你用吧。”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在晶石上划动,过不多时便雕刻成棺椁模样。

“我知道你希望有人能继承你的遗志,将人族的文明传承下去。但外患未平,也不知他们能坚持多久。现下你选一人,我选一人,且看看他们各自的命运如何吧。”当下幽皇在司火之神的指尖取出一滴神血,打入了八十九重符印,跟着指尖一弹,将神血送入下方灵泽之内。随即说道:“我取你一滴神血凝练成躯体,再以祖脉聚魂,以此温养数万年,看看能否诞生出我选中的人。而且此人无名无姓,可说天生地养,所以名号之类,便由他自己去取吧。”

当下幽皇将司火之神的身躯放入水晶棺中,随即又打出符印将其封印起来。这时他看见下方神帝宝座在岩浆之内涌出,略一沉吟,便挥手扭曲了空间,也将神帝宝座也送入了灵泽之内。

此时灵泽之中,上古灵光不断涌起,光华簇拥着那滴神血浮在空中。这时那滴神血不断演化,仿佛自身便一直在轮回之中。只见轮回了百世之后,神血便化出了人形。跟着灵光涌入体内,在眉心处烙印了一道神异的纹路,仿佛是轮回符印叠加了神火符印的模样。

只见这符印一成形,脑中的灵智便仿佛觉醒起来,他眼望天穹,口中喃喃自语,话语中不离“古神”两字……

“灵泽乃祖脉的诞生之地,伴随天地而生。所谓‘为天地立心’,正是当我等迷茫之时,来此一悟,倒是极不错的选择。”幽皇一面想着,一面缓缓走到那神罪之地切下来的空间之中,他望见十二祭鼎还在,鼎内的器灵虽已被星辰之火重创,但毕竟仍有恢复的一日。

幽皇略一沉吟:“以往天界之书或被修改,或已焚毁,致使如今都不知天界之中是如何发生战端的,所以将文字铭刻在大鼎之中,也许是今后预防此事最好的选择。”当下他也以岩浆为墨,祭鼎为纸书写,将祖皇元年之后发生的大事都写于鼎中。

过不多时,书写完毕,幽皇大袖一笼,将十二祭鼎取走,打算放于宫中,今后命史官在鼎内执笔。

这时空间中的动荡愈发强烈,岩浆四处喷涌而出,几乎再没有立足之地。当下羽轩三人退到一旁,正要让言司马催动符印,打出通道离开。

但羽轩脚下一踏,却踏在司火之神掉落的神血之上,随即神火涌起。羽轩一惊,在丹田之中唤出螭龙珠,凝出一道辟火罩来。

但螭龙珠一现,神火随即猛然收缩,在螭龙珠上烙印了一个奇异纹路。这时幽皇见了,本来要出手相助,但又看到螭龙珠上的纹路,便停下手来,在袖中取出一只青铜祭鼎,对祭鼎说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嘿,那伯风倒是被你骗得很惨啊。”

幽皇摇头一笑,对这羽轩三人道:“这片空间禁不住两尊神祇交手的余波,已经要崩溃了。现在你们都抱元守一,凝心静气,待我送你们出去。”

三人听了,向幽皇躬身一礼,随即眼前一花,就已被送了出来。

这时羽轩看到螭龙珠上的奇异纹路,心中惊异不定。

羽心妍说道:“适才我也看到了,这纹路像是被神火烙印的,你细细感知下可有什么异常?”

羽轩点了点头,闭目沉神感知片刻,突然惊疑出声道:“似乎非但没有危害,反而在神火的凝炼之下,螭火诀法的威力还强了三分不止。”

羽心妍笑道:“那这便是你的机缘了,祭典试炼本就是神秘莫测,鼎中记载之事如今虽破解得不多,但我想这些事一旦解开,天地间必然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羽轩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只是不知最后神帝宝座突然消失,是不是幽皇动的手脚。”

羽心妍道:“当时只有他一人能动得了神帝宝座,而一旦我们上去,只怕顷刻间就会被威压震死。”

“但即便确定了是幽皇做的,可却也找不到他的宫殿遗址啊。”羽轩摇头一叹,无奈地道。

“不过……也许我知道了。”羽心妍玉指点了点额头,微微一笑道。

羽轩一愕,惊喜道:“你们怎么知道?”

羽心妍俏脸之上满是欣喜之色,正要开口,突然耳畔隐隐传来钟声,她面色一变,说道:“不好,十二鼎规格的祭典压力太大,叔祖已经撑不住了!”

羽轩惊声道:“那用符印出去吗?”

羽心妍点了点头,两人随即手中掐定印诀,凝聚符印。只见这符印打破虚空,空间外有一股吸力将他二人吸走,自始至终都未来得及与言司马道别。

言司马一脸惊愕地他们两人离开,想了半晌都想不出其中的根由,于是回到府中,将此事记录下来……

眼前的空间破碎,适才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化作了虚幻。羽轩、羽心妍二人再度凝神看时,身形仍旧是在虚空之上,脚下的天梯并未撤去。

随即两人飞下,羽祀便收了术法,十二青铜柱上的火焰缓缓熄灭。

羽杰便领着羽逍、羽绝二人来到祭台之上,只见这时羽祀的元气几乎耗去了八成,正盘坐于地上缓缓调息。

“爹……”

“大伯……”

过不多时,两人也来到祭台之上。羽杰摆了摆手,说道:“事情等会儿回到族中再说。”这时八大家族的年轻子弟也都缓缓睁眼,面上都是一片惊喜之色。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已是玄化五六重境的修为,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年轻俊彦了。

当下羽杰见羽祀的元气又恢复了一成,便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让羽辂、羽心聆送他出去。

但这时羽绝却向羽逍森然一笑,手中印诀暗暗一掐,催动龙绝血符。原来当日羽绝在南宫玉的手上救下尹飞楼后,便暗暗将龙绝血符传给了他。于是当日在神府遗迹之中,尹飞楼跟羽轩交手之际,把血符种在了羽轩身上。

而这血符乃是羽绝独创,羽轩不知道解开之法,于是迟迟没有动作。这时羽绝施展而出,羽轩胸口气血翻涌,眼中满是杀气。加之杀气一迸发,便惊动了南牧亭留下的点点记忆。

随即羽轩只见眼前一片金戈铁马,无数南皇将士死在凤虞大军的铁蹄之下……

“苍龙决……”

羽轩口中大喝出声,一赤一紫两道火焰在脚下铺展而开,火中便听一声龙啸,飞出一紫一红两条神龙出来。

那红的便是螭龙火珠内的螭龙火了,而紫的正是紫灵火了。

羽轩随即纵双龙而起,手掌向羽逍虚空一按。羽逍惊愕交加,但本能地双指轻轻一捻,指尖两根白色翎羽就此弹去。

翎羽穿破火龙咽喉,将双龙一击而断,消散而去。

羽轩闷哼一声,脸色微白的摔落下来。羽绝大怒道:“一个螟蛉贼子,下等东西,也敢伤我侄儿!”

羽逍惊愕道:“三哥听我解释,不知道羽轩侄儿为何偷袭我……”但话音未落,龙绝刀气已迫到面前,只觉浑身发寒。

于是羽逍双手四指弹动,十余根翎羽飞射而出,跟着手指一按,一束天修指力并着天修羽怒攻而去,终于将这龙绝刀气击破。

但随即羽绝纵身而起,只听得四面战鼓齐响,震耳欲聋,这鼓声犹如滚滚雷霆,在应和着一股杀伐之气。

羽逍随即感应到杀气的源头,眼瞳不禁一缩,原来羽绝手中正凝聚着一枚灰色掌印。对于这掌印,他虽未曾见过,但也久闻其名。

羽家这四门镇族武学各有千秋,其中龙绝印称为第一杀招,便是因为其中的印法杀气最重,威力虽大,却也有反噬的可能。

“这龙绝印创于战阵之上,杀伐太重,一旦失手,后果便不堪设想啊。”在虚空之上,凌苍眼望羽绝,眉头微皱。

羽赋摇头道:“战阵之上,血流漂杵,尸骨往往堆积山。而这龙绝印为求威力,其实还有两种变化,一为‘血印’,一为‘魂印’。以血为祭,则为血印;以魂为祭,则为魂印。现下他没有施展另外两重变化,所以局面还是可控。”他这一说完,又向羽杰道:“没我的话不必阻拦。既然他想用武力逼出羽逍的真面目,那便让他试试吧。”

羽杰点了点头,收回元气。

这时羽逍心中大骂,眼见龙绝掌印在眼前不断放大、迫近……随即一声巨响,掌印将太鼎峰都震了一震,十二祭鼎相撞,发出清响。

但众人看时,太鼎峰上却没有了羽逍的身影。衍空云低声疑惑道:“莫不是身躯被轰杀成齑粉?”

不过羽绝细看片刻,冷哼一声,龙绝刀向虚空中一砍,一股轻风重新化成羽逍的身形。羽逍腰身一挺,就化成百丈规模,一拳将羽绝震退几百丈。

羽绝面色青红交加了片刻,随即冷冷地道:“你果然是无定宗宗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释疑

虚空之上,羽绝冷喝之声传出,羽逍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周身元气排布而开,脚下流水汇聚在一处,化作一面湖泊,只见这湖泊水面平如玉镜。

随即他踏在这水镜上,倒映出他的面容来,不禁轻轻一叹道:“果然是奴才相啊。”再看向羽绝,问道:“三哥怎会怀疑我了?当日在幽王阙与二哥交手的还有尤家的上任大长老啊。”

羽逍这话一出口,尤家的现任家主尤辞面色陡然一变,问身旁的老者道:“三叔,他不是因暗中勾结神府幻族,被逐出家族了吗?又怎敢在二爷面前露面?”

这老者苦笑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二哥当年就已是渡虚三重的修为,如今只怕是因为修为增长了,才敢出来吧。”

尤辞眉头微皱,突然向老者耳语几句,老者点了点头,身形踏空而去……

这时羽绝眼中杀气几乎化作实质,向羽逍道:“你既然承认了无定宗主的身份,那么与幻族的关系也不会否认吧?”

羽逍点了点头,情知既然显露了无定宗武学,那么一切否认都已徒劳,于是便点了点头。羽绝又问道:“那南宫琬……”

“南宫琬之事确实是我设的局,但她并非是我杀的……”羽逍见羽绝眼中有一股悲意,便想到是要问南宫琬之事,于是接着说道:“我本意是要让南宫群怨恨上羽家,但并不需要击杀南宫琬,毕竟她半死不活的状态可以让你们两家都分出心神……”

“便如同轻瑶一般,是吧?”羽绝踏上一步,面上依旧杀气腾腾,说道:“那轻瑶身上之毒是你下的,你不会否认吧?”

羽逍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好。”羽绝见他点头默认,随即冷声道:“既然话已说开,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这些年你的作为我都已查了一遍,大致了解了,只是还有两件事尚且疑惑。南宫琬与我约定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即便族中我也从未告知任何人。其二,轻瑶身上之毒究竟是什么毒,如何解法?”

羽逍摇头一笑道:“毒再厉害,也解开的那一天,此事三哥不必问我。至于南宫琬之事,三哥似乎忘了当年与你竞争的一人。”

“阳泽?”羽绝细想片刻,突然心头一震,说道:“不可能!”

羽逍暗暗摇头,说道:“真假也罢,我言尽于此,三哥若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当下他整了整衣袖,周身云气缭绕,就要飞离而去。

但羽绝心念转动得极快,暗道:“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辞,须得慢慢查证,哪能容得他离去?何况如今阳家态度暧昧不清,伏神重现尘寰,他立场究竟如何,更要留下再说!”

当下羽绝眉头微蹙,冷喝道:“羽家岂是你说走就走,先留下遥皇剑印再说!”这时只见他一掌按下,掌印有十丈大小。

羽逍摇头道:“遥皇剑印尚且对我有些作用,还不能还你。”他手中掐定印诀,低喝一声。身形便化作百丈大小,乃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形象。

原来这形象乃是无定宗秘传武学所化的法象金身,唤作“玉风相”。

羽绝惊咦一声,完全不曾料到他竟未修炼羽家四门镇族武学的法象。当下略一皱眉,暗道:“如此一来,先前所有预想对付他的手段都不能用了……”

“坎宫起,黑水河!”正在羽绝皱眉沉吟之间,突然羽逍印诀一变,脚下湖面之中引出一条黑色大河,河水滚滚而起。

羽绝暗骂一声:“该死,连上官世家的武学也被他偷学到了。”当下身形一挺,也化作了百丈规模,再将一剑插在虚空中,打出符印。随即印法当中涌出十万将士的虚幻身影,登时虚空之上都是一片战鼓巨响。

“龙绝印法的十万战魂?”羽逍面色微沉,再见羽绝袍袖一挥,阵图铺展而开,只见空中都是一片血色,地上血流漂杵,尸叠如山。

虽情知眼前都是幻象,但十万大军的威慑却也无法无视。当下羽逍手指在脚下湖泊中一指,湖水里涌出一座水晶宫,约有千丈高下。宫内龙啸隐隐,身后便现出虚幻的万丈龙影。

隐在云端之上的凌苍见了,不禁啧啧一叹道:“这门武学乃是东海龙族唯一与‘紫印雷罡法’相媲美的‘水宫龙王相’吧?这小子的手段厉害得很呐,连龙族武学都能弄到手。”

羽赋点了点头,面色复杂地望下方的羽逍,忍不住摇头一叹,问道:“瑶儿的毒解得怎么样了?”

凌苍道:“不必担心,如今她意识已苏醒了几分,但功法荒废了这许多年,须要重新再修炼一番,才能出来。”

羽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她吧。他的事情让他们两人去处置,如果……可以的话……不必杀他,毕竟……”但说到此处,却突然长长一叹。

凌苍望着虚空道:“我想你没时间离开了……”

羽赋一愕,灵识撒放而出,过不多时,面色便是一沉,说道:“他这是来报仇的?”

凌苍道:“只怕不止,如今你们祭典刚结束,十二祭鼎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想这才是他感兴趣的。”

羽赋眉头微皱片刻,便传音羽杰道:“让轩儿、妍儿,秦家、司徒家的小女娃,以及八族晚辈都离去,记住,尤其轩儿、妍儿不准有失!”

羽杰一怔,他的灵识也放向虚空中,但隐在虚空中的玄策上卫早被伏神的气息笼罩,他如何能感应出来?

但羽赋所言,他也不敢违背。于是来到羽轩身旁,正要动手扭曲空间,却突觉空间仿佛已成为一块钢板,符印竟然打不进去。

羽杰面色微变,袍袖一拂,混元护的混元灵光便将四人笼罩而去。

羽心妍问道:“爹爹,这是?”

羽杰沉声道:“等等随机应变!”说罢,他身形一闪,几乎以缩地成寸的手段来到八大家族的族长身旁。

羽轩略一皱眉,催动领悟到的一点空间术法,随即说道:“曾听老师说起有人能指地成钢,难道这化虚空为‘钢’也是存在的?”

二女微蹙柳眉,沉吟不答。随即羽轩看向闭目沉神的秦雪涵,在她身上便感应了一股熟悉的波动,自忖道:“当年陛下曾说过,祖脉之气只剩下了两道,一道为我重塑了神魂,而另一道莫不成他并未带在身上?”

司徒静见他面色一连变化了几次,问道:“怎么了?”

羽轩强笑地摇了摇头。

这时空中又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水晶宫微颤了几颤,万丈龙影已是愈发虚幻了。羽逍长叹一声道:“三哥若能接下我这一招,我便自己去阴罪狱受罚!”

羽绝手持长剑,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他一剑斜指,剑尖立时叠了三十九重符印,引出一道血红剑罡来。

这剑罡一出,周遭的杀伐之气便浓重了几分,而这杀伐之气不仅有威慑之效,更能直伤神魂,令人陷于杀戮之中,不能自拔。

但一来羽逍修为并不逊色于他,心志更是坚韧。当下只见羽逍周身雾气渐浓,跟着身后龙影飞来,他便身化雾气进入龙影之中。随即龙影的身躯愈发凝实,化作玉龙模样,两只眼瞳里光华灼灼。

这时羽绝清啸而起,一声喝令,那十万战魂纷纷涌入剑罡之中,将剑罡化作深红颜色,一股血气直冲牛斗。

随即羽绝一剑劈下,血色剑光如匹练一般,化有百丈大小,只在虚空中一划,空间猛然一颤。

但剑光只切断玉龙一对龙角,在玉龙长啸声中,与龙首撞在一处,这时,便是轰然巨响……

两道身影倒飞而出,那十万战魂所化的阵图消散而去……

羽逍的身形停在水晶宫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他扶在宫门的玉阶上,看向羽绝,正要说话,却突觉一股威压弥漫在头顶之上。

羽逍看得分明,见是一群黑甲将士,而这将士身前站着一人,正是幻族族长幻铭。幻铭笑道:“逍兄辛苦,余下的事情由我来料理便成。”

羽逍面色微沉,冷声道:“幻铭族长这是何意?你我可有过约定,只帮你对付阳家与鲲鹏一族,但你今日大张旗鼓前来,可是有些不符合这约定啊。”

幻铭笑道:“我等神府遗族也并非嗜杀之人,只需向羽老族长借一物,只要老族长同意出借,我等立刻就走。”

羽逍眉头微皱,刚欲说话,空间中便走出一人,赫然便是羽赋,说道:“借何物?”

幻铭微微一惊,但仍是躬身道:“正是十二祭鼎!”

羽赋一笑道:“在我面前敢说这话,倒是好胆气。但你自问,凭你有资格与我叫阵吗?”说罢,他袍袖略一拂动,这时虚空之上万千白色翎羽缓缓飘落,如飞雪一般,映衬着羽赋的形象,只见他一步步走来,当真如天外谪仙一般。

幻铭这时额头汗珠滚滚,见羽赋一步步逼近,手中符印正要打出,突然空间陡然一凝,羽赋的身形便停在七尺之外。

羽赋不禁一叹,袍袖拂开,万千翎羽涌入空间之中,便如同细沙入海,惊不起一丝涟漪……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军对垒

虚空洞开,羽赋袍袖拂动,虽将天修羽打了进去,但却如细沙入海,惊不起一丝涟漪,当下暗道:“他的修为虽是不存一,但对于这门武学的领悟却加深了许多,如今这一战当真胜负难料。”

这时凌苍在云端之上见到了,不由得眉头暗皱:“他这是用二元混灵将羽老头的天修羽收了去?当年并未与伏神交手,这二元混灵倒未曾见过是何模样,无法制定对策啊。”但随即见那片虚空膨胀而开,羽赋一步踏了进去,里面便传出极强大的波动。

这波动将那片人造空间震得发颤,仿佛随时会崩碎一般。

这时凌苍一步跨出千丈,挥动袍袖打开空间,随即便见那幽暗的空间里,一袭灰袍的伏神手捻两道灵光,分出一紫一白两色。而这紫光落将下来时,羽赋顶上灵光涌现,正是羽家的混元护。

这混元护的境界分出十二元,对应十二元辰,而那羽杰以化神二重的修为,却也只将混元护修到了第三重寅元境界。但饶是如此,混元护施展而开,连幻铭也攻不进去丝毫。

而现下羽赋历经多年苦修之后,虽然元气境界只到三元圣境,但这混元护却到了第五重辰元。当下他这混元护施展而开,连伏神也不禁皱眉。

这时伏神手握两道光华一扫,虽扫去羽赋周身的万八百点灵光,但灵光又随即补上,如此扫了六七下,不禁冷哼一声道:“多年未见,你这混元护倒是愈发纯熟了啊。”

羽赋道:“我这身上灵光共五万四千点,你若能一扫而光,我自然败退,十二祭鼎双手奉上。”

“五万四千?”伏神眉头不禁暗暗一拧,自忖道:“一次扫光五万四千,莫说现在,只怕当年也未必能办到了,难不成……”

伏神想了片刻,无奈一叹道:“罢了,十二祭鼎我可以不要,但此次你们试炼的结果,须得也给我一份。”

羽赋摇头道:“羽祀以祭鼎卜算未来,那未来却是混沌一片。我不知这混沌的未来是出自于你还是幽王。但若是要换也并非不可,须得拿你与幽王的真正目的来换!”

伏神闻言,面色骤然一沉,冷喝道:“你这是找死!如今莫说只有你一人,即便再加上敖玄几人,又能奈我何?你不说也罢,我不会动手去抢吗!”

当下伏神身形纵起,一掌击碎空间,正要飞出。羽赋天修羽如飞剑般击出,但他白色光华一扫,就将天修羽一扫而去。

然而这时凌苍的身形起在空中,他掌间云气化作一个万丈大小的漩涡,但随即漩涡急剧缩小,只化作了巴掌宽大,但其中的威力却强了万倍不止。

伏神见这招武学有些熟悉,冷哼一声道:“拿风云三门的武学来对付我,你觉得够吗?”

但他掌力一按而出之时,面色却不禁微变。只见那漩涡当中的黑点愈发深邃,仿佛眼光都被吸纳而去。一道灵识放出,灵识却也出不来了。于是心中正想使用二元混灵,但漩涡掌力却已到了面前。

当下伏神冷喝一声,掌中瞬间叠了三十六重符印打出。这时两道掌印对轰,一股极恐怖的劲气弥漫在空间之中,将这片空间轰塌了一半。

但随即羽赋袍袖拂开,这如水晶般的空间碎片又重新合在一处,将之修补而去。

伏神略略喘了口气,说道:“这是武学乃是你依据风云三门的武学新创的吧?”

“原来你还记得三门宗,”凌苍调匀内息,说道:“不错,这招便是依据云家的不传秘技演变而来。当年你灭三门宗时,没想到最终古神府覆灭,有云家的一份力量吧?”

“养虎贻患呐。”伏神虽然略作叹息的模样,但还是说道:“不过区区一古神府,我还不至于太过重视,毕竟它只是我问鼎神位的工具而已。”

羽赋、凌苍二人闻言,眉头都不觉一蹙,说道:“但如此抛弃一切追求神位,当真值得吗?你可莫忘了,古往今来,登临神位者只有几人。神位可并非光靠苦修能办得到的。”

“所以我需要十二祭鼎的秘密!”伏神掌中突然握出一块黑色令符,将之打出空间之外,手掐印诀喝道:“玄策上卫听令,强攻九灵峰,取十二祭鼎!”

“是!”这时伏神的令符悬在空中,一声喝令之下,只见空间扭曲解开,便见得云端之上又现出百余位黑甲将士。

这些黑甲将士最低都是九元境修为,而为首领军者赫然已是化神一重。

而反观羽家一方,羽绝、羽逍却因之前交手,元气已耗去了七成不止,所余的三成战力,只怕连这玄策大将都比之不上,何况幻铭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时两队玄策上卫并在一处,人数已两百有余。当下羽绝手中血令祭出,冷喝道:“传我之令,血羽卫速至太鼎峰!”

幻铭笑道:“此时才想起唤回血羽卫,只怕难了吧。”

“是吗?”羽绝森然一笑,只见这血令祭出片刻之间,太鼎峰上空的空间波动开来,有一队人马走出,也是二百余人。

幻铭说道:“玄意兄,血羽卫满编乃是三百六十人,而今却少了一百五十人有余,莫不是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玄策大将玄意闻言,摇头道:“主上已命我查过了这血羽卫了,这些人乃是从羽下八族挑选的天赋过人之辈,由羽家传授功法武学,一旦有成,便命去九重天界遗址历练。所以如今这缺少的一百余人多半便是在九重天界。但为防这一百余人突然杀回,你便领着五十人一来监视羽杰,二来便防着其他人。”

幻铭点了点头,却皱眉道:“但那羽轩……”

“放心,剑渊少爷会亲领一队暗中谋划,而且还有令朗与黑族少主相助,抓区区一个羽轩,只怕不难。”玄意手持黑剑走出,手中令旗展动,一百五十名玄策上卫从云端飞离而起,跟着他阵图一展,图上云烟环绕,有数十座山峰冲起,俨然便是一座小天地一般。

羽绝眉头一皱,暗自沉吟道:“这是上古阵图啊,玄策上卫难道是依照古法训练?”

这玄意大笑道:“羽将军若是不敢进阵,那么便让我玄策上卫主动进攻如何?”他掌中令旗一晃,阵图上两团云气飘来,云中便现出两队人马,各是六十人。这些人从东西两侧杀进血羽卫的军阵之中,血羽卫措手不及,瞬间重伤八人。

羽绝见了,冷哼一声。他踏在云端,一掌按下,掌力封住空间,喝道:“变阵,以‘虎啸’擒杀!”

随即只听众将一喝,血羽卫变幻成虎啸之阵,当先一人祭起战鼓敲动,声音便如同虎啸一般。

只听这虎啸声起,滚滚声浪将玄策上卫一震,顿时震伤了两人。但随即玄意将阵图一卷,山峰如同两排巨牙上下一咬,就将羽绝咬在当中。

“该死,忘了他了!”羽绝暗骂一声,血羽卫见到主将被困,心中都是一急。但并未听到将令,也不敢上前去救。

这时羽绝回身掌印打出,将一座山峰轰碎,便逃了出来。但阵图向下一罩,一百二十名玄策上卫便化作云烟进入图中。

“这是无定宗武学?”羽绝面色一变,看向羽逍。

羽逍摇头道:“无定宗乃是传承自风云三门,其中主要是风家、水家的武学,但这阵图的运行方式明显与风云三门不同,应该是一种上古秘法。”

羽绝闻言,心头也略略一安。这羽逍虽然野心极大,竟敢脱离羽家自立门户,但也不至于会相助外人进攻家族。

玄意笑道:“羽宗主眼力果然不凡,不枉我这些年在四处调查阁下的事迹。其实你若要坐到与羽族长平起平坐的地位,仅私下里与黑、幻两族合作,那是万万不够的,唯有我主上才有这等能力。”

羽逍闻言,眉头倒是一挑。

羽杰踏在云端冷哼道:“你现下还罪不至死,但若投降伏神,结果可想而知。”

“聒噪!”玄意看向羽杰,随即将阵图卷去,阵图内一百五十名玄策上卫刀枪一砍。那刀枪都是中品宝器的品质,加之他们阵势厉害,往往连万象境的强者被卷入图中,都禁不住他们几回合的偷袭。

但羽杰的混元护已有小成,只见这三万二千四百灵光化在周身,刀枪就此砍不进去了。随即灵光一震,瞬间震碎了三座山峰。

“看这灵光的数量,已三万有余了吧?”玄意收回阵图,暗暗自忖道:“混元护有十二重境界,每一重境界都要炼出一万八百灵光,而看他这三万有余的数量,只怕是第三重境界了。”

当下略一思忖片刻,便无奈一叹道:“幻铭兄动手吧,只有将这三人或杀或擒,他们才愿意交出十二祭鼎!”

“早该如此!”幻铭身形一起,踏在数十万丈的虚空之上。他将身子一扭,滚滚白雾笼罩而下,瞬间化作楼阁形状。楼阁之外,又有云雾化作万丈蜃龙形象。随即这蜃龙口中衔着一枚青色符印,印中雷光隐隐。

“青霄雷印诀?”羽杰三人眉头一皱,情知幻族这门雷法的威力,丝毫不下于东海龙族的“紫印雷罡法”。

当下三人眼神一对,便都踏上一步。但三人不知,这时九灵峰的另一座山峰上,一个蓝衣女子正缓缓睁开双目……

第一百六十章 眼中观星图

幻铭的身形起在空中,云气席卷而来,化出一座三十三层云气楼阁。跟着蜃龙之影飞起,衔着青色符印盘在顶层之上。

随即幻铭一掐印诀,这座云气楼阁陡然膨胀开来,将羽轩四人并羽杰、羽逍、羽绝血羽卫等人都一起笼在楼阁之中,只是分属在不同楼层而已。

羽轩看见四下里云气渺渺,却不知敌人躲在云中何处。随即再低头看向秦雪涵,见她仍是闭目不醒,心中暗自沉吟:“看来这一次闭关比我想象得要久许多。只是对于这祖脉之气,我只有粗浅的认识,也猜不出如今雪儿用它修炼什么?”

这时司徒静一手捧着瑶琴,一手伸出玉指轻轻弹奏,只听琴音在楼阁之中回荡片刻,便说道:“那里有人!”

她声音一落,羽心妍一剑刺入云中,随即一掌叠了符印按出,但掌印打散云气,面前却没有丝毫人影,只是剑上一滴鲜血滴落,显然一剑并未刺空。

“逃了。”羽心妍回到圈子中,取出丝绢擦了擦剑刃,并传音问道:“司徒小姐怎知那云中有人?”

司徒静也传音道:“我将灵识混在琴音之中,灵识随琴音而入,这云显然只能阻挡视线,而不能挡住琴音。”

闻言,羽心妍惊喜道:“那只要借你琴音,我们要出去不难。”她这一声也是传音而入,羽轩不知,于是说道:“你们帮我护着雪涵,我进去云中探查一番。”

但羽心妍拉住了他,说道:“蜃龙点化的楼阁,乃是云气化成,本意是等飞鸟进入阁中,就被它显化身形一口吞了。如今变成术法武学,这楼阁随意转动,即便你开辟出路来,也是枉然。”

羽轩闻言,眉头大皱。

羽心妍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司徒静琴上的音节高亢了几分,这音波无孔不入。随即只听云中几声闷哼,便有六道身影缓缓走出。

随见这些人中有五位乃是身披黑甲的玄策上卫,而为首一人身着黑袍,手持黑色石剑,面容十分熟悉,正是古剑渊。

古剑渊看着司徒静,不禁一笑道:“却忘了这蜃楼挡不住司徒小姐的琴音。”

司徒静沉默不答,羽轩皱眉道:“古师兄也来了此处?”

古剑渊摇头无奈一叹,说道:“说实话,羽师弟,我真不愿与你为敌。你的天分我是见过的,以我的实力要将你一举击杀,只怕有些难度,何况你如今还不能死……”

随即羽心妍望向这五名玄策上卫,见他们都是九元六七重境界的修为,当下面色微微一沉。

“五个九元境外加一个古剑渊,如此阵容,只怕寻常天人修士也只得暂避锋芒啊。”羽心妍心中沉吟片刻,向羽轩传音道:“你能否挡住古剑渊片刻?”

羽轩一愕,也传音回道:“可是那五人之间定然有互相配合的阵法武学,只怕寻常天人修士都无法击败他们啊。”

羽心妍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他们先前已被司徒小姐的琴音震出了伤势,再加上我一些宝器的配合,要击败他们不难,只是你能否挡住古剑渊,是如今我们脱困的关键。”

羽轩点头道:“好,那我便拦他一拦。”当下羽轩请司徒静静代为照看秦雪涵,随即踏一紫一赤双龙而起,手中握出雪刃,身体向后一仰,弯成弓形,犹如弹簧蓄力,下一刻就要挥刀斩出。

古剑渊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暗道:“他如今已能凭借九元境修为同使苍龙诀与螭火诀法了?”但其实他并不知这是羽绝龙绝血符的功劳。

先前羽绝催动羽轩体内的龙绝血符,暂时掌控了他的意识向羽逍偷袭,本意就只是挑起一个事端而已。而事后龙绝血符被羽绝打散,但血符却化作一股血色能量,冲破了羽轩体内的玄关。羽轩彻底融会贯通了这两门武学,才能同时施展。否则凭借他的天分,至少也得九元五重境上,才能达到如今的层次。

这时羽轩身后有双龙加持,身上紫气隐隐化成了虎形,正是白虎势正面对轰!

古剑渊在石剑上连打六枚符印,随即剑上化出了剑罡来。随即口中低喝,刀剑互砍,这刀剑互砍之处闪出一阵极剧烈的白光。

只见这光华犹如烈日一般,劲气以光华为圆心化出滚滚余波。

这时羽心妍祭出“千叶伞”在空中,这伞下就有千百片桃花叶落将下来,将白光挡住。但五名玄策上卫却没有宝器护身,瞬间被光华灼伤。

羽心妍见势大好,身形一晃,去得好快。她玉手一扬,有一百二十道天修羽化在空中,犹如一百二十口宝器飞剑落将下来,只见这五名玄策上卫瞬间被翎羽穿胸而过,已是重伤几要殒命的下场。

这时羽轩、古剑渊两人身形后退,但羽轩退了九步,而古剑渊却两步不到。随即古剑渊看见五名玄策上卫倒在地上,手掌生灵袋一扫,将五人送入袋中疗伤。

但这时羽轩抬起雪刃看时,瞳孔却不禁微微一缩,原来雪幽刃上突然现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缺口,有铁粉随风消散。

羽轩轻叹一声,不曾想雪幽刃跟随了他这许多年,如今却被古剑渊一剑击出了一个极大的口子,暗道:“看来今后得学一学铸造之法了,寻些好材料重新锻造一番,炼到宝器品阶应该就够一时之用了。”

羽轩随即问道:“现下古师兄的侍从已重伤而退,这一仗还需要再打吗?”

古剑渊摇头道:“他们重伤而退了,难道你也能将他重创吗?”他话音一落,羽轩、羽心妍心中都是一跳,灵识向四面放出,果见云层之中又走出一人,身着白袍,手握折扇,正是幻图。

幻图来到两人面前,折扇一挥,这层楼阁陡然转动起来,说道:“这座蜃楼正是家父所化,一旦学我幻族功法,便能在楼层之中穿梭自如。何况这楼顶之上还有一枚‘青霄雷印诀’的符印悬挂正中,我随时便可引雷下来。如此境地,羽兄还要反抗吗?”

羽轩听罢,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收了雪幽刃,随即双掌各自凝聚符印,左掌玄武印,右掌乃是朱雀火。

幻图微微一笑道:“你若如此束手就擒,我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当下他手掌向顶上一抓,便抓来一道青色雷霆握在掌中。这雷霆在他扇面上游走,犹如一条雷龙一般栩栩如生。

随即他将折扇一扇,青雷直劈而下,将玄武印一劈而碎。但就在玄武印化作滚滚火浪之中,羽轩在浪头之上飞渡而过,掌中朱雀火就已轰到面前。

这时幻图折扇一收,如长剑一般一点而去,随即两人又对了三掌,在“砰砰……”几声闷响之下,又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幻图朗声一笑道:“即便我们这里都占不到便宜,但楼阁顶上,血羽卫与玄策上卫之战,却未必还是这种局面了。”

羽轩眼中一跳,暗道:“难道大伯、三叔他们竟然敌不过幻铭两人?而且家族之中发生如此大事,爹娘他们不该不知道……难不成他们也被玄策上卫困住了?”

羽心妍向羽轩传音道:“等会儿我祭出‘赤冰’、‘炎水’两样宝器,出其不意地将他们震伤,随后再找门路出去。”

但羽轩摇头道:“这两样宝器我都听说过,但这样你也会身受重伤,并不值得,如今我们只需要等雪涵醒来,集四人之力将他们两人击退便可。”

羽心妍微蹙柳眉道:“但你知道她何时会醒来吗?”

羽轩这时灵识放出,在秦雪涵身上一扫,察觉她气息逐渐稳定,随即说道:“快了,不到半刻钟便会醒来。”

羽心妍随即点了点头,向幻图道:“早听闻青霄雷印诀是不逊色与紫印雷罡法的存在,但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

幻图闻言微微一笑,却向古剑渊传音道:“他们显然是要等秦雪涵醒来,集四人之力击败我们。”

古剑渊道:“无妨,只要不是经过我们的手放他们离开的,就不怕他们怪罪。何况此事还可以推到黑子渊头上。”

“黑子渊么?”幻图嘿嘿一笑道:“反正我也看此人不顺眼许久了,这回便让他背背黑锅也是好的。”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幻图正想答话,突然有一片星光笼罩而来,在每一层楼阁之上,都显化了一张浩瀚星图。

古剑渊细看片刻,惊声道:“这是‘眼中观星图’啊,当年羽家大祭司便用此招对付过神府先辈,我在族中典籍里见过。”

幻图断言道:“不可能,施展了十二祭鼎的羽家大祭司,绝无可能如今便恢复过来。而羽辂虽也有九元境的修为,但不会达到此种境界。”

“那羽家还有谁修炼了观星图?”听到了幻图的话语,古剑渊略一沉思片刻,突然心中一跳。这时羽心妍早反应过来,心中暗道:“难道是姑姑?”

