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会说话 - xp1024.com
《古墓会说话》


第一章 老宅的画像

“那人在撒谎,我爷爷绝不是凶手!”

廖悦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紧握的手掌传出手机外壳即将破裂的咔咔脆响。

“小悦,你冷静点,证词是对你爷爷不利,但证人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一切还要等专家的判定。”

电话里传出邓警官稳重有力的声音,极具魔力一般,廖悦瞬间如遭当头棒喝,濒临崩溃的情绪迅速冷却了大半。

邓警官是香港籍的国际刑警,一直像亲叔叔一样关爱着廖悦,他缜密的逻辑推理,敏锐的洞察力曾经深刻地影响着年少时的廖悦。

廖悦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可是只要一涉及他爷爷和那宗疑案,他总是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你爷爷消息了吗?”邓警官很能体谅廖悦此刻的心情,沉默了许久才试探性问道。

廖悦没有回答,他缓缓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上一口,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邓警官意料中的事,廖悦爷爷案发当天就失踪了,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十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音信。直到数月前,在曼哈顿一家公寓住房登记表上,出现了一个名字,事情才算有了眉目。

廖志海,正是廖悦爷爷的名字,护照信息完全一致,绝无重名的可能。

据公寓管理员描述,当时有位华裔老者,一次性缴纳了整年租金,租下了公寓四楼的404房间后,从此销声匿迹。清洁工当时还发现,房间门虚掩着,屋内东西一切如新,不像有人动过的痕迹。

这就等于说,廖志海,再次蒸发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狠狠地揪动着廖悦的心,他发了疯似的不听邓警官的劝阻,匆匆忙忙赶去美国,找到了位于曼哈顿市区的那座公寓。

还有,那个房间。

此刻,廖悦正待在404房间里,与香港的邓警官通着电话。这几个月来,廖悦一直住在这里,他记不清已经第几次了,细查过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每一块砖墙。

然而,令他无比失望的是,一点线索也没发现。

以邓警官多年的刑侦经验判断,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廖悦坚信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线索,他爷爷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对他说。廖悦实在无法接受,他心目中慈祥和蔼的爷爷,会是一个畏罪潜逃的杀人凶手。

“鉴定结果出来后我再告诉你小悦,一个人在国外当心点。”又一阵沉默后,邓警官嘱咐了廖悦一句,匆匆挂了电话,像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许久的茫然后,廖悦些许疲惫的双眼,才轻微眨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又转向了一个地方,一张老式木桌上面,笔记本电脑屏幕里,唯一一个录音文件。

“嘀嗒”

一个轻微的鼠标点击声响起,录音软件开始播放一个男人的口述,他用嘶哑的语调,讲述着十年前的往事。

录音廖悦反复听过无数遍,他像患了魔障的人一般,仿佛置身在案发现场,以一个旁观者独有的视角,冷静地审视着事情的经过。

口述者名叫李大胡,案件唯一证人,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他满脸的络腮胡子,一直被人这么称呼着。

年轻时的李大胡是元兴一带出了名的古惑仔,也就是小混混,终日游手好闲,背地里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为能说会道,后来跟了个大老板做起房地产生意,专职与一些难缠的钉子户打交道,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事情的起因显而易见,李大胡的老板早就看中了廖家位于香港元兴岛的祖宅,李大胡便隔三差五地带着一群马仔,上门恳求廖悦的爷爷出让祖地,还开出了很高的价钱。

廖悦印象很深刻,当时他还在念初中,李大胡见老人很难说通,就转移目标,还想用成人书刊贿赂自己,搞得廖悦不胜其烦。

廖悦爷爷态度坚决,铁了心不卖,双方对峙了很久,最后演变成只要李大胡一上门,他爷爷二话不说就拿扫帚赶人,这是廖悦见过他爷爷最凶恶的一面。

案发当天,李大胡一群人再次被廖悦爷爷轰赶出门,像丧家犬般溜了回来。李大胡有两个得力手下,一个叫做阿彪,充当打手的角色,练过几年功夫,另一个叫做阿茂,读过一些书,是个狗头军师,鬼点子不少。

阿茂说他在旺角黑市打听到,廖家祖宅珍藏着一幅价值不菲的油画,是出自一个叫做“通灵画师”的天才画家之手。他今天留意了一下,果然传闻不假,那幅画就挂在宅子走廊尽头的墙上,被一块白布遮盖着,生怕被人看见一般。

通灵画师不仅在香港,在世界上都小有名气,他临摹的名画几可乱真。但他出名不是因为他精湛的画技,而是他的作品经常会引发一些莫名的灵异事件,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闹鬼。

即便如此,他的作品还是受到不少眼光独到的收藏家们所青睐,在一些高端拍卖会上甚至拍出了天价。

李大胡征地之事一直没有进展,背后老板已经不耐烦了,他自己也憋了一肚子气,经不住手下撺掇,起了重操旧业的心思,也是借此报复一下廖家。

事情就发生在当晚深夜,李大胡三人顺利溜进了廖家祖宅,来到走廊尽头的画像面前。

当时阿彪已经迫不及待了,就要动手取画,阿茂一下慌了,连忙上前阻止,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沉着脸低声说道:“这幅画有些邪门,当心点。”

接着又指了指画上蒙着的白布,“这是一个女人的画像,听说看过她模样的人全都离奇失踪了,所以一直用布遮挡着。”

阿彪胆子大,听了反倒起了兴致,不怀好意地,定要看看女人的模样,边说边动手去扯画布。

李大胡是个谨慎的人,通灵画师的灵异作品他也有所耳闻,连忙喝止:“你个仆街仔不要命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可是为时已晚。

“快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

李大胡当时只觉头皮一麻,也顾不上骂娘了,条件反射般紧闭上了双眼,同时就听见一旁阿彪疑惑的喃喃声:“咦?真是怪了,我还没碰到那块布,好端端的怎么就自个掉下来了?”

紧接着,四周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李大胡见没有动静,就偷眯着眼睛乱瞄,只见阿彪和阿茂正呆呆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看,像两尊泥塑般一动也不动。

“被你们两个害死了!”李大胡暗暗叫苦,知道手下已经出了事,幸亏自己反应及时,没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寻思着转身跑路。

这时,不知哪来的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将他抓住,李大胡差点没叫出声来,心道一定是画里的女人不肯放他走,吓得他连忙跪地求饶,说手下鲁莽不懂事,冒犯阁下,他自己不曾一睹尊容,恳求尊驾饶他一命。

然而哭诉许久无果,他就听见身旁传来阿彪的声音,“大佬,不用拜了,画像看了没事,我们都好端端的。”

李大胡摇头不信,以为这是女鬼在引诱他,接着又听到阿茂的声音,“真没事,画里的女人我们早就见过。”

他这才将信将疑,偷偷抬头往墙上瞄了一眼,立时就呆住了,竟然差点笑出声来。

呈现在李大胡眼前的,确实是一幅女人的画像,而且他还不止一次见过,根本不是什么灵异作品,刚才不过是自己做贼心虚的表现罢了。

一场虚惊之后,三人再次动手卸画,然而就在那时,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饶是听过无数遍,廖悦还是被李大胡陡然变得急促的声音狠狠地揪了一下心。

“一个人突然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将阿彪和阿茂砍倒在地,他们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于是我就看到满脸鲜血的廖志海拿刀对着我,我还看到在他的背上,竟然趴着一个女人,天哪!那女人长得和画像里的简直一模一样,还冲着我笑,我当时就吓尿了,转身没命的跑啊。”

之后的事,李大胡被人发现时,已经神志不清地倒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廖悦听着录音最后断断续续的声音,那是李大胡沉重的喘气声,“是那个女人,她附在廖志海身上杀了阿彪阿茂她,她现在天天晚上出现在我的床边,冲着我微笑你们看,她现在就坐在那个位置上!我看过她的脸,她来向我索命了,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录音结束了,房间安静了下来,但廖悦耳边分明还回荡着李大胡惊恐的咆哮,流露出对死亡的极度恐惧。

廖悦思索着,任何人听到如此荒诞的口供,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李大胡疯了,一个精神病人的指证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但廖悦在意的是,为什么他爷爷就此失踪了呢?还有李大胡的两个马仔。现场就四个人,一个疯了,三个失踪了其实有一种可能廖悦十分抗拒去想,那便是李大胡杀了他爷爷还有两个手下,自己装疯,似乎没有比这更符合逻辑的推论!

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爷爷没有死,廖志海的失踪也许另有隐情,和不得已的苦衷?比方说,现场出现了第五个人。

如果,可以称作“人”的话

廖悦沉默了,现场的确存在第五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老宅的画像,画里的女人”廖悦反复低喃着,他记得电脑中珍藏着一张老照片,取景好像就是那幅油画。

果然,一张爷孙俩的合照很快出现在廖悦眼前,他爷爷当时格外精神,穿着时尚t恤,是个时髦和蔼的小老头。而画中的女人,像一位雍容的贵妇人,端庄娴雅,恬静地微笑着。

这一幕很难让人与恐怖的灵异现象联系在一起,廖悦觉得女人的笑容十分自然好看,有种倾倒众生的意味。

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廖悦也相信,很多人都见过她,甚至叫出她的名字。

蒙娜丽莎。

第二章 奇怪的房客

“当当当”

思绪被一阵钟声打断,耳中又陆续飘来唱诗声和祈祷声,廖悦望向窗外,入眼一片葱绿,公寓外面是一所小教堂的后院。

眼前是一片墓地,约莫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半人高的杂草丛间,凌乱地竖着大小不一的墓碑和十字架,似乎很久没人祭扫了,透着一种被遗弃的荒凉,两条泥路纵横交错着,在草地上书写着巨大鲜明的十字。

也许是出于对墓地的忌讳,这家公寓虽然所处地段不错,却一直房客稀少,许多客房时常空着。不过廖悦觉得,能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市中心找到这样的住所,已然不错了。

坟墓什么的,廖悦其实并不在意,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叫做幽湖镇,就位于骊山脚下始皇陵名胜区一带,历朝历代的古墓陵寝多不胜数。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小时候见过的古墓,估计比一般人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

廖悦不但见过许多古墓,还时常能听到古墓深处传出的一些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就好像有人在他身旁低声耳语一般,他想仔细听,却又听不清。

他十分害怕,睡不着的时候,他母亲总是抱着他安慰道,“别怕,那是古墓在和你说话。”

这些声音一直伴随和困扰着他的童年,直到后来他爷爷接他去香港念初中,他才摆脱了这个梦魇。

廖悦实在想不明白,父母都出自香港世家名门,为何要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选择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生活,开一家小照相馆。廖悦也经常撞见一些奇怪的人频繁进出他家的照相馆,那些人根本不像顾客,在暗室里与他父母神神叨叨地不知密谈些什么。

更奇怪的,对于爷爷失踪之事,他父母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廖悦昨天还和家里通了电话,他父亲只是淡淡地嘱咐他小心而已。如果不是廖悦和他父亲,他爷爷长得相像,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廖家血脉。

他的父母,他的家族,一定隐藏了许多秘密,廖悦一直这么觉得。

“哐当”

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从不远处传来,廖悦回过神,就看见对面公寓楼一户人家的门刚被合上,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

和廖悦所住的公寓不同,对面楼房是曼哈顿典型的旧式宅房结构,铁架焊接的楼梯暴露在外,日晒雨淋的,早就锈迹斑斑了,人走在上面经常发出吱呀吱呀的,令人极不舒服的金属挤压声,像是随时会断裂一般。

那女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廖悦没看见她的面容,从背影看很年轻,一身休闲的女装,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间,双手好像抱着什么东西,走得很轻很慢。

“对面一直没人住啊,新搬来的?”

廖悦正想着,就看到一个小脑袋从女人的肩膀处探了出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转过脸望向他时,廖悦见她长得精致可爱,就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小女孩吓了一跳,连忙缩进她妈妈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偷偷探出小脑袋,害羞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这时廖悦看得真切,女孩的双眼瞳色竟然不一样,右眼乌黑发亮,左眼却泛着幽蓝的光泽,咋看之下说不出的诡异。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阴阳眼吗?”

廖悦心中诧异,和小女孩匆匆一瞥后,就看见她妈妈抱着她下楼去了。

他没有多想,今天他还有工作任务。廖悦是以工作签证的身份来曼哈顿的,是一个熟人给他介绍的一家软件公司,廖悦的职业是一名程序员,一直和计算机代码打交道。也许是受到他爷爷的影响,经常看到爷爷书房里藏书中的古怪符号,不知不觉地,就入了这个行业。

其实廖悦在编程这方面很有天赋,一些程序员可能要花上一个星期才能完成的工作,他一两天就可以轻松搞定。

这个工作对于廖悦来说真是太适合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虽然酬薪不高,但胜在自由,所有工作都可以在公寓里完成,去不去公司露面完全视他的心情而定。

这样一来,廖悦就有了充裕的时间去找寻他爷爷的线索。

一整天,廖悦都是在电脑前度过的,一直到了深夜,直到笔记本的电源发出电量不足的警报声,他才被迫停了下来。

“该死的,还没修好吗?”廖悦抱怨了一句,他很讨厌工作时思路被打断。从晚上起公寓就莫名其妙断了电,到现在都没修好。

此刻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廖悦心想也许是风雨太大,电路无法维修。

“也许只是跳闸而已。”廖悦没少修理自家祖宅的电路,其实很多时候由于线路老化经常性跳闸断电,都是一些小问题。廖悦此时感觉自己毫无困意,想趁热打铁,完成这一周的工作任务,因为思路一旦被打断,再进入状态就难了。

于是他想出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给公寓管理员搭个把手。

然而这时,一个闪电划过天际,整个房间一亮,就在这一刹那间,廖悦只觉眼前一晃,猛然看到墙上清晰印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姿势相当的古怪,好像是整个贴在窗户上的。闪电转眼即逝,屋里一下子又被黑暗笼罩,他猛地一回头,窗户上什么也没有,哪来的人?

廖悦推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这时又一个闪电骤现,草地上的墓碑和十字架立时反射出惨白瘆人的亮光,杂草被狂风压得紧贴地面,小路上满是浑浊的积水。

“难道我看错了?”廖悦觉得纳闷,刚才的人影绝对真真切切,他没理由看走眼,这时他感觉手掌黏糊糊的,好像粘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觉窗台上全是泥巴。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窗户外侧玻璃上,竟然多出了一只泥泞的手掌印,格外的鲜明,廖悦比划了一下,手印很小,心里立时就觉得毛毛的,难道刚才贴在窗户外往屋内窥探的人,是个小孩子不成?

廖悦甩掉脑子里荒唐的念头,心想怎么会有小孩子爬上四楼,又不是壁虎,也许只是狂风刮来一张沾满泥巴的树叶,沾到窗户留下的痕迹而已,而那片树叶凑巧形似一只手掌。

自嘲地笑了笑,廖悦打着手机照明,出了房间,径直往一楼管理员的房间走去。

管理员是个很热心的黑人老头,和廖悦还算熟络,经常和他打招呼。

来到值班室门前,廖悦正要敲门,发现门其实是虚掩着的,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他轻轻一推,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根本没人。靠门的木桌上放着一杯咖啡,廖悦摸了一下还是温的,估计管理员才离开一会。

“也许是去检修电路了。”廖悦估计着,公寓的配电室应该在一楼的某个角落,他四处找了一下,路过几个客房时,发现房间门大多都虚掩着,情况和值班室很相似,好像整个公寓的房客不知何故,都在不久前匆匆离开了一样。

走着走着,廖悦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心想着他们估计都聚集到一块了,便加快脚步循声而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上的大铁锁已经打开,声音就是从门缝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廖悦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平时这里是上锁的,里头应该就是配电室了。

推开门一看,门后面是盘旋而下的楼梯,下方漆黑一片,看样子通向地下室。廖悦打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而下。

楼梯的护栏有些年头了,漆掉得很厉害,上面积满了灰尘。墙壁上镂刻着许多精美的浮雕,隔着几米就嵌着一个老式灯盏,渲染着一种古典艺术的神韵。

廖悦感觉一下子走进了某个中世纪古堡的地下室,与公寓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概走了两层楼的高度就到底了,楼梯尽头同样连着一扇破旧的木门,没有上锁,门缝中隐约透着火光,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廖悦推开门,视线豁然开朗,等他反应过来,立时意识到眼前是一个地铁站台,很古老的那种,看样子也许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震撼一幕。

在他面前,停靠着一辆老式地铁,车门敞开着,一群人整齐列着队,男女老幼皆有,手里捧着一只蜡烛,低着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他们逐个走进车厢,队伍中赫然出现了几张廖悦熟悉的面孔,热情的黑人管理员老头,爱和他打招呼的中年大叔,还有喜欢和他嬉闹的小朋友。

眼前情景太过诡异,廖悦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些人只是单纯地在搭乘地铁,看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更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的宗教仪式。

廖悦喊了好几次,都没有人回应,他按奈不住心中好奇,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背后什么东西紧紧抓着,拽了他一个趔趄,他回头一看,什么也没发现,那东西好像刹那间凭空消失了一样。

自从看到窗户上的人影后,廖悦总感觉有人跟在他后面,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像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但他又看不见摸不着。

就在这短暂的功夫,那些房客全部走进了车厢,车门吱嘎一声合拢,列车缓缓启动,驶入了漆黑的隧道,很快地,消失在廖悦视线当中。

这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廖悦呆呆地站着原地看了很久,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房间后,廖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还是不停浮现出刚才的情景,那些房客的古怪举动,还有躲藏在黑暗中的“人”,直到他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他惊讶地发现,昨晚消失的房客像往常一样,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似乎昨晚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当廖悦经过走廊尽头那扇木门时,发现门虽然锁着,但还是留下了新近被人开启过的痕迹,地上也有不少凌乱的脚印。

看来,昨晚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梦。

事后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经过,廖悦这才想起,那晚是他第一次遇见了传闻中的--

幽灵地铁!

第三章 废弃地铁站

好些天没去公司了,廖悦寻思着经常这样不太好,下午的时候就去公司报了个道。

刚进公司,就有一个日本同事迎面而来和廖悦打招呼。这个青年叫栗田一诚,别人都叫他阿诚,个子不高,长相有些猥琐,性格十分怯懦,经常被其他同事欺负,不过倒是和廖悦相处得不错。

“你来的正好,晚上有个宴会。”

阿诚说公司晚上有一个派对,招待一群日本客户,他被安排作为接待人,想邀请廖悦结伴一起去。廖悦本想回绝,但看阿诚可怜巴巴的样子,想来是找不到伴,也就答应了。

于是傍晚的时候,廖悦就坐上阿诚的二手破车,向曼哈顿北面近郊驶去,同行的还有一对来自欧洲的小情侣。

派对在一所大宅院里举行,庭院很宽敞,整体是古典日式风格,四周的大树上张灯结彩,挂满了极具和风的大红灯笼,几个日本宫廷乐师打扮的人演奏着古雅的乐曲,不少衣着艳丽和服的日本女子,绾着大大的发髻,浓妆艳抹的,和宾客们谈笑风生。

庭院中央古朴的大长桌上,摆满了各种诱人的美食,主打日式料理,辅以西式餐点,光是酒水就有十来种。

同行的欧洲情侣简直看呆了,想必是从没参加过如此独具异国风情的盛宴,眼神中充满了惊奇,不时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廖悦一向随和,偶尔帮着同事解决工作上的问题,人缘很不错,被几个同事拉着到处跑,各种肤色,各个国家的宾客介绍了一大堆,酒自然也没少喝。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喧哗声骤起,众多目光都不约而同汇聚一处,一个身着黑底樱花白和服的年轻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所过之处伴随着阵阵惊艳的喝彩。

廖悦看到不少男士簇拥在那女子周围,阿诚自然也在其中,看他满脸兴奋的样子,就好像见到了梦中的女神。

廖悦远远地一瞥,女子容貌确实不错,有种漫画美少女的气场,听别人称呼她为花瞳。不过廖悦对她并不感冒,想起年少时经常跟着他爷爷出入大场面,在香港上流社会宴席上,什么漂亮的明星模特没见过?

只是廖悦觉得花瞳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经意多看了几眼。

自从他爷爷失踪后,廖悦整个人性格变得沉闷不少,以往见到这样的美少女,总要装成纨绔少爷上前调戏一番的,邓警官的小丫头苗苗就是他经常欺负的对象,每次要把人家气哭了才肯罢休。

而现在,他实在提不起兴致,一想起他爷爷的事情,只觉胸口堵得慌,便和一群没伴的男同事扎堆喝闷酒。别人见他一脸忧郁,以为他失恋了,不停在一旁劝酒。

派对结束时已经深夜了,廖悦搭着阿诚的顺风车,和情侣同事一起返回闹区。一路上,阿诚兴奋得叨个不停,句句不离那个叫做花瞳的女子。可是车子没开多久,就瘫在路边了。

同行的小情侣,男的是个身材挺拔的帅小伙,叫斯蒂芬,平时总爱欺负阿诚,他一边踹一边骂着阿诚的破车。

阿诚刚被斯蒂芬一顿揍,拿出他的圣经蹲在路边,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帝会惩罚凶恶的暴徒之类的话。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口袋里总是揣着一本破了皮的圣经,当宝贝一样。

斯蒂芬发泄完后,对着一旁发愣的女友丽莎摇着头苦笑,“宝贝,咱们今晚没戏了。”

廖悦一直靠在路边抽烟,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车抛锚的地方不在市区,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出租车也没等到。廖悦心里琢磨,就算有的士经过,司机看见他们几个醉汉,估计也不敢停车吧。

这时,阿诚指着不远处惊疑了一声,“咦?那里有地铁呀!”廖悦一看,果然,路边不显眼的角落处,立着一排栏杆,发出幽幽的绿光,正是地铁入口的标志性建筑。

廖悦有些纳闷,隐约记得那里刚才还是漆黑一片,心道自己看错了?

在曼哈顿,地铁站一般设有标志性的立杆和圆球,红色表示该站禁止出入或者单向出入,绿色则表示二十四小时畅行。一想到可以搭乘地铁,几个人一下子兴奋地站起身来,看来不用蹲马路等到天亮了。

斯蒂芬临走前还不忘给阿诚的车补上一脚,不屑地说道:“扔了吧,买新车比拖车划算。”阿诚连连点头称是。

几个人迫不及待向地铁站走去,走到近处,绿色的“downtown”字眼格外醒目,表示列车通往下城闹区,方向没错,斯蒂芬和丽莎当即“yeah”了一声,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地铁口很不起眼,就是在人行道上简单地修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竖几个牌子,路过时不留意的话很有可能会错过。

走下台阶后众人立时傻了眼,昏暗的站台灯光映照下,此处咋看之下像极了一个荒废多年的矿坑,又像是某个第三世界废弃的地下设施,哪有半点大城市地铁站该有的样子!

曼哈顿地铁历经了百年历史,新旧交错,不少设施至今还存留着上世纪初的影子,是活生生的地铁历史博物馆,从外观和规模上看,远不如国内大城市那般崭新恢宏。然而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地铁还每日二十四小时,有条不紊地运送着数以万计的乘客。

廖悦见过不少陈旧的地铁站,可眼前这个,实在让他怀疑此处是否还在运营。

越往深处走,满眼全是散乱的垃圾袋饮料罐,几只硕大的老鼠受了惊吓四下乱窜,满是涂鸦的墙柱上,张贴着过了时的海报,天花板上裸露的金属管道锈迹斑驳,蛛网密布,到处都有渗水的痕迹。

廖悦他们在站台上张望了好一阵,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隧道,时而有气流经过,夹带着令人作呕的陈年腐臭味。

“这是个废弃的地铁站吧,会有列车经过吗?”丽莎捂着鼻子自言自语,说实在的,四周的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几个人一下子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就在他们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些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一边漆黑的隧道深处传来,好像一个庞然大物在艰难地喘气一般。

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一辆老式地铁晃晃悠悠驶入众人视线里,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吱呀一声停靠在站台边上,车厢颤动了好一阵才稳住。这时廖悦看到车厢身上钢印着一串铭牌号,虽然已经磨损得有些光滑了,不过依稀可以辨认--

1904。

这辆列车老旧得无法形容,像是刚从博物馆里开出来一样,廖悦在曼哈顿乘坐过很不少老式地铁,当时还觉得很有历史的沉淀感,不过那些都是故意仿旧的,车内设施其实相当现代化。而眼前这趟列车,究竟能不能安全抵达闹区,都让人觉得可疑。

“这大家伙该不会烧蒸汽的吧?”丽莎皱着眉头疑惑道。这时候,只听见扎嘎一声,列车门缓缓打开了,众人清楚瞧见车厢里的一切,没看到其他乘客,是个空车厢,里面的设施并没有想象中的破烂,还算可以接受。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不知道该不该上车,斯蒂芬一甩手,率先拉着丽莎跨进了车厢,“方向没错,宝贝,咱们走。”

廖悦和阿诚互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看到车厢里很干净,廖悦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阿诚兴奋地怪叫了一声,连声音都结巴了,一看之下,原来地铁上早就坐着一个人。

正是派对上见过的那个日本女人花瞳。

花瞳依旧穿着那件黑色和服,脸上抹得粉白,见到廖悦他们上车,殷红如血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时,车门扎嘎一声合拢了,列车摇晃了几下,缓缓地开动起来。

廖悦被晃了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连忙去抓一旁的扶手,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车窗外一个人影,一晃之下又不见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想要再看清楚的时候,列车已经驶进黑暗的隧道里,窗外立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能喝多了吧?怎么还有地铁游击队?”廖悦甩掉可笑的念头,随意坐到了斯蒂芬的傍边,抬头一看,不巧正对着花瞳,阿诚早就坐到她边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套着近乎。

花瞳一言不发地静坐着,丝毫没有理会阿诚的搭讪,看她眉心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更显几分楚怜动人。

廖悦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这才近距离打量了她一下,这女人确有几分动漫里常见的,古典和风美少女的意味,不过廖悦觉得,她还是淡妆更显得清新自然一些。

从上车的地方到闹区,有十几站的路程,估计得坐上个把小时,列车行驶了一会,几个人闲聊了一阵,也许是想找点刺激打发下时间,斯蒂芬对众人拍了下手,提议道:

“大家不如说说地铁灵异故事吧!”

第四章 地铁灵异故事

“我赞成。”丽莎高举双手赞同,阿诚习惯性伸手往口袋里摸,刚想掏出圣经表示抗议,却瞧见一旁默不作声的花瞳,估计是怕被她知道自己胆小,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勉强点头应和,手却始终在口袋边上徘徊。

廖悦性格随和,斯蒂芬是知道的,还没等他点头,斯蒂芬就眉飞色舞地讲述起自己家乡曾经发生的故事。

那是位于欧洲的一个偏僻小镇,有一次,一趟开往邻镇的列车途中莫名失踪了,车上数十名乘客也随之消失。当地部门迅速组织了搜查队沿着铁轨一路摸索,终于几天后,在某条不起眼的隧道中发现了可疑线索,搜查队员找到了一条延伸至地下深处的分叉轨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继续搜寻下去,结果在岔开的轨道尽头,他们终于找到了那辆失踪的列车,就停靠在一处简陋的地下设施最深处。

“地下设施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白漆绘制成的反万字标记!”斯蒂芬像个有经验的说书人,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了片刻,关键字眼加重了语气,还饶有深意地环顾着其他人,立时就有人发出“哦”的一声醒悟似的回应。

廖悦本想随便听着解闷,不想竟被故事内容引起了兴趣,便坐了坐正,看向了斯蒂芬。

斯蒂芬很满意伙伴们的反应,接着说设施里还发现了一张血迹斑斑的手术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手术器具,上面残留的血迹依旧很新,地上彩绘着一些类似魔法阵的古怪符号,似乎曾经举行过某种古老的神秘仪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后来也没有新的线索,失踪的乘客也无迹可寻,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里,丽莎身体已经抑制不住颤抖了,阿诚也是一脸紧张的神情,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面。

斯蒂芬见效果已经达到了,一把将有些哆嗦的丽莎搂进怀里,继续说:“我姐姐当时参加了搜查工作,她回来时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亲爱的斯蒂芬,你去美国工作吧,不要待在家里了。结果,我就到了曼哈顿。”

现场一阵沉默,听众们好像还沉浸在故事当中,回味着其中的细节。失踪的人群,分叉的铁轨,隐秘的设施,反万字标记,血迹斑斑的手术台,光是这些词眼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阿诚已经开始默诵圣经了,轮到他讲故事时,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了发生在东京地铁里的一些灵异事件。他的故事没什么新意,如果要形容确切点,那就是地铁版的午夜凶铃,从隧道里爬出的贞子之类,只能骗骗小女生。

廖悦早就心不在焉了,心里开始琢磨别的事情,等到再也没人说话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斯蒂芬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提醒:

“哥们,该你了!”

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廖悦有些措手不及,搜肠刮肚一番后,好歹翻出了记忆深处,在爷爷书房里看过的一本叫做《生死簿》的鬼故事集锦,书里记载着一个让廖悦当时记忆深刻的故事。

故事来源于一次真实的事件,说的是一个学生乘坐地铁上学途中,看见有位老太太推着小车,在车厢里售卖零食饮料。所有乘客都买了饮料来喝,唯独那个学生惦记着新出刊的漫画,发现自己身上钱不够,一直忍着没买,只喝了随身带的白开水。

老太太还冲他笑了笑,夸他是好孩子。等那个学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躺在了一条铁路桥边,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地铁不知何故脱轨坠入了悬崖下的深渊,其余乘客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事后有人议论说那老太太是孟婆,她售卖的饮料就是孟婆汤,也亏得那个学生没有买,才捡回一条命。而那座铁路桥,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廖悦一口气把故事说完,发现周围没有反应,转头便看到斯蒂芬和丽莎正愣愣地望着他,一脸疑惑的神情,还以为自己讲故事的水平不咋样,听众没兴趣,但又瞥见阿诚正一脸铁青的模样,也不管花瞳看没看见,早就掏出他那本破了皮的圣经,紧握在胸前,手不停在颤抖。

这时廖悦才恍然醒悟,原来有一种东西叫做东西方文化差异。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廖悦只得解释,把孟婆汤比喻成鬼魂汤,喝了能把人变成亡魂等等,斯蒂芬和丽莎总算才似有所悟地点着头。

然而没想到,坐在他对面的花瞳猛然站起身来,眼神里满是慌张地,略带责备的语气对廖悦说道:“你不应该讲这个故事,这下麻烦了。”

“嗯?”廖悦只觉莫名其妙,这是花瞳第一次开口说话,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一直觉得这个日本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带着浓重日式口音的英文,也可能是他听不懂的日文,更不济的是蹩脚的中文,没想到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声音还很好听。

廖悦一时语塞,他望向花瞳,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什么不该,什么麻烦,却看到花瞳神经兮兮地,不住地朝着一个方向张望。

“那边会有什么?”廖悦皱了皱眉,花瞳看的方向是车厢的另一头,连接着另一个车厢,灯光有些昏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正当廖悦转回头的瞬间,寂静异常的车厢那头,无端地,凭空响起了一阵吱吱咯咯的,像是金属轮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声响,声音很是轻微。

廖悦连忙再看向那边,声音传来的地方,灯光昏暗处,本该没有其他乘客的车厢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好像在缓慢挪动着什么物体一样,步子有些蹒跚地向着这边走来。

过了一会,人影逐渐清晰,廖悦顿时只觉头皮一麻,他分明瞧见,一个带着头巾的华裔老太太,佝偻着背,正推着一辆载满各式各样零食饮料的小推车,慢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廖悦觉得背脊发凉,冷汗都冒了出来,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花瞳口中所指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伙伴们有说有笑,各做各的事,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他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心里立时就哎呀了一下,他面前的座位上空空如也,花瞳竟然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廖悦心里只想骂娘,可一转眼,老太太已经来到了跟前,干枯蜡黄的手里正拿着一罐可乐递到他面前,冲着他咧嘴笑道:

“小伙子,口渴了吧,来瓶饮料吧。”

第五章 孟婆汤

廖悦全身抽搐着,冷汗如雨,毕生最恐怖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在他完全无措之际,头顶嘶啦一声响起了电流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报站声。

“奈何桥站到了,奈何桥站到了。”那声音嘶哑模糊,像极了来自地府的索命曲。

再定睛看时,老太太手中的可乐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破烂的瓷碗,那碗破得就像是在乱坟堆中随手捡来的那种,碗中盛着古怪的浓稠液体,黑糊糊的,像滚烫的沥青一样,直冒着泡眼,上面还飘着几片不知是人皮还是动物油脂的东西,散发着阵阵令人的作呕的气味。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难以形容的诡异笑容,张着的嘴里露出了残缺不全黑黄相间的牙齿,发出一阵尖锐的“嘻嘻嘻”的怪笑,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一般。

“奈何桥前一碗汤,潇潇洒洒了一生。喝吧,喝吧。”老太太的声音又在廖悦耳边响起,如同魔咒一般,恍惚间,他有种忍不住伸手接碗的冲动。

廖悦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自己,但是眼角余光一扫,就看见身边几个伙伴手里全都端着个破碗,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正喝得兴起,脑子立时就是嗡的一下。

这时,廖悦的身子如同弹簧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笔直地弹了起来,一把将他面前的破碗打翻在地,那看了就觉得恶心的粘液顿时洒了一地,啵咕啵咕地还在不停地冒泡,急得他大喊道:

“都别喝,那是孟婆汤!看,还在冒泡!”

这话一出口,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见没有动静,廖悦还要再次发难,眼前一晃,却看见车厢里一下子凭空出现了许多乘客,正用一种看神经病人的眼神打量着他。一时之间,廖悦完全懵了,眼前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默数一下,有十多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在说梦话哪?可乐,当然会冒泡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廖悦回头一看,立时就呆住了,只见阿诚一只手正伸向他,摆出了一个猴子献桃的滑稽pose,脚边还滚着一罐刚打开的可乐,汩汩地流了一地,正冒着气泡。

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廖悦才回过神来,抹掉一头的冷汗。原来自从阿诚的车子抛锚后,也许喝得有点多了,他就不时打着瞌睡,被斯蒂芬一直搀扶着走,隐约记得是进了地铁站,但绝对不是破烂废弃的那种。

而后遇到的花瞳,老太太,根本就不存在,刚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亦幻亦真。

接下来,廖悦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只能继续佯装打瞌睡,逃避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对刚才的梦还心有余悸,暗中细细观察,车厢内的情况实在正常得很,十多名乘客肤色各异,男女皆有,不是看书听音乐,就是低头玩着手机。

看到眼前一切无异,廖悦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由心中苦笑,接过阿诚再次递来的可乐连灌了几大口,才感觉酒醒了大半,身子舒畅不少。

到了下一站,除了廖悦他们四个人,其他乘客都下了车,车外面的站台上空荡荡的。此刻已过午夜,乘客本就不多,正当廖悦以为不会有人上车时,就在列车门合拢前的一瞬间,一个女子飘然走进了车厢。

廖悦一抬头,心里立时就是一紧,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穿着黑色和服的花瞳,脸上妆容和之前梦里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阿诚立时兴奋得一声怪叫,热情地招呼花瞳坐到自己边上。

“难道又开始了?”廖悦嘀咕着,以为又在做梦,使劲揉捏了把脸,只觉脸颊生疼,又不像在梦境之中。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廖悦一直坐立不安,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完全是之前梦境的再现,阿诚不停在搭讪,斯蒂芬提议讲鬼故事,就连所讲故事的内容都丝毫不差。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廖悦说不出来,只想起一些恐怖影片中的桥段,一些可怜的主角们,被神秘未知的力量玩弄着,他们不停得到暗示,不停地躲藏逃难,却最终没有逃出死神的魔掌。

那是一个与死神博弈的游戏,也是一场注定必输的赌局。

而现在,这个游戏正在进行着,廖悦心里不停地思考着,直到斯蒂芬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该你了!”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不觉冷汗再次湿透了全身。

伙伴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廖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然厄难当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廖悦脑海中快速闪着念头,那些被死神点名的可怜虫们,都是如何应对的?

廖悦年少时曾受过邓警官的特训,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出各种疑案的破解关键,大脑迅速重组各种繁杂的思绪,自发连成一线,然后脑海中就好像过电影一样,将一切真相迅速还原。

而且廖悦也不是性格懦弱之人,他天生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在他最叛逆的时期,有一次玩伴苗苗被人欺负了,他直接喊上几个哥们,就敢与元兴岛一带的古惑仔火拼。

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咬着牙对苗苗说,“不碍事,记住,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行。”

虽然廖悦现在性格沉稳了不少,但也不是随便被人揉捏之人,而且这种未知的压抑越是紧迫,他反抗得就越厉害,只要心一横,就算死神亲临,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刚才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思绪,但他很快有了决断。

“我要打乱游戏规则!”廖悦看了伙伴们一眼,心想只要绝口不提孟婆汤之事,应该就不会出现接下来的诡异场景,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他有意避开孟婆汤的故事不说,也不管听众的反应如何,挑了在香港流传较广的,衣着鲜红的女孩在隧道电缆荡秋千,然后地铁员工摆关帝像镇邪的故事胡编乱吹一气。

这故事简直烂到家了,还不如阿诚地铁版的午夜凶铃呢,不过廖悦一心想着赶快结束。

然而故事才说到一半,对面的花瞳突然站了起来,摆手打断了他,眼神变得锐利,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责问他道:“你为什么换了故事?这下麻烦了!”

廖悦只觉莫名其妙,怎么又麻烦了?下意识接她的话,“换什么故事?我不是还没说完吗?”

“不是你现在说的故事,而是你本应该讲的故事。”花瞳眼神有些慌乱。

“我应该讲的故事?”

廖悦迷惑了,喃喃自语间,却只听见花瞳一字一字地,用流利的中文说着。

“孟-婆-汤。”

这三个字一入耳,廖悦脑子就像炸雷了一样,不由自主也站了起来,瞪着花瞳,失声问道:“你,你是这么知道的?”

花瞳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互望着,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自从花瞳上车后,廖悦根本没透露过一丝一毫关于孟婆汤的事情,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难道会读心术不成?廖悦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想从中寻找到答案,可是看到的只有焦虑。

廖悦还想再问个究竟,突然车厢猛然晃动了一下,他险些没站稳,身子一个踉跄,连忙去抓身边的扶手,接着所有的车灯开始滋滋滋地闪烁不止,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震动越来越剧烈,身边的伙伴们开始大声惊叫,就在灯光完全黯淡下来的前一刻,廖悦清晰地看到,车窗外面,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人影,脸部紧贴在玻璃上,双手死死地趴在行进中的车厢表面,再仔细一看,窗外密密麻麻的全是这样的人影。

那些黑糊糊的人影,脸出奇的长,下巴很尖,像被什么东西整个拉扯后成的模样,一双双没有眼珠子的漆黑眼洞,正往车厢内窥视,说不出的诡异恐怖。廖悦还要细看时,车厢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惊恐,整个车厢剧烈颠簸了起来,时起时落,好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身边不时传来阿诚结巴的祈祷声和丽莎的尖叫,场面极度混乱。

廖悦死死抓着扶手,仍由身体四处乱甩,黑暗中也不知道被谁踢了几脚,正想往边上挪动一下,脑袋一下子磕到了什么硬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很快迷糊起来。

第六章 图腾

“别喝,那是孟婆汤!”

廖悦嘟囔着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眼前漆黑一片,周围静得吓人。

他定了定神,拍去满手的沙土,摸出手机看了看,一点信号也没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再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用手机照了一下四周,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洞穴,空间不大,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洞顶离地面有三四层楼的高度,四周洞壁大体平整,没有明显的突起和凹陷,显然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廖悦心里纳闷,昏迷前自己还在列车上,和几个同伴在一起,怎么转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地铁出事了?也没看到脱轨后的列车残骸啊!他探查了一下,很快在不远处,找到了昏迷之中的阿诚和丽莎,忙将他们两个唤醒。

恍惚了足有半支烟的功夫,阿诚和丽莎才明白他们此刻的处境,看他们满脸疑惑的表情,廖悦知道他们肯定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怎么办?”阿诚平时就没什么主见,丽莎又是个娇弱的女孩子,他们一起看向廖悦,是让他拿主意。

廖悦想了想,说先四处看一下,说不定斯蒂芬和花瞳就在附近,然后一起想出去的办法。阿诚和丽莎都纷纷点头,随即三人都打着手机,由廖悦领头,沿着洞壁仔细搜寻。

洞穴本就不大,他们很快寻了个遍,没有找到失散的伙伴,却发现一条可以两人并排行走的通道连着洞外,他们当下一喜,以为找到了出口,便加快了脚步。

通道不长,走了十来步他们就进入另一个洞穴,本以为会看到别有洞天的景象,但经过一番探查后,他们失望地发现,这里还是一个洞穴,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廖悦看到丽莎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之色,知道她担心男朋友的安危,好言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他们不断在这些洞穴之间穿行着,这里的地下洞窟像蜘蛛网一样一个连着一个,四通八达,越走他们越发现,他们已经迷路了,连来时的路都摸不准了。

三人闷头走路,丽莎满脸焦虑,眼睛通红通红的,阿诚已经在暗自祈祷了,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的沉闷压抑。

又转过几个洞窟,阿诚突然停住了脚步,死死地拉着廖悦,脸色一阵煞白,指着洞穴中央的位置,结巴着说道:“那,那边,好,好像站着一个人!”他向来胆子小,经常大惊小怪的,廖悦以为他又在疑神疑鬼了,可是转头一看,好像确实有个人。

漆黑的洞穴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黑幢幢的人形事物,咋看之下,如同一个巨人。

他们立刻警觉起来,阿诚和丽莎条件反射地缩到了廖悦的背后。

廖悦给两人打了个禁声的手势,谨慎地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发现巨人一动也不动,便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阿诚和丽莎都不敢跟上去,阿诚还做出了一有动静马上调头就溜的姿势。

“是尊雕像。”走近一看,廖悦舒了口气,转过头向二人招了招手,两人犹豫了一下,才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

这时,所有手机灯光汇聚到一处,他们才看得真切,原来是一具通体黝黑的巨型人形石雕。

石像有两米多的个头,脸部很长,没有眼睛,漆黑深陷的眼洞看起来很是吓人,嘴巴以不可思议的幅度张大着,整个身躯呈现一种诡异的舞姿。廖悦一眼就认出,这分明就是他在昏迷前,看到的趴在列车窗外鬼影人的形象。

灯光继续上移,他们随即又看到了第二个鬼影人石雕,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些石人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好像叠罗汉一样,密密麻麻往上直通向洞顶。他们又走近了一些,脸上立时现出惊愕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根十分粗壮的黑色石柱!它孤立地矗立在洞穴中央的地面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艺术美感。石柱约有柏油桶般粗细,数不尽的鬼影人就镂刻在其表面,雕工精致,很有立体感。廖悦一开始以为这是整个洞窟的承重柱,但抬头一看,发现石柱顶端并没有连着洞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三人情不自禁地绕着石柱细看,柱体表面细腻光滑,泛着一种神秘的黑色光泽,伸手触摸下,只觉入手温润,质感犹如美玉。

石柱看起来有数百年历史了,估计在欧洲人发现美洲大陆之前,早就已经存在了。

看着看着,廖悦总觉得石柱的雕刻手法有些眼熟,再一琢磨,他立即就明白眼前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印第安人的图腾柱!”廖悦几乎脱口而出,一旁的阿诚和丽莎先是一愣,然后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齐看向他。

过了好一会,阿诚摇头表示不同意,反驳道:“印第安人的图腾柱我见过,都是一些动物的图样,土著人认为他们的祖先都起源于自然,与某种动物有着血缘关系,但没见过这种长得像人的怪物。”

难得阿诚发表一次意见,廖悦没有打击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印第安人种族繁多,信奉的图腾千奇百怪,如果按照地域来分,曼哈顿的原住民应该属于阿尔冈昆族群的一支,在这支族人传统信仰中,就有一种与人形石雕相似的生物”

廖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了个哑谜,故作神秘地看向身旁二人。

“是不是叫做温迪戈?我记得一些恐怖小说里描述过这些生物,是一种吃人的怪物。”丽莎小声弱弱地问道,她怯怯地看向廖悦,就看到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吃,吃人的怪物?”阿诚哆嗦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下意识去掏口袋里的圣经,却没掏着,看样子是弄丢了。

廖悦没理会他,摸着石柱表面说道:“没错,传说温迪戈是人类同类相食后变成的怪物,它们是由一种邪灵聚合而成的超自然个体,拥有不死之身,力量非常强大。土著人认为它们是由神灵所创造的,既崇拜又忌惮,是信仰与禁忌的结合体。”

“还好,我们大和民族就不会出现如此野蛮的事情。”阿诚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廖悦不屑地一笑,对他说:“你不知道?你们日本战败的时候,许多驻军拒绝投降,弹尽粮绝以后,还靠着吃同伴的尸体生存,死守据点不出。”

阿诚一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支吾着说:“那,那不一样,这,这是武士道精神,是对天皇的忠诚,崇高的”

“停,打住。”廖悦看他还要狡辩,存心要吓唬他一下,就说了一个在日本流传很广,被当时政府列为禁忌的恐怖传说。

故事好像发生在明治初年,日本北方某个偏僻的村落,饥荒不断,村民为了果腹,抓到一个流窜的,长得有些畸形的难民,硬自欺欺人说他不是人,是头牛,结果烹而分食之。

之后,村民如法炮制,逮住的流浪者全都套上牛头骨,等到再无其他异乡人时,他们又把目标转到同村村民身上。结果饥荒过后,村民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这”阿诚听完脸色完全煞白,颤抖着,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廖悦看到他的滑稽模样不由暗笑,见效果已经达到,知道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不然真有可能出事情。

廖悦知道,食人的传说,中国古时候就有记载,《左传》中曾描述过饥荒中的灾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惨景,意思是说父母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交换杀而充饥,处处饿殍遍野,人们收拾残骨劈开当做柴烧。

诸如此类的记载多不胜数,史书中大致有相似的描述,某年某月,旱涝频发,战乱不断,粮食歉收,饿殍遍野食人的传说大多都是在如此的背景下产生的。

其实在世界各地,此类传闻也屡见不鲜,即便到了现代,偶尔也会听到某些遗存的原始土著袭击旅人充饥的骇人事件。

廖悦告诉伙伴们,许多传说都有其合理的原型,这些食人传说都有一些共性,不难设想这样一个场景,在蛮荒年代,美洲大陆之北,严冬来临之际,食物匮乏,原始土著为了生存,无可避免地发动部落之间的战争,将战俘和奴隶当做牲口一样豢养,在需要之时宰杀。

阿诚和丽莎听了都默不作声。

他们三人又看了一会图腾柱,没有其他发现,就继续寻找出路。廖悦不断安慰两人说,既然此处出现了文明的遗迹,建造时就应该开辟了通道,阿诚和丽莎都点点头,心里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继续前行,又穿过几个洞穴,也都发现了类似的图腾石柱。一路走来,他们被整个地下遗迹的神秘气氛感染了,仿佛正行走在孤寂苍凉的地下迷宫之中,不禁生出一种迷失在失落文明的错觉。

手机的光照范围极其有限,二十多米之外,完全被黑暗无情地吞噬。

直到最后,他们心中又无法抗拒地,逐渐被迷茫和恐慌所占据,似乎眼前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离现代文明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走着走着,感觉周围有些异样,廖悦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阿诚和丽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阿诚和丽莎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纷纷点头,阿诚还形容了一下:“是不是一会咚咚咚,一会沙沙沙,一会又是咚咚沙沙的?”

廖悦点了点头,声音很有节奏感,像是几种打击乐器混合产生的,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三人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循声而去,声音逐渐清晰,而且隐约地,前方还出现了一些光亮。

他们加快了脚步,刚转过一个洞口,眼前立时豁然一亮。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洞穴,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大得多,足足可以容纳整个田径场,一眼望去,光是能看到的石柱就有十来根。洞穴中央一块平整的地面上,正燃着熊熊篝火,篝火边上人影绰绰,像是在跳舞,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看到有人,廖悦他们终于舒了一大口气,阿诚惊喜地怪叫一声,抢先第一个冲上前去。走到近处,三人噶然止步,不由为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们仿佛邂逅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盛宴,篝火边上,一群土著人和现代人混搭在一块,跳着舞,欢呼着,脸上充满了狂热。

第七章 食欲

在篝火边上跳舞的,是一群上身赤膊的印第安土著模样的壮硕男子,他们全都戴着与石柱鬼影人脸一样的木刻面具,腰间悬挂着一面兽皮腰鼓,手持一根由兽骨和贝壳饰链制成的木杖,那些有节奏的咚咚和沙沙声,就是拍打腰鼓和摇晃手杖发出的声响。

古老的乐声回荡着,奇特的舞姿在火光中摇曳,恍惚间,让人产出一种图腾中鬼影人活过来的错觉,仿佛一下子走进了昔日神秘的印第安文明。

篝火上支起了大木架子,一头小牛犊和两头野鹿,整个被剥了皮架在上方烘烤,正滋滋的冒着诱人的油光,那种混合着特制调料的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让人食欲大增。

篝火外围,一群人席地而坐,都是现代人打扮,男女皆有,有五六十人之多,围成一个大圈,他们仿佛受到了现场气氛感染,时而鼓掌,时而拍打地面,很有节奏,嘴里不时吆喝着听不懂的语言,火光映照着他们的面孔,流露出一种对自然的崇拜与狂热。

“他们难道是遗存的土著人,隐居在地下洞穴直到现在?”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阿诚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廖悦摇了摇头,说:“如果在偏僻的山林之中,或许存在这样的可能但这里位于曼哈顿地下,这些人不可能在城市的勘探和发展中完全隐匿起来,首先食物就是一个问题。你看他们当中有很多现代人,说不定是土著人的后代,他们或许因为某些原因,经常返回先祖遗留的洞穴里,举行一些祭典和仪式,这种传统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直到现在。”

丽莎有些心不在焉,廖悦知道她着急斯蒂芬的下落,陪着她在人群中挨个的仔细看,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失散的伙伴。他们想向那些人打听出去的路,可是那些人完全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继续着他们的狂热之举。

“也许他们的仪式不能被中断,是一种神圣的祈祷过程,我们过一会再问。”廖悦对阿诚和丽莎说道,如今之计,只有等祭典结束后再做打算。

祭典还在持续着,那些人心中的狂热丝毫没有减退,不知疲倦地吆喝,鼓掌。廖悦他们坐在不远处看着,有些不耐烦了,都期盼着仪式早些结束。

看得有些厌倦,廖悦点起一根烟,就瞅见一旁阿诚直盯着篝火上的烤肉,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怎么,晚宴才过去没多久就饿了?”廖悦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调侃道。

阿诚一脸的委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宴会上我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廖悦一听乐了,欣然会意,阿诚只顾围着花瞳转悠了,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其实他自己也没吃多少,基本是在喝闷酒。

“人家说不定都不够分,还会邀请我们?”廖悦心思不在食物上面,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阿诚抹了把口水,猥琐地一笑:“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会邀请我们的,印第安人最好客了,当年哥伦布来到美洲大陆时,就受到当地土著的热情款待。”然后指着篝火旁边大大小小的陶罐,继续说:“这些罐子里的应该是甘薯和玉米酿的酒,我以前喝过,有点甜。”

说着说着,总算等到祭典结束,两个带面具的土著人拿出刀子开始分割烤肉,用陶碗盛酒,阿诚伸长脖子望了好半天,终于看到几个土著人端着陶盘子向他们走来。

廖悦想着还是打听出路要紧,吃不吃无所谓,但看到阿诚眼睛都直了,连丽莎都在吞咽口水,想着就随意吃一点吧,估计一会出去还要走上一段路。

当看到几大块最好的带着肋骨的鹿排摆着他们面前时,廖悦都忍不住食欲大增,那烤得外酥里嫩,连着脆骨的鹿排泛着诱人的光泽,那盛着甜酒的陶碗,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酒香。几个土著人在廖悦他们面前比划了几下,叽里咕噜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但任谁都明白那些友好又充满热情的手势。

这时,参加祭典的人都拿到了分发的食物,他们也不客气,像是在享用自然的馈赠,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廖悦拿起一块鹿排,看了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从没有过特别想吃一样东西的感觉,但眼前的美味实在是太勾起他的食欲了,他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心想着会不会是他最喜欢的甜一点的叉烧味,或者是咸辣一点的椒盐味,可是咬了半天,味觉神经传达给他的,是完全相反的概念。

冰冷,坚硬,还有一股腥臭。

廖悦立即皱起了眉头,当他仔细去看手里的烤肉时,当场就恶心地吐了,这哪是什么烤鹿排啊,分明就是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断骨处殷红的骨髓只往外冒,手腕处还残留着自己清晰的牙印,他啊的一声,连忙扔掉手里的事物,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只觉胃里还在不停地翻腾,酸水直往嗓子眼冒,想吐又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转头看向同伴,只见阿诚正拈着一截血红血红的肠子,不知怎么下口,在那里直舔,一旁的丽莎,嘴里还含着半片耳朵,皱着眉头,好像嚼不动的样子,顿时心里直发毛,冲上去把他们晃醒。

阿诚和丽莎清醒过来时,简直吓傻了,不停地呕吐起来,幸亏他们也没吃进去,干呕了半晌,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廖悦不停轻拍着他们的背部。

勉强缓了过来,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顿时汗毛倒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才缓过劲的阿诚和丽莎直接瘫坐在地上,差点就当场昏死过去。

那些参加祭典的人,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全部匍匐在地上,像野兽一般啃食着支离破碎的肉块,好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着边上,裸露在外的骨头白森森的看了就瘆人。

什么土著人,篝火的,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原来廖悦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然是这幅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了,只是他们神志被什么力量影响着,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廖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同类相食的血腥场面,就算遗存至今的非洲原始部落,和亚马逊丛林里的食人族,他们都已经懂得生火烘烤食物了,完全意义上的茹毛饮血的时代早就不存在了。廖悦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完全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它们眼里只有食欲,就跟图腾石柱上描绘的温迪戈形象一模一样。

“难道地下洞窟群有什么神秘力量,能把误入其中的人变成食人魔吗?”廖悦心中相当震撼,这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没有篝火的洞穴里,他又是怎么看到火光中的景象呢?想着,他立即察觉到自己背后有异样,连忙一回头,一个红彤彤的灯笼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几乎贴到了脸上。

那红灯笼里的蜡烛摇曳着,灯笼表面用毛笔写着一个巨大的“姬”字,字体娟秀,相当有神韵,廖悦绕开灯笼望向后方,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站着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廖悦不自觉被她的眼睛所吸引,那是一双瞳色迥异的眼睛,右眼乌黑发亮,左眼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再看那小女孩的模样,他立时忍不住哎呀了一声,这不就是他在公寓外看到的,邻居家的小女孩吗?

廖悦此时心中无比惊骇,仔细打量着那小女孩,只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和服,长发垂肩,小脚裹在一双木屐里,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廖悦都忍不住上去捏一下那粉嫩精致的小脸蛋,可是现在他心中,竟然生出了对小女孩一丝忌惮之意,小女孩可爱的模样在他此刻眼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阿诚和丽莎也看到了小女孩,同样是一脸的惊诧,愣了半晌,阿诚才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个小女孩是巫姬一族的后人?”

廖悦和丽莎都一头雾水,齐看向阿诚,阿诚摸了摸脑袋,继续说:“应该没错,这样的打扮,就是从平安时代遗存下来的巫姬族人,她们延续着母系氏族的传统,擅长各种幻术和催眠术,经常被一些野心家安置在天皇和权臣身边,迷惑君臣,掌控朝野,传闻中的玉藻前和文车妖妃,就是出自这一族。”

因为文化差异太大,丽莎根本听不懂阿诚说些什么,廖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如果阿诚所说属实的话,巫姬一族既然擅长幻术,也应该掌握破解的门道,那小女孩的出现,就是来拯救大家的?

“是你救了我们吗?你能带我们出去吗?”廖悦试探着问小女孩,不管怎样,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小女孩不说话,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廖悦他们,手里的灯笼挑得高高的,这副模样,像是在给他们引路一样。

“果然没错。”廖悦打了个手势,示意阿诚和丽莎跟上,追上小女孩的脚步。

就这样,他们跟着小女孩身后,离开了这个宽阔的洞穴,所过之处,都是一般血腥的景象,那些人已经完全散失了神志,面目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球里充斥着饥饿的欲望,好像永远都填不饱肚子一般。

那些人像爬行动物般匍匐行走,争食死去的同类的尸体,廖悦他们走得很小心,尽量避让着,心里都忐忑不安,如果被这些变异生物当成猎食的目标,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小女孩举着灯笼在前方引路,死寂一般的洞穴里传出哒哒哒,极有节奏的木屐声,让人产生一种心入空灵的错觉。

廖悦紧握拳头跟着,身处险境,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仅周围环境诡异凶险,面前的小女孩本身就给他摸不透的感觉,他总觉得小女孩出现目的不单纯,不得不暗自提高警惕。

阿诚和丽莎脸色白的吓人,阿诚甚至都不敢睁眼去看周围,硬拽着廖悦的衣角低头走路,要不是求生的意念支撑着,估计早就倒下了。

然而,忽然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声骤起,小女孩猛然加快了脚步,在一个岔路口处一晃就没了踪影,廖悦他们一下子急了,加快脚步紧追而上,刚转过那个岔路口,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岩壁下方盘坐着一个女人,手里捧着一支燃了半截的蜡烛。

女人缓缓抬头,廖悦立刻认出,那竟然是与他们失散的伙伴。

花瞳。

第八章 消失的净琉璃

花瞳的眼神充满淡然,好像早就预料到廖悦三人的到来一般。

“我们一直在找你,原来你在这啊。”阿诚最先反应过来,他怪叫一声,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搓着手嬉皮笑脸的一阵嘘寒问暖。

见花瞳没有搭理自己,被当作空气一般,尴尬得不知所措之际,阿诚眼珠一转,寻了个话茬:“对了,刚才是不是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女孩在这里经过?”

花瞳还是没有理会阿诚,她看向廖悦,眉头微皱,嘴角一颤,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廖悦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花瞳脚边一个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挎包大小的布娃娃。那是一个古典和风款式的市松人偶,做工细腻精美,披肩的长发,精致的脸蛋,喜庆的和服,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的形象。

廖悦觉得人偶的模样颇为眼熟,特别是它脸上那一对黑蓝双色的阴阳瞳,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简直和真的一样,心里立时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暗自惊诧,眼前的人偶,难道就是刚才给他们引路的小女孩吗?

阿诚和丽莎也发觉了,两人一脸难以置信地齐看向花瞳,阿诚指着地上人偶,嘴巴张得老大,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刚才的小巫姬吗?”

花瞳拾起人偶放在自己左肩上,缓缓站起身来。这时,不知是不是烛光下的错觉,恍惚间,廖悦他们看到人偶好像动了一下,小腿微曲,稳稳坐在花瞳的肩头,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难道这是日本传统的傀儡戏,人形净琉璃吗?”廖悦心中震撼,回想起一些书籍中提到,日本的木偶师可以操纵净琉璃进行演奏和舞蹈,类似中国民间流传的皮影戏,这些人偶被细小的丝线暗中牵引着,如同真人在表演一样。

“真他娘的邪门了!”廖悦心里嘀咕着,猜想原来花瞳才是真正的巫姬一族之人,刚才的小女孩,不过是她操纵的无线木偶,或者说,他们三人集体看到了这女人的幻术。

廖悦试探性地问花瞳:“那个谢谢你给我们带路,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花瞳摆了摆手,淡淡地回道:“顺路而已,我来此处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廖悦心想,听这个女人的语气,不像是误入洞窟群的,反倒像是主动来寻物的,如此说来,她不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有出去的把握了,当下一喜,灵机一动说:“你救了大家,我们也应该帮你找寻东西,你说说看,那个事物是什么模样,说不定我们曾经遇到过。”

阿诚和丽莎立时会意,连忙附和着点头,都想赖着花瞳一起走。

“我想它应该不在这里。”花瞳皱了皱眉,然后看到廖悦三人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便似笑非笑地说:“我打算回去了,你们要一起走吗?”

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廖悦三人都连忙点头,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丽莎好像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问花瞳:“斯蒂芬和我们走散了,能不能”说着,她眼里满是恳求之意。

花瞳意味深长地看了丽莎一眼,又看了看周围,说道:“四周的石柱被施加了古老的巫法,时间一长会影响人的神志。我手上的蜡烛是用河童的油脂提炼制成的,烛光能够抵御巫法对神志的侵蚀。”

“河童?真有这种东西吗?不是传说中水里的怪物吗?”阿诚惊讶地说道。

廖悦听说过河童,是日本传说中一种看起来像小孩童,又有鸟类乌龟局部特征的水生怪物,是河川之灵,也有河神一说。但没想到的是,传闻中的东西还真的存在。

“果然有备而来!”廖悦心想着,又听见花瞳继续解释,说这里还有一种特殊磁场,影响人的方向感,不知不觉使人迷路,烛光也没有办法抵御,她能来到这里,已经达到极限,无法再继续深入了。

丽莎听了眼圈一红,差点就当场哭出来了,廖悦赶紧安慰她说,现在首要目的还是寻路出去,让警察来想办法,比他们几个瞎转悠更有效率。丽莎这才微微点头,但还是一脸焦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正常人在洞穴里呆的时间过久,可能已经出现无法挽回的局面,彻底成为变异人中的一员了。

“蜡烛剩余不多了,我们出发吧。”花瞳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从她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纸糊的大红灯笼,将蜡烛装了进去,提在手里,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径直朝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廖悦三人紧追她的脚步,出去的路只有花瞳一个人知道,廖悦也没法打头阵。

紧跟在花瞳身后,廖悦觉得前方的背影越看越眼熟,摇曳的烛光中,猛然瞧见花瞳肩膀上的净琉璃不知何时已经回转头,侧着脸,好像在看着他,心里立时感觉毛毛的。

眼前景象和他记忆中的一幕重叠起来,廖悦此时完全确定,公寓外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是花瞳,怪不得一直觉得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廖悦还以为她是小女孩的妈妈呢,绝对意想不到是如此奇葩的组合。

那灯笼仿佛劈开迷雾的一盏明灯,在绝望诡秘的黑暗中燃起了生命的希望,看得廖悦心头暖暖的,心中的压抑也渐渐散去。

一行人向前方走着,转过几个洞穴,一路上,丽莎很细心地留意着匍匐在地上的变异人,廖悦和阿诚也帮忙看,走了一会,花瞳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处止住了脚步。

后面的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就看见花瞳低下身拾起一样事物,烛光之中,那分明又是一个人偶。这个净琉璃显然没有花瞳肩膀上的那个做工精致,尺寸也小了许多,就是玩具店里常见的那种洋娃娃,好像是白雪公主的造型。

花瞳在其余人诧异的目光下,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背包了,一言不发又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段路,同样又找到了第二个,是个黑人大叔造型的净琉璃,接着是又第三个廖悦三人满脸疑惑,但都不敢发问,廖悦心想着,花瞳家里难道是开玩具店的?

直到花瞳找到第六个净琉璃的时候,她闲暇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眉头紧皱着,好像在思索什么东西。廖悦他们不敢上前打扰,在一旁看了许久,廖悦才低声询问:“有什么问题?”

花瞳回头看了看他,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说道:“奇怪,我感觉不到下一个人偶的存在了!”

廖悦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地站着,花瞳跟他们解释道,她在来的路上一共放置了十八个人偶,现在手里的是倒数第六个,她与人偶间有种微妙的联系,设置的距离是她所能察觉的极限,但是倒数第七个现在在什么方位,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啊?”其余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立时明白了花瞳的意思,如果花瞳感应不到剩余净琉璃的存在,就等于说他们再往前走就很有可能会迷路,那些净琉璃,分明就是向导娃娃啊。

原来花瞳说不能继续深入,是因为她没有更多的向导娃娃了,但是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倒数第七个净琉璃,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了呢?

廖悦想帮忙,可实在没法帮,这个日本女人的那些手段太诡异了,他看了看周围,疑惑地说:“会不会是被变异人误当作是食物拿走了?”

花瞳摇了摇头,表示不敢肯定。

众人一下子泄了气,如今的局面相当糟糕,简直寸步难行,他们面前就有好几个岔路口。这时候,丽莎犹豫再三,怯怯地说:“我想到一个主意。”

那是她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洞穴探路的方法,就是沿路刻下记号,一旦发现前方留有之前的记号,说明不知不觉走了回头路,就选择另一个方向走。说不定消失的那个净琉璃只是个偶然事故,走着走着,花瞳也许就能感觉到后面人偶的存在,他们就又回到正常路线上了。

廖悦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看到花瞳没有反对,丽莎很主动地在岔路口岩壁下方,离地三寸的地方,用石块刻下了一个箭头的标记,在那个位置,如果不刻意去找,是很难发现的。

难得丽莎转变得如此积极,显然是担心斯蒂芬的安危,想让大家尽快出去报警。

接着他们选择一个路口进入,这回换廖悦打前锋,他告诉花瞳,如果发现什么异样,就马上叫停他,可是一路上,花瞳都低着头想着事情,也没停下脚步。

就这样,他们每遇到一个岔路口,丽莎都会在同样的位置刻下记号,有好几次,他们都发现了之前留下的记号,说明他们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于是选择另一个新的路口,如此反反复复。

廖悦一路上谨慎地询问过花瞳好几次,问她有没有感应到剩余人偶的存在,花瞳都摇头表示否定。直到他们进入一个特别宽敞的洞穴,廖悦一开始以为又回到了幻觉中祭典的地方,可是细看之下才发现,此处明显还要大得多,洞顶离地面至少有五六层楼的高度。

而且咋看之下,还一个完全封闭的洞穴,没发现任何通道和出路。

“你之前有没有经过这里?”廖悦问花瞳,看到花瞳摇头时,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此处洞穴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他还以为会看到希望。

就在廖悦打算带着大伙折返时,阿诚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洞穴中央地面处,结巴道,“你,你们看,那,那边好像有口棺材。”

第九章 教堂下的棺椁

听到“有棺材”,众人不禁一愣,纷纷顺着阿诚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洞穴中央处,筑起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台上放着一个长方体轮廓的事物,金灿灿的,从他们所站立的角度看,确实像是一口棺材。

“此处怎么会有棺材呢,棺主人会是谁?难道是一位印第安人酋长?”廖悦心中生出无数疑惑。

花瞳挑高了灯笼,没有片刻犹豫,举步缓缓上前,廖悦等人也紧跟而上,众人脸上写满了好奇与不安,棺材的模样在他们眼里越发的神秘。

“这不是棺材,应该叫棺椁,棺椁里还有一层,那才是棺材。”来到石台前,廖悦立时纠正阿诚的说法。

为了查寻十年前疑案的真相,廖悦饱览了他爷爷书房里的所有藏书,各种稀奇古怪的典籍都有所涉猎,特别是一些世界各地的民俗传说,虽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却开拓了眼界,增长了不少见识。

而这些典籍中,大多都是一些关于古墓的奇闻异事,廖悦一直不明白,为何他爷爷毕生精力都耗费在研究这些东西上面,使得原本就没落衰败的廖家,最后只剩下元兴岛上,那座荒山老宅了。

他们踩着夯土和石条修筑的石阶,走上方形的石台,石台约有三十平米大小,四个角各立着一尊纯银打造的古代战士,身披欧洲中世纪的铠甲,双手合握于胸前,手持一柄巨剑,剑锋朝下插入地面,威严肃穆地面朝着石台中央的棺椁。

四尊士兵通身亮白,胸前绘着鲜红的十字架,好像经过特定工艺处理,铠甲表面氧化程度并不明显。虽然只是一副空壳,但那架势,俨然四尊威严的圣殿骑士,忠勇无双,随时会活过来一样,毫不留情地拔剑斩杀惊扰其主人安息的闯入者。

再仔细一看,原来剑柄末端设有灯盏,里面黑糊糊的还残留着火油,花瞳逐个点燃灯台,一下子灯火通明,半个洞穴的情形一览无遗。

他们立时被眼前巨大的棺椁吸引了注意,这具棺椁金光闪烁,在火光映照下格外耀眼。廖悦十分诧异,棺椁大的难以置信,长度接近三米,宽度也有两米,中间略宽,上下略窄,椁盖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从外形看,有点类似于中世纪教会常用的棺椁样式。

“看这架势,棺主人想必是某位身份不俗的神职人员。”廖悦心中有了初步判断。

“整,整个一大块黄金啊!”阿诚两眼发直,激动得颤抖起来,不停摸着棺椁表面,贪欲完全战胜了恐惧,棺椁死尸什么的,已经被无视了。

廖悦摸了一下棺椁表面,触感冰冷,上面的纹路精致细腻,雕刻着一些叙事性的图案,像是圣经中描述的场景。他发现一些细小的划痕,里面露出黑灰的色彩,明显是氧化后的铁锈,便看了阿诚一眼,说道:“不是纯金的,是镀金的铁椁。”

阿诚听后一下子泄了气,意兴阑珊地蹲在地上发愣。

“如此巨大的棺椁,看来躺在里面的主人,身板决计不小。”廖悦思索间,感觉头顶传来一种莫名压力,自从上了石台后,他就隐约觉察到这种异于寻常的压迫力,抬头一看,立时被眼前景象震撼住了。

距离他们头顶约三层楼高的位置,正对着棺椁的地方,悬挂着一具巨大的鎏金十字架,像一把利剑一样,直对着下方的棺椁,好像随时会轰然从天而降,将棺椁连同整个石台一分为二。

这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半空中的威压,不约而同地仰着脖子观看,那如同利剑一般的十字架好像还有剑柄,然而当他们再仔细分辨时,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原来,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字架往上还有一个更大规模的建筑轮廓,看模样像是一个教堂的塔尖,和十字架整体连在一起,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立时涌上众人的心头。

他们纷纷集中手机强光往上一照,瞳孔猛然紧缩,一座倒立着修筑在洞顶的教堂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那不是三一教堂嘛!”阿诚惊骇地吐出了一句,他经常出入教堂做礼拜,对于这些教会圣迹自然不会陌生。

三一教堂在曼哈顿是地标建筑之一,虽然没有自由女神像闻名,但也小有名气,它就坐落在百老汇和华尔街交汇处,是教徒们神往的地方。

廖悦虽然不是基督教徒,但是也曾经去过那里参观,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教堂顶部哥特风格的尖顶,透出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这里怎会出现倒悬在洞顶的三一教堂呢?莫非是传说中的镜像宫殿?”廖悦心里相当震撼。

镜像宫殿就是民间传说的阴阳宅,也就是地面上和地下建筑一模一样,地下部分整个像是地面建筑在湖面上的倒影一般,在中国古代,此类建筑样式常用于修筑阴阳宅,佛塔一类的建筑,也叫做孪生殿,意思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而廖悦此刻最关心的,是他们该如何离开此地,如果他估计没错的话,他们看到的只是镜像宫的地下部分,那么他们头顶的地面上,也许就是真正的三一教堂了。

难道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曼哈顿下城的位置?廖悦心想着,如此一来,说不定头顶的地面,就是著名的华尔街了。

“我上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直通地面的出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廖悦将镜像宫的概念给众人解释了一番,他们听后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纷纷点头。

可是该如何上去呢?廖悦四周看了看,发现一根图腾石柱,石柱上方紧挨着教堂的外墙,心下一喜,就要攀爬,却被一旁的花瞳拦住了。

“你等等。”花瞳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支新的蜡烛,点燃后装到灯笼里,递给了廖悦。

廖悦这才明白,自己不能远离花瞳的灯笼,没有这种河童油脂燃烧的烛光庇护,他还会被迷失神志。廖悦心里感激,花瞳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但看得出是个心细的女孩子。

“谢谢。”廖悦接过灯笼,绑在腰带上,顺着石柱开始攀爬。石柱表面虽然光滑,但有许多凹凸的地方可作下脚点,只要心细一点,小孩子都能轻松爬上去。

刚爬到一半,廖悦近距离观看教堂顶尖的十字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得多,心想如果也是鎏金的钢铁打造,万一掉落下来,那绝对是雷霆万钧之势,说不定能把下方砸出一个大坑。

这时,廖悦看到阿诚不知何时也爬上了石柱,鬼鬼祟祟地紧跟在自己后面,就问:“你上来干什么?”

阿诚支吾了半天,才说花瞳让他也跟上来看看,当个帮手。廖悦不由暗笑,知道阿诚自作主张,估计是害怕与棺椁中的死人为伍,觉得爬上来会心安一点。而且以阿诚的个性,一旦他们发现出口,阿诚绝对会毫不犹豫第一个钻出去,溜之大吉。

廖悦摇头苦笑,也不当面拆穿他,继续往上方爬去。

爬到离地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已经可以伸手触碰到教堂的墙壁了,廖悦仔细寻找,找到教堂侧面一扇天窗,推了推,没有反应,便用力踹了一脚,才把已经锈迹斑驳的支架折断,然后猛地一推,天窗整个散了架掉进教堂的内部,露出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大口子,里面漆黑一片。

廖悦拿起灯笼往里照了一会,发现窗台离地板不高,便一脚踩着石柱,一脚踏着窗沿,弓身猫腰钻了进去,一下子跳到了地板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阿诚紧接着也进入了教堂,因为教堂是倒立着建起来的,他们此刻站立的地板,正好是教堂原来的天花板,一眼看去,全是绚丽多姿万花筒式的彩绘图案。不远处整齐列着几排桌椅,看规模,可以容纳三四十位教徒同时进行祈祷仪式。

廖悦提着灯笼大致看了一下四周,内部空间并不大,和一个普通教室差不多,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远不如正版的三一教堂那般宏伟壮阔,顶多是一个的袖珍版的山寨货。

两人仰起脖子,仔细查看教堂的顶部,没有发现类似通道的痕迹,不由一阵失望,只看到密密麻麻手臂粗细的铁链和巨大的齿轮,整个教堂内部,像极了一个钟楼的构造。

廖悦不禁心想,万一这些机关引动,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难道整个教堂会像变形金刚一样行动起来?

这时,廖悦背后很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女人阴恻恻的冷笑,那声音十分令人毛骨悚然,阿诚显然也听见了,两人条件反射地一转身,廖悦挑高灯笼往前方走了几步,就看见角落处的墙壁上,原来挂着一幅的女人的画像。

眼前一幕,让廖悦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再次看到了蒙娜丽莎。

第十章 古老的记忆

再次看到蒙娜丽莎的那一刻,廖悦心中百感交集,感觉自己似乎就站着祖宅走廊尽头前。十年前的那一晚,他爷爷就是如此在画像前神秘失踪的。

廖悦习惯性地去看油画的右上角,先是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幅画并不是通灵画师的作品。因为通灵画师的画作都有一个个性签名,就是在画的右上角绘上一颗璀璨的启明星,预示着驱逐黑夜,迎接光明,老宅的画像上就是如此。

然而眼前油画的右上角处,却空空如也。

“看来我想多了,他的作品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廖悦心想,眼前的画作至少历经了好几个世纪,估计也是一位名气不小的画家临摹的作品。

以他外行的水平,丝毫分辨不出与珍藏在卢浮宫里的达芬奇真作有何不同,而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幅油画会挂着一个隐瞒的教堂里面,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刚才的女人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是错觉吗?”廖悦盯着画中的蒙娜丽莎看了很久,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这时,阿诚突然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地面,结巴地说:“前,前面有,有人。”廖悦以为阿诚又开始疑神疑鬼了,但一看之下,确实是有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端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从他身上的服饰判断,应该是一名神职人员。

廖悦转身缓缓走过去,没有理会一旁紧跟着的哆嗦不止的阿诚,直接绕到那人的正面,就看见一张已经干枯的面容,是一具干尸。

“死了很久了,已经干了。”廖悦对阿诚说道,阿诚犹豫了半天,才敢靠近看上一眼,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干尸蜡黄枯萎的面容吓了一跳。

这具干尸以一个祈祷的姿势端坐着,左手握着一个古朴精美的匣子,右手捧着一本有些年头的旧书。书保存得还算完好,是一本圣经,廖悦仔细看了看牛皮制成的书面,上面用英文写着一句话:“全能的上帝,请宽恕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让它们在虔诚的祈祷声中重获新生吧。”

署名处写着“诺丁神父”,应该是这具干尸的名字。

干尸神父右手下方地板上,是一块一米见方的透明玻璃,从上往下,可以清晰看到巨型十字架的一角,和正对着下方的棺椁,花瞳和丽莎正坐在石阶上休息着,不时抬头仰望。

廖悦估计神父这是在为棺椁主人举行什么仪式,心想这神父也够尽职的,一直在这里祈祷直到自己死去,信仰的力量真是无可估量,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之意。

“咦?不对啊。”

看着看着,廖悦心里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棺椁上,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巨大的棺椁的轮廓整体呈现在他眼前,廖悦觉得,和他在他爷爷藏书中见到的一种东西非常相似,越比较越觉得,他此时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因为他想起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这不是一具棺椁,这是铁娘子,是一种刑具。”廖悦忍不住脱口而出。

铁娘子,就是欧洲中世纪比较流行的一种刑具,外观和棺材差不多,但钢铸的内壁密密麻麻全是寸许长的铁钉子,把犯人关进里面,合上钢盖,瞬间就能将其扎个千疮百孔,然后让他们在痛苦和嚎叫中慢慢死去。

这种刑罚非常残忍,合上钢盖时,能看到缝隙中流出大量的鲜血,极其血腥,当时这种刑具都是用来拷问死囚和巫女的。欧洲中世纪时候,处决女巫之风盛行,有些铁娘子专门针对年轻女子的体型设计,轮廓带着女性柔美的曲线,因此才有铁娘子一说。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铁娘子就是用来封印力量强大的恶魔的。

西方有些探险小说里描述,一些不明就里的冒险队,发现一口深藏的棺材,以为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打开棺盖,就把封印在里面的恶魔释放出来,结果闹得是腥风血雨,酿成人间惨剧。后来又出现什么英雄,把恶魔抓住重新封印进铁娘子里面,噩梦才就此平息。

廖悦心里有一种不祥的念头,这具铁娘子如果单纯只是刑具的话,一般是直立着安置在墙角的,以便拷问犯人,像这般平方在地面上,又有神父誓死看管着,难道是传说中封印恶魔的那一类不成?

再一看石台四个角上的圣殿骑士雕像,廖悦越发觉得,这并不像守护的阵势,更像是在镇压和封印什么东西。

“铁娘子是什么东西?”阿诚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句,不知什么时候神父的匣子已经在他手里,他上下翻看了一阵,打开一看,一个弹珠大小的事物出现在两人眼前,闪闪发亮,一看就不是凡物。

“夜明珠!发大财了。”阿诚两眼发直,激动地将珠子拿在手里把玩,但是发现它只是一种类似装饰用的水晶球时,不由失望地唉声叹气起来。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廖悦心头猛得一颤,一种久违的感觉立时涌入脑海,同时,无数的声音好像在他耳边回荡。儿时听到的从古墓传出来的声音,又开始出现在脑海里,而且,非常的剧烈。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一把将阿诚手中的珠子夺在手里,触碰到珠子的一瞬间,全身如同触电一般,无数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潮,疯狂地灌输进他的脑子里,他瞬间感觉大脑好像一只被强行充气的气球一样,随时可能炸裂。

廖悦头疼欲裂,抱着脑袋疯狂乱甩,身子不自主地摇晃,吓得阿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以为他无缘无故疯掉了。

许久,廖悦才缓和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淡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穿越回到了几个世纪前,在那里,他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是一名神父。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儿时听到的古墓说话声,但是此刻不仅是说话声,他还能真切感受到这位神父的亲身经历。虽然只是一些凌乱的残缺不全的画面,如同看幻灯片一样,但基本可以清楚一些事情的始末。

他甚至能感受到神父的思想,就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一样,一个前所未知的世界在他面前,如同一幅画卷慢慢展开

几个世纪前,欧洲的殖民者大量涌入美洲,一群异教徒在一名堕落修女带领下,在曼哈顿建造了地下修道院。这名修女体型魁梧,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大,长相却和蒙娜丽莎惊人地相似。

她利用自己美丽善良的外表,赢得了大量信徒的支持,将他们骗到地下修道院,利用地下遗迹的古老力量,结合自己的巫术,造出了大批类似于温迪戈的变异生物,加以驱使,意图控制整个曼哈顿。

当时欧洲各国的殖民者组成联军参与了围剿,但是军队根本无法深入地下,只要一接触到印第安人的巫术,就会成为变异人,反倒助长了邪恶修女的势力。

整个曼哈顿都陷入了长达多年的恐慌之中。

诺丁神父悲天悯人,向上帝祷告终得圣谕,在梦中看到一张神秘的配方,配置出可以抵御巫术的圣水,带领一群教会骑士,在付出沉重代价后,终于将邪恶修女擒获。

邪恶修女已经变异,力量强大,拥有不死之身,神父他们将她在绑在奴隶贸易的广场上,用圣火烧了三天三夜,当时黑气冲天,日月无光,星辰黯淡,整个曼哈顿的居民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响彻云霄的怨毒诅咒。

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她要将曼哈顿化为炼狱!

神父他们将焚烧后的修女残骸收敛入葬,安置在地下。神父在这场战争中,身体严重受创,自知命不久矣,让工匠在洞穴深处修筑了倒悬的教堂,他在里面祈求上帝,净化恶魔的灵魂,直至自己死去。

“呼呼”廖悦大口喘着粗气,从古老的记忆中回到现实,仿佛刚刚重病初愈,全身都虚脱了一样。

廖悦从影像中回过神来,只觉刚才的感觉十分奇特,好像经历了一次别人的人生一样,他端详着手中的珠子,正不停变幻着七彩的颜色,仿佛里面就是神父生前记忆的片段。

“这种东西似乎可以存储人的记忆,我为什么可以解读?”廖悦一阵疑惑,想起爷爷藏书中提到,有种奇异的石头通常能在古墓中找到,通过特殊的方式进行解读,就可以再现墓主人生平记忆,还原真实的历史,有人称它为古墓之灵。

正思索间,忽然轰隆一阵巨响,整个教堂内部猛地震动了一下,廖悦思绪被打断,连忙捂住口鼻,躲避着上方不停下落的灰尘。过了好一阵,他才看到一旁的阿诚手里拿着神父的牛皮圣经,正张大着嘴巴,一脸惊恐的,不知所措看着自己。

阿诚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点一点地,想把圣经重新塞回到干尸手里,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现在放回去还有个屁用!”

廖悦气得真想当场暴揍这家伙一顿,阿诚这家伙,一直抱怨自己的圣经破烂不灵验,估计是看上了神父的圣遗物了,想顺手牵羊。但是现在廖悦根本无暇多想,刚才的震动极其不寻常,难道是因为阿诚拿了圣经,触动了什么机关?

这时,他低头透过玻璃,看到下方好像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些担心在棺椁边上休息的花瞳和丽莎,可是找了半天,发现她们两个竟然不见了!

“出事情了!”直觉告诉廖悦,他们就要遇上大麻烦了。

第十一章 变脸

“出去看看。”廖悦心中忐忑,爬出天窗,刚打算原路返回时,就看到丽莎一脸煞白,慌慌张张地爬了上来,后面紧跟着花瞳。

“那些变异人全部围了过来。”丽莎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原来刚才震动过后,数不尽的变异人都朝着她们涌来,还袭击了她们。

幸好她们反应快,直接爬上了柱子,廖悦看到丽莎的一截袖子已经没了,断口处还有被蛮力撕扯后形成的痕迹。

廖悦往下一望,只觉头皮发麻,下方石柱周围,密密麻麻地里三层,外三层围拢着百十来个变异人,还有更多的变异人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有些从体型看还是小孩子。

它们面目狰狞,争先恐后地试图爬上石柱,但是爬了几步就摔了下来,好像丧失神志后,连基本的攀爬都不会了。但它们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管失败多少次,依旧锲而不舍,从它们的眼神中,廖悦等人只看到欲望与杀戮。

难以想象,万一这些变异人真的一拥而上,廖悦他们将会是一个怎样凄惨的下场,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它们被一种力量驱使着,目标是我们。”花瞳皱着眉头说道,廖悦马上猜到了,应该就是禁锢在铁娘子里的主人。

“现,现在怎么办?我,我们会不会被吃掉?”阿诚吓得脸色煞白,捂着脸结巴道。

这时,廖悦看到其余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是要他拿个主意。

“先到教堂里再说。”廖悦一前一后拉着两女进入教堂。

花瞳脚刚着地,就被墙上的画像吸引了注意力,她缓步走了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好像梦游一样。

廖悦喊了她好几次,花瞳才幽幽地转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带着苦涩,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很有深意地看了廖悦一眼。

廖悦接触到花瞳异样的目光,感觉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倾诉,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下。

“她好像以前认识我,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廖悦心里疑惑。

接着,花瞳的目光很快停留在廖悦手里的匣子上,双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

“能给我看看吗?”花瞳眼中竟然露出了恳求之意,任谁都能看出,她对廖悦手上的东西十分在意。

一路过来,花瞳都表现得极其淡定,好像在任何场合下都不会出现过激的情绪,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性,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

廖悦觉得这样的女孩子,要么就是经历了太多,要么就是背负了太多。

“难道她要寻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廖悦看了看手中的匣子,想也没想,就递了过去。

“你最好有思想准备,一会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廖悦提醒道。

花瞳接过匣子,对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将珠子取出捧在手心里。

廖悦以为她会出现剧烈的反应,没想到,花瞳只是平静地紧闭上双目,似乎在凝神感悟什么东西一样。

花瞳的古怪举止其余人都看在眼里,但都不敢轻易打扰,才过了不到半支烟的功夫,她双眼缓缓睁开,廖悦看到她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也不是它还给你。”花瞳黯然神伤道。

“你刚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说看到一些”廖悦疑惑地皱着眉头问。

花瞳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看见。

廖悦也将珠子拿给丽莎,丽莎好奇地睁大了眼,见珠子交替闪烁着七色光芒,煞是好看,接过来把玩了一下,便还给了他,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廖悦更加纳闷,为什么只有他接触到珠子才会如此,当下也不隐瞒,将之前所见所感和大伙说了,现在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多一个人想办法,多一分出去的希望。

阿诚和丽莎听完后目瞪口呆,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表情,花瞳也眉头紧锁,神色十分凝重,不时看向廖悦。

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但刚才的经历告诉他们,又不得不去相信。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众人不知所措间,花瞳突然变得很焦虑的样子,不时转头看向墙上的蒙娜丽莎。廖悦等人心中都形成了共识,花瞳这副模样,一定是发觉了什么不妙的事情,也跟着看向画像。

烛光映照下,所有人猛然间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另一张面孔,除了花瞳,廖悦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数步,阿诚和丽莎当场失声尖叫起来。

据说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隐藏着多副面孔,这是画家常用的技巧,就是在原来的面孔上再绘上一张新的。现代摄影师可以通过滤镜等手段,还原出不同表情的蒙娜丽莎。

但是不管是那一副面孔,都只是细微的差别,蒙娜丽莎依旧在对世人微笑。

然而此刻廖悦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愤怒的蒙娜丽莎,原本柔美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正怒视着他们。

接下来,蒙娜丽莎的表情不断发生变化,时而悲伤,时而怨毒,时而疯狂,就好像川剧中的变脸一样。

“杀!杀!杀!”

一串串恶毒的咒语从她的嘴里不停念出来,充满了不甘与怨愤,好像积怨了几个世纪的负面情绪突然像火山爆发一样宣泄而出。

廖悦在如此语言攻势下只觉双腿发软,花瞳还算镇定,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阿诚和丽莎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刻画中的蒙娜丽莎,和廖悦在神父记忆中看到的邪恶修女简直一模一样,那张脸仿佛一下子变得立体了起来,在画框里不停扭曲着,好像极力要挣扎出来一样。

廖悦耳边回荡着这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感觉整个洞穴似乎都在颤动!

许久,直到最后,蒙娜丽莎终于停止了表情变化,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终于停下来了吗?”廖悦冷汗如雨,险些站立不稳了。

然而抬头再看时,蒙娜丽莎正微笑着看着他,她的表情在烛光中恬静自然,倾倒众生。但是在廖悦此刻眼中,甚至比所有狰狞的面容加起来还要恐怖,而且不管他从任何角度看去,都觉得蒙娜丽莎双眼都在注视着自己,直视他的内心。

眼前一幕,勾起了他脑海中最恐怖的记忆,那是李大胡曾经描述的,一个女人趴在他爷爷背上微笑的情景。

这时,花瞳突然转身看向后方,紧皱着眉头说:“她要出来了!”

廖悦他们一愣,就猛然听见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从下方传来,接着又是一连串砰砰砰地巨响,好像打桩机在连续工作一样。

“不妙,是铁娘子里的主人!”廖悦猛然醒悟,他连忙走到神父遗体跟前,透过地窗玻璃往下一看,只见原来完好的镀金钢盖上,已经多出了几个明显的隆起,好像由里向外被巨力轰击而成的样子。

其他人也跟过来低头一看,马上看到了令他们震撼的一幕。

嗖的一声,少说几百斤重的钢盖猛得打着旋儿被掀飞至半空,然后轰地一声巨响,重重地砸落地面。紧接着,一双黝黑的巨手从棺椁里探了出来,在空中狂舞。

第十二章 堕落修女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黝黑的巨手在空中乱舞了一阵,接着,一个穿着修女服饰的魁梧女人挣扎着,想要从铁娘子里强行出来。

当她抬头仰视教堂的瞬间,廖悦只觉头皮发麻,那修女裹在头巾下的面容极其狰狞,脸部出奇的长,嘴巴张大老大,露出两排细密的獠牙,裸露在外的皮肤漆黑如墨,像是被烧焦了一样。

她虽然没有眼睛,但廖悦分明从那漆黑的眼洞中感觉到,她正打量着他们,如同在窥视猎物的野兽一般。

廖悦脑海里猛得蹦出了一个形象,正是图腾石柱描绘的,印第安人奉为禁忌的温迪戈的形象。

“难道,温迪戈是真实存在的吗?”廖悦心中震撼,他第一眼看到图腾时,感觉雕刻匠人使用了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再见到变异人时,他以为它们就是温迪戈的原型,绝对没想到原来石柱上的雕刻,竟然是写实的手法。

虽然修女的样貌已经大变,成为了真正的温迪戈,但是廖悦依稀可以看到,那曾经酷似蒙娜丽莎的倾世容颜,而且,廖悦觉得,修女似乎一直在对他们微笑。

很诡异的微笑。

诺丁神父的记忆再次浮现廖悦的脑海中,他瞬间明白了一切。堕落修女被处死,焚烧,安葬后,连着她无尽的不甘与怨恨一同深埋地下。但是神父知道,修女结合了印第安人的古老力量,将自己转变成温迪戈,拥有了不死之身,终有一天还会重获新生,将复仇的怒火席卷整个曼哈顿。

于是神父命人建造了地下教堂,用来压制修女的力量,他甘愿余生陪伴在旁,向上帝祈祷,希望能化解修女的怨念。然而封印随时间推移逐渐弱化,终于在阿诚无意中取走圣经那一刻,彻底打破了禁锢,才导致其再次复苏。

邪恶,憎恶,疯狂,此刻的她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将灾难降临人间。

所有人都被堕落修女的威势震惊,廖悦觉得,在这个怪物面前,他们几人简直如蝼蚁般脆弱。阿诚和丽莎几乎当场吓疯了过去。

那变异修女的身躯十分庞大,刚要坐直身子却突然卡住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样,廖悦他们仔细一看,原来她的肩膀和胸腔以下的部位,密密麻麻缠绕着手臂粗细的铁链,与铁娘子的内壁紧紧相连。她开始疯狂挣扎着,如同一头要挣脱囚笼的野兽。

“恶,恶魔被锁住了,没事,没事。”阿诚刚才还吓得惊慌失措,这时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边说边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可是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哐当两声脆响,锁住修女琵琶骨的两条铁链应声而断,她仰天咆哮了一声,两只巨臂就往胸前一根铁链抓去,吱嘎一声,那根铁链立时绷紧,瞬间变得细长,发出了被拉扯到极限的声响。

廖悦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暗自祈祷铁链足够结实,可以又听到一声脆响,铁链就这么硬生生被巨力扯断了,如此一来,修女巨大的身躯笔直地坐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相当震撼,没有人意料到她的力气竟然这般恐怖,视铁链如无物,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慌笼罩在廖悦他们心头,如果被修女完全挣脱,那他们的处境真是凶险难料了。

阿诚哆嗦着,继续安慰自己道:“她,她就算能出来,也,也不一定能爬上来。”

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花瞳却冷冷地回了一句:“她绝对能爬上来。”

其余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花瞳,不知为何她如此肯定,但是此刻根本没人敢质疑她的判断。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在众人头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还没来得及适应,又是一声脆响,第二条铁链也被扯断了,修女双臂挥舞着,随手抓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变异人,将它整个扯进棺椁里,顿时一阵血腥。

廖悦他们只觉一阵反胃,都不敢看如此残暴的进食情景,只见无数的碎肉横飞,将修女的衣袍都染红了。

阿诚闭上了乌鸦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他将神父的圣经拿在手里,低声祈祷着,浑身剧颤。

然而这时,众人身处的教堂内部凭空响起了一阵金属摩擦声,低沉压抑,好像放置了多年的机器突然启动一般。

“刚才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连祈祷都不给了吗?”阿诚停住了祈祷,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那种声音好像戛然而止了。

他又开始祈祷,奇怪的是,声音又接着响起。

廖悦此时也发觉不对劲,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原来不知为何,那些铁链牵引着齿轮开始转动,整座教堂如同古老的钟楼被人瞬间激活了一样,吱嘎吱嘎的,头顶不停落下大堆的灰尘和铁锈,廖悦他们纷纷低头避让。

如此这般,阿诚断断续续地祈祷,只要他一说话,这些齿轮就启动,一停下来,齿轮又跟着停下来,吓得他不知所措。

廖悦早就留意到这一奇怪的现象,他脑海中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意识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连忙示意阿诚道,“继续祈祷,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阿诚不明就里,但也不敢不答应,不停地大声祈祷起来。他们立时看到,整个教堂内部开始震动起来,那些齿轮和链条好像有生命一样。

“快看,十字架!”丽莎突然指着他们脚下。

透过玻璃,他们就看到悬挂在塔尖的十字架微微摇晃了起来,而且,十字架上方连接塔尖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铁链,似乎刚才一顿折腾后,牵引出了其中的隐藏机关。

廖悦看着十字架,下方正对着的铁娘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着难道教堂建造在此处的用意,并不是什么镜像宫,而是一道保险机关吗,就是为了防止铁娘子里的恶魔挣脱,预设的第二重防护吗?越想越很有可能。

先前的经历如同过电影一般在廖悦脑海里呈现,他闭上双眼,感觉这些凌乱画面中的关键点。接着,他猛然醒悟,他想起了神父圣经中的那句话。

“全能的上帝,请宽恕那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让它们在虔诚的祈祷声中重获新生吧。”

“没错,是祈祷声。”廖悦激动地脱口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座教堂里可能设置了声控机关,而开启它的钥匙就是圣经。”

其余人也看到了刚才的景象,被廖悦一语点醒,都同时明白过来。阿诚开始大声祷告,与此同时,整个教堂里轰鸣声起,所有齿轮和铁链开始运作,咔嚓咔嚓地。他们低头一看,十字架上的铁链已经被拉紧,在巨大的重力拉扯下摇摇欲坠,然后,就听见砰砰砰几声,几根链条应声而断,仅剩最后一根较粗的铁链支撑着整个十字架的重量。

十字架像单摆一样轻轻摇晃起来,十字架正下方,坐在铁娘子中的堕落修女,全身的铁链已经被她扯断得只剩下最后一根了,她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巨大压力,动作猛然加快,想要尽早挣脱束缚一样。

“继续祈祷,不要停。”廖悦催促阿诚道,万一被修女逃脱出来,一切全完了。

可是阿诚根本不争气,越着急说话越结巴,看他满头大汗,声音哆嗦得音调都变了。教堂的声控机关十分巧妙,如果有人顺利地念诵圣经,机关启动就会加快,如果诵读不畅,就会滞缓,好像诚心要考验教徒们的虔诚度一样。

“让我来。”廖悦一把抢过阿诚的圣经,念诵了几下,发觉自己也念得不利索,毕竟他不是基督教徒。

“给我,给我。”一直惊吓得不知所措的丽莎终于说话了,她拿起圣经大声诵读起来,虽然脸色煞白,但诵读得还算流利。人在危难之时总能爆发出无限潜力,廖悦从丽莎此刻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坚强,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这是一场速度的竞技,丽莎拼命在念诵圣经,修女在疯狂拉扯最后一根铁链。

“锵锵锵”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廖悦他们只觉下方银光闪动,立时就看到铁娘子四个角的圣殿骑士雕像居然动了起来,琤琤几声拔出亮晃晃的巨剑,毫不客气地向堕落修女身上乱劈乱砍。这些雕像动作机械,好像在执行某种固定的指令一般,从铠甲之间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有铁链和齿轮在动。

“原来不止是教堂,就连下方的雕像,也是声控机关的一部分。”廖悦立时醒悟道。

那些雕像好像是在争取最后的时间一样,堕落修女虽然拥有不死之身,但是被巨剑砍到的地方,伤口处蒸腾起一阵黑烟,像是被火红的烙铁击中一样,她发出了凄厉的哀嚎,面容扭曲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动作一下子缓了下来。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视着下方的景象。

接着,在一声清脆断裂声下,连着十字架的最后一根铁链终于也断开了,那悬挂了几个世纪的庞然大物,如泰山压顶之势也从天而降,在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下,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整个洞窟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弥漫起漫天尘雾。

廖悦心中震撼,仿佛看到了当年齐天大圣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情景。

过了许久,廖悦他们才看到,陈列铁娘子的石台已经整个被十字架砸得粉碎,地面深陷了进去。虽然他们看不见十字架下方的情景,但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出,铁娘子早成一团铁疙瘩了,至于那个修女,估计也成一摊肉泥了,想复活也要乖乖地再等上几个世纪了。

然而他们刚缓了口气,呼吸马上又急促起来,因为他们惊惧地看见,下方的十字架好像微微动了一下,一条黝黑的巨臂从碎石缝隙中探了出来,到处乱晃。

“还没有死吗?”廖悦实在无法想象,被如此沉重的十字架砸中后,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

可是那巨臂晃了半天,缓缓地,终于无力地垂落到一旁,一动也不动了。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也明白过来,就算那怪物侥幸没死,她想要出来,也决计不可能了。

这时,洞窟又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他们寻声望去,只见离他们三十米开外的岩壁下方,缓缓裂开了一条窄缝,勉强可以容一人侧身通过。咋看之下,他们还以为是刚才震动造成的岩裂现象,可是仔细一瞧,才发现那里原来是一道隐秘的石门。

他们刚进到这个洞穴时,大致看了一下,除了来时的通道可以进出外,再无其他出路,没想到还隐藏着秘密出口。

“看来,这也是连着声控机关的,是一条逃生通道。”廖悦最先反应过来,对众人欣喜地说道。

第十三章 诱饵

逃生通道近在眼前,四个人都面露喜色,折腾了一晚上,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然而当他们冷静下来时,一下子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石柱下方地面上,黑压压的一片,数不尽的变异人还在试图往上爬,完全没有离开的趋势。廖悦他们如果直接下去,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廖悦抬头望了望,石柱顶端没有连接洞顶,心想如今上下都无法通行,难道他们要被困死在这教堂里,和干尸神父作伴吗?他们身上都没带任何食物和清水,根本坚持不了两三天。

再说,一旦花瞳的蜡烛用尽,他们还会迷失神志,彻底成为变异人中的一员,廖悦觉得,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廖悦将目前的困境和大伙说了,所有人沉默不言。许久,花瞳突然表情一肃,好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她看向廖悦,问道:“铅球你能扔多远?”