幻图问道:“你知道是谁?”

古剑渊点头沉声道:“便是那位上一位祭司之选的羽轻瑶了。”果然古剑渊声音一落,太鼎峰上空的云端之上,一层云雾消散而开,有一位形象高挑的蓝衣女子手掐印诀,而眼瞳之中映出一片浩瀚宇宙的星河图景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龙绝血印

眼中星河图景映照在蜃龙楼阁之上,一片星光熠熠,将楼阁的幻阵都压制了下去,这时只见阁楼已变得近乎透明起来。

那幻铭这时现出了本相,站在蜃楼之顶,抓住一道青雷将羽逍劈倒,随即正想下辣手之际,楼阁突然变得虚幻。当下他灵识一扫,便看到了峰顶之上的蓝衣女子。

“她是……”幻铭从脑海之中仔细搜寻片刻,终于记起此人的身份,暗自诧异道:“她不是已中了毒昏迷不醒吗?难道治好了?但这种毒乃是混了数种神秘毒素,族中经多年试验才成,莫不成这些毒凌苍都能认识?”

其实他所料不错,这些毒凌苍竟都认识。原来幽王使限于幽王界规则,并不能随时到人间世界来,因此凡有游魂逃出幽王界,便命人间的“幽王使”前往追拿,这些人便是御王差。

御王差根据其贡献大小,可获得幽王界的奖励。于是凌苍借此机会进入幽王界查看天下毒草、毒虫的名目,竟然查到羽轻瑶身上之毒中,有一味乃是幽王界的罕见奇毒,所以往往寻常解毒之药对它并不起效。

于是凌苍前往北域,在灵泽入口处取到了塑魂金盏。此花乃是天下间第一解毒灵药,将之配合诸多灵丹,终于解开了羽轻瑶身上异毒。但羽轻瑶中毒长达十余年之久,骤然醒来,还不能对自己的一身元气运转自如,所以又修养了数日,如今才真正苏醒。

这时羽轻瑶眼中星图落在蜃楼之上,羽逍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变得复杂,在心中暗道:“她醒来了吗?”

但羽杰随即喝道:“想什么呢,还不趁现在蜃楼幻阵被压制了下去,赶紧打碎了它出去!”

那玄意心中也暗骂道:“幻铭在搞什么鬼,如今没有了幻阵隐藏身形,玄策上卫以寡敌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但他心中虽是抱怨,手中令旗却晃动得更快。

只见玄策上卫一连变幻了三次阵法,将血羽卫困在当中,随即打出手中令符,喝道:“幻图、古剑渊听令,速速擒拿羽轩,若有违者自己入玄狱领罚!”

但他喝音一落,羽逍、羽绝两人便飞身而起,一人龙绝刀、一人无定印,都轰向蜃楼之顶。

只见蜃楼剧烈一颤,但并未崩塌。羽杰随即催动三万二千四百混元灵光护在空中,喝道:“继续,已现出裂缝了!”

但蜃楼一颤,自然惊动了楼顶之上的幻铭。幻铭微微冷笑,储物灵戒之中摸出一颗白色龙元,将之打入蜃龙虚影上。那虚影长啸一声,身上龙鳞愈发凝实起来,周身犹如白璧雕琢,浑然无暇。

跟着幻铭又打入二十四符印,将蜃龙身躯化作百丈长短,说道:“去,锁住蜃楼!”

这龙仿佛便有灵性一般,身躯一扭,缠绕在楼阁之上,随即巨大的龙首伸入阁中,将羽绝上下一咬。

羽杰大惊,将灵光打入龙牙之中,救出羽绝,随即问道:“伤势如何?”

“不碍事的。”羽绝摇了摇头,这时羽逍飞来,说道:“那是幻族武学‘蜃龙本相’,但虽是武学,其实与蜃龙本体并多大差别。”

羽杰打出灵光,将蜃龙暂时封住,随即说道:“这‘蜃龙本相’我可以拦他一拦,但玄意与玄策上卫,倒是最大的麻烦。你们有几分把握能挡住他?”

羽逍摇头道:“只怕难了,我俩的元气耗去八成有余,与玄意交手,只怕十回合都撑不下来,何况我们被困在这里,只是拦住他又有何益?”

“等!”羽杰说道:“如若我所料不错,老二他们多半也被玄策上卫困住了,只要他们脱困出来,这盘棋便有活路了。”

羽绝踏出一步,随即说道:“如今血羽卫伤亡已近百人,若要脱困出去,便只得对不住他们了!”

羽杰闻言,皱眉沉吟片刻,突然惊声道:“不成,施展龙绝血印有什么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意已决!”这时羽绝身形一晃,冲入两军阵中。他由北而入,再转而向西,一路冲杀之下,瞬间便将两军隔开。

但玄意早在一旁看得分明,森然一笑道:“你只攻不守、门户大开,便怪不得我了!”他祭起玄策上卫的令符,原来这令符也是一件罕见的中品宝器。只见这宝器印在羽绝背上,将他震得气血翻涌。

羽绝喷出一口血箭,众血羽卫惊声道:“将军!”

羽绝摆了摆手,问道:“衍峰,查点人数。”

衍峰回道:“战死四十二,重伤五十一,余者皆负轻伤!”

羽绝闻言,沉默了半晌,他随即取出一个灰白袋子,说道:“将弟兄们的魂魄收回来,今后我亲自送他们进入轮回。”

“是!”衍峰将袋口张开,收了那四十二道魂魄。

玄意冷笑道:“何必急着收回残魂,若你们也战死在此没人收尸,岂不是令他们寂寞。”

“他们若再死一人,我即自刎当场!”羽绝踏上一步,面色不改地说道。

“将军!”众血羽卫一惊。而那轩意闻言,也是眉头大皱,暗道:“面临如今这等局面,难道他还有别的手段可以施展吗?”

但他心中正自疑惑之间,羽绝掌中已连叠四十八道符印,玄意眼中随即一跳:“四十八道?”

“四十九!”羽绝掌中印诀又是一变,只见光华闪过,又是叠了一层。

“玄策上卫听令,变日绝阵,杀了过去!”玄意一声令下,只见一百一十名玄策上卫变幻阵势,刀枪齐出,在空中显化出一轮回黑色大日,日头下黑色火焰翻涌而起,有一波波火浪推着黑色大日而去。

但羽绝依旧面露冷笑:“晚了!”掌中印诀又是一变,随即一口精血喷入符印之中,这时光华一闪,正是第五十重!

羽绝清啸一声,身形起在空中,大喝道:“龙绝印!”

只见这龙绝印一起,两百余名血羽卫滴落的鲜血便进入了印中……

“龙绝印分血、魂两印。以血为祭,乃是血印;以魂为祭,乃是魂印。这魂印震魂,血印便是夺命!”玄意这时忆起一些史书中所载,暗道:“当年遥皇便是以此招逆转了整个战局,如今我也得重蹈覆辙吗?”

他心中这一念头刚起,但此时已没有了退路,当即身先士卒,将二十八道符印叠入日绝大阵之中,只见这日头便愈发黑暗深邃了。

下一瞬间,双方对轰在一处,这时天地之间只有一瞬的平静,随即便涌出滔天火海。黑色火浪每撞在楼阁上一次,楼阁便虚化一分。到了十余波冲击之后,那幻铭不禁喷出一口血箭来,大骂道:“玄意这废物,如今这等局面尚且还拿不下他们,要之何用?”

这时羽轻瑶身形飞来,袍袖轻挥,一片星光落在两人头顶。而这星光一落,在幻铭眼中便幻化出宇宙的浩瀚星图来。随即他的灵识迷失在星河之中,脸上现出迷茫之色。

羽轻瑶便趁机身形一闪,进入了蜃楼之中,找到了羽绝、羽逍众人。

这时龙绝血印虽然击碎了日绝大阵,但羽绝也近乎油尽灯枯的局面,那滔天的恐怖的劲气如同海上狂风骤雨,顷刻间就要将他这一叶小舟打翻一般。

羽绝暗叹一声道:“现在便要死了么,真不甘呐……”但劲气已席卷而来,只一瞬间,便可当场将他震死,而羽杰两人又救援不及……

“哥,这些年,你还好吗?”就在羽绝心生绝望之际,耳畔一道问候声,不吝于是平地惊雷。他偏过头看时,那熟悉的容颜便与脑海中的记忆相合在一处,声音不禁有些沙哑地叫道:“瑶……瑶儿?”

随即只觉周身一紧,就被羽轻瑶送到云端之上。

这时云端上的羽逍见了,看了看那熟悉的身形,面色变得极为复杂,随即愧然一叹,转身就要撕裂楼阁而去。

羽轻瑶突然叫道:“你不必走,那毒是我自愿被下的。”

羽逍一愕,回过头来问道:“你是自愿的?”

“若我不是自愿的,你怎么可能成功下毒?”羽轻瑶向他微微一笑,说道。

羽绝闻言,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大怒道:“似这等恩将仇报的东西,你竟还自愿让他下毒?”

羽轻瑶摇头道:“他不过是野心大点,不甘心屈居人下而已,如今家族面临外患,他不也没抽身逃离?”

羽绝冷哼道:“他那是没机会!”

羽轻瑶又道:“何况当年聆儿调皮,自己偷入藏书楼中修炼,竟误打误撞修炼了须弥心界,致使外界景象都在她心中不断幻化。即便短期内治好了她,今后也必然在她心中留下阴影,不知何时会复发。所以我才以身试毒,借此毒封闭聆儿的感官。待她今后修炼须弥心界有成,自然就能去除心魔。”

羽绝惊道:“聆儿身上之毒是你下的?”

羽轻瑶点了点头,这时羽杰在上空叫道:“好了其它事待脱困再说,现下先将这楼阁打碎!”

三人点了点头,但羽绝身势极重,只能让羽轻瑶在一旁照顾,由羽逍去帮羽杰。

这时有一道闷哼声响起,却是那玄意捂着胸口站起来,嘿嘿笑道:“我觉得你们现在应该先去看看那群小家伙们,而不是要急着打破这楼阁。”

羽杰闻言随即一变,正要说话,突然只听“铮、铮、铮”三声急响……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染红袖,弦断、曲谱难续

“铮、铮、铮”三声急响,众人听到了,知道这是瑶琴上发出的声音。随即再有三道清脆之声,原来那是琴弦已断……

这时羽杰听后,脸色陡然剧变,咬牙恨道:“他们但有一点事情,我要你古神府一脉全数偿还!”

玄意嘿嘿冷笑道:“放狠话是没用的,我若是你,现在就得动身去找了。”

羽杰闻言,又恨恨地看他一眼,浑没想到羽心妍并不以瑶琴当作武器。这时见他身形化长虹而去,羽轻瑶便在一旁微蹙柳眉。她心思细腻,说道:“不对,此事透着诡异,还是先拿住这家伙再说!”

羽逍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晃,却见那玄意已然冷笑着缓缓出了蜃龙阁楼。

羽逍道问:“他这是圈套吗?”

羽轻瑶矍然一惊:“刚才大哥独身下去,现在只怕迷失在三十三层阁楼之中了。”

羽绝道:“玄意多半是要将我们困在这里,而他自己抽身出去主持大阵,现在我们要攻破这阁楼,只怕难了。”

他此言一出,羽轻瑶两人的面色便凝重了许多。羽轻瑶问道:“三哥可有办法找到大哥的方位?”

羽绝道:“这却不难。他身上的术法印记我再熟悉不过了,循着他身上一点细微的波动,便能找到他。只是找到他后,我们该如何出去,这才是最大的难事。”

羽轻瑶狡狯一笑道:“我在幻铭身上留下了点暗手,或许可以帮我们出去。”

“真的?”两人听后,随即心神一振。这时羽绝手掐印诀,灵识撒放而出,如蛛网一般蔓延而去。只觉到了第二十三层阁楼之上,那里便有一道熟悉的波动。

“找到了!”羽绝出声说道。这时他的身形也长虹在前边引路,羽逍、羽轻瑶便紧紧跟随……

但这蜃龙阁楼乃是蜃龙一族与幻族耗费数百年光景,才创出的武学。这武学脱胎于上古蜃龙点化阁楼捕食的手段,阁楼内暗含无数条道路,即便此时他们三人捕捉到了羽杰方位的所在,但若要找到他,却还不知要绕多少条路径,而这便是这座大阵的厉害之处。

在第九层阁楼上,这里便是羽轩等年轻一辈的聚集之地。先前玄意用令符发来命令,喝令即刻动手捉拿羽轩,古剑渊两人心头正自为难,幻图低声说道:“我上去与他交手,把破阵符印暗中交给他便是了。”

古剑渊眉头微皱:“如此一来,他不就等于捏住了你幻族武学的一个破绽?”

幻图笑道:“这符印只能用一次而已,不碍事的。”说罢,他身形一纵而出,周身白气滚动,在他周身隐隐间化作蜃龙形貌。

这蜃龙龙息一吐,跟羽轩手掌一对,羽轩掌中便握着一枚符印。幻图随即传音道:“这是破阵符印,你可以借它的力量出去,算是我还你救命之恩。”

羽轩闻言,便暗暗点头。但这时隐在阁楼之中的黑子渊突然现身,手握黑剑一劈而下。只听得身后呜呜作啸,灰色元气在空中凝作一柄柄寒光森森的剑刃,就要落下。

幻图叫道:“小心!”

“去死吧!”黑子渊面色狞然,原来见到先前羽轩与古剑渊一战而不败后,他心中忌惮便愈发强烈,早想除之而后快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出手,自然是把伏神活捉的命令抛诸脑后。

这时羽轩感觉到顶上剑气森然,正要回身挡住时,一道身影突然来到了面前。只见这人一袭青衣,手捧瑶琴。

羽轩见了,随即一怔。这时她一手捧琴,一手伸出玉指拨动琴弦,琴弦也随即将指尖割破,一滴滴鲜血落在琴上。

琴音初时如环佩相击,极是悦耳。但随后被她袍袖一拂,血红之气化在空中,隐隐现出了一道模糊身影。

这身影的衣着还是上古样式,将三千青丝披散于空中。但随即见这身影一起,琴音便陡然高亢开来。只听三声“铮、铮、铮”急响之后,数根琴弦便已然断开……

“乐神曲,心谱、心劫印……”女子口中低声自语着,随即这琴音却似乎化作了刀剑,音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将黑子渊一震。

黑子渊面色青红交替了片刻,便喷出一口血箭来。

羽轩随即摸了摸额上的一点点鲜红,又听瑶琴掉落在的闷响,他终于回过神来,双手一接,将少女的娇躯接在怀中。

羽轩心中一跳,连忙试了试了她的气息,轻声呼唤道:“司徒小姐?”

但司徒静双眼紧闭,指尖鲜血滴落而下,连成一条血线。

“反噬?”羽轩面色变得极是难看,原来司徒静猝然交手,催动这乐神曲的心谱篇章,怎知这篇章不够熟悉,反而被自身内劲给震伤昏迷。

本来若只是身体伤势,倒也可以慢慢调养。只是经脉之中有被乐神符印留下的伤痕,这时一齐发作出来,伤势便加重了十倍不止。

“上古之神的符印呐,还未完全参透就敢修习,胆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羽轩心中暗叹一声,赶紧取出这几日随凌苍所炼制的丹药,混着药液给她服下。随即见她气色缓和几分,心下这才一松。

这时黑子渊被震出伤势,于是叫道:“幻图、古剑渊,你们竟敢临阵勾结敌人,此事若我上报,你们之罪该当如何?”

幻图冷笑道:“主上可说了要生擒活捉他,而你却在身后下了杀手,你公然违抗主上之命,还敢说我们临阵勾结,若不是我们拦着,你岂不是要坏了主上的大事?”

“你……”黑子渊大怒道:“纵然是我下手重了,可是你们也休想就这么把此事圆过去,待出去之后,咱们好好再算了算这笔账!”

他身形一纵,就要用破阵符印打开阁楼出去。但这时一道气息直冲而起,如同一座突然冲起的山峰,又将黑子渊震飞。

古剑渊、幻图两人见状,心中都惊愕道:“她光用气息就能将黑子渊震伤?”

黑子渊随即大骂今日倒霉,正要缓缓坐起来调息,那女子便冷冷地说道:“把人伤了就想离开,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黑子渊心中发苦,转头看向古剑渊两人,却见他们两人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于是心中又是一阵大骂。

幻图道:“你说她现在是什么修为,难道已是天人之境了?”

古剑渊摇头道:“应该只是九元六重境,适才那一手只是在修为突破之时,偶尔爆发的潜力而已。但即便如此,黑子渊这重伤之躯也决计挡不下十个回合。”

幻图又问道:“那救不救他?”

古剑渊沉吟道:“他现在确实还不能死,他若死了,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当下心中计议片刻,便飞身而起,说道:“秦小姐能否看在同为神府遗族的份上,暂且放他一马?”

秦雪涵闻言,转头看向司徒静,见她面容苍白,由羽轩正在为她疗伤、羽心妍护法,当下面色更是一冷:“不行。”

古剑渊听了,便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掌中石剑连打了七重符印,化出紫色剑罡来。

秦雪涵说道:“我对十二灵脉又有所悟,今日便先拿你来试试招!”当下她袍袖一拂,周身元气化作阵图铺展而开。只见这阵图足有数百丈宽阔,当中山河湖泊流动,隐隐间便在水流里看到一些模糊身影……

古剑渊灵识撒放而出,细细感知片刻,随即眉头微皱,暗自沉吟道:“这十二灵脉图似乎比以往有了些许不同。”

原先古剑渊并未与秦雪涵交过手,不过也曾在一旁冷眼旁观过,知道这十二灵脉图的厉害之处,但……这时古剑渊眼中突然一亮:“是了,多些生气!以往十二灵脉图徒有其表,但现在却多了些生气的波动!”

然而就在他察觉到这一丝不同之后,湖里只听一声长啸,便飞出一条青色蛟龙来。这蛟飞在空中,搅弄得黑云翻涌起来,云中雷光闪烁,便看到两只巨大眼瞳在云中隐现。

古剑渊朗声一笑:“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十二灵脉图这等神异术法,当真不枉了!”他随即跨黑云而起,站在云端。手掌在剑上轻抚过,随即身形一转,两手持握剑柄,低喝道:“界渊锋!”

这时他喝声一落,剑上紫罡涌出十丈长短,在黑云之显得极是耀眼。随即他眼神一凝,剑罡陡然劈下,这片黑云被一截两断,青蛟悲鸣一声,落入湖泊之中。

但这剑罡再往下劈时,突然云中一声怒吼,两排巨牙就将剑罡咬住。古剑渊心下一惊,暗道:“自从学得界渊锋,还从未遇到如此境地,这十二灵脉图当真非比寻常啊。”

这时他又在剑上打了一重符印,将紫罡散去。随即便让幻图带走黑子渊,三人打开蜃楼远远地去了。

秦雪涵心下一松,这时只觉浑身乏力,从虚空跌落下来。羽轩接着,心中又怜惜又无奈,说道:“你其实不用这么拼命,古师兄他们并未真正想与我们为难。”

秦雪涵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司徒静,沉默不答……

阁楼之外,太鼎峰上,只见这片虚空中突然一阵扭曲,羽祀并羽辂、羽惜、羽心聆缓缓走出。羽祀仔细看了看这三十三层楼阁,随即一指,说道:“破局关键便在这阁楼之顶,你们取我符印上去,将它打碎便可。”

羽辂、羽惜两人接过符印,纵起身法,踏在云端。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乾坤移转、身外化身

三十三层蜃龙阁楼立在云端,四下里云气缭绕,而那云气当中,巨大的蜃龙身躯便若隐若现。

这蜃龙盘绕在阁楼之上,头顶青色符印悬在空中,而这符印便是“青霄雷印诀”了。青霄雷印诀号称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雷法,即便略逊紫印雷罡法一筹,但其威力也非同小可。

现下这座蜃楼乃是幻铭亲自构筑,并由他主阵,即便四、五名化神修士一同出手,却也难以破开。当下羽祀交给羽辂、羽惜两人的符印,便是操纵青霄雷印诀的手段。

这时幻铭的灵识迷失在眼中观星图中,浑然不知外界的境况。玄意随即走了出来,心头也是一惊:“羽祀催动了十二祭鼎,怎么这短短的时间内便恢复,难不成主上的情报有误,这一次羽家的祭典并非十二鼎规格?”

但他却不知,凌苍多年担任御王差,所得灵药皆是幽王界最上品级别,其中就有一味“魂玉枝”最能恢复灵力,滋养神魂,所以不到半日间,羽祀的灵力就回复了三成有余,醒来过来。

这时羽辂、羽惜的身形起在空中,掌中符印正要打出,玄意微微冷笑,印诀一掐,这片空间便凝成一块,随即羽辂只觉身前是一面无形的屏障,符印再也打不进去。

玄意心中暗道:“看来羽祀恢复得并不多,否则也犯不着让这两个小辈上来。既然如此,擒住他们两人倒奇货可居。”想到此处,玄意便暗暗冷笑羽祀无谋,当下手掌一按,将空间封印打碎,跟着袍袖一赋,便要将羽辂两人笼在袖中。

但这时一片星光落将下来,有星河显现在虚空之中。玄意大惊,将灵识撒放而出,但只觉自己置身浩瀚宇宙之中,完全不知归路。

“这……这是虚是实?”玄意面色变得惨白,身形在星河之中四处游荡,丝毫看不出有一点虚幻的样子。

随即羽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轻声说道:“动手,将符印打入青霄雷印诀中,用雷法破去这三十三层蜃龙阁楼。”

羽辂、羽惜点了点头,只见这两道符印打进雷印之中,那蜃龙之影一声惨呼,身形即刻消散。

“退开!”羽祀轻喝一声,羽辂两人退开百余丈远近。

这时顶上雷云翻涌而起,那云中有一道青色雷霆轰然落下,将蜃楼一震,蜃楼中一道法阵显露而出,被雷霆轰碎!

而那法阵一碎,蜃楼便化作白烟消散而去。羽杰一惊,抬头看时,只见羽轩怀抱秦雪涵、羽心妍护着昏迷的司徒静,都坐在云端。

这时羽轩将丹药送入秦雪涵口中,催动药力,过不多时,她便缓缓醒来。

秦雪涵微微一笑,羽轩便笑问道:“没事了吧?”

秦雪涵点了点头,又说道:“适才司徒姐姐为你做的事,我都看到了……”

“你……”羽轩一怔,欲言又止。秦雪涵笑道:“放心吧,我并未因此怪你。其实,她也很优秀的……”但这最后几字的音调却是极低,轻轻呢喃出声。

“阵法破了!”这羽心妍突然惊声道。轩涵一怔,抬头看时,果然周围云雾随风飘荡,有斜阳落将下来,令周身一暖。

秦雪涵向羽心妍道:“心妍姐,司徒小姐交给我来照顾吧。”

羽心妍点了点头,让秦雪涵横抱司徒静在手。羽轩问道:“阵法是谁破的,我并没用过这道破阵符印吧?”他张开手掌看时,幻图给的符印丝毫未动。

“是我跟二哥破的哦。”羽惜的身形跳将过来,嘻嘻笑道。

这时,羽辂也走了过来,啧啧一叹道:“几日不见,你竟已是九元境修为了,这潜力……可真让为兄汗颜呐。”

羽轩一笑道:“二哥修炼的可是祭司之学观星图,我知道这等功法最是晦涩艰难,但二哥以这等年纪就修到了九元五重境界,只怕潜力更在我之上吧?”

“祭司之学吗?”羽辂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暗叹一声,胸口的灼痛似乎又发作了起来。羽轩身怀紫灵火气,灵识敏感,微皱眉头道:“二哥体内似乎有些不对啊。”

羽辂摇头道:“不碍事的,此事以后再说吧。”他这时抬头一看,羽绝、羽逍并羽轻瑶也走了过来。但羽逍走不上两步,突然面色复杂地望着九灵峰轻轻一叹,随即身形一晃,就遁入虚空而走了。

羽绝面色一变,羽轻瑶道:“他虽有罪,但毕竟并未真正害了羽家一人。若我劝他相助查清南宫姐姐被害之迷,哥你能否原谅他。”

羽绝听了,随即一叹道:“罢了,若真如此的话,我不怪他就是了。”

“既如此,那我便替他谢谢哥哥大度了。”羽轻瑶一喜,向羽绝躬身一礼。

“嘿!”羽绝摇了摇头,随即无奈一笑。他二人本就一母同胞,况且羽绝向来对这胞妹就爱护有加,今日见她醒来,心中恨意早已减弱许多了。

但这时空间中突然一震,那虚空破裂开来,有两道身影倒飞而出,站在云端止住身形。只见这两人便是凌苍、羽赋了。

羽赋面色凝重,说道:“这套武学似乎失传了啊,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凌苍沉吟片刻,惊声道:“是神罪之地!你可记得当年我们几人破开虚空,正要踏上神罪之地那一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了回来。如若我所料不错,那股力量的主人便是古神。”

羽赋问道:“你是说他是从古神身上学来的此招?”

凌苍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便想不到还有别的途径了……小心!”这时他声音一落,手掌叠五十二重符印拍出,随即只觉虚空猛然一颤,四下里云雾被一扫而空,一道裂痕浮现在天际之上,随即有混沌之气飘落而下。

“怎会这样?”羽赋随即打出一道补天图,将那道裂缝补全,随即暗暗纳闷道:“即便是‘混元三世身’,也绝不该有强于本尊的力量啊,伏神难道还能将这门武学完善了不成?”

心中默想片刻,终于一咬牙,羽赋向凌苍道:“可还记得我当年教给你的凝聚符印的法门?”

凌苍一怔,随即惊声道:“你想用这招?”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方法!”羽赋踏上一步,手里凝聚九枚符印打入九灵峰这九座山峰中。

九峰随即剧烈颤抖起来,方圆数里内的地表龟裂而开,只见裂缝中岩浆翻涌而起。这时在羽家庄园之中八族众人骇然失色,问道:“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令九峰都颤动起来!”

衍空云一拍大腿道:“是了,这九灵峰乃是一件法宝,难道族长他们要催动九灵峰来御敌?”

“法宝?那这得是什么品阶的法宝啊?”

“圣器!”衍空云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沉声说道。

“九灵峰么?”这时虚空裂开,有三道身影缓缓走出。众人见了,不禁惊呼出声。原来这三人的样貌彼此不同,一人白面垂须、满面沧桑;一人面若冠玉,中年形象,而最后一人却是个童子。但这童子双掌结印,盘坐在紫色火浪之上。

羽祀惊愕片刻,回忆出古籍中所载,说道:“混元三世身!”

羽杰问道:“什么是混元三世身?”

羽祀道:“这是一门身外身的武学,但显化的分身有丝毫不弱于本尊的能力。修炼此法,可身化三道分身,乃是‘过去’、‘未来’、‘现在’,故此才称‘三世’。只是修炼这门武学还需要有轮回符印的根基,但轮回之秘关系到幽王使与幽王界存在的意义,他们又怎会轻易泄露出去?”

羽杰问道:“那这门武学难道没有第二个人会施展吗?”

“有!”羽祀眼中一亮,脱口而出道:“除非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谁?”

“古神!”羽祀面色凝重,缓缓出声道。

这时空中那童子低头看下来,眼中满是一股沧桑之意,缓缓说道:“没想到如今还有人知道这门武学啊,看来我还是小看了羽家之人……老东西,你不必催动九灵峰了,这东西伤不到我的。”

羽赋听罢,不禁停下手来,说道:“我却忘了,你这门分身法的厉害。也罢,你不是要见见十二祭鼎吗,那就遂了你愿吧!”他手中符印一变,随即将十二祭鼎祭在空中,那鼎内文字随即在虚空中显化出来。

这鼎历经数代圣皇之手,所以鼎中所写字体也大不相同,这时伏神一一看去,果然认识不到一成,随即颓然一叹道:“老东西,你赢了,这上古谜团确实只能借由你们族中祭典的手段,才能解开了。但……南朝大司马南牧亭,在此处吧?”

羽赋闻言,心中警惕之意大增,问道:“你此话何意?”

伏神三道分身都微微一笑,随即空中紫色火云汇聚,蔓延了数百里远近,而这紫云当中又听一声呼啸,老者分身跳在云端,印诀一掐,一紫一白两道光华落将下来,正是二元混灵!

但凌苍的身形也起在空中,只一声喝令,那虚空中便显化出一道漩涡,但那漩涡却是一种空间手段。

伏神三道分身眉头一挑,语气中不乏惊异:“乾坤移转?”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逼退伏神

云端之上,凌苍将印诀一掐,只见空间漩涡就在头顶上方缓缓成形。这漩涡连接了两处了空间,唤作“乾坤移转”,乃是一门空间术法。若说“混元三世身”乃是分身类法门的最上乘之作,那么这“乾坤移转”便是空间术法的又一巅峰了。

这时凌苍打出几道符印,连接了中域、北域两处地界,稳定了空间通道后,说道:“轩儿、妍儿,你们几人分两拨去,先离开此地再说!”

那伏神三道分身眉头都是一皱,其中老者与童子被羽赋拦住,于是中年人袍袖一拂,解开玄意、幻铭两人眼中的观星图,随即喝令道:“祭‘黄泉图’!”

“黄泉图?”幻铭一惊,暗想道:“黄泉图是刻印了幽冥界的法宝啊,一旦展开时,便会显化出幽冥界的图景来,届时死气弥漫而出,此间便与地狱无差了啊!”

玄意见幻铭迟疑,轻喝道:“主上有令,幻铭兄为何还不动手?”

幻铭略一踌躇,终究是苦笑一声,取出袖里一个卷轴微微一抖,这卷轴显化而出,化成了几百丈大小,就在九灵峰的上空铺展而开。

这时一座幽黑城池从图里拱起,城中千万缕死气凝聚成几百个青面鬼,面色狰狞而来。

羽轩随即纵双龙而起,一紫一赤,放出两色火海将青面鬼炼去几十尊。但青面鬼死后,城中死魂气犹如风暴一般,就此席卷而起。

羽轩面色一变,秦雪涵道:“我用十二灵脉图试试能否压下去。”

羽轩闻言,便点了点头。但羽杰双掌一推,将三万混灵光推将过去,说道:“伏神志在于你,只要你与妍儿退走,他们自然不会纠缠。”

羽轩眉头一皱,但羽杰手掌一震,羽心妍、羽辂并羽心聆三人就被他送入空间漩涡之中。这时再想把羽轩四人推进去,伏神一道紫光落将下来,正是二元混灵!

“老师!”

“凌叔!”

羽轩、羽杰齐齐惊声说道,原来紫光落将下来时,凌苍的身形诡异浮现,这灵光便落在他背上……

凌苍微微一笑:“老师这些年来,并未尽到为人师者的职责,所以今日便为你弥补一些吧。记住,‘古诀’功夫虽源于古神,但这些年来据为师追查所知,他与司火之神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今次我送你进入北域,倘若机缘足够,说不定便能取得离火魂晶,一旦炼化,它对你的帮助将是一辈子的。”

羽轩一怔,浑没想到在此离别之际,凌苍竟还不忘这敦敦教诲。

这时凌苍说完,他手上印诀一掐,面色胡须竟然诡异转黑,面容似乎年轻了百岁不止。

“轮回符印?”伏神一见,面上满是惊愕之色,随后冷冷一笑道:“据我所知,这轮回秘法每用一次,便有一次不可逆的伤害,你若当真想找死,我可以助你一把,何必如此费劲?”

“这是轮回逆生之法?”羽轩这时也忆起了南牧亭留下的记忆,大惊道:“该死,这秘法每用一次,便要耗去三百年寿元啊!”于是身形一纵,想要去阻止,但浑然忘记了他如今只是区区九元境修为,怎能插手圣境的战场?

这时空中又有一片光华落了下来,那光华正是四海剑阙的剑光。

随即羽轩只觉周身一紧,一个声音在耳畔说道:“听老师的话,不要冒险,好吗?”

羽轩回头看时,见到了这女子柔美的容颜,不禁一喜:“娘?”

海柔一笑,又把羽惜拦在怀中片刻,随即手掌一送,将羽轩、羽惜并秦雪涵、司徒静一起送入空间漩涡之中。

凌苍见状,心头微微一松,抬手就把空间漩涡封闭了……

羽杰长吐了一口浊气,说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羽烈、海柔微微躬身道:“抱歉,大哥,回来的路上正被玄策上卫拦住了,耗费了这许久方才打破了封印。”

羽杰点头道:“此事我已料到了,怎么样,如今还留有几成战力?”

羽烈面色一冷,看向幻铭、玄意两人,说道:“击败他们,我想不难!”

幻铭气极反笑,但羽烈身形随即一纵,一照面就化出九龙金身,九条金龙在空中飞腾而来,飞入青鳄剑内,剑刃之上随即烙印上九道金龙符印。

这时羽烈大踏步而去,一剑举在空中,待到剑刃劈下时,只听龙啸响彻九峰!

幻铭面色一变,终于明白了羽烈信心而在:“原来修为到了化神境二重大圆满!”

这天人修为共分九重,称为“九天境”。而其中第七、第八、第九,三重境界正是对应化神境。化神境一重分三段,乃是小成、圆满、大圆满。而羽烈以往只是处于圆满层次,所以略逊羽逍、羽绝一筹。但此次玄策上卫突然袭来,却让羽烈在紧急关头突破了修为。只是他未曾有机会停下来稳固境界,所以此战之后,只怕要在床上修养半月了。

但这时幻铭没有时间来想到这一层,只见羽烈一剑劈下,剑光在空中一划而过,竟削断了幽冥城池一块角落,将漫天死魂气割作两层!

“好锋利的剑啊,尤其被九龙符印加持,这化神境中,只怕少有人能挡住其剑上一割了。”随后玄意走了过来,将幽冥城推出去一挡,说道:“这羽家的实力已出乎主上预料,主上有令,暂且退出羽家,十二祭鼎今后再夺。”

幻铭皱眉道:“可是还有灵王前辈与凤虞前辈……”

玄意摇头道:“灵王态度暧昧,不知道她所图到底为何。而凤虞前辈如今身在北域,更抽不开身。这北域的秘密丝毫不比中域少,光是其中一些上古游魂的记忆,便是一种另类的资源了。”

幻铭惊异道:“北域也有上古游魂?”

“这是自然,北域有一半乃是幽王使的领域啊。”玄意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顶上的空间通道已缓缓成形,便说道:“走吧,羽家之事暂且放下了。”

幻铭点了点头,这时伏神三道分身汇聚在一处,重新化成他本尊的模样,望着十二祭鼎微微一叹,又对玄意、幻铭道:“此事铩羽而归,罪在于我,你二人不必自责。待回去之后,让黑族族长也来,我想办法助你三人提升修为。”

玄意、幻铭躬身道:“怎敢让主上费心,我二人回去之后,自去玄狱领罪。”

伏神摆了摆手,说道:“我说过了,此事罪不在你二人,不必再说!”当下他袍袖一挥,空间将他三人一吞,就此远出。

羽赋轻吐浊气,问道:“老东西,没事儿吧?”

这时凌苍散去秘法,却见他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几分,向羽赋道:“不妨事,这秘法暂且还要不了我的命。”

羽赋点了点头,在凌苍肩上拍了拍,又问道:“你将那几个小家伙送去哪儿了?”

“北域,”凌苍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沉默片刻,又转头向羽烈:“云尊遗葬的地图是否有一份落在了你的手中?”