花瞳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要不是大伙都了解她的性格,还以为她被吓傻了。

廖悦诧异地看向花瞳,知道她不似开玩笑,这个女人做事虽然神秘,但都有她自己的道理,想了想,回答道:“十米左右吧。”

体育并不是廖悦的特长,但他也不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在香港的时候,没少和死党一起与人斗殴闹事,身子骨还算硬朗。

“够了。”花瞳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咬了咬嘴唇,将肩膀上的净琉璃拿在手里,递到廖悦面前。

“你想做什么?”廖悦一脸疑惑,就看到花瞳指着与通道口反方向,距离石柱二十多米的地面,廖悦定睛细看,那里是一处一人高的石台,像是个祭坛。刚进洞穴时,他们也匆匆看过,应该是和石柱年代相仿的,印第安人土著留下的遗迹,估计是用来举行某种祭典仪式的。

“把它扔到祭台上。”花瞳说道。

廖悦接过净琉璃,近距离细看,做工相当逼真,跟真的一样,简直就是那个提灯小女孩的袖珍版。

他稍微一掂量,感觉差不多有一个篮球的重量,要扔到那个祭台上,差不多是在篮球场上,从己方禁区到对面篮板的距离。并不是说他扔不了那么远,而是祭台平面并不宽敞,也就两张双人床大小,力道拿捏不当,极有可能会扔过头。

“一定要扔到台面上吗?”廖悦谨慎地再次确认了一遍,花瞳慎重地点了点头,廖悦从她眼眸里看出少许的凝重,知道这件事十分重要。

廖悦爬到石柱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左手抱着石柱,右手抓着净琉璃,晃了晃胳膊,比划了几次,感觉差不多了心一横,目光一凝,就把净琉璃凌空甩了出去。

净琉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众人紧张的视线当中,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祭台面上,翻滚了几下就纹丝不动了。

众人立时舒了一口气,齐看向花瞳,等她下一步的指示。花瞳显然刚才也是有些紧张的,额头上都冒着细密的汗珠,她抚了抚额,认真地说道:“一会听我发令,你们就爬下柱子往通道口跑,千万不要回头。”

看到花瞳果决的眼神,大伙都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此刻也只能依仗她了。

“准备。”花瞳看了一眼祭台。

这时,石柱下方猛得起了一阵骚动,众人低头一看,所有变异人不知何故,潮水一般地退了开去,地面立时空荡荡的,不由惊喜万分。

“就是现在,跑。”花瞳没有犹豫,第一个往石柱下方爬去,阿诚第二个紧跟而上,丽莎第三个,廖悦垫后。如今好不容易有逃生的机会,他们好像将身体的潜力都爆发了出来,动作十分利索,就连平时不靠谱的阿诚,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廖悦最后离开教堂时,感觉好像有些异样,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原本背对他们的神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向了他,那干枯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廖悦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幻觉,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定了定心神,跟着爬下了石柱。

廖悦最后一个下到地面,果然石柱周围一个变异人都没有了,心里纳闷:“花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下子将它们全赶走了。”

但是,他很快察觉到另一个方向的异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不自觉转头看向祭台方向,立时心中一颤。不知何时,祭台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孤零零地站着高处,手里挑着灯笼,漠然地望向他们。

烛光映照着她那一双奇特的阴阳眼,她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挥着小手,像是在和廖悦他们告别一样。

祭台周围,数不尽的变异人争先恐后地爬上了台面,向她围拢过来。

“那不是给我们引路的小女孩吗?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想做什么?”廖悦心中升起无数疑问,然而下一秒,小女孩单薄的身影就淹没在变异人的狂潮之中了

廖悦立时反应过来,原来花瞳刚才所做的一切,目的是要把她当作诱饵,来引开那些变异人。

“你还不走?”廖悦还在震惊当中,花瞳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洞口走。廖悦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回头的瞬间,就看见花瞳两眼通红,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知道她作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不容易。

廖悦知道花瞳此时心情不好,看她脚步有些踉跄,搀扶着她一起奔向石门,两人侧着身子,一前一后挤进了通道。

“快,快把门合上。”进了通道后,廖悦冷静地做出指示,四人合力把厚重的石门缓缓合上,反扣上三根钢制的门栓,随着这沉重的关门声落定,他们的心也随着落了下来。

他们全部瘫倒在地上,这一晚上的折腾,早已身心俱疲,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们全都要倒头呼呼大睡。廖悦体力要好一些,也感觉四肢乏力,阿诚和丽莎大口喘着粗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花瞳显然心里受到的打击更大,偷偷地拭着眼角的泪珠。

廖悦给她递过纸巾,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就在一旁看着她。花瞳接过纸巾,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了情绪,表现出了异于同龄人的坚强。

“谢谢。”花瞳缓缓说道。

“该谢的是我们,她救了大家,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廖悦点起了一支烟,问道。

“花子。”

“我们还能再见到她么?”

花瞳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两人随即沉默下来。很快,石门另一边骚乱声骤起,好像有上百双手同时敲击石门一样。

“它,它们又追过来了!”阿诚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躲得远远的,做好了随时撒腿就跑的准备。

“这扇门内侧是钢结构,十分牢固,它们打不开的。”廖悦吐了口烟,很淡定地说道,他刚才检查了一遍,这扇门是双层结构,向着洞穴方向,是石质结构,和岩壁一样,向着通道一侧是一尺厚的纯钢结构,一般的炸药都憾不动丝毫。

他们再仔细看,原来门上还密密麻麻连着大小不一的齿轮和铁链,更加印证了廖悦之前的猜测,这扇门和教堂同属一个整体,由声控机关统一控制。

廖悦打开手机强光,照了一下四周,发现再往通道深处走上几十步,里面像是一个现代的人工地道,四周都是钢筋水泥结构,格局严密,看起来十分牢固,不像一般的地下防空设施。

“这里应该是三防设施,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冷战时期建起来的。”廖悦兴奋地拍了拍手,接着说:“也许在挖掘过程中发现了原始文明的遗迹,估计也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才停止了工程。”

其实,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此刻总算脱离了迷宫一般的地下洞窟群,离文明世界越来越近了,只要顺着通道走,应该能找到通向地面的出口。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笼罩在心头的阴郁总算过去了,不觉精神抖擞了几分。

第十四章 通道惊魂

四人休息了一会,廖悦感觉恢复了少许体力,看了看手机屏幕,已经早上七点了,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通道里依旧漆黑一片,不见天日。

“我们还是尽早动身,到了地面再休息。”廖悦对大伙说道,此处距离洞穴太近,怎么想都不放心,而且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还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一样。

其他人都点点头,虽然早已身心俱疲,但都想尽早离开这里。

于是,廖悦打头阵,三人紧跟在后。花瞳熄灭了蜡烛,将灯笼收进背包里,说这里已经远离了图腾,巫术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这些河童油脂做的蜡烛相当珍贵,不到必要时不能轻易使用。于是他们都打起手机照明,沿着一个方向直走。

通道格局相当清晰,他们正行走在一条主干道上,两边都有类似储物室的房间,有些房间尚未完工,露出一半水泥一半岩土的墙壁。

他们一路走来,发现一些工具凌乱地散落在房间地面上,好像施工人员遭遇什么变故突然离去一样。廖悦找到两把纯钢的镐头,看样子相当结实,自己拿一把防身,随手递给阿诚一把。

阿诚推三阻四了半天,摆明了不想拿,应该是觉得这东西太沉,不想浪费体力带着,廖悦瞪了他一眼,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男人,难道你好意思让两个女孩子替你拿不成?再说了,万一我们找到的出口被封堵了,这些东西还用得上。”

阿诚看到两个女孩子都瞪着他看,脸一下子红了,极不情愿地接过镐头,一声不吭地闷着头走路。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通道逐渐变窄,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头顶天花板不高,廖悦一伸手就能够到,墙壁和天花板上,四面八方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管道口,大的有柏油桶粗细,小的只有脸盆大小,一般成年人都钻不进去,里面漆黑一片,手机光束照不到尽头,不知连着哪里。

廖悦用手感觉管道口的气流,只觉凉飕飕的,估计是排气管道之类,有些可能是排水管道,连着城市的排水系统,万一遇上暴雨,至少能保证通道设施不会被淹没。

走着走着,花瞳脚步缓了下来,她紧皱着眉,一脸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其他人都发觉了花瞳的异样,他们这段时间都产生了共识,只要花瞳出现异常举动,肯定就有不妙的事情发生,心一下子蹦得紧紧的,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生怕会遭遇什么变故。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廖悦好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花瞳用手势制止,她走走停停,突然停在通道中间不走了,然后一抬头,廖悦就看到她的脸色猛得一下子变得煞白,眼神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它们跟来了。”花瞳突然说道。

其余人条件反射般向花瞳身边靠拢,廖悦和阿诚举起铁镐防御,他们屏息凝神,全神戒备着。廖悦只能听到周围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而且他越来越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窥探着他们,数量还不少。

接着,他们就听见一阵阵物体摩擦墙壁发出的声响,那些声音由远及近,就好像成千上万条巨蟒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爬过来。

廖悦突然觉得有什么液体滴落到头上,用手一抹,黏糊糊的,像是什么生物分泌的体液,极其恶心。而且,他感觉身后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他猛得一转头,其余人纷纷反应过来,手机光束集中在一起。廖悦马上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张黝黑的长脸,头朝下地从天花板的管道中探了出来,那黑洞洞的眼洞正和他双眼对上了。

那怪脸离他很近,几乎贴到他脸上了,巨嘴一张,露出了两排细密尖锐的獠牙,一些像口水一样的粘液不停从牙缝中渗出,不停往地下滴落。

“啊!”阿诚和丽莎立时尖叫了起来,廖悦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几步,这时才看得清楚,他一眼就认出这怪脸的主人正是温迪戈,那黝黑可怖的面容简直和堕落修女一模一样,只是身材没有后者那么魁梧,而且看起来还有点苗条,不然根本无法在那么狭窄的管道中活动。

那怪物全身漆黑,身体不停扭动着,柔韧性好得像一团橡胶一样,拉伸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好像身体里没有骨架一般。它疯狂地想从管道里往外挤,上半身已经探了出来,但是双手还卡在里面,因为着急,嘴里发出吱啦吱啦的,极其尖锐的嘶鸣,就好像有人用利器划着玻璃表面发出的声响,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不能让它出来。”廖悦虽然已经冷汗淋漓了,但还是瞬间冷静下来,年少时火拼古惑仔的那股狠劲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双手抡起铁镐,毫不客气朝着那怪脸狠狠地拍了过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那黑怪的长脸已经被打得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廖悦感觉自己使了杀手,正常人脑袋挨这么一下子肯定没救了,但廖悦马上又看到,那黑怪竟然没事,它脖子猛地甩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露出了极其狰狞怨毒的表情,那没有眼睛的黑眼洞死死盯着自己看。

“真的和传闻一样有不死身吗?”廖悦心中惊骇,眼看那黑怪就要挣脱管道出来了,他心一沉,又紧握镐头朝着那张黑脸拍去,这回他使出了全身力气。

然而铁镐还没砸到黑怪,廖悦只觉眼前一黑,手臂一麻,虎口巨疼,铁镐嗖的一声向身后疾飞了出去,砰得一声撞到墙壁上,一时火花四溅。

廖悦低头一看,虎口已经裂开了,满手的鲜血,他还来不及惊惧,就看到黑怪双臂已经拉扯出来了,在空中乱舞着,原来刚才一瞬间,它已经抽出手臂还击了。廖悦暗暗吃惊,黑怪体型不太,但是力量同样惊人,刚才它那一下子如果打在自己胸口,估计肋骨都会折断几根。

眼下情形实在凶险,廖悦知道自己没有胜算,调头拉着众人就跑。刚才情形身边的伙伴全都看到了,也紧跟着廖悦一起跑,他们边跑边回头,就看到原来不止一只黑怪,稍大一些的管道口全都探出了半截黑糊糊的身体,密密麻麻的,有些黑怪已经完全挤了出来,像蜘蛛人一样爬行着。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全是,都朝着廖悦他们紧追而去。

廖悦他们拼了命朝着前方狂奔,幸好这些温迪戈的爬行速度并不快,很快就和它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它们依然锲而不舍地紧追着。

他们四人跑得天昏地暗,体力已经透支了,可是都不敢停下来。

跑着跑着,突然听到丽莎惨叫了一声。廖悦等人连忙停下脚步一看,身边的丽莎不知了去向,他们用手机四处乱照,就看见几步开外,脚下的一个管道口处,丽莎下半个身子已经没了进去,她正死死地抓住管道口,拼命的呼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管道里拉扯着她。

廖悦一下子反应过来,刚才丽莎可能离墙壁太近,被什么东西抓住双脚,整个拖进了管道里。

“快救人!”廖悦大喊道,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可是为时已晚,洞里的东西力气极大,丽莎嗖得一下子被扯了进去,瞬间没了踪影。

廖悦赶到管道口,里面漆黑一片,忙用手机往里一照,只看见五六米外的管道深处,丽莎那张惊恐绝望的脸颊,而下一秒,就完全没入黑暗之中,管道里随即传来一连串碰撞声和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后逐渐远去,很快就转变成细微的呻吟声,就好像某种动物食道蠕动发出的声响。

廖悦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他心里着急,就想钻进管道救人,却发现头刚伸进去,身体却卡在了外面。这个管道太小,丽莎娇小的身躯恰好可以通过,他是死活进不去的,除非他学会传说中的缩骨功,又或者把自己两条胳膊打脱臼了,像蚯蚓一样在管道里蠕动爬行,那他也不用救人了。

廖悦回头看了一下花瞳,现在唯一能爬进管道救丽莎的,也只有身材同样纤细的她了。可是管道里情况不明,又凶险万分,廖悦实在说不出口,说不定人没救到,连花瞳自己都得搭上。

一阵阵吱吱声从来时的路上传来,那些温迪戈在他们停下来的时间里已经追了上来,廖悦咬了咬牙,说了一句“走”,就转身拖着花瞳和阿诚继续向前跑。

廖悦不是死脑筋的人,明知救人无望,他也不会强迫自己,更不会有毫无意义的心理负担。如今他们尚未脱离险境,还要时刻警惕,说不定一个不留神,他们的下场和丽莎一样凄惨。

想着,廖悦脸上现出一丝果决,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余下的伙伴出去,不能把命丢在这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三个人又往前方跑了一段路,他们经过了一扇和之前一样的大铁门,心里一喜,连忙合力将铁门关上,反扣上金属门栓。也就在这档子功夫,门的另一侧传出了一阵激烈的撞击声,好像有无数发炮弹连番轰炸一样,如果不是大门异常牢固,那些力量惊人的黑怪瞬间就能破门而入。

廖悦三人远离门边大口喘着粗气,然而他们惊魂未定,一抬头时,就看见前方又出现了五六个黑怪,它们并没有匍匐爬行,而是像正常人类一样,不紧不慢地,缓缓地向他们迎面走来。

第十五章 联邦特工

看到一群黑怪迎面走来,廖悦心中绝望,没想到刚逃离虎口又进了狼窝,暗叹人生怎么尽是悲凉。

阿诚不停哆嗦着,掏出从神父手里顺来的圣经,对着前方念念有词。花瞳却出奇的冷静,廖悦以为她自知逃生无望,反倒心中释然,不得不佩服她骨子里的坚强。

花瞳看向廖悦,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完全没有刚才预感温迪戈来袭时的慌乱,廖悦一摆手打断她的说话,心想她一个女孩子都这般镇静,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有何惧,大不了一死了之,黄泉路上还有美女相伴。

廖悦冷静下来,他一把夺过阿诚手里的镐头,对身边的伙伴说,“一会我来引开它们,你们趁机跑。”

花瞳还想说些什么,廖悦一摆手,说:“你救过大家,现在换我来,总要拼上一拼,跑一个算一个,总比一块死强!”

廖悦没等花瞳作出反应,就双手抡起铁镐,前跨两步,对着其中一个体型最大的黑怪脑袋狠狠砸去,廖悦打算好了,这几个怪物中貌似这个最棘手,也不管那么许多,先下手为强,同时嘴里大喊道:“趁现在,快跑。”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廖悦以为会听到一声闷响,然而镐头却在半空猛地停住了,竟然被那大黑怪一只手牢牢抓住,铁镐好像生了根一样,廖悦双手使劲拉拽,铁镐依旧纹丝不动。

“完了,这怪物力气太恐怖了。”廖悦心中骇然,却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别紧张,你们安全了。”

“什么情况?”廖悦一时懵了,他还以为阿诚在说话,可马上意识到那不是阿诚的声音,他一看,刚才那会时间,阿诚早就溜没影了,而花瞳却还站在他身后一动也不动,竟然没有趁乱逃跑。

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刚才的说话声好像是其中一个怪物发出的,他觉得有些滑稽,难道这些温迪戈不但进化到可以直立行走,还具备了人类的智慧,更会说英文。

正纳闷间,只见其中一个黑怪往自己后脑勺一摸一扯,竟然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面容,他刚才扯下的像是头罩一样的东西。

廖悦差点就当场吐血了,原来眼前的怪物是人假扮的,暗骂谁那么无聊竟然开如此低级的玩笑。这时,花瞳上前一步,对他说:“其实刚才我想说,他们并不像那些怪物。”

廖悦比对花瞳前后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这才恍然,原来她一早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廖悦有些无语了,他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个子不高,三十出头的年纪,面部轮廓鲜明,是典型的欧美人士,看他稳重干练的模样,廖悦想起了邓警官,心想难道他是一名特警吗?

廖悦寻思着,就看到抓住他铁镐的那个壮硕的黑怪也摘下头罩,露出一张结实宽大的面孔,他瞳色深邃,肌色棕黄,颧骨高突,廖悦一眼就看出他有着典型的印第安人血统。

再仔细看那印第安人的身材,健硕异常,黑色紧身服下勾勒出密实的肌肉轮廓,廖悦比划了一下,这人的胳膊简直比他的大腿还要粗壮几分,难怪力量如此惊人,他丝毫不怀疑,这个壮男就算和真正的黑怪斗力,也不会落入下风。

“出,出了什么情况?”这时,刚才趁乱溜走的阿诚走了回来,惊讶地问道,估计他也发觉了不对劲,折返回来。

那个欧美男子看了廖悦三人一眼,说道,“我们是联邦特工,我叫亨利,能告诉我们里面的情况吗?”边说边上前要和廖悦握手。

一场虚惊后,廖悦总算缓过劲来,和他估计的不差,能出现在这里的活人,肯定是特殊部门的人,眼前这些人的确和特工的形象很相符,也伸出手,和那个叫亨利的男人握了握,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批人的领头。

亨利的手十分结实有力,应该是刻意锻炼过的,廖悦知道,他们这些特工经常执行高危险度的任务,身体素质不过硬是不行的。

一群人在墙壁下席地而坐,亨利让手下打开矿灯,照得整个通道通亮,这种牌子的矿灯廖悦见过,洞穴探险专用,既能照明也能取暖,廖悦三人都向矿灯边上挪了挪,一下子就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我们无意间掉进洞穴里,然后”廖悦没有浪费时间,理了理头绪,将之前他们的经历简要叙述了一遍,现在他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如果这些特工全力施救的话,说不定丽莎还有生还的可能。

在廖悦的叙述过程中,亨利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紧皱着皱眉,那个印第安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时而憨笑地看向廖悦他们。

“我们还有两个朋友生死未卜,请你们帮忙施救。”廖悦诚恳地说道。

亨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道:“我们尽力。”

廖悦听得出亨利敷衍的语气,显然是不抱什么希望,其实廖悦他们心里明白,丽莎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凶多吉少,而斯蒂芬,或许早已成为变异人家族的一员了。

几个小时前还甜蜜欢笑的一对小情侣,转眼间生死难料,他们不愿意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总想能挽回点什么,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我可以带路,我记得那个管道的位置。”廖悦再次恳求道。

亨利摇了摇头,说:“你没有我们特制的衣服,会引来那些生物的,它们对生命体散发的热源十分敏感。”廖悦这才明白,特工们身上的黑色紧身衣,原以为只是恶趣味的cosplay,没想到还有隔绝体温的特殊功能。

“而且,我们也只能在通道里活动,无法深入洞穴你的朋友被拖进管道里,那里面像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现在会到哪里,根本不知道你们应该有心理准备,如果她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失去生命,还算好事,不然她会面对接下来更大的痛苦。”亨利接着说道。

更大的痛苦,亨利没有明说,廖悦心里清楚,想想那些温迪戈是什么样的生物,就能让人不寒而栗,廖悦猛得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他知道,亨利没有危言耸听,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明白,只是不愿去面对而已。

“好了,你们休息一下,就沿着我们留下的记号出去,路上有我们的人接引,记住一定要跟着荧光标记走,通道很复杂,很多地方我们都没有探查清楚,一不小心很容易迷路。”亨利看到他们低头沉默,拍了一下廖悦的肩头说道。

“还有你们遇到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他的事,我们会处理。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接着,亨利脸色严肃,换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眼神锐利地环顾着他们,吓得阿诚一屁股坐到地上。

廖悦三人都听得出其中强烈的警告意味,果然很像特工惯有的作风。

接着,亨利招呼手下到一旁去商量事情,可能事关机密,不想让外人知道。廖悦大概也猜到,他们肯定会开启铁门进去探寻,不过那都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折腾了一晚上,他们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段经历太不真实,廖悦此时只想尽早出去,睡上一觉,把经历的这一切通通忘掉。

廖悦三人又休息了一会,就按照亨利的指示,果然在前方的通道地面上发现了荧光标记,在漆黑的通道里格外显眼,就好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他们感觉好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重返人间一样。

通道到这里陡然变得宽敞,格局十分明朗,纵横交错,就好像是经过严密规划的地下城市一样,街道房间错落有致,廖悦心想,这里又是一个庞大复杂的人造迷宫,如果没有特工们留下的标记,他们肯定会迷路的。

走着走着,在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阿诚突然怪叫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廖悦和花瞳停止脚步,就听见阿诚歇斯底里喊着:“有东西在抓我的脚。”

眼看就要出去了,廖悦不觉心里有气,阿诚这家伙,不过是被块石头绊倒而已,在这当头还要大呼小叫的,于是拿着手机往地上一照,却是一愣。

他们三人立时看见,一只女人的手臂从两面墙壁间的窄缝中探出,死死地抓着阿诚的右脚踝,紧贴地面一动也不动。

第十六章 纳萃余党

“救,救命。”阿诚吓得惊慌失措,不停地甩着自己的右脚,可是不管他怎么拖拽,女人的手还是牢牢地抓着他的脚踝,像长了根似的。

“别慌!”廖悦蹲下来,仔细一看,只见那手臂伤痕累累,触目惊心。他顺着手臂,用手机往墙壁的窄缝中一照,就看见一个女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但是廖悦三人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竟然是被拖进管道后生死不明的丽莎。

廖悦急忙上前,将丽莎抓着阿诚脚踝的右手轻轻地掰开,小心地将她从窄缝里一点一点地拖了出来。这时三人才清楚看见,她全身衣服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尽是淤青和擦伤,很多地方都结了血痂。

难以想象,当时她在管道里被拖来拖去是一个怎样骇人的情景。

廖悦稍微探了探丽莎的鼻息,只觉她气若游丝,花瞳在一旁翻了翻她的眼皮,说道:“惊吓过度,暂时昏厥,应该没有大碍。”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她有没有伤到要害,要尽快送去医院检查,你们来搭把手,我来背她。”廖悦当机立断说道。

花瞳和阿诚点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廖悦小心翼翼将丽莎背起来,刚想顺着标记寻路出去,猛得感觉右肩剧痛,侧头一看,丽莎已经悠悠转醒,正用力抓着他的肩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肉里。

“我看见斯蒂芬了,快去救救他。”丽莎说话声音很轻,看她极其吃力的样子,身体应该还很虚弱,完全凭着一股意志支撑起来的。

廖悦知道她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可能产生了幻觉,所以才不停地胡言乱语,本不想理会,可是丽莎却变本加厉,像疯了一样不停抓挠他的背部,拼命地大喊大叫。

廖悦只得无奈停住了脚步,将丽莎轻轻地放了下来,刚想安慰她几句,丽莎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的抓住廖悦的胳膊,激动得全身颤抖不止。

“求求你们,快去救救斯蒂芬,我真的看见他了。”

丽莎声音悲戚,带着哀求,差点就哭出来了。她不停摇晃着身子,好像随时都会再次昏厥过去一样。

廖悦,花瞳和阿诚三人面面相觑,花瞳摸了摸丽莎的额头,说道:“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看到斯蒂芬了。”丽莎双手捂着脸颊抽噎了几下,廖悦在旁好心劝慰着,让她冷静下来,任何人遭遇这样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崩溃掉,更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任谁都看得出丽莎一定是经历了极度恐怖的事情,才产生了错觉。

可是丽莎态度很坚决,将她遇到的事情向众人细说起来,廖悦他们起初都不相信,可是听着听着,他们发现丽莎的叙述条理十分清晰,并不像精神失常之人的疯言疯语。

丽莎被拖进管道之后,她很快就昏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很宽敞,她还看到了一群全身黝黑的怪物。

她以为自己被拖进了怪物的巢穴,心中绝望之时,却发现那些怪物竟然会说话,当它们都摘下头上的面罩时,丽莎才意识到,原来那些怪物竟然都是人故意伪装的。

那些人带上口罩,围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手术台旁边,接着丽莎就看到令她惊惧的一幕。

那些人将手术台上一个男人的肚子活生生地剖开,将血淋淋的内脏一个接一个的取出,分装进特制的容器里。他们动作十分娴熟,好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

丽莎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组织了,差点又吓晕过去,接着她才注意到房间一处墙壁上,一个用白漆刷成的反万字标记,她猛然记起斯蒂芬曾经讲过的那个灵异故事,心中惊骇万分。

然而更让她惊骇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失踪多时的男朋友斯蒂芬,他被死死绑在另一张手术床上,嘴巴贴着胶布,她惊喜万分,想上去施救。

斯蒂芬早就看到了她,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趁机逃出去,不要管他。丽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绝对不可能从那些人眼皮底下成功救出斯蒂芬的。她想到可以出去求救,于是趁那些人不注意,慢慢爬出了那个房间,一路上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正巧遇到了寻路出去的廖悦等人。

丽莎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完,然后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廖悦三人。

廖悦三人听完都一阵沉默,他们显然已经不怀疑丽莎是在胡言乱语了,因为丽莎根本没见过那些特工,不可能说出有人故意伪装成温迪戈的事情,除非是她的亲身经历。

而且,当那些特工的形象,和反万字标记结合在一起时,一个呼之欲出的推论立时浮现在廖悦脑海里,廖悦知道,所有人脑海中,此刻都形成了这么一个共识

阿诚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说道:“狗屁的联邦特工,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分明是一群纳萃余党。”他显然还记恨那个叫亨利的冒牌特工,装得像模像样地吓唬过他们。

他看廖悦不作声,继续嚷嚷道,“还救什么人,我们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赶紧出去报警,让真正的特工来收拾这群冒牌货。”

廖悦看了阿诚一眼,知道他记恨斯蒂芬平时欺负他,没好气道:“怎么出去?沿着标记出去?如果那些特工真是伪装的,你认为他们会好心给我们指路?说不定早就布下陷阱等着我们呢!”

“啊?这,这,这”阿诚支吾了半天,挤不出半句话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花瞳则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廖悦,都要他拿个主意,廖悦看到丽莎苦苦哀求的眼神,心里不由一软,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们不能再沿着标记走了如今之计,我们先去丽莎说的那个地方看看,情况允许,我们就趁机救人,救出斯蒂芬后大家一块想办法。如果情况不妙,我们就找一个隐秘的房间躲上一阵子,这里像迷宫一样,那些人不一定能发现我们。”

丽莎和花瞳当即点头,阿诚不情不愿的,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四个人立即动身,花瞳搀扶着丽莎在前面引路,廖悦和阿诚跟在后面。

丽莎记得她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过来的,印象中没有转过别的路口,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进了百余米,结果在通道的尽头处,发现了一扇大铁门,半敞着,里面好像是个宽敞的房间,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丽莎轻声说道:“就是这里。”说着她忍不住就要冲进去,廖悦一把将她抓住,摆了摆手道:“情况不明,先看看。”

廖悦蹲在一个角落里仔细看了一会,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估计那些人早已离开了,便招了招手,于是四人提心吊胆,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打着手机向四处乱照。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杂物,天花板离地面很高,像是一个深井的内部,他们果然看到一处墙壁上白色的反万字标记,不由都是一惊,条件反射般聚拢在一起,接着,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房间中央处,一张单人床大小的简陋手术台上。

手术台被一大张白布遮盖着,里面好像躺着一个人,白布上好几处渗着殷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新鲜,像是才染上去不久的。

丽莎吓得花容失色,就要冲到手术台前,却被廖悦紧紧抓住。廖悦说让他一个人过去看看,其实他们大致猜到白布下是什么情况了,万一让丽莎看到不该看的景象,可能会当场崩溃掉,廖悦先过去,也好让丽莎有个心理准备。

廖悦让花瞳和阿诚拉住丽莎,让他们三人呆在原地,自己轻轻地走了过去。所有手机光束都集中到手术台上,人人屏息凝视,四处静得吓人,廖悦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廖悦来到手术台前,刚想揭开白布看个究竟,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手伸到半空猛然止住了,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一幕幕画面,都是他们先前的经历,那些画面仿佛有生命一样有条不紊地重组起来。

廖悦曾经受过邓警官的特训,他能迅速地在乱麻一般的犯罪线索中找出逻辑漏洞,和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廖悦此时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别再往前,立即停手,转身离开。

他意识到他们已经落入了一个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里,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猛得一回头,就看到另外三人站着他身后几米外的地方,表情复杂地看向他,他有一种莫名冲动,想立刻调头带着伙伴们离开这里。

可是箭在弦上,为时已晚,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就揭开了那块白布,好像他潜意识里期待着这一切的到来一样。

而当他看到白布下的情景时,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白布下方,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橡皮假人。

“果然中计了么?”这是廖悦的第一个反应,他猛地一回头,想要证实自己的推测,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啪啪啪”几下,房间里一下子灯光全都亮了起来,廖悦他们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用手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同时他们听见轰隆一声沉重的铁门紧闭的声响。

花了几秒钟的功夫,廖悦他们的眼睛才逐渐适应,接着,他们又听到一阵刺耳的机械传动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女人正扶着一台升降梯缓缓地离地而起,竟然是丽莎。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廖悦三人,好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锐利的眼神中透着寒意。

廖悦,花瞳和阿诚表情各异,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和她对视着。升降梯升到十多米的高度才停下来,丽莎从容地走到一处高台的围栏边上,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静静地站着,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不多时,一个男子缓缓来到丽莎身边,出现在廖悦三人的视线里。

当廖悦再次看到斯蒂芬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大致猜到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真相似乎来得太晚了些。

第十七章 迟到的真相

“原来你没事啊,害我们好一阵担心。”阿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瞧了瞧房间四处,唯一的出口已经紧闭,四面水泥墙壁砌得光滑,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通向高台的途径貌似只有那架升降梯了。他接着喊道:“快放下梯子让我们上去。”

阿诚一连喊了好几次,斯蒂芬和丽莎都没有搭理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阿诚还要再喊时,被廖悦打断了。

“你还不明白吗?”廖悦看了阿诚一眼,不慌不乱的,一屁股坐在手术床上,掏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抬头看向斯蒂芬他们。斯蒂芬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缓缓俯下身子,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和廖悦对视着。

“其实地铁出事之后,你们完全可以直接把昏迷的我们送到这里,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廖悦沉着脸问道,他见上方的二人没有回答,继续说出自己的推理:“如果我没猜错,花瞳丢失的人偶,应该是你的杰作吧斯蒂芬,其实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对吧?”

就在刚才,廖悦隐约猜到了这一可能,如今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自从花瞳失去引路人偶的感应后,他们一路上再没有遇到过,而之后丽莎主动提出刻记号的方法,他们才偶然间闯入建有教堂的那个洞窟。

假设他们数次遇到的记号不全是丽莎刻下的,而是另有人为之,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沿着别人预设的线路行进,最终达到别人期望的目的地,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下落不明的斯蒂芬了。

斯蒂芬估计掌握了他们不知道的方法,可以在洞穴里随意行动,不受图腾巫术和磁场的影响,与丽莎默契配合,暗中跟着他们。只要顺势往地上一趴,不仔细辨认的话,和随处可见的变异人看起来一般无二。

花瞳的出现打乱了斯蒂芬的计划,所以他必须暗中将向导娃娃除去。之后,特工的出现又是一个意外,结果,在斯蒂芬的协助下,丽莎故意在众人面前失踪,成功避开了特工们的干预,而后在适当的时机再次出现,撒上一个弥天大谎,将特工和纳萃余党巧妙联系在一起,顺利将廖悦他们引领此处。

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表面单纯柔弱的女孩子,竟然隐藏着这般深沉可怕的心机,甚至不惜毁容使出苦肉计。

这对小情侣里应外合,在廖悦等人眼皮底下成功地演绎了一出双簧。廖悦回顾之前诸多细节,斯蒂芬率先上地铁,丽莎主动刻下记号,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就连斯蒂芬随口说的那个灵异故事,都是对众人的一个极大的心理暗示。

丽莎此刻镇定自若地站在高处,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看得廖悦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其实,廖悦在掀开白布前的一刻,就察觉到两处明显的逻辑漏洞,其一如果特工们真如丽莎所说是伪装的,那么在如此偏僻的地下通道里,要抓住廖悦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光是那个印第安人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多此一举另设陷阱呢?

其二是丽莎失踪后再次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刚好在特工们接应的盲点处,而且很难让人相信,丽莎能在如此情况下存活下来,又顺利逃脱。

只是丽莎的哭求让廖悦暂时性忽视了这些逻辑漏洞,救人心切之下,将他的思维引向了另一条歧路,直到他冷静下来时,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这些繁杂的推理在廖悦见到斯蒂芬后,霎时间在他的脑海中自发形成了一个整体。

斯蒂芬从容自若,他提起一个装满东西的袋子,从上方甩了下来,在空中散落下无数的布条和棉絮,漫天飞舞着,有几个稍微完整的物件最先着地,廖悦马上看见几个被扭断脖子的人偶娃娃,心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花瞳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透着哀伤与愤怒。

“不愧是公司的王牌代码师,从你编写的程序中就可以看出,你逻辑思维的缜密,我们精心策划的一切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斯蒂芬赞赏地鼓起掌,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廖悦立时皱了皱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因为邓警官经常告诉他,如果对方这么快便坦白了,就表明对手已经胸有成竹,没有继续周旋的必要了,那么廖悦的处境就十分被动,很难握有与对方谈判的筹码。

“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廖悦再次试探性问道。

斯蒂芬表情古怪,冷冷地一笑,反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廖悦不解地皱了皱眉。

斯蒂芬愣了一会,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廖悦,过了许久,才无奈的摇头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一名通灵者!”

听到这句话,廖悦感到讶异,通灵者这个词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他的第一反应以为是指那些拥有与亡灵沟通能力的特异功能者,在中国民间,多数是一些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的巫婆神汉,他们事先了解雇主的情况后,再装成雇主亡故的亲人回魂,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骗人伎俩。

廖悦下意识看向花瞳,如果在场所有人当中,找出哪个最符合通灵者身份的,那么除了这个巫姬一族的后人还会有谁?可是却看到花瞳目光躲闪,好像在刻意逃避着他,廖悦不清楚她内心想法,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表面上看似和他立场一样,但内心里一定隐瞒了许多东西。

“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好吧,我不妨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把它引出来。”斯蒂芬说道。

“它?它是什么?”廖悦心中一惊,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花瞳也曾经说寻找“它”,心想着会不会是同一样的事物。他连忙看向花瞳,果然看见花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不要试图套问我的话,我能告诉你的,一定是我们想让你知道的,这也是我们整个计划中的重要一步。”斯蒂芬似笑非笑道。

廖悦暗暗吃惊,他和邓警官学过与对手交谈的方法,是审问犯人的一种技巧,可以通过心理暗示等手段攻破对手心理防线,让对方不自觉顺着自己思路走,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可是斯蒂芬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样的人,思想和欲望都不会流露在外,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廖悦一直以为他和丽莎只是一对普通恩爱的小情侣,其实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廖悦觉得,就算是奥斯卡的影帝影后,也没有他们的演技来得精湛。

“我们虽然知道你是通灵者,但还要谨慎地确认一下,所以我让丽莎跟着你们,暗中观察你的表现,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斯蒂芬笑道,他继续说:“你今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它会影响到你的潜意识,让你对于曼哈顿的地下遗迹有一个总体的概念,只有这样,才能将它彻底引出来。”

“忘了说了,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称呼,在曼哈顿,人们通常叫它作,幽灵地铁。”

“幽灵地铁?”廖悦心中一惊,突然想起曼哈顿一些传闻,据说许多人都因为遇到了幽灵地铁,从此下落不明,踪迹全无。

廖悦沉思着,阿诚突然醒悟过来,结巴地插了一句,“原,原来,你,你们才是真正的纳,纳萃余党啊!”

斯蒂芬冷笑一声,不屑地说:“看来,世界上很多人对我们还存在误解,有必要在这里澄清一下,其实我们早就存在了,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早得多。

这么说吧,只要我们向每个时代的独裁者展示一些超自然的力量,他们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日益膨胀的欲望与野心驱使下,不自觉地按照我们的计划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甚至不顾一切地发动战争,更有痴迷者还沿用我们的徽记这个标记,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狭隘,它的意义相当深远。”

斯蒂芬指了指下方墙上的反万字标记,继续说道:“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野心家,几十年前的那位是如此,几百年前的那位是也是如此,几千年前的那位同样也是如此。”

廖悦相当震惊,斯蒂芬所说的东西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几十年前的那位不言而喻,几百年和几千年前的,难道是指拿破仑和凯撒?或者成吉思汗和亚历山大?如此说来,斯蒂芬和丽莎背后的势力,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几千年前就存在了,而且他们藏匿得很深,一直在暗中推动着历史的进程,只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寻找,它?

廖悦觉得,和斯蒂芬对话实在是太累,一句话有一大半以上需要自行脑补。

不过,廖悦留了一个心眼,斯蒂芬也许也在试图用语言对他进行暗示,对他进行误导,他所说的一切未必都是真的。廖悦盯着斯蒂芬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些破绽,寻找他在胡编乱造的痕迹,可是廖悦看到的,是极度自信的,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眼神,心里不由捏了一把汗。

“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廖悦沉思着。

“好了,该让你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同事一场,我还可以额外回答你的一个疑问,想好再问,当然,也是在我们默许的范围之内。”斯蒂芬冷笑道,丽莎一直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言,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廖悦毫不犹豫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情一直困扰了他许久,也是他来曼哈顿的原因。“你们,是不是知道我爷爷在哪里?”

斯蒂芬一愣,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廖悦会有此一问,而且是不假思索的。他皱了皱眉,略一沉吟,摊了摊手道:“抱歉,你浪费了一次极好的机会,这个问题不在我们默许的范围之内。”

廖悦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斯蒂芬的犹豫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只要确认他爷爷还在世,那就足够了,如果他的爷爷真的去世了,斯蒂芬绝对不会有此反应。

“那我也很抱歉,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拒绝配合。”廖悦不甘示弱,吸完最后一口烟道。

“这由不得你,就如同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一样,没人愿意做噩梦,但他们往往会梦见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会不自觉地帮我们将它引出来,它藏得太深了,需要你这样强力的通灵者就到这里吧,我的朋友,祝你好运。”斯蒂芬显然失去了耐性,刚说完,就拿出一个古怪的东西套在自己脸上,丽莎同样也是如此。

廖悦仔细一看,竟然是防毒面具,心叫糟糕,知道有不妙的事情发生,同时,就看到四周墙上的小孔开始喷出滚滚白烟,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不好,是毒气。”廖悦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口鼻,他抬头看见斯蒂芬和丽莎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他俩面具下的面容,但也猜得出会是怎样的表情。

很快,廖悦看见花瞳和阿诚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完全模糊前的一刻,他想起了邓警官曾经给他描述过的一种作案道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催眠瓦斯。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八章 墓语者

廖悦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花瞳和阿诚也在同一间病房,还在昏迷当中。

他极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可是头疼得厉害,十分抗拒思考,他又接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他意识完全恢复,再次睁开眼时,花瞳和阿诚已经醒了,廖悦还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亨利特工和那个印第安人。

亨利让廖悦三人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看到廖悦等人脸色稍微好转,才说道:“我收到下属回报,没有见到你们,我猜想你们也许迷了路,一路搜索,才发现你们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说着,给廖悦和阿诚各递上一根烟。

阿诚不抽烟,廖悦接过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刚要开口说什么,觉得有些惭愧,要不是自己误解了亨利他们的好意,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不过万幸的是,大伙都相安无事。

理了理思绪,廖悦还是将他们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一些细节并没有完全透露,花瞳和阿诚偶尔也做些补充。

亨利听完后一阵唏嘘,拍了拍廖悦的肩头,说:“怪不得你们,也是我们疏忽了,那个神秘组织我们盯了很久了,没想到目标竟然是你。”

廖悦一愣,听亨利的意思,似乎对于斯蒂芬他们背后的势力颇为了解,一下子来了兴致,想要问个究竟,亨利却摆了摆手说,“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廖悦有些失望,不过也理解亨利,特工们保密措施有严格规定,估计是涉及到了联邦级别的机密,不方便透露。

“我们在那个房间的高台上发现了通往地面的密道,那里明显有争斗过的痕迹,地上和墙壁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我估计应该是你们昏迷之后发生了某种变故,不然的话”亨利没有继续说下去。

廖悦,花瞳和阿诚面面相觑了一会,都露出了同样疑惑的表情。廖悦心里琢磨,亨利的言下之意是指因为这次变故他们才相安无事,不禁有些后怕,以那个势力展现出来的手腕,如此处心积虑设下陷阱,绝对不会只是让廖悦他们简单睡上一觉而已。

亨利手下办事效率很高,在廖悦提供斯蒂芬和丽莎的信息后,不一会,亨利就收到了手下递来的一叠文件,他随手翻了翻,没有过多惊讶地说道:“两个人的身份完全是伪造的,都是几个月前进到你们公司的。”

廖悦暗暗吃惊,他们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连他爷爷出现在公寓里的线索,也是他们的杰作吗?

亨利又问了廖悦三人一些情况,分别递上了一张名片,说要是发现其他可疑线索,可以随时联系他。那个印第安人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廖悦总觉得他好像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特工们办事雷厉风行,没作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廖悦觉得身体并没什么不适,离开医院之时,看到花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问她:“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花瞳轻咬着红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廖悦皱了皱眉,看得出她心事重重的,但又不便多问,毕竟人家还救过自己,便对她说:“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我就住在你家对面的公寓。”

花瞳缓缓地点了点头。

回到公寓,廖悦整理了一下思绪,他迫切要了解一些信息,特别是斯蒂芬提到的“通灵者”,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与他爷爷的失踪有莫大的关系。

于是他在网上大肆搜索“通灵者”等关键词,但令他失望的事,网络上对这个词的描述都是指与亡者交流之人,显然不是他期望的意思。

廖悦不死心,不停地键入新的关键词,神秘组织,遗迹,古文明等等,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他迷茫间鬼使神差地输入“古墓”二字后,眼前豁然一亮,终于让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古墓通灵者,那是一部在灵异论坛上热载的长篇小说,描述的是一群古老的盗墓家族,他们盗墓不为求财,而是另有目的。家族中拥有特异血脉之人,能够与古墓之灵沟通,进而还原历史真相,发掘断代遗失的信息。

这些盗墓家族又统称为墓语家族,而通灵者,又称为墓语者,专职与古墓进行交流,像谈判专家一样。

虽然小说里的情节都是虚构的,但廖悦觉得,跟自己的亲身经历十分相似,心想难道廖家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吗?

想着想着,廖悦心中不由震惊,回想起儿时那些经历,心说难道自己真如小说里描述一样,是古老家族传承的通灵者,能听到古墓说话吗?为什么从未听他爷爷和父母提起过?

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廖悦刚想打电话询问自己父母,可是才拿起手机,他又犹豫了,竟然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从他记事起,就觉得他父母相当奇怪,明明出自香港望族,却要到偏僻小镇上安家,而且在印象中,父母似乎从未离开过幽湖镇,甚至连临近的省会西安都没去过,家里照相馆需要进货时,都是托人帮忙的。

跟随爷爷到香港念初中后,廖悦有一次假期回家看望父母,就撞见照相馆地下暗室内聚集很多奇怪的人,那些人看到他,都冲着他笑,有些还摸着他的头说他长大了。廖悦当时就纳闷,那些人他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父母说,那些都是顾客,鬼才相信呢,好几次谎言被揭穿了,他父母继续找些荒诞离奇的借口搪塞他,那些谎言,连小孩子都骗不了。

从那以后廖悦明白了,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没有人会平白地告诉他,包括他的家人。

之后几天,廖悦都在网上搜索诸如此类的信息,就在他为通灵者的身份烦恼不已时,他的老毛病突然又犯了,那是在前一晚的凌晨时分,很突兀的,他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心里诧异,难道古墓又在说话了?可是一转念,这里是国际大都市曼哈顿,哪来的古墓,还以为自己焦虑过度得了幻听症。

然而接下来的数日,同样在凌晨时分,他不仅真切地听到了那些声音,而且,脑海中还清晰地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符号,就好像在他眼前放幻灯片一样,反复不停的出现。

这种感觉和他触碰到神父记忆时很相似,那个匣子廖悦一直带着身边,每次拿起里面的七彩珠子时,只要他心念一动,几个世纪前的一幕幕还会在他脑海中再次呈现。

这种珠子,在那部灵异小说中被描述为古墓之灵,和廖悦在一些书籍中看到的记载一样,是存储墓主人记忆的稀有石头,相当的古老,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

但许多野史中记载,这些石头拥有非凡力量,帝王诸侯们为了争夺它们不惜一切代价,传说谁拥有它们谁就能问鼎至尊,一统天下,死后当作陪葬品带进棺材里,还可以助其尸解升天,位列仙班。

廖悦将脑海中的符号绘制下来,一共是十二个不同的符号,线条优美,很有立体感,有些看起来像气象符号中的风向标,毫无规律地排列成一串。虽然不知道他们代表什么含义,但廖悦看得出,这些符号绝对很古老,或许是某个失落的远古文明曾经使用的文字。

于是他又在网上搜索“古老文字符号”等信息,查到的是世界各个文明起源的文字,比如说夏商时期的甲骨文,还有苏美尔人所创的楔形文字,廖悦觉得都不太像,直觉上,这些文字既有古埃及象形文字的特征,又有拉丁文字的神韵,还有自己独特的艺术美感。

廖悦继续查阅上古文字,史前文字等记载,惊讶的发现,竟然找到了一些与这些文字相关的研究成果,他才意识到,这些文字的历史至少有五千年以上了,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有记载的古老文明。

低头凝视着这些文字,廖悦萌生出一种错觉,眼前仿佛展开一幅画卷,一个前所未知的远古文明,遗失在遥不可及的蛮荒地域,诉说着它昔日的不朽与辉煌

第十九章 唐人街19街4号

廖悦看着网页上罗列出来的信息,有不少是学术论文,都是关于这些古文字的探索与解读。

其中最具权威的,是国内一所著名大学一位姓唐的教授的学术专著,这位唐教授看名字还是位女教授。廖悦查到了唐教授的电子邮箱,将绘制下来的文字拍成照片,试探性地发了一封邮件过去。

唐教授很热心,隔天就回了邮件,信上说这十二个字符代表的意义很简单,纯粹就是数字,比方说阿拉伯数字0到9

熟悉计算机的廖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心想用十二个字符来表示数字,那不就是十二进制吗?

一般常用的十进制只有0到9十位数字,而十二进制则是在0到9的基础上,额外加上a和b,一共十二个数字。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通俗来说,就是十二进制比十进制多了两个数。

廖悦觉得很有意思,世界上不同文明都不约而同采用十进制的计数方式,据说是因为人类有十根手指的缘故。人类对于数字的认识,都是从孩童时期数着指头开始的。

而采用十二进制,难不成上古时期的人们,双手长着十二根手指吗?每只手六根指头,不就成了遗传变异学中的特例,六指畸形怪人吗?