羽烈点头道:“有一份在我的手中,另外风家与参灵宗各执一份,但后来风家这一份交给了夏家,其目的便在于寻求两家的合作。但至于第四份的话……”

凌苍道:“如我感应不错,第四份便在轩儿手上。”

“轩儿?”羽烈、海柔闻言,面上不禁一阵错愕。

羽赋问道:“但你为何问起此事?”

“我想,云家的事情该有一个了断了……”凌苍眼望参灵宗的方向,手掌一握,掌中便有一块白玉令符,令上铭刻着“凌云”两字……

这里风雪呼啸,顶上一片冰云,时而落下细碎的冰雹。而那冰雹落在一人脚边,随即就被火气化作云烟而去。

这时见到这人身着紫衫,一团紫色火气护着两名白衣少女,冒着风雪而来。本来九元境修为便已是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何况羽惜修炼玄寒元气,这区区风雪怎会放在眼里?

但三人刚刚从空间漩涡而来,体内的元气早已耗去了七成有余,于是羽轩便放出紫灵火气护着两人了。

秦雪涵道:“我记得离此不远处,有一座御王城,到了那里,多半便能找到治疗司徒姐姐的药草了。”

羽轩点了点头,原来秦雪涵将司徒静送入须弥乾坤图的世界之中,免得让她受到风雪侵害。只是行走在北域之中,二女不放心羽轩独身一人,坚执从须弥乾坤图中出来了。

羽惜道:“哥,你把紫灵火气收了吧,只是这区区风雪,我们还抵御得住。”

羽轩摇了摇头,这时只听风雪之中有狼嗥之声,原来那却是一个二十余人的车队,队前有五匹白狼拉着,约莫是玄境灵兽。

而那车队最前方,便是主人的座驾。只见车上插着一杆小旗,上面绣着“韩氏”两字。

“韩?”羽轩心中闪过在司徒家时,司徒伯云诉说叶听雨的家世,当下心中暗道:“叶听雨仇人的那个韩家,是否便是这个‘韩’家?”

这时车队里走出一个白袍男子,向羽轩三人一躬身道:“三位出行在外,可否需要搭乘在下的车队?”

羽轩鉴貌辨色,看到这人的眼光扫过秦雪涵二女时,眼中便有一股火热难以掩饰,当下摇头道:“不必了。”

白袍公子一愕,随即冷笑道:“公子不需要,难道两位小姐也不需要吗?”

羽轩低哼一声,正要发作,突然车中又闪出一位老者,躬身笑道:“我家侄儿并无恶意,公子不必多虑,眼下我们正要去御王城,若蒙公子不弃,我等愿意护送三位一程。若公子不愿,我等也不敢强求。”

当下老者一挥手,让人将一辆空车送了上来。羽轩沉吟道:“既然前辈如此说了,我们也不好拂了前辈的面子,这是租金。”

羽轩摸出金银送了过去,老者受了。一挥手,车队缓缓向东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北域、御王城

车队之上,那年轻公子满面不解之色,问道:“二叔为何要对那小子如此客气?那小子平平无奇,却何德何能坐拥两位绝代佳人。”

老者摇头道:“你小子总改不了这****的臭毛病,这毛病迟早得害了你不可!你可知道那三人都是什么修为?”

这年轻公子一撇嘴道:“他们的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即便比我强,却也不过玄化两三重吧?”

老者冷笑道:“你天资不高,又不肯吃苦上进,总觉得天下人都与你差不多。嘿,但那三人的修为我却看得一清二楚,男子至少九元二重,两个女的只怕到了九元五重也说不定!”

“九元境?”年轻公子脸上布满惊骇之色,说道:“怎么可能?换做旁人即便一百年也未必能达到的境界,他们三人二十岁不到,就能有如此成就?”

老者摇头叹道:“所以我才说这三人非比寻常,不说他们背后有何等势力,即便他们三人联起手来,我也得暂避锋芒啊。而且远的不说,只说那司徒家族的三小姐便是一位天纵之才,而且他大哥也非泛泛之辈,相较之下,你兄弟二人可就……唉。”

年轻公子讪讪一笑道:“我与大哥二人的天资本就不好,并非是不能吃苦啊。而且如今族中还有您与爹以及曾祖老爷子罩着,我等即便不成材,但只要我们的子嗣成材,便足以了吧?”

老者闻言,长长一叹,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此次你与你大哥两家的孩子,根骨虽说不错,但也并非是最上佳之选。只是如今时日已然不多,否则族中也不必孤注一掷,要将‘龙髓液’夺取过来。”

这年轻公子听罢,微微一笑道:“如若这两个孩子不成材,那么再等下一拨又有何难?”

老者眼望这白袍公子,眼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说道:“我说过了,族中时日已然不多!祖父他老人家冲击万象境二重失败了,只怕如今寿元已不过区区几十年了!”

年轻公子大惊道:“族中为曾祖父准备了那么多灵药,难道还不够吗?”

老者摇头道:“到了这一步,那已并非是外力所能左右的了,除却自身天赋之外,还有经验、机缘等诸多因素。如今你大哥已为族中招来了一个叶听雨这样的仇人,如若你也引来一个不可抵御的大敌,那么家族覆灭之期,指日可待了!”

年轻公子脖子一缩,讪讪的道:“既如此,我下车前去给他们赔罪如何?”

老者摇头道:“那也不必,一切全听我吩咐,你不必插嘴。”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过不多时,远远望见前方有一座寒冰浇筑而成的城池,这城高数百丈,城墙犹如水晶,顶上冰云笼罩,在偶尔一缕阳光落下,被“水晶城墙”反射而出,显得瑰丽梦幻。

秦雪涵、羽惜二女一见这城池,不禁惊喜道:“这城怎会建造得如此漂亮,是用水晶雕成的吗?”

“内用寒冰浇筑,外铺水晶,加之层层封印之下,所以这城池已数百年未倒。如此,也算就地取材吧。”老者随后走来,羽轩三人微微躬身道:“此行多谢前辈搭载。”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小事而已,三位不必挂在心上。这御王阁已然开启,不知三位可曾去过?”

“御王阁?”羽轩听罢,随即摇头道:“正要请前辈赐教。”

老者笑道:“这御王阁半年开阁一次,前后共开阁十五天。阁中除了售卖法宝、武学功法等宝物之外,还有售卖各路情报。而且情报内容之准,丝毫不下于藏龙阁。只是这御王阁情报多是涉及各类奇珍异宝,这一点倒不如藏龙阁涵盖之广了。”

羽轩听了,眉头一挑,心中暗道:“既然如此,倒可以打听一下离火魂晶的消息。”于是向老者问道:“那不知这御王阁所在何方?”

老者笑道:“我们此行也是前往御王阁,所以便让老朽带路吧。”

“如此,多谢前辈了”

随即这一路走去,老者却在旁敲侧击地打听羽轩三人的身份来历。但羽轩这多年历练,经验虽称不上老道,却也能将老者的问话一一挡了回去。

过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座阁楼之前,只见这楼分作四层,最上面一层是售卖情报之处。

当下老者一行人径直前往第三层,见到每隔丈许之外,就有一面白玉雕刻成的架子立在地板之上。

那白玉架子两旁各有一名玄化九重的护卫守护,但主事人却是个白衣女子。这些女子约莫二十五岁上下,容貌俏丽,但往往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将顾客的钱袋子掏个干净。

羽轩向二女说道:“你们留意一下能恢复神魂的灵药,这是医治司徒小姐的关键之处,而我到四楼打听一下情报。”

二女点了点头,羽轩随即上了四楼。

但这第四楼上却狭窄阴暗许多,在门口处有几名黑袍人将一领黑袍送了过来,说道:“请前往更衣,更衣后才能进去。”当下将羽轩引入一个楼道之中,在密室里更换了衣服,才通过密室进入了情报楼中。

只见这一情报楼乃是一个阴暗大厅,厅中修了个圆形大台,台上有十余个窗口,窗口内也都是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

这时羽轩抬头看时,只见这厅中约有十余道身影。但这些黑影都被黑袍笼住,完全不知其身份。

当下羽轩略一沉吟,便进入到了这圆形台中,向窗口内的黑袍人说道:“我想打听一件东西。”

“请说,我们会根据其价值评估价钱。”黑袍人缓缓说道。

“离火魂晶。”羽轩开口道。

“离火魂晶?”显现被羽轩的话惊了一惊,这人沉默了片刻,于是在纸上写了“离火魂晶”四字,随即起身进入身后的密室之中。

过了半晌,那人缓缓走出,说道:“十分抱歉,阁中并未有关于离火魂晶的确切情报。但阁下如若坚执要问,我们可以提供一条获取的途径,但这种途径能获取的几率,不到一成。当然我们收取的价位也会随之降低。”

羽轩闻言,略一皱眉,沉默片刻道:“什么价位?”

“五十颗平灵金丹。”

羽轩手掌一动,在九痕玉戒之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正是装了五十颗平灵金丹。

原来到了九元境后,修士的修炼便要注重灵元调和了,否则的话,元气长时间伤害身体,便会留下暗疾。而这种伤势短时间内虽然不致命,但暗疾积累的多了,日后一齐发作出来,修为只怕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但寻常修士并未有灵气修炼的法门,于是要借助平灵金丹调和灵元,如此一来,修炼速度方才不会落于人后。所以在一些重要交易之中,修士往往便会放弃金银而改用平灵金丹了。

这几日羽轩随凌苍修炼之时,非但自己炼制了不少平灵金丹,凌苍也给了数千枚,以防交易之用。

这时那黑袍人检查了平灵金丹的数额之后,说道:“阁中对于离火魂晶所知不多,只知这乃是司火之神为训练火部诸神,以自身之血融入一点魂力,再投入诸多异宝炼成的晶石。但此物究竟有何作用,我们知之不多,所以能在何处找到它,也全凭机缘。”

“而我们的情报是从此向西,不过百余里处,有一片平原,唤作‘紫乡原’。那里往往在风雪大作之际,便有上古游魂出现。这些游魂历经数万年光景,灵智早已磨灭而去。但他们擅长施展梦中幻境,重现一些生前事迹。所以阁下或许便能从这些事情之中,查到离火魂晶的线索来。”

羽轩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等同于大海捞针?”

那人道:“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那离火魂晶已数万年未曾有消息,如今还有门路,那已是相当不易了。不过也奉劝阁下一句,这些上古幻境虽比不上幻族阵法,但也是非同小可,所以建议前往御王城城主府领取一张护身符,来镇压这些上古游魂。”

羽轩点头道:“多谢指教。”当下起身离开情报楼,来到这第三层阁楼之上,随即只见韩家众人大呼小叫,围着中间一人。那人面带冷笑,若非御王阁不准动手,他便要抬手将这群烦人的苍蝇给灭了去。

羽轩找到秦雪涵二女,问道:“敖飞怎么在此间?”原来此人便是当初在葬神界试炼之时,所见过的蜃龙族少主,敖彻之子敖飞。

秦雪涵道:“敖飞也看上了这龙髓液,要跟韩家争夺。恰巧韩家那二公子贼心不改,多看了敖飞那女伴几眼,就被敖飞用了手段,暗中将其眼睛戳瞎,这下子韩家便炸开了锅了。”

这时韩家那老者面色阴沉,说道:“我家侄儿不过多看了那位小姐几眼,阁下就下此辣手,未免太狠毒了吧?”

敖飞面色微冷,说道:“老丈说我下手伤他,可有证据?”

老者面色一滞,适才敖飞下手太快,他虽看到了,但并未能当场抓住,当下面色愈发阴沉。

敖飞道:“既然你我只是为了争夺这一瓶龙髓液,那么价高者得便是了,老丈又何必无理取闹?”

但敖飞此言一出,顿时韩家众人愈发鼓噪起来。这时一片威压突然落将下来,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沉声喝道:“此处乃是我御王阁,两位若有私怨,请到外面解决,如若不然……”说到此处,一到森寒元气呼啸而来,将龙髓液这一面玉架冻住了,但两旁却并未有丝毫冰屑。

“天人修士么?”羽轩看着这男子,眉头微微一挑。

第一百六十六章 魂晶妙用,司火法象

御王阁内,情报楼中。只见在这圆形台内的密室之中,有一个黑袍人向黑暗中说道:“适才有人来问离火魂晶的情报了。”

“哦?”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可是凌苍?”

这黑袍人皱眉沉吟片刻,说道:“不像,倒像是个年轻人。”

“不是凌苍么?”黑暗中那人沉默许久,问道:“一百五十年前,除凌苍之外,还有谁来问过离火魂晶之事?”

这黑袍人躬身回道:“离火魂晶之名本就少有人知,更不说它究竟有何作用,所以属下查阅了这百多年来的记录,也只有凌苍一人询问过离火魂晶之事。”

“这样啊,可是当年紫乡原中怎会有两道气息直冲天穹,难道还有其他人也在找这离火魂晶?”黑暗中那人的眉头想必已然皱起,在心中自问自答了片刻,又说道:“那你可曾将实话告知对方?”

黑袍人道:“是的,阁中规矩一向如此!”

黑暗中那人闻言,“嗯”了一声,便再不说话。这黑袍人迟疑道:“我听闻凌尊的女儿、女婿都中异毒不能进入轮回,我想这毒该不会……”

“你想说这毒该不会是幽王使所下的吧?”黑暗中那人接口道。

“属下多言,请阁主处罚!”黑袍人面上现出惶恐之色,躬身说道。但黑暗中那人却摇了摇头:“你不必如此,虽说这北域乃是幽王界与御王差的地盘,但至少在我这御王阁中,凭他们的本事还渗透不进来。”

“是!”黑袍人略一躬身。这时有人来说道:“阁主,下方有人闹将起来了。”

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嗯,此事便交由你们两人去处置吧。”

“是!”两个黑袍人躬身说道,随即便纵起身法,来到第三层阁楼之上。这第三层楼上本来了个中年男子,唤作炎昆,正是阁中执事。他正要开口之时,突然耳畔传来了几道命令。这炎昆随即清咳一声,说道:“依照阁中规矩,本来该当将两位驱逐出去才是,但阁主体恤重伤之人,特传下令来,这龙髓液既然只有一瓶,那么便请两位竞夺,价高者得,如何?”

敖飞点头笑道:“我同意!”

韩家老者冷哼一声:“老夫也没意见。”

“好!”炎昆踏上一步,说道:“这龙髓液售价八百平灵金丹,两位请出价吧。”

敖飞道:“本少爷懒得跟你磨蹭,一千六!”

“你!”闻言,韩家老者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此行带了一千三百平灵金丹,只想这龙髓液即便再贵,一千金丹这样价格已然足够,却怎知半路上敖飞杀将出来,将龙髓液截走。当下想到族中两名后辈没有龙髓液筑基炼体,而凭借其如今的根骨,只怕成就极其有限。随即冷哼一声道:“此事还没完!”

敖飞淡淡一笑,转头又看向羽轩三人,笑道:“羽兄别来无恙?”

羽轩道:“敖兄怎么会在此间?”

敖飞接过龙髓液的玉瓶,说道:“当然是为了此物了。”他来到三人面前,说道:“但我另有一桩买卖,正愁找不到合伙之人,不知道三位可有兴趣?”

羽轩问道:“不知敖兄要如何合作?”

敖飞道:“此间天晚,待明日我来找羽兄商讨如何?”

羽轩沉吟道:“便那依照敖兄之意。”

当晚三人找了间旅店住下,羽轩让秦雪涵给司徒静梳洗一番,然后取一点灵液混着丹药喂下,又说道:“如今必须要有恢复神魂类的灵药配合‘明血丹’服下,清除她体内乐神符印留下的伤痕,否则即便她醒来,也要时时刻刻地受着体内的灼痛。”

秦雪涵暗叹一声,随即又问道:“那今日你又为何答应与敖飞的合作?”

羽轩道:“今日我前去购买情报,情报上谈及要我前去紫乡原一趟,追查线索。但对于北域,你我都是初来乍到,并不熟悉,若没有一人当向导,只怕找寻紫乡原,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秦雪涵微蹙柳眉道:“但敖飞其人,你了解多少?”

羽轩道:“我与敖飞只见过几面,但观其行为,只怕心机城府并不如幻图、寒玄劲等人之深。当然,明天见面之后,一切还是要小心行事……对了,今天你们可曾找到了恢复神魂的灵药?”

秦雪涵摇了摇头,这时羽惜突然说道:“不过今日我听到旁人谈起,城主府中有时会发布一些悬赏公告,其中的奖赏便有涉及一些灵丹妙药之类的。”

“城主府?”羽轩眉头一挑,暗道:“这城主府倒是无论如何也跳不过去了。”

到了中夜时分,羽轩将幻图所给的破阵符印烙印在螭龙珠上,以防不虞。但这时他手握螭龙珠一看,却见珠上竟铭刻了一道不知名的符印。这符印不属于三百六十五道先天符印之一,显然也是后天符印。

“但这符印是何时铭刻的,我怎会丝毫不知?”羽轩心中暗暗纳闷,细细检查了这符印对螭龙珠有何影响,随即再把灵识涌入符印之中。但这符印凝聚之时,所耗去的元气竟是自己修为的百倍有余!

羽轩惊道:“好晦涩难懂的符印,凝聚手法竟然如此之繁复。像这等符印,只怕天人修士要施展,也是极为困难的吧?这是上古符印吗?”

但他细细检查了一遍,见这符印并未影响到螭龙火珠,便也不再搭理。在九痕玉戒上取出记载“古诀”的玉简来,细细阅读这第四层功法。只见功法上写了一种修炼法天象地的方法,唤作“司火法象”。

这种法象在诸多法天象地的修炼之法中,当属最顶尖行列,即便对比羽家的四门镇族武学,也丝毫不逊色。

但这种法象若以本身的紫灵真火为根基,即便凝练而出,威力也只有八成而已。然依据‘古诀’的创始人所言,若能寻到离火魂晶将其炼化,这法象的威力便再提升两成不止。但可惜离火魂晶万余年没有消息,于是这炼化之法便只是猜想而已。

当下羽轩眉头微皱,暗自沉吟道:“这方法若只是猜想,又怎么敢令人修炼?”随即他再往下看时,只见功法上又写到法象修炼之前,需熬过一番炼体之苦,否则凝练法象之时,天地威压便能将此人压垮。

原来这法天象地神通,乃是借助天地元气在身上显化法象金身。其中万象境界能修炼法象,而化神境界才能修炼金身。

但金身却与法象不同,法象只是在身上凝聚出天地元气的化身,所以只需抵住天地威压便成。

但化神金身乃是要将自身身躯化成百丈规模,如此一来,若是未曾历经炼体之人,莫说外界天地威压能将其压死,内里元气也能将身躯涨破。所以在众多天人修士之中,不会法天象地之人比比皆是。

而“古诀”功法在修炼法天象地之前,也同样备有一套炼体武学,唤作“司火相”。这司火相练成之时,周身紫气流转,可在身上凝练出一丈高下的“法象”来。不过这种“法象”乃是以自身的元气显化,所以无法沟通天地之力,威力自然远逊了。

但饶是如此,也让羽轩暗暗惊喜这“司火相”的威力了,不过这时却强抑住要去修炼的冲动,一来未能准备万全,二来离火魂晶也并未到手,所以只将“司火相”的口诀背了下来,便闭目沉神修炼,积累元气修为了。

到了第二日,敖飞来到旅店之中,羽轩三人在一处雅间款待他。席间,敖飞说道:“不知三位可曾听过‘人间幽王使’这种称呼?”

羽轩听罢,暗暗惊异,但即便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南牧亭的记忆,也并未知道这“人间幽王使”指向何人。

秦雪涵、羽惜二女也摇了摇头。

敖飞笑道:“无怪乎三位不知,只是这种人实在稀少。因为幽王使限于自身规则,无法随意到人间而来。于是便在人间培植了一些人手,唤作‘御王差’,但我们外人却称呼其‘人间幽王使’。而这几日来,想必三位也听说了御王城主府会发布一些悬赏公告之事吧?”

秦雪涵问道:“但此事与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何关系?”

敖飞道:“秦小姐有所不知,这城主府的悬赏公告便有一部分是专给御王差做的,当然,这部分公告我们是见不到的。而就在前几日,我前往城主府查看公告时,便见到他们在悬赏‘渡虚印’!”

这时三人听后,眉头都一挑,原来这渡虚印乃是开启“灵渡福地”的钥匙。而这灵渡福地乃是万年前的上古宗门,极岳宗的秘境之一。

传言极岳宗有秘传法门,可在人突破渡虚境时,搭起一座“通天桥”,令人毫无惊险地“飞渡”而过,到达渡虚境。

这渡虚境乃是众多九元境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却不知有多少人无法“飞渡”,最终重伤身殒的不计其数。

因此当下听到敖飞谈起“渡虚印”,三人都略感兴趣。这时只听敖飞续道:“本来若只是一个渡虚印,我也不放在心上。但我得到一个消息,极岳宗在宗门覆灭之时,将宗门所藏都留在了灵渡福地。所以我才接下了这悬赏。”

敖飞说完,将几张符箓放在桌上,这些张符箓便是镇压上古游魂的护身符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紫乡原

敖飞将几张符箓放在桌上,羽轩看时,问道:“这便是城主府的护身符吧?”

敖飞点头道:“不错,凡是悬赏的任务之地在紫乡原的,便可以在城主府领到此物,用于镇压那些上古游魂。”

这时羽惜在一旁听了,问道:“但我还是不懂,你要如何在紫乡原中找到渡虚印,难道寸寸搜寻吗?”

敖飞摇头道:“自然不是,寻找的关键便在于那些游魂身上。那些游魂在紫乡原中不知徘徊了多少年,如今灵智虽已被磨去了十之八九了。但是他们却如一群旁观者一般,将当地发生的事情都记忆了下来。所以这许多年中,也有不少人希望从他们身上获取这些记忆,以解开上古谜团。但这些游魂灵智虽失,本事却并未失去,尤其擅长合击阵法。所以这许多年来,虽有人企图捉拿他们,但成功的却寥寥无几。因此,我们此行只能用点别的手段。”

羽轩问道:“那用什么手段?”

敖飞道:“设下一座祭坛,唤作‘蜃魂台’,台上悬着四面宝镜,唤作‘溯魂鉴’。这四面‘溯魂鉴’各要有一人镇守,本来我正为此事发愁,但如今加上你们三位,正好凑足四人之数。所以到时由我指挥,你们只要占好其它三个方位,打入符印。这时‘溯魂鉴’的光华照向哪里,灵识之中便能显化出那时的景象来。至于要看哪个时期的事情,到时只要改变符印便成。”

这时羽轩听罢,微一沉吟道:“不过我听说这些游魂也会以自身的记忆布成幻境,但若如此的话,只需走入这个幻境之中,也能找寻我们要的线索吧?”

敖飞摇头道:“这个说法不假,但这游魂制造幻境的手段,可丝毫不比我蜃龙族弱啊。若是一个不慎,灵识沉沦在这幻境之中,那便得不偿失了。所以搭建祭坛之法虽然繁琐许多,但也更稳妥了些。此事乃是我深思熟虑所得,羽兄勿疑。”

羽轩歉然一笑,略一躬身道:“是我多疑了,敖兄恕罪。”

当下四人随即起身,向西面而去。

前次羽轩同羽烈来北域,但只在北域东界上盘桓了几日而已。而这一次前来,却是在北域西界,所以路径全然不识,要靠敖飞带路。

这时羽轩想到“紫乡原”三字,心中莫名一动,随即问道:“敖兄可知这‘紫乡’二字是从何时流传开来的?”

敖飞沉吟道:“只是在数百年间吧,当年那里还是一处无名平原,虽然有时风雪大作,但从未见过有游魂现身。直到一位渡虚境界的修士从里面出来,疯疯癫癫地念叨着‘紫乡’二字,于是众人便称呼其‘紫乡原’了。如此又过数年,又有人从紫乡原回来,说到那广大的平原之中,有游魂借着风雪现身。风雪一停,他们便如同青烟一般随风飘散而去。于是此消息一出,前往探索之人便愈发增多起来。”

说到此处,他又故作神秘一笑,随后才道:“但据说一百五十年前,那紫乡原中突然有两道气息冲天穹,过了半晌才消散。而据当年感应到气息之人回应,这两道气息的主人至少也是化神境界的强者。但即便如这等强者,他也并未从紫乡原中出来,所以这些年中,这探险之人才减少了许多。”

二女听罢,都暗暗惊异道:“在这片天地之中,化神境界便已算是踏足顶尖行列了,难道这紫乡原中还有能媲美圣境的存在?”

但随即敖飞嘿嘿笑道:“不过我猜此事多半有人夸大其词,这化神强者有怎会轻易出现在外人面前?”

这时秦雪涵看到羽轩双眉紧锁,传音道:“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有些怪异?”

羽轩随即也传音道:“‘紫乡’二字可曾听过南皇说起?”

秦雪涵奇道:“这两字也与南斗皇朝有关吗?”

羽轩道:“只是感觉熟悉而已,但即便在南牧亭的记忆之中,也并未有关于‘紫乡’的更多消息了,或许是随神魂丢失了吧?”他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这时敖飞出声道:“是这儿了!”

这时三人往下看去,只见下方乃是一处极大的平原,在头顶风雪呼啸之下,便见到一座数百丈高下的古城池。这城中上下约有数万名将士手持枪戟巡逻。

随即轩涵见了这些将士的衣着,心中都是一跳,认出了这是南皇时期兵士的打扮。当下轩涵对视了一眼,正想将身形落下去看时,眼前风雪一晃,那城池与兵士便消散不见了。

敖飞笑道:“这便是上古游魂的记忆幻境了,每个人看的也许一样,也许都不一样。对了,你们看到了什么景象?”

羽轩摇头道:“不过是一些上古城池罢了。敖兄不知要如何搭建祭台?”

敖飞听了,随即在储物灵戒之中取出四张符箓与各样材料,说道:“将符箓祭起,会有点点莹光落在眼中,能看破这些幻境。随后若有游魂过来,便可将符箓打出,把游魂镇压而下。”

羽轩三人点了点头,记好催动符箓的法门,便捧着各样材料来到平原之上。

这时四面风雪呼啸,在风吼之下,羽轩似乎便又听到那战鼓擂响、战马嘶鸣……

过不多时,这祭台搭建完毕,敖飞随即取出四面白玉镶成的古镜,这镜面上黯淡无光,平平无奇。

但这时敖飞符印打出,这镜子上便放出淡淡光华,面朝四个方位,悬在空中。

敖飞轻喝道:“阵势已起,你们三人各执一面,仔细看好镜面上的符印!”

随即羽轩、羽惜并秦雪涵各占住西、南、北三个方位,将镜面上的符印一转,镜上的光华照在虚空。

这时三人只觉灵识随着这一道光华而去,见到了一些久远的画面。羽轩随即正想拨动符印,突然微微一惊,他看得分明,见到了那是一个苍老的身影,于是暗暗惊声道:“老师也来过这里?”

原来这画面之中,有一个苍老的身影踏在云端,放出灵识仔细感知片刻。在他灵识之中,有两个身形不知在几万丈高下的男子站在混沌宇宙之中,施展术法对决。在术法对碰之间,有一道红光如天外陨石落将下来,砸进一座大山之中。随即这座巍峨高山被那道红光一击而穿,如击腐土、毫不费力。

这老者见状,点头自语道:“果然不错,那壁画之中记载的便是此事。那两尊上古神祇在术法对轰之间,确实将一块离火魂晶砸入极岳峰中。但极岳峰共有两座,以壁画那模糊的样貌来看,还真辨认不出是南峰还是北峰啊。”

老者沉吟片刻,在云端之上仔细观察了紫乡原中的景象,微微一惊道:“是了,难怪‘紫乡’二字会如此耳熟,这所谓的‘紫乡原’不正是当年‘紫乡之战’的古战场吗?南皇手下的左将军曾率十数万众在此间鏖战,那座极岳北峰就是在此战中被轰碎了吗?”

老者自问自答,又想到:“极岳宗在南斗一朝国灭之后,立宗于极岳南峰,而这北峰故地便传说是极岳宗的秘境,灵渡福地。而照如今看来,这灵渡福地只怕被埋在地下了!”

随即老者身形一晃,来到紫乡原中。干枯的手掌触碰地面,细细感知片刻,暗暗惊喜道:“这地下果然是藏有天地灵脉的样子,看来此间又是一处洞天福地,若离火魂晶掉进地下去,也并非不可能啊。但若没有的话,就得前往极岳南峰一趟了。”

当下老者心中计议已定,正想打开地面之时,有一道气息突然在身后出现,轻声说道:“又有人来找麻烦么?”

老者陡然一惊,凭他的修为,这片天地只怕少有人能与他比肩,但此人来到身后,却如此无声无息,那此人该是何等修为?

老者回头看时,只见这人乃是个年轻公子模样,身着青袍,模样倒极是俊美。

这时老者灵识感知片刻,暗暗惊疑道:“凤不似凤、鹏不似鹏,他到底是什么灵兽显化?”

这年轻公子摇头道:“你不必看了,虽说你修为的不低,但凭借这区区千来年的见识,是看不破我的真身的。”

老者大疑,问道:“阁下是上古人物?”

年轻公子道:“灵兽寿元本就悠长,我是上古人物又有甚奇怪?我看你这一身修为来之不易,若即刻退去,我可以不追究你擅闯之罪。”

老者听后,灵识撒放而出,正想涌入地下,那年轻公子低低地哼了一声,说道:“也怪你运气不好,合该当死,正巧遇上我修为轮回至最顶峰之时!”

随即这公子的身形跳在空中,显化出兽形本相,周身翎羽团簇,双翼间九头十八眼齐齐闪烁雷光。

老者这一见,心头更是一惊:“果然是上古异兽,只是我为何会毫无印象?”

但这时九头异兽并未回应他,双翼展动,顶上雷云压了数千层,中间一眼漩涡就有一道雷霆蓄力。

随即万丈雷霆轰然落下,在地平线上爆发出青色火光,有火焰涌起数万丈高下。

但这时在青火之中,又有一道气息直冲天穹,随即显化出千丈高下的身躯,正是圣境法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炼死异兵、极岳弓

紫乡原中,那座祭台之上,羽轩在“溯魂鉴”上转动符印,在灵识之中见到这老者显化圣境法身,有数千丈高下的规模踏在云端。

羽轩随即暗暗皱眉道:“老师不过是来此找离火魂晶而已,凤虞又为何如此忌惮,要下杀手?难道这地下有什么古怪不成?”

但这时正在他暗自沉吟之间,凤虞双翼扇动,有风雷随身,那风雷在身后的虚空之中化作千万根青色雷羽,雷声响彻天穹……

“落!”凤虞口中喝令,眼前凝聚五十八重符印叠在一处,加持在雷羽之上,随即一股绝大的威压落将下来,将地面迫得龟裂而开。

这时地面之下又翻起几千名黑甲士卒,都面色僵硬,周身死气浓郁,不含一点生机。

凌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说道:“炼死兵?”

凤虞暗暗惊讶:“他竟然知道炼死兵的秘法?这秘法即便是我,也懂得一半不到啊。”但这时青色雷羽轰然而下,间不容发,不能容得他审问凌苍了。

随即凌苍眼中紫火升腾而起,那紫火蔓延而开,将这一片虚空炼得如烘炉一般。火焰在头顶汇聚而起,而那火焰之中,化出一座极神异的阵法,那阵法便隐隐出显化出司火之神的样貌来了。

只见这“司火之神”腰围皮裙,身形庞大之极,双掌一推,便仿佛撑着半片天空。

凤虞见状,暗暗一惊道:“难怪他要找离火魂晶,他如今这等修为,若再有离火魂晶加持,不就可以完全显化上古之神的神相来了?”

想到此处,凤虞冷冷地哼了一声:“传闻此功法乃是古神所创,不知你如今得他几分神髓了?”

这时神相双拳与万道雷羽对轰在一处,劲气激撞在虚空之上,将空间击碎下一大片来,有混沌之气不断涌进。

这时凌苍将空间一抓,把这碎片握在手中,过不多时,只见空间弥补完整,才说道:“即便我只得半分神髓,但要对付你这三千炼死兵,却也不难!”

凤虞听后,不觉眉头一皱,原来这三千炼死兵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若在此时就被凌苍重创,非但九千之数的炼死兵无法凑齐,一座上古杀阵也将不完整,届时阎君留下的伤势要治愈,便不知还要等多久了。

凤虞听了,暗暗一叹道:“看来是我小觑古神传人。”随即他手中袋子一抖,袋口大张,将这三千炼死兵一笼而去。

但这时地下又有灵气冲起,凌苍惊疑道:“一条灵脉最多造就三千名炼死兵啊,而这炼死兵既然已炼成,那么此地灵脉竟还没有断绝?”

那凤虞也是满脸诧异,原来他从九重天界的遗迹得来的这上古秘法,唤作“炼死兵”。而这“炼死兵”一旦炼成,每一个都有九元境的实力。且不生不死,修为随时日推移,更能突破至天人境界。

但这炼死兵虽强,却要以灵脉为火、身体为炉,才能炼成。然这天地灵脉本就稀有,一道灵脉也只能炼成三千之数。所以这许多年来,也只炼成了两批,还有第三批却不知去哪里寻找灵脉。

所以昔年他知道此地有灵脉之后,竟不惜以一场大败葬送了自己十余万的将士,便是为了这“炼死兵”!

当年南皇左将军洛烽,乃是号称智计堪比南、石二帅的大将,但其自身有多少本事,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当年见到凤虞大军败得诡异,便暗暗留上了上心。如今万年已过,自身寿元早已耗尽,但借着天地灵脉的机缘,魂魄却也并未消散而去。

这时地下的灵气升腾而起,凌苍、凤虞二人便见到左将军洛烽从地上而来。

凤虞眉头一挑,笑道:“洛将军竟然未死?”

洛烽听后,怔怔出神了许久,待到眼中灵智渐渐聚起,才缓缓说道:“是九虞么?此事还是多亏了阁下将战场定在此地啊。若非天地灵脉续命,在下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了。”

凤虞恍然道:“那么此这些游魂便是洛将军麾下了?”

洛烽点头道:“阁下一心为了来此收回炼死兵,怎会将旁人放在心上?只是我还曾听闻这炼死兵除秘法之外,还有一套上古杀阵,如今阁下也拿到了这套阵法吧?”

凤虞听罢,顿时眉头大皱,有顶黑云覆压千层,云中雷霆落下,将这片地面的万年冻土硬生生地轰去一层!

凌苍只觉周遭地面下沉了一丈有余,不禁暗暗一叹这上古术法的厉害。但凤虞见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身形扭曲空间而去。

这时凌苍喷出一口逆血,原来他却是替洛烽挡下了这一道雷击。

洛烽惊声道:“阁下伤势如何?”

凌苍摇了摇头:“不妨事。适才洛将军说到这炼死兵还配有一座杀阵,不知这阵法如何,还请将军赐教。”

洛烽道:“阁下客气了,其实这阵法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传说此阵布三座宫阙在云端,每一宫驻三千炼死兵,但也不知运转,只听说一旦布下,便可以将当地化作一片死地,剥夺去一切生机。”

凌苍闻言,顿时皱眉道:“这倒是颇像一些星斗之神的神通啊。”

洛烽道:“这炼死兵的秘法来历本就诡异,说不定便是星斗之神所创。”

凌苍摇头自语道:“也不知这九虞布此杀阵到底为何,难道靠着这座大阵,他便想一统五域吗?”

当下凌苍想了许久,也并未想出凤虞目的何在,便暂且放在一边,问洛烽道:“洛将军可知离火魂晶在何处?”

“离火魂晶?”洛烽心头微震,说道:“原来你是为了这等奇物而来,但要找到它,只怕还是得进入地底下去啊。”

凌苍点了点头,但看着这地下千万年来的冻土层,心头暗暗一叹,说道:“以我如今这重伤之躯,断然是去不得了,待今后再来吧。”当下缓缓站起身来,身形踏向空中而去……

洛烽手掌一按,微微笑道:“这地下确实有不少秘密啊。”他身形一晃,便缓步踏入地下……

这时在祭台之上,敖飞率先收回灵识,惊喜道:“渡虚印找到了!”

羽惜问道:“渡虚印在此间吗?”

敖飞道:“不错,当年极岳宗被灭宗之后,大长老将渡虚印与剑图都藏在这片空间之中,只是我看到了他封印的手法,却不知如何解封。”

“若是解封的话,我应该能办到。”这时秦雪涵突然开口道。原来她接受了南皇传承,修炼了南皇的术法篇章,通晓了其中符印变化的根本道理。而且这极岳宗大长老所创的封印之法又十分简易,破解不难。

但“不难”这两字也仅是在秦雪涵眼中。原来这术法神通乃是靠符印施展而出,而先天三百六十五道符印存在于先天大道之中,只能靠个人领悟所得,所以能修炼到这三百六十五道符印的,其实寥寥无几。

而其中领悟到一两种符印的,自然不肯轻易教人,如此一来,就只能修炼残缺不全的符印,所以一片烙印有全数先天符印的参玄树叶,自然受到所有人的觊觎了。

当下秦雪涵解封符印推演完成,便手掌一动,将两道符印打入虚空之中,随即那虚空里便传来一阵寒气,在秦雪涵指尖凝成了些微寒霜。

这时秦雪涵玉手一抓,便将三样东西抓在手中。这三样宝物乃是渡虚印、灵渡福地的阵图,以及上品宝器极岳弓。

敖飞见状,轻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是极岳宗护宗宝器之一啊,竟然也封印在此处?”

但秦雪涵抓着极岳弓时,寒霜从手掌蔓延其上,顷刻间一只玉臂就已被寒霜覆盖而去,那寒气便要侵入骨髓而去!

秦雪涵惊叫一声,将极岳弓抛在地上。说来也奇,这极岳弓落在地上之时,寒霜却并未蔓延而去。

“兵中有灵,不愧是上品宝器。”敖飞在一旁啧啧称奇。

随即秦雪涵一声惊叫,羽轩收回了灵识,转头看时,不禁惊声道:“这是怎么了?”

秦雪涵面色微白,说道:“极岳弓的寒气所致。”

这时羽轩撩起秦雪涵的衣袖,看一只玉臂早已没有了血色。

敖飞轻咳一声,偏过头去。

过不多时,羽轩用紫灵火气将这些寒霜尽数化去,才惊疑出声道:“一把无主的极岳弓就有如此威力?”

敖飞道:“你莫要小看了这器灵的实力,若是它拥有灵智能显化成人的话,实力只怕不逊色于天人修士。只不过这等宝器灵性虽重,也懂得择主,却与真正的生灵无法媲美。”

敖飞说罢,便伸手要去降服极岳弓,但这时极岳弓爆发出的寒气竟强了十倍不止,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覆上了寒霜。

羽轩摇头一叹道:“看来我们都没有这个机缘啊。”当下为敖飞解去了冰霜,但转头看向羽惜时,羽惜眼中两朵冰莲缓缓而放,随即周身寒气化作一道白柱直冲天穹。

羽轩一惊,以为她体内的寒劫指力发作出来,正想为她压制。但这时羽惜手掌隔空一抓,那极岳弓飞起,落在了她掌心。

随即轩涵与敖飞都惊呼出声,眼中不乏艳羡之色。

敖飞长长一叹:“这便是所谓机缘啊,当真教人难解……”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灵渡福地

只见雪白长弓上不断散放寒气,那却是羽惜在变幻符印,试着这把极岳弓的威力。

敖飞道:“极岳属弓上品宝器,威力虽大,但要消耗的元气也不在少数,所以羽小姐在与人交手之时,要慎用此弓。”

羽惜点了点头,手指在玉弓上轻抚而过,只见几十道符印浮现而出,秦雪涵讶异道:“极岳弓上还铭刻了符印?这符印就是催动玉弓之法吗?”

羽惜看了片刻,随即才笑道:“不错,但可惜需要以元气凝聚成箭,再加持符印,可是这样一来,消耗的元气定然极大。以我如今的修为,只怕射出两箭就要脱力了。”

敖飞笑道:“极岳弓性质阴寒,可以请人以寒冰玉髓锻造成箭,加之北域的深海弱银,定然能炼至宝器品阶,今后哪怕遇上渡虚之境的强者,也能一击杀之。”

秦雪涵闻言,摇头道:“这两样都是极其罕见的材料,想要同时集齐,只怕难了。”

敖飞沉吟道:“我能想到用寒冰玉髓打造成箭,极岳宗不该想不到,或许这灵渡福地有收藏也说不定。但深海弱银的话,那便要去‘极冰湖’一趟了。”

羽轩问道:“极冰湖里有深海弱银?我只听说这需在大洋之底才能找到?”

敖飞嘿嘿一笑:“此事确实少有人知,我也是偶然在上官世家偷听到的。那古剑渊你熟悉吧?”

羽轩点了点头,敖飞续道:“古剑渊如今已是上官世家的准女婿了,当日我随他前往上官世家时,听到上官三长老暗中派遣人来此,暗暗建了一座营寨,其意便在于开采极冰湖的深海弱银,而且这些弱银的品质至少是二品……”说到此处,他目光落在羽惜手上的极岳弓,说道:“弱银分三品,而这第二品便能够铸造上品宝器了,若是找到第一品……嘿,这万余年来,又有多少第一品弱银?”

这时轩涵、羽惜三人听罢,心头都是一震:“第一品弱银便是铸造圣器之物啊!”这时羽轩问道:“但敖兄一人来此,该不会打算凭借一人之力抗衡上官世家吧?”

“这有何不可?”敖飞嘿嘿一笑,说道:“我调查过上官世家那三长老,此人看似精明干练,实则临阵无谋,毫无应变之力。只需暗中用点手段,便能让他疲于奔命了。何况此事若是上报家族,这上品弱银我们便一点也沾不到了。”

羽轩听完,不禁开口一笑道:“早听闻敖兄一向胆大,却没想到胆子竟然大到如此,那上官世家的三长老乃是渡虚境界的修为吧?”

敖飞点头道:“此事若是三位肯相帮,无论取到多少深海弱银,我们都平分所得,如何?”

羽轩与二女对视,沉吟片刻,才说道:“既然敖兄如此豪气,我们也不该拂了你的面子才是,好吧,我们便斗一斗这上官世家!”

敖飞一笑道:“不过我此行也并非单枪匹马。”当下他袍袖一拂,袖中生灵袋内出现一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但双目紧闭,显然正自沉睡。

随即敖飞袖中又是一抖,将少女收回袋内。秦雪涵问道:“那位小姐便是敖兄当日在御王阁中的女伴吧?”

敖飞点头道:“她是舍妹敖音,但是因功法缘故,每日需沉睡十个时辰。所以,届时只需要算好她醒来的时辰,便能让上官家族试试这门功法的厉害了。”

当下敖飞将渡虚印祭出,只见渡虚印上显现一道光幕,那光幕当中有一位老者手掐印诀,将几座殿阁沉入地底之下。

敖飞说道:“果然没错,这灵渡福地被埋在了这下面!”

羽惜道:“既然被埋在了下面,我们该如何下去?”

敖飞皱眉道:“若是一点一点地铲除而去,只怕三天三夜也不够啊。若是羽兄用紫灵火炼去这些冻土呢?”

羽轩沉吟道:“可以试试。”当下他纵起双龙,赤、紫两色火焰横在空中,就要落将而去,一个人影从地上走出,说道:“南侯爷不必如此,末将可领侯爷前去!”

“洛将军?”羽轩惊喜道:“洛将军可安好?”

洛烽点头道:“多蒙侯爷记挂在心,末将幸而未死。”

羽轩问道:“但洛将军如何认得出我?”

洛烽道:“侯爷轮回之后,一来容貌并未大改,二来末将也感应到了虎符的波动。当年末将战死之后,幸得天地灵脉滋养,魂魄并未消散,所以也目睹了极岳宗在这里建造福地之事。这极岳宗被九虞灭门之际,几名幸存者将宗门所藏都留在了此地,所以末将识得路径,这便领侯爷与几位朋友前往。”

原来这许多年中,洛烽虽时常陷于沉睡,但若醒来之时,便前往灵渡福地寻找重塑金身之法。而那轮回之法虽号称是最好的重生法门,然而一旦踏入轮回,便要放弃一身修为,重新练起。然而诸多强者踏足了世间顶峰之后,便不甘心放弃这一切,或用魂魄夺舍,或重塑身躯。如此一来,修为即便有所损失,也不至于完全废掉。

而那凤虞不同,他虽轮回了许多次,修为的损失却是不大,其关键便在于他一门独特秘法。这秘法乃是他洞悉了一部分轮回之秘后,自创而出,唤作“渡心诀”。昔年他便是依靠此秘法瞒过幽王使,偷偷进入轮回。如此一来,他修为损失便是极小。

但此秘法也有一个极大的负作用,便是他每一次轮回之后,需要耗费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将这负作用抹去。而正是在这一百五十年内,他一身修为会以六十年为一个轮回,从七天之境轮回至三元圣境,如此循环往复。当日他跟羽烈交手之时,修为正是轮回到九天之境。所以羽烈虽败,但还是有一战之力。

当下羽轩也向洛烽问起凤虞这件事情。洛烽不知其中关键,答不上来。

羽轩听了,便点了点头。这时他们一行人从地下隧道走去,过不多时,只见黑暗中突然光华大放,原来眼前有三座巨大楼阁。楼阁之间立着九根兽纹火柱,火柱上方焰火升腾,仿佛日夜不息。

洛烽道:“这三座楼阁都设有封印,但其中两座我破解不开,也许只能靠着渡虚印进去吧。”

敖飞问道:“前辈可知道这三座楼阁都藏着何物?”

洛烽道:“我进去那一座,乃是灵药阁。阁中放着不少珍奇丹药,天材地宝。”

羽轩心中一跳,问道:“那可有治愈神魂之药?”

洛烽点头道:“那是自然,其中‘七品龙蛇丹’都有两颗。”

“最高品质的龙蛇丹都有?”羽轩惊喜道:“洛将军快领我前去!”

当下轩涵随着洛烽纵起身法,御风而起。这时三人去得快了,羽惜一惊,连忙叫了一声,却见他们早已踏入灵药阁中了。

羽惜哼了一声,赌气地撇过头去。她却不知司徒静乃是为了羽轩才受此重伤,所以当下轩涵听说了龙蛇丹之名,便顾不得其它的了,急急奔往灵药阁。

敖飞笑道:“这龙蛇丹对他们想必极其重要。”

“应该是要用于治疗司徒姐姐的吧。”羽惜叹了一声,却不解地道:“只是秦姐姐却为何也是这么着急?”

敖飞抛了抛渡虚印,笑道:“既然他们前往灵药阁,那么我们也找一座阁楼吧,想必还有不输极岳弓的法宝呢!”

羽惜点了点头,随即只见敖飞打开一座阁楼的封印,那楼中便有一股火浪涌将过来。这时两人定睛一看,原来那阁楼正中放这一尊青铜火炉,炉中火炭似乎还未熄灭。

敖飞大是惊异:“这是炼器炉吧?但这炉火能燃烧万年之久?”

“这炉火自然不能持续燃烧万年……”这时一道低低地回应声在楼中响起。但这声音虽低,落在两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一般。

敖飞将羽惜护在身后,随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立在三丈之外。

敖飞皱眉道:“水映峰?你怎么在此间?”

羽惜问道:“敖兄认识他?”

敖飞点头道:“他是无定宗宗主的高足,一身修为还在黑子渊之上。”

这时水映峰说道:“外人除了敖兄能手握渡虚印进来,还有谁能无视这阁楼封印?”

“你是极岳宗后人?”敖飞默想片刻,突然惊声说道。水映峰听了,便点了点头,突然看向羽惜,轻声一叹道:“没想到我不能降服极岳弓,反倒是你这外人得到了,这机缘二字啊……”

敖飞冷声道:“你可莫忘了她是谁,羽轩二人可就在灵药阁中!”

“羽轩么?”水映峰一叹道:“宝器有灵,纵然强夺也是无用。”随即又看到敖飞戒备的神色,摇头道:“放心吧,若要动手,适才就不会让你们进来了。敖兄虽也算是一代青年才俊,但比之如今的羽轩尚且稍逊一分,何况在下?”

敖飞冷哼一声,身形踏出一步,冷然道:“嘿,我却不信!”他周身白气散发而出,隐隐聚成龙形,随即有龙啸之声在楼中响起。

水映峰摇了摇头,在炼器炉中一握,炉中一柄雪白长剑飞出,看向羽惜道:“其实我对羽小姐更感兴趣。都说极岳弓威力不凡,但不知比我这新炼的宝器如何?”

敖飞听了,心下大震:“他以区区九元境修为便能铸造宝器?”

这时洛烽见了,也不禁暗暗一叹道:“当世奇才,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一百七十章 试剑

灵药阁中烟云环绕,那却是周边几株“异明树”在引来灵气,凝结成雾。而这雾气压在药圃之上,中间有一缕缕水雾涌进土壤之中,随即只见灵药上的枝叶更显生机。

这时轩涵二人随同洛烽进入到了灵药阁中,洛烽略一躬身道:“此间便是灵药阁了,侯爷可自行寻找药材,末将便在阁外等候。”

羽轩躬身谢道:“多谢洛将军引路。”当下见到洛烽缓步走出阁外,轩涵便来到这药圃之中。

只见药圃内每隔丈许便放着一颗明珠,随即明珠的白光落在灵药之上,为它们提供最后一点光华。

这时羽轩在药圃之中找寻片刻,终于惊喜道:“找到了,在这儿!”

秦雪涵听了,身形飞跃而起,玉足在药圃上轻点而过,却未留下一丝痕迹。随即秦雪涵问道:“这便是‘七品龙蛇丹’?”

羽轩点头道:“龙蛇丹分三、六、七品。品阶高下,全看这根上的纹路。现在这株龙蛇草的根上纹路共有七道,所以有七品。”

原来这所谓“龙蛇丹”其实并非人所炼制的丹药,乃是一种天然果子,但形状圆润,颇如丹药一般。只见这龙蛇草颜色青紫,约有二尺高下。其中分出两个枝干来,一为龙形、一为蛇形,所以称呼龙蛇草。

羽轩说道:“这龙蛇草在外界只怕难以找到了,为防今后若有需要,倒可以取它的种子回去好好培育一番。”

秦雪涵点头道:“须弥乾坤图中可以开辟出一块药园,今后若能寻些奇花异草就能培育出来了。”

羽轩闻言,笑道:“我却忘了还有须弥乾坤图呢,图中世界的灵气十分充裕吧?”当下羽轩将龙蛇丹放入玉盒之中封存起来,秦雪涵问道:“如今有了龙蛇丹,便能救醒司徒姐姐吧?”

羽轩摇头道:“司徒静身上的伤势,乃是乐神符印留下的。符印之伤比之未经过灵元调和之伤,还要棘手许多。老师曾谈及治疗这种符印之伤,需要‘清印丹’配合神魂之药,所以如今还需要找个清净之地炼制灵丹。”

秦雪涵点了点头,这时阁楼之外一声龙啸,十丈长短的白龙身躯横在空中,随即羽轩一惊,说道:“敖飞跟谁动起手来,难道是惜儿?”

秦雪涵玉手向窗外一指,说道:“不是惜儿,是那个水映峰。”

羽轩一愕,随即两人跳上阁楼顶端,这时只见水映峰手指轻轻一弹剑身,剑身一颤,发出清鸣。水映峰向轩涵一瞥,说道:“这柄剑是我新炼,敖兄肯出手试剑,那是再好不过了。只见刀剑无眼,若伤若残,可莫怪罪!”

敖飞轻哼一声,如今他已显现蜃龙本相,庞大的身躯踏在云端,只一声低啸,口中白气吐出,这云雾笼罩而去,在空中显化一十六根白龙玉柱,唤作“龙魂怒”。

这时水映峰的身形落在十六根玉柱之中,这玉柱上随即显化龙魂分身,齐齐放出龙啸!这龙啸音波滚滚而起,将水映峰神魂一震,但他摇头一笑:“传言上古龙神一声龙啸,上至九天下落幽冥,但可惜敖兄这龙魂怒似乎少了些神髓,连我的神魂都不能震出体外。”

敖飞面色一寒,龙爪抓在玉柱之上,巨尾重重扫落,划过虚空之时,有音破之声。

但秦雪涵摇头道:“敖飞输了,也不知水映峰说了什么,就如此轻易地激怒他。”这时她玉手抓起玄参木剑,手中掐定十二灵脉图的印诀,随即符印就要打出,羽轩说道:“咦,惜儿怎么上来了?”

原来羽惜的身形突然跳在云端,手中便抓着极岳弓。

这时敖飞巨尾扫落,水映峰的身形化作清风消散。敖飞一惊,随即才想起他乃无定宗门人!

蓦然空中一声剑鸣,那水映峰的身形如天外游龙,手中之剑仿佛白色雷霆,眨眼即到!

敖飞心如死灰,暗暗后悔不该逞一时之气。但此时自己咽喉处早被漫天剑光笼罩住,想退已晚了……

秦雪涵印决一指,十二灵脉图陡然铺展而开,随即有一座山峰冲起,就横亘在他二人之间。水映峰低哼一声,剑光合在一处,有十丈长短,只轻轻一划,就将这座山峰一削而断!

秦雪涵不由得一惊,暗想道:这水映峰的剑术竟丝毫不在自己水脉剑诀之下,随即问道:“无定宗的剑术造诣竟如此之高吗?”

羽轩摇头道:“我对羽逍师叔所知也是不多,但族中的最强剑术便是天修羽中所载,可水映峰手中这套显然不是,难不成是羽逍师叔自创的?”

这时水映峰看见自己身下的十二灵脉图,不禁点头道:“不愧是南皇武学,可惜现下没有时间跟秦小姐交手,否则的话倒真想好好试试这门武学的威力。”

秦雪涵身形一晃,来到灵脉图的一座山峰之上,说道:“阁下如今孤身一人,难道还能容你说走便走?”

水映峰微微一笑:“非但我说走便走,挑选谁当对手,也得我说了算!”当下他身形化清风去,顷刻间便来到羽惜身前。

羽惜玉弓一挡,只听一声清响,水映峰的身形却又化清风不见。

这羽惜伸手将敖飞一送,说道:“你现在伤势不轻,还是先下去安全一些。”

敖飞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明白如今的形势,心中一叹,便回到藏兵阁楼之中。

这时水映峰的身形突然显化在云端,手中飞剑连打六重符印,随即一道剑光化成森白色泽,从空中飞刺而下。

只见这白光来得耀眼之极,目标直指羽惜。

秦雪涵手中印诀又是一变,但羽惜微微一笑道:“秦姐姐不必动手,我正想试试这极岳弓的威力。”

秦雪涵闻言,柳眉一蹙,但这时羽惜身前早已浮现一朵冰莲,这冰莲被她一指点破,化成十余片莲瓣首尾相连。随即羽惜玉指一捻,在弓上一搭,这莲瓣就如一支冰箭一般,破空而去……

羽惜虽未练弓箭,但她此时握着的,乃是一件上品宝器。这箭上要射去何处,其实都能随她心意而动。而且这等宝器有显化大小的能力,所以宝器才称灵性神兵。

当下只见两道光华激撞在一处,空中便显现一颗圆球,如同年老的星辰要绽放出最后的余晖。

这时水映峰手掌一握,空中那团光华里长剑清鸣,随即那剑化作一抹流光回到他掌心。但他目光扫过,眼瞳却微微一缩,随即暗叹一声:“不愧是上品宝器啊,竟然将我这剑尖断去了一截!”

羽惜轻吐了一口浊气,望着手中的极岳弓,脸上闪过一抹雀跃地神色,赞叹道:“不愧是上品宝器。”

这时水映峰的身形又化清风而去,这时三人都看得分明,见他乃是去往底下的藏兵阁楼。当下羽惜一惊,手握极岳弓飞身而下,但只听敖飞一声闷哼,水映峰便出了灵渡福地。

羽惜问道:“没事儿吧?”

敖飞摇头道:“不妨事,那水映峰只是来拿铸剑炉而已。”

这时羽轩想起水映峰说铸剑一事,问道:“适才他曾说那柄剑乃是他自己所铸,可是真的?”

敖飞点头道:“确实曾见他从炉中拔起那柄剑。”

羽轩不禁轻吸一口凉气,说道:“他以区区三十之龄便达到铸剑大师的境界了?”

敖飞长叹一声道:“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羽轩点头默然。这时洛烽从阁楼外走来,说道:“他像是一位故人之后,不知侯爷可有印象?”

羽轩一愕,那洛烽道:“当年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羽轩惊声道:“你是说他乃季少府后人?”

洛烽道:“末将也只是略作猜测而已,若要查证,那还需侯爷费心了。当年国破之后,季少府后人若是为躲避仇家,更名改姓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羽轩点了点头,这时秦雪涵抬头一看,说道:“阁中宝器与各类奇金异石都被他收走了,看来此人确实喜好炼剑之道,若是要追查他的身世,倒可以从此处入手。”

羽轩听罢,抚掌一笑道:“雪儿心细如尘,一针见血。不错,当年季少府可是炼剑成痴啊,甚至几次误了陛下大事。陛下为其批言‘剑痴’二字!”

洛烽笑道:“不错,不错,季少府为人愚直,除了炼剑之外,余事全然不懂,甚至与其夫人……”

“咳咳……”说到此处,羽轩突然干咳一声,洛烽回过神,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末将许久未曾开口,如今果然一开口就要得罪人。”

羽轩摇头一笑,秦雪涵鉴貌辨色,知道他二人还有许多话不方便在敖飞面前说,当下找了个由头,将羽惜、敖飞叫了出去。

这时羽轩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当年紫乡之战……”

“侯爷是想问为什么战场突然改换到这北域中来吧?”洛峰见到羽轩点头,他随即一叹道:“当年九虞为何会突然发难,连同诸王反叛,末将至今仍然不解,侯爷可曾知道?”

羽轩沉吟道:“我猜多半是为了圣皇之位,届时取得圣皇之位后,便可找寻祖脉,借祖脉之力为其疗伤。”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灵泽何方

藏兵阁楼中,羽轩问起昔年紫乡之战,洛烽反问凤虞起兵反叛的目的何在,羽轩沉吟片刻,说道:“我猜多半是为了圣皇之位,届时取得圣皇之位后,便可找寻祖脉,借祖脉之力为其疗伤。”

洛烽点了点头,沉默许久,说道:“侯爷垂询,末将不敢不答。当年九虞鼓动南域诸王叛乱,末将奉命征讨。但末将围城第三日,突然虚空一阵扭曲开来,事后才知这乃是九虞设下祭坛,扭曲了空间将我等十余万将士送来北域,而这北域紫乡之中便埋伏了十万人马。”

“这时末将突遭暗手,那九虞本有机会在半日之内,就将我等悉数葬送。但却不知他在谋划着何事,竟然故意露了几个破绽让我率军反杀。此后一战数日,末将突围不出,十万弟兄埋骨沙场,我亦重伤,几乎殒命。后来得到此间天地灵脉庇护,魂魄竟未消散而去……”

说到此处,洛烽满面凄然,瘫坐于地,长长一叹道:“但我为战场主将,仍苟延残喘至今;他们沙场浴血,却尸骨不存。如今想来,实在愧对这些弟兄啊。”

羽轩张了张嘴,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紫乡原中有不将士的游魂游荡其中,这些便是洛将军麾下吗?”

洛烽怔怔出神了许久,才说道:“他们是被九虞所害,当年九虞为炼成三千炼死兵,竟以灵脉为火、我十万将士为祭,将他十万人炼成最后三千之数。但如此一来,我十万弟兄魂魄受损,灵智不存。虽后来我也曾想过将他们送入轮回,但幽王使却称他们魂魄虚弱,一旦踏入轮回,十有八九便会消散而去。如此我才在此间耽了这许久……”

羽轩道:“先前陛下也曾命石兄打造轮回通道,我想陛下多半寻到了其它重生法门,只是如今陛下轮回去了何处,多半还是要去幽王界追查。”

“幽王界么?”洛烽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末将有一位故友乃是幽王使,他给我留了一封书信,待出去之后,我将之交给侯爷。侯爷今后若想进入幽王界,可将这封书信点燃。届时他会前来接引,所以这一去会安全许多。”

羽轩点了点头,随即一行人出了灵渡福地,洛烽取出那一封信,只见信上写道:洛兄亲启四字!

洛烽道:“烧信之时,侯爷需手掐印诀,柳兄才会现身。”

这时羽轩接过书信,默记洛烽手中变幻的印诀,随即点头道:“我记住了。只是洛将军还守在此间吗?”

洛烽眼望紫乡愿,淡淡一笑道:“末将而今修为十不存一,若跟在侯爷身旁,只怕还恐添为累赘。不若留在此间,也好守着我这一干弟兄,静静而去。”

羽轩听罢,便微微一躬身,随即踏龙烟而去。他一去飞得好快,只听耳畔呼呼风响,风如利刃,在脸上刮得生疼。

这时敖飞化出蜃龙本相,头顶上便坐着羽惜、秦雪涵二女。原来她二人的身法尚不及羽轩,只能靠敖飞显化龙形,才能勉强跟上。

羽轩突然脚下一顿,回首问道:“敖兄,不知上官世家的营寨坐落何处?”

敖飞说道:“便在极冰湖畔,这一去有半日的路程,只是现在天色将晚,而我看此地景致,不如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如何?”

羽轩这时往下看去,只见下方乃是一座冰谷,谷口封闭了一半,倒是一处躲避风雪的好地方。

羽轩点了点头,说道:“那便依敖兄之意。”

当晚只见夜空中横挂着一幅星空图景,羽轩抱膝而看,这时心中忆起在南炎府之时,进入传功殿试炼的情景。随即他眼瞳之中映照出一幅星空图画,而这星空里非但二十八宿星辰显得十分璀璨,更有一条星河映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随即这星河里有百余颗星辰燃起紫色火焰,火焰当中站起一个极高大的身影。只见他朝羽轩看了一眼,跟着指尖有一滴血珠如星辰一般陨落下来,化一颗血红晶石,洞穿了山峰。

羽轩眼中一跳,体内的螭龙火珠自主而动,飞在头顶上空,随即那火珠上的莫名符文愈加明显。而那符文当中,似有一个无形的身影在默默念诵一段法诀。但这法诀乃借上古之音念出,旁人不解其意。羽轩心神沉在星图之中,也并未听见。

这时秦雪涵在山谷一旁为秦月、司徒静梳洗,梳洗完毕,正自用生灵元气为她二人温养经脉。随即陡然听到这上古之音,眼中便见到一人跨螭龙而起,螭火焚烧而去,将一座荒山炼成可耕种之地。

随即众先民高呼,这人微微一笑,手掌在螭龙脖子上一拍,螭龙飞腾而起,来到另一座山中,将螭火喷向两座大炉。

那两个先民大喜,一人高呼道:“药成了!”一人高呼:“剑成了!”

这时那身影来到云端之上,将手中符印打出,这符印便都落在秦雪涵的眼中。

随即又见这念诵之音拂过司徒静双耳,司徒静眼皮微微一动,但终究是未曾醒来……

在千里之外的校场之上,凤虞收回了训练中的六千炼死兵,微微一笑,自语道:“不如便该名唤作‘紫乡异兵’,似乎会好听一些……”

“名号虽是不错,但九虞兄为何要取‘紫乡’二字?”这时灵王缓步走来,望这校场说道。

凤虞微笑不答,反而向坐在一旁的黑袍人影问道:“而今天地灵脉多数已被人夺得,不知伏兄有何建议?”

那黑袍人道:“只能向这些人夺取了,只是羽家、阳家、龙族、鲲鹏、金乌等这些大族未可轻动,所以只能在南域之中,寻一位故人可以相帮。”

凤虞眉头一皱,说道:“你是想动南炎府?”

黑袍人点头道:“南炎府的实力虽是不错,但还未能如羽家一般。上次铩羽而归,有一个原因便是低估了羽逍此人对羽家尚有几分香火之情。但眼下南炎府中有了那位故人之助,胜算便多了几分。”

凤虞问道:“那人是古宗还是伏宗?”

黑袍人沉默片刻,说道:“古宗!”

凤虞闻言,眉头又皱了几分。黑袍人见了,说道:“但我有六成把握说服他出手!”

灵王道:“若让九虞兄出手呢?”

黑袍人听了,看凤虞一眼,摇头说道:“一百五十年前他逞强与凌苍交手,导致修为恢复拖慢了近五十年之久,眼下若再出手,只怕阎君剑创发作,顷刻之间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届时即便幽王出手,那也是回天乏术了。”

灵王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伏兄答允我重塑身躯之事……”

黑袍人说道:“灵王放心,我答允之事绝不食言,只是‘帝刑剑’尚未炼成,同时对付四道圣劫,只怕还有些吃力。”

灵王问道:“你当真要炼帝刑剑?”

“当然,否则去神府取仙品沉银还有何意义?”当下黑袍人站起身来,向玄意道:“你传我令去,让黑凌远领所有执鼎祭司,随同玄策上卫前往南炎府,他们一族布局数百年,所掌握的天人修士绝不在少数,这回不许他们藏私,定要取得此役之胜!”

“是。”玄意躬身应道,随即身形扭曲虚空而去。

凤虞问道:“一个南炎府竟要动如此阵仗?”

黑袍人手上一指远方,说道:“灵泽的动静已越来越大了,如我所料不错,夏坤与冷魏已然动身前往,或许这万余年来悬空的圣皇之位,便该有结果了吧?”

“圣皇……”这时凤虞听罢,眼中便涌起一股炙热。而那灵王的眼瞳底下,却藏着无限思绪……

在那冰谷上空,云端之上有两个人影,皆是老者模样,一人身形高大,须发灰白,正是参灵宗长老冷魏。

另一人国字脸,形貌威严,皓首白眉,正是昔年古夏国主夏坤。

夏坤问道:“冷兄是如何得知这灵泽入口便是在北域?”

冷魏袖中飞出一座白塔,这塔高约半尺,上以奇石构建,并铭刻符印。夏坤随即一见,便惊声道:“这是‘避尘塔’?你是从何处寻来的,传言古神府丢失此塔已三千年了吧?”

冷魏点头道:“此塔得来也属侥幸。当初我曾闭关二十年,便是为了参悟它的奥秘。后在塔中得知,昔年古神正是在灵泽之畔将它炼成,并传之古神府已数千年了。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符印在灵泽之畔烙印而下,便也泄露了灵泽的位置。这灵泽乃是上古之地,若在那里还寻不到祖脉的下落,那么便只能谋划阳家那个秘密了。”

夏坤问道:“但一直传说阳家守护着祖脉的秘密,却似乎未有人证实过……”

“若是有人证实过,那么祖脉的秘密早公诸于众了。”冷魏冷笑道:“阳家自以为底蕴深厚,却不知阳谢垂垂老矣,虽有几分战力,那也只得威慑宵小而已。若阳谢一旦撒手人寰,嘿……”

这时夏坤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不说这阳家了,你说这灵泽的入口便在极冰湖?”

冷魏点头一指,正是西北方向。当下二人身形一踏,便走入虚空之中。又过许久,这天已是大亮,秦雪涵来到羽轩身旁,见他眼中清澈澄明,显然心中愁思已去,修为又提升了不少。她面上略一迟疑,正想开口,但终究还是一叹。

羽轩眼神一凝,笑道:“你在迟疑什么吗?”

秦雪涵摇头一笑,羽轩佯装不悦,她便迟疑道:“你……你如今是南牧亭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极冰湖畔

北域上空,有冰云笼罩而下,这时只听谷外风雪呼啸,但冰谷之中,却是宁静无风。

羽轩盘坐于地上,听秦雪涵迟疑地问道:“你……你如今是南牧亭吗?”他随即一愕,摇头一笑道:“不是!”

秦雪涵听了,绝美的容颜上展露出了笑容,点头说道:“我信你!”

这时羽轩走来,伸手在她双眉上擦去一点白霜,随即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南牧亭的意识早已消散,此事我并未欺骗灵王。只是我的魂魄乃是因他而重塑,因此也继承了他的意志。而对于他这些故友之情,便也随之来到我身上,所以我是感同身受的。”

秦雪涵闻言,便点了点头,俏脸靠在他肩上,又听他叙说道:“其实昔年南朝国破,一面是背负遗老的谴责,一面却是山河破碎的无力。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他心中虽有不甘。但我想,在他身躯跳落城墙之时,或许更多的,乃是解脱……”

秦雪涵低低一叹,双臂环在他腰间,说道:“也不知在他跳落城墙之时,遗老们心中可曾闪过一丝愧疚?”

“也许吧。”羽轩不置可否,抬头望向空中,极目远眺,仿佛在云端之上显现出了那道白袍身影,冲他二人微微一笑。

羽轩低下头来,鼻尖萦绕着青丝的幽香,说道:“后来他一缕魂魄得到幽王使之助,幸而未被凤虞夺走。于是那位幽王使施展秘法,将这些记忆烙印在魂魄之中,并封印了起来,待到魂魄重塑完成之后,幽王使便将我这魂魄送入了轮回。”

“后在南皇助力之下,便解开了这些封印。但我想,他会选择神魂重塑这等极端的手法,那是当真心死了……”

这时秦雪涵眼中落下一点泪光,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便让这些遗老跪于地上,向他忏悔如何?”

羽轩听了,不禁摇头一笑道:“此事已过去万年之久,那些遗老早不知死了多久,除非是跨过轮回,将他们的转世之身揪出来。”

“这有何不可?”秦雪涵低哼一声,说道:“他们既做错了事,那么便该为此事负责,如今只是忏悔而已,那罪责已是轻了万倍不止了!”

羽轩点了点头,围着怀中玉人的双臂又紧了一些。这时看向空中出神,过不多时,只听羽惜轻咳一声,秦雪涵俏脸微红,放开了手臂。

羽惜随即身形一晃,过来挽住了羽轩的手臂,笑道:“敖兄说时机已到,想跟我们商量一下对付上官世家的事情。”

羽轩笑着点了点头,手掌在羽惜头顶轻抚而过,随即便拉着秦雪涵来到冰谷一旁。

这时冰谷中有敖飞、敖音兄妹。那敖飞看见秦雪涵脸上红晕未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向羽轩暗暗竖起大拇指。

秦雪涵随即俏脸更红,身形微微一侧,来到羽惜身后,但殊不知此举更是欲盖弥彰。

当下敖飞说道:“这位便是舍妹敖音。音儿,这位是羽家三少、这位是羽家四小姐,这位是羽……咳,秦家大小姐。”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在介绍秦雪涵时,口中轻轻吐出了个“羽”字。

秦雪涵面色羞红,但也不愿开口辩驳。

羽轩无奈地道:“敖兄说正经事吧。”

敖飞随即点了点头:“那上官世家的营寨便是在极冰湖畔,那里也是北域风雪最强之地。而上官世家中,除了一个上官三长老以外,余子碌碌,倒不足为惧。只是那些沉银深埋湖底的寒冰之中,如果要全数取出,多半就要将整座冰川击断,不知……”

这时秦雪涵收敛心绪,淡淡地说道:“此事我能办。”当下她手握玄参木剑,身后十二灵脉图显化而出。随即这灵脉图里,一条瀑布飞起在空中。

秦雪涵跟着身形踏在瀑布之上,一剑劈下,这瀑布如白色匹练一般,将山崖一角一切两断!

敖飞见了,叫道:“好!不知这一手剑法叫什么?”