廖悦摊开双手,想象一下自己长着十二根手指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也就是在小指外侧,再长一根与拇指相似的手指,两根拇指中间夹着四根指头,整只手掌瞬间感觉大了不少,要单手稳稳抓住一个篮球再也不算什么难事。

而且廖悦还想到,根据生物体对称性的结构特征,说不定不单是双手如此,双脚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撇开这些荒诞的念头,廖悦按照唐教授的提示,试着将这些文字一一翻译出来,很快,就得出了一组组十位数的数字,比如:

0130684791,0233714820

廖悦看着这些数字,想象着套用在任何场合,都发现特别别扭。如果没有更多的提示,实在想不到这些数字代表的真正含义。

他又想起昏迷前斯蒂芬说的话,将它引出来,它是指幽灵地铁的话,这些数字难道是地铁的编号吗?或者是车厢上的铭文思来想去,直到他头脑发烫,还是没有一丝头绪,只好就此作罢。

唐教授的回信中还提到,其实她对这些文字的解读,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个人的帮助,如果廖悦感兴趣,机缘足够的话,或许可以去一个地方看看。

邮件末尾附上一个地址,曼哈顿唐人街19街4号。

“曼哈顿唐人街19街4号。”廖悦嘴里念叨着,他立即明白唐教授所说的机缘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太凑巧了,唐人街离他的公寓不过几个地铁站的路程,而且这个地址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好像经常能见到一样。

他思索着,不自觉一抬头,就看见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破旧的地铁线路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质已经发黄起皱,地图右下角的位置,就是位于曼哈顿的唐人街一带,图上斜着写着一行潦草的英文,no4,19st

廖悦一拍大腿,暗道这近在咫尺的线索,竟然到如今才发现。

廖悦刚住进公寓时,仔细检查过整个房间,查找他爷爷留下的线索,墙壁上的地图他也看过许多次,只是一直觉得这张地图应该老早就在房间里了,还有那陈年笔迹,说不定是以前房客的信手涂鸦,根本不像是几个月前留下的,所以一直被他忽略掉了。

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感叹一声,心中有些激动,说不定这真是他爷爷留下的线索,他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中午,就打算去那个地址看看。

曼哈顿的唐人街很有名气,热闹异常,经常有一些独具中华文化的文艺表演,和一些华人同乡会的喜庆节目,碰到新年中秋等大型传统节日,还有舞狮和花车游街等活动,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观赏。

平常的时候,经常能见到街边一些卖手工艺品的小商贩,最常见的是一些贩卖字画的老人,带着旧式的墨镜,在街边怡然自得地拉着二胡。

廖悦去过唐人街好几次,他一下地铁,也没心思东看西看,径直朝着地址的方向奔去。

一路打听过去,廖悦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19街4号,远远地,在各种眼花缭乱的广告牌之间,看到了用繁体中文书写的招牌“齊家書屋”。

他走近一看,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旧式楼房,二楼和三楼是某某律师事务所和某某牙医,只有一楼看起来像家书店。这些商铺都拥挤在一起,显得特别局促,五花八门的招牌看得人头晕目眩,廖悦仿佛又回到了香港的闹市一样。

“是这家书店么?难道唐教授说的人,是书店的老板吗?”廖悦心里想着。

刚要进去,廖悦就看到书店门口,一群小孩子围着一只大黑猫在嬉闹。那黑猫半寐着,慵懒地晒着太阳,不管那些小孩怎么摸怎么闹,都没有反应。

廖悦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肥硕的黑猫,觉得有些好玩,不经意多看了几眼。

进到书店,发现顾客还不少,最前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杂志,流行漫画,还有畅销的小说,许多背着书包的学生都围在新出刊的漫画堆中转悠,从他们身上,廖悦依稀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书店整体是现代的装修风格,设有不同的专区,在一个显眼的角落里,一个看似老板娘模样的中年妇人在悠闲地嗑着瓜子。廖悦发现她的眼睛不停地在顾客身上扫来扫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双眼,廖悦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该如何问呢?”廖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截了当比较妥当,他走到中年妇人跟前,说有朋友介绍自己来这里,可以找到一些特殊的书籍。

那妇人漫不经心地抬头瞄了廖悦一眼,也没等他说完,就努了努嘴巴,意思是说他要找的书籍都在那边。

廖悦心想果然来对地方了,暗自窃喜,忙道了声谢,蹬蹬蹬跑到书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刚想拿起一本书翻看,却突然傻眼了,直愣愣地站着那里。

呈现在他眼前的,满满一书架全是衣着暴露,身材火爆的模特和明星的成人书刊,世界各地有名的成人杂志应有尽有,就连香港比较有名的期刊也在其中。

几个长相猥琐的男顾客完全沉浸在书堆当中,脸上阴阳怪气的,表情古怪得难以形容。

廖悦猛然反应过来,知道这中年妇人估计是会错意了,以为他有那方面的嗜好,一回头就看见她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好像在警告他说:要买就买,别想蹭书占便宜,顿时就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得,就当作是咨询费吧。”廖悦随手挑了一本,看了看价格,还真不便宜,心想哪天去公司就送给阿诚好了,那家伙住所里一屋子全是这些东西,还当宝贝一样不许别人看,估计薪水全花在这上面去了。

廖悦拿着书刚想结账时,就看见一旁走道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老头,叼着烟枪,向他这边招手。

廖悦以为他在和别人说话,回头看了看,没发现身后有其他人。

“别看了,就是你,跟我来吧,等你很久了。”老头吐了口烟,甩了甩手说道。

第二十章 信

廖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头,七十来岁,相当精神,穿着唐装,眉宇间英气逼人,手里拿着一杆老式的烟枪,要不是看他满头苍白,廖悦还以为他才过耳顺之年。

中年妇人见廖悦无辜地站在原地发呆,笑着提醒:“老板叫你呐,你想知道什么就赶紧去啊。”

廖悦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过去,老头没有说话,转身头前引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了内堂,廖悦看到地上立着个大牌子,“顾客止步”。

内堂的一侧有个密封性极好的房间,老头一连打开好几道锁,一进房间廖悦就感觉脸颊隐隐刺疼,知道是静电现象,看来房间是恒温恒湿的,里头应该收藏着名贵的东西。

一眼看去,果然房间的墙上都挂满了名贵的字画,还贴着许多老照片,中央的位置陈列着一排排实木书架,许多线装的旧书整齐地排列着,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手抄本。

虽然不知道这些书籍上内容,但廖悦隐隐猜到,存放在如此环境下的书籍,一定是极其珍贵的资料,说不定就是他要寻找的能解读符号的文献。

带着满脸疑惑,廖悦刚想开口询问,猛然瞥见墙上的一张老照片上,竟然出现了他熟悉的面孔,廖悦差点跳了起来,他兴奋地凑上前去,脸几乎贴到照片上。

“没错,是爷爷。”廖悦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他顺着墙壁看过去,又看到了几张合照,是他爷爷和眼前老头的合影,有几张还是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廖悦心想,看来他爷爷和这个老头交情不浅哪。

廖悦此时有种将心中所有疑问都甩向老头的冲动,那老头显然看到了他的反应,却不紧不慢地,从一个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密封的信函,递到他面前。

“什么都别问,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里面。”老头呵呵一笑,摆手制止了廖悦的发问。

廖悦接过信件,上面写着“小悦亲启”,署名处是“廖志海”,心中一喜,果然是他爷爷的笔迹,看样子还很新。这时老头一言不发,背起手,信步走出了房间,随手将门也带上了。

心中澎湃难抑,廖悦迫不及待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撕开信封,那熟悉的工整有力的钢笔字立时出现眼前,整整铺满了几页信纸。

信中写道:

小悦,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或许已经卷入了事件当中。没错,爷爷现在郑重地告知你,你确实是一名通灵者,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注定了不会平凡,你肩负着整个墓语家族几辈人的希望。

你成长的经历一定伴随着诸多疑惑,其实你不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你所上的学校,接触过的人,甚至选择的专业,看似偶然,但都含有人为因素。甚至你年少时出现的叛逆倾向,也是被人刻意引导,因为有人希望塑造你性格中强势的一面,不希望你在即将面对困难时屈服于软弱。

爷爷知道你一定会纠结于十年前那宗案件,但爷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因为它的出现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也是整件事情的序幕。

你一定要牢牢记住爷爷的一句话,这世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这世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廖悦念叨着这句话,从年少时起,他爷爷不止一次提到过这句话,他懂事时起,一直觉得这或许是某位哲学家的人生感悟,揭示着万事万物内在和外在的联系,又或许是一句佛家禅语,道出诸事因果循环的本缘。

而事后廖悦细想起整件事情的始末,才逐渐明白,他爷爷当时想要表达的,其实相当的直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他继续往下看: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我们廖家人丁单薄,几代单传,爷爷可以明确告诉你,廖家祖辈们都殒没在追寻使命的路上,葬身于探寻未知古墓的途中。你如今脚下,这片异国土地的深处,就埋葬着爷爷的祖父,也就是你高祖父廖奇胜的尸骨,他一世传奇,功勋卓著,是第一位被英国皇室册封的华人伯爵,却最终长眠于此。这些,都与百年前墓语家族一次大规模的盗墓行动有关,然而,他们却以失败告终,尸骨至今没有找到。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你的使命,就从这里开始,你将承载着我们的希望,这也是我们墓语家族几辈人的一个约定。

看到这里,廖悦心中感慨,他实在无法想象他爷爷一直隐瞒了如此惊人的消息,让他可以度过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一下子沉了许多。

然而当他继续往下读时,发现内容陡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信上继续写着: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炒菜要放盐。秦时明月汉时关,记得今晚要开张

廖悦立时皱起了眉,他仔细看了看,确实还是他爷爷的笔迹,但是怎么尽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细细琢磨了一会,如果其他人看到这里,一定会以为写信之人突然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了,可是他爷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猛得一拍脑门,醒悟道:“这是暗语啊。”廖悦记起他爷爷时常和他玩的一种字谜,就是将所有汉字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方式排列,然后再叙述出来,表面上看,所有汉字都能读,但是真正要表达的含义,只有他爷孙俩知道。

“下面内容一定十分重要!”廖悦马上意识到这一点,他定了定神,仔细回忆起暗语的解读方式,很快就有了眉目,他做好了看到重要信息的思想准备。

转译后的内容如下:

经过爷爷我和你父母再三思量,我们还是给你另外一个选择,你所在的房间,东面墙倒数的第二个书架第三层的夹缝中,藏有一把钥匙,可以开启房间西边角落的一个下水井口。你趁人不注意,现在就从那里下去,一直沿着下水道往南,直通码头,那里长年泊着一艘蓝色的货船。

爷爷曾经救过货船的船工一命,你把钥匙给他看,他会立即帮助你偷渡到加拿大北方的一个边远小镇,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断绝与世间的一切联系,包括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正如爷爷给你起名的寓意,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也许我们会因为失约而付出一些代价,但和你的安危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你绝对无法想象将要面对的这条路是如何的凶险,它曾经埋葬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先辈。在九死一生的境地面前,人会软弱,会逃避,这是人的本性,无法改变,没有人会怪你。

这家书店的老板齐老先生是爷爷的生死之交,如果你义无反顾选择了这条路,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爷爷会在前方的路上等你。

完成这个约定后,你就可以离开,无需过问接下来的事情,你想知道的答案,在爷爷留给你的第二封信中,在齐老板的手里。当然,前提是你完成了第一个使命。

最后爷爷还是要提醒你这句话,一定要牢牢谨记,这世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看完信后立即烧毁,切记。你的爷爷廖志海。

紧紧地捏着信纸,廖悦思绪难平,他按照信上所说,果然找到了隐藏在书架夹缝中的钥匙,又找到了房间西边角落的下水井盖,用钥匙一试,沉重的铁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切都如信上所说,廖悦沉默了,他掏出烟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起来,他反复思索着他爷爷信中的每一句话,脑海中天人交战一般,好几次他都压制不住钻进下水井口的冲动。

他心里清楚,他爷爷所说这一切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分明能感觉到他爷爷和他父母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是如何的决绝。

“你们背负的太多了,一切都是为了我。”想到这里,廖悦忍不住热泪盈眶。廖悦这时似乎明白了,他爷爷和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能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禁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直到半包烟下去,廖悦才彻底冷静下来,他的眼神极其锐利,看着烟灰缸里的信完全烧成灰烬后,缓缓站起身来,将钥匙贴身藏好。

“爷爷,爸妈,谢谢你们,但是如果我选择逃避,我绝对不会活得开心的。而且爷爷您不是说了,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您会在前方路上等着我,我期待着那一天。”

廖悦坚定地自语着,当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就清楚的意识到,他的人生从此不再平凡。

第二十一章 盗墓界的诸子百家

接下来的日子,廖悦成天呆在内堂书房里,翻看所有的藏书。齐老头要求他把所有的文字符号牢记于心,包括前人注解的含义,和推测出来的发音。

齐老头说,这些古文字都是前辈们从一座座古墓里临摹拓印出来的,是用心血和生命换来的成果,其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廖悦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生僻字,只觉头痛欲裂,借口说抄录下来,编成字典,需要时再查阅就行了。

齐老头却严肃地批评他说,通灵的过程凶险万分,有时候可能是听到一些声音,有时候也许是一些画面。这些古文字很有可能就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如果不能融会贯通,及时捕捉,任何细小的纰漏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所以必须熟练到如母语一样。

这些古文字和符号大多都是手绘的,还附上许多旁注,廖悦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涂改删抹的痕迹,还在边上打个问号,估计注解者也没把握准确地翻译出来,后来者又附加自己推敲的结果。

廖悦只得暗暗叫苦,每天跟背天书一样,一天下来,能记住几十个古文字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坚持了半个多月之后,他感觉好像脱胎换骨一样,一天几百个古文字都能轻松搞定,这些神秘的古老符号好像有生命一样,深刻烙印进他血脉之中,而他有种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那样,打通任督二脉,武功一日千里的感觉。

期间,齐老头时常抽查廖悦的进展,看到廖悦倒背如流时,也露出欣慰的表情。

齐老头让廖悦安心在这里看书,他公司的事情自有人会处理,他的代码师身份还是维持下去,作为一个掩饰,方便他日后执行任务。

就这样,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廖悦终于记下了所有的古文字,足有万余之多,廖悦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什么时候自己的记忆力堪比电脑了。

这段时间里,闲暇之余,齐老头都会告诉廖悦有关墓语家族事情的始末,齐老头的口风很紧,不该说的廖悦绞尽脑汁也套不出半句话来。

关于他爷爷的事情,齐老头故意避而不谈,廖悦旁敲侧击,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对于墓语家族之事,也算有了一个总体的认识,和那本灵异小说描述的大致相似。

齐老头说,墓语家族,以盗墓发冢起家,源远流长,具体从什么朝代开始已经无法考究了,有些家族在先秦时期已经确立。经过历朝历代的演变,到了清末达到鼎盛时期,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家族群,有上百之多,准确说应该是一百零八家,按照天罡地煞排位,一甲子评选一次魁首,那时的场面绝对蔚为壮观,可谓是现实版的“诸子百家齐聚首,各展所长争龙头”。

廖悦觉得好笑,感觉在演古装片一样,还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难道在翻版水浒传?

齐老头继续说,在百余年前,廖悦的高祖父廖奇胜夺得魁首,百家唯廖家马首是瞻。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百家中出现了分歧,廖奇胜带着半数家族的好手来到曼哈顿,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盗墓行动,但最后不知何故失败了,他们的尸骨至今下落不明。

至此以后,百家皆黯,走向没落,许多家族都转而从事其他行业,只有十数家恪守祖训,继续为了使命而奔波。

廖悦听完后心中感慨,印象中,他很少听他爷爷提起廖奇胜之事。

他在香港念书时没少遭人非议,一些好事之人总爱背地里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高祖父是汉奸,廖家几代都不是什么好人。

廖悦当时年少气盛,咽不下这口恶气,与他们争辩,甚至还为此砸过别人家的铺子。

每次他好奇地问他爷爷,高祖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时,他爷爷总是感慨万千地看着他,摸着他的头说:“小悦,你要牢记,你的高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

再一想到上百个家族齐聚曼哈顿联合盗墓,不为求财,只为寻找古墓之灵,而且斯蒂芬背后的势力似乎也是这个目的,廖悦十分纳闷,心说难道曼哈顿地下真有古墓吗?究竟是谁的墓呢?

齐老头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就拍着他肩头说,这就是你的使命了,能揭开这些谜题的,也只有通灵者能够做到,说得廖悦一阵无语,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一样。

廖悦将神父的七彩珠子拿给齐老头看,说了自己前一阵子的经历,齐老头小心翼翼端详了许久,才点头说道:“没错,是古墓之灵,只是个头太小,难成气候。”说这颗珠子暂时由他保管,过些天,他要带着它去拜访一位故人,或许能了解到更多的事情。

廖悦点头答应。

又过了两日,这一天,廖悦和齐老头在书店大厅闲聊着,顾客不多,三三两两。

廖悦寻思古文字已经熟记于心,也该是行动的时候了,就试探性问齐老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任务了?”

齐老头叼着烟枪,吞云吐雾一番后,才缓缓说道:“别急,你还需要一个搭档。”这句话廖悦不止一次听齐老头提过,当时他还在记诵古文字,没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便兴致盎然地问,“什么搭档?”

齐老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墓语家族中不仅有通灵者,还有引灵者。”

“引灵者?”廖悦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有些奇怪。

“没错,在与古墓通灵的过程中,通灵者记忆与潜意识里的东西,都有可能投影到梦境之中,真假难辨,任何颠覆你世界观的景象都有可能出现,意志不坚者很可能会神志失常,陷入癫狂。

而引灵者可以以通灵者为媒介,感知到通灵者接收来自墓灵的一切信息,能分担其精神上的压力,两人在通灵过程中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才能更顺利地完成使命。

通灵者独立进行通灵的过程是相当危险的,打个比方,墓灵传递过来的信息如果看作是一种神经性毒素的话,多个人一起分担,可以起到稀释的作用。”齐老头耐心地解释道。

廖悦点点头,心想这个搭档绝对必不可少,立时就有些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队友会长什么样?

“通常通灵者和引灵者都是生死之交,就如同你爷爷和我年轻时那样不过大多情况下,都会挑选年轻的一男一女进行组队,有意撮合他们结为夫妻,让彼此心意相通,相濡以沫,才能共同进退。”齐老头继续说道。

“啊?”廖悦一愣,然后就感觉齐老头看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心里立时感觉不妙。

他正思索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一只大黑猫走进了书店。

廖悦以为有顾客光临,但看到女子手中的黑猫时,一阵骇然,心说这不是门口那只大黑猫吗?这只肥猫从来不搭理自己,每次他想去和它套套近乎,总是被回以鄙视的目光,然后就把它肥硕的屁股朝向自己,晃着尾巴继续睡懒觉。

如今看那黑猫在女人怀里蹭来蹭去的,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廖悦就觉得一阵恶寒。

“果然是个色胚。”廖悦心中暗骂,不自觉打量了那个女人,见她样貌清秀,肤色白皙,身材高挑,束着马尾,气场非常的强势,眉宇间隐约和齐老头有几分相似,他立时就萌生出不好的预感,感觉有大事情要发生。

“丫头,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小悦都等你很久了。”齐老头语带责备,狠狠地瞪了那个女子一眼。

“爷爷,人家才接了任务,就被你催着赶回来了。”女人嘴角一翘,跺脚撒娇道。接着廖悦就发觉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有种被人透视的感觉。

“您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他吧?样貌嘛还过得去,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光有颜值有什么用啊?关键还是要有真本事!”女人并不掩饰言语中的尖酸与刻薄。

从二人的对话中,廖悦初步确认了眼前女人,应该就是齐老头为他安排的搭档,没想到竟然是齐老头自个的孙女,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是这个女人性格实在让他头疼。

“小悦,这是我孙女齐萱,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从小被我惯坏了,你别见怪,相处时间长了就好了。”齐老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廖悦说道。

第二十二章 数字的意义

按廖悦以往的性格,眼前叫齐萱的女子,绝对符合他调戏对象的标准,可是当面对这个女人时,廖悦感到一阵压力,他知道,齐萱绝对不像苗苗那样好欺负,受了委屈只会一个劲哭。

廖悦正想自我介绍,却被齐萱摆手打断,她不停地抚摸着怀里的黑猫,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介绍了,你叫廖悦,香港来的通灵者,对吧?”

廖悦一愣,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神情十分淡定,接着又听到齐萱继续说:“既然你是通灵者,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我可不想和一个徒有虚名的人做搭档。”

“这女的也太目中无人了。”廖悦皱眉寻思道,一定要挫挫她的锐气,不然以为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齐老头,见这老不正经在暗自偷笑,好像故意让自己好看,心里就暗骂了一声。

廖悦拿出这段时间的成果,就是每天凌晨出现在脑海中的数字符号,全部记录在本子上,在齐萱面前一亮,有些得意地说:“已经翻译好了,你看看。”

齐萱接过本子只瞄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光有数字有什么用,你了解它们代表的意义吗?作为通灵者,如果你都不能明确古墓之灵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和一般人又有何区别?”

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廖悦有些不忿,心说斗嘴谁不会,反击道:“不知道有什么奇怪,说得好像你明白一样。”

廖悦这段时间没少和齐老头讨论这些数字的含义,但都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廖悦偏不信见多识广的老头子都不如自家孙女有眼力。

齐萱得意说道:“好吧,就让你开开眼界。”说着就用笔在本子上,挑了一组数字写写画画,廖悦和齐老头凑近一看,其中一组数字0130684791,添加了几个标点,将整列数字划分成了两个部分,01:30和684,791

“这回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齐萱擦了擦手说道。

廖悦眼前一亮,他心中有了初步估计,迅速扫完其余数字,确定没有错,就指着这个数字的前半部分01:30,说道:“这应该是时间吧?”

因为所有数字都以0开头,很像时间的表述方式,表示从0点到5点之间。

齐萱“嗯哼”一声表示认同,没有过多惊讶。

“后面的话”廖悦看着数字的后半部分684,791,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再给你一个提示,那表示的是地点。”齐萱有些不耐烦,她瞟了廖悦一眼,继续说:“这回你总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廖悦差点不假思索就脱口“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可是被他硬生生止住了,他知道自己如果这样说了,绝对会被齐萱鄙视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行了,不逗你了,听好了。”齐萱显然失去了耐性。

廖悦这时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竖着耳朵等待着谜底,齐老头也停止了嬉皮笑脸,凑了过来。

“时间,地点,这是幽灵地铁出没的列车时刻表!”齐萱得意地一扬眉。

“啊?”廖悦和齐老头同时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廖悦本来想着挑出齐萱的漏洞,不管她给出什么样的解释,都讽刺一番。可是对方的解释合情合理,他实在是找不到反击的理由。

虽然同样都只是推测,但是廖悦心里清楚,如果连这个解释都不成立的话,那么其他的更加不靠谱了。

“哎。”廖悦不由心里叹气,竟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挫败感,心说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果然有嚣张的资本。

这时,齐老头眼珠一转,好像想到什么,他吐了口烟,问道:“丫头,你又不是通灵者,一眼就看出端倪,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家伙告诉你的?”

廖悦一抬头,正瞧见齐萱眼神闪烁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但廖悦分明察觉她眼神中的一丝慌张,就好像撒了谎的孩子被家长发觉了一样,故意在掩饰,心里变得通透起来。

“一定错不了,这个女人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应该就是齐老头说的那个家伙吧?”

廖悦暗笑,试探性问齐老头:“是哪位前辈高人,一眼看破玄机,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我好去请教。”

齐老头一愣,眼神突然复杂起来,他欲言又止,最后摇头叹息道:“哎,不提也罢,可惜了,可惜了。”

“爷爷。”齐萱在一旁撅起小嘴嘟囔了一句,好像很不满他爷爷的反应一样。

爷孙俩的古怪反应廖悦看在眼里,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齐老头不愿提及的那个家伙,或许也是一位通灵者,而且他们之间很熟,再看齐萱的反应,似乎对那人不乏爱慕之意。

“能让这么强势的女人心生爱慕,一定是个厉害角色,有机会一定要会会那人。”廖悦想着,瞥眼间,看见书店门口探进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竟然是他的日本同事阿诚。

廖悦连忙走过去,将阿诚一把拉进了书店里,看他双手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应该是刚从超市出来。

阿诚看到廖悦先是一愣,然后惊讶道:“哎呀,你一直没去公司报道,原来都在这里啊。”可是他嘴里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齐萱。

“说吧,一直跟在我后面鬼鬼祟祟的,到底什么事?”齐萱回以厌恶的表情,她怀里的黑猫好像通人性一般,睁大眼睛盯着阿诚,发出一阵阵咕咕的极不友善的声音。

廖悦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说怎么日本的男人都有奇怪的嗜好,喜欢尾随漂亮的女孩子。以阿诚懦弱的性格,绝对不敢上前搭讪,最多只是远远跟着,心里yy一下,好满足他龌龊的欲望。

“你就别想了,这个女人你惹不起。”廖悦轻声警告阿诚,将他拉到不远处的角落。

“你要找幻想的对象,这里都有。”廖悦指了指面前的书架,清一色的成人专刊道。

也就是瞬间,廖悦看到阿诚两眼发直,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嘴里嘟囔着完全听不懂的声音,不停的一本接着一本,翻看着刊物,还不时挠着敏感部位。

廖悦从来没见过阿诚这副模样,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刚想提醒他要注意场合,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回头一看,齐萱正用极其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看得廖悦头皮发麻。

“完了。”廖悦暗暗叫苦,心说肯定被这女人误会了,以为自己和阿诚是同一路货色,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尴尬,廖悦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许久,阿诚似乎作了很大的决定,廖悦看到他捧着一大叠杂志去结账时,直摇头苦笑,心说这些杂志价格不便宜,以阿诚那点微薄的薪水,估计要预支好几个月了,难不成他真打算窝在住所里,靠着这些书和泡面度日吗?

这样的场面廖悦简直无法想象!

阿诚路过齐萱身边时,忍不住又盯着对方看,吓得廖悦一脑门子的冷汗,暗骂摊上这样的同事,实在让他脸面丢尽,哭笑不得。

可是当阿诚拎起购物袋打算离开时,好像觉得不对劲,他低头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轻了许多?”

廖悦问他出了什么事,就看到阿诚突然指着地面,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肥硕的黑猫正躺在一大堆撕开的食品包装袋上,嘴里还嚼着半截什么东西,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阿诚。

“我的鱼干!你只死肥猫!”阿诚心疼地怪叫一声,就要上去扯黑猫的尾巴,想教训它一顿,却被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时就认怂了,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去,看得廖悦好一阵无语。

廖悦哭笑不得,只好干咳几声转移注意力,问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的齐老头:“我们,是不是可以着手任务了?”

齐老头笑着回道,光靠他们还不成,明天还有两位合作伙伴要加入。

廖悦点点头。

第二天,当廖悦看到齐老头说的合作者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感觉世界真是太小了,眼前二人他都认识,竟然是亨利和那个印第安人。

第二十三章 筑路华工

一看到廖悦,亨利主动上前紧握他的双手,感慨道:“我们调查幽灵地铁事件很久了,一直没有进展,后来有人指点我说,唐人街卧虎藏龙,或许能找到隐世的高人相助。机缘之下,我们认识了齐老先生,可是他却说时机未到,让我们耐心等待,结果一等就是好几年。我更没想到,齐老先生推荐之人,原来就是廖先生您。”

廖悦有些受宠若惊,对方可是特工头子,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看对方激动的模样,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廖悦有种说不出的爽快,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心里通透得很,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说白了,自己有被对方利用的价值。

齐老头和齐萱也惊讶廖悦和亨利早就认识,双方一阵客套之后,齐老头将众人让进书店内堂的会议室,大伙围着桌子坐下。

齐萱像变了个人似的,收敛了性子,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彬彬有礼,先是给众人倒了茶,然后默默地坐到一旁抱着黑猫玩耍。

廖悦一阵感慨,心说这女人也太会装了,谁能看出她温婉外表下的本来面目。

亨利和齐老头互视了一眼,看到齐老头点头后,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叠照片,在桌上逐一摊开,廖悦立时被一张特大号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咋看之下,照片是在黑暗中拍摄的,是一个石雕拱门的轮廓。

拱门完全由黑色的石料雕刻而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形态各异的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舞姿,廖悦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图腾石柱上鬼影人的形象,那种力量强大的食人魔温迪戈。

再仔细一看,拱门中央处的地面上,一截铁轨从黑暗中延伸出来,刹那间,廖悦意识到,以铁轨为参照物,这座拱门简直有三四层楼的高度,宽度也有十多米,完全可以容纳一辆地铁自由进出。

亨利看了看众人的反应,问道:“你们听说过曼哈顿地铁x号线吗?”

众人都齐齐点头,廖悦耳熟能详,据说这条线路从规划到完工,花费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世界各地的网友就此借题发挥,在论坛上大肆调侃美国人的办事效率。

“这条线路滞工多年的原因,政府对外宣称一直都是资金和技术上的问题。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线路规划中,地下隧道要途经此处。”亨利指着照片中的巨型拱门,敲了敲桌面继续说,“最后这条线路不得不改道,绕开这片区域。”

廖悦自从看到照片后,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问,他问亨利:“拱门往里深处是不是连着上回的地下洞窟群?”

亨利摇了摇头,说,“建有地下教堂的那片区域位于曼哈顿北面,而这片区域是在南边,经我们初步勘探,南边地下遗迹的占地面积至少是北面的三倍,覆盖了大半个中国城,还有一部分位于哈德逊河河床底下。”

亨利还说,南边的地下遗迹在上世纪初时,曾经有地铁工人深入其中铺设铁路,里面的铁轨四通八达,但是不久之后出了事故,那里从此就荒废了。

后来,联邦政府多次组织科考队进去探寻,可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所有电子仪器进到里面全部失灵,人也没有出来,那里就像一个无底黑洞,跟神秘莫测的百慕大一样,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廖悦马上想到,遗迹中一定存在着印第安人的古老巫术和神秘磁场。

不过,廖悦马上察觉到一些逻辑上的漏洞,他不解地问亨利,“巫术和磁场应该一直存在的,诺丁神父曾经在几个世纪前就发现了,但是现在看来,上世纪初的时候,那片遗迹是安全的,还可以随意进出?”

亨利抿了口茶,点点头,说道:“当然,不然这些铁轨是如何铺筑的?我们一直很好奇,那些地铁工人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在遗迹中来去自如。不过奇怪的是,当我们调查当时筑路工人的资料时发现,这批工人的身份是隐蔽的,我们根本找不到地铁公司留存下来的历史资料,后来我们从其他渠道得知,当时有一批地铁公司雇佣而来的华工,他们参与了曼哈顿首条地铁的修筑工程。”

廖悦知道,曼哈顿首条地铁通车是在1904年,当时地铁公司雇佣廉价的华工无可厚非。因为横贯整个北美的东西铁路大动脉,就是在数万勤劳朴实的华工参与下,才顺利提前竣工的。

当时,在最危险的内华达山脉路段上,无数华工用血汗和生命,在崇山峻岭之间筑起了异国他乡的万里长城。

这时,一直沉默的印第安人开口了,听亨利叫他阿帕奇,廖悦以为是这人的外号,后来才知道,美洲印第安人部落中,有骁勇善战的阿帕奇族,许多其他部落至今还将族中最英勇的战士授以这一头衔。

以至于美国军方都采用了这样的称谓,命名到武装直升机上,意为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阿帕奇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用口音极重的英文说道:“听我们部落中的萨满祭司说,与我们崇拜的自然之神不同,阿尔冈昆部落将族人的灵魂与邪灵作交易,获取强大的力量,但代价是他们再也变不回人了。”

“而且,巫术的作用不可能持续几百年之久,除非,有一股外在力量在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能量,像发动机一样,作为巫源。只要取走巫源,巫术就不存在了。”阿帕奇说着,咧着嘴笑得很憨,露出洁白的牙齿。

所有人讶异地看向阿帕奇,廖悦一直以为这个印第安人只是亨利的贴身保镖,没想到,这家伙也并不纯粹是个肌肉男,知道的还不少。

阿帕奇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廖悦看得出大伙脸上写着与自己同样的想法,巫源,会不会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古墓之灵呢?

许久,亨利才打破沉默:“我们一直想方设法进入遗迹探查,在一些文献中了解到,诺丁神父曾经配置出一种圣水,服下后能暂时抵御巫术。但是这种圣水有极大的副作用,摄入过量就会损坏身体机能,神父就是因此早亡的。

神父死后,圣水的配方失传,我们一直寻找,直到最近,终于在神父的故乡,欧洲一座废弃教堂里,发现了配方的副本,现在科技人员正在加紧研发,圣水研发成功后,就是我们深入遗迹探寻之日。”

亨利还说,虽然圣水有副作用,但是服用剂量少的话,对身体的伤害是微乎其微的。

其实亨利私下里和花瞳取得过联系,愿意出高价购买她那种用河童油脂炼制的蜡烛,但是被花瞳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另有用处。

听到这里,廖悦记起上回在洞穴中偶遇花瞳的情景,心说难道这女人不死心,不畏艰险地,还在独自寻找古墓之灵吗?

齐老头一直沉默不言地叼着烟枪,这时才开口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幽灵地铁和古墓之灵到底是不是同一样东西,但两者必定存在联系,要等到我去拜访那位故人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其实亨利和齐老头一直商讨的计划是,一旦服下圣水,他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双方各取所需,亨利目的是要解决幽灵地铁事件,而齐老头他们,是要找到古墓之灵,彻底解决一切后患。

亨利喝完最后一口茶,看了看众人,说道:“圣水研制出来之前,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要弄清我们对手的真面目,你们中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时候会一会幽灵地铁了。”说着,亨利目光灼灼地看向廖悦。

廖悦明白亨利的意思,拿出译好的幽灵地铁时刻表,给亨利和阿帕奇解释了一番,然后指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说:“我们现在大致弄清了这些数字的含义,只是这些表示地点的数字,如果没有参照坐标,很难和现实的地点对应。”

亨利大喜过望,兴奋地拍了拍廖悦肩膀说,“这好办,交给我们的技术人员,他们会根据最近事件的地点进行比对,相信不是什么难事。廖先生,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廖悦被拍得肩膀一疼,心说这家伙力气也不小,忍着疼问:“那是不是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亨利看了看齐老头,笑着说,“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进行接下来的计划,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设备和资料。”

“什么地方?”廖悦不解地问。

“地铁公司总部。”

第二十四章 地铁公司

地铁公司总部位于曼哈顿著名的第五大道中段,亨利亲自开车,廖悦、阿帕奇、齐萱同行,齐老头说有要事处理,过些时日再过去。

廖悦感觉被齐老头忽悠了,这老家伙摆明想当甩手掌柜,落得清闲。

齐萱很喜欢和大黑猫亲近,将它放进背包里,廖悦笑着调侃,背着只大肥猫到处跑不嫌累?齐萱白了他一眼,说黑夜通人性,关键时候还能帮上忙。

黑夜,这是廖悦第一次听到大黑猫的名字。

从唐人街一路往北,隔着老远,廖悦就看到酷似列车头的地标建筑,地铁大厦,据说曼哈顿修建第一条地铁时,公司总部就设立在此了,大厦则是近几年才竣工的。

远远眺望,像极了一辆正高速行驶在林立高楼之中的巨型地铁,很有艺术动感。

一行人在大厦门口下了车,几个西装墨镜打扮的酷哥就朝他们走来,看样子是亨利安排在此处接应的手下。亨利吩咐了手下几句,就领着廖悦等人朝着大楼走去。

这里地处市中心,游人很多,沿街有几个街头艺术者在即兴表演,吸引游客驻足观看,拍照。廖悦还看到在唐人街见过的华裔老头在卖字画,戴着小圆墨镜,摇头晃脑地拉着二胡,十分投入。

廖悦一听那凄婉悲凉的曲调,知道老人在演奏《二泉映月》,仿佛看到了当年盲人阿炳的身影。

亨利直接带着众人去顶楼,大厦里随处可见西装墨镜的特工,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廖悦感觉有些不真实,好像见到了电影中似曾相识的场景。

大厦顶楼是一间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会客厅,刚进门,廖悦只觉一阵晕眩,满眼全是五花缭乱的电子屏幕,嵌在四周墙壁上不停转换着画面,看起来像是地铁站的监控影像,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之多,他一下子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地铁调度室了。

客厅中央处摆放着长条会议桌,许多特工和地铁员工不停忙碌着。

几个技术人员模样的人围了过来,亨利将地铁时刻表交给其中一人,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众人到会议桌的主席位坐下。

技术助手办事效率很高,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了结果。亨利听手下陆续汇报,不住地点头,他赞许地朝着廖悦一竖拇指,“廖先生,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时间地点完全吻合。”

接着,众人就看见主屏幕上展现了一幅曼哈顿的精密地图,纵横交错地打上了坐标线,许多光点同时亮起,廖悦一看,马上明白这些光点都代表着地铁站,上面还标注着三位数的坐标。

其中一个站台显示着684,791廖悦记忆犹新,那正是他记下的第一个代表地点的数字。

“廖先生和齐小姐可以到楼下的休息间小憩,我们的对手都在晚上出没,可能会一直忙碌到天亮。”亨利看了看时间,就要吩咐手下过来给廖悦二人带路。

来时路上,亨利大致给廖悦他们说了作战计划,先由廖悦提供幽灵地铁出没的时刻表,亨利再调动人手赶往可能出事的地点,拦截来路不明的列车,查明乘客失踪的真相,整个计划称为“捕灵行动”。

据亨利得到的情报来看,失踪事件发生时,会有一趟神秘的列车出现在站台,接送乘客之后就会莫名地消失。廖悦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两个相似的场景,一个是在公寓地底下,表情古怪的房客列队上车,另一个是他和斯蒂芬等人在废弃地铁站的遭遇。

廖悦如今回想起来,两辆地铁外形有些相似,可能是同一型号的列车,廖悦还记得后者车厢上钢印的铭牌号,1904

两名特工恭敬地带着廖悦和齐萱去楼下的休息室,一路上,不少特工和地铁员工都热情客气向他们打招呼。亨利已经将命令传达下去,在地铁大厦里,廖悦二人是特级贵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廖悦享受了一番虚荣,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围着自己转。以往看到影片中特工们都是独当一面,小时候自己还有些崇拜,可是现在,轮到特工们崇拜自己了,廖悦感觉有些不真实。

领路的一名特工按奈不住心中好奇,恭敬地问:“廖先生,听说您是灵异学方面的专家,您是怎么预测到幽灵地铁的?”

另一名特工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说:“你没接到头的命令吗?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吓得那人连忙闭嘴,廖悦只得摇头苦笑。

说着,他们就来到了休息室,两名特工就守在门口,像私人保镖一样,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提。

廖悦一进休息室,立时一呆,这哪是什么休息室啊?简直就是豪华总统套房!入眼就是偌大一个落地窗,曼哈顿的全景尽收眼底,窗外的阳台上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

整个房间的布局只为体现一种尊贵与奢华的欧式风格,会客厅很宽敞,桌椅沙发一看就是高档货,还有别具风情的吧台,酒架上各式名酒应有尽有。

浴室里设有按摩池,墙壁上贴着身材火爆的模特照片,下面对应着一排按钮。廖悦丝毫不怀疑,只要他随手一按,马上就有一位美女技师上门服务。

房间里,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每一处细节都别有用心,刺激着人的每一个细胞,让人产生一种沉醉的欲望。

廖悦不禁怀疑,这里难道是公司总裁的私人套间吗?

他有些恍惚,心想要是让他的死党看到自己这番待遇,保准羡慕得死去活来。

感觉有些头昏目眩,廖悦走进卧室,直接躺倒在床上,一阵细腻的触感传遍全身,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就算合上眼睛,还觉得每个毛孔都渗透进奢靡的气息。

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养足精神,晚上才好应对幽灵地铁。

可是翻来覆去好一阵,怎么也睡不着,廖悦干脆起身,想回到会议室,他一出门,就吓得一直站在门口的两名特工一愣。

“廖先生,您不多休息一会?是不是房间不满意?还是我们的服务不周到?如果让头知道了,我们就惨了。”两名特工不知所措,搞得廖悦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齐萱抱着黑夜走了出来,直报怨道:“太闷了,出来走走。”

看到廖悦时,她也是一愣,然后似笑非笑道:“倒是你,真不去休息一下?别到了晚上,关键时候出了岔子。”两名特工这下知道谁才是难伺候的主,对齐萱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廖悦知道这女人骨子里高傲,挑剔,也懒得搭理她,心说这女人其实现在就是一个花瓶。

来地铁公司之前,齐老头将最后一些细节也透露给了廖悦。

古墓之灵,取自道家“万物有灵,物久成精”的说法。这种奇异的石头,除了可以存储墓主人记忆之外,因为本身特殊属性,可以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久而久之,便产生了自主意识,也可以说,是墓主人思想的一个延续。

出于自我保护,不甘愿再次被人奴役,它们会融合墓主人一部分生平记忆和才能,发挥自身超自然的能力,将整个古墓融为一个整体,或者说,化为一件可怕的武器。

古墓年代越久远,墓主人能力越强,石头体积越大,成型的古墓之灵就越强。

据说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的情况下,墓灵的灵智堪比人类,这样的古墓,绝对是盗墓者的噩梦,不知曾经埋葬了多少墓语百家的先辈们。

按齐老头的分析,廖悦获取数字信息的过程,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通灵,顶多算是单方面接收到类似于无线电波一样的信号,根本没有与墓灵进行沟通。

通灵者为何能与古墓通灵一直无法解释,一定要说个理由的话,可以勉强解释为他们因为血脉中的特殊基因,大脑神经元能接收古墓之灵发出的特定波长的信息,同时做出反馈,就好像两个人面对面谈判一样。

而且离墓灵越近,这种信息就如同神经毒素一样,迅速侵蚀通灵者的神志,让他们迷失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到了那个时候,引灵者的辅助作用才真正体现出来。

也就是说,在他们去地下遗迹探寻之前,齐萱这个引灵者,其实都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几个人又返回会议厅,一路上,两名特工都在尽力讨好齐萱,齐萱本性毕露,女人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走起路来趾高气扬的,好像当了回女王一样。

回到会议室,廖悦看到亨利神色凝重,不停在指挥部署着,知道他压力很大,不想再增加他的麻烦,就点上根烟,在一旁看着屏幕发呆,琢磨自己的事情。

齐萱则在一旁自顾自地和黑夜玩耍。

过了一会,廖悦看到不少屏幕上开始翻滚着一些统计数据,轮流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线,一般人看到也许会觉得头疼,可是一直与程序打交道的他却被一些东西吸引了。

首先最让他吃惊的是失踪的人数,如此庞大的数字实在令人咋舌。

联邦政府一直对外宣称失踪之人是恐怖分子所为,但其实曼哈顿幽灵地铁事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敢在夜间乘坐地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很多人觉得这些都是讹传。

很快,廖悦总结出一个规律,失踪人数近年来呈现上升趋势,特别是这一个多月来,神秘事件出现频率直线增加,从以往数日一次,到一日一次,到近来的一日数次其实这些,廖悦早就从脑海中的数字信息中瞧出了端倪。

这时,屏幕上又更换了一批新的数据,廖悦看到其中一幅画面上,密密麻麻显示着失踪事件的案发时间,已经统计了好几年之多。

令他不解的事,廖悦一直以为幽灵地铁只会在凌晨时分出没,但是数据显示,其实从晚上9点之后,事件已经陆续出现了。

可是看着看着,廖悦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多虑了,可是仔细琢磨了一会,一个逻辑上的漏洞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他才猛然醒悟,不自觉从座位上弹起身子,椅子直接翻倒在地,吓了齐萱一大跳,黑夜也“喵”的一声一下子蹦得老高。

“你发什么神经呢?”齐萱安抚着黑夜,狠狠瞪了廖悦一眼。

廖悦不逃不避,笑着直迎她恼怒的目光,面露自信地说道:“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十五章 可疑之人

整个会议厅里,地铁员工和特工人数参半,忙得不可开交。亨利被廖悦叫过去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廖悦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亨利先生,我发现一些线索,或许和幽灵地铁有关。”

亨利几个助手围了过来,阿帕奇和齐萱也在其中。

廖悦指着一处屏幕说:“你们看这张案发时间表,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围观者看了半天,没人说话,只有亨利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直接说吧,这一个月来,我接收到的数据全部都发生在凌晨之后而统计表上,有些事件案发时间却是在晚上九、十点。”廖悦简单提示了一下。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廖先生提供的数据只有一个多月,相对于我们统计多年的数据来说,只是一小部分,并不能以偏概全说不定往后几天,您就能预测到不一样的信息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助手说道,其他人都附和着点头,他们都清楚廖悦的身份,说话尽量的客气。

廖悦摇了摇头,说:“你们仔细看,从凌晨之后,到五点之间,案发时间十分连贯,几乎覆盖所有时间点,这说明幽灵地铁出现是随机性的。但是,晚上九点之后呢”

廖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环顾了众人一下,这时,齐萱突然“咦”了一声,然后她似乎发觉了什么,凑近了屏幕,惊讶地说道:“晚上案发的时间从九点开始,到十点半以后就没有了,从十点半到凌晨之间的一个半小时内,是完全空白的!”

她这么一提醒,其他人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这时,又有一个助手开玩笑似的说道:“说不定幽灵地铁中场休息呢,下半场”那人被亨利瞪了一眼就没敢继续往下说。

廖悦看到亨利目光炯炯,似乎猜到了什么,刚才些许的不耐已经转为隐约的兴奋。

“廖先生,请直接说你的推论。”亨利轻拍了一下手,言语中带着激动。

廖悦沉吟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说,然后环视众人一眼,说道:“如果,我说如果,凌晨之后出现的是真正的幽灵地铁,那么之前的或许是冒牌的。”

这话一出口,围观者全都目瞪口呆了,过了好一会,齐萱才反应过来,似有所悟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模仿幽灵地铁,伪造成失踪事件的模样?”

廖悦点了点头,说:“伪造者的目的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但他们显然也害怕和真正的主撞车,所以给自己腾出足够充裕的时间来执行计划,也就是这一个半小时的空白。”

“而且,能做得如此隐蔽的,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自由操作地铁进出的,也只有当班的地铁员工。换句话说,伪造者一直隐藏在这栋大厦里面。”廖悦没让众人缓口气,一气呵成说完。

“喔!”人群中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声音,廖悦看到,除了亨利赞许地点着头外,其他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其实廖悦早就看出,亨利在他第一次提示之后已经推测到了大概。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查!”亨利立刻给手下发号施令。那些助手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只得唯唯诺诺地出去。

半个小时后,几个助手回复,地铁公司所有人事资料都统一监管,在人事部门,需要高级别的搜查令。亨利皱了皱眉,一挥手,让手下带路,他要亲自过去,廖悦等人也紧跟在后。

人事办公室在大厦底层,一个中年人接待了他们。中年人看到亨利亲自过来,不敢怠慢,按照亨利的要求,将近几年晚上当班的员工出勤资料打印了出来。

亨利手下仔细比对案发时间,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个嫌疑人,是个秃顶的老头。资料上显示,老头在公司呆了二十多年,名副其实的老员工了,貌似最近几年伪造事件案发时,老头几乎都在当班。

“没错了,就是这个人。”亨利目光锐利,盯着照片上的老头。

“原来你们在找老迈克啊!我经常和他一起喝酒,他现在就在休息室,要不要我去叫他过来?”中年人问亨利,看到亨利点头答应,就离开了办公室。

廖悦初来乍到第一天,就发觉了这么隐蔽的线索,在场众人都向他投来敬畏的目光,看得廖悦有些飘飘然。

亨利赞许地看向廖悦,很有诚意地说:“没想到廖先生的洞察力这么厉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联邦特工署,我做引荐。”

廖悦笑着婉拒,心说他自己的事情都没理清头绪,那有心思再掺和到别的事情上来。就谦虚地说,其实因为自己是旁观者,看得清楚,亨利他们是当局者迷,先入为主地将失踪的事件全部归咎于幽灵地铁,所以才忽略了这条线索。

廖悦经常被邓警官提醒,推理案件的每个环节时,都必须重新考虑所有的可能,避免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因为一些高智商的罪犯,往往就是利用了对手习惯性的心理去设下诡计的。

这时,齐萱在廖悦身后轻轻推了一把,难得称赞上一句,“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你除了会通灵外,还有一个不错的头脑,不去当侦探可惜了。”廖悦显然感觉这女人口是心非,没过多理会,只一笑了之。

就在众人等待中年人回来时,突然,“砰”的一声枪响,很突兀的从门外面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骚乱声。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廖悦和亨利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几乎是同时夺门而出,寻声奔去,亨利边跑边爆了一句粗“shit!”

其他人一脸茫然,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都紧跟在廖悦身后。齐萱边跑边问廖悦发生了什么事,枪声是怎么回事?

廖悦摆手示意她不要问,枪声响起后,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祈祷着千万别出现最坏的局面。他们一路小跑,沿路到处可见惊惶的人群,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赶。

亨利吩咐手下维持秩序,自己冲到前方,在走道尽头的员工休息室门口,分开了围观的人群。廖悦走近一看,一个人倒在地上,血淌了一地,死者显然是头部中弹,当场毙命。

当看清死者就是那个嫌疑人老头时,廖悦心里直叹气,没料到一时的疏忽,事情果然就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第二十六章 黑夜

枪声响起后,廖悦马上就意识到他们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他们应该在第一时间抓捕嫌疑人,而不是让那个中年人代为传讯,人事管理员只是那人身份的掩饰。

中年人和老头显然是一伙的,而中年人的存在,更多是在监视,一旦事情败露,他就会采取灭口措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抹去一切线索。

这样看来,整个地铁公司里,早就渗透进了一股隐藏极深的外来势力,它显然也是以幽灵地铁为目的的。想到这里,廖悦不禁摇头叹气,由于偶然间发现了隐藏的线索,受人吹捧,一时得意忘形,没有进一步深思熟虑。

如今后悔为时已晚,一切线索全都中断了。

“立即封锁大厦,搜索犯人。”亨利当机立断,给陆续赶来的特工们下达了搜捕令。

“头,犯人什么模样?”一个手下问道。

廖悦脑海中立时描绘起犯人的形象,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这个中年人的样貌实在是太普通了,寻常到放进人群里完全可以被忽略的那一种。

廖悦甚至都形容不出那人的任何特征,只能说就是那么一个人,和穿着制服的地铁员工没多大区别。

这个念头只在廖悦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看到亨利等人也是一脸的迷茫,似乎都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

“事情还真的没有那么简单,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廖悦心中感慨,他本以为已经把事情考虑得足够复杂了,没想到,最终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亨利大致描述了犯人的形象,让手下去查看监控录像,搜索犯人逃逸的方向。

这时,齐萱上前一步打断了亨利,说道:“来不及了。”接着她解开身后的背包,将熟睡之中的黑夜抱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廖悦不解,低声询问齐萱,追捕犯人刻不容缓,多耽搁一秒钟都有可能错失良机。

“别问,等会你就知道了。”齐萱的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看得亨利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

接下来,在围观者讶异的目光下,齐萱轻拍着黑夜,将它唤醒,然后在它耳边低声嘀咕了些什么,最后还在它那茸毛大脸上亲了一小口。

黑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金色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好像听懂了齐萱的话一样。它一下子蹿到地面,伸了个懒腰,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凑近闻了闻,然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蹦出几步,晃了晃尾巴,回头喵喵的叫了几声。

围观者表情各异,仿佛在观赏一只动物明星的表演,纷纷闪到一边给它让路。这时,阿帕奇一拍脑袋说道:“它在说,让我们跟着它走。”

人群中立时一阵哗然,廖悦反应过来,心里暗骂,这哪是一只猫啊,简直比警犬还好使!等等,黑夜好像能听懂人语,难怪从来没给他好脸色,一定是记恨自己经常嘲笑它死肥猫了。

而且,一直跟着亨利身边的印第安人,看来也不是纯粹的力量型保镖,还有别的特殊技能,难道通晓动物的语言?

一行人跟着黑夜,转过几条走道,沿着楼梯往下,来到地下一层。黑夜一路上走走停停,像警犬一样到处闻来闻去,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眼神古怪得看着这只雍胖的大黑球,都觉得十分滑稽。

就连一直神色凝重的亨利,都忍不住想笑,他手下的特工们,看那表情,像是硬生生将笑意憋回肚子里的。

其实研究发现,猫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十倍,其嗅觉细胞甚至略胜于警犬,只是猫的身体里都居住着一个自由的灵魂,独立特行,很难训练成像警犬一样服从主人的命令。

黑夜走路轻快,敏捷度与它的身材完全不相符,一行人险些跟丢。紧赶慢赶的,最后来到一间仓库,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被掀开的下水井盖,露出了漆黑的井口。

黑夜一直在井口边转悠着,等到众人赶到,它身子一弓,嗖地一下子蹿了进去。

廖悦走近一看,井里面漆黑一片,隐约有流水声传来,井口露出一截金属梯子,看来犯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刚想爬下去,却被亨利一把拦住,“下面情况不明,犯人手里有枪,小心有埋伏。”

在亨利示意下,几个特工立时拔出手枪,一个接着一个下到井里,亨利和阿帕奇接着下去,最后才是廖悦和齐萱。

顺着金属梯子往下,爬了十多米就到底了,特工们已经打开了四周的照明灯,廖悦只觉眼前一亮,这里竟然是一处下水道的交汇地带。

数不尽的下水通道,分布在四面八方,纵横交错,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半人高的宽度,大的如同地铁隧道,水流不断地汇聚到地势低洼的排水渠中,墙体上的水深刻度显示着,37米。

但从墙上渗水的痕迹可以看出,汛期时,水深刻度甚至超过6米。廖悦知道,遇到台风和暴雨袭击时,说不定整个下水道都有可能完全淹没。

此处不仅是地铁大厦的下水道,显然还是曼哈顿一个重要的城市排水枢纽。

黑夜在水渠边的平台上焦虑地转来转去,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咕咕声。

“气味中断”阿帕奇翻译道。

眼下情形十分明了,犯人其实一早计划好了逃跑路线,随便往眼前哪个下水通道一钻,就能逃之夭夭。

亨利显得有些无奈,虽然知道机会渺茫,还是安排手下两人一组,沿着管道搜寻,希望能侥幸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两个小时后,搜寻的特工们陆续返回,看他们沮丧的表情就知道,显然是一无所获。

就在亨利打算撤退时,齐萱拦住了他,说道:“亨利先生,我让你准备的东西,这里可以派上用场了。”

亨利明显一愣,接着好像想起什么,在对讲机里吩咐了手下一些事情,很快,就看见几个特工提着沉甸甸的袋子爬了下来。

特工们按照齐萱的指示,寻了一处平坦干燥的地面,打开袋口,哗啦哗啦的,一大堆黄豆大小的珠子撒落一地,目测有数万之多。

廖悦莫名其妙,刚想问她要做什么,就看见齐萱又抱起黑夜,在它耳边嘀咕了几句,最后又亲上一口。

“又来这一套!”廖悦心里暗骂,就看见黑夜好像犹豫了片刻,接着蹿到空地上,对着下水道深处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喵,喵,喵!”黑夜的声音让人听得烦躁,廖悦要不是清楚它的性别,还以为它在发春呢。

在场众人全都条件反射地看向阿帕奇,等着他翻译,却见阿帕奇皱着眉头,表情古怪地摊着手说:“这句听不懂。”

这时,四周的下水道隐约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赶来,听那动静,数量还不少。廖悦不禁萌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眼前的下水道,与印象中某部动画片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心说难不成等一会,会有一群舞着奇葩武器的巨型变异乌龟,装扮成忍者的模样,从通道里飞奔出来。

特工们警惕起来,纷纷举起了枪械,将廖悦和齐萱围在中间,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齐萱笑着摆了摆手说:“别紧张,没事的。”她一转头,看见廖悦满脸疑惑的表情,就冲着他神秘地眨了眨眼,露出得意的笑容,“等一会,让你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我们齐家祖传的本事!”