秦雪涵道:“我自己给起了个名字,叫‘水脉剑诀’。”

敖飞点头道:“可以,那么便由秦小姐、羽小姐以及舍妹三人进入极冰湖。只是那湖里十分严寒,只怕要消耗许多元气……”

这时羽轩也说道:“这事我也能办,等我炼六颗‘紫护丹’让她们服下,到时这湖里即便再严寒,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敖飞抚掌笑道:“看来请羽兄三人相助果然没错,而届时我跟羽兄联手对付上官三长老,羽兄便只记得跟他游动即刻。”

羽轩点了点头,随即耗费了半个时辰等他炼成紫护丹后,三女换了一身衣着,便来到上官世家的营寨旁。

这时敖音进入生灵袋中休息,敖飞说道:“到今日中午,风雪会越来越大,但要对付上官三长老仍是不够,所以我会跟舍妹动手,将这风雪增强几分,届时你们三位便伺机而动。”

二女点了点头,只见到了中午时分,天空冰云覆压百里,只觉云层之厚,几乎要压将下来。但这时敖音从生灵袋中出来,随即兄妹二人化作两条白龙起在空中,有龙烟喷吐而出,隐隐化作了祭坛模样。

秦雪涵问道:“传说上古术法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看来他们二人便施展了这等神通。”

羽轩点头道:“这祭坛确实像是上古模样,上次我在族中祭典的试炼之中有见过。”

这时龙烟化作风雪滚滚而下,几乎在三步之外,便已是看不清前路了。更兼风雪呼啸,那司徒家族的人无法走出营寨,前去湖中探索沉银。

这时在营寨之中,高坐于首位的老者面色微沉,问面前一个男子道:“夏观,你可是前任的钦天监啊,我族中将你礼聘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糊弄我们的!”

夏观满面冷汗,连忙摇头道:“在下哪敢欺骗三长老,只是这北域天气实在是怪,据在下推测,风雪不该这么大……”

“够了!”上官三长老上官应怒道:“据你推测?据你推测这风雪可是大了倍不止啊。莫说寻常九元境修士,即便是老夫在这样的风雪之中要辨明方向,也得费不少手脚。或说,你是想让老夫亲自下去探索沉银?”

“不敢、不敢……”夏观忙叫道:“在下怎敢怀着这等居心?所谓风无常相,这样的风雪天气定不会持续长久,不如等上半日,这风雪也许便停了。”

“半日?”上官应哼了一声道:“或许半日便停,或许半日停不了呢?又或许要半月有余!”

夏观闻言,满头大汗,似乎周遭环境并非风雪呼啸,而是夏日炎炎!

这时又有一名族人来报:“三长老,营寨摇晃起来!”

上官应面色一变,喝道:“赶紧把‘避天伞’……不,用‘重山印’……呃,不用……算了,干脆把那些法宝都祭起,先护住营寨再说!”

“是!”身旁五名九元境修士应了一声,赶紧飞起在空中,祭起各样宝器,有一片奇异光华笼住这座营寨。

这时营寨中有一个人问道:“如今已然出现变故,不如发信让族长、大长老他们过来主持大局?”

上官应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摇头道:“若让大哥他们出马,一则动静太大,二来此区区小事,也不必就此惊动他们。”

“是!”这人听了,便退在一旁,但心中暗暗腹诽:“一朝得势便神气起来了?嘿,若再你坐镇下去,事情倘若还能办成,老子用下面那玩意儿走路!”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男子说道:“三叔,那夏观能任钦天监数十年,想必不会是浪得虚名之徒,这北域风雪即便再怪,也不至于与推测结果如此大相径庭吧?而且据这一两日来的观察,这风雪确实大得有点怪异。”

上官应沉吟道:“你是说有人作怪?”

这年轻男子摇头道:“此事我不敢下定论,只是直觉而已。”

上官应点了点头,当下他走出营寨,向天空看去。只是这冰云实在太厚,依他修为竟也未能立即看透这天上有人。

当下沉吟不语。而敖飞早已传音过去,让三女偷偷下了极冰湖……

这时上官应灵识撒放而去,看了半晌,眼瞳终于一缩,只见冰云之上有一道阴影,约莫乃是祭台模样。当下大怒,身形冲破层层风雪,掌中符印叠了十二重,就向云中打出。

只见这巨大掌印撕裂冰云,随即有一声龙啸,头顶白雾凝在一起,瞬间便化成一座云气楼阁,落了下来。

上官应微微皱眉,暗道:“这是蜃龙族的小子?这倒有些不好办了。”

这时敖飞见他出招犹豫了,心下明了,蜃龙阁楼随即又一显化,化成了一十二重,就将上官应笼在楼内。

上官应嘿嘿冷笑,袖中闪出黑白两道光华,那光化却是两柄七尺宝剑,沿着阁楼飞斩而去,斩作一十段。

敖飞见状,面色阴沉:“好不要脸的老东西,对着小辈还用起法宝!”

但上官应淡淡地道:“你敢暗算我家族营寨,便该想到有如此下场。现下我将你擒了,看看蜃龙族又怎能奈何得了老夫!”

那两柄飞剑祭起,在空中显化黑白双鲨,有五十丈规模。

敖飞随即面色一黑,这时双龙从云中而起,在上官应周身显化两色火海。上官应见了,便祭起“明雾伞”,一团白雾将火海浇灭。但抬头看时,羽轩二人早已远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品沉银

虚空之上,羽轩踏着龙烟而去,而他身旁便是敖飞。

敖飞这时已身化蜃龙本相,往身后一瞥,不禁面色一黑:“这老东西当真不要脸皮,对上我们也用起了下品宝器!”

羽轩摇头道:“他上官世家本就是炼器为生,施展各样法宝自然是拿手好戏了。”

敖飞听了,暗叹一声,又问道:“我们这时将上官应引了过来,但却不知她们是否已进入了极冰湖中?”

羽轩道:“放心,我亲自送她们下去了。只是上官世家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上品沉银,她们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只怕很难找到了。”

敖飞嘿嘿一笑:“那可未必,我这一次前来,也并未毫无准备……”但话未说完,头顶突然显现一片九色光华,那却是一种琉璃状的物质横在空中。

敖飞一见,面色更是难看,叫道:“小心,这是九幻琉璃!”

羽轩随即印诀一掐,衣袍之下涌出紫色火焰,那火焰当中分出气团,如星辰一般排布在空中。但这时气团已并非是单独的东七宿星云,而是二十八宿齐齐整整布在空中。

跟着羽轩身下显化阵图,图中烙印四方神兽的形象,正是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羽轩随即高声道:“敖兄、集中一点击破!”

敖飞点了点头,两眼之中陡然化作碧绿色泽。随即一声龙啸,空中雷云汇聚而起。那上官应见了,暗暗点头道:“果然没错,这些龙族天生便会一种雷法。只是蜃龙族的雷法是什么模样?”

这时敖飞巨大的身形进入云中,只一片刻间,青色雷霆在他周身凝成二十四颗碧绿珠子,犹如翡翠一般,珠子上烙印一道神异符文。

那上官应暗暗惊道:“这是什么术法武学?”

原来他不知,这门术法乃是并列龙族三大雷法的之一的二十四天人雷符。这雷符铭刻于每一颗雷珠之上,只需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显化二十四道天人身影来。届时二十四天人一起祭出雷珠,这雷法的威力便足以震颤九幽了!

但可惜近千年来,神府一灭,蜃龙族式微,这套二十四天人雷符竟未能有一人练至完全显化天人的境界,所以名声远不及紫印雷罡法响亮了。

这时敖飞眼中一凝,符印打入这二十四颗雷珠之上,登时珠子上各有一道虚幻的身形凝聚而出,向空中一指,青色雷霆化作一条雷龙嘶吼而出,敖飞又再低喝道:“雷龙符,天人印!”

随即那雷龙之后,虚幻的二十四天人相齐齐出掌,掌印有五丈大小,向这九幻琉璃狠狠一拍,只见这琉璃已裂开五六条缝隙。

上官应眉头微皱,原来这“九幻琉璃”只是一件上阶灵器而已,唯有九件“九幻琉璃”叠在一处,才有媲美下品宝器的威力。但他自忖羽轩二人不过九元境修为,一件寻常灵器就足以应付了,却怎知他二人有击破灵器的实力。

这时二十八星宿阵图铺展在空中,显化了四象神兽,而羽轩便站在朱雀之首……

那极冰湖坐落北域的西北界,一向是风雪最大之处,那时秦雪涵三女悄悄将上官家族的守卫击倒,身形便如游鱼一般跃入水面。

这时只见水下一片幽暗,有无数冰川从海底之上直冲而起,而这每一根冰川之中,就隐隐见得有如水一般的物质。

秦雪涵面带惊讶之色,传音敖音、羽惜说道:“不是说这因许多年来的开采,深海沉银的数量早已急剧下降了吗?”

敖音也传音道:“确实如此,但这极冰湖的沉银向来极少人知道,我想若非此次无意中从上官世家口中得知,只怕再过一百年,这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

原来这时她们三人身处湖泊之中,不能开口说话,便用传音代替了。

秦雪涵随即又问道:“但这冰川成千上万,又如何从中找出上品沉银来?他们两人即便能在外面拖住上官应,但最多也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啊。”

敖音点头道:“秦小姐放心,小妹绝不敢拿家兄的安危开玩笑。先前家兄便与小妹商议过了,由我进入湖中寻找沉银的消息。那沉银虽寒冰冰封住,但我自幼修炼了一门术法,眼里能看到旁人不能看到的东西。只是这门术法极耗灵力,因此才修炼‘静魂诀’,在睡梦之中修炼灵力。”

秦雪涵道:“那么便请施法吧,我与惜儿在一旁护法。”

敖音点了点头,手中掐定印诀,头顶之上便显现了一道灵力化身,这化身的双眸乃是纯色,一为白、一为黑。当下双眸中运起灵力,两道若有若无的光华在黑暗之中一扫。随即又打出两道符印,落在一座百丈之外的冰川之上。

敖音惊喜道:“找着了!”

这时三女身形一晃,来到这座冰川之前。羽惜随即取月石一照,只见这冰内的沉银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恍如宝石。但敖音说道:“这东西虽称为‘沉银’,然则与金属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乃是一种极神异的晶石,只是质地柔软已极,所以也称‘弱银’。”

“弱银?这名字倒是贴切。”当下羽惜问道:“但这弱银既已被封住了,即便将冰川齐根砍下,我们的储物灵戒也放不进去吧?”

敖音听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此事我已计划好了。待秦小姐将其斩断后,我即以山河袋将其收了。只是这弱银剧毒无比,其毒性可毒杀一位寻常的渡虚境修士,所以秦小姐动手之时,要十分小心。”

秦雪涵点了点头,身形往后退了五丈有余,手中玄参木剑引出了一股漩涡。随即在那漩涡当中,便凝聚了一颗巨大的水球。

这时只见水球中,秦雪涵一剑劈落,一道水流仿佛天外流瀑,如弯月、如匹练,将这百丈冰川一截两断。

敖音随即祭出山海袋,将冰川从头至尾收了进去。

羽惜抚掌一笑道:“秦姐姐这剑法是从何处学的?竟然将柔弱的流水化成如剑刃一般锐利。”

秦雪涵微笑道:“这是我从十二灵脉图中领悟而来的剑法,你若想学的话,待我们出去便将诀窍告诉你。”

羽惜沉吟片刻,摇头一笑道:“还是不要了,秦姐姐的剑法是利用水势施展,与我冰之一道并不相合,只怕发挥不出威力。”

“十二灵脉图?”敖音听了,柳眉微挑,说道:“听闻南皇这门武学乃是从天地自然之中领悟而来,所要展示的便是这片山河气象。但适才我从秦小姐身后看到虚幻的山河图景之中,只看到山河风光,并未显示人文景象啊。”

秦雪涵听罢,心神一震。这时,昔日南皇的教导才从心中一一显现而出,以往诸多不明之处竟然豁然开朗。当下压住心头的震惊,深深看了敖音一眼,便说道:“似乎在这里耽搁了许久,也不知他们二人现下如何了,还是先出去为妙。”

羽惜、敖音二女点头同意。当下三人飞出极冰湖,便各取一件袍子披上了。

但这时风雪一停,上官世家一众便看见她们,纷纷怒喝道:“你们是谁,来此间做什么?”

敖音柳眉微蹙,似乎极为厌恶旁人对她如此喝问,但也不愿意过多纠缠,身形一纵,就要去向空中。

随即一位年轻公子飞身而来,拦住三女。但三女容貌都堪称绝色,他竟一时看呆了去。敖音这时面色一寒,问道:“你为何拦住我们?”

“呃,”这年轻公子回过神来,讷讷一笑道:“我……你们……呃,不是,这极冰湖乃是我上官世家所有,三位小姐不请自来,还请说明原由,在下才能放三位离去。”

敖音闻言,冷哼一声道:“你们所有?你们上官世家是从哪位圣皇手中购得,可有凭证?”

这年轻公子一愕,笑道:“小姐说笑了……”

但这时空中隐隐传来闷雷一般的巨响,三女心下着急,敖音随即一掌将这人震退百余丈,身形一扭,便化出蜃龙本相来到空中。

二女紧随其后,都踏在云端。而那云端之上,羽轩显化出了四象神兽后,依旧被上官应的“棠王子母剑”破开大阵。

羽轩随即闷哼一声,双手摸入怀中,就要握出南朝虎符。但这时周身的景象突然大改,有十余座山峰直冲而起,挡在羽轩身前,被“棠王子母剑”削去半个山头。

羽轩一怔,身后传来一阵幽香,心中又惊又喜,问道:“东西拿到了。”

秦雪涵点了点头,擦去他唇间一缕血迹,随即面色一冷,一对清冷的眸子看向上官应。上官应心头没来由地一颤,暗暗一惊,大惑不解地道:“她不过区区九元境修为,竟能让我害怕?”

随即心中羞怒之感愈加强烈,那上官应手中“冰鸾扇”一扇而出,一片风雪席卷而去,竟冰封十二灵脉图的半边世界!

敖音向秦雪涵传音道:“十二灵脉图中分‘天’、‘人’两元,‘天’即山河气象,‘人’便是人文之景。而今你山河气象虽修炼得不错,但人文之景却半点未懂。现下我将‘人’元心诀的关键一句说给你听。”

秦雪涵听罢,霎时间便明白了如何施展。她手中印诀一掐,身后一片平地之上升起一座巨大宫殿,殿门前一声兽吼,羽轩听了,暗暗一惊道:“帝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帝犴

秦雪涵手中印诀一掐,身后十二灵脉图中,便升起一座宫城,城中有殿宇楼阁,形制规整,便如同真正的南朝皇宫一般。

随即这宫廷之内有一声兽吼,巨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来。羽轩见了这异兽,微微讶异道:“这是帝犴?”

“确实是帝犴……”敖音听见羽轩的惊讶声,不自觉地出声道:“只是当年一战,帝犴已命丧七王之手,这秦雪涵又是从哪里见到它的形象,将其显化而出?”

这时羽轩面上也涌起了一抹惊讶之色,却不是因为秦雪涵,而是缘自敖音。原来这帝犴乃是昔年南皇豢养的一只守护兽,具有上古神兽的血脉。后因南皇登临帝位,此兽才有一个“帝”号。

但数千年后,南皇闭关不出,凤虞便鼓动诸王叛乱,其时,帝犴独战七王,力尽被杀。于是南皇又伤又悲,在皇城之中用诸多神通为其打造了一尊圣像,除却没有灵智之外,一切行动就如往昔一般,栩栩如生。

后来南皇为了让秦雪涵真正修成十二灵脉,便显化了这尊圣像让她仔细观察揣摩,但那时秦雪涵修为太低,根本无法领会灵脉图的中“天”、“人”两重境界的含义。

其实这十二灵脉图最重要的乃是在于推演生机,所以修炼了这门术法武学之后,其实便是在创造一个崭新世界。

前次在秦家族地之中,南皇教导她修炼这门武学时,讲诸多修炼的关卡,秦雪涵还不能明白时,南皇便要她强记下来。所以这一次经敖音指点之后,那些不懂之处,顷刻间便豁然开朗了。

这时秦雪涵手印一掐,那只帝犴飞腾而起,两只金色眼瞳如星辰一般,只见这身躯有十丈高下,就向上官应直扑而去。

上官应面露冷笑,手掌一挥,身前的冰鸾羽扇一扇而去,只见一股绝大的风暴而头顶滚滚而落,将图中世界又冰封了一半!

羽轩眉头微皱,正要动身,羽惜却一跃而起,秦雪涵玉手一扬,便有一声清唳,那图中飞出灵烟兽的身形来。但此时灵烟兽的形貌却已然大改,燕颔、蛇颈,有如凤凰一般。

随即羽惜踏在凤背之上,在风雪之中显现出她的身形来。这时只见玉弓拉满如月,周身寒气凝作一支白色羽箭,箭尖直指上官应!

上官应眼瞳一缩,他虽不知这玉弓的来历,但炼器多年,也知这玉弓乃是上品宝器之阶!

“九幻琉璃,九重符!”上官应低喝一声,身前闪出一片九色光华,这便是九幻琉璃叠了九重出来!

这时,羽惜手指一松,白光一闪而过,但那羽箭所过之处,寒霜竟然在虚空之中凝结而起。

“冰冻虚空?果然是上品宝器!”上官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炙热,嘿嘿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等宝物都敢拿出给人看!”他手中一按,这九幻琉璃推了出去,随即一声清响,被羽箭洞穿而过,羽箭射向上官应!

“好,不愧是上品宝器!”上官应眼中的贪欲又强了几分,随手祭出渡空剑,身形遁入虚空之中,刹那间便来到羽惜头顶,嘿嘿冷笑道:“小丫头不谙世事,这等宝物还我帮你保存吧!”

这时上官应手掌一抓,但身后却有一声虎啸,只听秦雪涵清冷的声音说道:“你动手试试!”

上官印随即回掌一拍,掌中五色神符加持,伴随着阵阵神音,仿佛空中有无数神人念诵真言加持在上官应的掌力之上。

秦雪涵惊“咦”一声,让帝犴巨掌一拍,只听地崩山摧的巨响,掌力化作滚滚怒雷,将身旁两座山峰震得粉碎!

这时秦雪涵站在帝犴头顶,只见帝犴倒飞二十丈,而那上官应却推了四十丈不止。上官应一向只注重炼器,对于武学修炼并不热衷,乃至于以渡虚境的修为却与秦雪涵平分秋色。

上宫应长吐一口浊气,环视周遭一眼,暗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青年才俊,老夫认栽了!”

当下他手握渡空剑,剑锋划破虚空,随即远遁而去。

这时秦雪涵心神一送,娇躯不禁一软,羽惜随即来到身旁扶住,问道:“秦姐姐,你怎么样了?”

秦雪涵强颜一笑,收了十二灵脉图后,身形缓缓落去地面。羽轩接着,取出丹药喂她服下。秦雪涵这时回了些元气,便跟众人回到那座冰谷之中。

当晚夜明星稀,风雪无踪。羽轩坐在崖顶之上抱膝观星,秦雪涵在身后说道:“还记得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吗?”

羽轩一笑道:“怎会不记得,那时我以为惜儿被雷治抓了,所以寻到你住处。”

秦雪涵随即来到他身旁坐下,一对玉足垂在崖边,只听羽轩又说道:“但我们正式见面,那还是在孤剑峰上吧?孤剑峰景致很美啊。”

秦雪涵闻言,偏过头去看他。其时天边的满月投下一片柔和的月光,仿佛有一件轻纱披在她身上。

羽轩微一沉吟,问道:“今日你所使的十二灵脉图,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了。”

秦雪涵点头道:“以往的灵脉图中,虽显化了诸多灵兽,但徒有其形,直到今日敖音一句提点,我才懂得如何让这些灵兽具备神韵。”

“敖音?”羽轩听了,不禁一惊道:“她怎会懂得十二灵脉图?”

秦雪涵摇头道:“此事我也十分不解,但可以肯定,她的来历绝非蜃龙族那么简单。”

羽轩点头沉默不语,又过片刻,才问道:“十二灵脉图可以显化诸天万物,只是你的图中缺少神人映照,反而显化不出神人的形象来,倒十分可惜……”

秦雪涵无奈一笑道:“当日在祖皇宫中,虽有壁画绘出了诸神形象,但那时我十二灵脉图的修为远远不够,还不足以映照出来,不过现在祖皇宫也进不去了。”

“祖皇宫……对了,星斗之神!”羽轩突然站起身来,一笑道:“我修炼了二十八星宿大阵,这阵法便是依据天上星斗而创出来的,共有二十八位神人。只是我如今无法用元气显化出来,若要让你看要,便只能布下‘阵图心域’了!”

秦雪涵问道:“什么是‘阵图心域’?”

羽轩道:“‘阵图心域’便是用我灵力构筑而出的心神世界,这世界只能用灵识观看,里面显化我一部分的记忆,所以你便能直接看到当日我修炼二十星宿大阵情景。”

秦雪涵听罢,绝美的容颜之上,浮现一抹惊异之色,说道:“还有这等奇妙的法门?”

羽轩点头道:“你把手给我。”

秦雪涵随即伸出双手被他握住,跟着灵识撒放而出,被羽轩引入一片奇异空间之中。只见两人端坐不动,但周遭的虚空却隐隐变得虚幻起来。

这时在那心域之中,羽轩手中掐定印诀,一副星图随即在头顶上下、周身空间之中显化而出。

秦雪涵灵识一放,只见一处星辰之上便隐隐有二十几道身影。而这身影不知高达几万丈,周身遍布灵光,身后乃是一片璀璨星河。

这时,秦雪涵脚下一步步踏去,十二灵脉图铺展而开。但以往十二灵脉图的天空之中,永远是一碧如洗,而现下却有了日月轮替,如此一来,这几乎便与寻常世界并无两样了。若是今后秦雪涵能领悟寒暑变幻、时辰更迭,那就是世界之主,言出法随了……

这时心域之外,正是在极冰湖畔上,有万丈冰云横跨在空中,随即只觉空中一暗,仿佛有一位神人立在云端,正俯视着这上官世家的营寨……

那上官应见了,面色变得愈发难看,前一次尚且可说是有人作祟,而此次却是未必了。这时那年轻公子问道:“三叔,这还是那些人在捣鬼?”

上官应摇头道:“绝无可能,那几个人不过是九元境修为,如此阵仗,他们还引发不出。”说罢,他手掌一挥,喝令:所有人等,不分玄化、九元,一律给我出去守卫营寨!

当下有百余人从营寨中飞掠而出,祭起各样法宝,有符、有伞、有盾……总之一片灵光罩在空中。

随即那冰云之上有人见了,但仍面色不改,将手掌轻轻按下,这时万丈冰云仿佛往下沉了一沉,跟着有数十万丈高下的风雪席卷而起,那时空中便已是幽暗一片了。

“怎会这样?”上官应的面色已是难看之极,面皮微抖,那年轻公子急忙说道:“守不住了,三叔快带领族人走吧!”

上官应听了,狠狠一咬牙,喝令道:“九元境断后,玄化境先撤!”但这时他才下令,却已是晚了。

只见这风雪一瞬间吞没上官世家的营寨,有十数人葬身于雪中。那上官应随即低喝一声,掌中一片流光溢彩,那却是一座晶莹剔透的九层宝塔显现而出,化作十丈大小。

过不多时,那冰云之上有一人将掌中符印打出,把极冰湖水分成两半,露出湖底的道路来。那人叫道:“冷兄,这灵泽入口如何打开,还请明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夏皇剑

高达万丈的风雪席卷而起,竟使得地动山摇。那上官应随即面色微白,以他渡虚境的修为,要逃离此处显然并非难事。但此人虽说应变能力不足,不足以独当一面,然其身为上官世家三长老,却也懂得何为担当。

当下他手掌一拍,一片流光溢彩,那却是一座九层高塔在放光华。

上官应随即大喝道:“现在由我断后,还活着的往东南方向而去!”这时风雪滚滚而落,到处都是天塌地崩的巨响,但这巨响却掩盖不住他的喝令声。

随即那年轻公子祭出“飞临舟”,“飞临舟”浮在空中,底下云气升腾而起,显现一座法阵出来,原来这却是一件极罕见的渡空飞舟。

年轻公子高声道:“三叔,快上来!”

上官应回头一瞥,收了宝塔身形一掠,但踏上飞临舟时,心中还未来得及一喜,风暴当中有一声兽吼,只见风雪已化作一条冰蟒而来,上官应一声惊叫道:“果然是有人捣鬼!”

但这时冰蟒巨尾一扫,地下刺出几百根冰刺,每一根冰刺就有百丈长短。众人随即惊恐一叫,眼见冰刺穿破飞舟,风雪一卷,将他们一行卷出数百里外……

“奇怪,上官世家怎会派一行人来到极冰湖?极冰湖除了灵泽入口之外,还有其它的隐秘?”这时冰云之上,夏坤眉头微皱,看着远处出声说道。

“应该是发现沉银之故。毕竟那上官世家乃是依靠炼器立足于世,而沉银又是宝器、圣器不可或缺的材料,只是不知这极冰湖中的沉银乃是何种品阶。”

“若是有上品之阶的话,倒不妨此事一了,就下去找寻一番。”夏坤眼望极冰湖,手中印诀掐定,一声低喝,那湖底中心显现一枚符文。只见这符文的勾画方式极为奇异,两人看了半晌,都看不懂这符文其中蕴含的术法神通。

随即夏坤灵识一放,灵识涌入这枚符文之中,只见眼中不断幻化上古图景,有星斗诸神从域外而来,引动天地劫变;有上古之神显化神相,镇压九天之劫;更有龙、凤、鲲鹏、麒麟之类的异兽应劫而出,补全天地之不足……总之这一切上古异变,都在夏坤眼中显化而出。

过不多时,夏坤大叫一声,面色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冷魏见了,随即心中一跳:“这老东西的修为丝毫不下于我,可是仍被这区区符文搞得如此狼狈,这符文究竟是何人所铭刻?”

夏坤长吐一口浊气,说道:“好厉害,这符文定然是上古之神所铭刻,只是灵泽诞生至今,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只怕来过此地神人也不在少数啊。”

冷魏沉默片刻,才点头说道:“这封印比我预计的还要强之一线,只怕‘玄劫寒阵图’力有不逮,不能破开啊。”

夏坤道:“既到此地,就绝无空手而回的道理,无论如何,还请冷兄一试。”

冷魏闻言便点了点头,一步踏出虚空,只见袍袖轻拂而过,在头顶之上显化一道玄寒劲气来。这劲气被他手指指定,随即以气为墨、虚空为纸,过不多时,一道百丈符文便在空中成形。

这时冷魏低喝一声,在那符文上打出符印,共有六十二道打入其中。

“夏兄,请你先出手削弱这封印!”冷魏一面刻画阵图,一面出声说道。

夏坤闻言,随即一股气息直冲天穹,身躯跟着显化而起,顷刻间便化作千丈圣相。他这圣相乃是身着帝服的形貌,头顶十二旒冕,踏在云端。

冷魏见了,随即微微皱眉道:“夏兄可莫忘了,这封印可不能完全打碎!”

“冷兄放心。”夏坤身形一挺,双掌结印,身后十二道紫气显化而出,被他凝在掌心。这时只见他掌中所握的,乃是紫气化成的符文,共有十二道。这十二符文代表五域十二洲,名唤“十二山河气”!

原来夏坤一脉也是圣皇后裔,而这门武学正是祖上所创,练到最高境界时,可向山河借气,壮大修为。而昔年夏皇鏖战诸王之时,最终正是以此招一举击败诸王,诸王臣服,才有了万余年的圣皇之位。

不过这时夏坤的修为远不及先祖,只凭借圣境施展这十二山河气,莫说将灵泽封印击碎,只怕要将其破开一道缝隙,也是难的。

果然夏坤一掌按下,方圆数万丈内,地面都龟裂而开,然而裂缝只到极冰湖畔,极冰湖内仿佛有一股神异的力量将其护住,随即只见这十二道山河气都被吸收而去。

“怪事……”夏坤眉头紧锁,问道:“冷兄可确信灵泽之内已没有人居住了?”

冷魏闻言,心中突然一跳,但这时‘玄劫寒阵图’已然成形,阵图上显现一座“冥寒宫”,宫中悬挂一柄“霄寒剑”,剑气直指灵泽封印。

随即冷魏牙根一咬,低声自语道:“箭在弦上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空手而归!”当下他身形一纵而起,手握霄寒剑直刺而下,只听……

“咚”的一声响过,符文上仿佛涌起千万道涟漪,似乎这一剑并非刺入地上,乃是刺入湖面之中。

这时夏坤已仔细看了许久,眼瞳突然一缩,原来那符文之中有一道气息愈加强烈。只是这气息的主人他并不相识,但其修为却胜过自己十倍不止!

“是圣?是神?”夏坤心中正闪过这一丝疑问,但随即便飞身而下,低喝一声:“十二山河气,山河印!”

“寒劫指,寒极炼狱!”

这时只见一人掌中紫印力重千钧,一人手指轻点,寒气化炼狱。

随即三方元气一碰,极冰湖中涌起极可怖的风暴,风暴席卷而去,轻易间便将空间击碎而开,伴随混沌之气涌入。

但这万物都惧怕的混沌之气一进入极冰湖,顷刻间就给极冰湖的灵气炼化而去。这时倘若夏坤二人见到了,定然惊喜,知道并未寻错地方。然而此时,符文中的气息反击而去,跟着有两只手掌印法一结,一生一死两股元气就如阴阳鱼般盘绕而动。

冷魏一惊,眼中看得分明,原来那两股元气当中有一道符印存在。这符印好似一方统帅,即便手下诸将彼此不服,却也能携手合作。

夏坤沉声道:“这是轮回符印,难道这符文之中的乃是幽王使?”

冷魏沉默不答,过了片刻说道:“别与他僵持了,速退!”

夏坤闻言,眼中便突然幻化成紫色,跟着手中印诀变幻了十二次,随即虚空中有无数紫气涌将过来。这时,他的修为已直逼圣境二元了。

“向山河借气?”冷魏眉头一挑,只见夏坤双掌一合,身后的紫气当中,有一抹寒光激射而来。这寒光只在远处一晃,但冷魏的脸上就已觉得微微一凉了。

随即寒光愈加逼近,这时才见到这是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剑上刻画着上古的符文。若论符文的繁复程度,似乎便可媲美灵泽封印了。

夏坤手掌一伸,随即握剑在手,暗暗自语道:“五百年未曾出剑了,老伙计,今日你还能为我一战否?”

他声音一落,当下只听长剑清鸣,剑鸣之声有如龙啸,伴随一道剑气直贯牛斗。随即剑气划破虚空,如同千锤百炼的钢刀割破腐草一般容易。

那冷魏的身形跟着往后一退,来到空中。他认得这柄古剑,心中暗暗一惊,知道夏坤此举乃是在做最后一搏。一旦夏坤手握夏皇剑还不能敌过此人,那么灵泽注定无缘了。

这时夏坤的身形已是千丈规模了,不过夏皇剑也能随心意变幻,顷刻间就化成数百丈长短。

而符文中那人也在此时缓步走出,眉头不禁一挑:“夏皇剑?夏皇后人么?”

夏坤沉默不答,在剑上打了六十二重符印,随即六十二剑气几乎已化成实质,排布于身后的虚空之中,隐隐间,还有一幅若有若无的图画将这片空间封印而去……

蓦地里,夏坤眼中精光一闪,一声喝令之下,那剑气飞落而去,有一抹剑光仿佛能与日月争辉,直令天地失色。

“不愧是‘剑皇’之称啊,夏皇的剑道之学,只怕已远超其它诸皇了吧?”那人低低呢喃了一声,随即手掌轻轻一按,一道符文凭空而现,但正是这区区一道符文,就将六十二道剑气挡住……

“但你毕竟不是夏皇!”那人冷冷一笑,只听“咚”的一声响,这时夏皇剑已直刺而到。

然而符文一转,符文中显现一道漩涡,跟着夏坤胸前挨了一掌,这夏皇剑便已脱手而去……

“不愧是圣器啊,连器灵也这般厉害……”那人微微一叹,将夏皇剑掷还夏坤,说道:“罢了,看在圣皇誓约的面上,本王不追究你二人的擅闯之罪,这便走吧。”

冷魏眉头微蹙,夏坤长叹一声道:“技不如人,还那还有何好说的?”

冷魏点了点头,但心中实是不甘。这时脚下突然一顿,便扭曲空间,转向东走,过不多时已看见“御王阁”三字……

那极冰湖数百里外,正是那座冰谷之中,秦雪涵同羽轩退出“阵图心域”,突然羽惜惊叫一声,原来却是见到了上官家族一行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云中异兵

冷魏扭曲空间,不过片刻工夫,便来到御王阁前。他一步踏进阁中,夏坤紧随其后。两人缓缓而走,看得并不很快,但旁人却似乎没有感应到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随即两人便踏进第四层阁楼。

这第四层楼乃是情报楼,楼中人数虽少,但能走进这里的,无不是一方强者,至少也是九元境修为。

当下冷魏抛给门口的黑袍人一块玉牌,黑袍人见了,心头一震:“参灵宗大长老?”

冷魏道:“能否进去了?”

“能!”黑袍赶忙一躬身,说道:“两位前辈请随我来。”

当下那黑袍人在前引路,穿过一间密室之中,绕过几处回廊,过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后园之中。这后园乃是接待御王阁贵宾的地方,往往由阁中长老接待。

但此时这位长老听闻是参灵宗大长老亲至,不禁额头冷汗直冒,又惊又疑,大惑不解地自语道:“以他的身份,有何等大事要亲自前来?而且既然前来,事情只怕并非我能决策的范围之内了,要不要告知阁主?”

当下谨慎地踏进后园之中,向园中两人躬身一礼道:“大长老、夏尊,不知两位亲临,敝阁有何效力之处?”

冷魏将杯中香茶饮了一口,说道:“老夫想见贵阁主。”

“果然……”御王阁长老心头苦笑一声,谨慎地道:“那在下便为大长老通报一声,请二位前辈稍候。”

随即那人走进房中催动法阵,过不多时,冷魏两人突觉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开来,空间之中有一道气息愈加逼近。随即冷魏传音道:“等会儿还希望能借夏兄的夏皇剑一用。”

夏坤点了点头,这时空间中那人已然走出,乃是个身着白袍的男子。那人一笑道:“倒是稀客啊,两位怎会来到我御王阁?”

冷魏微一躬身,说道:“炎兄手握御王阁,掌握天下诸多秘事,因此我有一事相求,望能应允。”

那时冷魏还未开口时,夏坤已然看向这位炎阁主,见他的容貌乃是四十许人。但他却知,此人虽然看着年轻,其实在他纵横天下之时,自己尚且还逊色好几分,因此看到冷魏躬身,自己便也跟着行了半礼。

炎阁主微微点头,沉吟道:“我多半已猜到两位的来意了,先前我曾感应到极冰湖中有一阵的动荡,想必你们已跟他照过面了吧。”

冷魏二人闻言一惊,夏坤随即握出夏皇剑,剑上隐隐有一道元气盘绕。炎阁主点头道:“上面确实有他的气息。”

夏坤问道:“此人是谁?”

炎阁主微微一笑:“两位也是踏足圣境的人,难道猜不出能使用轮回符印,又能轻易击败二位圣境之人,究竟是何来历吗?”

冷魏、夏坤闻言,心中猛然一跳,夏坤默想片刻,突然摇头道:“不对,他既然已司掌轮回,便有圣皇誓约的束缚,祖脉注定与他无缘,他为何……”

“祖脉乃是随同天地而生,比之真元之气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力量,”炎阁主突然打断道:“他若能找到一些为人不知的法门,让祖脉认同他,那么未必不能跳出圣皇的束缚!”

“跳出束缚?”冷魏、夏坤不禁面色一变,心中都道:“他如今已是公认的神位之下第一人,若他还能无视阴司规则,那么……”

想到此节,夏坤不禁脱口而出道:“那炎兄可有方法阻止他打开灵泽入口?”

炎阁主微微一笑,沉默不答。

夏坤醒悟,连忙说道:“我并未是要套炎兄的话,只是……”

炎阁主点头一叹道:“夏兄不愧是圣皇后裔,心系天下。只是他如今这等地位、实力,尚且破不开灵泽封印,我又有何手段?”

夏坤沉默片刻,说道:“那召集凌……”但话未出口,冷魏突然打断道:“多谢炎兄指教,今日我欠炎兄一个人情,他日定找机会回报。”

炎阁主点了点头,随即目送两人离去。这时在云端之上,夏坤问道:“适才你为何打断我的话?”

冷魏说道:“夏兄当真不知吗?昔年凌苍与他为争夺神府遗藏,在对方体内都互相留下剑创,闭关疗伤百余年,方才恢复。你如今当他面提出召集凌苍商议对付幽王界之事,你猜他能同意吗?”

夏坤一怔,但还是出声道:“可是莫忘了幽王界……”

“夏兄!”冷魏打断道:“你能摒弃一切仇恨,那是你的胸怀,可是旁人却是未必能做到如此。”

夏坤闻言,便长长一叹,再不说话。这时空中突然涌起灰云,云中有数十道身影,半云半雾而来。

冷魏略一皱眉,说道:“这是黑族的手段啊,用死魂气将人炼成傀儡。只是这北域有一半乃是幽王界的地盘,这黑族怎会前来染指?”

夏坤闻言不答,看着这死魂气滚滚而来,心头极是不舒服,袍袖一拂,虚空中一道无形掌印轰然落下,如同远古巨神一拳打落,将冰面整整压沉三丈有余,形成一座深谷。而这深谷之中,那些傀儡就被拍成齑粉,随同死魂气消散而去。

冷魏瞥了他一眼,说道:“夏兄有时间与黑族置气,不如好好琢磨如何渡过第二圣劫。”

夏坤闻言怒道:“这些黑族傀儡纵然你我不惧,甚至可视为蝼蚁一般。但若由他们肆虐而开,寻常渡虚乃至万象境界修士都要遭殃啊!”

冷魏漠然一瞥那座深谷,微微冷笑道:“既然如此,夏兄倒可以耗费一番精力,去查一查这黑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罢,冷魏身形一转,就走入虚空之中。

夏坤面色微冷,随即手中令符打入虚空中,喝令道:“传我令去,查清黑族为何派出傀儡出现在北域之中!”

“是!”这时,虚空里有一人躬身应道。

夏坤摆了摆手,随即看着极冰湖方向出神许久,不禁暗暗一叹……

那极冰湖数百里外,一艘渡空飞舟撞在一座冰谷之上,有数十人缓缓从舟中爬出,身上传来骨骼裂响,不禁痛呼出声。

随即敖飞缓步走来,眉头不禁一挑,问道:“上官长老?”

上官应闷哼一声,过了片刻才道:“别看老夫此时狼狈,至少天人强者的临死反扑,绝非是你区区九元境修为能预料的。”言下威胁之意甚浓。

敖飞微微一笑,说道:“上官长老多虑了,其实在下久闻上官世家炼器出身,底蕴深厚,前日看到三长老出手,更是十分阔绰,所以做一笔交易,不知能否答允?”

上官应闷声道:“什么交易?”

敖飞数了数上官世家的人数,随即微微一笑道:“十个人换一件宝器,你们有五十六人,便换五件宝器,余下六人算是赠送。若是三长老答允,那么我负责救活他们。”

“五件宝器?”上官应哼了一声,说道:“我若是不答允呢!”

敖飞笑道:“若是不答允的话,自然任由你们去喂灵兽了。这北域灵兽不少,且灵智也不高,丝毫不像我蜃龙族,对于你们身上之肉并不感兴趣……”

“你……”上官应面色微白,转头看了看一行族人,无奈一叹道:“好吧,这笔交易我接受了。”

敖飞笑着点了点头,身形一纵,来到山谷之顶,向羽轩说道:“羽兄,有生意上门……”

羽轩一怔,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无奈一笑道:“那便遂敖兄之意吧。”

当下三人来到谷口,羽轩一一检查了他们的伤势,略微一蹙眉,只觉他们伤势之重,远超自己的预料,问道:“这伤不是寻常风雪所致吧?”

上官应微惊,点了点头道:“不错。”原来当日冷魏不愿灵泽的消息泄露出去,想一举灭杀上官世家众人。但夏坤阻拦,于是只是驱动风雪将他们赶走而已。但他乃是圣境修为,功参造化,即便催动风雪,也能瞬间灭杀上官世家近一半人。

于是羽轩听完上官应述说此事,便为他们接好断骨,取丹药给他们一一服下了。

这时空中一片灰云涌将过来,云中隐隐现出几十道身影,都面皮灰暗,全身死气。

秦雪涵见了,心中立时想起在幽王阙外,也有一群面皮灰暗,全身毫无生机的傀儡。

这时羽轩心中也是一跳,随即与秦雪涵对视一眼,轩涵同时出声道:“黑族!”

“不错,这是黑族的手段。”敖飞踏上一步,双眼看向空中这团黑云,久久不语。上官应突然喝道:“还不快拿下他,可别忘了他是蜃龙族人,如今蜃龙族是黑、幻两族的盟友!”

敖飞闻言一叹,暗暗苦笑道:“我却忘了,彼此各为其主,如今即便说再多,那也是无用。”

但羽轩淡淡地道:“黑族傀儡近在眼前,耗费精力对付同伴又有何用?”当下他一步踏出,身后紫气升腾而起,在头顶显化南七宿星云,随即那星云之中有一声清唳,便飞出朱雀的身形来。

朱雀双翼一拍,两道紫色火浪涌起十丈余高。

这时羽惜、敖音也来到谷口,羽惜问道:“秦姐姐,你能不能送我上去,我用极岳弓将黑云冰封。”

秦雪涵一笑道:“有何难处?”当下身后十二灵脉图铺展而开,图中灵烟兽显化白凤模样,振翅而起。

羽惜踏凤背,玉弓拉满如月,弓上羽箭随即成形。这时一股极寒之气弥漫而出,寒气凝结成霜,在点点阳光的映照之下,透出水晶般的色彩。

第一百七十七章 北域之乱

空中灰云百丈余厚,云里数十道身影飞落而下。随即羽惜踏着凤鸟而起,玉弓拉满如月,有寒气凝结成霜,在些微阳光的映照之下,透露出水晶般的色彩。

蓦然羽惜双眼一凝,玉指放开弓弦,只听一道极刺耳的急响,冰箭穿透灰云,顷刻间冰层覆盖而去,仿佛空中浮着一块巨大的寒冰,有无数冰刺从云中穿透而出。

但这时云中那几十道身影却已来到谷口。他们面无血色,周身散发死气,但却并未如同僵尸一般,他们生前一身的修为也全数转化为战斗的能力。他们纵然不能催动元气,但身躯被死气一炼,也是如精钢一般。

敖飞在头顶显化二十四颗青色雷珠,有青色雷霆交织而起,隐隐间有一座上古宫殿在云端浮现。那敖音见了,心中惊讶道:“不过区区几年时间,就已将‘二十四天人雷符’练到这个境界了?”

当下敖飞一声低喝:“第一殿,雷劫!”随即他一声低喝下,五重符印打入雷劫殿中,只听得滚滚雷声,一道百丈青雷就从雷殿之中劈下。

那雷光照耀整个冰谷、雷声震得群山鸣响,仿佛一道上古劫雷跨越万年之久,携着煌煌天威而落。

羽轩面色微变,纵起朱雀飞腾而去,拉着羽惜、敖音、秦雪涵三女忙退出数百丈远近。但那上官应一行却在不远处,一旦青雷劈中,五十人中只怕剩下不到一半……

上官应随即面色一黑,大骂一声,但无奈还是只得祭出‘紫氤伞’,有一片紫色云气聚集在空中,将青雷化去。

然而一众黑族傀儡却让雷霆劈中,青色雷光将他们完全吞噬而去。过了片刻,众人看时,却不禁面色一变。

青雷将十五具傀儡轰成齑粉,但还有三人依旧完好。

“适才那一击,即便是渡虚境的修士遇上了,也不敢说能毫发无伤,可是这些人身上,却未能看到一点伤痕啊。”秦雪涵柳眉微蹙,灵识在这三人身上一扫,才缓缓说道。

“不过要搞清黑族的目的何在,为今之计,只有从他们身上找线索了。”羽轩略一沉吟,说道:“我下去与他们试试手,你帮我掠阵。”

秦雪涵点了点头,当下轩涵的身形往下飞掠而去时,羽轩的掌中紫气氤氲,随即在苍龙决上叠了三重符印。

蓦然间,羽轩一掌轰出,只见一条紫龙飞腾而起,龙爪擒住一人的咽喉,喷出紫焰。那紫焰将这傀儡全身上下都炼烧一遍,每炼一次,他身上的死气就稀薄一分。

这时敖音在空中照料敖飞,但偶尔灵识一扫,便察觉他们身上死气有异,说道:“他们身上一层死气就是一层防御!”

羽轩闻言,灵识也是一扫,笑道:“果然死气一淡,防御就弱了!”当下他身形踏着龙烟而起,龙烟将他的身子完全覆住,隐隐间,他似乎也化作螭龙形貌。

而螭龙火乃赤色,一赤一紫,只见两条飞龙、四只龙爪将这傀儡擒住,两色火焰滚滚而起,将这片空间似乎也炼成烘炉一般。

秦雪涵身上香汗淋漓,踏着凤鸟四处游斗,牵制着另外两具傀儡。但是傀儡身法虽慢,手上掌力却是不小。期间秦雪涵与他们对轰了两掌,胸口隐隐作痛。这还是她有生灵元气护体,否则寻常九元境早被一掌轰杀了。

这时两色火焰在空中化作一尊鼎炉,鼎炉内两条火龙长长一啸,龙啸之声在冰谷之间回荡……

秦雪涵玉手一扬,瀑布如匹练般一扫而过,但足以切断山峰的水脉剑诀,却只在他们身上留下一点浅浅痕迹。

秦雪涵眉头微蹙,玉手抚胸,微微喘气。

这时羽轩身化螭龙来到身旁,轻声问道:“没事吧?”

秦雪涵笑着点了点头,手中掐定印诀,只见身后显现一座法阵,那法阵当中,便是帝犴的身形了。

帝犴踏在空中,巨爪一扫,隔数十丈外就有一股巨力将空间一震,随即那空间震荡之时,一具傀儡的胸口陡然凹陷了半寸有余。

但那傀儡周身死气,全凭着命令行事,即便身躯被重伤,却也不会倒下。

这时敖飞说道:“没用的,除非将他们完全炼去,否则在死魂气的作用下,是不会自己退去的。”

羽轩眉头一皱,秦雪涵随即问道:“你能否将他们再炼死一次?”

羽轩摇头苦笑道:“如今元气剩下不到五成,要将他们同时炼死,那是万万不够的。但我们现在这样一走,上官世家那些人可就惨了……”

“若是羽二哥那把羽扇还在就好了。”秦雪涵暗叹一声道:“这两个傀儡显然比之前遇到的,还强上十倍不止,如今我也只能用其它武学试一试了。”说着,正想踏出一步,羽轩摇头道:“先不用忙着拼命,我去向上官长老借几样东西。”

当下羽轩来到上官应面前,笑道:“上官长老,如今我们可是在为你们拼命啊,您老没有点表示吗?”

上官应闻言一叹,咬了咬牙道:“罢了,老夫今日是注定要大出血了。那两具傀儡生前定然是渡虚三重的修为,莫说你们几个小辈,即便老夫对上了,那也是棘手之极。不过所幸那小丫头是罕见的生灵之体,生灵元气天克这些死物。所以你们只需用这把‘紫氤伞’配合生灵元气,要炼死他们不难。”

羽轩随即接过“紫氤伞”,但伞中有强烈的抵抗之意,羽轩说道:“上官长老,这件宝器可是在反抗我啊。”

上官应暗叹一声,将控制符印的凝炼之法教给了羽轩,羽轩微微一笑,抬头只见秦雪涵手握玄参木剑,有漫天剑光笼罩在虚空中。

羽轩随即把紫氤伞祭出,一片紫雾将两具傀儡围在当中。这紫雾看似薄弱,其实火烧不去、风吹不走,乃是一个极厉害的防御法宝,属中品宝器的品阶,由上官世家历时数年方才炼制而出。

这时秦雪涵眼中一亮,一向冰雪聪明的她并不需羽轩提醒,玉手结印,一道生灵元气灌入紫雾之中。这生灵元气对于黑族傀儡来说,乃是天地间第一猛毒,甚至比之紫灵火、螭龙火还厉害许多。

只是秦雪涵不会羽轩身化烘炉的本事,无法用生灵元气将他们困住炼死。

这时羽轩心头一松,秦雪涵玉手一指,笑问道:“这宝物就是从上官长老那里借来的?”

羽轩点了点头,也笑道:“不过三长老与我们做了个交易,这紫氤伞就算是我们的报酬吧。算来我们只要他一件,也是便宜他了。”

当下羽轩把紫氤伞的控制符印也教给了秦雪涵。上官应在一旁看得嘴角猛然一抽,但最终还是暗叹一声,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身姿躺好。

但这时突闻一道剑鸣,跟着一抹白色剑光在空中闪过。这剑光来得极快,那道身形尚在百丈之外,但瞬息之间,便握剑飞刺而来。

“叶听雨?”轩涵看到这剑光的来路,不禁惊疑出声。原来这人便是昔日在司徒家族中遇到的曾经的叶家少主,他曾被司徒静所救,承诺守护司徒静三年。如今三年已满,便独自一人来到北域历练,机缘巧合成为御王差。

这时叶听雨也看到了他二人,眼中透露出一股诧异之色。但并未开口,只是驱散那两具傀儡身上的死气,便将他们送入一口袋子中。

羽轩心头惊疑不定,问道:“叶兄需要这两具傀儡?”

叶听雨淡淡地道:“任务需要而已。”说罢,便身形一纵,御风而去。

羽轩无奈地道:“看来要从他口中问点东西,那是比登天还难了。”

秦雪涵点头道:“我想若非是司徒姐姐的关系,只怕他连开口都不愿意了。”

闻言,羽轩默然。这时羽惜、敖飞与敖音来到身旁。羽轩随即拉过羽惜,感应她体内的寒气如何。羽惜一笑道:“不用担心,极岳弓并未加重我的伤势。”

敖飞惊声道:“羽小姐身上有伤。”

羽轩点头道:“是旧疾了。”当下他也不愿多说,敖飞就不追问,只说道:“黑族傀儡来到北域,城主府不该不知道。而此人适才说是任务需要,想必城主府也发布了类似追查傀儡的悬赏吧。”

羽轩沉吟道:“既然如此,要追查黑族的目的,去御王城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敖飞道:“御王城龙蛇混杂,要打听消息,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三长老一行也需一个地方静养。”

当下敖飞转头看向上官应,微微一笑道:“适才羽兄的报酬,三长老已经给过了,那么还有我们几人的呢。”

上官应闷哼一声道:“我知道!但先前公子并未提出要何种宝器是谁决定,所以就由老夫做主了!”随即也不问敖飞是否同意,随手掏出四件下品宝器扔在地上。

“哼,这回赔到姥姥家去了。”上官面色一黑,偏过头去不看他们。

敖飞知道他肯定带着玲珑塔,但现下他扔出宝器不管,自己也就拉不下脸去换。所幸即便再差的宝器,价值也非同小可。

敖飞随即分了四件宝器,又向上官应道:“三长老一行是想在此地过夜,还是去御王城呢?”

上官应闷哼一声道:“自然是御王城了!”当下让人从储物灵袋与生灵袋中取出马车与灵兽,组成一行车队,向御王城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追查

上官世家此次北域之行,共有一百余人,但在冷魏引动风雪劫变之下,却已葬身五十位之多。这些人大多是玄化、乃至九元境界的精锐,在上官世家中地位不低。但此次人手损失如此之大,上官应此时想来,心头既是愧疚,又是不安。

身旁的年轻公子看见他长长一叹,安慰道:“此次损兵折将,全是因遇上了不可匹敌的大仇,非战之罪,想来即便是爹与二叔都不能太过怪罪三叔。”

但上官应摇头一叹道:“终究是我指挥不当,况且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在暗算我们,纵然回去,那也是无颜面对族人啊。”

这年轻公子听了,便沉默片刻,说道:“此人的修为定然是极高,但究竟要何种修为才能引动这样的风雪惊变,三叔心中可是有数?”

上官应沉吟道:“寻常的万象境肯定不行,即便能引动,也不至于让我束手无策,想来此人多半是化神境界的。这样吧,此次取一件宝器去御王阁卖了,请他们动身调查一番。”

“可是,调查这样的事请藏龙阁似乎会好一些吧?毕竟他们更擅长此道……”年轻公子闻言,略一沉吟道。

不过上官应随即摇头:“藏龙阁的实力仅局限在天人之境以下,最多对付一些寻常的渡虚境修士而已。若是再往上调查,只怕他们都自身难保,而御王阁却没有这等顾虑。”

这年轻公子恍然,点头道:“不错!”

这时车队滚滚而去,走了近两日的路程,终于远远看见一座巨大的城池。这御王城每进一次,就要交五颗平灵金丹当作费用。不过上次却是韩家为羽轩三人代交,所以羽轩并不知情。

而此次上官世家更是财大气粗,这点平金丹本就不放在眼里,让守城将士点清了金丹数额后,就进入城中。

御王城有一座最大的酒楼,唤作“仙王楼”。这仙王楼永不闭门,不分日夜,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每时每刻都有人管理,所以乃是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这时羽轩一行来到仙王楼前,只见这楼极高极大,少说也能接待近万人。随即上官应说道:“在此地吃饭喝酒可以用金银,但要住店的话,一人一天就得三颗平灵金丹。”

“三颗?”羽轩不禁眉头一挑,问道:“这里有什么好处,不过住宿而已,收费竟会如此之高?”

上官应微微一笑道:“这里龙蛇混杂,每时每刻都有人进出,所以消息传播得极快。而且其中情报贩子也是不少,但费用却是比御王阁低了许多。若是你们想打听黑族的动向,除了御王阁外,便是此地最好了。”

羽轩问道:“但消息是真是假可有保障?”

上官应嘿嘿冷笑一声:“这便是有趣的地方了。在龙蛇混杂之下,自然各种消息满天飞了,其中若是有虚假,那也是在意料之中。嘿嘿,小子,别以为用钱买到的消息就一定可靠,即便是御王阁,那也是有失手的时候。若是不想今后吃大亏,就乖乖地用血泪买点教训吧!”

羽轩闻言默然,随即上官应领着上官世家一行人开了二十几间房子住下了。

敖飞这时看了看身旁的敖音,随即向羽轩三人:“羽兄、秦小姐、羽小姐,舍妹得陷入沉睡了,所以我想在此也开个房间。若是方便的话,也厚颜请三位留在此间,如何?”

羽轩与二女对视一眼,便点头道:“也行。适才上官长老所言不错,情报本就有真有假,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甄别。”

当下一行人开了两个房间,由羽轩、敖飞住一间,秦雪涵、羽惜一间,而那敖音则进入生灵袋中沉睡。

到了第二日,轩涵随同羽惜、敖飞共四人来到第一层的大厅之中。而这大厅果然喧闹,有无数或真或假的消息涌进耳中……

只听其中有人说道:“嘿,听说了吗?前日一个渡虚境界的修士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撕了!”

“那些东西?哦,是云里来的吧,听说那是黑族傀儡,被死魂气给炼成了这样……”

“死魂气?百年前可是流传着许多死魂气的功法啊,你修炼了没有?”

“嘿嘿,当然没有,不过我可是亲眼看到有人修炼时,浑身冒死气的境况啊。啧啧……那人浑身冒死气后,眼中就跟没有了灵魂一样……”

“嘘,许兄噤声,若泄露太多,小心黑族就此寻过来……”

“嘿嘿……”这人闻言,便干笑几声,似乎真怕黑族寻上门来,于是不再谈论此事。而就在这两人的后面,羽轩四人也点一桌酒菜。

席间,敖飞说道:“看来黑族在北域干的这些事,不说是人尽皆知,起码在修士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只是要查黑族的话,便还需要一个人的情报了。”

羽轩一怔,问道:“那人是谁?”

敖飞向窗外一看,随即笑道:“他来了……”原来这时有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上了仙王楼,背靠一张桌子,叫道:“人呢?客人来了,怎么不见人来招呼?”

随即一个侍女走过来笑问道:“贵客有何需要?”

这邋遢男子郑重其事地点了几瓶酒,却不要任何下酒菜。

羽轩见了,微微讶异道:“怎么是他?”

敖飞问道:“你认识他?”

羽轩点了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敖飞道:“他是藏龙阁的人,手中握着不少情报,半月前我因一瓶酒意外结识他,也是他向我透露了渡虚印的情报。所以我想若有他的情报相助,要查清黑族的目的何在,应当会容易一些。”

羽轩微微一笑,问道:“既然如此,我想敖兄心中多半有计划了吧?”

敖飞道:“再过片刻,他的酒便会喝完。那时……”说罢,他嘿嘿一笑,颇是胸有成竹。

果然不到半刻钟,那人醉醺醺地下了楼去,脚下跌跌撞撞地走开,在城中游荡。敖飞随即招了招手,给了酒钱后,四人便也跟着下楼。

敖飞显然知道知道他的脾性,率先在前方埋伏好,打开手中的酒瓶,有一股酒香远远地传了出去。而那人一生好酒,嗜酒如命,现下一闻到酒香就跌跌撞撞而去。

羽轩四人在无人空地里等他,他一见敖飞,嘿嘿笑道:“果然是你小子,我……我说嘛,你小子见到了我,肯定会在前方准备好了酒。说……说吧,这次是什么酒?”

敖飞将他迎了过来,笑道:“铁前辈不愧是酒道宗师,这酒香无论隔了几里,都会被您老找到。”

“嘿嘿,少拍老子马屁,说吧,你这次要换什么情报?”铁卫嘿嘿一笑,转头又看向羽轩,眉头似乎皱了皱,喃喃自语道:“这小哥,好像在哪……哪里见过。”

羽轩随即也笑道:“我先前在南域的酒楼里见过前辈,那酒楼便在万宝阁旁。”

铁卫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你啊,怎么,今日是你们几个给老子下套了?”

羽轩讪讪一笑,说道:“只是敖兄知道前辈好酒,但这等美酒又不宜在嘈杂的环境里品评,所以才找了这么地方,若有怠慢之处,请前辈恕罪。”

敖飞听罢,诧异地看了羽轩一眼,不曾料到他还挺有急智的。这时铁卫拿起酒饮了一口,啧啧一叹道:“你小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算准了我的脾性,每次拿出来的酒都让我拒绝不了。说吧,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敖飞沉吟道:“我们想问黑族在北域放出傀儡的目的何在?”

“果然是为了此事啊。”铁卫点头道:“其实黑族在北域放出傀儡的目的,无非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而已。对比北域、南域的傀儡数目,便不难看出,他们此次行动的重心,乃是在南域……”

羽轩闻言一惊,问道:“南域也有傀儡?”

铁卫点头道:“南域势力盘根错节,形势比之北域,那是严峻得多。北域不过是一个幽王界,一个御王阁而已。凭黑族的实力,是断然不会跟这两方直接起冲突的。而南域不同,南域大大小小的宗门达数千个之多,而其中能与黑族匹敌的,却是寥寥可数的几个。所以黑族此次的目的,无非是这几个宗门之一,多半便是玄兵谷、暗渊阁乃至南炎府!”

羽轩惊声道:“可是南炎府的实力远超黑族啊……”

“难道黑族就没有后援吗?”铁卫摇头道:“何况这等古世家的底蕴,绝不可能只是表面所见到的。但若是为了南域其中的一些宝物,却又不该如此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总之黑族此次的行动透露着诡异,教人摸不清楚脉络。”

当下铁卫又把酒喝几口,便倒地呼呼大睡。

随即秦雪涵袍袖一拂,空中一片灵光笼罩下来,为他挡住了风雪。

敖飞沉吟道:“只怕此次得回南域一趟了……这黑族,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秦雪涵问道:“敖兄应该不用担心,蜃龙族一向与黑族的关系虽不好,但也不坏,他们此行未必会对付你们……”

“但愿吧。”敖飞说道:“但无论如何,黑族放出如此数量的傀儡,死魂气弥漫而出,只怕天人修士都要遭殃啊……”

羽轩暗暗皱眉,这时空中有一片白色翎羽随同雪花飘落。羽轩接住了,但凝神看时,面色却不禁一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御王令,上古冰蛟

御王城城主府内,城主明妃凭栏而望,玉手托着香腮,一袭紫裙勾勒出绝美的身姿,但见鬓云轻挽,项上朱钗垂玉珞。明眸远眺,红袖霜凝两不知。

“唉……”这时空中的雪不断落下,有一片雪花在明妃在面前飘荡,似乎迟迟不肯离去。随即明妃一叹,赌气似的檀口微张,将面前的雪花吹走。但吹走雪后,却又落寞下来。

“城主怎么了?”回廊中走来一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向身旁的侍女问道。

侍女摇了摇头,沉吟片刻,用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或许是为黑族这几日来的事情烦心吧。”

“黑族的傀儡确实棘手。”这中年男子来到明妃身旁,叫道:“城主?”

“什么事?”明妃闷声闷气地回道。

这中年人随即苦笑一声,试探地道:“城主若是烦心黑族这些傀儡,可用御王令把凌苍……”

“嗯?”明妃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当他是谁,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御王差?用你的手指头数一数,如今人间、幽王两界的强者加起来,胜过他的有几人,只怕十根手指头还数不完吧?若非有王上之令,你以为我调得动他?甚至有时王上之令,都不见得管用。何况区区一黑族,还需要他动手?”

“是,属下失言!”这中年人略一躬身,问道:“但城主究竟在烦心何事,属下能否效力?”

“没什么事情……”明妃玉手摆了摆,这时回廊外有人躬身道:“属下叶听雨交令!”

“嗯?”闻言,明妃眼中微微一亮,轻移莲步,转到回廊之后,笑道:“叶使一路劳累了,令先不忙交,我领你去歇息片刻,再说任务的事情。”

当下只闻得一阵香风袭袭,叶听雨抬头看时,只见明妃已来到面前。但她容貌虽美,叶听雨却仍面不改色,淡淡点头道:“是!”

这时那中年人满面惊愕,心中冒出了一个极荒唐的念头,向侍女道:“城主她……她该不会是看上这……这小子吧?”

“谁知道呢?”侍女嘻嘻一笑,身形一晃,也沿着回廊走去。

这时在一处大厅之中,明妃脚下便放着两具黑族傀儡。这傀儡周身散发点点死魂气,正向她侵蚀而来。随即明妃袍袖一拂,一道白色灵光将死魂气炼化而去。

明妃点头道:“不错,正是黑族的手段。此次你带回完整的两具傀儡,任务完成得极好,奖励也随之提高,有五百平灵金丹。”随即她玉手一抹,桌上便出现一个玉盒。

叶听雨把玉盒收了,又问道:“城主,那现在还剩下哪些任务?”

明妃柳眉微蹙,声音中带着一分关切,说道:“自从你伤好之后,这一个月来,你已连续不停地接了三个任务了,如今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叶听雨躬身道:“多谢城主挂念,属下身体无妨。”

明妃暗暗一叹,这几个月来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再劝无用,便拿出一块黑色令牌与一本小册子,说道:“这是御王令,执此令者,便是‘御令王差’。今后在你执行任务之时,便有号令其他御王差之权。现下你拿着这本册子往南边而去,可依据图中线索执行任务。”

叶听雨接过御王令,心头微震,说道:“属下如今并没有多少贡献,倘若就此升任‘御令王差’,恐怕还不能服众吧?”

明妃淡淡一笑道:“只是此行任务有些特殊,所以暂且给你‘御令王差’的身份而已。”

叶听雨点了点头,又听明妃道:“但要记住,此行的任务确实有些凶险,不可逞强,倘若实力不足以应付,便得退走。”

“是!”叶听雨略一躬身,便退出了大厅。随后明妃沉吟片刻,手中突然打出一道符文,符文在虚空中显化出一个空间通道来。她身形走入通道中,就出了御王城……

这时雪下了半个时辰有余,而夹在风雪当中,就有一根白色翎羽落在羽轩掌心。羽轩灵识放出,在翎羽上扫过,面色不禁一变。原来羽毛上用了特殊的秘法书写了一段文字:困于冰枫谷中,聆儿伤势发作,速来!

秦雪涵见他面色不对,问道:“这羽毛有什么不对?”

羽轩道:“这是我族中的传讯羽毛,应该是大姐、二哥他们传来的。”他略一沉吟,又向敖飞道:“不知敖兄可认得冰枫谷?”

“冰枫谷?”闻言,敖飞面色不禁一变:“冰枫谷我也只是听说,距此不到五十里,就在西北方向上。但听闻那里也是一处险地,曾有十数名九元境修士尽数葬身于谷中。然而有种说法,称这谷底之下有天地灵脉的痕迹,只是不知为何,这条灵脉最终消亡而去,所以冰枫谷最终也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尔后对于这十数名九元境修士葬身的原因,御王阁给出了一条消息,说是谷中有上古异兽活动的迹象,但至今都不知究竟是何种异兽。”

羽惜沉吟道:“那只怕是御王阁并未深入谷内调查过。”

“不错,羽小姐当真聪慧。”敖飞点头赞道:“以御王阁的实力,不该查不清楚来龙去脉,只是死去的十余人中,并非有任何一个人前去打听他们葬身谷中的原因。所以没有人付给御王阁佣金,他们的调查自然也不上心了。”

敖飞沉吟片刻,才问道:“羽兄,倘若羽大小姐他们倘若也被困在冰枫谷中,那么此行只怕得去御王阁中准备点‘重明阵符’了。”

羽轩问道:“什么是‘重明阵符’?”

敖飞道:“据御王阁给出的情报,那冰枫谷中的上古异兽多半是冰龙、冰蟒之类的,所以火性的‘重明阵符’便正好克它。只是这许多年来,却未有一人敢用‘重明阵符’进去冒险……”

“但无论如何,这冰枫谷是非去不可的……”羽轩沉吟片刻,便正色道:“敖兄,你我虽分属不同阵营,但这数日来却承蒙你……”

“但羽兄如此说倒把我看小了,”然而说到此处,敖飞打断道:“我明白羽兄之意,不过我上古蜃龙血脉难道还惧怕这区区冰蛇吗?”

羽轩一怔,随即笑道:“是我误会敖兄了。今后敖兄但有所命,羽轩定不推辞!”

敖飞微笑不语。这时一行四人沿着旧路来到御王阁,耗费了一百颗平灵金丹购买了四张‘重明阵符’。随后踏着云烟而起,向空中飞掠而去。

这一去有五十里之遥,但四人已是九元境修为,不到一个时辰,便在云中望见了一座巨大的冰谷。谷中生有几百棵冰晶巨树,这树上的叶子倒颇如枫叶一般。

这时羽惜的灵识撒放而出,细细感应许久,惊喜道:“是聆儿的气息,我找到了!”但她身形要飞掠而下时,秦雪涵拦住道:“别急,你看谷中深处有什么。”

闻言,他们三人看去,原来那谷内有一缕灰烟缓缓飘起,灰烟聚集在云中,随即在云端之上便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这些人面色灰白,周身散发死气,正是黑族傀儡。不过在一群傀儡之中,他们又分明见到一个活人,显然这人是傀儡的幕后操纵者。

羽轩沉吟道:“倘若现在下去,多半要被两面夹击,为今之计,只有先赶走其中一方才行了……”

敖飞摇头一笑:“未必要我们出手,也许还可以坐山观虎斗。”

羽轩一怔,正要开口,突觉空中的风雪强大了许多,仿佛从深秋一下子进入了隆冬。

“这是……”羽轩看了片刻,突然眼瞳一缩,随即只听一道龙吟将群山震得鸣响!

“孽畜,等你许久了!”这时黑凌遵一声低喝,身形踏在云端,一拳击落,只觉空间之中有一阵激荡,随即十丈大小的冰蛟身躯诡异地浮现。

黑凌遵冷笑道:“无论你这孽畜今天有什么手段,都逃不出我给你准备的‘大礼’,等我将你的龙元挖出,再好好地祭一祭此地的灵脉,布阵!”

他一声喝下,身后众傀儡飞起在空中,跟着他手上一抓,如同握着提线木偶,只见那些傀儡将冰蛟围在当中。而冰蛟身下,却凝聚出一座巨大的阵图来。

这阵图是以傀儡体内的死气为根基的,当下死气被抽出,他们就化作灰烬消散了。

“唉,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也不知抓了东西到底有没有用……”黑凌遵看见傀儡消散而去,心头一阵肉痛。但是族中传下来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当下手掌一按,死魂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根根黑色锁链,将冰蛟锁在阵中。

但说来也奇,死魂气属于死气的一种,而死气又是一切生灵的克星,哪怕是天人境界强者,也不愿轻易沾到死气。然而这死气落在冰蛟身上,却侵蚀不了它的身躯。

当下黑凌遵见了,眼中闪出惊喜之色,暗暗叫道:“果然没错!”

但是羽轩四人见了,心头却暗暗纳闷。敖飞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蛟不是寻常灵兽,甚至不是寻常生命……”

羽轩三人不解其意,问道:“那它是什么?”

敖飞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得救它!”

第一百八十章 祖皇祭坛

云端之上,黑凌遵手掌掐定印诀,黑气锁链结成蛛网一般,将冰蛟锁在当中。冰蛟龙息喷吐,寒气顷刻间冰封了大阵。

但大阵上空,却有一道巨大符文突然显化而出。这符文中有一声鸟鸣,随即赤红光华笼罩在云端之上,将云染作火红色彩。

黑凌遵低哼一声,他而今是渡虚二重的修为,岂能不知羽轩四人就在近处。但他四人不过九元境上下,便也不曾放在心上,怎能料得他们竟握有御王阁的宝物“重明阵符”。

此符乃是御王阁仿上古神鸟所炼,一旦符文祭出,重明鸟长达十丈的身躯便能飞起在云端,振翮高飞,化出赤红火海,正是重明之火。

这重明火不同于紫灵火、螭龙火,此火热而不烈,乃是上古九重天界八大神火之一。但自重明鸟的血脉被稀释之后,此火的威力便削弱极多。若非金乌一族如今还庇护着重明鸟的血脉旁支,只怕连重明阵符都不能见到了。

这时黑凌遵反掌一拍,只听“咔咔”轻响,周身突然覆盖上一层黑色晶石甲。跟着手掌在腰间一抓,腰间的晶石凝作一柄黑色长刀。这刀上符文铭刻,寒气森森,传出一股厚重之意。

“宝器?还是攻守皆备的一套?”敖飞面上一变,但掌中烧符的速度却丝毫不慢。那符阵在云端之上逐渐显化成形,随后一声清唳,便飞出重明鸟的身形来。

重明鸟双翼扇出赤火,只见火浪一滚,火海之中隐隐现出一座虚幻的祭坛。

秦雪涵看了片刻,惊喜道:“本以为没有其它手段对付他了,但没想到这符文中还暗藏玄机……你们赶紧把剩下的阵符全部祭出!”