又过了一会,声音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惊骇地看见,数不尽的老鼠从四面八方的管道里蹿出,潮水一般聚拢过来,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曼哈顿鼠灾泛滥,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还听说这些老鼠都不怕人,当街哄抢游客们的食物,甚至还出现流浪汉被老鼠袭击致死,尸体被争相啃食的事故。

那些老鼠个头都不小,它们紧挨在一起,挤满了整个地面,但都好像惧怕黑夜一般,有意隔开着一段距离。

这时,鼠群中一阵骚动,只见在群鼠的簇拥下,一只体型犹如兔子一样的巨型老鼠,挪动着肥硕的身躯,颤颤巍巍地来到黑夜面前,匍匐在地,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停地瑟瑟发抖。

廖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立时意识到,他看到了传闻当中的,

曼哈顿鼠王。

第二十七章 人脸地图

这只鼠王的体型堪比黑夜,全身毛发油光黑亮,最奇特的是它只有一只耳朵。

黑夜大摇大摆地走到鼠王面前,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好像国家元首在举行阅军仪式一样。接着,它爪子一挥,将好几颗珠子拨到鼠群面前,指手画脚的,像是在发号施令。

鼠王凑前嗅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乱转,竟然做出了人性化的摇头动作。前排好几只老鼠也上前闻了闻珠子,发现并不是食物之后,意兴阑珊地退了回去。

这时,黑夜“喵”的一声跃向了鼠王,直接骑到了鼠王身上,看样子是被触怒了,作势要啃咬鼠王仅有的一只耳朵。鼠王完全不敢反抗,吱吱怪叫着,声音凄厉,好像在求饶一样。

群鼠吓得纷纷退后,俯身瑟瑟发抖。

在中国民间传说中,胡柳白黄灰,是常见的五种容易成精的动物,分别指狐狸,蛇,刺猬,黄鼠狼和老鼠。《聊斋志异》中记载着许多动物修炼成精,化为人形,与人类相恋的漫浪爱情故事。

老鼠是人们最常见的一种动物,它们生活中人类社会的阴暗处,因为糟蹋粮食,传播疾病,遭到人类的唾弃与捕杀。但是动物学家发现,老鼠的智力超乎人类的想象,有一定的社会行为,在许多书刊影视中常见到它们的卡通形象。

眼前的一幕,勾起了廖悦儿时的记忆,那是在老家幽湖镇,一群小伙伴放学后挤在镇长家的小客厅里,看动画片《猫和老鼠》的情景。

不过廖悦觉得,以黑夜一面倒的优势,更像另一部动画片《黑猫警长》里的场景。这部动画片很老了,里面讲述了一个冷静睿智的黑猫警长,抓捕一只阴险狡诈的鼠匪的故事。

廖悦清楚记得,那只老鼠被警长开枪打掉了一只耳朵,绰号一只耳。

廖悦心想,眼前鼠王缺失的耳朵,该不会是

在黑夜的淫威之下,鼠王无奈地妥协了。它在鼠群中巡视了一圈,像发布命令一样吱吱叫着,群鼠不敢违抗,一个接一个地冲到珠子堆面前,将一个珠子吞进肚子里,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管道里,看得廖悦等人啧啧称奇。

一批老鼠走了之后,又有一批出现了,如此反复,地上的珠子明显在减少,黑夜就趴在一旁监督着,稍有不满就拿鼠王泄气。

自然界中神奇的一幕在这里上演着。

人类从未停止过对未知领域的探索,发现了动物世界中不少类似于人类社会的行为,但此刻廖悦他们看到的,绝对超乎动物学家的想象,真切地发生在曼哈顿的老鼠当中。

这些老鼠所表现出的社会行为,像是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它们有明显的阶级之分,由鼠王统治着。然而黑夜,似乎是站着金字塔最顶尖的统治者。

廖悦相信,眼前场景,此生难以再见到第二回。

“这些珠子是用来做什么的?”眼看地上的珠子所剩无几,廖悦忍不住问齐萱。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齐萱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回道。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之后两天相安无事,廖悦并没有在凌晨接收到任何神秘的信息。但他看到特工们脸上都没有放松的神情,他自己也预感到,此刻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已。

沉闷,压抑,烦躁。

所有人都笼罩在无形的低气压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分因子,压得他们险些喘不过气来

廖悦调整了作息,白天在总统套房里休息,夜里呆在会议室里直到天亮,他明白,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期间,阿帕奇经常找他聊天,令廖悦惊讶的是,阿帕奇竟然会说中文,流利程度比英文还好。

阿帕奇憨笑着说:“我们部落的酋长是位中国人,他教会了我们许多东西,我们都十分崇拜他,我的中文就是跟他学的。”

廖悦讶异,能在印第安人的部落中被拥戴为酋长的异族人,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人,至少,是一位精通印第安文化的人。

在谈起阿帕奇为何会加入联邦特工署时,他神情落寞,面露担忧之色:“我是被亨利特邀过来的,为了解决幽灵地铁事件,条件是联邦政府承诺不收回我们部落的土地”

廖悦对此也有所耳闻,北美印第安人部落的保留地逐年在减少。不少印第安人逐渐被边缘化,他们被迫融入现代社会,因为文化差异,受到社会歧视,生活非常艰辛。族中一些年轻人不思进取,他们大多都沉溺于酗酒,吸毒,生活糜烂,自杀率很高。

也有许多印第安人不愿被主流社会同化,自发地迁回保留地,在深山丛林间过起了原始的部落生活。在那里,他们反而找到了精神寄托,就如同他们的祖先一样,回归了自然的怀抱。

阿帕奇好奇地问廖悦:“听我们的酋长说,在你们国家,五十六个民族好像一个大家庭,和睦相处,少数民族还能享受特殊的礼遇那是一个怎样的场面?”

廖悦不好拒绝,简单地给他描述了一下。

阿帕奇认真听着,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和羡慕之情,廖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拍着他的肩膀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第三天夜里,廖悦来到顶楼会议厅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抬头,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光点分布在屏幕上,他一下子以为看到了夜空里的繁星。而且,他感觉这些光点在缓慢移动着。

看到齐萱在一群技术人员面前指指点点,廖悦凑过去好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齐萱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马上你就知道了。”接着就向技术人员做出了新的指示。

人群里立时响起一阵惊呼,廖悦一看,刚才的画面骤变,数不尽的线条穿插在光点之间,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屏幕。这些线条勾勒出了一个个建筑和街道的轮廓,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竟然是一幅曼哈顿的三维地形图。

这幅地形图着重描绘了地下设施的格局,各种管道,电缆,下水道,隧道等设施一目了然。技术人员在转换不同的角度,在放大数倍的画面里,围观者清晰地看到,那些光点在这些地下设施中不规则地运动着。

“这,这难道就是?”廖悦猛然醒悟,惊讶地看向齐萱。

“知道了吧?”齐萱得意地扬了扬眉。

这时,亨利和阿帕奇也闻讯赶来,亨利激动地一拍手:“这群老鼠帮了我们大忙了,几万个探测器没白花!我们要深入地下遗迹探查,就指望这张地图了。”

看到光点几乎覆盖了整个曼哈顿岛,廖悦咂舌不已,两三天的功夫,那些老鼠已经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凡是老鼠经过的地方,它们吞进肚子里的精密测绘仪器,就能将附近小范围区域的信息反馈出来,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啊。

不过,廖悦很快就察觉到一些问题。

看不惯齐萱趾高气扬的模样,廖悦存心挤兑她一下,笑着说:“你没听说过老鼠无孔不入吗?这些老鼠能通过的地方,人可就未必了。”

齐萱先是一愣,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存心和我抬杠是吧?你现在看到的,还不是关键的东西。”说着她又给绘图工程师新的指示。

“哒哒哒”工程师立时输入程序,众人猛得看到画面再起变化,一下子变成了高空鸟瞰图,整个曼哈顿岛的景象尽收眼底。

“从地表开始,往下过滤信号。”齐萱手指凌空一划。

接着,众人就看见,覆盖整个城市的光点逐渐地消失,转眼间,地面以下十米的信号已经滤除,二十米,三十米他们发现有几处区域光点消失得特别快,好像被挖出了一大块缺口。

等到过滤到五十多米的时候,围观者瞳孔猛得一缩,人群中立时沸腾起来。

因为他们清晰的看见了,一张巨型人脸。

整个曼哈顿岛,呈东北-西南走向的长条形,岛的北面出现了两个信号空白区域,像极了两个被剜去双目的眼窝。岛的南边缺失的区域较大,像一张洞开的巨嘴,整个一张被拉长的人脸,赫然凸显了出来,很有立体感,像极了一张在酷刑拷问下痛苦扭曲,极力挣扎的面孔。

廖悦马上意识到,这张脸的形象,不就是那些生活在阴暗潮湿洞窟里的地下生物吗?

“怎么样,没听说过胆小如鼠吗?老鼠天性警觉,对于危险的感知远比人类要敏锐得多,这几个空缺的区域,它们是不会接近的。我们主要目的,还是在测量地下遗迹的范围。这下你没话说了吧?”齐萱得意地撇着嘴。

廖悦无话可说,心中不得不服,传闻果然不假,墓语界的诸子百家,各有所长,总算让他见识到一回齐家的驭猫驱鼠的奇术了。

“了不起!”亨利立时表态,他对着齐萱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指着人脸地图上右眼的位置,对廖悦说道:“廖先生,你们上回误入的迷宫洞穴,就在那里了,其实左右眼之间是连通着的,地下教堂的位置,就位于左眼眼角上。”

“而巨嘴的位置,就是我们将要深入探查的遗迹,一切秘密都隐藏在其中。”

廖悦点了点头,他凝视着人脸地图,想到的更多。数百年前,早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前,生活在这里的阿尔冈昆族印第安人,已经开始修建这些遗迹了。

土著人修建的遗迹分布图,竟然与他们禁忌传说中的温迪戈形象高度相似,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有着特殊的寓意呢?

看来真相,似乎离廖悦他们越来越近了。

第二十八章 不存在的站台

第四天凌晨,廖悦预感没有错,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悄然而至。

三条数字信息,不停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廖悦感觉大脑里有三列轰炸机轮番肆虐着,硝烟足足弥漫了半个小时才肯停歇下来。

他从来没体验过这般震撼的感觉,仿佛听到了对手在黑暗中狞笑,三条信息,如同它嚣张的宣战词。

“幽灵地铁,终于来了吗?”廖悦擦了擦满头的汗,将数字上报给了亨利,因为担心信息出错,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廖先生,辛苦了。”亨利神色凝重地对廖悦点了点头。

整个大厅里,特工队长,工程师,地铁员工已经准备就绪,廖悦粗略估计,不下七八十人。大厅外,密密麻麻还站着全副武装的特工,随时候命。

会议室和地铁调度室设置在同一个房间,十分适合战略部署,他知道,这里将成为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几个技术特工迅速在站台地图前忙碌起来,仔细比对着,不到半支烟功夫,为首一人朗声向亨利报告:“1点45分,卡尔街站。4点17分,时空广场站”

可是在报出第三个地点的时候,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悄悄地在亨利耳边嘀咕了些什么。

亨利对那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人就默默站到了一旁。

“咦?不是有三条信息吗,怎么只报出了两个?”廖悦皱了皱眉,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分明看到亨利眼神中的古怪。

廖悦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亨利向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廖先生,人难免有出错的时候,别在意能解读出两条信息,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着,亨利自顾自地去安排手下,兵分两路赶赴两处站台,他自己则要留在会议厅里全程指挥。

“啊?”廖悦直接愣在当场,等他反应过来,琢磨亨利话里的意思,心说难道自己弄错了?绝对不可能,这三条信息他反复确认多次,为什么亨利他们直接无视掉其一呢?

解读数字的方法他也掌握,廖悦看着地图上的坐标点,心中暗自解读,“3点10分,站。”他目光停留在地图右下角处,位于曼哈顿南边的一个地址上,上面标注着:唐人街36街72号。

在场特工陆续撤走,大厅里只余下三四十人,大多都是技术人员。廖悦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实在没办法,就把齐萱拉到一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齐萱听完后脸色古怪,白了他一眼,说道:“别人可没冤枉你,那个地方我常去,根本没有站台。”

廖悦表示不信,齐萱显得很不耐烦,柳眉倒竖怒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错了就承认呗,人家顾忌你的面子没有直说。你听好了,那个地方,没有地铁站,地底下是实心的,怎么会出现幽灵地铁呢?”

“这怎么可能?”廖悦无语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无法接受。不过看齐萱这副凶样,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坐到一旁独自琢磨起来。

廖悦翻出之前一个多月的记录,在密密麻麻的数字当中,找出了相同的地点,唐人街36街72号,竟然出现过五次,他现在完全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出错。

“唐人街36街72号,不存在的站台么?”廖悦默记下这个地点,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但他打定主意,有时间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个究竟。

他相信,幽灵地铁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不过现在,他们首要面对的,是一个小时后即将发生的灵异事故。

会议厅四壁的电子屏幕,大部分已经锁定在了卡尔街站和时空广场站。十多分钟后,监控视频中陆续出现了大批特工赶赴现场的画面。

他们穿着防弹衣,手持盾牌,荷枪实弹的模样,吓得正在候车的乘客们惊慌失措,以为遭遇了恐怖分子,纷纷逃离站台。整个地铁站一下子只剩下全副武装的特工们了。

很快,卡尔街站台上,隔不到十米就有一名特工站岗,亨利的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准备就绪,没有异样”的报告。

会议厅里,亨利从容地坐在主席位上指挥部署,阿帕奇和助手们从旁协助,工程师和技术员工监控着各种设备,一切准备就绪。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明明是紧张不安,却夹杂着不协调的期盼,矛盾地混合在一起。

有些人脸上甚至带着兴奋,因为,曼哈顿幽灵地铁的神秘面纱,就要在他们眼前揭开了。

廖悦脑海中早就有一个疑问,那神出鬼没的幽灵地铁,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出现?他甚至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时机不对,幽灵地铁会不会和其他列车相撞呢?

这一个小时的等待,似乎相当漫长,时间临近的时候,人人屏息凝神,无数双眼睛都集中在漆黑的隧道深处,廖悦看到很多人好像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

10,9,83,2,1

1点45分,卡尔街站,这一刻终于来临!

隧道深处果然出现了异样的动静,现场的特工不约而同地端起枪口,警惕地等待着下一步指示。接着,在所有人注视下,一辆地铁赫然出现在隧道里,缓缓驶进了站台,稳稳当当地停靠在站台边上。

“出现了,幽灵地铁!”廖悦深呼吸了一口气。

列车完全停止的时候,吱嘎一声,所有车门齐刷刷打开。车厢里的乘客一下子看见外面的阵势,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以为遇到了恐怖袭击,纷纷抱着头躲到了座位底下。

“这是?幽灵地铁?”会议室里人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辆普通的列车,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地铁的款式有些陈旧,表面有磨损的痕迹,漆掉的有些厉害,车厢上贴着美国国旗,下面是一串数字编号,49507除此之外,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是49507号列车,正常运行之中。”这时,一个工程师指着大屏幕说道,众人随即看见调度画面上,一个个酷似列车的图标不停闪烁着,整条地铁环线的车况一目了然。

而位于卡尔街站台处,果然有一个图标静止不动,编号显示49507

众人再看向监控视频,与车身上的号码完全一致,立时哗然声起。

“暂停运行,上车搜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行。”亨利果断做出指示。

“是!”工程师迅速输入指令,调度画面上,列车图标下出现了红色的警示符,用英文写着“暂停”。这样一来,通过远程控制,站台上的地铁也停止了运行。

与此同时,现场的几十名特工也收到命令,蜂拥地冲进车内。监控视频纷纷切换到车厢内部,午夜之后乘客本就不多,一些乘客都惊恐地下了车,只剩下几个胆大的继续留下来看热闹。

特工们里里外外搜查了车上每一个角落,亨利的对讲机里不停传出他们的报告。

“没有异样!”“一切正常!”

亨利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思索着,在这短暂的十多分钟里,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决策,时间仿佛凝滞。

“长官,下一班列车还有几分钟就要进站了,要不要临时停在隧道里?”这时,一个工程师提醒亨利道。

众人齐看向调度画面,果然在49507图标后面,一个闪烁的图标正在逐渐逼近。

地铁环线如同一条传送带,其中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造成整条线路瘫痪。如果亨利再不决断,下一班列车进站时就会发生追尾事故。

亨利看了看廖悦,见他没有表示,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摆手道,“放行。”

“是,长官。”工程师领命。

接着,现场的特工们都纷纷下了车,49507号列车缓缓启动,向下一站进发,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监控画面还停留在列车内部,刚才一阵闹腾,车上的乘客所剩无几。紧接着,下一班列车缓缓进站,亨利同样让列车暂停,安排手下上去搜查,就连站台另一边,相反方向的列车也是如此。

然而一切都没有异样。

这时,齐萱有些按奈不住,在廖悦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用中文质问他道:“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可别给我们华人丢脸!”

廖悦是以灵异学专家的身份被亨利特聘而来的,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虽然这些人嘴上不敢质疑上级的话,表面上对他也很恭敬,但这段时间里,廖悦偶尔也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中的不信任。

而此刻,这些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猜忌,怀疑,嘲笑,廖悦瞬间觉得身上压力剧增,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细密的冷汗。

“你们说,这个中国人会不会在耍我们?”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廖悦甚至看到,一直信任支持他的亨利,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廖悦有些动摇,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判断错了,这些数字的含义,根本不是什么幽灵地铁时刻表。

作为肇事者,会愚蠢到将行踪预先暴露给对手吗?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但为什么这些数字与案发时间,地点都能一一对应呢?

无数念头瞬间在廖悦脑海中掠过,他心头涌起一股无力的挫败感。

然而就在这时,凝重的气氛被一阵惊慌的叫声打破。

“49507地铁失联了!是幽灵地铁,它出现了!”

第二十九章 幽灵地铁出现

喊叫声突兀地凭空响起,会议室里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工程师颤抖着指向屏幕,嘴巴张得老大,表情万分惊恐。

调度画面上,49507列车的图标赫然消失了,车厢内部所有监控一下子变成了雪花点,不停闪烁着提示灯“信号中断”。

“幽灵地铁,是幽灵地铁!”有人当场失声惊叫起来,场面一时失控。

众目睽睽之下,层层监控之中,灵异事件还是发生了,没有任何征兆,好像在某一瞬间,列车中断了与这个世间的所有联系,车上的乘客甚至没有机会拨通求救电话。

“中止环线,一二小队沿路搜寻。”亨利眼神锐利,表现得相当冷静,迅速做出了指示。

众人马上看见监控画面里,现场的两小队特工立即行动起来,他们训练有素,纷纷跃下铁轨,进入隧道,朝着下一个站台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

特工们随身携带着摄像仪器,搜索画面直接反馈回会议厅里,让人一目了然。

廖悦凑近屏幕仔细观看,这一路上,除了看见隧道里常见的地铁设施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线索。他记起斯蒂芬曾经说过的灵异故事,希望能在隧道深处发现一条隐秘的岔道,顺藤摸瓜,就此揭开幽灵地铁的真面目。

可是直到半个小时后,搜寻小队来到下一个地铁站,发现站台停靠的上一班列车时,众人才彻底绝望。廖悦心里明白,这就意味着49507列车,在隧道某处蒸发了。

会议室里气氛一时变得凝重,所有人脸上都蒙了一层灰暗

“廖先生,作为信息提供者,您应该最有发言权,这事情您怎么看?”几分钟后,紧急讨论会组建起来,亨利第一时间征求了廖悦的意见。

这时,已经没有人再质疑他的能力了,廖悦感觉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似乎带着信任与期待。

廖悦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思索着事件的脉络,可是这完全脱离了逻辑的范畴,盲目的猜测根本毫无意义,既然如此,不如保持沉默。

讨论组成员先是一阵沉默,之后有一个人率先发表了自己看法,接着,成员们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廖悦听到最多的是时空隧道的假设,说幽灵地铁是穿梭于两个世界的旅行工具,还有就是,他们集体经历了一场幻觉。

直到最后,大家一致认可了一种猜测,49507列车其实是幽灵地铁伪装的,它如同传说中茫茫大海上的幽灵客船一样,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它甚至使用了不为人知的障眼法,伪装成任何一趟列车,毫无征兆地出现,接送乘客之后,又神秘地失踪

讨论持续到凌晨3点半的时候,亨利果决地下达了命令:“没时间了,出发!”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讨,因为下半场紧接着就要开始了,4点17分,时空广场站。亨利亲自带队,廖悦和阿帕奇也一同前往,齐萱则留在会议厅里。

二十多分钟后,一行人抵达时空广场站时,廖悦发现,安排在这里的特工,足足比之前多出了一倍,现场还有数名工程师,携带着沉甸甸的仪器设备跟在后面。

“长官,需不需要暂停环线?”对讲机里传出了总部工程师的声音。

“暂时不用。”

来时的路上,亨利和廖悦仔细商量过,以往的灵异事故,都是在地铁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发生的,一切如同往常一样最合适。

时间过得飞快,在众人焦虑的等待中,4点17分的时候,一辆地铁准时抵达站台,廖悦一看,车号为66396

“现在中止环线,没我的命令,不许放行。”亨利一挥手,特工们端起武器冲进车厢里搜查,廖悦也跟在后面。车上的乘客惊慌失措,两个小孩子吓得躲进他们父母的怀抱里。

“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让乘客们全下车吧!”廖悦向亨利提议道。

亨利点头采纳,但还是谨慎地吩咐手下,仔细查证每一名乘客的身份。如果幽灵地铁善于伪装,那么说不定这些乘客都有问题。

一行人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列车的每一寸角落,甚至连车厢顶部和底盘也没放过,有些特工使用特殊工具,撬开列车的外壳,想要找出列车被伪装过的迹象。

两名工程师也忙碌起来,迅速将各种检测设备遍布车厢内部,就好像医生在诊断病人一样,到处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电线,连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

工程师打开便携电脑,屏幕上立即显示出各项检测数据,密密麻麻地不停翻滚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廖悦看到其中一幅画面是监测信号波动的,上面清晰地出现几行波列,好像心电图一样,很有规律地跳动着。虽然廖悦不清楚具体代表什么意思,但也看得出,稳定平缓的波动,预示着一切正常。

车厢里的摄像头不时转换着角度,廖悦知道,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反馈回总部调度室里。

十多分钟过去了,一点异常的迹象都没有,他们又遭遇先前49507地铁一模一样的情形。这趟66396列车,一点问题也没有,不少人开始怀疑伪装这一假设。

所有人再次陷入了迷茫

这时,另一个方向的列车也进站了,亨利一挥手,说道:“跟我过去检查!”接着,特工们都纷纷下车,跟着亨利赶去站台对面,车厢里只剩下廖悦和两名工程师。

廖悦没有跟着他们过去,直觉告诉他,问题一定还出在这列地铁上,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他来回踱步,走着走着,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里。

这种感觉,与他在一个多月前,经历的那次地铁事故十分相似。他很难形容此刻心中那股莫名压抑,就好像突然间闯进一个奇异的空间里,隔断了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一样。

“不妙,出事情了。”廖悦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就在这时,两名工程师猛地惊呼了一声,“波动出现异常了?”

廖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看到那两人已经吓得瘫坐在地板上,指着电脑屏幕,嘴巴张得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一看屏幕,心中一颤,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屏幕中原本平缓的波列开始大幅度地抖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任谁都明白,这是检测到了不寻常波动的表现。

很快,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那几簇波列竟然像麻花一样捆扭到了一起,不可思议地重组起来,就好像一个画家在调颜料一样,不停地搅拌,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瞳孔一缩。

一张黝黑的诡异人脸,赫然在屏幕上凸现了出来。

那张人脸极度扭曲着,拉伸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没有眼睛的漆黑眼洞阴森恐怖,廖悦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些怪物温迪戈的面孔。然而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那张人脸竟然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古怪笑容。

看到这一幕,两名工程师好像突然丧失了神志一般,目光呆滞,蜷缩在地上不知所措。

“快下车!”廖悦还算心志坚定,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跟前,就要拖拽着他们离开车厢。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也就是瞬间,车厢里所有灯光唰的一下子全部熄灭,就好像整栋大厦突然停电了一样,与此同时,吱嘎一声,所有车门齐齐紧闭。

眼前一阵昏黑,廖悦感觉一下子被人丢进了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心中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车厢猛然剧烈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下方响起了一阵吱吱吱的,刺耳的车轮摩擦铁轨的声响,列车竟然缓缓地启动了。

“幽灵地铁出现了!”廖悦脑子立时嗡的一下,意识到他们遇上大麻烦了。

第三十章 自动消失的列车

眼前情况十分紧迫,廖悦虽然双腿有些发抖,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再不做出抉择,那接下来,他就会和那些失踪的乘客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两名工程师已经惊吓得丧失了神志,他唯有依靠自己。

“逃生锤!”一瞬间,廖悦就判断出眼前形势,车门已经紧闭,想要逃离车厢,只能砸碎车窗了。

车厢里光线昏暗,只有站台上的灯光透射进来,他摸索着拿起悬挂在窗边的锤子,就朝着站台一侧的一扇窗户使劲砸去。

逃生锤的使用方法廖悦清楚,念初中时学校曾经组织演练过,就是去砸车窗四个角。因为那是整片钢化玻璃最脆弱的地方,如果直接敲击窗子中间,一时半会,不见得能将最坚固的部分砸碎。

很快,“砰砰砰”几下,车窗四个角被砸出了蛛网状的裂口。

但是这个锤子太小又不顺手,廖悦累得满头大汗,时间十分紧迫,有限的时间里,完成这项工作实在有些勉强。列车已经缓缓启动,他一回头,就看见车头已经驶入了漆黑的隧道,黑暗如有意识般不停向他吞噬而来。

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廖悦拼命地又敲又砸,但是玻璃实在太过坚固,他心中着急,不停拍打着车窗大呼求救。

另一边,站台对面的亨利等人已经察觉了异样,亨利一边往出事的列车方向赶,一边恼怒地冲着对讲机吼道:“我没让放行,是谁在违抗命令?”

然而,就听见对讲机里惊慌的回复声,“长官,我们没有违抗命令,列车已经切断了动力,是它自己启动的。”

“什么?”亨利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亨利看到廖悦在车厢里的情形,很快判断出了眼前局势,带着所有特工冲向了66396地铁。

廖悦叫喊了一阵,看到亨利他们正往这边赶来,几十盏照明灯同时朝向他,晃得他眼睛生疼。接着,他感到前方一阵极端的压迫力,定睛一看,原来照明灯后面,露出了一个个令人望之生畏的枪口。

他立时就冷汗淋漓,仿佛自己沦为了一名被执行枪决的死囚,即将面临无情的审判。

廖悦还是头一次面对真实的枪口,而且是如此之多,那种恐怖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别说腿软了,他都感觉双脚瞬间失去了知觉。

“快趴下!”亨利边喊边做手势,廖悦一下子明白过来,条件发射往地上一趴,双手紧紧抱住脑袋。

也就是瞬间,他听到了亨利爆了一句粗,“shit!目标车窗,开火!”接着,耳边传来了各种枪械的轰鸣声,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又感觉头顶有无数颗子弹飞掠而过,心说刚才再犹豫一秒钟,自己肯定就被乱枪打成筛子了。

几十个枪口对着车窗一通扫射,立时,一排车窗的钢化玻璃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玻璃碎渣散落一地。数不尽的子弹射进车厢,打在内壁上四下乱弹,乒乒砰砰地火花四溅。

廖悦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玻璃碎屑溅了他满身都是,还夹杂着不少滚烫的弹头。

“停!”很快,亨利下令停止射击,回头大声喊道:“奇,看你的了!”

听到枪声戛然而止,廖悦慌忙爬起来一看,窗户上的玻璃已经像马蜂窝一样,密密麻麻全是弹孔。他拿起逃生锤随手一敲,一下子砸出了一个大洞,心里一喜,看来命不该绝啊。

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在特工之间飞掠而出,如一阵旋风,一晃眼,那人就到了他面前。

“是阿帕奇!”廖悦认出了来人。

阿帕奇一刻也没有停滞,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离着车厢几米开外猛然凌空跃起,双腿蜷缩,猛得向前一蹬,砰的一声,将廖悦面前一扇车窗完全踏碎,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屑之间,整个人如同一颗重磅炮弹一样射进了车厢内部。

阿帕奇的出场方式相当震撼,落地的瞬间,廖悦感觉车厢的地板剧烈震动了一下,也幸亏他反应及时,侧身躲过,不然肯定被对方迎面而来的一脚,直接踹飞到墙上,一命呜呼了。

“你想做什么?”廖悦惊讶地问他,自己拼了命往外逃,这家伙倒好,还要往里钻。

阿帕奇不答话,憨笑着看了廖悦一眼,一刻也没犹豫,立即揪住地上两名工程师的衣领,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将瘫倒的二人拎了起来,转身双臂一前一后挥舞着,嗖嗖两下,已经将他们甩出了窗外,疾飞向站台。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两三秒的功夫已经完成,廖悦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两人已经身在车外,在空中手舞足蹈,被及时赶来的亨利等人接住。

廖悦看得目瞪口呆,阿帕奇的运动神经简直太恐怖了,力量、速度、协调性都达到了人类的极致,他觉得什么功夫巨星在他面前简直弱爆了。

他甚至觉得阿帕奇有些反人类的动作,似乎来源于动物界,不禁让他想起美国八十年代一部动画片里的角色,一个拥有豹的速度,熊的力量的超人警长

“奇,你们快出来!”亨利在车外大声提醒道。

这时,廖悦感觉头顶一黑,好像一下子被黑暗笼罩,原来他和阿帕奇所在的车厢,已经进入了隧道。

“完了。”廖悦有些绝望,心说他们现在跳车,肯定会撞到隧道的墙壁上,不死也得重伤。

心想着,他猛得感觉右手被一条强有力的胳膊抓着,像被一把巨大的铁钳一样牢牢锁住,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巨力拉扯向前。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原来阿帕奇正拉着他向车厢尾部狂奔,车尾一截并没有进入隧道,车窗还对着站台。

在车尾最后一扇车窗前,阿帕奇一个急停,转身看了廖悦一眼,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别!”廖悦一惊,他马上明白了阿帕奇的意图,身子本能得往后缩了一下,他可不想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然后像扔死狗一样扔出去。

廖悦刚想说自己会跳车,然而阿帕奇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给他来一个熊抱,然后腾空一跃,双腿凌空一缩一蹬,和进来时一样,踏碎玻璃,两人扭抱在一起飞出了车厢。

廖悦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感觉身子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嗖得一下子飞到半空,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他身处半空,又被阿帕奇紧紧抱着,完全使不上力气,心想有自己这个累赘,阿帕奇再有能耐,也难以顾全两人,肯定会一起摔个七荤八素的,绝对狼狈不堪。

不过廖悦此时也心宽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他已经认命了,做好了屁股被摔成八瓣的准备。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屑之间,两人在空中几个翻转,最后却稳稳当当地落地。而且刚才那姿势,优美得如同专业的体操运动员一样,看得正赶来的亨利等人一阵喝彩。

廖悦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毫发无损地站到地面的,只感觉自己刚才被一股巧妙的劲力牵引着,在空中打着转,好像被人当作物件一样耍了一通太极,除了脑袋有些晕眩之外,一点事也没有。

阿帕奇这才松开了廖悦,一副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似乎刚才迅雷般的救援工作,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一样。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廖悦无法想象,一个正常人类需要具备何等的身体素质,才能完成这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廖悦甚至觉得,阿帕奇在行动之前,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完全凭借本能及反射神经行事。

然而当他心神稍定时,就看见,66396地铁已经驶入了漆黑的隧道之中,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廖悦心有余悸,真切地经历了一回灵异事故,任谁也想不到,被切断动力的列车竟然莫名其妙地启动,运转,自动消失心说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难道这便是幽灵地铁的真面目?

“廖先生,没事吧?”亨利随后赶来,看到廖悦安然无恙,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当即安排两名手下保护廖悦,自己一刻也没停歇,领着其他特工追入了隧道。

阿帕奇憨笑着拍了廖悦肩头一下,迅速跟在亨利等人身后。廖悦看他健步如飞的背影,心说怎么会有如何恐怖的家伙?难道他不会感觉疲累吗?就算机器人也要充电啊!

廖悦在站台上等待着,默默地看着隧道深处,思绪难平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亨利等人才垂头丧气地折返回来。廖悦看到众人脸上凝重之色时,已经明白,他们这场精心策划的捕灵行动彻底宣告失败。

第三十一章 地铁公司的秘密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了公司总部,所有人紧张了一晚上,眼神中都透着疲惫。廖悦感觉头脑发胀,眼皮沉重,只想立即回到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但是亨利一把拦住了他,说要召开讨论会,请他务必出席。无奈之间,廖悦只得随着亨利等人来到会议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烟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起来,直到第三根烟抽完,他才觉得困意渐消,思维清晰起来。

两个小时后,一些教授和科学家模样的人,被亨利紧急特邀了过来。众人围着会议桌坐下,亨利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想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接着,各种激烈的讨论开始了。

科研人员还是热衷于空间隧道的假设,其他人则坚持认为,参与者在某种奇异力量的引导下,大脑受到某种心理暗示,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争执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亨利看到廖悦一直低头不语,做手势让众人安静下来,问他道:“廖先生,您亲历了整个事件,现在有没有新的想法?”

在场很多人都不认识廖悦,不知道亨利为何如此看重一个中国人,都一脸愕然,纷纷向他投去讶异的目光。

其实从刚才起,廖悦一直在思索,他并没有从物理学和心理学角度去剖析,而是从他擅长的逻辑角度切入,去除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确让他看到了一些忽略掉的漏洞。

“在座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幽灵地铁也许不是外来者呢?”沉吟了片刻,廖悦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话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面色一阵古怪,有人半开玩笑地说:“照这位先生的意思,难道幽灵地铁来自于内部?”

“呵呵呵”,很多人跟着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最荒谬的事情。

廖悦说这话时其实有不少把握,他神色淡定,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解释:“灵异事件出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幽灵地铁本身,可能来自任何一趟正在运营的列车。”

这一番解释之后,不少人都认真地思考起来,廖悦看到陆续有人点头表示认同。

亨利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廖悦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些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就无可避免地出现一个问题:从灵异事件的统计数据来看,这么多年来,失踪的地铁数量成千上万,地铁公司竟然没传出半点口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廖悦接着说道。

人群中再次哗然声起,众人马上意识到,每趟地铁的造价不低,光是丢失的车厢加起来,都有数万节之多。如此庞大的数额,想必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地铁公司一直没传出过财政上的问题,其中必然有猫腻。

“看来,地铁公司内部,还隐藏着惊人的秘密。”亨利站起身来,眼神如鹰般锐利。

数小时之后,讨论会解散,会议桌旁只留下廖悦和亨利,以及亨利的几名心腹,一个陌生的老头在两名特工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坐到了众人的对面。

“波利先生,你是打算实话实说呢?还是想到联邦调查局走一趟?”亨利站起身来,直接了断地说道。他眼神冷冽,狠狠地一拍桌面,一副冰冷的手铐赫然出现。

这个叫做波利的老头,是现任地铁公司的首席总裁,已经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但眼神中闪烁着生意人的狡诈和精明。他嘴唇微颤,支支吾吾的,刚开始还想狡辩什么,但看到亨利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立即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之上。

廖悦一看就明白,这是犯人心里崩溃,放弃抵抗的表现,看来,一个惊天的秘密就要呼之欲出了。

“长官,在我坦白一切之前,您要承诺保证我家人的安全。”波利开出了条件,他看到亨利点头后,和盘托出了一切。

老头叙述得很慢,廖悦他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其中的内容震惊不小。

波利原本是一个投机商人,数年前,他打听到曼哈顿地铁公司有意转让股份,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大半,成为了公司的首席董事,接手了偌大一个产业。

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这本就是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幽灵地铁事件一直传得沸沸扬扬,但那都是该政府和警察头疼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操心。他准备坐享其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公司里隐藏着一股暗流,暗中操纵着一切。

表面上,他是公司最高执行总裁,但他的任何决策落实到底下完全成了两回事,他担心有人意图蚕食自己的产业,就派了心腹暗中调查,没想到一下子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的心腹查到公司内部与一个秘密势力暗地里交易很广,一路顺藤摸瓜,结果找到了位于曼哈顿北郊一处汽车制作厂,厂内秘密生产着与公司型号一致的地铁车厢。

继续深入调查后,他的心腹还发现,这些地铁生产时有意仿旧,几乎每隔几天,灵异事件发生后,就有一辆仿旧的列车出炉,运送到城市正常轨道上投入运营,伪装成地铁没有失踪的模样。

所有环节都是私底下完成的,根本没有经过公司明面上的账目。波利知道后非常惊讶,因为一列地铁的生产成本并不低,长期如此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原来在他接手公司之前,已经有人暗中免费帮公司买单,维持其正常盈利的状态。

然而不久之后,他的几个心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与他失去了联系。接着,他就收到了恐吓,被严重警告,还以他家人的人身安全为要挟,不许他调查下去,也不许他泄露半点口风。波利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作为一个生意场上驰骋半辈子的商人,他自然懂得如何取舍,反正有大把钞票进账,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隐瞒所有事情。

可是在一个多月前,公司突发变故,莫名地出现了大量员工离职和调动的事情。而且灵异事件发生后,再也没人暗中帮他买单,他一下子慌了神,又不敢报警,只能联系临近的地铁制造厂日夜加工,赶造列车来填补空缺。

这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有地铁失踪,每趟列车造价都要几百万美元,按这样的成本计算,公司很快就面临破产的危机。

廖悦听完后暗暗吃惊,心说一个多月前,不正好是自己被人算计的时候吗?难道公司内部隐藏的势力,就是斯蒂芬背后的神秘组织吗?

看来上回查出可疑员工之事,并不是单纯的偶然。

而那股势力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好像是在豢养一个诡异的宠物,需要不断提供地铁车厢和乘客,作为其食物一样。

而且那个组织显然还掌握了幽灵地铁的某些运作规律,并试图加以利用。如此一来,上回他和朋友们乘坐地铁后经历的总总,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波利先生,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你和你的家人一起暂住联邦调查局吧。”亨利听完后神色凝重,吩咐手下安顿好波利一家。

目送着老头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亨利对廖悦说道:“果然不出廖先生所料,地铁公司早就被某个秘密势力渗透了,难怪我们调查局一直都查不出来。”

廖悦点点头,不自觉将目光移到一处屏幕里,一张巨型人脸地图上,皱着眉说道:“这么说来,那些失踪的乘客以及列车,极有可能藏匿到了一个地方。”

他手指向人脸下方的位置,那张黑洞洞的巨嘴,给人一种势要吞噬一切的感觉。

“新的圣水已经到了最后的研发阶段,很快就能投入使用。那时便是我们进入遗迹,寻找一切真相的时候了”亨利凝视着人脸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着看着,廖悦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场景:神秘的遗迹深处,图腾林立,废弃车厢堆积如山,人类骨骸随处可见而他们要寻找的古墓之灵,就隐藏在那片恐怖的地下坟场深处,对世人狞笑着。

第三十二章 苗苗(一)

根据波利提供的线索,亨利亲自率队,当天就找到了位于北郊的汽车制造厂。那里刚废弃不久,车床上还闲置着几节半成品车厢,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工具,看得出当时工人撤离时,走得非常匆忙。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一切都和波利说的一样。

之后几日,廖悦继续协助亨利,提供幽灵地铁出没的信息。廖悦曾经提议,凌晨之后暂停所有地铁的运营,但亨利一直不采纳,说是如此一来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因为廖悦提供的信息没有错漏,他们可以有针对性地中止某些路段的环线,将损失降至最低,对外则宣称地铁部门在整改维护。

这段时间里,廖悦明显感觉,事故频率逐步递增,甚至在某一天达到了五次之多。而且,那个不存在的站台一再出现,廖悦一直隐瞒不报,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亨利也是置之不理的。

廖悦很少跟随亨利赶去出事的站点,一直呆在会议室里直到天亮,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他们马上就要深入神秘遗迹,他在考虑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又是一天凌晨,廖悦接收到了三条信息,他粗略一扫,第一条信息的时间,0点20分,心中一惊,他上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分钟了。按理说事故已经发生了,时间竟然提早了那么多,他们根本来不及应对,廖悦暗自祈祷不要出现太严重的损失才好。

再看第二条信息的时间,2点23分,没什么不妥,不过廖悦在意的是,一、二条信息所指的地点竟然一样,都在富林公园地铁站,他有些搞不明白对手的意图。

第三条信息他没有上报,因为,还是那个不存在的站台。

廖悦刚要坐下来抽支烟解闷,手机就响了,他有些纳闷,大半夜谁在打骚扰电话?一看来电人名字,他二话不说,快步走出会议厅,刚到走廊上,就接通来电,对着手机一阵怒骂:“死猴子,你这段时间死哪去了?一直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死在家里了呢!”

来电人是廖悦的死党,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姓侯,人长得又黑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似的,别人都叫他猴子。廖悦刚去香港时,一说话满嘴的内地口音,没少遭同学们的冷眼和排挤,只有猴子愿意与他亲近,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后来,两人臭味相投,凑在一起简直闹翻了天,成了校园双霸,没少和上门惹事的古惑仔火拼,还砸过不少仇家的店铺。廖悦如今回想起年少时那段荒唐岁月,觉得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了。

“没空,忙都忙死了。”猴子有些唏嘘地说道。

前些年,猴子先到了美国,应聘了华港市一家软件公司网络工程师的职位,混得相当不错。他在网络安全领域方面很有天分,他时常开玩笑说,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改行当黑客。

廖悦如今在曼哈顿找的那份工作,就是猴子帮忙介绍的。

华港市和曼哈顿只有一海之隔,在曼哈顿南部码头,向西南方向眺望,除了能见到自由女神像外,还能看见这座城市的大体轮廓。两座城市隔海毗邻,乘坐地铁的话,往返不需一个小时。

这座新兴城市,完全由华人自治,是近几十年建设起来的,发展异常迅猛,隐约有超越曼哈顿的势头。因为市民90%以上都是华裔,而且,很多都是从香港移民过去的,因此,华港市又被称为北美洲的香港。

“去你的,你能有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廖悦毫不客气地骂了对方一通。

猴子知道自己心虚,竟然没有回嘴,廖悦骂够了,解气了,这才正经地问他道:“说吧,半夜打电话过来,到底什么事?”

“苗苗来看你了。”猴子犹豫再三,终于说了实话。

“苗苗”廖悦一下子想起邓警官的小丫头,一个受了委屈只会哭的小跟屁虫。前几年,苗苗去了伦敦念书,分别时还依依不舍地抱着他,哭得像个泪人。

廖悦因为爷爷失踪的事情,一直心情不好,有意避着她,两人分别后就很少联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廖悦报怨道,苗苗既然来找他,他怎么说也要一尽地主之谊吧。

“苗苗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告诉了她你的住址,她的班机半夜抵达机场,她查过路线,说自己搭乘地铁就可以了,正好想体验一下曼哈顿的地铁,呵呵”猴子边说边笑。

“什么!”猴子话音刚落,廖悦猛得一惊,心中立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回调度室,刚进门,就听见一名当班的工程师失声惊叫:“机场方向过来的地铁,在富林公园站失联了!”

廖悦一个踉跄,差点手机拿捏不稳,当场摔落在地,手机里还传出猴子的喊叫:“出了什么事?廖子,廖子!”

但廖悦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连忙挂断电话,拨打苗苗的手机,马上传出无法拨通的提示。再一看时间,已经0点40分了。

“苗苗出事了!”廖悦已经明白,苗苗凑巧坐上了0点20分的地铁,遭遇了灵异事故

半个小时后,廖悦赶到富林公园站的时候,亨利和阿帕奇已经率领众多特工,全副武装在那里等候了,连齐萱也闻讯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廖悦露出从未有过的沉重表情,连亨利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廖先生,您真打算去救人?”亨利慎重地问道,他知道廖悦的打算,在此处等候2点23分进站的地铁。

只要乘坐这趟幽灵地铁,说不定就能抵达同一个地方,寻找到不久前失踪的列车。但任谁心里都明白,这么多年来,遭遇灵异事件之人没有一个幸存者,也就是说,前方,是一条不归之路。

这时,廖悦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竟然是邓警官。苗苗出事之后,廖悦迅速给猴子和邓警官群发了微信,告诉他们事情的严重性。

“邓叔叔,我一定把苗苗安全带回来。”廖悦一接通电话,直接说道。

然而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许久,才传出邓警官的声音,“小悦,你听我说,邓叔叔不希望你去涉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话人此时一定十分痛苦和矛盾。

“邓叔叔,苗苗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廖悦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他认识的邓警官吗?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苗苗这孩子,哎!”邓警官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哽咽了,“比起苗苗,小悦,你太重要了你不能”

廖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挂断了电话,他不想听任何人的劝解,他只知道,如果苗苗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一辈子自责的。

什么使命,什么责任,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苗苗,你等着我,我一定把你平安带回来。”廖悦抬起头时,露出了决绝的眼神。

第三十三章 苗苗(二)

富林公园地铁站里,气氛异常凝重,所有人沉默不语地望向隧道深处,翘首等待着什么。

2点23分的时候,一辆地铁准时进站,停靠在站台边上。廖悦紧了紧背囊,刚要踏进列车内,就被亨利一把拦住了。

“廖先生,您一定非去不可的话请带上这个,这是我们赶制出来的圣水。由于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测试,副作用应该不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要轻易服用。”亨利从一个密封的容器中取出一支金属试管,递到廖悦面前,试管正丝丝冒着寒气,显然还处于冷冻状态。

“谢谢。”廖悦点了点头,接过试管,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手心处迅速蔓延开来。他随手将其放进背包里,头也不回地迈进了车厢。

“奇,拜托了。”亨利将另一支试管递给了阿帕奇,他知道廖悦下定决心去闯龙潭虎穴,再三思量后,决定让阿帕奇一路护送。

“放心吧。”阿帕奇憨笑着接过试管,举步迈进了车厢里,站在廖悦身边。有了这位超级保镖陪同,廖悦一下子感觉心中踏实了不少。

众人看着车厢里的二人,像是在目送即将奔赴绝地的勇士,眼神充满了敬意。

“头,我也去。”这时,一名特工自告奋勇,拿起一支试管快步冲进了车厢。

“还有我。”接着,又有一名特工紧随其后。

亨利默默点头。

“你们”廖悦心中感动,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刚想劝说他们不必跟着自己一块冒险。那两名特工却笑呵呵地叼起一根烟,咔嚓一下拉上枪膛,嘴里不停骂骂咧咧道:“什么幽灵地铁,被老子撞见了,先吃老子一顿枪子再说。”

廖悦看到二人脸上无所畏惧的神色,知道他们也下定了决心,不由心中一暖。

这时,齐萱紧皱眉头,也迈进了车厢,神色凌厉地对廖悦说道:“我说你真愿意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使命,随随便便就去送死,还要别人跟着一起陪葬,值得么?”

廖悦看到齐萱上车的一刻,有些讶异,还以为这女人突然性情转变,愿意陪同自己,没想到是来当说客的,不由脸色一沉。

齐萱不依不饶,越说越没谱,听得廖悦心里烦躁,他猛地一摆手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狠狠回了一句:“你还是省省力气下车吧,值不值得那要看去救谁。如果是你嘛,当然不值!”

廖悦一直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以往看在齐老头的面子上,不屑与她计较,处处忍让,可是现在,他实在忍无可忍。

“你!”齐萱气得柳眉倒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不停地直跺脚。

“你自己执意送死,我还能拦着?”齐萱本性毕露,活像个泼妇,边发牢骚边要下车,可是她突然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似乎作了什么决定,转过身来,将怀里的黑夜递到了廖悦面前。

“你把黑夜带上!”

刚才两人一直互怼,廖悦还在气头上,看到齐萱没头没脑地将一只大黑猫送到自己面前,以为她又在发什么神经,冷冷地说道:“我们要去救人,我带只没用的宠物做什么!”

可是话一出口,廖悦就后悔了,他马上看到齐萱手里的黑夜怒目瞪着他,嘴里哼哼着,发出不悦的咕咕声。想起之前黑夜总总神奇的表现,廖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说它可不是一般的猫啊!