羽轩、羽惜闻言都是一愕,但只有敖飞一人对付黑凌遵,那是远远不够的,当下他们也没有多问,连同秦雪涵的三张阵符同时烧起,随即有四座重明火海叠在一处,火中的祭坛便愈发凝实起来。

黑凌遵见了,心头不禁一跳。这座祭坛他虽不认识,但却知道这种样式的祭坛乃是在上古之时才有。其实这座祭坛是昔年祖皇领众人初到天溟世界之时,由凤、金乌、重明鸟三族共建的祈愿祭坛。

祭坛建成之日,祖皇亲自坐镇,引来神火烧去蛮荒,将天溟之中的一片混沌之气全部炼化,土地才现出生机,供人耕作。

而此事过去十数万年,虽未见到史书记载。但在南斗圣皇登临帝位的前一日,突然眼中神光直射天穹,仿佛跨越了时空,看到了祖皇踏上祭坛,登临帝位的情景。

这十数万年来,困扰诸皇的一件大事,便是传承。人之传承往往通过笔墨书写,但九重天界陷落之时,史书被星斗诸神付之一炬。后在幽皇时期,司火之神的残魂虽想到用大鼎书写传承的方法。但南斗圣皇仍觉不够,于是自己也修了一部史书,并将祖皇一卷交给了秦雪涵。

秦雪涵偶尔翻阅之时,便知道了这件旧事。然而南皇书中虽有记载如何搭建祭坛,但对于一些细节却并未说明。当下秦雪涵向羽轩说道:“你能不能跟惜儿上去相助敖飞拦住他片刻,我去看一看那座祭坛。”

羽轩点了点头,随同羽惜纵身而起。羽惜张弓搭箭,在冰箭上打了六重符印,随后只觉十几道寒流滚滚而来,涌入冰箭之中……蓦然,箭头之上闪出一点寒光。黑凌遵随即心头一跳,惊异地道:“宝器!”

这时羽惜双指一张,冰箭破空之出,破空之声极是响亮!

黑凌遵低哼一声,五指微微一张,只见身前就有一道符文凝聚而出。符文当中一声兽吼,随即黑麒麟的身躯从符中走出,踏在空中。

这时黑麒麟张口一咬,冰箭被它咬在口中,一切两断!

羽惜柳眉微蹙,若非有四只重明鸟被敖飞一指,将黑凌遵围在当中,只怕她这一箭也未必射得出来。

黑凌遵眉头一皱,喝道:“几个小辈在这里拦住我们干什么,现在若是赶紧离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这时敖飞手中印诀一变,虚空之上化出三十三层蜃龙阁笼罩下来。黑凌遵大怒:“好啊,是蜃龙族人!那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还敢来这里坏我的事!”

敖飞冷冷一笑:“少拿这些没用的旧事来压我,神府遗脉?当年我蜃龙族隐名埋姓之时,你们有过一点帮助吗?若再信你们,蓝家、雪家就是榜样!”

闻言,黑凌遵面色陡然一冷,森然说道:“那好,我就先拿你小子向蜃龙族立立威!”当下他身形一晃,渡空如履平地,顷刻间便飞跃百余丈,来到敖飞面前。

敖飞大惊,将蜃龙阁怒推而去。但这时黑凌遵身后显化麒麟之影,约有数十丈上下。随即他一掌按出,麒麟怒啸,啸声顷刻间震碎数十棵冰晶巨树,将顶上蜃龙气一扫而空。

“噗……”敖飞被啸声一震,口中喷出一缕血箭,面色变得苍白了。而后蜃龙阁被黑凌遵一掌按碎,但望见了敖飞,眉头却不禁一挑:“只是重伤吗?那这等天赋倒是比黑子渊强了一些啊……嗯,如今蜃龙族态度暧昧,今后多半便会滋生叛乱,倒不如解决了他,免除一些后患!”

当下他心中计议已定,手中刀便涌出十丈寒光来。

“不好,是杀气,这家伙打算下杀手了?”羽轩心中一跳,但他身后双龙飞起时,一柄黑伞却突然破空而来。他随即伸手一接,知道这柄黑伞正是紫氤伞。他心中一愕,这时一缕香气在鼻尖萦绕,正是秦雪涵飞身而过,说道:“你我一前一后分他的神!”

羽轩点了点头,一紫一赤双龙飞起,从虚空中而下,把黑凌遵围在当中。但黑凌遵刀光一晃,隔着虚空一切而过,这时虚空仿佛镜面一般破碎,只见那双龙不知被切碎成几段,化作云烟消散。

羽轩一惊,向羽惜道:“惜儿,打破冥气大阵!”

羽惜点了点头,她情知自己四人绝非这人的对手,如今唯有冰蛟出来,才有一战之力。但黑凌遵森然一笑,他身形从虚空飞渡而过,这一去好快。羽轩四人乃是靠着身法、元气才能飞在空中,无论速度、身法转换,都远逊于黑凌遵,所以区区数百丈远近,不过眨眼即到。

蓦然羽轩祭出紫氤伞,有一片紫雾显化在空中。而这紫雾之内乃是混了一座法阵符文,能暗中扭曲了眼前的空间,所以无论什么术法武学打出,都会被紫雾扭送而去。除非以修为强压,正面击破紫氤伞,方能打破这种空间。

然而黑凌遵显然不知这件宝器的大名,当下长刀一劈,羽轩只觉周身的虚空仿佛如水晶般破碎,随即心头一惊,情知若非有紫氤伞护持,自己的身躯便会随空间而碎!

“这是……这是‘虚王剑’?混账,我族丢失的武学怎会在你手上?”敖飞呆滞片刻,忽然怒喝出声。

黑凌遵淡淡一笑道:“说你蜃龙族蠢确实不错,看来这数百年隐姓埋名的日子,并未让你们长进多少啊。”

敖飞闻言大怒:“如此说,是你黑族偷了我族武学?”

黑凌遵闻言不答,心头暗暗诧异“虚王剑”为何不击杀羽轩二人。蓦然突觉羽轩身后有一道龙吟,那却是冰蛟挣破冥气大阵,飞掠而来。

这时只见冰蛟之顶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正是羽惜。羽惜拉动弓弦,如天边满月,只见弓上冰箭缠绕一条冰蛟虚影,正吞吐龙息。

黑凌遵怒极:“该死,如今倒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但随后那空中又铺展而开十二灵脉图,图上帝犴之顶站着秦雪涵,她手握玄参木剑,身后显化的上古祭坛中,便飞来四只重明鸟!

“这怎么可能?”黑凌遵眼中一突,暗暗惊道:“这女娃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会连重明鸟都供她驱使?”

但他心中虽惊,手脚却也未显露丝毫慌张之色,将手掌令符打出,那冰枫谷深处一片黑云升腾而起,云中有二十余道身影,皆是黑族傀儡。但这些傀儡中,竟有五人乃是生前渡虚境的修为。

羽轩灵识一扫,察觉他们身上死气浓郁之极,心中一惊:“不好,围着大姐他们的傀儡,可比前日遇上的,还强了不少啊。”

这时一众傀儡来到云端之上,羽心妍便也跟着御风而起。但此时羽心妍面色苍白,手中下品之阶的宝剑竟已砍缺了刃。

羽轩惊问道:“姐,聆儿怎么样了?”

“放心,聆儿之事待此间事了再说。”羽心妍当下抬头看去,向黑凌遵道:“没想到此次竟是五长老亲身前来,看来这冰枫谷确实不简单啊。”

“原来你们是羽家的小崽子啊。”黑凌遵淡淡地道:“不过纵然你们再如何惊才绝艳,终究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东西而已,难道我还拿不下你们吗?”

当下他手中印诀一按,麒麟虚影在云端之上显现,奔入刀身之中。随即刀身上的麒麟纹刻愈发明显,只一挥刀,脚下的符文便化成数百丈大小……

第一百八十一章 酒宗门人

黑凌遵刀身上的麒麟纹刻愈加明显,脚下的阵符也随即显化而出,有几十丈大小,就笼罩在云端。

这黑凌遵执刀踏在符文之上,腰身一挺,一股气息直射天穹,将头顶的一片黑云冲破而开。蓦然黑云漩涡里现出一道极庞大的兽影,正是麒麟模样。

“该死的,这老东西怎能学会了‘墨麟本相’?此一招不是唯有万象境才能施展吗?”冰谷深处,羽辂眼中星光闪烁,乃是在眼中显化一副星图。但这时他看向空中,不禁大骂出声。

原来这招“墨麟本相”乃是墨麟锋中的至高武学,威力之大,唯有四天之境以上的强者才能施展,否则被自身剑气、刀气反噬,最终即便不死也必重伤。然而以此时黑凌遵二天之境的修为,条件是远达不到的,不过他却为何能够施展?

随即羽辂略想片刻,突然一惊:“是了,他身上的乃是耗费近百年时间仿造的‘墨王战甲’,此时有它在,确实能弥补一些修为的不足……该死,这回难道非得舍弃了这些宝物吗?”

当下羽辂暗暗一咬牙,摸出一件宝刀、一枚宝印,正要扔向空中时,突然身旁羽心聆拦住了他,在他掌心写道:“有人相帮!”

羽辂一怔,果然这时虚空一阵扭曲开,随即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从空间中走出,向黑凌遵冷冷一笑道:“堂堂黑族长老,渡虚二重的强者竟也欺负起孩子来?”

“你是谁?”黑凌遵眉头一皱,虽觉得此人的气息颇有些熟悉,但脑海中却无一人的形象与此人相合,当下心中惊疑不定。

其实无怪黑凌遵认不出来,这许多年中铁卫酗酒不断,极少打理自身形象,乃至于如今仿佛乞丐一般,而黑凌遵又怎会在意一个乞丐如何呢?

当下铁卫森然一笑,说道:“五长老果然贵人多忘事啊,两百年前,那死魂气功法倒是闹得敝宗十分狼狈啊!”说罢,他举起酒壶张口一灌……

“两百年前?酒宗!”黑凌遵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铁卫的容貌,随即与脑海中一人的形象逐渐相合起来,当下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铁风卫统领铁严兄啊。怎么阁下浪荡两百余年,如今还幸而未死?”

原来铁卫原名铁严,乃是昔日酒宗铁风卫统领。当年酒宗有十之六七的人都暗暗修炼了死魂气,或被引诱、或被强迫,其中铁家与陶家一脉的人数占比最大。后来冷魏借南宫世家之手清洗了酒宗,其中或有冤枉之人,但陶公或铁严都深知此仇不能找冷魏去报,而黑族又不知隐居在何处,心中一股积郁无法发泄,铁严便逃出山中的小村,或偷或抢,总之四处借酒浇愁。

后来在数年前,打听到藏龙阁阁主黑子倩乃是黑族之人,于是隐姓埋名进入藏龙阁中成为情报秘使,其意便在于利用藏龙阁找出黑族的大本营。然而怎知黑子倩也怨恨黑族,在藏龙阁中绝口不提黑族的事情。无奈,他便来到北域打算前往御王阁打听黑族的情报,怎知却在这里遇上了黑凌遵。

当下铁严掌中一握,酒壶被捏碎,一片酒气弥漫在空中,随即这酒气化作青雾飘散而开。

这时敖飞道:“快退开,这是酒宗绝学,一沾到这雾气便会全身发软!”

轩涵闻言一惊,忙拉着羽惜速退。而随即铁严跳在青雾之中,以雾为墨,在虚空中画了三道符文。

黑凌遵见了,不禁眉头一挑,暗道:“青幽魂符?”

“去!”这时铁严手指一弹,三道符文去得好快,只见灰云之下青气弥漫而开。这青气乃是酒宗的独门元气,以气画符,每一道符文便直击灵魂,而此“青幽魂符”更是酒宗符文的上乘之作。

青幽魂符显化幽冥与天界,将人困在当中。这时只见“天界”之上,天门里便站着铁严的身形。铁严手中持鞭,身化金刚一般。随即铁鞭落下,风雷相随,那风雷卷起十丈余高,当中一点白色光华仿佛天尊之剑,就此破空而来,只听……

“铛!”黑凌遵重刀一挡,立时响起金铁之声,一滚劲气的余波仿佛怒涛一滚,身后天门一颤,竟隐隐现出裂纹!

“原来你是虚张声势!”黑凌遵大笑道:“你也不过渡虚二重的修为,看这道‘青幽魂符’你也施展得很勉强啊!”

铁严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道:“两招虚王剑也耗去你不少的元气吧,你如今余力不到六成,还能逃出我这‘青幽魂符’?”

黑凌遵闻言,心中一跳。因为羽轩几人的缘故,他消耗的元气已近五成,如今又被困符文之中,迟早要力尽被擒。纵然能逃出去,冰蛟龙元得不到,族中的惩罚也非小可。当下心中一急,金鞭一扫而过,一道雷霆直击胸口,轰然一声巨响,胸口处已是一片焦黑。

“咳……”黑凌遵喷出一道血箭,嘿嘿笑道:“不错的符文武学啊,看来当年那一次计划并没有错啊,得你酒宗二十傀儡,我死也无憾了。”

“二十傀儡!”铁严心中一跳,急问道:“他们人呢?”

黑凌遵冷笑不答。

“找死!”铁严霎时红了双眼,金鞭卷起风雷,只见雷霆从天界深处凝聚,化在顶上黑云之中。这时黑云厚达百丈,中间一眼漩涡呈现血红之色,这乃是酒宗雷法“赤冥雷池印”!

随即只听雷鸣滚滚,赤色雷光从漩涡中而落,仿佛令天地一静……蓦然间,千丈风雷席卷而去,化作了赤色风暴,将那天门都卷入其中……

“咳咳……”黑凌遵剧烈地咳了几声,在袖中抓出一支青旗。他将旗往虚空中一插,这时符文破裂,便化出一道空间大门来。

黑凌遵冷冷一笑,转身遁入大门中。

“不好,快走!”这时外界中,羽心妍灵识一放,察觉符文猛然一颤,这三道符文破碎而开,风暴席卷天际。这而风暴之中,铁严便红着双眼,往虚空中怒抓而去,大喝道:“给老子滚出来!”

他一掌抓碎虚空,头顶之上便显化出那支青旗。但旗子之下,只听刀声一响,刀声清脆悦耳,如同环佩相击。

这时铁严心中一跳,那眼前的虚空仿佛水晶破碎,原来那是被刀刃一切两断。而自己正站在这片空间之中,过不多时,身躯便会随空间崩溃而碎裂成无数块……

“虚王剑啊,我却忘他还有这一手……”铁严心中一声长叹,眼见黑凌尊狰狞的面容便在自己面前冷冷一笑:“死吧!”

但这时空中一声龙吟,龙息喷吐之间,便有一颗白色的珠子定在空间之中,随即敖飞站在冰蛟之顶,手掐印诀,喝道:“凝!”

“凝空为实?”黑凌遵暗叫一声“不好”,原来这便是蜃龙族至宝“凝虚丹”,可瞬间凝空间为实,其意便是用来克制虚王剑。

这虚王剑乃是蜃龙族一位先辈所创,这位前辈乃是幽皇分封的诸王之一,其封号便是“虚王”。而此虚王剑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暗暗将对手困在一处空间之中,随即便以极快的刀锋切断空间,同时也将此人轰杀。

但可惜葬神界一役中,蜃龙族的精锐死伤太多,乃至于修炼了虚王剑的族人全数身殒。而后虚王剑谱被黑族偷走,蜃龙族便断了这门武学的传承。

不过这几百年中,蜃龙族唯恐这门武学被用来对付自己,于是炼成了数十颗“凝虚丹”。此行敖飞出来,便也带着一颗。

当下铁严从空间中跳出,心中尚且惊惧不已。而这时敖飞踏着冰蛟而起,身后显化二十颗青色雷珠,怒喝道:“把虚王剑谱交出来!”

黑凌遵冷哼一声,他此时体内元气剩下不到一成,手脚发软,丝毫不敢跟敖飞过招,何况敖飞脚下还有一条渡虚境上下的冰蛟啊。

当下他手上微抖,就要将青旗祭出。但铁严看得分明,这时心中杀意又突然腾起,掌中刀气一运,一柄无形巨刀随即横在空中,向黑凌遵砍去。

黑凌遵牙根一咬,左臂一抬,就以血肉之躯迎上刀气……他一声痛哼,脸上现出了惨白之色,随即捂着断臂退入虚空中。

“铁严、蜃龙族、羽家、秦家,这笔账老子今后定会与你们算清楚的!”黑凌遵退入虚空之际,便传来其怨毒之声。

铁严抓着这一只断臂,心头恨恨不已,手上一抛,就在空中突然化作了齑粉。

但随即敖飞眼见空中闪出一抹白光,那却是黑凌遵随身的储物玉戒。当下他伸手一抓,就将玉戒抓在掌中。

“咦,这是……”敖飞用秘法破开玉戒的封印,将灵识一放,便发现其中有一本手抄图谱,正是虚王剑谱!

“哈哈,虚王剑终于到手了,水映峰,我看小子再怎么跟我斗!”敖飞朗声一笑,手握剑谱飞掠而去,来到冰枫谷中。

这时谷内聚集了羽家众人,而羽轩在一旁为羽心聆查看伤势。过了许久,才长吐一口浊气道:“这是须弥心界的反噬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生精灵、南域之变

羽轩放出灵识,在羽心聆周身一扫,将她体内的伤势在自己身上推演一番,沉默许久,才说道:“聆儿之伤是由于须弥心界的反噬,但我不知为何,她体内会残留有死魂气。”

“死魂气?”羽心妍一惊,说道:“你能确信吗?”

羽轩点了点头,但随即一笑道:“不过也不必担心,聆儿由于双耳、双目的原因,少了外界的打扰,反而能一心一意修炼,所以她须弥心界的修为远高于我,倒也能用灵力将死魂气困在体内。只是……在此之前,你们需要告诉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时羽轩沉吟片刻,忽然向身旁的冰蛟一指。这冰蛟仿佛有极高的灵智一般,由于今日轩涵等人救了它一命,它便也不再生疏,把头来蹭了蹭。

羽辂闻言,略微皱了皱眉,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借助观星图法,看出此地曾有天地灵脉的迹象,但不知为何,我却从它身上察觉到有灵脉的波动,说不得,它与灵脉有着不小的关系……”

“它应该是一种天生精灵吧。”忽然躺在一旁喝酒的铁严说道:“天地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生灵,这种生灵或以人的形象、或以兽的形象现身,且天生灵智不低。然而它们并非不是因为父母所生,或说它们天生没有父母,因为它们乃是天地灵脉所孕育而成,而这种生灵便是天生的精灵。”

“天生精灵?”羽辂闻言,眉头不禁一挑,便问道:“前辈可知道除这条冰蛟之外,可还有其它这种精灵?”

铁严点头道:“我曾见过一个,但乃是以人的形象出现。不过这种精灵几百乃至上千年的时间,都未必会出现一个,你们能遇到,那已是极大的运气了。唉,传说的上古天界时代倒是有很多……可惜了,否则再有一个的话,倒也能对比一下试验。”

“那却也不必,只要这老兄帮帮忙就行。”羽轩闻言一笑,向冰蛟说道:“能否借你身上的鳞片一用?”

这时冰蛟双眼极有灵性地转了几转,随即大嘴一张,便在背上轻轻咬下三片透明的龙鳞来。

只见这龙鳞薄如蝉翼、透如水晶,上面有极细密的纹路、浑然天成。而这纹路之中,又有一道清凉的灵气散发而出,显然是受北域寒冷的天气所影响,连带着灵气之中,都有一丝寒性。

羽轩手握龙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随即笑道:“有了它,治好聆儿的把握就提到八成了!”

当下将龙鳞用绳子穿好,挂在羽心聆胸口,这时只见一缕缕灵气涌进她眉心之中,随即羽轩也打入了几十道灵气手印,过不多时,她面色逐渐好转,羽轩心下才是一松。

羽轩问道:“好了,现在能否告诉我聆儿为何好端端地会被须弥心界反噬?”

羽心妍沉吟道:“那是老二用观星眼看到此间灵气,知道了这里曾有天地灵脉,却怎知黑族也盯上了此地。那时黑云中有十六名九元境、五名渡虚境的傀儡将我们困住。而后聆儿抓了一具傀儡用了须弥心界,也不知她此举是何用意,总之最后就须弥心界反噬了。”

羽轩沉吟道:“那多半是用须弥心界探查那具傀儡的灵魂,因为死魂气的作用之下,傀儡的灵魂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要获取他的记忆并不难。只是聆儿可能过于低估死魂气了,最后反而被死魂气侵入体内。”

羽心妍略一迟疑,才又问道:“那光靠灵气便能化去聆儿体内的死魂气?”

羽轩一笑道:“放心,若是寻常灵气我还没有把握,但天地灵脉所化的灵气又有什么死气驱逐不走呢?”

羽心妍见他如此自信,便也不再说什么。这时羽辂突然惊声道:“聆儿醒了!”

随即众人来到羽心聆身前,羽轩搭手一探,随即说道:“死气炼化了一些,但要全部祛除,只怕还要八九天的时间,而且这还是此地灵气浓郁的缘故,倘若离开了这里,只怕一个月也未必能好。”

羽心妍点了点头,这时羽心聆突然玉指一伸,就点在羽轩眉间。羽惜一惊,羽轩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聆儿这是用须弥心界的秘法在我眼中重现她见到的事情。”

但过不多时,羽惜只见羽轩面色微变,正要说话,秦雪涵摇头道:“放心,他没事儿。”

果然羽轩随后睁开了眼,但面色却变得极为难看,秦雪涵问道:“怎么了?”

羽轩沉声道:“黑族在南域东界撒放了数百傀儡,打算同玄策上卫一齐兵围南炎府!”

羽辂心中一跳,问道:“此言当真?”

羽轩摇头道:“这是聆儿从傀儡的记忆之中获取的,虽然不知真假,但毕竟傀儡已没有了意识,多半也不懂得改变记忆来骗人。何况此次事关南炎府,无论真假,我都必须去探查清楚。”

当下羽轩沉吟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在修炼虚王剑的敖飞,略一沉吟道:“此次就我同雪儿前往南域,大姐、二哥还有惜儿便在此处为聆儿护法吧……”

“不行,我也要去!”羽惜听罢,突然开口反驳道。

羽轩摇了摇头道:“你极岳弓的运用还十分生疏,趁这里安静便修炼一番吧。到时聆儿恢复,若大姐、二哥同意,你便同他们再来南域吧。”当下也不管羽惜反对,便拉着羽心妍走到一旁,说道:“此前我虽与敖飞合作过,但此人毕竟是敌对阵营的,大姐还需仔细看着他一点。”

羽心妍点了点头,当下轩涵坐灵烟兽飞起,一路往南而去。此去南炎府,从北域向南域东界而走,有近百万里之遥。所以两人几乎从未飞下地面,都是在云端之中飞行。所幸须弥乾坤图中的灵烟兽数目不少,如此轮替,倒也不会让它们太过劳累。

期间秦雪涵问道:“你可有与南炎府远途传信的办法?”

羽轩摇头道:“当年走得太急,并未留下任何传信手段。”

秦雪涵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能光靠自己飞去了。这一去起码要数月有余,即便到了南域,只怕战事也已结束了。”

羽轩皱眉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秦雪涵道:“那就只能去临城了,临城在北域南端,那里定有渡空飞舟。”

闻言,羽轩面上一喜,点头道:“是了,租一条渡空飞舟便能将时间缩短几十倍!”当下两人耗费了一日的光景,来到北域南端最大的城镇,便唤作临城。

这临城的建筑风格倒与御王城颇为相似,但规模却比御王城大了不少。到御王城之人,多数乃是修士,且大多数都是玄化境以上的。但这临城中却是各色人等都有,甚至元脉境的修士,都占了六七成以上。

这时轩涵来到租船处,但管事的老者歉然道:“抱歉,私人的渡空飞舟已全部被租走了,两位若是有紧急要事的话,可坐大船走。”

羽轩略一皱眉,便点了点头,交了两颗平灵金丹后购买了票据。

随后两人上了船,才见大船上人数果然不少,竟约百有余位。而这些人中,便有一个男子骂骂咧咧地道:“这破临城,还号称北域大城呢,私人的渡空飞舟竟如此之少,还让老子来挤……”但说到此处,突然眼中一亮,说道:“韩威,快点派人过去,把那小妞给我扛走,嘿嘿……没想到此间竟还有这等绝色,老子此行不虚啊!”

“是,少爷!”一个小厮应了一声,随即领着五名护卫来到轩涵面前,喝道:“把男的扔出船去,女的扛走!”

轩涵闻言一愕,那却是从未见过抢人抢得如此强凶霸道的。当下只见一个玄化境的护卫伸手一抓,就往秦雪涵胸前抓来。

秦雪涵面色陡然一冷,本拟只是打发走他们,现下却想用重手好好教训了。

秦雪涵袍袖一拂,袖里挪天劲将这人一卷,劲气轰向他的胸口,那护卫喷出血来,就此昏迷。

这时那年轻公子身后的九元境护卫不禁眼中一跳,说道:“少爷?”

“陆老,快快出手把她擒下,嘿嘿,这等修为高又漂亮的,少爷我还没玩过呢。”那年轻公子不禁双眼放光,在秦雪涵周身上下不断巡睃着。

秦雪涵柳眉微蹙,随即身形一晃,便来到两人身前。

“好快!”陆老心头猛然一跳,手爪一伸,只听“嗤”地一声响,秦雪涵衣袖竟已被抓破,露出一截白如藕肢的玉臂来。

那年轻公子大叫道:“好好,就这样把她扒光!”

“哼!”这时羽轩冷哼一声,如同两柄利剑刺在他耳膜之上,那年轻公子惨呼一声,双耳中就留出血来。

陆老大怒:“好不知死的小子,韩家四少也敢伤了。”

但羽轩这时已飞身而来,手指凌空一点,就有一束紫气迎面迫来。

陆老淡淡一笑,袍袖一拂,就把寂炎指力打散。但随即羽轩的身形起在空中,手掌一按,灵阳劲怒拍而去。

这时陆老的面色微变,又听一声响亮,羽轩身前立着四道身影,正是四尊护法阵!只见四尊手掌一拍,如同一柄开山巨斧轰然落下,随即胸口处传来骨骼裂响。但这陆老也是硬气,竟毫不哀嚎一声,但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羽轩冷哼一声,捏住这年轻公子的咽喉,如同抓着一只小鸡雏般走到窗口。

年轻公子瑟瑟发抖,问道:“你……你要干嘛?”

羽轩把往窗外一放,这人不禁屎尿齐喷,大叫:“我……我是韩家四少,你……敢?”

“韩家?”羽轩皱眉道:“韩通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家三……三长老!”陆老在一旁说道。

羽轩听了,略一沉吟,便把这年轻公子扔回船中,说道:“罢了,看在韩通载我一程的份上,我不杀你。”然而却走到那小厮面前,冷冷地道:“不过这种孽仆却不能放过!”

那小厮吓得满面苍白,浑身剧颤,正要求饶。羽轩捏住他的咽喉,往窗外一掷……

“少爷,我刚才想说,那两人惹不得……唉。”陆老见轩涵走入房间中,不禁长长一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布局南域

北域之上风雪呼啸,而那风雪之中,正有一个黑衣男子手执两面青旗,青旗插在虚空之中,顿时显化一座空间大门。随即他身形一闪,就走入门中。

而这门后是一处空间通道,通道将乱流挡在外面。这时他手掌一抓,通道外的青旗便又回到他面前,重新化成一座门户……

过不多时,他便来到一座阁楼外,躬身说道:“属下黑凌遵,求见主上!”

只听他声音落下,阁楼上的黑袍人便点了点头,随即身旁的玄意说道:“主上有令,黑长老请上来吧!”

黑凌遵闻言,心中忐忑不定,来到黑袍人面前,跪下说道:“属下无能,并未取到灵脉冰蛟的龙元。”

“嗯?”黑袍人说道:“那条冰蛟不过渡虚境上下的实力,以你的修为不该拿不下才是,何况还有数十名傀儡与你助力。”

黑凌遵心头颤颤,说道:“也不知为何,羽家的几个小子同酒宗的一个长老也盯上了冰枫谷,属下不敌,败了阵而……主上!”

说到此处,黑袍人眼中一道光华落到黑凌遵眉心,黑凌遵只觉魂魄一颤,如同醉酒一般,恍恍惚惚,过不多时,他才又一定神。

这时黑袍人沉默片刻,突然一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若非我先前进攻羽家,徒劳而返,又怎会恰巧让羽家的小子们来坏我的事?”

黑袍人看向黑凌遵,说道:“虽算无遗漏,但奈何变故已生,此事不怪你。若非战事将起,我倒也可以多派些人手给你,不过现下不行……罢了,灵脉冰蛟之事暂且放一放,若是能拿下南炎府那条灵脉,这些事情便也不用再麻烦了。”

“不过一条冰蛟而已,属下把它擒来,不用半日之功!”这时玄意突然说道。

黑袍人摇头道:“不行,你出手难免引人注意,此事让黑长老前往,本就是为了低调行事。何况若你出手,旁人一眼便能瞧出与我有关,那时即便拿到龙元,只怕也没机会献祭,重现出天地灵脉!”

“是!”玄意躬身应道。

随后黑袍人袍袖一拂,眼前一张地面上便显化出南域东界的山水地脉来。

黑袍人问道:“如今傀儡与玄策上卫都在哪儿了?”

玄意手上一指,说道:“傀儡在明,玄策上卫在暗,都布在群峰阁、灵崖山、潜虚谷等地,但这十几处多涉及到一些宗门驻地,想要将他们赶走,只怕还要些时日。”

“不能再拖了,”黑袍人说道:“你再领五十玄策上卫前去,若是能够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准你相机行事,尽快将这些障碍扫除!”

“是!”玄意点了点头,正要动身,突然心中想起一事,说道:“不过日前有下属来报,称三千炎夏军突然赶走了黑啸宗一宗所有人,将兵马驻扎在黑啸谷中,而黑啸谷隐隐与南炎府形成相辅相成之势,可遥为呼应。”

“夏坤?”黑袍人闻言,不禁眉头一挑:“夏坤怎么会掺和此事,难道也是巧合?”

“只怕如今这么多巧合,便未必单单是巧合了。”玄意闻言,躬身说道。

黑袍人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那我便动身去见见葬神界中那老家伙吧。”当下他站起身来,四下里的空间便扭曲而开,顷刻间便不见了他的身形。

玄意随即向黑凌遵道:“黑长老,既然主上不追究你的责任,那么你便回归族中,听候令兄调遣吧。”

“是!”黑凌遵应了一声,便也出了楼阁。

这时渡空飞舟之上,轩涵走进房间之中,帮秦雪涵换好了衣服,随即望着窗外出神。

秦雪涵柔声道:“放心吧,不用三日便能赶到南域,只是你直接要去南炎府吗?”

羽轩沉吟片刻,说道:“之前听闻南域、北域都有黑族的傀儡,我想即便要去南炎府,只怕也没那么顺利……嗯,只是不知在南域可有专司情报的宗门。”

秦雪涵道:“以往倒听说有一个,便唤作‘宿雪宗’,但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宗门在何处,我也只是约莫知道他们在相城一带。”

“相城?”羽轩闻言,略一思索道:“那是相家的地盘吧?在南炎府时我曾听过这个家族,似乎跟司徒家有些关联。”

秦雪涵点了点头,说道:“对了,说起司徒家,现在救醒司徒姐姐的药材可收集完毕了?”

羽轩道:“够了,再炼几颗丹药便成了,只是到时还需你帮下忙……咳咳,那个,对,帮下忙。”

秦雪涵闻言,一蹙柳眉道:“怎么了,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羽轩脸上现出尴尬之色,说道:“为救司徒静,我曾想过诸多办法,但后来不得不考虑用当年在秦家族地治疗你的方法……”

秦雪涵闻言一怔,随即俏脸上霎时红了,问道:“要尽褪衣衫?但那不是莲池需要极洁极净的缘故,难道你要在莲池里治疗司徒姐姐?”

羽轩摇了摇头,拿出那两片龙鳞,说道:“这龙鳞乃是天地灵脉孕育而成,我需将其中一片炼化成液,所以要浸泡其中,就需褪去衣物。”

秦雪涵点了点头,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躬身说道:“羽公子、秦小姐,在下奉主人之命,将一件东西交付二位。”

轩涵闻言,以为又是韩家之人,当下便来到门口,冷声说道:“你家少爷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来人一愕,摇头道:“羽公子只怕误会了,在下的主人乃是藏龙阁主!”

“黑子倩?”轩涵一惊,问道:“她怎知我们在这儿?”

“这个在下便不知了。”来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后,便退了回去。

这时羽轩打开信看时,只见信中写道:一别数月,未知公子修为进境如此之速,实足令人汗颜。想当日销金城中诸多得罪,分别之后,心内愈加不安,于是相城郊外亲设小宴,望能三日后亲降玉趾,一叙阔别之情、二请负荆之罪。

当下轩涵看完,不禁都轻吸一口凉气,羽轩怔怔地道:“非但时间、地点都算准了,只怕连我们此行的目的她都已知晓,而她又是黑族之人……”

秦雪涵柳眉一蹙道:“难道她能未卜先知?可是这笔迹……”

羽轩道:“这信是别人代写的,但销金城之事并无旁人知道,何况信的一角还绘有八魂玉鉴的图案,多半别人也冒充不了。不过她既能知道我们在这里,那么藏龙阁的探子只怕遍布中、南、北三域了……不行,如今我们还是孤身一人,手中并未掌握其它力量,要斗只怕斗不过他们。”

“你想要训练自己的秘密力量,独立于羽家之外?”秦雪涵闻言一愕,随即问道。

羽轩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无定宗?其宗主便是羽逍师叔!”

“羽家人?”秦雪涵一惊,问道:“他自立门户只怕要被逐出羽家吧?”

羽轩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如今我还未有权力掌握血羽,就只能靠自己去建立一支了。”

当下羽轩眼望窗外天穹,手掌轻轻一握,说道:“沉寂了近两万年,也许这个位置也该有新的主人了!”

这时秦雪涵才见他面色沉凝,似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气质,而这股气质乃是从万军之中磨砺出来的。

“南牧亭……”秦雪涵轻轻念叨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了位极人臣。

“唉……”秦雪涵轻轻一叹,但她却也不知自己是在叹息着何事。

三日后,渡空飞舟来到南域北界的墨雁城中,只见轩涵相携下了船,那韩家公子面色阴沉,说道:“陆老,你派出七香虫跟着他们,我回族中调来人手,只要把那小妞弄到手,我就玩死她!”

陆老闻言一怔,但见他满面杀气便不再劝,暗暗一叹,打开木盒放出一只七色飞虫,随后自己便跟着轩涵而去。

这时秦雪涵问道:“现在便要去见黑子倩吗?”

羽轩摇了摇头:“相城距灵崖山不远吧?她信中既说‘三日后’再去,那么便先到灵崖看看吧,顺便问一问南域如今是何境况。”

当下两人乘灵烟兽而起,不到半日,便望见灵崖之上笼罩着一层黑云,云中的身影他们并不陌生,赫然便是那些黑族傀儡。

随即羽轩灵识撒放,心中微微一惊:“有十五个,都是九元境上下的实力,如今他们围在这里,洪擎等人只怕难办了。”

秦雪涵闻言,这时心中才明白他为何来到这里,于是问道:“那现在动手吗?”

羽轩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当下轩涵隐身在云端,只见有一道傀儡从云中而落,那寨上的人见了,冷喝道:“站住!”

但傀儡毫不为所动,手掌一按,掌力就震碎寨门!

“敌袭!”寨上的人一声大喝,寨中便飞掠出十几道身影,正是洪擎、夏老等人。他们如今修为虽愈加深厚,却也不过玄化境上下。其中洪擎天资已算不错了,但经常耽于寨中杂事,却也无暇修炼。

这时那寨上的哨兵过来说道:“楼主,就是此人打破寨门。”

洪擎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但随即灵识一扫,突然惊声道:“没有生命气息?”

身旁的夏老闻言,也惊疑不定:“死人?”