“它比你管用,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命!”齐萱恶狠狠地瞪了廖悦一眼。

廖悦默默承认了错误,点了点头,刚要伸手去接,就见到黑夜十分不情愿地反抗了一下,在齐萱好意的安抚下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四人一猫即将踏上未知的旅程,众人远远目送他们,默默为他们祈祷,像是在和他们道别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隧道里隐约出现了一丝火光,特工们一下子警惕起来,纷纷举起枪械瞄准前方。阿帕奇朝前一跨,像一面盾牌一样挡在廖悦面前。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前方,心砰砰直跳,以为即将遭遇灵异事件。

亮光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一个红彤彤的事物轻轻摇晃着,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当廖悦看到一只写着“姬”字的大红灯笼时,心中不禁一颤,似曾相似的场面再次浮现眼前

紧接着,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两个年轻女子手牵着手,缓缓地从隧道里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提着灯笼的女子,竟然是花瞳。她和以往一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穿一件黑色的和服,神情平静淡然。而花瞳的身后,一个小姑娘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正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虽然时隔数年未见,但廖悦一眼就认出了小姑娘,就是她年少时的玩伴,苗苗。

“苗苗!”廖悦心中一喜,冲下了列车,快步迎向了两女。

“廖悦哥哥。”苗苗见到廖悦的一刻,神情异样激动,不停挥舞着小手。

廖悦连忙将两女扶上了站台,看到苗苗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苗苗二话不说,一头扑进了廖悦的怀抱里。

“傻丫头,想哭就哭吧。”廖悦轻抚着她的小脑袋,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痛。心说苗苗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会哭起来肯定没完没了,他该头痛如何劝她平息下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苗苗竟然没有哭,看她眼眶通红通红的,却没流下一滴眼泪。

“廖悦哥哥一定不喜欢看到苗苗这个样子,苗苗不哭,苗苗不哭。”苗苗摇着小脑袋,好像在极力强忍着。

廖悦十分讶异,心说这丫头怎么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难道惊吓过度,吓傻了不成?但仔细一看又不像,几年未见,苗苗似乎长大了,变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这时,亨利等人也围拢了过来,脸上都挂着笑容。如今这样的局面,皆大欢喜,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搭乘的地铁突然出了事故,四周一下子漆黑一片,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后来,花瞳姐姐出现了,一直拉着我不停地向前跑,我们跑着跑着,就见到廖悦哥哥了。”苗苗仔细回忆前事,低声说道。

廖悦看向花瞳,她还是一如既往淡定的模样,廖悦大概也能猜到,这个女人肯定为了什么目的,又独自踏上了寻找古墓之灵的道路,期间偶遇了苗苗,就将她带了出来。

“谢谢你救了苗苗。”廖悦感激地对花瞳点了点头。

“顺路而已。”花瞳摆了摆手,淡淡地回道,好像在说一件轻松平常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整齐的吱嘎声传来,众人一看,原来停靠在站台上的列车已经紧闭车门,缓缓启动开来,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幽灵地铁又出现了。”众人议论纷纷。但是亨利他们已经放弃了继续追踪的念头,反倒饶有兴致地围住花瞳和苗苗两女问这问那,因为,她俩是遭遇灵异事件后唯一的幸存者。

当然,众人心里都明白,花瞳才是唯一能够在这片地下鬼域中来去自如的人。亨利以前似乎和花瞳打过交道,正不停地追问她案发的细节和线索,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花瞳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根本没给亨利他们面子,回答满是敷衍之词,弄得亨利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时,齐萱也凑了过来,看到两女的样貌不输自己后,竟然露出了女人嫉妒的神色,撅着嘴在廖悦身后喃喃道:“我说你不要命了去救一个女人,原来我总算明白了,男人嘛,都是一样的货色,怪不得,怪不得。”说着狠狠白了廖悦一眼。

看到廖悦没有搭理自己,齐萱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花瞳没有过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临走时,苗苗依依不舍地和她道了别。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廖悦想着,目送花瞳信步远去,那优雅的背影此刻在他眼中,越发说不出的神秘。

第三十四章 苗苗(三)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廖悦他们回到了地铁大厦,苗苗被安排和齐萱同一个房间。

紧张了一晚上,现在才放松下来,廖悦感觉所有的疲惫一下子蹿了出来,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廖悦知道自己一定会做一个好梦,苗苗能安全回到他身边,这一切都值得。

“咚咚咚”,刚躺着床上一会,廖悦就隐约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好像敲门之人犹豫不决,生怕会打扰到他一样。

廖悦已经猜到敲门的人是谁,他起来快步打开门一看,果然看到苗苗站着门外,她穿着一件卡通的睡衣,抱着个枕头,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苗苗,怎么了?”廖悦看到她脸上写满心事,关切地问道。

“廖悦哥哥,苗苗睡不着。”苗苗轻声说道,拉了拉他的手,撒娇道:“苗苗想听廖悦哥哥讲故事。”

廖悦一愣,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试探性问她:“是不是齐萱欺负你了,廖悦哥哥找她理论去。”

“齐萱姐姐没有欺负苗苗。”苗苗紧紧抓住廖悦的胳膊,但是廖悦还是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这小丫头从小就不会撒谎,想法都写在脸上。

“哎,好吧,傻丫头。”廖悦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就算齐萱没有欺负她,肯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估计还会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苗苗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受了委屈只会咽进肚子里,然后一个劲地哭。

廖悦实在没办法,就让苗苗进了房间,像以前那样给她讲故事。苗苗从小父母离异,邓警官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但是邓警官工作繁忙,有时为了破案,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苗苗时常住到廖悦的家里。

苗苗睡不着的时候,廖悦就像亲哥哥一样给她讲故事,直到哄着她睡着为止。

或许好久没听廖悦讲故事了,苗苗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不时晃着小腿,聚精会神地听着。因为受了不小的惊吓,精神一放松下来,人就会感觉疲倦,听着听着,苗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嘴边还挂着甜甜的微笑。

廖悦小心给她盖好被子,见到她熟睡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就听到她轻轻的梦呓。

“廖悦哥哥一定会来救苗苗的,苗苗好开心,好开心”

轻抚着她的粉嫩的脸颊,看见苗苗恬静地睡去,廖悦心生爱怜,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为了救出苗苗,他还会毫不犹豫踏上那条九死一生之路。

廖悦本来就很疲倦,刚才一直强撑着,现在终于熬不住了,他缓步来到客厅,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很快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廖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倾洒在他脸上,一股沁人的发香扑鼻而来,他缓缓睁开眼,瞧见苗苗正弯着身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表情说不出的呆萌。

“小丫头还是那么古灵精怪。”廖悦心中好笑。

然而他无意中一瞥,从他的角度,刚好瞧见苗苗睡衣里隐约的一抹春光。雪白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宛如初桃绽放,青春无限。他一下子看呆了,竟然舍不得挪开眼。

“小丫头发育这么好了?”错愕间,廖悦这才发觉,眼前的小丫头,不知不觉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

廖悦有种莫名的爽快,竟然可以这样一本正经地,占着苗苗的便宜,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

苗苗看到廖悦表情古怪,皱了皱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脸颊一下子飞起一抹红晕,连忙捂住胸口,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慌慌张张地,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看得廖悦好一阵愕然。

“苗苗,还是以前的样子嘛。”廖悦心想,如果能重回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那该多好啊。

接下来的几天,廖悦向亨利请了假,带着苗苗四处游玩。华尔街,自由女神岛,百老汇,时报广场等著名景点都游玩了一遍,苗苗还邀请了花瞳一块同行。

廖悦起初认为花瞳独来独往惯了,不会理睬旁人,没想到她竟然出人意料的答应了。

苗苗拉着花瞳四处乱逛,看到喜欢的东西都要买一大堆。廖悦这回惨了,大包小包的,双手提满了沉重的购物袋,他不禁苦笑,自己竟然沦为两女的免费苦力。

两女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娇美的模样惹得不少异性游客回头,纷纷向廖悦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看到苗苗幸福快乐的样子,廖悦一扫了心中的阴郁,好像将所有烦恼都抛开了,尽情地陪着两女游玩。他甚至有这样的错觉,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么美好。只是他明白,这样的想法太奢侈,反倒更珍惜眼前难得的时光。

期间,花瞳不经意露出了淡然的笑容,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恬静动人,和苗苗阳光灿烂般的笑容比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廖悦从未看见花瞳如此惊艳的一面,不由有些出神,心说原来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这个背负无形枷锁的女人,或许只有在苗苗面前,才能偶尔敞开心扉,做回真正的自己。

时光匆匆,苗苗很快要回伦敦念书了,临走前,廖悦与花瞳一块去机场和她道别。

离别时,苗苗依依不舍,直接扑进廖悦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十分伤心。廖悦捏着她的小鼻子,心中暗笑,小丫头最该哭的时候强忍着不哭,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吧?不过他倒觉得,这才是他喜欢的苗苗嘛!

“傻丫头,暂时的分别而已,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了。”廖悦好心劝慰了她许久,苗苗这才止住哭泣。

苗苗抹着眼泪,看了看廖悦,又转头看向花瞳,竟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廖悦有些纳闷,心说苗苗何时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了?

“廖悦哥哥,花瞳姐姐,记得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伦敦看苗苗啊!”苗苗破涕为笑地说道,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看着苗苗离去的背影,花瞳突然抬起头看着廖悦说道:“她不是因为离别才哭的。”

没想到花瞳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廖悦讶异地看向她,两人面对面互望了许久。廖悦不明白花瞳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一想,或许因为都是女孩子,才最能体会彼此间的心情吧。

花瞳很有深意地看着廖悦,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许久,她才幽幽转身,优雅自若地信步离去,渐渐消失在午后的阳光里。

廖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他们还会再次遇见一样。

远处,苗苗回头看着这一切,眼泪不自觉再次流了下来。

“廖悦哥哥”

第三十五章 背影

苗苗离开后,廖悦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亨利计划这几天就有大行动,廖悦又紧张又期待,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临。

凌晨时分,做完例行公事后,廖悦都要习惯性在会议厅里坐上一会,点上一根烟,茫然地看着电子屏幕,琢磨自己的事情。

又是一天相安无事,他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正当他路过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组时,不经意的一瞥,正好被不起眼的角落处,其中一幅监控视频吸引了注意力。

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仔细看向那幅画面。

画面显示出一个地铁站的内部场景,偌大一个站台里,空旷的地面上,只有一个男人背对着摄像头,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正是这个背影引起了廖悦的兴趣。

第一眼看到背影时,廖悦觉得有些眼熟,心想这个男人自己应该见过,再仔细看时,心里猛然触动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凑近屏幕之前,视线完全挪不开了。

齐萱一直坐在会议厅里和黑夜玩耍,看到廖悦此刻的模样,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连忙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大侦探,又发觉什么地方不妥了?”

廖悦没有理会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男人的背影上,他现在完全肯定,眼前之人他一定认识,而且非常的熟悉。

他的脑海中开始不停闪现出一个个熟人的面孔,但都被他一一否定。直到他回忆起年少时的一幕幕,那是他在香港上中学时,放学回家后,经常看到的一个背影,和眼前的完全重叠在一起。

“爷爷,是爷爷!”廖悦在心里呐喊着,十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了爷爷,那一直健壮的背影现在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佝偻了许多,但还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

廖悦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很想一下子宣泄出憋在心里已久的情感,但还是被他理智地硬生生忍住了。他爷爷选择如此方式与他见面,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就和他爷爷在信中使用暗语一样,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廖悦绝对要保守秘密,不能让其他人察觉。

这时,站台上的人似乎感觉有人在背后注视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抬起头,面向了摄像头。

廖悦双拳紧握着,激动得手心都冒出了汗珠,这是跨越了十年之久的爷孙俩的见面。而且不知为何,廖悦能感觉得出,画面中的爷爷知道自己在看着他,甚至露出了笑容。

十年了,他爷爷还是老样子,只是面容苍老了几分,头发全白了,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一样。

站台上的老人看了摄像头一会,嘴巴微微抖动,似乎想对廖悦说些什么,接着又默默地背过身去,站着原处一动也不动。

“爷爷,一定有话要和我说。”廖悦心里通透,他看了一眼监控画面的下方,上面显示着站台名称,唐人街码头站,心里默记了下来。

“你刚才很不对劲,是不是吃错药了?”廖悦一回头,就看见齐萱正抱着黑夜站在他身后,疑惑地打量着他。

“没事。”廖悦强作镇定,心想着,一定不能让这个女人察觉他刚才的异动。

一直以来,廖悦隐约觉得,齐老头让齐萱一路跟随自己,做他的搭档,其实别有用心,说不定出于某种目的,让齐萱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廖悦思索着,一低头,就看见黑夜正盯着自己,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似乎能看透别人内心一般,不禁皱了皱眉,心说最麻烦还是这个家伙。

“今天看来也没什么事情,我有点倦,回房间休息了。”廖悦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管齐萱如何反应,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走得有些急,刚出门,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个老头撞在一起。廖悦心里一惊,竟然是齐老头,心想齐老头这些天没有任何音信,不知去了哪里,今天为何又突然出现,难道他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廖悦没有多想,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去找他的爷爷。

“小悦,出了什么事情,走得这么匆忙?”齐老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事,有点疲倦,想回去休息。”廖悦知道齐老头是个人精,尽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自然一些,希望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去吧。”齐老头点了点头,显然没看出什么端倪,背着手走进了会议室,自顾自找齐萱说话去了。

廖悦暗暗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迅速回房间取了一些东西,就匆匆离开了地铁大厦,在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黑人,他打量了廖悦一下,看到顾客是个中国人,友善地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先生,您要去哪?”

在曼哈顿,半夜持枪打劫出租车的事件时有发生,许多司机都十分谨慎,看到可疑之人拦车都会以下班为由,拒绝载客。但见到华人顾客都表现得格外热情,在他们眼中,中国人都是遵纪守法好市民的典范,而且,还会慷慨地打赏小费。

廖悦闷头上了车,报出了地址,说自己赶时间,希望司机尽可能开快一点。

“没问题。”黑人司机十分热心,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呼啸着向南驶去。

“先生,您这么急去那个地铁站,我记得那里夜晚是不开放的。”路上,黑人司机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廖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心想着尽快赶到那里。所幸此时已过半夜,路况很好,车子一路上畅通无阻。

“不用找了。”一到目的地,廖悦甩下一张大钞,急匆匆下了车,径直奔向站台方向。他没走几步,就听见司机在后面大喊,“您当心点。”那高兴的模样,像是许久没遇到这么慷慨的乘客了。

街道一侧,立着一排指示地铁站入口的标杆,标杆顶上的圆球发着红光,表示此处夜里禁止通行,那司机果然没有说错。廖悦哪顾得上许多,四下一瞧,一个行人也没有,就直接纵身越过入口处的围栏,沿着楼梯一直往下,监控画面中的站台立时出现在眼前。

马上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爷爷了,廖悦激动得心砰砰直跳,他有无数的话要对他爷爷倾诉。他边走边四处看,昏暗的灯光下,站台死一般的沉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就是这个位置。”廖悦仔细寻找,来到了记忆中他爷爷先前站立的地方。可是他爷爷早就不知了去向,地面上只留下几个凌乱的烟头,看起来还很新。

廖悦四下张望,一抬头,就发现了天花板上的摄像仪器。他知道自己的影像已经传回了监控室,刚才他爷爷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与他遥遥相视的。

逗留了片刻,廖悦有些忐忑,心里估计他爷爷应该没走远,显然刻意在躲避什么,那他们见面的地方,或许还要远离监控的范围。想着,他继续向着站台深处走去。

站台十分空旷,廖悦能清晰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可是走着走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入眼处,四面八方全是一样的景象,似乎连进来时的入口都找不到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

第三十六章 拾荒者

廖悦有些迷茫,放眼望去,目力所及处依旧是寂静昏暗的站台,根本没有尽头。破旧的天花板上,每隔十多米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一直向四周延伸,直到完全被黑暗吞噬。

他左顾右盼,诺大一个站台无穷无尽,没有任何指路标识。他随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一会,眼前所见都是相似的景象,昏暗的路灯,破旧的水泥柱子,散落地上的饮料瓶。除此之外,再无引起他注意的事物,更别说遇见路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爷爷究竟去了哪里?”廖悦琢磨着,脚下没停,然而走了十多分钟后,他清晰意识到,自己真的迷路了。这个站台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宽敞许多,他不认为曼哈顿地底下会有这样一个存在。

继续走着,忽然前方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廖悦心里一喜,总算遇见个人了,就快步朝着那个方向奔去,想要上前问路。

走得近了,廖悦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老太太,模样很普通,就是唐人街随处可见的那种,佝偻着背,好像正在捡地上的东西。

“怎么又是老太太?”廖悦嘀咕着,前一阵子遇见孟婆的情形他还记忆犹新。他最忌讳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映射,他宁愿面对一个有实质形态的温迪戈,实打实地大战一场。

犹豫了片刻,廖悦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立在原地观望,暗自寻思着,等一下老太太要是出现什么异常举动,他马上转身跑路。

那老太太应该是瞧见廖悦了,但不作理会,自顾自地拖拽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沿路拾着地上的饮料瓶,一个劲地往袋子里塞,手脚相当麻利。廖悦有些讶异,老太太体力很好,根本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般,动不动就会露出疲态。

过了好一阵,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廖悦心下一宽,心道自己太多疑了,眼前就是一个普通的拾荒老人,体力稍微好一点罢了。

繁华喧嚣的都市阴暗处,其实不乏这样的群体,他们生活都异常艰辛,经常蜗居在下水道和地铁站里,在寒冷与饥饿间徘徊。廖悦还是很富有同情心的,在香港时没少接济过这样的老人。

心生怜悯,廖悦走上前去,摸了摸口袋,随手掏出几张美钞递到老人面前,很有礼貌地问道:“老婆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您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老爷爷从这里经过?”

老太太好像没听见一般,也没伸手去接纸币,低头自顾自地拾着饮料罐。廖悦以为她没听明白,又用香港话,普通话,英语各问了一句。生活在曼哈顿的华人当中,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不一定懂得英文,平常说得最多的是粤语,和内地各种方言。

一连问了好几次,老太太还是没搭理自己,廖悦觉得奇怪,心想难道老太太耳背?或者还是个哑婆婆,也许自己太唐突了,也没多想,就帮忙拾着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儿塞进老太太的麻袋之中。

捡了好一会,廖悦有些纳闷,这个麻袋看起来不大,怎么好像填不满似的。而且回头一看,两人刚刚经过的地方,明明捡得一干二净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又零零散散地冒出了新的废瓶罐子。

永远填不满的麻袋,永远捡不完的瓶子

廖悦已经发觉很不对劲了,正疑惑间,就看到老太太停住了脚步,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地面,稀里哗啦将半袋子的饮料罐摊了一地,有大有小,不下百十来个。

廖悦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紧接着,就看见老太太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麻绳,随手拿起一个瓶子,先把顶盖拧掉,倒出里面残余的液体,然后掏出一把打磨得闪亮的小钢锥,在瓶底戳出个大小适中的孔洞,把麻绳穿了进去,从瓶口处穿了出来。

廖悦看得出奇,老太太活像民间的手艺人,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有理。她手脚十分利索,将大的饮料瓶串在中间,连着几串小的,像串糖葫芦一般,简直是在完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看着看着,廖悦脑子里蹦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心说这老太太也许不是拾荒者,很可能是位有个性的行为艺术家。

望着一地的饮料瓶,估计要忙活很久,廖悦心想先帮一会忙,老太太要是高兴了,说不定会给他指路。于是也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可是才串了两个,老太太一把捉住他的手,笑着用嘶哑的普通话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啊,帮我老婆子忙活了这么久,这些瓶子不能乱串的,串错了可不好。”

说着就把廖悦刚才串的瓶罐从麻绳上捋将下来,重新按自个的方法串上。

“原来这老太太会说话啊!”廖悦心里暗骂,心想这老太婆故意不理睬自己,是想让自己帮忙,心里不觉有气,说道:“老婆婆,串这些瓶瓶罐罐的,哪有那么多讲究,串起来不就行了吗?”

老太太边笑边摇头,没有理会廖悦的话,她把串好的一串大葡萄模样的塑料罐子,小心翼翼地堆放在一旁的柱墙边上,整理得相当有条理。

廖悦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老太太再不给他指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乱闯了,总不能一直干耗着。正琢磨间,他感觉眼前一晃,就在老太太再次揭开麻袋口,往外倒瓶罐子的一刹那,廖悦看到了麻袋里一个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好像是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

廖悦以为自己眼花了,还要定睛再看时,麻袋口已经合上了。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视觉冲击,但廖悦断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绝对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他心觉不妙,越想越不对劲,古怪的站台,年逾的拾荒老太,怎么捡都捡不完的瓶罐子,马上警惕起来。

“老太太有问题!”廖悦顿时只觉头皮发麻,不知觉后退了两步,后背一下子撞到站台的承重柱上,后脑勺也被轻轻磕了一下。这时,他所站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原先整齐排列在地上的,一串串糖葫芦似的的饮料罐,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样,脑袋立时就嗡的一声。

呈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幅人间炼狱般的场景,那一具具支离破碎的人类肢体,正被绳子巧妙地串成一个个整体,大的罐子分明是头颅和躯干,小的就是四肢。而散落四周的饮料罐,全部都是被肢解的尸块,正不停地往外渗着鲜红的液体。

廖悦整个人完全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看到了吧?”一旁的老太太没有理会廖悦此刻的反应,自顾自地摇头叹息:“惨啊,惨啊,惨啊!每天都有人想不开,卧轨自杀的,要不就是被歹人推倒在铁轨上,地铁一过,就碾得四分五裂的。”边说边拿出毛巾擦着手里的血迹,又继续叹道。

“哎,不拼接整齐了,阎王爷那里不收啊,总不能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吧?”

廖悦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这时,他手心处传来一阵黏黏软软的触感,低头一看,刚才拿在手里的大饮料罐,不知何时,赫然变成了一个狰狞的人头,两只睁得溜圆的眼珠子正盯着自己,嘴咧着像是在笑,一条黏糊糊的舌头,正不停地舔着他的手掌心。

“啊!”廖悦只觉胃里一阵翻腾,慌忙地将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而就在这瞬间,一旁的老太太突然动作矫健地,纵身一跃,那枯柴般的手臂猛地从袖子里伸长了尺许,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凌空接住了那颗人头,又稳稳当当地落地,扭着头望向他,有些生气地责备道:“小伙子,这东西可不能乱丢!”

而老太太手里的怪头,还在咧着大嘴,伸出长得吓人的舌头,舔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竟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廖悦此刻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啊,然而他转身跑出没几步,就听见老太太在后面气急败坏地直跺脚,大声叫唤着:“小伙子,你走错路了,不能去那边,不能去!”

廖悦根本没听进去,没命地往前狂奔,心里祈祷着老太太千万不要追过来,一直跑到隐约瞅见前方出现不少人影,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缓了片刻,一个激灵闪现脑海,他想起爷爷书房里一本古籍《寻仙志》中的描述,非人非鬼,时常出没在法场,战地,乱葬岗的拾尸老太,身敏如猴,常以藤草结绳,殓葬亡者残魂,名为殓妪,在西方,也被人唤作拾尸鬼。

“今晚真他娘的邪门,没找到爷爷也就算了,竟然会碰到殓妪,得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心里暗骂着,廖悦定了定神,迈着步子朝前方人群缓缓走去。

第三十七章 中转站

走入人群当中,廖悦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地铁站台,行人络绎不绝,有的在赶路,有的在候车,热闹异常,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踏实了不少。

“还是没有站台标识么?人怎么那么多?”可是看了好一会,廖悦又心生诧异,眼前所见和印象中很不一样,这里热闹得有些过分。他不认为,午夜时刻,曼哈顿的地铁站还会出现如此庞大的客流,反倒给他一种国内春运期间,万人拥挤在候车室的错觉。

廖悦上前拦住一个行人问路,那人没搭理他,神色匆匆地只顾低头走路,他又一连问了好几个,也都是如此。廖悦有些纳闷,一种强烈不对劲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

这时他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低着头走路,没有传出一点吵闹声,就连一丝脚步声也没有,安静得有些吓人。廖悦觉得这些人根本不像在走路,而是在缓缓地飘移,他们眼神呆滞茫然,好像没有灵魂一样。

“又是个奇怪的地方!”廖悦警惕起来,心里明知不妥,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在他想再拉住一人问路的时候,远处人群中的一个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背影略显苍老,却依然挺拔厚实,也许在别人眼中普通寻常,但在廖悦此刻眼里,实在太熟悉不过了,他压抑不住满腔的激动,慌忙挤出人群,径直朝背影的方向狂奔而去。

“爷爷!”廖悦热泪盈眶,喊出了这个称呼时,连同他压抑多年的情感一起宣泄了出来。

往事仿佛就在眼前,廖悦每次放学回家,经过爷爷书房门口时,总是能看到他爷爷埋头在书桌前的背影。命案发生以后,为了寻找他爷爷,廖悦不远万里来到曼哈顿,追寻着飘忽不定的线索,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他和爷爷唯一的见面机会,如果他错过了一定会后悔莫及,于是他不顾一切的大喊着,紧追着前方的背影。

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着,看起来走得不快,可是廖悦不管怎么追赶,始终和前方目标相差几十米的距离。就在廖悦准备推开面前的行人时,他看见,那背影突然一转身,拐进了站台边上一趟列车里面。也就在一刹那,廖悦更加确信无疑,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爷爷的侧脸。

此刻他也赶到了站台边上,右手边停靠着一趟列车,他爷爷刚上去不久,列车就微微颤动起来,好像随时准备启程一样。廖悦心里一急,就在车门即将合拢的时候,他快步迈进了最近的一节车厢里。

列车紧接着缓缓启动,飞速行驶起来,廖悦大口喘着粗气,心道刚才真的好险,差一点就没赶上。

车厢里相当拥挤,密密麻麻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定了定神,踮起脚,一眼就看见前方隔着几个车厢的距离处,他爷爷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站着,也亏得他爷爷身材魁梧,不然肯定会淹没在人群里失去踪影。

追寻多时的答案就在眼前,廖悦打定主意豁出去了,他不想理睬别人看他的眼光,就算冒着被一路暴揍的风险,他也要硬着头皮挤出一条路,他连忙拨开面前的人群,嘴里不停说着。

“对不起,麻烦让让,让”可是话才说出一半,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身边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廖悦顿觉一股如坠冰窟的寒意,从脊背处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让他肢体立时麻木了,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些人,全都不正常。

紧接着,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幅场景瞬间涌现他的脑海。

那是在香港的时候,一次葬礼上,他调皮乱跑,无意中闯进一个拱顶方底的房间,他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一张张黑白的照片。他那时就感觉,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吓得他好几天都没回过神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房间是一处公共灵堂,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一般人都买不起昂贵的墓地,只在公共灵堂为逝者立个牌位,其实就是放置一张照片而已。

而此刻,同样的场景再现,廖悦眼前,全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廖悦忽然产生一种莫名错觉,眼前这些人,也许早就不在世了,他们乘坐的列车,是他们命运的归宿--黄泉地狱。他觉得,自己也许无意间闯入了黄泉路上的中转站,他隐约记得,先前遇见的拾荒老太太告诉他走错了地方,难道真的是她善意的提醒?

可是一转念,廖悦不禁冷汗淋漓,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还有他爷爷,难道都已经死了吗?自己难道变成了鬼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简直如同地狱般的煎熬,廖悦强忍着,直到列车中途停站,远远瞧见那个背影走出车厢,他才好像解脱了一般,疯狂地挤出车门,离开那个冰窖般的车厢。

前方背影继续走着,廖悦放弃了追赶,默默地跟在后面。因为他明白,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追不上前面的目标,他想着,也许他爷爷会在前方某处停下脚步,然后跟他坦白这一切。

走着走着,廖悦感觉又回到了迷宫一样的站台,一眼看去,又是昏暗的路灯,以及照不到的深邃黑暗,再没看到低头走路的行人,四周死一般沉寂。

又跟了一段路,廖悦逐渐感觉一阵阵强烈的压迫感,直压他身上而来,他迷茫地一抬头,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庞然大物,像一座小山一样静静矗立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透着一股子沉闷与压抑。

仔细一看,那庞大身躯的最底下赫然露出一节车厢,是曼哈顿常见的地铁样式,接着他就看见第二列,第三列密密麻麻,如同小孩子叠积木一样紧挨着垒在一起。廖悦再次抬头,那无尽的黑暗一直往高处延伸,依稀现出金属外壳的轮廓,他一下子意识到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座完全由地铁车厢构筑而成的钢铁大厦!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缘,大的简直无法形容!

廖悦估计,眼前至少也有几万节车厢,他站在底下,渺小得如同蝼蚁一样。他根本分不清楚,眼前景象究竟是现实还是错觉,如果他看到的是实物,想想曼哈顿地底下要是存在这样一个钢铁堡垒,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不知从何时起,廖悦发现,前方的背影已经没了踪影,地面逐渐变窄,他面前只余下一条延伸至黑暗的小路

也不知闷头走了多久,廖悦隐约见到前方有光亮,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不少人,耳边还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觉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处,前方灯火通明,十分刺眼,廖悦眯起眼睛细看,数十个建筑工模样的人在一处隧道前忙碌着,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

廖悦继续往前走,直到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清一色全是健壮的东方男子,有五六十人之多,像是上世纪初筑路工人的装扮。他们带着破旧的施工帽,穿着粗布麻衣,不少人脖颈处竟然还盘着一根黑乎乎的长辫子,留着晚清的遗风。

其中一个工头模样的中年人在一旁指挥着,廖悦仔细打量着那人,不知为何,中年人的相貌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越看他越觉得,那人和他爷爷长得有几分相似,他甚至出现了一种跨越时空的错觉,以为遇见了壮年时代的爷爷

廖悦不禁摇头苦笑,甩掉这些荒诞的想法,他猜想爷爷也许就在这些人当中,可是仔细辨认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后,他又失望地发现,他再次失去了他爷爷的踪迹。

廖悦不死心,踌躇了一下,刚打算上前,询问那些人有没有见到一名老者经过,可是就在这时,那群工人在工头一声呼哨下,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条不紊地,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隧道里,很快没了踪影。

隧道口不大不小,就是高速路上常见的那种,但廖悦仔细一看,发现洞口边缘密密麻麻镂刻着姿态各异的鬼影人,他一眼就认出,这与遗迹入口的巨型拱门风格相似,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都源自古老神秘的阿尔冈昆文明。

一种苍凉和失落的感觉霎时间涌上他的心头。

凝视隧道口越久,廖悦不禁萌生一种进去一窥究竟的冲动,他甚至觉得,说不定他爷爷就在里面等着他。

而且,他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耳语声,从隧道深处幽幽传来,好像在呼唤他一样。这种感觉廖悦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小时候在老家幽湖镇,听到的古墓说话声。

这时他才错愕地发觉,眼前隧道模样的洞口,怎么看都像是古墓里常见的墓道口。

犹豫了片刻,廖悦刚打算进去看看,就感觉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抓着,迈不开脚步。这样的情形,他曾经在公寓地下站台遇到过,当时觉得有人隐藏在黑暗中,想要阻止他的行动一样。

廖悦以为还会再次扑个空,可是回头一看,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他身后赫然出现了一只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小手,正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一动也不动。

第三十八章 提灯女孩

那小手白皙纤细,从袖子里探出,就像五六岁的小孩子手臂一样。廖悦抬头一看,心里立时哎呀了一声,他身后正站着一个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小女孩的模样实在是太熟悉,廖悦忘不了第一次遇见她的情形,特别是她那一双奇特的阴阳眼。

“她不是被花瞳当作诱饵牺牲掉了吗?”廖悦皱着眉看着她,他永远忘不了小女孩被变异人吞没时的情景。但他仔细回忆之前的遭遇后,心里才明白,她只不过是花瞳手里的一个净琉璃傀儡,指不定还能再次复活。

廖悦还记得花瞳称小女孩为花子。

“难道,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监视自己的人,就是她吗?”廖悦回想起那晚在公寓的所见所闻,墙上的人影,窗户上的小手印,还有鬼鬼祟祟躲在他身后的“人”,似乎都符合小女孩的身份特征。

廖悦四处张望,心想着,这小女孩既然出现了,那么她的主人一定也在附近了,可是左看右看,没发现其他人的影子。

小女孩一声不吭,还是紧紧拽着廖悦的衣角,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廖悦再次看向隧道口的时候,感觉小女孩的手更紧了几分,似乎告诫他不要进去一样。

这时,廖悦思维清晰了许多,他已经明白,如果那个背影真是他爷爷的话,早就应该停下来了。而且他也隐约察觉,有人刻意把他引到这里,目的肯定不简单。他再看向那隧道口,处处透着诡异,散发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说不定里面就是个陷阱。

花子见廖悦打消了进隧道的念头,这才松开了手,提起一个小灯笼,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她又想给我引路吗?”廖悦皱起眉头思索着,今晚所见实在超乎寻常,他隐约猜到一种可能,但是不能完全肯定。而且他现在也无计可施,要离开这片鬼域,也只好赌一把了。想着,他就缓缓跟了上去。

花子见廖悦跟上了她,幽幽转身,挑高了灯笼,头前引路。乌黑的长发在烛光中轻盈舞动,一阵极有节奏的木屐声回荡在整个空间,哒哒哒,仿佛来自幽冥的回音,悠远空灵。

一路走来,廖悦记不清他们穿过了多少铁轨,站台,过道,好像正行走在孤寂的边缘,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样。

走着走着,花子在一个站台边上停住了脚步,廖悦刚刚赶到,就看见前方漆黑的隧道里,出现了一趟老式的地铁,缓缓地靠在站台边上,车门齐刷刷地打开了,好像是专门迎接他们的一样。

廖悦一看车厢上钢印的铭牌号,1904,心里就是一紧,那晚在废弃地铁站的情形不禁浮现脑海

花子挪着步子走到最近的车门前,提起灯笼往车厢里一挑,然后面朝着廖悦,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一副迎接他上车的模样。

“她要我上车?”廖悦心里发憷,那一晚的经历他还记忆犹新,他觉得双腿发软,甚至不愿往车厢里多看一眼,更别说进到里面了。

可是花子很有耐心,不断地向廖悦躬身,眼神充满乞求,示意他上去,而列车也像是在一直等待着他们,没有启动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就在廖悦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间,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飞速掠过,廖悦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小女孩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他毛骨悚然。

他定睛一看,花子正双手紧紧捂着小脸蛋,指缝中,露出了一张被撕裂的脸皮,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好像被什么利器划破一样,让人触目惊心。灯笼一下子脱手掉到了地上,哄的一声燃烧了起来。

廖悦心中一惊,但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血腥一幕,花子裂开的脸皮之下,露出了棉絮和布团一样的事物。

“这”廖悦这才意识到,花子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只是一个布偶娃娃。

花子受了惊吓,急忙转过身去,哒哒哒地跑得飞快,很快消失在廖悦视线之中。

廖悦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有些后悔刚才没跟着花子上车,心说遭此变故,现在还有谁能带他离开这片鬼域?

地上的灯笼燃烧得很旺,火光中突然又是黑影一闪,廖悦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就看到一只硕大的黑猫缓缓来到他的跟前,竟然是黑夜。

黑夜双眼金色闪亮,直盯着廖悦看,表情很不友善,看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原来是黑夜袭击了花子,现在该怎么办?”廖悦有些搞不清眼前局势,他正犹豫间,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跟我走。”

他四下张望了好一会,没看到一个人影,正纳闷间,他猛然意识到,刚才的声音十分耳熟。仔细一回忆,发现好像是齐老头的声音,他疑惑地低下头,就看到黑夜端坐在地上,神情严肃,神态完全跟齐老头一模一样。

“原来黑夜还能模仿人说话?”廖悦暗暗吃惊,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心说难道自己产生了错觉?

黑夜再也没有说话,它四处转悠,好像在辨认方向,接着就朝着站台另一侧走去,不时停下来回头看向廖悦,和花子刚才的举动一样。

廖悦心里估计,虽然黑夜一直不愿亲近自己,但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说不定它的出现,也是为了给自己引路。

没有其他办法,廖悦低头默默跟了上去。接下来,一人一猫不知走了多久,最后黑夜终于在一个站台边上停了下来。

廖悦一看,他面前正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列车,车厢里铺着红地毯,窗沿上挂着大红灯笼,玻璃上贴满了喜庆的剪纸,整列车看起来像是节日的彩车,处处透着浓浓的中国风。

黑夜嗖的一下子蹿进了车厢,列车看起来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廖悦也没多想,迈步进了车厢,随便找了个位置,刚坐下不久,列车就缓缓启动了。

黑夜在车内巡视了一圈后,坐到了廖悦的对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人一猫默默对视着,看着看着,廖悦眼前一晃,发现黑夜突然长了两个脑袋,接着,他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廖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爬起来一看,这里好像是唐人街码头站,出入口就在不远处,不禁舒了一口气,感觉又回到了人间。

他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地面上,插着一圈点燃的蜡烛,一个女人正盘坐在中间。

廖悦走近一看,果然看到了预料中的人,花瞳。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坐在摇曳的烛光之中,裙摆处斜靠着一个净琉璃人偶,正是花子的模样。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它的脸颊上,从左眼角处斜着往下,经过鼻梁,直到右嘴角。破口处,往外翻着五颜六色的布团。

这时,花瞳幽幽抬起头,看向了廖悦,两人四目相对,在烛光中沉默了许久。

廖悦终于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就听见一阵不友善的呲牙声传来,黑夜一下子蹿了出来,围着花瞳不停地打转。一人一猫对峙着,黑夜犹豫不定,不敢轻易上前,花瞳则紧皱着眉头,露出戒备之色。

“黑夜,回来。”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廖悦一回头,就看见齐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嘴里叼着烟枪。黑夜有些不甘心,看到齐老头瞪了它一眼后,才悻悻地退了开去。

齐老头吐了口烟,没有理会廖悦,直接走到花瞳面前,叽里呱啦用日语不知问了她一些什么,花瞳很少回话,偶尔敷衍性地点头或者摇头。

“这老头原来还会日语啊,真看不出来。”廖悦讶异,心说齐老头果然深藏不露。

两人聊了好一会,花瞳才站起身来,将地上的东西收进背包里,打算离去。路过廖悦身边时,她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又来了。”廖悦看到她脸上写满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难受。他甚至有一种莫名冲动,很想将她一下子摁到墙边,强势将她壁咚了。然后很男人般对她吼道,能不能痛快点,有什么尽管说尽管问,老憋着不难受吗?可是这女人实在不简单,他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花瞳就这样淡然地走了

“我在监控画面中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出了事情,所以赶了过来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这时,齐老头走过来,拍着廖悦的肩膀说道。

廖悦此时心中有不少疑问,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齐老头一摆手打断,“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接着,齐老头自顾自背着手向出口走去。

可是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廖悦一眼,表情严肃地说:“以后千万要小心这个日本女人,她刚才在施展催眠术引导你通灵。”

“什么?”廖悦一惊,猛然醒悟,其实之前他隐约也有类似的想法,如今得到证实了如此说来,这一晚他的所见所闻,就解释得通了。他再一想,说不定前一阵子遇到孟婆,或许也是

“这就是通灵的感觉吗,真的是古墓在和我交流吗?”廖悦迷茫地抬起头,感觉整个世界观正在悄然转变

第三十九章 两位墓主人

廖悦和齐老头回到地铁公司,刚进会议厅,就看到亨利、阿帕奇、齐萱等人围在会议桌旁,焦虑地等待着什么。他们看到廖悦二人平安回来,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欣喜地围了上来。

亨利仔细打量了廖悦一番,确认他没有事,才放下心来说道:“廖先生,您回来就好,我们都担心死了。”亨利他们似乎从监控视频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做事情还这么冲动,好意思让别人担心么?”齐萱一脸怒容,气汹汹地指着廖悦的鼻子,不停地埋怨起来。

廖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默默坐到一旁的位置上,开始一个劲地抽烟。阿帕奇憨笑着递过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经过特制的土烟,说是从他们部落里带来的特产。

廖悦知道印第安人的烟土很有名,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尝试了一下,刚开始入口有些酥麻,味道有些呛人,适应之后感觉全身说不出的舒畅,疲意渐消,大脑也清晰了起来。

齐老头看到有好东西,也笑呵呵地凑了过来,贪心地抓起一大把塞进烟枪里,一时抽得过急,不住地咳嗽,连忙招手唤齐萱过去给他捶背。

几个人开始吞云吐雾起来,齐萱捏着鼻子坐得远远的,一脸厌恶的表情。亨利安排几个助手陆续入座后,看了看齐老头,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小悦,你给大伙说说通灵时的所见所闻吧。”齐老头吐了口烟,开门见山说道。

廖悦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刚才一直在思索,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前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关于他爷爷的一切,他只字不提。

在场众人听完后全都目瞪口呆,表情完全凝固,感觉像是刚看完一部奇幻电影一样。

齐萱最先开口了,她狠狠白了廖悦一眼,嘴里嘟囔道:“说了等于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哎,不是我说你,作为一名通灵者,你连最基本辨别真伪的能力都不具备。”

齐老头立即瞪了她一眼,笑着打圆场道:“小悦这也是第一次嘛,哪有人天生就会的?不过这丫头说的也有些道理,通灵时所见所闻亦幻亦真,也只有通灵者本人可以辨别,别人很难帮上忙的。”

“不过嘛,先辈们总结出一些经验,其实有一个简单的判别方法,就是在看到这些影像之前,你脑海中事先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如果有,很可能是你潜意识的投影,多半是靠不住的。如果没有,那很可能就是古墓之灵想要对你说的话,或许是真实的写照。”齐老头看着廖悦,耐心地解释道。

廖悦点点头,齐老头已经说得很明白,他要从这些经历当中判断出有用的信息,也不枉白走这一遭。

他低下头沉吟起来,按照齐老头的说法,这一晚的所见所闻真假难辨,但是他能肯定,遇到的敛妪,黄泉路上的人们,提灯女孩花子,应该都是自己潜意识的映射。

换句话说,因为他对神秘的地下世界早就有了一个认知,才被古墓之灵加以利用,将其内心深处恐惧的东西影像化,让他自我迷失,陷入癫狂。当然,墓灵的一部分记忆也会不经意地,在这一过程当中暴露给对手,等于说是双方的一场心理较量。

廖悦还记得斯蒂芬当时对他说的话,让他经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形成一个总体概念,最后将古墓之灵引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他记忆犹新的场景,一个是钢铁城堡,另一个就是筑路华工了。

在此之前,廖悦也曾幻想过,如果这些年来失踪的地铁全部堆积在一起,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但是他绝对想象不到,那些车厢会整齐地垒成一座大厦的模样,这根本是一项毫无意义,耗费财力的浩大工程。

还有,他也听亨利提起过筑路华工的事情,但是他绝对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而他在隧道口见到的,一个世纪前的地铁工人,不少人都是晚清时期的装扮,还留着鞭子,这些全都是清晰的影像。廖悦甚至清晰记得每一个人的面容,还有那个长相与他爷爷相似的工头,这绝对不像是虚拟出来的。

廖悦一边想,一边拿起纸笔,按照记忆速写起来。廖悦的外公是一位有名的画家,他也遗传了一些绘画艺术上的天赋,很快,两幅壮观的画面在他笔下生动地呈现出来。

众人全都凑了过来,看得啧啧称奇。这些影像,或许在廖悦之前的叙述当中,已经深入他们脑海之中,形成了初步的概念。但是当这两幅场景逐渐展现出来时,他们还是吃惊不小,不约而同失声惊呼起来。

亨利叫来几名工程师,将其中一幅画交给他们,吩咐了一些事情。一盏茶的功夫后,众人随即被大屏幕上模拟出来的钢铁大厦吸引了注意力。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由几万节车厢整齐构造的巨型堡垒,长宽高至少都有数十节车厢首尾相接而成。工程师不停地转换角度,大厦的整体轮廓一览无遗。

“长官,如果这栋大厦真的存在,那么地下需要一个极大的空间才可以容纳。”为首一个工程师报告道,“而且,我们估计,这些车厢之间应该有隐形的框架隔开,就像大楼的柱梁一样,作为重要的受力构件,不然最下方的车厢,根本承受不住上头的巨大压力。”

众人齐齐点头,廖悦其实也想过,因为车厢是中空的,承压性很差,如果没有支撑物,一下子就会被压扁。就好像一座摩天高楼,每一层都有空间,全靠柱梁支撑起来,才不至于崩塌。

“难道说古墓之灵,使用了不为人知的手段,将失踪的地铁建造成了一栋大厦。可是,这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廖悦看着屏幕,不停思索着

比起钢铁大厦,阿帕奇却对另一幅画中的隧道感兴趣,不停地比划道:“没错了,这绝对是一个墓道口,里面葬着一位身份不低的部落首领,看规模,应该是一位酋长。”

齐老头则叼着烟斗,看着画中劳作的筑路华工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环顾了众人一下,用烟枪在桌面上敲了敲,见到众人都望向他时,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段时间,我去拜访了一位故人,他在墓语百家中的地位很高,了解了更多关于古墓之灵的信息按照我们的推断,埋藏在曼哈顿地底下的古墓,其墓主人,就是几百年前阿尔冈昆族的一位酋长。”

“印第安人酋长?”除了阿帕奇外,齐老头也如此确信,其他人也不再怀疑了,只是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错,我们推断,这位酋长掌握了古老的巫术,将族人变成禁忌中的温迪戈他死后,墓灵承继了他一部分思想,继续维持着巫术的作用,也就是所谓的巫源。”齐老头继续说道。

“喔!”众人似有所悟,纷纷点头,这样一来,一切事情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这时,亨利的一名助手迫不及待地问:“齐老先生,照您的意思,难道这位土著酋长死后还能操纵幽灵地铁吗?”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廖悦觉得有些荒谬,土著酋长是几个世纪前的人物,那时候别说是地铁了,蒸汽机都没问世呢,这样的解释实在不符合逻辑。

齐老头笑着回道:“别急,我还没说完,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推断,土著酋长的墓穴里,或许还有另一处墓穴,也就是说,这个墓灵,曾经有两位以上的墓主人如果按照现有情报来看,第二位墓主人,可能是一位地铁工程师,时代应该在上世纪初的时候,幽灵地铁事件,与这位工程师的生前能力有相当大的关系。”

“两位墓主人?土著酋长和地铁工程师?”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不过廖悦思索片刻后,很快赞同地点了点头。齐老头的推论合情合理,在古人的墓穴中建造自己的墓穴,这种鸠占鹊巢的做法古来有之。也有不少后来者相中了前人墓穴,为了不破坏难得的风水宝地,想出了共用一个墓穴的方法,也是一种另类的合葬方式。

如此一来,这个墓灵的能力真的非同小可,可以说是两位墓主人思想结合后的产物,同时掌握两种不同的能力。

“看来,幽灵地铁和食人魔温迪戈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廖悦目光炯炯地看着桌面上两幅画,继续陷入沉思。

第四十章 博弈

“经过我们百家中人的反复推算,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墓灵的灵智并不高,智商顶多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子。”齐老头见众人低头思索,轻轻敲了敲桌面,缓缓说道。

“您是在开玩笑吧,齐老先生?对手一直预先透露信息,但我们却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分明就是一种藐视和挑衅,这是小孩子可以做到的事情?”亨利的一个助手听完后直摇头,忍不住插嘴道。

亨利疑惑地看向齐老头,并没有阻止手下的意思,显然他也有同样的疑问。

齐老头吐了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有一套完善的推算方式,极少出错,大家应该有这样的共识,人类才是最高智慧的生物,世界的主宰,万物机缘之下形成的灵智,只能次之有时候过于高估对手,只会给自己平添烦恼而已。

这个墓灵只是使用了我们不了解的方式,暗中驱动列车运行,我们觉得不可思议,并不代表这个过程很复杂。”

众人听完后都纷纷点头,齐老头的话给了他们新的启发。一直以来,大伙都被对手耍得团团转,很自然就将其想象成一名高智商的罪犯,反而越陷越深。如果他们重新换一个角度去思考,说不定就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小孩子都有哪些特征?”见到众人逐渐认同自己,齐老头打趣地问道。

大伙先是一愣,然后纷纷表态,“调皮贪玩,耍小性子。”“还有,渴望长大变强。”

廖悦从刚才起,得到齐老头新的提示后,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如同过电影一样,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自发组织起来,让他看到了以往想象不到的画面

“你们觉不觉得,有可能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被宠溺的小孩坐在高处,俯视地面上行驶中的列车玩具,然后随性一指,像发号施令一样,叫嚷着,这几辆列车,通通给他拿过来。

然后,在旁服侍的仆人不敢违拗,就会将被点名的列车玩具拿给他,小孩接过来随手将之往边上一放,像叠积木一样垒起一座玩具大厦。”廖悦仔细描述出脑海中的画面。

众人表情古怪地看向他,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竟没有一人出言反驳,就连平时喜欢和他互怼的齐萱也默不作声。因为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契合了,他们根本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就连齐老头也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如此说来,我们的对手真有可能只是随性发出指示,而真正诡异之处在于那些执行命令的人。”亨利环顾了众人一下,总结性地说道。

他们此刻好像在和一个未知的对手暗中博弈一样,每一个决策都至关重要。

“你们觉不觉得,最近灵异事件出现频率不断增高,像极了某种场合?”沉默了一会,齐老头继续问道。

众人一愣,马上就有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救灾。”

“还有一种情形。”齐老头摇了摇头。

“战争。”这回,廖悦和亨利不约而同地回答。

齐老头点点头说道:“没错,战前虽然军备物资也在储备状态,但战争一旦爆发,需求量会急速增加。墓语者通灵的过程是相互的,墓灵也会察觉到危机,虽然灵智不高,但出于本能,也会采取紧急措施那些失踪的地铁,或许被它当作了战略物资来囤积了。”

廖悦听完眉头一皱,感觉齐老头的话有些搞笑,好像墓灵在到处抓壮丁一样,收集大批的车厢当作武器,乘客则用来充军,难道地下那座宏伟的钢铁大厦,是一个用来御敌的军事要塞?

众人议论着,很快就谈到了明天行动之事,这个计划已经制定很久了。

齐老头提议道,幽灵地铁出现的时间都在凌晨之后,说不定墓灵也像野兽一样,昼伏夜出。白天进入遗迹搜索看似安全,但通灵者无法感应墓灵的存在,野兽既然要蛰伏,肯定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自己。要找出墓灵,还是要在夜晚行动,那时它才无处藏身。

“圣水已经通过最后检测,一小支的剂量,效果足以维持48小时。在那段时间内,务必要尽快完成任务。”亨利开始部署作战方案:“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我们兵分两路,从离遗迹入口最近的两处地铁站分别进入。以前通往遗迹的道路早已封闭,我们必须根据人脸地图重新探路。”

廖悦有些担心,光靠人脸地图似乎有些勉强,因为靠近遗迹范围时,老鼠都不敢接近了,那些区域的路线十分模糊,还有不少空缺,看来只能慢慢摸索过去,肯定又是一项耗时费力的工程。

这时,齐老头指着其中一个地铁站,对他说道:“小悦啊,你以后要执行不少艰巨的任务,要学会独当一面不如现在开始锻炼一下,我看,你就和丫头两个人一组,从这里出发,我们大部队去另一个站台。”说完,还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他。

廖悦立即会意,这死老头又在想方设法撮合他与齐萱的好事。这段时间,他和齐萱矛盾不小,两人相处得甚是不悦,别说自己有些不愿,就是齐萱,肯定也是不赞成的。

可是他一转头,却看见齐萱竟然欣然点头同意,好像一点意见也没有。她看见廖悦一脸愕然,扬了扬眉,娇笑着说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听得廖悦出了一身冷汗。

廖悦知道自己不好拒绝,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亨利,却看到亨利,阿帕奇等人似笑非笑,不约而同脖子往后一缩,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好像在说,哥们,我们看好你!当即心里好一阵绝望,心说这回完蛋了,可有得罪受了。

亨利看众人都没意见,当即定下了计划,明天廖悦和齐萱去往指定的地铁站,从隧道进去一路往南搜寻,他们的装备统一订制好了,会有人派送到那里,都是最先进的洞穴探险装备。其余大部队则从另一个地铁站进入,相约在遗迹入口前汇合,再做下一步定夺

会议结束后,众人纷纷着手准备,廖悦思索再三,将齐萱拉到一旁。别人都以为他们按奈不住开始打情骂俏了,都识趣地笑着避得远远的。

“出发之前,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看看,我觉得那里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廖悦低声对她说道。

“什么地方?”齐萱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人街36街72号。”

第四十一章 百家茶楼

听到这个地址,齐萱柳眉微皱,脸色一时阴晴不定。廖悦以为她又要歇斯底里地唠叨个没完,没想到却瞧见她眼珠一转,回以他一个古怪的微笑。

“看来,不陪你去瞧瞧,你还是不死心哪。”齐萱说着,笑容越发显得不怀好意,“陪你去看看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到那里之后一切得听我的。”

数小时后,两人来到了唐人街36街72号,廖悦立刻被眼前热闹的场面震惊不已。

眼前是中国城一处繁华的商业中心,游客如云,大大小小的旅行团汇集在这里。一座气势恢宏的,复古式的酒店坐落在最显眼的地方,老远就看见一个醒目的大招牌,“百家茶楼”。

听路边的导游介绍,这家茶楼,在曼哈顿唐人街建立时已经存在了,历经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飘摇,至今风采依旧。如今规模不断扩大,汇聚了国内各个地方的民间小吃,茶楼里设有戏台,经常有相声说书,戏曲杂谈等表演,俨然有小百老汇之称。

这里不仅是唐人街老人们常去的场所,还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一览中国文化精粹。

来到茶楼门口,廖悦就看到一副写得相当霸气的对联。

上联:古有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忠义堂前七十二地煞。

下联:今有诸子各家斗艳争芳,百家楼里三十六天罡。

横批:古往今来。

廖悦知道,这是招揽顾客常用的伎俩,无非就是自吹自擂,说得自己天花乱坠,不过倒也称得上这座茶楼的气势。

他们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廖悦绕着茶楼仔细走了一圈,果然没看到任何地铁站的指示牌,问了好几个路人,都说离这里最近的站台,至少有一公里的路程。

“真的没有地铁站么?”廖悦心里疑惑道。他不死心,又仔细留意这一带的地下设施标志,按他估计,地上或许存在一个相当宽敞的空间,要么是停车场或者仓库之类,他不相信,他一直反复收到的信息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墓灵的智商真的相当于小孩子的话,它一定会凭着本能来行事,不可能让自己的仆人多次扑空吧。廖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甚至出现一个荒诞的念头,他的脚下一直存在着一个私人专用的地铁站,连外界都不知道

看到廖悦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齐萱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得意地说道:“这回你总该死心了吧我们来之前说好了,你要听我的。”

说着,她一指茶楼的门口,“明天就要去探索遗迹了,又要啃上几天的压缩食品了,今天怎么说也得好好吃上一顿。你最好有思想准备,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

廖悦一愣,顿时明白,自己就要被这女人狠宰一顿,不过事先已经说好,他也不好反悔。到时候,他尽挑些便宜的菜式来点,只要这女人胃口没大到点一桌子满汉全席,他还是有支付能力的。

两人走到茶楼前,廖悦不经意被一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停住了脚步。齐萱看他止步不前,以为他想耍赖,刚想发脾气,可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同样也被吸引住了。

廖悦直接走了过去,来到路边一个老头面前,假意有些兴趣地随便看了看,最后指着画摊上挂着的一幅画,问道:“老先生,这幅画怎么卖?”

在廖悦面前,是一个戴着小圆墨镜的精瘦老头,在街边贩卖字画,他刚才还在摇头晃脑地拉着二胡,这时看到有顾客前来,停止了演奏,上下打量起廖悦来。

这时,齐萱也跟了过来,仔细看清楚后,惊讶地指着那幅画,失声说道:“这,这是一幅地下测绘图。”

廖悦点点头,刚才他无意中一瞥,觉得这幅图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图中所绘,与人脸地图十分相似。而且这幅地图有些年头了,看上面的痕迹,还故意被人裁成了两半,他们眼前的,只是其中一半而已。

廖悦和齐萱没少一起研究过,都觉得单凭人脸地图,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把握可以顺利抵达遗迹入口。但是如果配合眼前这幅地图的话,他们可以肯定,至少可以增加六七成的把握。

齐萱自然也是识货的,迫不及待地问那老头:“这幅画多少钱,我们要了。”

老头看了他们一眼,连忙把画取了下来,收进自己的藏画箱里,咧嘴一笑道:“这幅图不卖,要不,你们看看别的?”说着,就指着画摊上的其他画作。

“你!你不卖你摆出来做什么,你开个价,我就不信天底下有谈不成的买卖。”齐萱立时翻脸,撅着嘴说道。

廖悦一看,明白这老头是个老江湖,显然要待价而沽,齐萱对他的东西表现得越感兴趣,他心里就越开心,说不定等会要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上他们一笔。

“老先生,我们确实对这幅画感兴趣,您不妨开个价。”磨了好一阵嘴皮子,廖悦知道老头开始盘算怎么敲诈他们了,索性实话实说。

老头摘掉墨镜,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一阵闪烁,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真的想要?”

廖悦和齐萱齐齐点头。

老头咧嘴一笑,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对着远处吆喝了一声:“二虎子,过来看摊子。”

廖悦二人不知道这老头要干什么,就看到一个壮得跟头牛似的年轻人跑了过来,边跑边问:“爷爷,什么事?”

“让你看好场子,我去和这两位贵客谈一笔买卖。”老头狡猾地一笑,然后看向廖悦二人说道:“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

廖悦知道老头又在故弄玄虚,但也没有办法,那幅画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连特工们都弄不来的东西,来路绝对不简单。就说道:“老先生既然开口了,我们也不好推迟,我请客,大伙一起到里面详谈。”

老头欣然点头同意,动作麻利地卷起那幅画,藏在袖子里。接着,三人朝着茶楼门口走去,几个穿着唐装的伙计笑盈盈地拱手相迎道:“几位贵客,里边请。”看样子,里面的排场还真不小。

一进门,一扇大屏风出现在他们眼前,正中央的位置,挂着一幅油画,不少人正围在边上指指点点。

一看到油画作品,廖悦就下意识去看画的右上角,只见那里绘着一颗璀璨的启明星,立时就是一愣。

“这是通灵画师的作品,他真名叫做文启明,你们看画的右上角,绘着一颗启明星,就是他的个性签名。”有人在一旁议论起来。

看着眼前的油画,廖悦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外公,您又有新的作品了吗?您现在还好吗?”

第四十二章 通灵画师

廖悦的外公文启明,年轻时周游世界,是一名随性的旅行画家,但一直默默无闻。后来得了一场怪病,一直久治不愈,最后变得神志不清,从那以后,他外公终日将自己锁在画室里,不停地作画,这才逐渐有了名气。

他外公经常能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将其一一绘画下来,而奇怪的是,这些作品经常能引发灵异事件,甚至能预测数年之后,世界各地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因此,他外公就有了通灵画师的称号。

廖悦每次去看望他外公时,总能见到他在昏暗的画室里不知疲倦地作画,眼神充满了茫然,似乎只有眼前的画,才是他人生的一切。

廖家祖宅的那幅蒙娜丽莎,是他外公临摹得最完美的作品,也是当年廖悦他母亲的嫁妆之一。

往事在眼前掠过,廖悦回过神来,仔细去看那幅油画,心中不由一颤。

油画中是两个人的背影,一个是年轻男子,另一个是小女孩,他们手牵着手。男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女孩则格外引人注目,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和服,长发垂肩,手里还提着一个别致的灯笼,挑得高高的,像是在引路一般。

而两人的面前,漆黑的隧道里迎面驶出了一辆老旧的地铁,破旧不堪的车头上还能清晰看见编号,1904

“这不就是我在通灵时见到的场景吗?难道外公早就预测到了?”廖悦暗暗诧异,不自觉看向画中男子的背影,越发觉得真的很像自己。整幅油画的场景,虽然与廖悦所见不完全相同,但基本的元素都齐备,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看画的成色,应该有好几年了,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廖悦心中又升起疑问。

这时,齐萱柳眉微蹙,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起廖悦,喃喃道:“我怎么觉得画中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像你。”她这么一说,围观者也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在廖悦和画中男子之间瞄来瞄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弄得廖悦十分尴尬。

“凑巧罢了。”廖悦自嘲一笑,快步绕过屏风,眼前豁然一亮。

整个茶楼内部宽敞明亮,装饰古朴典雅,分上下两层,中间是一个大戏台。一个说书人模样的老者,正在台上绘声绘色地演绎着《三国演义》里的经典桥段,美髯公千里走单骑,不时引得观众席上的宾客喝彩连连。

看到廖悦三人入场,两个伙计十分有礼貌地上前招呼他们入座。因为一会要谈正事,也没心思听什么评书,三人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齐萱像是这里的常客,丝毫不客气,先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又点了一桌子五花八门的小菜。这里毕竟是茶楼,以小吃和点心居多,做工十分精致,看得出厨师们很是用心。廖悦点了几笼他最喜欢的叉烧包,尝了一下,竟然和香港酒楼里卖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老头也不客气,三人随即一阵风卷残云,茶足饭饱后,他们才开始谈正事。

“老爷子,你也吃饱了,你的地图究竟是卖还是不卖?”齐萱抿了口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老头姓冯,从他爷爷辈开始,就在曼哈顿的唐人街讨生活了。冯老头打了个饱嗝,眼神闪烁了一下,缓缓说道:“看你们两个后辈这么有诚意,我老头子也不矫情了,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幅地图,还有另一部分,我都可以拱手相送,分文不取。”

说着,冯老头从袖子中取出半张地图,放在桌上。廖悦和齐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冯爷,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廖悦不想和他继续耗下去。

冯老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叹了口气,突然黯然神伤地说道:“你们先耐心听我讲一个故事。”

原来,冯老头的爷爷当年漂洋过海来到曼哈顿,本来想做点小买卖讨生活,可是机缘之下救了一个盗墓贼,从那人口中得知,曼哈顿地底下深藏着一座古墓,葬着一位印第安人酋长。

那座古墓凶险异常,那个盗墓贼的同伙全部丧命了,只有他一人侥幸逃了出来,还带出一件纯金的器皿,那人说他在墓里看到了数不尽的财宝。

冯老头的爷爷起了贪恋,又找了一群人结伴,让那人带路重返古墓,可是最终还是有去无回。冯老头的父亲后来当上了一名维修工人,专门维护地下设施,他用了毕生精力,探索了地下通道,绘制出了详尽的地图,但终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临终前,他父亲将他爷爷的事情告诉了他,嘱咐他将地图挂在画摊上,如果有人过问,一定是懂行之人,可以和他们合作,再探古墓,如果没有,就安安分分过日子。

冯老头知道地下古墓非同寻常,如果没有行内之人协助,自己一定是有去无回。于是按照他父亲所说,将画挂在画摊上,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过问,这一等就是几十年。他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完成三代人的心愿时,没想到,却在今天遇到了识货之人。

“二位想必就是家父所说的行内人了吧,我们冯家几代人都耗在这古墓里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进去看看,了此心愿,不然真没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辈。”说着,冯老头一个劲地抹着眼泪。

“只要二位肯带上我这把老骨头,这地图就是你们的了。”

冯老头说完后,三人好一阵沉默,廖悦刚想点头答应,就看见齐萱在一旁不停给他使眼色,示意自己跟她到一边去商量。

于是二人借故去洗手间,走到一处角落,齐萱远远地看了冯老头一眼,狠狠瞪了廖悦一眼,责问道:“你还没了解别人,就随便答应他的要求,不知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吗?”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他手上的地图,我敢肯定,我们绝对白跑一趟。”廖悦淡淡地回道。

“再说了,他一个老头,能拿我们怎么样?其实什么古墓,不过是随口编造的说辞,我猜他多半也了解一些情况,为了打消我们的顾虑,说得似是而非但更重要的是想借我们之手,寻找那些遭遇幽灵地铁后失踪的旅客,然后随便搜罗上一些无主的财物,也足够他余生快活逍遥了,总比在路边买字画要强吧?”

齐萱听完觉得有些道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吧,随你好了,不过到时出了事情,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她说着,就要转身返回座席,可是走了几步,却突然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廖悦,语气一变:“我看你是不想和我独处,非要弄一个碍事的老头插进来,难道真怕我吃了你不成?”

廖悦一愣,心说这女人果然厉害,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但表面上装出很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解释道:“哪有的事,这不是为了大伙的任务着想吗,你也不想到时无功而返,被人笑话不是?”

齐萱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廖悦借故去洗手间一趟,他心中还有一个大疑问,必须查个明白才肯罢休。

可以他刚转入一个隐秘的走道里,就有两个体型彪壮的伙计并排走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脸色不悦地指了指墙上的告示牌,“闲人止步”,示意他不要再往里走。

过来一路上,廖悦留意到,隔着几米就安置着一个摄像仪器,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早被人获悉。心想一家茶楼有必要搞得像国家档案馆一样机密吗,难道真如他估计的那样,地下真有那么一个不应该存在的站台,唯一的出入口就隐藏在这家茶楼里?

可是他现在不能继续查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被人怀疑了,只好作罢。

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廖悦一愣,就看到桌上又多了几样菜,心说这女人还不知足,真要点上一个满汉全席才肯罢休。齐萱看到他的眼神,无辜地一摊手道:“别看我,我可没点。”

边上送菜的一个伙计笑着说道,“几位客官真是幸运,我们茶楼今天刚来了一位新厨子,也不知道手艺行不行,这几样菜是我们老板送您的,请各位慢用。”说着,那伙计就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看。

廖悦一抬头,就看见二楼显眼的位置上,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向他们点头,应该就是伙计口中的老板了。这个中年人颇有些儒雅的风度,看得出来城府很深,廖悦心想,能将偌大一个茶楼管理得井井有条,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小鸡炖蘑菇,蒜泥空心菜,老鸭煲,蟹粉狮子头,最后四样菜,几位请慢用。”那伙计大声吆喝着报出菜名,顺序上了四道菜,廖悦一看,做得十分精致,显然很是用心。

三人又接着吃了一通后,廖悦对冯老头说:“冯爷,我们就不绕弯子了,您开的条件我们可以答应,明天就行动不过我事先提醒您,这曼哈顿地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太平,会遇到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到时万一”

冯老头一听事情成了,立时笑得合不拢嘴:“你们放心,别看我一把年纪了,体力并不比年轻人差。再说了,想发财,哪有不冒风险的道理?”

第四十三章 深入地下

第二天一大早,廖悦、齐萱和冯老头就到了指定的地铁站门口会合。冯老头显得格外精神,穿着一件休闲外套,背着个行囊,看起来像个业余的探险爱好者。

三人一进地铁站,廖悦不禁眉头一皱,眼前所见,又让他回想起那晚废弃地铁站的情景。此处因为某些原因,早就停止了运营,反倒成了流浪者们的庇护所。

许多墙柱间都牵拉着线,挂着破烂的被单和衣服,用来遮挡床铺,边上堆满了破旧的箱子,各种生活用品凌乱地摆放着,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睡觉,几个面黄肌瘦的黑人小孩,刚才还在一旁的墙上涂鸦,互相嬉闹,看到有陌生人到来,都警惕地躲了起来。

廖悦等人的到来,已经引起了此处住民们的注意,这些人都有意识地聚集在一起,刚才的小孩子也缩到了他们的父母的身后,警觉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廖悦连忙对他们做了友好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紧张。他知道,这就是繁华都市背后的真实写照,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一直蜗居在地铁站里,虽然联邦政府经常对他们伸出援手,不断地救助,但是由于各方面原因,他们的生活问题都没有妥善得到解决。有关部门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廖悦知道,这还算好的,早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曼哈顿地铁站一度沦为孕育犯罪的温床,半公开化的毒品交易,蓄意谋杀,盗窃抢劫等现象随处可见,每周在地铁站里发生的恐怖事件就多达数百起,就连流浪汉也不敢在那里逗留。如今曼哈顿的治安相对转好,这些可怜的人们才敢将此处作为容身之所。

“廖先生,齐小姐,这是专门为你们订制的装备。”这时,几个早已在站台里等候多时的特工,见到廖悦他们到来,就拎着两个背囊向他们走来。

“辛苦了。”廖悦对特工们感谢地点点头。他当下就打开背囊检查了一遍,多用矿灯,聚光手电,特制军刀,登山绳,压缩食品还有清水等等,一应俱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圣水,还多配备了好几支,密封得完好。虽然按照原计划,所有人先到遗迹入口会合再做打算,但是谁也保不准中途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所以亨利还是谨慎地为他们预备了一切。

为了照顾女士,主要的负重装备都在廖悦的防水背包里,齐萱的背囊明显要轻许多,她只负责携带一些生存必备的工具和食物。

廖悦和齐萱换上了特制的探险服,戴上头盔,背起行囊,随时准备出发。

出发之前,他们大致比对了两张地图,一张是冯老头的,他将两截地图拼接在一起,就是他父亲当年绘制出的地形图,对于早期的地下设施很有参考价值。另一张就是老鼠探测出来的人脸地图,虽然局部相当精细,但离遗迹越近,地图就越残缺不全,有些道路是只有老鼠能通过的管道,人根本过不去,也失去了参考意义。

大体上,结合这两份地图之后,廖悦对他们此次行动,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我们从此处的地铁隧道深入,再绕过一片废弃的下水道,一直往南走,顺利的话,半天时间应该就能到达目的地,遗迹入口了。”廖悦反复确认路线后,对齐萱和冯老头说道。

冯老头一直盯着地图上,遗迹入门的位置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说道:“我父亲说,当年我爷爷就是从一个巨型拱门进去的,我父亲也多次探查到那里,一直不敢深入,如果没有特殊手段,进去的人全都回不来。”

“你们既然是行内人,应该有进入的方法吧?”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廖悦和齐萱二人。

“冯爷,不瞒您说,如果我们真能顺利到达遗迹入口,进去的事包在我们身上。”廖悦不想多作解释,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可能到了现在,还要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冯老头看到廖悦如此自信,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祝你们好运!”接着,在几个特工的目送下,廖悦三人跃下了轨道,进入了隧道。

身上一下子多了几十公斤的负重,廖悦有些不适宜,感觉脚步很沉,他打起手电在前方引路,走了几百米就出了一身汗,好在身上特制的探险服有吸汗透气的功能,才不至于浑身难受。

走着走着,隧道一下子变宽了许多,铁轨从开始的一条,变成了两条,最后又变成了四条。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廖悦他们根本想象不出隧道里还有这样的场景。

“这就是曼哈顿地铁二十四小时运行的秘密。”廖悦指着地面上四条并行的铁轨,对齐萱和冯老头说道。

修建地铁之时,隧道里至少要有两条铁轨,保证两个截然相反方向的环线能够正常通车。而多出的第三条,第四条轨道,就是地铁抢修和维护时必须的备用轨道,如此才能确保地铁全天候无休止地运行。当然,这样一来,维护的成本也是相当昂贵的。

据说只有曼哈顿地铁,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全天24小时不间断的城市轨道,世界各地其他城市因为各种原因,都难以实现。一说到这里,很多人都不得不佩服当时地铁设计师的远见。

不过,风光的背后,不可避免的,引发了许多安全性能的事故。幽灵地铁,就是在如此背景下出现的。

继续走着,廖悦他们还发现了主干隧道中出现了分叉的隧道,这是临时隧道的一种,也是为了辅助抢修和维护地铁时用的。廖悦不禁心想,会不会因为这些临时隧道的存在,才造就了幽灵地铁的神出鬼没?如果临时轨道连接着其他环线,那么理论上讲,幽灵地铁可以出现在任何铺设铁轨的地方。

在隧道里走了许久,按照地图所指,他们必须在某处连通隧道的通风口出去,转入到下水道区域。这条路线廖悦已经默熟于心,但是走着走着才发觉,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曼哈顿地下简直如同一个巨大复杂的迷宫,地铁隧道,下水道,蒸汽管道,通讯线路,电缆等等,各种新旧设施交织在一起。难怪有人曾说,随便在曼哈顿地面挖个坑,都有可能掘出不少东西,要是不小心破坏了电缆和通讯设备,少说造成数百美元的损失,严重的,甚至可以让整座城市陷入瘫痪。

冯老头的地图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了,对于城市后来修建的地下设施,没有多少指示作用。他们经常走着走着,就遇上紧锁的铁门,要不就是水泥墙一样的死路,不得已只能走回头。

他们走得有些迷茫,感觉在一个区域里绕来绕去的,最后都不管什么通道管道了,只要能钻进人的,都一一尝试过了,有些管道窄得只能伸进一条胳膊,廖悦他们恨不得变成老鼠钻进去。

好在他们有地图指示,大致方位不会有错,终于在几个小时后,他们成功地从隧道区进入了下水道区。根据冯老头地图的指示,这一带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修建的下水道工程,四通八达,如今已经废弃,水槽干涸已久,积满了厚厚一层干淤泥块,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非常的不结实。

廖悦继续头前引路,已经来到这片废弃下水道,说明他们的路线没有出错,只要继续往南走,几个小时后应该能顺利达到目的地。

可是刚转过一个路口,廖悦突然只觉眼前一晃,没想到角落里竟然躲藏着一个人,直接冲上来朝他脸上狠狠就是一拳。廖悦猝不及防,结实挨了一下,顿时只觉得两眼冒着金星,脸颊剧痛,鼻血都流了出来。他脚步不稳,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

那人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来压到他身上,又朝他胸前狠狠补了两拳,廖悦感觉胸口剧痛,肋骨好像都要断了。黑暗之中,他根本看清对方的面孔,从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判断,那人绝对是个大块头。但是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平白挨了别人一顿揍,立时就火冒三丈。

“你他娘的找死,跟你拼了。”廖悦大吼着,立时就血气上涌,年少时火拼古惑仔的狠劲一起,心说自己从小和别人打架,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暗亏。他一咬牙,也豁出去了,随手往地上一摸,抓到一块石头,就想往那人脑袋上砸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太阳穴上一凉,一个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侧脸一看,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正蹲在他的边上。在探险头盔灯光照射下,他定睛一看,那人是个满脸横肉,表情狰狞的壮汉,正眼神冰冷地打量着他。

“不想脑袋开花的话,乖乖躺着别动。”那壮汉冷冷地出言警告,一把按住了廖悦紧握石头的右手。

第四十四章 逃犯

廖悦立即判断出了眼前形势,强忍住怒火,无奈地松开了手,放弃了抵抗,石头咕噜地滚落到一旁。壮汉这才对他咧嘴一笑,满意地轻拍了拍他的脸。

廖悦粗略一打量,壮汉是个三十出头的白种人,拳击手的体型,手臂处纹着一个凶恶的狼头。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这时,齐萱从后面赶来,厉声喝问道,但看到眼前情形,下一句话就硬生生咽了回去。廖悦不停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冯老头走在最后,一看情况不妙,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持枪的壮汉立即站起身来,严厉警告道:“再跑就开枪了。”

冯老头哪顾得上这些,脚步一刻没停,溜得比兔子还快,廖悦不禁暗骂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砰”的一下枪声响起,冯老头一头栽倒在地,滚了几下,连忙捂住大腿,像杀猪一样哀嚎起来。刚才那一枪,正中他的大腿,鲜血不断地淌出,瞬间染红了他大半个裤管。

“叫你别跑,这是你自找的!”那壮汉走过去,也不管冯老头的死活,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在地上拖着走。

刚才一切,廖悦和齐萱看得清清楚楚,立时眉头紧皱,对方显然是一群亡命之徒,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这时,从黑暗中又走出一人,不声不响地来到廖悦身旁,是一个白人小伙,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结实匀称。

这人刚才在黑暗中冷眼旁观了一切,眼神阴鹫,伺机而动,廖悦一眼判断出是这伙人的领头。而此刻还压在他身上的大块头,是个黑人胖子,正不怀好意地冲着他笑。

廖悦这才注意到,这伙人身上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画着像人行横道一样黑白相间的条纹,他立即就猜到,眼前三人,应该是监狱里的囚犯。

冯老头被拖到廖悦身边,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极度扭曲着。廖悦刚想查看老头的伤势,又被壮汉用枪口顶住了脑袋,示意他别乱动。

小伙蹲下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廖悦,夺过他的手电照了照他的脸,晃得他不敢直视,这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廖悦本不想回答,可立时就感觉脑门上的枪口又逼紧了几分。

“我们是下水道的维护工人,定期来这里巡视。”廖悦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说出来,对方也未必相信,反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急中生智,编了个合适的理由。

那小伙看了看廖悦和齐萱的一身装扮,摸了摸他的背包,点了点头,似乎没有起疑,便示意一旁的黑人胖子让廖悦起身。

“头,现在怎么办?”黑人胖子和白人壮汉齐看向小伙,让他来拿主意。

小伙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地面上肯定满大街都是警察,我们上去等于自投罗网这里像迷宫一样,何况,我们手上还多了几个人质。”

他们不停讨论着,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谈话内容,根本当廖悦等人不存在一样。虽然都是只言片语,但是廖悦加上自己的推测,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这三人是某所监狱的囚犯,计划了数年,终于找到了机会,合伙袭击了狱警,抢了一把手枪,钻入了监狱的下水道,一直逃窜到这里,成功演绎了一场现实版的越狱。可是他们没想到在这里迷了路,已经困了好几个小时了。

“这里应该离南边的码头不远了,到了码头,那里有我们接应的人。只要上了船,警察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小伙对他的同伴说道,又转过头来问廖悦,“你们既然是维护工,这里的路熟不熟?能不能带我们去码头?”

廖悦连连点头,当然不敢说不,一旦让对方知晓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有可能当场就结果了他们。

其实通往码头的方向和去遗迹的方向是一样的,廖悦心想,先将他们带到遗迹那里,如果遇到亨利等人赶到,一切就好办了。

“你在前面带路,最好别耍花样!”小伙拍了拍廖悦的肩膀警告道,眼神十分冰冷。

廖悦点点头,和齐萱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齐萱当即会意,继续装出一副弱小又无辜的模样。这段时间二人没少接触,虽然说不上心意相通,但这点小默契还是有的。

“让我看看他的伤势,我背包里有紧急药品,不然伤口”廖悦还想去看看冯老头,那壮汉直接在他身后狠踹了一脚,凶狠地说道:“叫你带路,其他的不要管,没听明白吗?”

廖悦没办法,只能头前带路,黑人胖子一脸坏笑地跟在他身后。廖悦知道,如果他稍有不从的表现,那黑大块头一定会第一时间,扑上来将他制服。

壮汉搀扶起冯老头,冯老头脸上煞白,眼睛微闭,显然因为流血过多,有气无力地,一瘸一拐地走着。这伙逃犯显然不是没有智商的肌肉男,打伤老头后,可以牵制住廖悦等人的行动。

冯老头看来没伤及动脉,大腿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廖悦倒不是特别同情他,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都说在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虽然他和老头是同伴,但是廖悦早就知道,一旦遇到危险,老头绝对会弃他们不顾,独自逃之夭夭。

齐萱一言不发地跟在冯老头身后,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碰到这群亡命徒,她也不敢乱使性子。小伙走在队伍最后面,意图十分明显,是在监视廖悦等人的一举一动。

廖悦辨认了方向,低着头在前方引路,脑子却在不停思索着,他们如今的处境相当不妙,就算在遗迹入口遇到亨利等人,逃犯手里有枪,万一争执起来,保不准会出现什么损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邓警官曾经训练他,在被劫持的境况下该如何与匪徒斗智斗勇。一般情况下,就是极力将自己表现得人畜无害,降低匪徒的戒备心。然后用言语麻痹对手,与他们不断周旋,耐心等待救援。

廖悦一回头,就看到小伙冰冷的眼神,像野兽盯着猎物一样,在警告他不要耍花样。齐萱一直柳眉紧蹙,神情十分紧张,冯老头则脚步蹒跚,半睁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黑大个见他不时回头,不怀好意地,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这人力气极大,差点将廖悦推倒在地。

“看什么看,你只管带路。”黑大个咧嘴坏笑着,黑暗中只看到他凶狠的目光和白闪闪的牙齿。

一行人在废弃下水道里走着,廖悦边走边留意四周的环境。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下水道枢纽,四面八方全是大小不一的通道,十分复杂,与地铁大厦地下见到的情景相似。

这里废弃已久,许多铁梯子,铁把手,铁闸门已经锈迹斑斑,还能不能使用都让人怀疑,说不定稍微一使劲,就能随手掰下一块。地面上不时出现积水,有些地方长了厚厚一层苔藓,踩上去脚下打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令人极不舒服。这里很久都没人来的样子,如果这群匪徒真藏身在此处,警察估计也很难找到他们。

廖悦边走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不敢轻易带着这伙人在这里绕圈子,有几次他尝试这样做时,都被后面的小伙喊停。这人着实不简单,能带着同伴越狱,显然是个细心之人,一路过来,周围环境的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双眼。

“难道真的要将这伙人引到遗迹吗?”廖悦心想着,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里出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像是近期被人维修过一样。廖悦心中疑惑,走了十多米后,哐当一声,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截铁轨。

原来他们正站着一处地铁轨道上,向铁轨两个方向望去,漆黑一片,聚光手电根本照不到头。廖悦记得地图上是有地铁轨道的标识,就位于这片废弃水道的中部,说明他们一路过来没有走岔,穿过铁轨后一直往南,很快就能到达遗迹入口。

“等一下。”一群人越过铁轨后,廖悦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走向队伍后方。

“出了什么事,别耍花样。”壮汉拿枪指着他,厉声警告道。

那小伙摆了摆手,示意壮汉不用紧张,看着廖悦问道:“有什么问题?”

“路线好像出了问题,我需要和同伴核对一下。”廖悦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慌不乱地说道。

那小伙一挥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做。

廖悦走过去,拉着齐萱走到铁轨旁,他有意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在传达什么信息。齐萱是个聪明的女人,马上会意,眼神一闪即逝,掩饰得相当好,暗示自己知道了。廖悦要不是和她接触过一段时间,根本捕捉不到她眼神细微的变化。

他们俩刚才成功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些事情。

但是,在这伙人的眼皮底下,他们不敢乱来,于是两人开始很有默契地蹲在铁轨旁,认真地讨论接下来的路线。这伙匪徒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起任何疑心。

讨论了几分钟后,廖悦感觉一阵风迎面而来,铁轨的一个方向处传来了异动。不多时,眼前一晃,一辆地铁飞速向着他们迎面驶来。

“跑!”廖悦一刻也没犹豫,猛然起身,一把拉住齐萱的手,直接跨过铁轨,拼命向前狂奔。齐萱早有心理准备,丝毫没有犹豫,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行动十分突然,又有默契,那伙匪徒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想紧追而上,然而这时,地铁正好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阻隔了他们的去路。

“shit!”“砰砰”

廖悦拉着齐萱没命地跑,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又接连响起了枪声,但脚步一刻没停。跑着跑着,齐萱突然脚步一缓,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问道:“老头,老头怎么办?”

“不用管他!”廖悦眼神锐利,拉着她转过一个下水道口,突然止步,气喘吁吁地指着一旁说道,“光跑没用,先躲起来再说。”

廖悦手指的方向,是一处一人高的废弃水道,里面漆黑一片,用手电一照,内里四通八达,暗藏乾坤,的确是个适合藏身之所。

第四十五章 同伙

齐萱清楚他们眼下的处境,只顾着跑的话,他们体力不及对方,肯定会被追上,不如索性赌一把,找个地方躲起来。她没有犹豫,一咬牙直接钻了进去,廖悦紧随其后。

走了十几步,脚下就出现了一个井坑,他们也没时间多想,一前一后跃了下去。这个井道并不深,只有半人来高,他们只有蹲下来才能完全遮挡住身形。

坑内空间狭小,他们根本没有伸展的余地,廖悦跃下来时,仓促间没站稳,直接将齐萱压倒在身下,两人一时之间,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廖悦条件反射地,想用手撑住地面,可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按到了她的胸口,手心里立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我,我,不是故意”廖悦慌忙解释,但是在探险帽的灯光下,他看到齐萱的脸颊迅速变得绯红,又迅速的变成了猪肝色,心说这下子麻烦大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廖悦也顾不得许多,身体直接匍匐下来,整个人压在齐萱身上,他连忙熄掉矿灯和手电,左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坑内一下子漆黑一片,廖悦能清晰感觉到身下女人的心跳,而且不断在提速,左手心也感觉温度在急剧上升,不用想也知道,以这个女人的性格,肯定要当场暴走了。但廖悦死死地将她摁住,不给她丝毫反抗的余地。

齐萱越是拼命挣扎,廖悦越是用劲,他知道已经彻底激怒这个女人了,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话声,齐萱这才停止了反抗,似乎不甘心,狠狠一口咬在廖悦的手上,疼得他全身一哆嗦,但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混蛋,让他们就这样跑了。”最先听到的,是那个壮汉的声音,语气非常不甘。

“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接着是黑胖子的声音。

从动静上判断,那伙逃犯已经追到了水道口,因为眼前岔路众多,不得已才停下来商议。

“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最后才是那个小伙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一阵沉默后,一个令人相当意外的熟悉声音传来。

“你们这几个笨蛋,一定露出了什么马脚,被那个男的瞧出了破绽。”说话的竟然是冯老头,他气急败坏,毫不客气训斥了那伙人一通,竟然没有人回嘴。

廖悦暗骂了一声,这死老头终于装不下去了。齐萱刚才还死死咬住廖悦的手,现在听到了一切,显然相当震惊,竟然松开了嘴,安静了下来。

“我事先就提醒过你们,注意那个男的,他狡猾得很,你们还是把戏演砸了。你们的工钱,我要减半。”冯老头嘴不停歇,像是上级在训斥下属一样。

“老板,您可不能全怪我们,我们都按照您的意思做了。”小伙的声音显得有些无辜,说不出的憋屈,先前的凌人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那还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冯老头毫不客气的骂道。

廖悦刚想抬头偷瞄一下,就感觉头顶一亮,一束手电光扫了过来,连忙一缩脖子,将身下的齐萱又压紧了几分,两人直接就吻上了。齐萱恼羞得面红耳赤,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乖乖地仰躺着服软,两眼直瞪着廖悦,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廖悦只觉嘴唇和胸口传来阵阵温暖柔软的触感,清晰感受到对方砰砰乱跳的心,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有种征服这个强势女人的欲望,这在平时绝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里像迷宫一样,我料想他们也走不了多远。”过了一会,小伙又说道。

“继续往前追。”冯老头说道。

另外三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过了一会,声音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廖悦和齐萱一直不敢动弹,直到几十分钟过后,确定外面再无动静时,他们才缓缓站起身来。

“啪!”黑暗中一声脆响,廖悦只觉眼前一晃,猝不及防,就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脸颊顿时火辣生疼。

对方似乎不依不饶,又一阵风刮来,廖悦这回反应及时,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刚才一时情急,我也不是有意的。”廖悦无辜地解释道。

“便宜你了。”齐萱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还不甘心,又跺了跺脚泄气。

打开矿灯后,两人爬出了坑井,靠在水道的内壁上歇息。一路过来,紧张凶险,现在放松下来,廖悦就感觉身上的疲意不停地袭来。

两人歇了一小会,齐萱似乎气已经消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起廖悦来。

“说说吧,你是怎么看出老头和他们是一伙的?”齐萱眼神闪烁。

廖悦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廖悦说出自己的推理,一路上,他们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搜寻到这片区域,那些逃犯随便钻进下水道,就能来到这里,出现的时机太过刻意,显然早有预谋。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冯老头起,廖悦压根就没信任过他。他们之间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廖悦不相信一个老头能拿他们两个年轻人怎样。可是没想到,老头居然留了一手,在路上安排了接应,如此一来,形势就不妙了。廖悦估计,如果被他们胁迫下去,万一到了遗迹,说不定还会要挟自己和齐萱继续深入,做危险的趟雷工作,那就更糟糕了。

“这老头也太狠了吧,宁愿自己挨一枪,也要演一出苦肉计。”齐萱有些不敢相信。

“他才没那么傻,都是些小把戏,他腿上绑着血袋,枪里多半是橡皮子弹,只打破血袋而已。我几次有意查看老头的伤势,都被他们阻拦,我就料到了一切。再说了,腿上真挨上一枪,绝对不是小事情,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老头再怎么演戏,也有不少破绽。”廖悦缓缓吐出一口烟。

这种伎俩在一些侦探小说中经常出现,就是一种让人误以为中弹者身亡的障眼法,连苦肉计都算不上。

“不错嘛,你知道的还挺多。”齐萱难得赞许了一句,“不过万一这些都是巧合,是你胡乱猜测的,那老头岂不是被你害惨了?”

廖悦一愣,然后一本真经地回了她一句:“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巧合,我爷爷常告诫我,这世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其实,在茶楼的时候,已经有人暗中提醒我们了。”廖悦继续说道。

齐萱一脸愕然,摇头表示不信。

“答案就在最后那几道菜中,你不觉得平白无故有人送你几道菜,十分的唐突吗?事出无常必有妖!”廖悦摊了摊手。

“菜那几道菜没什么特别啊,味道挺好的。”齐萱舔了舔嘴唇。

廖悦觉得好笑,这女人光记得菜的味道了,提示她说:“你将每道菜的菜名按上菜顺序各取一字,就明白了。”

齐萱听完,好像回忆了一会,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我记得最后四道菜,按顺序上来的是,小鸡炖蘑菇,蒜泥空心菜,老鸭煲,还有蟹粉狮子头各取一字的话如果是谐音什么的,真想不出来。”

“没有谐音,是什么字就是什么。”廖悦肯定道。

“那这样就简单多了,什么鸡鸭螃蟹蘑菇的,都可以去掉,剩下来的,第一道菜名,只能取一个‘小’字,第二道嘛,‘小菜’,不对是‘小心’。”接着,她眼神一亮,一口气念了出来,“小心老头,是小心老头!”她边说眼神有些兴奋,似乎不敢相信。

廖悦笑着点点头,“这样看来,那个茶楼的老板,似乎也知道一些事情,看来也不是局外人呐!”

廖悦对那位老板的印象有些深刻,觉得他城府颇深,又显几分儒雅,能想到用如此方式提醒自己,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好吧,我承认,我又一次小看你了,可是你是怎么发觉那些逃犯有问题的,大侦探廖先生?”齐萱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直觉。”廖悦不假思索回道,“你不觉得那几个人根本不像囚犯吗?他们看到我们时,出现了违反常理的表现。”

齐萱一愣,不明白廖悦指的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没有什么不对劲啊?那些在监狱里待久了的匪徒,就是他们这个样子的啊!”

廖悦一笑,盯着她看,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有时蛮横无理,但确实长得让人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他突然年少时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要装成纨绔少爷,调戏美少女来消遣一番,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挨过对方一巴掌的。

“他们看到我们其中一个人时,表现得相当不自然。”廖悦有些玩味地看向齐萱,说到“其中一个人”时,语气加重了几分,然后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地,在齐萱身上瞄来瞄去。

齐萱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你想想啊,几个男人蹲在监狱里那么久了,一直没碰过女人,刚逃出来,就遇到一个大美女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的反应太过不正常了吗?要是我的话”廖悦一时得意,越说越没谱,没留意到齐萱脸色唰的一下子变了。

“你,你,流氓。”齐萱气得说不出话来,似乎想起刚才两人暧昧的举动,顿时又羞又恼,狠狠地推了坐在她对面的廖悦一把。

廖悦丝毫没有防备,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来狠的,就感觉一股力道将他往墙上推。

“砰砰”

他身后靠着的墙壁,似乎腐蚀得有些严重,一下子全陷了进去,露出一个豁口,廖悦整个人就翻进了背后的洞里。他身后是一个台阶,黑暗中,他不知滚了多少下,直到后背撞到什么东西,才停了下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还好吧。”齐萱吓得花容失色,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连忙钻入墙上的破洞,打起手电乱照。

廖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幸好自己身后有个大背囊,不然刚才那一下,肯定撞得不轻。心说这女人下手真不知轻重,以后绝对不能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了。

他才缓过劲,刚要坐起身来,就看见齐萱一脸慌张地来到他的面前,正要查看他有没有受伤。然而这时,齐萱表情瞬间凝固,惊恐地瘫坐在地面上,指着他的肩膀,身体不住地颤抖,嘴巴张得老大,一句说也不出话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从刚才起,廖悦也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一转头,立时吓得魂不附体。他的肩膀处,不知何时,搭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那黑洞洞的眼窝,阴冷无情地正对着他的双眼,说不出的惊悚骇人。

第四十六章 秘密实验室

昏暗之中,猛然间出现一个骷髅头,无声无息地靠在自己肩膀上,那绝对是件让人当场崩溃的事情。饶是廖悦胆大,还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他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他遇上了鬼搭肩。

中国民间口耳相传的鬼故事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午夜有人路过坟地时,总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一些老人们常告诫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必定大难临头,说不定你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骷髅头搭在你的肩膀上。

也有人说,那都是黄鼠狼的恶作剧,它们喜欢在脑袋上套一个死人头,在午夜时分吓唬路人,以此取乐。

花了好几秒的功夫,廖悦才回过神来,他伸手往背上一摸,抓住一团事物,用力一扯,稀里哗啦的,一大团东西整个散了架滚落一地,那个骷髅头晃晃悠悠地滚到了齐萱的脚下,吓得她身子往后一缩,一脚又将骷髅头踢得远远的。

“别怕,就是一具骨架而已。”廖悦示意她不要慌张,感觉后背还有些异样,继续说道:“我背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你帮我看看。”说着,他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齐萱。

齐萱刚缓过神,眼前一晃,马上又看到,廖悦的背包上卡着半副胸骨,断开的肋骨已经刺进了背囊里,差点当场失声叫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她才平静下来,她也不是胆小之人,接过任务,下过不少古墓,死人什么的自然也没少见,刚才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心理准备而已。她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戴上手套,磨蹭了许久,才把廖悦背包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廖悦走过去,拾起地上的骷髅,看到颅骨顶上开了个小洞,像是被子弹贯穿后形成的,料想应该是这人的死因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个隐秘得很好的暗室,有不少像柜子一样的家具,好像有什么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霉味。

廖悦取出背包里的矿灯,放在角落处一张桌子上,调整好角度打开灯管,顿时眼前一亮,整个空间的景象一览无遗。

整个房间有三四十平米大小,一排排木质的柜子靠着墙壁整齐摆放着,架子上列着大小不一的玻璃容器,容器里用福尔马林液浸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植物标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在灯光照耀下发出诡异的暗黄色泽。

另一处稍微干燥的墙壁上,立着一个多层书柜,里面密密麻麻堆放着厚厚的书本,粗略看去,都是化学和医学方面的书籍。

最吸引他们注意的,是房间中央处摆放的一张简易的手术台,上面染满了触目惊心的陈年血迹。边上还放在几个打开的铁笼子,好像是曾经用来饲养小动物的,锈迹斑斑,腐蚀得有些严重。

而当看到手术台上一个醒目的反万字标记时,廖悦心中立时一紧,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一个多月前的经历仿佛又出现眼前。

“难道,这里是”廖悦心中升起无数疑惑。

离手术台不远,是一张老式的写字台,上面也堆满了各种书籍。写字桌正中央空出的位置上,平放着一本翻开的工作日记,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灰,边上还有一支旧式钢笔和一把锈迹斑驳的手枪。

办公桌旁的地面上,是一把散了架的椅子,廖悦刚才滚落下来时,碰巧将它撞得支离破碎,也正好勾住了坐在椅子上的那副骨架。从眼前这些情形,廖悦很快判断出,这具骨架的主人曾经生活在这里,最后不知什么原因,用桌上那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里应该是一个实验室,或许和某个秘密势力有关。”廖悦指着手术台上的反万字标记,对齐萱说道。

齐萱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地上的骨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了一眼令人不舒服的手术台,有些厌恶地说道:“我听说曼哈顿下水道里,曾经住着一些变态的科学家,经常捉活人来做实验,莫非”

廖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都是一些小说里杜撰的情景,他们现在还没看到直接的证据,怎么猜测都毫无根据的。

最后两人不由自主地,被写字桌上的那本工作日记吸引了注意力。

廖悦俯下身子轻轻一吹,将上面的灰尘吹走,工作日记保存得还算完好,上面字迹还能清晰辨认,廖悦看到最后面用德文写着一句话。

“元首万岁。”

廖悦并不懂德语,但是“元首万岁”的德文字样他并不陌生,在不少资料中都见过。再看落款的时间,1945年7月3日,他大脑一转,大致就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德国人,二战期间曾经在这里进行过某种秘密研究,德国战败后就自杀了。”廖悦看着散落一地的骨骸说道。

这个隐秘的实验室,从荒废程度来看,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

“我会一些德文,让我看看。”齐萱似乎来了兴致,轻轻地捧起日记本,又吹了几下,将所有灰尘都清理干净,走到矿灯下细细地研读起来。

廖悦凑了过去,齐萱手指着最后一页说道:“你猜的没错,这个科学家叫做莫里茨,他最后说自己没能完成使命,有负元首重托在得知元首自杀,国家战败的消息后,也选择了自裁,追随元首而去。”

“使命?”廖悦眉头一皱,迫不及待地催促她道:“快看看前面,有没有提到这个科学家曾经在这里做过些什么?”

齐萱看他着急的模样,白了他一眼,故弄玄虚了好一阵,才娇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现在怎样呢?”

廖悦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个女人还故意吊他的胃口,也没多想,厚着脸皮使劲吹捧了她一番:“绝对没有的事情!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有能力,做我的搭档算委屈你了好了,快看看前面写什么。”

虚荣心得到满足后,齐萱这才嫣然一笑,满意地点点头,翻到了日记的第一页,细读了一会,说道:“莫里茨在1941年3月被派遣到曼哈顿,秘密进行了一项实验。”

廖悦一听到这个时间,眉头一皱,心说这不是美国对德宣战前夕吗,越发对日记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里茨当时被元首秘密接见,被授予了帝国最高荣誉科学家的头衔为了让当时的美国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支援欧洲战场,他被秘密派遣到了曼哈顿地底下,建造了这个实验室,开展了一项长达数年的生化研究。”齐萱说着,指了指日记本上绘着的一幅图案。

“他们当时打算繁殖出一种变异老鼠,用来传播瘟疫,使整个曼哈顿陷入恐慌,再以其为中心,将瘟疫向其他城镇扩散,如此一来,美国将受到致命打击,就无力参与二战了。”

廖悦听完后相当震惊,如果这个计划当时成功实施的话,说不定历史就会重新改写。

他低头一看,只见日记本上绘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老鼠,这个老鼠体型异常庞大,毛发极长,眼神凶戾,一看就知道极具攻击性。更奇特的是,老鼠的脑袋上竟然长着一双犄角,咋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只小公羊呢。

可是继续一想,廖悦不由一惊,脑海中迅速闪现出一些信息,那是他在爷爷书房里,看到的一本叫做《造化谱》的古籍中,曾经描述过的一种变异老鼠的形象,与画面上的一模一样,忍不住脱口道。

“这不是一般的老鼠,它们是瘟神豢养的宠物,又叫做阎罗羯。”

第四十七章 阎罗羯

阎罗羯,在古籍《造化谱》中有这样的记载,头生犄角,体型硕大,毛发硬长,富有攻击性。它们会主动袭击遇见的生物,头上犄角的末端携带病毒,发出进攻时会变得通红,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

它们像羚羊群一样结群奔袭,洗劫城镇过后,只留下遍地白骨,人畜无一幸免。而最可怕的是,它们身体携带着致命病菌,如同一群移动的毒源,更容易传播瘟疫,也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黑死病。中国古时候,人们看到像公羊一样长犄角的老鼠出现时,都会纷纷逃命,大喊着,阎王爷来点名了,跑得慢了就等死吧。

在一些神话传说中,这些老鼠曾被描述为瘟神豢养的宠物,阎王特派的使者,因此,就有了阎罗羯一说。

其实,世界各地历史上,都有过类似这样的记载,说这些变异老鼠就是黑死病的罪魁祸首。

曾经强大一时的拜占庭帝国,在鼠疫肆虐下几乎土崩瓦解。中世纪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曾经导致欧洲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二,比一场世界大战造成的伤亡人数还要来得可怕。

一些劫难后的幸存者,曾经如此描述,他们看见大量头上长角的老鼠出没,主动袭击人畜,大街上随处可见身上全是黑斑,流着脓液的尸体,臭气熏天。不少幸存者涌进教堂里,请求庇护,他们之间有不少已经感染了病毒,互相传染,最后连神父都倒下了

“大侦探,又发现什么线索了?”被一阵声音打断思绪,廖悦回过神来,就看见齐萱正用奇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这种变异老鼠,其实是”廖悦看了看她手中的日记本,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听得齐萱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计划真是太丧心病狂了,还好没有成功,不然”恍惚了许久,她才眨了眨眼睛说道。

“其实,这个计划部署得相当科学。”按廖悦分析,曼哈顿下水道系统结构复杂,还有各种地下设施,正是孕育老鼠的温床,符合实施计划的一切条件。但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看来,一切真相,只能从日记本中寻找了。

齐萱翻了几页,仔细读了一会,然后说道:“计划开始的头一年里,莫里茨和他的助手们不停地用各种老鼠做实验,他们从各种书籍中查找繁殖出变异老鼠的方法经过无数次失败后,他们终于在第二年,成功地培育出了阎罗羯。那时,美国已经正式对德国宣战了。”

廖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铁笼子和残留的血迹,也想象得出当年的实验有多么的疯狂。

齐萱继续说,莫里茨将繁殖出来的第一批变异老鼠,全部注射了鼠疫病毒,暗中投放到了曼哈顿的市区中心。他们准备庆贺大功告成时,可是一连几个月过去了,曼哈顿依旧平静,丝毫没传出任何有关出现鼠疫的消息。

莫里茨他们觉得奇怪,又投放了第二批繁殖好的变异老鼠,还将它们通通做上标记,以便追踪其行迹。结果,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变异老鼠竟然出现了反常的行为,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最终不约而同汇聚到了一个地方。

莫里茨他们一路追寻,结果发现了一处神秘的遗迹,入口处矗立着一个巨型拱门,所有变异老鼠都不停地往拱门深处跑去,最后无影无踪。这时,莫里茨才明白,他们苦心繁殖的变异老鼠,根本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来传播瘟疫,而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一样。

说到这里,齐萱停顿了下来,很有深意地看了廖悦一眼。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齐萱疑惑地问道,“我们前一阵子还和老鼠打过交道,它们也算帮过我们大忙,但是它们绝对不敢接近遗迹半分。而这些变异老鼠,似乎根本不怕,反倒拼命地往遗迹里钻。”

廖悦点点头,他当然留意到这个细节,想了想说:“这毕竟不是一般的老鼠,不能以常理度之,或许,答案还在后面写着。”

齐萱又仔细研读起来,过了一会,她眼神闪烁地说道:“莫里茨他们在巨型拱门前研究了很久,他们也看出了那里是印第安人古老的遗迹,为了查明真相,他决定派出两个助手深入探查,可是那两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莫里茨不死心,三番五次派遣助手进去查探,最终还是同样的结果。他知道遗迹里面一定十分凶险,但是无论使用什么探测手段,都无法揭开其神秘的面纱。

他不停地继续繁殖变异老鼠,可是只要他一打开铁笼子,那些老鼠就不受控制一样,全部往遗迹里面跑。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几年之久,直到他听到元首自杀,帝国覆灭的消息,心灰意冷下,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莫里茨还曾经在遗迹前徘徊了好一阵子,他望向遗迹深处,双腿发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

廖悦听完后一阵唏嘘,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些遗迹的存在,给人带来的都是灾难性的,什么温迪戈,幽灵地铁,全都是负面的。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些遗迹,曾经阴差阳错地,让曼哈顿逃过了一个劫难,真是太富有戏剧性了!莫里茨估计至死都无法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他究竟失败在哪里?