“不清楚?”洪擎沉吟片刻,便身形飞起,手掌一按,周身一寒一热两团劲风化作一股庞大的漩涡,就将傀儡笼在当中。

众人喝彩,但洪擎面色却陡然一变。

第一百八十四章 灵崖城主

灵崖寨前,洪擎周身涌出一寒一热两团劲风,凝在一起化作一股漩涡,就将那傀儡笼在漩涡之中。但傀儡实实在在乃九元境修为,纵然已没有了意识,洪擎的武学却也难以击破他的身躯。

这时洪擎手中印诀一变,漩涡中化成冰火两气,泾渭分明之时,却又彼此相辅相成,如同一幅阴阳鱼般。那灵崖寨众人见了,都齐声喝彩。但洪擎面色沉凝,蓦然间一点惊惧之意在眼中放大。随后傀儡低喝一声,一道死魂气便冲天而起。

傀儡一爪抓出,三道黑气顷刻间撕裂漩涡,向洪擎反击而去。

洪擎随后一掌震断书写“灵崖寨”的石碑,用石碑挡住三道黑气,随即自己往后飞掠而去,大喝道:“结出大阵!”

夏老闻言,便应了一声,祭出五道符文,在空中显化一条白色蛟龙,约有四五丈长短。蛟龙一声怒啸,随即喷出冰雪,凝作一道极大的阵符,护住大寨。

“咚……”但这时只听几声巨响,傀儡握拳冲击阵符,如同有一柄无形巨锤轰将下来。那云端之上,轩涵见了,不禁暗暗诧异,羽轩道:“这些傀儡本没有意识,只能凭借灵魂本能出招,论起战力,那是远逊一般九元境修士的,可是这个能审时度势地用起武学,仿佛……”

“仿佛有人在控制一般!”秦雪涵冰雪聪明,接过羽轩的话头说道。

羽轩点了点头,随后灵识一放,无论天上地下,方圆百丈之内竟没有察觉到一点其他的气息。羽轩眉头一皱:“躲在一旁控制这些傀儡,自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一般以九元境的修为而论,距离以五十丈为宜,可躲到百丈之外,却似乎没有这种必要了……”

秦雪涵点头道:“若是天人强者要对付洪擎他们,却也不必如此鬼鬼祟祟了。”

羽轩沉吟道:“这样,你前去拦一拦这些傀儡,不用想着将他们逐一消灭。他们既有人控制,实力就已不逊色一般九元境强者了,所以只要拖住时间让我将暗中那人挖出来即可。”

秦雪涵点了点头,握出玄参木剑,身形一晃,就飞身而下。

这时暗中那人眼见片刻之间不能打破寒冰阵符,于是印诀一掐,空中十四道傀儡一齐落下,灵崖寨众人见了,不禁心生绝望。

随后空中万千灵光飘散而起,灵光当中,一位白衣少女手持木剑,悬空而立。

少女木剑一横,身后灵光显化成十二灵脉图铺展而开,这时图中世界里冲起二十八座山峰,每一山峰顶上,便站着一位身着各色衣袍的人影。

随即羽轩心神一震,暗道:“雪儿已能显化二十八星宿诸神的形象?”原来这二十八道身影,便是当晚在北域之时,观摩羽轩所修炼的二十八星宿大阵后,才能显化出诸神形象。

这时十二灵脉图中,自然之景结合人文之景,才真正具备了此图术法的力量。随后秦雪涵木剑一指,诸神身影踏在云端,空中一片云雾笼罩而来,那云雾里云气一卷,随即有二十八星团凝在空中。

“该死,哪来的这么个人?”暗中有一个声音不禁大骂,但此时阵法已经布成,他若不应战,阵法笼罩下来,他就更是被动。

当下印诀一掐,喝道:“上去,破了这个阵法!”只见他喝令之下,死魂气直冲而起,那黑云之中,便是这十五道傀儡了。

但在大阵之中,云上“诸神”手掌一按,只觉脚下震动,随即玄武神兽从脚下的云层之中翻身而起,背负玄蛇,踏在正北方位上。

这时秦雪涵打出符印,空中又有一声雷起,苍龙的身形伴随着雷声而出。那雷光笼罩天际,随后有南方大火伴同西方剑鸣,四灵神兽便齐聚而出。

远处羽轩一见,心中不禁大震,他知道秦雪涵的修为比他高上不少,却不知道已是这等境界,当下心中高兴之余,却也不禁发出一声叹服。

“九元八重啊,雪儿到如今才展现真正实力吗?”羽轩暗暗苦笑一声,但不止他一人震惊,暗中那人被秦雪涵气息一震,伤到傀儡之时,却也令他气血翻涌。

“找到了!”羽轩眼中一凝,掌力向虚空中轰出。他当日在北域领悟到了一点空间之力,这时将空间之力混在掌力之中,只见空间一震,内外两股力量一夹,那人不禁喷出一口血箭来。

他恨恨地向空间外一瞥,随即袍袖一拂,两支青旗插在虚空之上,便显化出空间大门来。

“是你在坏我的事?”那人走出空间大门,见到羽轩的容貌,心底暗暗诧异:“这么年轻?”

羽轩淡淡一瞥,见他是个黑袍罩身的模样,虽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该是个男子。

羽轩问道:“你是谁,为何黑族傀儡还要放到此间,难道你们还想尽屠整个南域不成?”

那人闻,心底的惊讶更浓:“你还知道黑族?”

羽轩不答,但周身的紫气已然弥漫开来。

“看来你知道再多废话也是无用。”那人看见羽轩催动修为,便淡淡一笑,随手打出一道令符,身后显化一道符文,符文上有百余道虚影,竟然都是灵魂状态。

羽轩见了,心中一跳,想起南牧亭的记忆中,曾有一人将自己手下诸将都抽出神魂来,炼成一幅了“百将图”。后南牧亭追杀他数万里,虽将其击杀,但“百将图”毕竟遗失。这时见这人身后有诸将灵魂,不禁暗暗一惊。

羽轩喝问道:“你与山离老鬼是什么关系?”

“你……”那人暗暗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离尊?”

羽轩“呸”了一声,恨恨出声道:“什么狗屁‘离尊’,你既是他的后人,那么便先拿你来祭我军数百冤魂!”

当下羽轩手上印诀一掐,头顶一片紫云之中,便现出四道身影来。这四人的身形都有五六丈高下,一片威严凛然。随后羽轩踏在云端,符印打出,四只手掌齐齐一按,空间震荡开来,似有一柄万丈巨锤轰然落下。

“覆地阵!”那人冷冷一喝,身后百余道将士的魂魄踏着符文而起,挥剑一挡。羽轩虽知道这些人不是南牧亭旧将,但人同此心,见他们都被炼成护法神魂,竟不忍心下杀手!

那人显然也明白这种袍泽之义,暗暗冷笑,储物戒中寒光一晃,便握出一柄铭刻符文的血红长剑,此剑名唤“罪裔”!

“祭剑!”那人冷喝一声,符文上十余道神魂飞来,被他一剑击杀,魂力尽数涌入符文之中。

“你敢!”羽轩大怒,也不知这股情绪是出自自己还是南牧亭。当下他红着双眼,一咬舌尖,一缕精血在掌间凝聚,随即向虚空中打出。

这时空中紫云翻涌,云中现出一眼漩涡。那漩涡中心乃是一种黑色,黑的纯粹,仿佛一只“黑眼”,而“黑眼”当中,又有无数“黑雷”盘旋……

羽轩伸出双掌,掐定印诀,但体内气血翻涌,似乎已维持不住这一眼漩涡。

“难怪老师嘱咐我要到渡虚境才能施展……咳!”羽轩不禁喷出一缕血箭,脑中回复了一点清明。

“原来你是虚张声势!”那人见状,不禁大笑出声,适才被“云凌法印”的杀气骇得心神剧颤,脚下竟移动不得半步!

但这时羽轩的元气不足以支持“云凌法印”,这一股杀气便削弱了许多。

那人冷笑一声,祭出罪裔剑,一道剑气悬在羽轩头顶!羽轩暗暗苦笑一声,四尊护法阵虽显化而出,但罪裔剑芒落下,不死也必重伤。

“看来是你要将神魂奉献出来了!”那人飞起在空中,正要打出符印,突然云中一柄木剑破空而来,将罪裔剑一震。

羽轩惊喜道:“雪儿!”

秦雪涵为他拭去唇间一点鲜血,随即问道:“是他伤的。”

羽轩微微一笑道:“那些傀儡呢?”

“被我毁去三具傀儡,剩下的让洪擎困在了阵中。”秦雪涵说罢,手持木剑,一对清冷的眸子看向那人,声音如同环佩相击、清雅出尘:“是你伤了他?”

“九元八重?”那人心下一惊,手抓两只青旗插在虚空,随即身形一晃,就遁入虚空之中。

“哼,便宜他了。”秦雪涵银牙一咬,恨恨地道。

羽轩淡淡一笑,随后二人回到灵崖寨中,洪擎出来迎接,但秦雪涵看见空中没有了傀儡,随即问道:“傀儡呢?”

洪擎道:“虚空中突然裂开了个口子,将他们给收了进去。请问夫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什么夫人?”秦雪涵俏脸一红,羞怒道:“不许乱说。”

羽轩随即一笑:“你还是称呼小姐吧。”

洪擎点了点头,身后有人躬身道:“楼主,此役有八人重伤,没人死亡。”

“楼主?”羽轩闻言,便开口问道。

洪擎一笑道:“月前与众兄弟商议,想去‘寨’立‘城’,城中设若干楼,我自任‘隐楼’楼主,专司情报之职。”

“情报?”羽轩眼中一亮,又问道:“那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弟兄?”

洪擎道:“灵崖城只是初立,所以还是原来佣兵团的那些兄弟。”

“那城主呢?”

“城主之选也未定下。”洪擎躬身说道。

羽轩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时同众人来到大厅,向夏老道:“我若为城主,夏老可支持否?”

夏老一愕,沉默片刻道:“当初未立城主之人,便是存着迎立公子或风岳少爷为主之心。”

“很好。”羽轩微微一笑,向洪擎传音,洪擎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之事,大家都已看到,城中没有强者,便是人人可欺的局面。而今我与夏老商议,请羽公子入主灵崖城,兄弟们可有异议?”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分裂

“而今我与夏老商议,请羽公子入主灵崖城,兄弟们可有异议?”灵崖城大厅之中,洪擎话音一落,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些人中,有昔年佣兵团的旧人,也有之前灵崖寨投降的山匪。

山匪人数众多,洪擎没有一一收纳,剔除了心性不正之辈,约还有二十余人留在了城中。但饶是如此,这些人在城中的占比仍是极大,且跟随洪擎许久,其中有一人便也算是城中元老,唤作谷枫。当下他走上前一步,说道:“大哥说城中没有强者坐镇,便是人人可欺的局面,此言不错。而羽公子有这等修为,小弟也佩服之至。但若说迎立羽公子为主,小弟实不敢苟同。以小弟之意,不如请羽公子为隐楼楼主,大哥自立为城主,如何?”

洪擎闻言,向他淡淡地一瞥,说道:“此事乃是我与夏老、洪文三人定下的,绝不容更改。你若不愿,可自己出城去,另立基业,我绝不阻拦!”

谷枫闻言一愕,讷讷地道:“大……哥,你说什么?”

“洪文,把谷枫请出去!”洪擎偏过头去,向一个男子说道。那人点了点头,纵身而下,向谷枫伸出手臂,说道:“请吧!”

“你……”谷枫愕然不语,至今不知为何洪擎会下这样的命令。

洪擎又道:“还有哪些兄弟看不贯我这做法,可自行离去,我绝不追究!”

“哈哈!”谷枫这时惨然一笑,笑声中无尽的酸楚与无奈:“罢了,楼主既然说得这么决绝,那么我再留下来便是猪狗不如了!”当下谷枫一把退开洪文,仰天一笑,缓缓地去了。随后灵崖寨旧人不禁鼓噪起来,其中有人大怒道:“谷大哥一心一意为了这狗屁楼主,可他却这么做,如今我们留在这破寨子里还有什么用?”

“对,管他个狗屁楼主,建个什么破城,不如跟谷大哥接着抢酒抢肉去!”当下一个汉子大声呼喝,随后二十余人骂骂咧咧地走出城去。

这时,羽轩眼见下方剩下十人不到,不禁眉头一挑,看向洪擎,却见他面色不改,看不出喜怒。

秦雪涵传音道:“洪擎这么做,是否有些过分?那人不过提出了点异议而已,他何必翻脸驱逐?”

“排除异己……”羽轩点了点头道:“显然城中灵崖寨旧部并不服洪擎,而只认那个谷枫。但如今城中一切都是初立,倘若人心不齐、令行不能禁止,别说大事不能进行,只怕小事都要处处掣肘。而且如今全靠谷枫压制住这些人,一旦今后谷枫建立起威信,只怕城中势必分裂。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想洪擎便是这等考虑。”

当下羽轩说完,随即走上前一步,洪擎率众人一躬身道:“参见城主!”

“参见城主!”

羽轩点了点头,向洪擎道:“而今灵崖城初立,尚且缺一位主管日常事务之人,我想你便多辛苦一点,再任副城主之位,如何?”

洪擎一怔,随即暗暗一瞥夏老,心中略一沉吟,说道:“城主有命,属下不敢违背。只是城中杂事繁多,属下唯恐分身乏术,想请夏老一起担任副城主之位,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羽轩一笑,向夏老道:“那请夏老也多辛苦一点。”

“是!”夏老略一躬身说道。

羽轩沉吟片刻,问道:“现下城中的资金还有多少?”

夏老闻言苦笑道:“自从副城主命令兄弟们要改变山匪的身份后,便断去了资金来源。虽然时常也有去山中打猎,但也仅够温饱而已。适才那些人如此怨愤,我想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此事。”

“那是他们鼠目寸光,难道山匪也能当一辈子吗?”羽轩冷笑几声,随即说道:“城中缺少资金来源,有一原因便是这里远离城镇。这样吧,我拿一千枚平灵金丹,请夏老与洪文分批次到最近的相城之中换成金银,到时应该够城中一年的资金运转……怎么了?”

“一千……平灵金丹?”夏老与洪擎闻言,不禁面色剧变。

羽轩淡淡一笑,在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白色袋子,袋中存放着百来个玉瓶,正好是一千平灵金丹。

原来当日敖飞夺取到黑凌遵的储物灵戒之后,只拿走一本虚王剑谱,而羽心妍等人又不缺乏灵丹、灵器,于是黑凌遵的数十年所藏就都便宜了羽轩。

当下羽轩又从戒指中取出六件上品灵器、四本武学功法交给洪擎,洪擎随即发给众人。这些功法虽不算上乘,但比之这些只有元脉境、灵臻境的人来说,那已是好上无数倍了。

羽轩随即说道:“洪擎,我看你修为已是玄化境大圆满,再过不久便能到九元境界。所以这几日便暂且不要管事,安心闭关,突破修为吧。”

洪擎点了点头,羽轩略一迟疑,便又取出一柄白色羽扇交给他。

洪擎接过看时,眼中不禁掠过一抹诧异之色。原来这柄扇子乃是上品顶峰的灵器,甚至其中有灵性诞生出来,似乎已接近宝器之阶。

羽轩笑道:“我看这柄扇子与你的武学十分相合,如若你好好利用,应该能提升不少战力。甚至今后若是机缘足够,请人将它重炼一番,说不定还能达到宝器之阶。”

“宝器!”洪擎心神一震,面带苦笑之色,缓缓说道:“可是……可是属下寸功未立……”

羽轩摇头一笑道:“什么寸功未立,你能维持住灵崖城,便是最大的功劳,何况我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羽轩将扇子一推,又说道:“我今晚有事要闭关,明日出发相城,所以还请夏老与洪文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前往。”

“是!”两人躬身一应,随后轩涵来到已装饰好的城主府中。秦雪涵笑道:“没想到他们连府邸都装饰好了。”

羽轩点了点头:“洪擎野心不小,否则也不必在此地受苦,只需回到吴城之中,以他如今的修为,想要当个土霸主已是不难。”

秦雪涵一笑道:“那你是说他事先修建好府邸便是为了等你?”

“说不定也是在等风岳。”羽轩摇了摇头,抬头看向空中,只见天边已烧红了一片。他略一沉吟说道:“不说他了,明日便要去见黑子倩,在此之前还是将司徒静治好吧。”

秦雪涵问道:“那她治好了便能醒来吗?”

羽轩沉吟道:“马上醒来只怕不能,也许还要再昏睡七八日吧,毕竟伤势如此之重,若换成灵臻甚至玄化境界的,能不能治好只怕还在两说之间。”

当下让秦雪涵打开须弥乾坤图,图中的世界便显化而出。随后两人走进一个房间中,只见床上便躺着一个青衣少女。

秦雪涵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羽轩道:“嗯……你先帮她梳洗一番吧,等到我炼完丹后,你便将药液放入桶中,然后再用你的生灵元气帮她吸收药力。”

秦雪涵闻言,默想了一下治疗的步骤后,随即便走出房中,到河中打了水来。

这时羽轩走到屏风后,只见云尊炉紫火翻腾而起。而那紫火当中,便有几株灵药在放出淡淡的荧光。

羽轩手中掐定印诀,向火中一指,火焰之上随即翻起了两翼的形状,赫然便是南七宿的朱雀。朱雀双翼一振紫焰席卷而起,直冲炉顶,只听“铛铛”巨响。

“该死的,这破丹!”羽轩面色一白,恨恨地骂了一声,火中突然幻化出黑子渊的身形来。羽轩随即符印的打出,紫焰当中显化一道古老阵符,而这阵符便是他体内螭龙火珠传来的。

此时螭龙火珠上,那道古老符文变得更加晦涩玄妙,中间隐隐显化出一道身影。而那道身影便是支撑起九重天界传承的司火之神……

“下次便找你将这笔账算清楚!”羽轩望着黑子渊的幻影,又打了三道符印进入阵符之中,随后“朱雀”一声清唳,口中便衔着三颗翡翠明珠般的灵丹飞出火海,被羽轩手掌一拂,就落入了桌上的玉瓶之中。

这时只听一阵响动,原来是秦雪涵褪去了司徒静的衣衫,将她放入木桶之中。那木桶内的清水没过肌肤,但见肤如莹玉,在水珠的映衬之下,如同朝花承着玉露,有无限美感。

秦雪涵暗暗一叹:“没想到她竟美成这样,难怪把那家伙迷得晕头转向的。”说罢,向屏风处一瞥,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时羽轩掷出那片龙鳞,而龙鳞已用一条蚕丝穿好。

秦雪涵接过了,将它挂在司徒静胸前,更为她增添了一分俏丽之色。

“将药粉洒入水中,再运用生灵元气。”随后羽轩又掷出一支玉瓶,瓶内的丹药显然是已经研成粉末了。

秦雪涵玉手掐定印诀,连打了三道符印进入水中,只见水面灵光升腾而起,在空中凝作一枚上古符文。符文引动药力穿入司徒静体内,司徒静嘤咛一声,口中溢出点点殷红。

“司徒姐姐?”秦雪涵轻轻地唤了一声,但司徒静还在昏迷。

秦雪涵轻轻一叹,过不多时,那药力被她吸收完毕,随即秦雪涵抱她出水,为她换好衣服,向屏风中说道:“可以出来了。”

羽轩走出,递了一条手帕过去。秦雪涵说道:“我察觉她适才应该醒来才是啊。”

羽轩摇了摇头:“那只是身体的本能反映,灵魂应当还在沉睡。”

当下两人离开须弥乾坤图时,时间已入中夜,繁星满空,有一片月华落在庭中,如水银泻地,周边几处盆栽沐浴月光,在叶片之上,仿佛有轻烟喷薄而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谋划天下藏龙阁

轩涵从须弥乾坤图中走出,那已是中夜时分,但见庭院之中月色撩人,秦雪涵惊喜道:“好美的景致啊,没想到洪擎还有这样的本事,如此看来,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他先前确实在等你接任城主……只是,他为何提议夏老也担任副城主之位?”

“那是他在让我放心。”羽轩微微一笑,取出一壶酒在亭中坐下,遥望天边月色,说道:“我虽对于洪峰佣兵团有些恩情,但毕竟还是外人,而夏老的情况也是一样,甚至因为风岳的关系,他应该觉得我会更信任夏老一点。但他也明白,我定然无法长驻灵崖城,所以多不多一个副城主,其实并无多少关系,终究也只是为了让我放心而已。”

“心计、城府……”秦雪涵微微苦笑,也来到亭中坐下。羽轩为她斟了一杯美酒,随后两人各饮了几杯,这时秦雪涵面上便涌起了淡淡的晕红,为她平添几分妩媚之感。

羽轩微微一怔,此时才想起已近双十年华的她,早已褪去了幼时的青涩。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衣斜倚画栏,面上微微显露一抹慵懒之色,被周遭的月华衬托着,当真清雅出尘,令人沉醉。

“你看着我做什么?”秦雪涵俏脸发烫,玉手抚着粉腮,一颗心跳得厉害。

羽轩微笑不答,秦雪涵连忙转开话题道:“你说明天黑子倩见我们到底为了何事?”

“她城府太深,只怕天底下能猜透她心思的并不多。”羽轩转头看向庭中片刻,过不多时,洪擎随即在门外躬身道:“城主,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羽轩放下酒杯,略整了整衣衫。随后洪擎走来,微一躬身:“夏老与洪文想今晚便出发前往相城。”

羽轩闻言,皱眉道:“为何?”

洪擎略一迟疑,说道:“今晚收到了一个消息,不知何故,玄兵谷竟在一夜之间遭人灭门,长老以上死伤逾八成,不过其中弟子的伤亡却是不大。所以夏老与我商议,打算连夜出发前往相城打听消息。”

“连玄兵谷也被屠了,难道又是黑族傀儡?”羽轩心中一震,沉默片刻便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件灵器,你让他们带着。”

“是!”洪擎接过了灵器、灵丹走出院子后,羽轩遥望天边,周身紫气弥漫而出,随后星光落在他双眼之中,脚底之下便显化司火之神的那道阵符来。阵符古朴玄奥,秦雪涵看了片刻,突觉眼中天旋地转,过了片刻才回转过来。

秦雪涵心中暗暗诧异,自语道:“上古符文?”

随后羽轩脚下一跺,手中掐定印诀,这时只见气海处紫气翻涌而起,紫气凝在一处,便向天地之间引来游离元气,缓缓炼化成紫气本源。

但紫气直冲九元二重的大关后并未停下,反而见得阵符缩小而起,凝在头顶之上。只是九元三重的关卡显然太强,羽轩这些日子的修炼虽然未曾停下,但积蓄毕竟太薄,离冲破关卡还有一线之差。

羽轩暗暗一叹,正想收回元气,突然周身一阵清凉,却是秦雪涵来到身后。秦雪涵檀口微张,说道:“南皇有一门秘法,可以让我帮你炼化元气,这样修炼速度会快上许多。”

羽轩闻言,眉头不禁一挑,但不知为何,他却在秦雪涵的话中似乎听到一股羞涩之意。

当下苦笑一声,连忙驱散心中的怪念头,抱元守一,灵台逐渐空明。随后秦雪涵玉手掐定印诀,元气凝在羽轩头顶,逐渐涌入……

到了第二日清晨时分,庭院之中微有薄雾喷薄而出,而那薄雾当中,便是轩涵二人了。

羽轩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周身仿佛有一条水银流转不定,舒适无比,而这时体内元气的积蓄也提升了一倍有余,赫然便是九元三重的修为了。

羽轩赞叹一声,向秦雪涵道:“南皇昔年的武学我大多都知道,可是却从没听说过这门秘法啊,这门秘法叫什么名字?”

“啊?”秦雪涵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听到羽轩问话,面上微微一红,说道:“没什么,只是一门秘法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

羽轩闻言一愕,但在灵识感应之下,却见她的修为竟是到了九元八重大圆满,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你的修为进境怎会如此之快?昨日也不过是八重境初成而已啊!”

秦雪涵一笑道:“应该是托你的福吧,帮你炼化元气的同时,元气也回馈到我这里。”

羽轩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走出灵崖城,纵起灵烟兽向东面而去。不过一刻钟,便看见下方乃是一座规模中等的城镇,城中有一座阁楼,轩涵见了,不禁惊讶道:“藏龙阁的势力已延展到南域了?”

阁楼内一名侍从走出,问道:“两位便是羽公子、秦小姐吧?”

轩涵点了点头,侍从随即将他们迎入后园之中。这时园内有两名模样娇俏的侍女一躬身道:“公子爷、小姐,阁主因有事耽搁了,还望能稍等片刻。”

当下轩涵便只能坐到亭中,静等黑子倩到来。约有半个时辰,黑子倩姗姗来迟,向轩涵盈盈一礼道:“因阁中事务繁忙,难以脱身,才令二位等待这许久,实深感歉意,我自罚一杯!”

当下黑子倩坐在亭中,斟满一杯美酒一饮而尽。秦雪涵问道:“不知阁主找我们前来是为了何事?”

黑子倩沉吟道:“两位来到南域,想必已见到了不少傀儡大军吧?”

轩涵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都知道她乃黑族之人,可是态度却捉摸不清,于是秦雪涵只得点了点头。

黑子倩道:“想必两位如今还在防备着我,也罢,我便不过多试探了。其实请二位前来,是想讨一个人情。如今这几日黑族傀儡兵发南域,攻陷诸多宗门世家,多半便是为了一座上古大阵。但此事也仅是推测,相不相信,全由二位决断!”

说罢,她袖中取出一卷卷轴,卷轴打开,赫然便是南域东界的地势脉络图。又见图中标注了十几处疑似黑族傀儡进攻的目标。

当下羽轩沉吟道:“不知黑阁主打算讨要什么人情,便请直说吧。”

黑子倩摇头道:“如今还不便明说,但两位也请放心,在下所求之事绝不会影响到你们身后之人。”

轩涵这时闻言,眉头都是一皱。秦雪涵传音道:“怎么办?”

羽轩无奈地道:“没办法,若没有这份地图,我连黑族的目的都不清楚,又凭什么能够帮南炎府?”

当下羽轩暗暗一叹,说道:“黑阁主的手段当真令人叹服啊,至今无论阁主拿出什么东西来,我竟都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也罢,这份地图我收了,今后阁主若要讨回这道人请,便找人告知我即可。”

黑子倩微微一笑,储物灵戒中又取出一件黑色令符,说道:“令上铭刻了传信符文,今后公子若有事要向藏龙阁查询,便可通过令符传音。”她说罢,双手一拍,园后又走来一人,乃是个年约二十的男子,羽轩灵识一扫,便知他有玄化五重的修为。

黑子倩笑道:“公子的灵崖城初立,我想结个善缘,将霍言举荐入公子麾下,不知公子可接纳否?”

这时听了“灵崖城”三字,轩涵心头的惊讶更是浓了许多,羽轩问道:“黑阁主如此神通广大倒是令人惊骇啊,我灵崖城还未打出任何名声,阁主便知道了?”

黑子倩一笑道:“但毕竟‘灵崖城’的石碑已经立了不是?当然,若非昨晚夏老二人来阁中打听玄兵谷的消息,我也绝难推想到灵崖城竟与公子有关。”

羽轩恍然道:“难怪今日阁主姗姗来迟,原来是去调查我的踪迹了。”

黑子倩笑而不答。

羽轩问道:“不知霍言兄跟随了黑阁主多久?”

霍言躬身道:“不敢当羽公子如此称呼,在下跟随阁主已半年有余了。”

羽轩点头不语。黑子倩:“霍言先前随我司管情报的真伪辨别之职!”

羽轩闻言心头一跳,秦雪涵也在一旁暗暗苦笑道:“论起城府谋略,天下间能出其左右者,只怕少了。轩与她交锋数次,竟然次次落于下风,毫无反击的余地……”

果然羽轩苦笑一声,说道:“也罢,既然阁主为我筹算得如此清楚,那么羽轩便却之不恭!”

当下羽轩站起身来,向霍言道:“霍言兄,想必我灵崖城中如今的境况,黑阁主已跟你说清楚了,一旦入我灵崖城中,可莫后悔!”

霍言躬身道:“属下九死无悔!”

“好!”羽轩霍然回头,向黑子倩道:“黑阁主,我想见夏老与洪文!”

黑子倩闻言,双掌一拍,只见两名侍从将夏老二人迎到园中。

“城主……”夏老正想开口,羽轩摆了摆手,说道:“一切我都已明了,夏老、洪文,这位是霍言,乃黑阁主举荐入我灵崖城中。从即日起,他便是隐楼副楼主,属洪擎麾下。洪文,即日起你是丹楼副楼主,楼主之位由我兼任,但今后丹楼中的一应事务,还请你多辛苦一点!”

“城主……”洪文正想开口,羽轩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学过药理,如今一众弟兄中,并没有第二人比你更合适此位,所以不必推辞!”

“是!”洪文一躬身道。随即轩涵向黑子倩告辞,黑子倩亲送他们出园。

羽轩向夏老嘱咐几声后,便让他们三人先回到灵崖城中,而自己却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

秦雪涵问道:“你要布局?”

羽轩点了点头:“也许当真如黑子倩图中所言,他们不会放弃灵崖山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布个局看看他们到底是在筹划何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布局灵崖山

灵崖山坐落于南域东界,乃是一座巍峨高峰,有近千丈高下。但这座山峰上仅有一面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另一面却是灰白一片,仿佛是被一柄巨斧将山峰劈作两半,而另一半山峰随即化作了齑粉。

这时山峰之下,那座城池之上的虚空中,便有几人隐身在云端,为首一人乃是个年轻公子,正是韩家五少韩坷。先前他在渡空飞舟之上强抢秦雪涵不成,便回到族中叫了三名九元强者来。

当下一名九元境强者低声道:“少爷,这次你将我们叫出族来,可没有家主许可啊。此间的事情须得尽快解决,否则三爷追究起来,我们兄弟三人可就要倒霉了。”

韩坷冷哼一声道:“都怪三叔迂腐,天天说什么要注重家风,而且偏偏老祖宗还就吃他这一套。嘿,若是要注重家风,就该管管大哥,大哥干的坏事可比我们多得多!”

三个老者闻言,都不禁暗叹一声,都不曾想到这家伙连自己大哥都编排。当下其中一人打出符文,轻喝道:“陆节,五少已到灵崖城,速来!”

这时只见符文化作一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过不多时,云中便走来一人,正是先前那个陆老。那陆节微一躬身道:“少爷、三位前辈!”

韩坷问道:“陆老,七香虫放出去了没有?”

陆老点了点头:“只需到晚上便可动手,他们触不及防之下,应该可以一举擒拿!”

“嘿嘿,那就好!”韩坷冷冷一笑,眼前幻化出无数景象:“到时就可以将那娘们活活玩死,她要不死,就扔到乞丐窝中,让乞丐们试试这样天仙般的女子是何种味道!”

陆节闻言一怔,这时看向灵崖城中,不禁轻轻一叹:“倒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不过谁让你们惹上了韩坷啊……”

在陆节一声轻叹之下,只见云端之后便站着轩涵。羽轩这时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完之后,面色骤然一冷,低哼一声道:“韩家五少么?看是我先前仁慈了,你既然想死,那我也不阻拦!”

当下他正要起身而出,秦雪涵突然拦住道:“等等,现在黑族傀儡并未现身,你若是动手解决韩家人,只怕更难引出他们了。倒不如将计就计,伪装成被韩家打败的假象,弃城而逃,这样也许还能让他们自己现身。”

羽轩一笑道:“我明白了,黑族既然志在灵崖山,那么只要我们一日不走,便会有无数鬼蜮伎俩迎面而来。反之,反之我们自己弃城而走,他们的目的却会自动暴露出来,是不是?”

秦雪涵点了点头,袍袖一拂,空中散出一片灵光。这灵光化作两道符文,落在她掌心之中。

秦雪涵说道:“这两道符文打入体内,便能伪造出重伤的假象,除非有万象境强者亲临,否则是难以看出的。”

羽轩闻言又惊又喜,接过符文看时,只见这符文上面勾画出许多奇妙纹路。随后秦雪涵玉手掐定印诀,将两道符文各自打入彼此体内,羽轩便只觉体内悬浮着一道青色气团,在不断幻化着各种形状。

秦雪涵说道:“届时,只需轻轻打散那道气团,便能营造出重伤的假象了。”

当下轩涵回到灵崖城中,故意放进韩坷的一个手下,并将自己府邸的位置透露给他。当晚只听府中一声巨响,羽轩破门而出,大怒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暗算我?”

这时三个老者嘿嘿一笑:“怪只怪你活在这世上,又不幸得到绝色女子青睐。但若是当初聪明一点,乖乖将女人献出,今日非但不会死,说不定还有扶摇直上的机会,可惜……”

羽轩闻言,怒喝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将强抢民女这种蠢事还说得冠冕堂皇,不觉得恶心吗……咳……”

羽轩说到此处,突然咬破口中血囊,一缕血箭突然喷出。

这时,在暗中观战的秦雪涵不禁一笑,赞叹羽轩演技出色。随即三个老者也惊喜道:“嘿嘿,小子,中了我们韩家的毒不好受吧,现在要是聪明一点,说不定还能捡到一条小命哦。”

羽轩沉默不答,身形一纵,空中紫色火云翻滚不定,而那火云当中,便隐隐有东七宿星团显化而出。

当先一个老者手掌一伸,五指上血气缭绕。血气凝聚成一只鹰爪模样,其中有三根指刀透着寒光,上面血丝蔓延而起,微微有一股嗜血之意。

老者森然一笑,双眼中现出几道血纹,随即一股凶兽之气直冲而起,将身后化出滚滚血云。这时他踏着血云,手爪抓过虚空,有几十道虚影踏在羽轩头顶。羽轩双眼一凝,便收起轻视之意,双掌一按虚空,紫云之中一声龙啸,庞大的紫龙身影从云中飞起。

这紫龙有几十丈长短,一对龙目就有一人高下,随即龙嘴一张,便几乎笼罩了韩坷一行人!

韩坷双腿一颤,面色惨白。仿佛自己在这紫龙面前,比一只蝼蚁还要弱小。

“少爷,你先退到后面去吧!”其中一个老者将韩坷一推,为他挡住这股威压。随即五爪中血气缭绕,血气凝作指刀,向紫龙一抓。

这时,他的身影仿佛也化成了一条血龙,血龙在紫龙身上缠绕了一圈,随即几道寒芒一晃而过,这紫龙便断作六七截。

原来三名老者乃是兄弟三人,各学了韩家的三门武学,便是血龙爪、血狼爪以及血鹰爪。而这血龙爪老者正是老大,有九元六重的修为。当下他手掌微微一颤,虽然击破了紫龙,却被紫气所伤,胸口隐隐灼痛。

羽轩见状,眉头微皱,轻轻一叹道:“倒是轻视了韩家人啊,韩家能称霸一方多年,确实还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随后羽轩身形一晃,鹰爪的三道血芒看似落在他身上,其实紫灵火气稍微一炼,血气便化作虚无。

但这时羽轩手掌一握,体内的气团突然四散而开。那鹰爪老者大笑道:“这小子被我重伤,气息萎靡了!”

但一旁的龙爪老者一怔:“凭老三的实力能将这小子重伤?”

不过那韩坷却没有这等见识,癫狂一笑道:“快点把那小子擒了,但不要杀他,我要在他面前玩死那女的!”

“是!”鹰爪老者大笑,身形飞掠而下,但府邸之中一声剑鸣,秦雪涵一袭白衣,跣足飞起。这时只见她玉足之下,乃是一片灵光,灵光犹如漫天星辰,被她长剑一指,灵光似乎化作漩涡,把鹰爪老者一震,鹰爪老者吐血而退。

“老三!”余下二老大惊,随即狼爪老者灵识一扫,却感觉秦雪涵气息萎靡,也大笑道:“那女人也受重伤了,我们快动手抓住她!”

“等等,事情只怕有些不对。”龙爪老者摇了摇头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