不过,这反倒让人觉得,这片古老的遗迹,更加的神秘莫测,究竟是什么力量,暗中在操纵着这一切呢?

“我们马上就要深入遗迹探查了,真是祸福难料”廖悦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看完日记后,他们又仔细搜查了一遍整个房间,最吸引他们注意的是那些玻璃容器里的生物标本,他们一个一个细看过去,就看到形态不一的老鼠标本,全部浸泡在药液当中,说不出的恶心。

看着看着,他们就感觉,好像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生物个体进化变异的过程。那些老鼠起初个体很小,就和一般的老鼠无异,头上也没有角。越往后,体型逐渐变大,头上的犄角也在变长,直到最后完全变异,一个完整的阎罗羯出现在他们眼前。

廖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眼前的事物,感觉那东西就是造物主不经意开的一个玩笑,又或者是人类野心与欲望驱使下的变态产物!他不敢想象,如果在半个多世纪前,这些阎罗羯在曼哈顿地下大量繁殖出来,那将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场景。

齐萱有些厌恶地捂着嘴巴,看了一眼就侧过头去,脸色不是很好看。

又过了一会,他们再无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正打算离开实验室的时候,突然,周围好像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感觉有不少活物正向房间快速涌来,数量还不少。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听得二人头皮发麻,他们警惕地望向四周,本能地背靠着背戒备了起来。

“快看那里!”这时,齐萱指着墙角一处破口,失声叫了起来。

廖悦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体型硕大的老鼠,头上长着一双奇异的犄角,从破洞口探出脑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它鬼鬼祟祟观察了周围一下,接着,好像发现了廖悦二人的存在,“吱”的怪叫了一声,就摇头晃脑地向他们飞奔而来。

他们还来不及惊骇,马上又看到第二只,第三只转眼间,数不尽的阎罗羯从四面八方的孔洞里不断地钻出,密密麻麻的,潮水一样向他们蜂拥而来。那些变异老鼠双眼通红,充满了凶戾之光,好像看到了猎物一样。

而且,它们的犄角迅速起了变化,末端变得通红耀眼,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廖悦只觉眼前火光一片,心中惊骇,仿佛看到了当年田单的火牛阵,跨越了时空,疯狂地向他们二人奔袭而来

第四十八章 鼠袭

转眼之间,廖悦和齐萱脚下围满变异老鼠,一双双火红的犄角正对着他们。看眼前架势,如果群鼠一拥而上,他们二人不消片刻,就会被啃得只剩下两副森森白骨。

“快到手术台上面!”廖悦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拉着齐萱,快跑几步跃上了手术台,一手一个抓起两个铁笼子,准备誓死抵抗。

那些阎罗羯一刻也没停歇,顺着桌腿爬上了上来,廖悦眼观四路,抡起铁笼子,像打地鼠一样,见一个露头就狠狠一拍,逐一将它们拍飞了出去。那些老鼠极其顽强,双眼血红,“吱”的一声被拍飞到地上,翻滚几下,身子一扭,又蹿了起来,“吱”了一声紧接而上,完全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

齐萱虽然吓得脸色煞白,但为了活命,很快镇定起来,也学着廖悦的样子,抓起一个铁笼子,对着蜂拥而上的老鼠乱敲乱砸,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如同琅琊山伍壮士一样,拼命地誓死抵抗。奈何老鼠实在太多,又太过疯狂,他二人根本应接不暇,体力渐渐不支,手上动作稍微滞缓了一下,那些老鼠就趁机一拥而上,爬到了他们身上。

接下来,他们只能近身肉搏了,廖悦随手一抓,捏住一只大老鼠,就感觉抓到一只刺猬一样,那家伙身上的毛发又硬又尖锐,扎得他手心剧痛,慌忙将其甩飞了出去。好几次,他不小心触碰到了阎罗羯头上火红的犄角,就感觉浑身触电了一样,麻痒难当,而且,手上被碰触之处,火辣辣的好一阵生疼。

“我们就这样死了?”廖悦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无法接受接下来的残酷现实,但眼前局面,显然已经无力逆转了。

眼看他们就要被鼠群淹没,这时,廖悦惊疑了一声,他惊讶地发现,那些变异老鼠好像都没怎么理会他,似乎攻击的目标是齐萱,顿时心中大骇,心说难道这些老鼠也会挑食,知道他们之中哪个细皮嫩肉的,味道比较可口?

齐萱疯狂地大喊大叫,不停地跺脚,不少老鼠已经爬到了她的身上。一般的女孩子,遭遇这样的场面,估计早就昏死过去了吧。

廖悦一咬牙扑到她身上,也顾不上手上被扎得如何千疮百孔了,不停地拍打着她身上的老鼠。可是过了一会,廖悦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老鼠们的目标也不是齐萱,而是她身上的某样事物。

廖悦的观察能力还是很强的,马上看出了端倪,连忙冲着她大喊道:“快把你的皮包拿下来!”

齐萱先是一愣,低头一看,只见几只硕大的老鼠,正死死咬住她腰间的女式皮包,也立即明白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其取了下来。廖悦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她的皮包,瞬间就看见鼠群蹿离了齐萱的身体,全部往他身上涌来,心说果然没错,目标就是他手里的事物。

“果然是这东西。”廖悦抡起胳膊,用力往角落一甩,皮包一下子飞出去老远,落到墙边的杂物堆上。

那些老鼠瞬间转移了目标,争先恐后地跃下了手术台,朝着那个方向蜂拥而去,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将那个皮包完全淹没。只一转眼的功夫,就将上面的表皮啃得干干净净,散落了一堆女士常用的化妆品。

那些老鼠啃完了皮包,似乎失去了兴致,又潮水一般地退去,钻入了来时的孔洞里,很快没了踪影,整个房间一时变得空荡荡的,看得廖悦二人好一阵愕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阎罗羯好像只喜欢吃皮革之类的东西?与古籍中记载不相符啊?”廖悦疑惑地喃喃道,不过他此时也心宽了,如此一来,他们总算有惊无险,捡回了一条命。

“这可是名贵的鳄鱼皮包,这段时间任务的酬劳算是白费了。”齐萱愣神了许多,才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有些心疼地说道,“要是黑夜在的话就好了,看这群老鼠怎么嚣张!”

廖悦看了她一眼,心说,他们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还挑三拣四的,都不知道这女人脑子装的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些老鼠异常凶猛,估计黑夜见到了,也会吓得当场腿软吧。

“这些老鼠应该是阎罗羯的后代,与最初繁殖出来的大不一样。”廖悦想了想,看了看玻璃容器里那只完美的阎罗羯标本,说道,“如果是最初的样子,我们绝对难逃一死它们经过多次繁衍后,或许行为已经改变了,似乎也变弱了许多。”

“而且,它们也不像日记里描述的那样,只会没头没脑的,一个劲地往遗迹深处跑。”廖悦继续分析道。

两人跃下了手术台,取出紧急药品消毒了一下伤口,又注射了一些抗生素后,都觉得此处不能久留,应该赶紧离开。临走前,齐萱走到散落一地的化妆品前,刚想俯身去收拾,眉头却是一皱,犹豫了片刻,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狠狠地跺了跺脚,直接就放弃了。

廖悦摇头苦笑,看得出这个女人有些洁癖,一想到被群鼠爬过的东西,还要继续往脸上抹,怎么都觉得恶心吧。

这个秘密实验室里,最有价值的就是那本工作日记了。他们刚才看得仓促,许多内容都一掠而过,其中说不定还隐藏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廖悦细心地用防水布将日记本裹好,收进背包里,接着他们马上动身,找到了进来时撞出的豁口,爬了出去。

出了通道,他们又回到了废弃水道区域,廖悦辨认了一下路线,指着一个方向对齐萱说道:“继续往南走,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就能达到遗迹了。”

二人一路无话,只顾闷头走路,所过之处,眼前都是一样的情景。走着走着,他们发现前方越来越潮湿,原本干涸的水槽里已经出现积水,大大小小的水潭遍布脚下,不知深浅。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边沿行走,但也没办法完全避免淌水,有时不经意一脚踩入水潭,水深已经到达了膝盖处,只觉小腿处冰凉冰凉的。

越走他们越发觉,积水越来越深,有些已经没到了他们腰部,廖悦拿着手电往前方一照,眼前又是一片广阔的水潭,幽黑幽黑的根本不见底。如果脚下还暗藏着深坑洼地什么的,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踩下去,整个人就会瞬间没顶。

而且,不知何时,四周开始弥漫起了大片水雾,廖悦仔细一看,只见水道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老旧蒸汽管道,很多外皮已经脱落,里面锈迹斑斑的。这些管道,大的有一人多粗,小的也有手臂粗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少管道接口处已经破裂,正嘶嘶地,不断地向外喷着白蒙蒙的高温水汽。

廖悦知道,早些年的时候,曼哈顿地下铺设了不少蒸汽管道,是整个城市的供暖补给设备。但是有不少因为年代久远,维护不当,经常发生爆裂的事故,造成人员伤亡。说不定,你在曼哈顿的老街上走着走着,就会突然遇到地面上的下水井盖被巨力掀飞,从井下喷出一大团蒸汽的惊悚场面。

“小心一点,不要靠近那些蒸汽,温度很高。”廖悦提醒了跟在后面的齐萱一句,尽量避开着那些蒸汽,小心翼翼地淌着水,在一片雾蒙蒙之中觅路前行。

齐萱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她知道此处环境危险四伏,绝对不能大意。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水深一下子到了胸口处,廖悦感觉一阵压抑袭来,浑身都不舒服。而且,一股不祥的预感无端地涌上他的心头。齐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一下子走到廖悦身边,两人并排靠在了一起。

他们此刻正处于水槽的中心地带,四周雾蒙蒙一片,手电光完全穿透不了,视野十分不好。而且,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寻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潜伏着,凝视着他们一样。

“从进入水潭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们。”齐萱柳眉微皱,神情紧张,不时回头张望。

廖悦点点头,拿出军刀紧紧握在手里,警惕地缓缓涉水前行。可是才走了几米,他身后“哗啦”一阵水声骤起,同时身边传出一声女人的叫声,他急忙一转头,就看见齐萱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身后出现了一个大团黑影。

“不好。”廖悦意识到不妙,手电往她身后一照,定睛一看,就发现齐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全身雪白的大鳄鱼,正死死咬住她的背包,想将她整个往水里拖去。

第四十九章 下水道生物

那条大鳄鱼有独木舟大小,全身白得像一尊雪雕,两只乒乓球大小的眼睛正闪着红光。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廖悦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眼前是一条白化鳄鱼。

白化鳄鱼十分稀有,它们因为患上了罕见的白化病,全身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一般身体都比较虚弱,通常很难存活。据说目前全世界仅有的白化鳄鱼加起来,都不足百条。

可是眼前这家伙异常凶猛,它张着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死死地咬住齐萱的背包,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像病殃殃的样子。它以为猎物已经得手,开始不停地翻滚着身子,将齐萱整个扯进了水下,溅起了漫天水花。

“这并不是白化鳄鱼,应该叫做是雪龙。”片刻之后,廖悦立即纠正了之前错误的想法,看到水面上翻腾不止,担心齐萱有事,猛得扑了过去。

廖悦从一些纪录片中了解到,在一些地下暗河密布的洞穴深处,生存着一种罕见的鳄鱼,它们长期生活在黑暗环境中,经过繁衍进化,通体呈现雪白之色,学名叫做雪龙。

这种鳄鱼眼睛几乎退化,但是嗅觉和听觉异常敏锐,攻击性很强,在黑暗的水域中,是霸主一样的存在。

廖悦知道,鳄鱼的双颚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具有咀嚼功能,它们一旦咬住猎物后,就会依靠身体的翻转之力,将猎物撕碎。它们的咬合力十分惊人,被咬住的猎物很难挣脱,齐萱要是没有背包保护,估计刚才那一下已经致命。

刚才一阵折腾,大鳄鱼已经将她的背包整个搅碎,包里的装备稀里哗啦地散落水里。它似乎意识到自己扑了空,非常的不甘心,甩了甩脑袋,还要张开嘴巴继续发动攻击。而正当这时,廖悦看准了机会,一扑而上,胳膊一用力,死死地抱住了它长长的双颚。

鳄鱼的咬合力虽然强劲,但是张开的力量很弱,一般的成年人,只要胆子够大,死死扣住它的双颚不放,都能轻松制服这些水中霸主,印第安人就是这样徒手与鳄鱼搏斗的。

平时和阿帕奇闲聊时,廖悦经常听到他绘声绘色地讲述其族人与鳄鱼搏斗的故事,说只要掌握技巧,先下手为强,十多岁的小孩子都可以轻易做到,当时听得廖悦一愣一愣的,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廖悦十分清楚,鳄鱼在水中的行动十分迅捷,一旦让它找到机会,一秒钟之内,就能闪电般的发动袭击,那他和齐萱二人就十分凶险了。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愿阿帕奇当时不是在开玩笑。”廖悦紧咬牙关,心一横,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果然,那大鳄鱼被死死钳制住了,嘴巴张不开,失去了强有力的武器,但是它十分不甘心,又使出了另一个绝招,开始拼命地翻滚着身子。

那家伙力气极大,乱翻乱甩之间,廖悦险些脱手,他大吼了一声,身子一侧,直接骑到了大鳄鱼的背上。

廖悦双腿死死夹住它的腹部,胳膊紧锁着它的双颚,任由它疯狂地在水中翻腾。接下来,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被顺时针甩了十几个来回,又逆时针甩了回去,感觉内脏都要被甩了出去。他根本不敢松手,咬着牙硬挺着,那家伙背上皮糙肉厚的,一触碰到他的身体,突起的鳞甲就陷进他的肉里,扎得他浑身难受。

廖悦感觉自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哪吒,在降服凶猛的恶龙一样。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心说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他就不信,这条大鳄鱼能无休止地折腾下去。

这时,齐萱从水中摸爬着探出头来,脸上还惊慌未定,但看到眼前一幕,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也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很快认清了形势,知道事关生死,也扑了上来帮忙。

“我手里有军刀,快。”廖悦冲着她大喊,可是才说了一句,又被大鳄鱼拖进了水中,鼻子里猛地呛进了一股浊水。

齐萱赶了过来,接过廖悦手中的军刀,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对着鳄鱼脑袋就是一阵乱劈乱刺,廖悦看到她通红着双眼,像疯了一样,有几次差点失手砍到自己身上。

可是鳄鱼背上的鳞甲坚韧异常,军刀都刺不进去,只蹦掉了一些表皮。在罗马时代,埃及军队中就出现了鳄皮盔甲,足以说明其防御能力非同一般。

“没用的,它的弱点在鼻子,眼睛还有腹部。”廖悦想起阿帕奇的描述,大声提醒她道。

齐萱一下子明白过来,看准时机,一刀扎进了鳄鱼的眼睛,顿时鲜血四溅,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那鳄鱼拼命挣扎着,反抗得越剧烈,廖悦拼着全部一丝力量,死死将它扣住。

这种大白鳄,虽然眼睛视力已经退化,作用不大,但是那里毕竟神经密集,受到重创后,行动就迟钝,身体会迅速虚弱下来。

齐萱毫不客气,瞧准机会,又刺瞎了鳄鱼的另一只眼睛,又朝它的鼻子和腹部不知刺了多少下,他们身边的水域都被鲜血染红了。

过了一会,廖悦感觉大鳄鱼渐渐失去了反抗力,他不敢大意,还是死死扣住它的双颚,直到完全确认鳄鱼已经死去,才缓缓松开了双臂,这才感觉骨头好像散了架一样,全身虚弱无力,险些站立不稳,一头栽进水里。

那鳄鱼肚皮朝天,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了,血水正不停地往外渗出。

看着随着水流逐渐漂走的鳄鱼尸体,两人还心有余悸,有些不敢相信这家伙的体型如此庞大,足有三四米长。如果齐萱不是有背包掩护,如果廖悦没有果决地做出判断,他们两个的下场,可能完全就不一样了。

“这里怎么会出现鳄鱼呢?”齐萱疑惑地看向廖悦,冲洗着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她的背包已经不知所踪,装备全散落在潭底,被水流冲到下游某处去了,要打捞上来已经不可能了。

廖悦也用水洗了把脸,对她说道:“曼哈顿一直流传着下水道鳄鱼的传说,起源好像是,有人不小心将几只宠物鳄鱼冲进了马桶之中,结果那些鳄鱼在下水道深处繁衍了下来也有人说,是某些屠宰场的员工为了处理不合格的牲畜,暗中饲养了一批鳄鱼,后来有一群小孩子在哈德逊河边玩耍时,遭到了袭击”

在曼哈顿一些老街和艺术广场上,经常能看到鳄鱼从下水井爬出来,袭击路人的艺术雕像,形象十分逼真。廖悦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一种艺术夸张的手法,美国人都富有冒险精神,生活太过安逸了,总想折腾出一些惊奇的玩意,寻求一下刺激。

而这座城市复杂的下水道系统,还有生活在其中的未知生物,自然成了他们创作的理想题材。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廖悦绝对不会相信这一事实。因为他知道鳄鱼是冷血动物,需要通过晒太阳来调节体温,而下水道暗无天日,水温偏低,根本不适合它们生存,除非,它们经过漫长岁月的进化,发生了某种变异而且廖悦还想到,食物来源也是一个问题,不过看那条雪龙膘肥体壮的,显然伙食相当不错,难道真的有人暗中饲养不成?

白鳄鱼的皮革相当珍贵,经常用来制作女士皮包,象征着一种时尚与尊贵,一些高端的奢侈品牌中,一个白鳄鱼皮包,就能拍出几十万美元的高价。在如此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出现一些不法商人和隐秘产业,也是无可厚非的。

想到这里,廖悦不禁眉头一皱,警惕地看向四周,然后对齐萱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我总觉得,这里或许不止一条大家伙,鳄鱼是群居动物,领地意识很强,它们绝对不会放过进入自己地盘的活物。”

刚才他们与雪龙搏斗时,引发的动静不小,而且,如今周围血腥遍布,那些鳄鱼的听觉和嗅觉都异常灵敏,说不定已经暗中蠢蠢欲动了,那么他们此刻的处境,显然不容乐观。

齐萱唰的脸一下子白了,对他点了点头,廖悦将齐萱手中的军刀拿了过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两人都不作声了,小心翼翼地向前方行进。

他们在水中前行了数十米,水潭逐渐变浅,眼看快要上岸了,就在他们准备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猛地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不约而同地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另一个方向的岸边,白蒙蒙的水雾之中,几十个暗红的光点闪烁不止,好像夜间泊船上的渔灯一样,在这片安静得可怕的水域之中,犹如一簇簇来自幽冥的鬼火,显得格外的诡异。

廖悦拿起手电往那里一照,他和齐萱两人顿时就是一呆,只见岸上干燥的地方,横七竖八匍匐着几十条体型大小不一的雪龙,像假的玩具一样一动也不动。它们的头顶和身边,密密麻麻全是蒸汽管道,一团团蒸汽不时地冒出。

它们贪婪地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蒸汽,好像在蒸桑拿浴一样,那些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的渔灯,就是它们血红的眼睛。

廖悦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些冷血的爬行动物,在没有阳光的下水道里,竟然依靠着蒸汽的热量来维持着体温。

廖悦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他们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制服了一条雪龙,没想到又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万一被它们群起袭击的话,那他二人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第五十章 共生

“怎么办?”齐萱极力压低嗓子,但声音还是因为惊惧变了调。

廖悦满头冷汗,轻轻对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办法。其实他们一早就踏进了鳄鱼的领地,按理来说,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袭击,这些鳄鱼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样,也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它们已经吃饱了,对猎物失去了兴趣。另一种则是,它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甚至比捕食还要重要。

手电光照到这些鳄鱼时,廖悦清楚地看见,它们的眼睛随着光线强弱起了反应,虽然视力已经退化,但瞳孔迅速收缩成一条直线。而且,它们的眼中,流出了一种乳白色的液体,在光照下闪闪发亮,那个模样,好像在哭泣一样。

西方流行着一句谚语,“不要相信鳄鱼的眼泪”,用来讽刺那些一面伤害别人,一面却装出悲悯善良之态的阴险狡诈之徒。其实人们观察到,鳄鱼在进食前后都有流泪的现象,据科学家分析,鳄鱼需要分泌出粘液来湿润眼睛,保护眼球。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它们通过流泪的方式,排出体内多余的盐分,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难道它们已经吃饱了?”想到这里,廖悦心中诧异,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不少鳄鱼的肚皮鼓鼓的,确实像吃饱了的样子,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蒸桑拿,帮助消化一样。他不禁暗自庆幸,心说若不是如此,他们的下场绝对无比凄惨。

“我们慢慢地上岸,注意脚下不要发出声音,千万不要刺激到它们。”廖悦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前方的空地,轻声对齐萱说道。

齐萱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淌水前行,四周安静的吓人,廖悦能清晰听见两人的心跳声。虽然离岸边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他们仿佛走了一辈子。

他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发生变故,就拽着齐萱死命往岸上跑。鳄鱼虽然在水中行动迅捷,但到了陆地上,别说他们两个成年人,就连一般的小孩子也追不上的。

可是才走了一半路程,四周突然出现了不寻常的异动,好像有大群的活物,正四面八方地向着他们赶来。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响起了一连串吵闹的水声。

“不好,快跑!”廖悦大惊,心说不管来的是什么,如此动静,万一惊扰了鳄鱼,他们也得遭殃。

两人一刻也没犹豫,顾不上脚下哗哗水声,拼了命地往岸上狂奔。廖悦边跑边留意鳄鱼的动静,发现它们还是一动也不动,还在享受着饭后的休闲时光,似乎对周遭动静不感兴趣一样。

紧接着,四周骤然一亮,整个下水道火光冲天,好像连水面都燃烧了起来。廖悦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赤壁之战,心中说不出的震撼。可是定睛一看,原来眼前急速逼近的火光,正是他们在实验室里看到的火牛阵。那些变异的大老鼠,黑压压一片,亮出一双双火红的犄角,成群结队地踏水飞奔,浩浩荡荡向他二人急冲而来。

廖悦心中涌上一阵绝望,心说前有鳄鱼围堵,后有老鼠追击,他们如今插翅也难飞了,但他还是拼着一口气,脚下不停,拉着齐萱继续狂奔。

转眼间,大群的阎罗羯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和他们撞上了,但是在人鼠相遇的瞬间,廖悦二人却有惊无险地,仅仅与群鼠擦身而过。它们一刻也没停歇,都朝着另一边的岸上继续奔去。

“难道,阎罗羯的目标是?”廖悦觉得奇怪,转头一看,果然没有猜错,群鼠已经汇聚到了鳄鱼身边,火光与水雾交织相映,光怪陆离的,好像过年时放鞭炮一样。

“它们要干什么?”齐萱惊疑地问道。

刚才还吓得胆战心惊,可是现在,他们脸上竟然露出了无奈与失落,感觉自己成了可有可无的看客,不管鳄鱼还是阎罗羯,似乎都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廖悦和齐萱二人终于奔到了岸上,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他们没有马上动身离开的意思,反倒对另一边岸上,正在发生之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躲到岸边一块大石头后面,就看到了一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奇特盛宴。

数不尽的阎罗羯,潮水一般淹没了那些鳄鱼,簇拥在它们的背上不停地啃咬,好像在享受美食一样,一阵阵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不断地隔岸传来。

那些鳄鱼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好像习以为常,如同一群重病患者,正在平静地接受医生们的治疗一样,只是不时扭晃了一下身子。

很快,廖悦两人惊讶地看见,鳄鱼背面的鳞甲,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变薄,原本雪白的外皮已经荡然无存,露出了一层薄薄的内皮,和皮下血红的肌肉,好像刚才整个被人剥了皮一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那些鳄鱼被蒸汽蒸腾一段时间之后,似乎要依靠阎罗羯来帮助其蜕皮,就像在做手术一样,等新的鳞甲完全长出来后,又继续这一过程而阎罗羯,好像特别喜欢吃鳄鱼的皮革,或许这些鳞甲之中,含有它们身体所需的某些元素。难怪在实验室里,它们会主动袭击我们,原因在于你手中的鳄鱼皮包。”看着看着,廖悦恍然醒悟道。

“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齐萱表示难以理解,有些厌恶地捂住了嘴。

“这有什么稀奇的,人类对于自然界的认识还是很有限的。其实这种情形,在生物界中普遍存在,应该叫做共生关系,两种不同的生物相互依赖着生存,离不开彼此,就好像眼前的雪龙和阎罗羯一样。”廖悦耐心给她分析道。

“也不知它们这样的共生关系,是何时建立起来的,我估计,或许在莫里茨培育出变异老鼠之后,经过数代繁衍,这样的情况就逐步出现了。”

他们站在岸上看了许久,阎罗羯享用完美餐后,又像潮水一般迅速退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又变回死一般的沉寂。那些雪龙已经浑身通红,成功完成了一次蜕皮过程,正懒洋洋地睡着觉。

“走吧。”看完一出世间难见的动物世界后,廖悦没打算多留,这里毕竟还是鳄鱼的地盘,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

齐萱点了点头,他们刚打算继续前行的时候,廖悦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石头下方地面上,早就留有一大滩血迹,看起来还很新,而他正踩在血迹上方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上,不由就愣住了。

“怎么了?”齐萱察觉了他的异样,低头一看,同样也是一愣。

那截断臂非常粗壮,上面醒目地纹着一个凶恶的狼头,廖悦和齐萱一眼就认出,胳膊的主人,正是那伙冒牌逃犯中的白人壮汉。

廖悦和齐萱当即对望了一眼,立时看出了对方眼神中同样的想法。

“那老头自作自受,还想搜寻我们,没想到绕到了我们的前方,结果喂饱了鳄鱼,真是活该我说那些鳄鱼怎么对我们俩不感兴趣呢,原来”齐萱眉头一挑,幸灾乐祸地说道。

廖悦没发表什么意见,这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他倒是惊讶齐萱的反应,居然可以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事情,好像在谈论家常便饭一样,总算让他见识到这女人冷酷的心肠。

廖悦并不是同情那伙人,只是觉得这老头处心积虑地,想利用他们进入遗迹,结果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连命都搭上了,总觉得有些唏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而且,这老头不知从什么渠道获取了情报,其实早就布好长线,等待自己上钩了。廖悦现在想来,老头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唐人街、地铁大厦等他经过的地方,看来也不是偶然的事情。

“爷爷果然说的没错,这世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廖悦心里想着。然而最让他担心的是,参与探寻计划的团队之中,可能隐藏着奸细,他们的行动说不定早就被外人获悉。

如此一来,他们要面对的危险,不仅来自于神秘的遗迹深处,还有无法捉摸的人心

两人接着赶路,往后一路上都十分顺利,在四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遗迹入口,那个古老苍凉的巨型拱门,真真切切就矗立在他们面前。

第五十一章 隐藏的搭档

虽然老早在照片中看见过拱门,但廖悦觉得,真正站在其底下,抬头仰望这宏伟建筑时,才发觉自己是何等的渺小。光是眼前那股磅礴的气势,就让人忍不住生出跪下来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真是阿尔冈昆人的圣迹啊!”廖悦惊叹不已。

古人对于自然界中存在的庞然大物,都是极其崇拜和敬畏的。他们认为,那些名山大川都是神灵的住所,他们会设法建造出一些恢宏庞大的建筑,认为可以借此开启通往圣迹之路。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传说能直达天堂。

廖悦知道,美洲印第安人文明进程缓慢,茫茫大洋阻隔了它与欧亚文明的交流。以至于欧洲人发现新大陆时,整片大陆除了中美洲的玛雅文明,和南美的印加文明相对发达外,其余的十分落后。北美的印第安人,普遍处在蛮荒的部落时代,依靠狩猎和原始农耕生活,连车轮和冶金技术都没掌握。

这座拱门的基座,由两根粗壮的黑石柱子构成,每一根至少要五六人才能勉强合抱。上面密密麻麻镂刻着形态各异的鬼影人,和图腾石柱的风格一致,栩栩如生,灯光一照,光影交错间,会让人产生出一种鬼影人活过来,欢歌曼舞的错觉。

当时的土著人,依靠原始的兽骨和石制工具,就能完成如此精美的艺术雕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走到拱门中间,廖悦低头一看,一条破旧的铁轨,就静静卧在脚下,穿过拱门中心的地面,一直向深处延伸。铁轨受尽岁月侵蚀,早已锈迹斑斑,从至今所获的情报来看,这就是上世纪初,一批身份神秘的筑路华工修筑的。廖悦不止一次想过,那些人,会不会就是他在墓道口前见到的,那批晚清装扮的筑路工人呢?

站着拱门底下,凝视着漆黑深邃的遗迹深处,廖悦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呼唤着他,他几次忍不住,生出进去一探的冲动。他也能清晰体会到,当年莫里茨在面对前方黑暗时,那种彷徨与恐惧,不觉有些腿软。

但他理智地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必须与大部队会合后再做商议。

“爷爷和亨利他们怎么那么慢!”齐萱在边上歇息了一会后,百无聊赖地抱怨起来。

廖悦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六七点了,他们不知不觉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路程,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以为亨利等人早就抵达了,没想到他们反而领先一步。

“看来,另一条路也不见得轻松。”廖悦有些顾虑道。

廖悦拿出压缩食品和清水,两人坐着矿灯前边取暖边吃着,齐萱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水。她的背包已经遗失了,他们要深入遗迹探查,还需要重新补给,光靠廖悦背包中那点吃的喝的,根本不够。

“我们现在应该抓紧时间休息,等待大部队到达后再作打算。”廖悦对齐萱说道。

齐萱点点头,似乎也有些疲倦,在岩壁上靠了一会,很快就睡着了。廖悦本来想守夜的,毕竟两个人都睡着了,发生什么情况不好应对,可是他背着沉重的行李一路走来,又和老鼠鳄鱼搏斗过,折腾了大半天,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放松下来,他就觉得眼皮沉重,瞌睡连连。他极力克制着,点起一支烟提神,但是坚持不到半个小时,最终还是熬不住,不知不觉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了,此刻处于凌晨时分,齐萱早就醒了,在一旁无聊地看着他。廖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一觉睡得舒坦,体力恢复了不少,一下子精神起来。

“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能睡?”齐萱语带讥讽,笑着看向他。

廖悦不想理会她,心说你背个几十公斤的行李走一天试试,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他看了看四周,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也不知道亨利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但是一想那些特工们都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确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现在都凌晨了,正是墓灵活跃的时候不如我们与它通灵试试,看看能不能事先得到更多的线索。”齐萱突然眼珠一转,提议道。

“通灵?现在?”廖悦刚点起一支烟,听到她没头没脑的一句,眉头就是一皱。

齐萱看他犹豫,斜着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害怕?”

这话说到廖悦心里去了,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无意中进入通灵,所见所闻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邪乎东西,都是自己内心最恐惧的映射,他实在不想尝试第二次。

“哪,哪有的事,不是要等人齐了再商议吗?”廖悦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底气,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虚。

齐萱笑盈盈地打量着他,那挑衅般的眼神,看得他浑身难受。她笑着说:“有我这个引灵者协助,你怕什么?你要是连通灵都不敢尝试,咱们不如直接打道回府吧!”

廖悦知道这女人在使用激将法,但是他实在不想让对方看扁,往后如果一直搭档下去,他必须让对方明白,这个队伍之中,究竟谁说了算,不然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谁怕谁啊!”廖悦嘴上不服气,但还是谨慎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冒险?”

“说来说去,你还是害怕,呵呵。”齐萱白了他一眼,掩着嘴娇笑起来。

廖悦暗骂了一句,心说豁出去了,等一下不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当不存在就是了。

“来吧。”

齐萱这才笑着点点头,主动坐到他身边,教他盘腿坐着地上,她自己坐到对面,两人双手交叉叠在一起,手心搭着手背。廖悦觉得有些别扭,感觉是武侠剧中两人打坐互相练功的情景。

“闭上双眼,放松下来,接着你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齐萱神色一凝,表情开始认真起来。

廖悦看到她已经合上双眼,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跟着照做。

合上双眼的那一刻,廖悦感觉十分奇妙,好像彼此间能感应到对方的思想一般。廖悦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女人内心深处,不同以往的一面,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强势,她和一般女孩子一样,也很柔弱,渴望被人呵护着。

但是廖悦想继续感知下去时,就感觉这个女人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锁住一样。她将一切埋藏于心,而且,她的所有心思似乎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对他无比的仰慕与眷恋。

她凝望那个男人时,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动人一面,那真挚妩媚的笑容,似乎只会对着一个人悄然绽放。

廖悦此时莫名地涌上一股冲动,他有些嫉妒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可以得到一个女人如此真心,一股无名的欲火开始燃烧起来,他浑身滚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霸占这个女人的一切

“啪”

一声脆响,廖悦感觉脸颊火辣辣一疼,猛然惊醒,睁开眼时,就看到齐萱怒冲冲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羞恼得满脸通红。

“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差点被墓灵引入歧途。”

廖悦猛然醒悟,刚才不知为何,好像自己的意识,差点就被内心深处隐藏的邪恶一面,占据了主导,感觉像是得了精神分裂一样,另一个自己欲望如此强烈,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霸占一样。

“我”廖悦无法狡辩,刚才他好像练功走火入魔一样,心说难道真如齐萱所说,神志被墓灵影响了?

“你,你就是个大骗子,你其实早就有自己的引灵者,为什么一直隐瞒不说?”齐萱变本加厉,怒冲冲质问他道。

廖悦一愣,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也没见过她如此愤怒。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一旦通灵者与引灵者第一次合作成功,他们之间就建立了联系,适应了彼此。如果在对方没有死去的情况下,强行再与第三个人合作,就会产生排斥,那时别说通灵了,他们自己会先崩溃掉。”齐萱情绪异常激动。

“刚才就是那样的情况,你以前是不是与别的引灵者合作过,而且那人还活着,你竟然一直隐瞒不说我们不可能成为搭档了,要不是我刚才察觉得早,我们现在已经丧失理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啊?”廖悦当场就愣住了,花了好一回的功夫,才消化掉齐萱话中的意思,这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她的反应,显然不像是在信口胡说。

“我有自己的引灵者?我怎么都不知道?”廖悦一脸难以置信。

就在廖悦不知所措之际,齐萱猛得站起身来,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一个劲地冲向拱门,头也不回地往遗迹深处跑去。等廖悦反应过来,齐萱已经跑没影了,他一下子急了,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她什么都没带,直接冲进遗迹里,万一”廖悦有些愧疚,刚才之事虽然他并不知情,但还是因他而起,如果齐萱出了意外,他也推卸不了责任,更没法与齐老头交待。

廖悦连忙拎起背包,一咬牙,也顾不上许多了,打起手电,快步冲进了遗迹。

第五十二章 肉眼看不见的人

踏入遗迹的一刹那,廖悦大脑有些混乱,有种闯入异度空间的错觉,好像再也无法返回现实世界一样。遗迹里四处可见林立的图腾石柱,还有大大小小的祭坛,和当日洞窟群里见到的情景相似。

地面上铁轨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一眼望不见尽头,不知延伸到何处。因为年久失修,不少已经脱落,东一段西一截胡乱堆放着,经过时,一不小心就能绊人一个跟头。

古老遗迹与近代设施交织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美感,但廖悦此时根本无暇欣赏。

他一直紧追着齐萱的背影,不停叫喊着让她停下来,可是对方不理不睬,拼了命地往前奔跑,好像赶着去投胎一样。跑着跑着,只见前方身影突然一闪,迅速隐入黑暗之中,完全没了踪影。

廖悦赶到那里时,面前出现了三个路口,他停下脚步左看右看,没有把握齐萱选择了哪个方向。他仔细看了看脚下,想寻找出有人经过时留下的脚印,可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

“三选一么?”廖悦眉头一皱,踌躇不前。不过,他猛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从背包中取出一支金属试管,里面装有圣水。时间过了那么久,依然能感觉其中的彻骨寒意,他没有时间犹豫,直接打开顶盖,咬了咬牙,一仰脖,咕嘟一下全喝进了肚里。

他立时打了个寒战,感觉内脏都要冻结了,呼出的全是一团团白气。亨利告诉他,圣水的效用,测试时可以维持48小时,但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且不能连续服用,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无法修复的损坏。

服下圣水后,廖悦感觉吃了一颗定心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必担心受到古老巫术的影响了。

他定了定神,选择中间最宽的一条路,闷头冲了进去。可是走了百多步,立时就傻了眼,因为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岔路口,这回他真是进退两难了。廖悦没有办法,随便选了一个闯入,可是走了一会,又遇见同样的岔路口,如此这般,直到最后,自己都记不清回去的路线了,他心中暗暗叫苦,心说一时着急,这回真的完蛋了。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想着一直走到头为止,遇到死路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他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直到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时,他猛得刹住脚步,刚好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边上,往前半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刚才如果再迟疑片刻,肯定一头栽了下去,粉身碎骨了。

他脚下所踏的岩石边缘处,已经接连落下了不少碎石,直到许久才听见回音,廖悦粗略判断,上下落差至少有数十米。低头一看,悬崖下方漆黑一片,不时刮来阵阵冷风,冻得他直打哆嗦。

“前面已经没路了。”廖悦刚想折返,就隐约看见悬崖对面好像有动静,他以为齐萱就在那里,用手电一照,就看到有人在走路,还不止一个。手电的探照范围实在有限,廖悦换了强光探照灯,放于脚下,调整到最大功率一打开,前方的情形立时一览无遗。

只见对面的悬崖边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紧挨着岩壁修建,离他所立之处,有百余步的距离。那山路十分狭窄,勉强只容一人行走。十多个人整齐列着队,一个紧跟着一个,低着头走在山路上,他们男女皆有,神情十分呆滞,如同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廖悦看到其中还有两个小孩子。

在这片荒凉的遗迹之中,见到这般诡异的情景,廖悦觉得鬼气森森的,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一样。而且,他仔细一看,人群中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几个假冒逃犯中的小伙和黑人胖子,不禁心中诧异。

“原来,他们并没有全部葬身鳄鱼腹中啊!”

当时发现壮汉的一条断臂时,廖悦推测出这伙人全部死去,如今看来是有些武断了,他重新估计了一下,以冯老头的阴险狡诈,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后来这伙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他们误入遗迹,被巫术迷失了神志,行为失常了?”廖悦心中猜测,多半是冯老头不甘心,让手下进入遗迹搜寻,结果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正想着,恍惚间,他发现对面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排影子,高矮胖瘦都有,少说也有百来个。廖悦觉得奇怪,明明只有十多个人,怎么多出那么多的影子,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定睛细看,发现自己并没看走眼。

那十多人的影子毫无异样,就紧跟着大群影子的后面,这时他才看到明明白白,凡是山路延伸之处,岩壁上全是影子,那些影子整齐列着队,好像在行军一样。看着看着,廖悦马上意识到什么,原来,山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挤满了所有道路,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得出乎寻常,他心中顿时无比震惊。

“难道说,这十多人的前面,还隐藏着一大群人吗?只是我看不见他们的身体?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样的想法确实有些荒唐,但是廖悦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解释。强光探照灯是从同一个角度照射过去的,理应来说,应该是没有差别才对。

廖悦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根据光学原理,光在传播过程中遇到无法穿透的物体,才会在背光处形成影子,而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人,现实中真的存在吗?难道是鬼吗?可是一想又大大不妥,因为人是可以看见鬼的形态,看不见鬼的影子的,正好反了过来。

越想他就越觉得头大,最后只能得出两种可能的解释,一种是他产生了错觉另一种则是,对面真的存在一群没有实体的人,如同透明人一样,光线不但可以穿透他们的身体,还能产生影子。

而且,如果两种理由必须择其一的话,廖悦更倾向于后者多一点。

正琢磨间,廖悦眼角余光瞥见,与自己同一侧的山崖上,一团火光正幽幽地向他这边逼近。他仔细一看,原来他身旁的岩壁,同样修筑着一条小路,刚才他光顾着注意对面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脚下。

火光逐渐清晰,他觉得那东西很是眼熟,好像是一个灯笼,而且,火光中,隐约地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是她!”

廖悦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他永远忘不了那女子奇葩的出场方式。很快,他意料的没错,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正是花瞳,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她这回换了一套紧身的休闲装,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脸上化着淡妆,显得清新自然。

而且,廖悦还惊讶地发现,花瞳身后,鬼鬼祟祟跟着一个男人,一脸的猥琐,正是多日不见的阿诚。

第五十三章 偶遇

花瞳的出现,说实在的,廖悦没有过多惊讶,这女人总是神秘兮兮的,心中藏着无数秘密,而且,似乎哪里危险,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廖悦曾经想过,再遇见她时,一定要好好质问她一番,为什么要让净琉璃暗中监视自己,为什么要用催眠术引导自己通灵,还有,冯老头是不是与她一伙的他还打算,必要时,可以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撬出她口中的秘密。

可是,当两人真的再次遇见时,看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廖悦却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话到嘴边全都咽了下去。

“算了,问了也是徒然,她不想说的,一定不会透露的而且,她毕竟还救过自己和苗苗的。”廖悦不想太过计较,就当是曾经欠她的人情,如今一笔勾销。

“哎,哎呀,是,是你啊。”阿诚看到廖悦时,先是一愣,然后结巴地说道。

廖悦缓步迎了上去,看了花瞳一眼,直接问阿诚,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诚闪烁其词,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廖悦半听半猜,总算了解了大概,原来阿诚在地铁站遇见了花瞳,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结果遇到了地铁事故,莫名其妙就来到了此处。

廖悦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但又觉得好笑,心说阿诚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的,花瞳是主动追寻幽灵地铁,来到此处,他却无辜地被卷了进来。不过万幸的事,要不是他一直厚颜无耻地赖在花瞳身边,估计早就被巫术侵蚀了神志,成为悬崖对面那伙人中的一员了。

“那些人,不都是地铁上的乘客吗?他们在干什么?”这时,阿诚注意到了悬崖另一头的动静,大声喊了几下,但是没人回应,他自讨了没趣,一脸的尴尬。

“怎,怎么这么多,多的影子?”他还要再喊时,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立时捂住了嘴巴。

“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遇见一个女人?”看到阿诚消停下来,廖悦问出了此刻最担心之事。花瞳和阿诚都见过齐萱的,阿诚一听是在书店遇到的那个美女,当下就两眼放光,表情不自然起来,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花瞳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廖悦眉头一皱,有些担心起来。齐萱冲入遗迹时,走得匆忙,什么准备都没有,连圣水都不曾服下,按理说,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出了事情。

“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古墓之灵,不如结伴一起吧?”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花瞳开口了,廖悦想不到的是,花瞳竟然主动邀请自己合作。

廖悦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本来他打算取到墓灵之后,把它当作和齐老头谈判的筹码,问出他爷爷的消息。可是他错误估计了形势,才进入遗迹没多久,就已经迷路了,能不能安全脱身还是个问题。

而花瞳一向行事诡秘,手段很多,看她从容的模样,似乎心中很有把握。

“我需要的那种墓灵十分罕见,出现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多半是归你的万一凑巧遇上我要寻找的那种,我也只是借用它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给你。”花瞳看出廖悦的顾虑,很有诚意地说道。廖悦感到讶异,花瞳第一次如此耐心跟他解释一件事情,没有丝毫敷衍的语气。

他又想起花瞳见到神父的墓灵时,那般激动的模样,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好,我同意合作。”廖悦仔细看她的眼神,淡定之中带着一丝恳切,当即就点头答应下来。

花瞳眼眸清澈如水,回以他一个自然的微笑,那是她只有和苗苗在一起,卸下心中一切时,才会不经意露出的笑容,看得廖悦好一阵惊艳,阿诚更是口水止不住流了一地。

廖悦和花瞳在沉默中互望了好一会,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不少信息。

阿诚被冷落在一旁,完全被廖悦二人当成了空气,不存在一样。他看出二人似乎不打算寻路出去,反倒要往最危险的地方去,忍不住插了一句:“原来你们不打算出去啊?”

看到没人回应他,他有些尴尬,继续说:“你们要是不想出去,那我自己”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廖悦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又看见花瞳投来相同意思的眼神,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满脸写着郁闷。

对面悬崖的山路上,十多个人继续低头走着,仿佛没有灵魂一样,阿诚只瞄了一眼,立刻脸色煞白,咽了口唾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结巴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我要是自己离开,会,会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答案再明显不过。接着,他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不管廖悦二人去哪,他也要死皮赖脸地跟着。

说实在的,廖悦并不想让阿诚加入进来,这家伙太自私,又喜欢闯祸,他们这一路肯定是凶险万分,他不想身边带着一个拖油瓶似的定时炸弹。但看到阿诚苦苦哀求的眼神,也不忍心将他丢下,毕竟认识一场,如此做法,和杀了他没有什么区别。

“随你吧,不过你必须听我们的,不许私自行动。”廖悦告诫他道。

阿诚连连点头。

商议一定,他们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花瞳幽幽地一指前方,说道:“我感觉,那边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她看到廖悦和阿诚没有意见,就挑高了灯笼,自顾自地头前引路。

廖悦一看,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条沿着岩壁修建的小路,和对面悬崖的一样,但是更加的狭窄。花瞳和阿诚刚才就是从这条山路过来的,还要继续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廖悦所站立的悬崖边上,正好位于山路的中间。

其实他刚才留意到了,他们脚下这块突出的巨岩边上,打着结实的木桩,对面悬崖也是如此,看来以前这里应该有一条索道,直通对面,因为年久失修,崩塌了而已。

他本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到这里的,对于接下来的路线没有一点概念,看花瞳神情如此淡定,应该很有把握的样子,也没多想,快步跟在了她的身后。阿诚也没多少心思继续搭讪了,默默走在队伍的后面,不时望向对面山崖,一脸的恐惧。

接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前行,一边是高耸的岩壁,另一侧就是悬崖绝壁。虽然崖底并不太深,强光手电都能照到下方的地面,但是他们心里清楚,其实要摔死个人,几十丈和万丈的高度是没有区别的。

走着走着,前方山路好像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条百余步长的木质栈道,紧贴着岩壁而建,有两米左右的宽度。两条深深的沟痕贯穿整条栈道,格外的醒目,好像是长年被车轮碾压而成的。

从岩壁常年渗水的痕迹来看,这条栈道时常被水流冲刷,有些地方都长出了厚厚的苔藓,腐蚀得相当严重。

栈道表面,坑坑洼洼的,满是细碎的木屑,明显有白蚁蛀过的痕迹,很多地方已经蛀空,一脚下去,说不定就能踩个大窟窿,人就跟着失足摔下去。

廖悦让队伍停下来,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隔着数米,打着结绑在三人腰间,用力一拉,感觉十分的牢固。这是登山时常用的方法,要通过这种不安全的栈道,需要将成员都绑在一根绳子上,一旦其中一人出现意外,还能被其余队员及时救援,不至于直接坠崖身亡。

准备妥当后,廖悦小心翼翼地在前方探路,花瞳在中间,离他有几米的距离,阿诚则在最后。

“当心脚下,我没走过的地方,不要轻易踩上去。”廖悦回头嘱咐了一句,就像趟雷一样,踏着吱呀作响的栈道桥面,身子贴着岩壁,缓缓向对面走去。

第五十四章 真实之火

这条栈道看起来有数百年历史了,后来又经过数次翻修加固,当时也许是用来运送物资的,两条深深的,车轮来回碾压而成的沟痕,足以说明了这一切。

栈道前方尽头是一个通道口,不知通往何处,整体来看,和山路,栈道构成一个整体,几个世纪前,这里应该进行过某项浩大的土木工程。

廖悦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这趟雷的工作简直不是人干的,每一脚下去,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吱呀声。一路走来,他已经踏出了数十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他不敢大意,正要继续前行时,猛得听到后方传来阿诚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一回头,就看到阿诚脚下踏空,整个人急速往下坠落。

因为他们三个人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眨眼的功夫,花瞳紧接着也被拽了下去,她甚至都没有叫喊的时间。廖悦心说这下子真的完蛋了,两个人的下坠力道加在一起,就是一头牛也能被拉下去。

在如此情况下,有经验的登山运动员,一定会果决地拔刀割断自己身上的绳子,明知救不了同伴,根本没必要连自己也搭上。但是在廖悦的意识里,残忍地抛下同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宁愿选择一条最愚蠢的路,拼着最后一口气,死也要和同伴死在一起。

果然,他瞬间感觉腰上的登山绳就是一紧,他身后的木板一块接着一块断裂开来。本来木板腐蚀得就相当严重,又加上被白蚁蛀空,如此一来,就被紧绷的绳子切割得木屑纷飞,就如同钢丝切豆腐一样,势不可挡。

廖悦死死抱住一根木梁,感觉腰都快被拉断了,他身后的木板起了连锁反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散了架往下掉落,才几秒的功夫,他身后一空,半截栈道已经完全崩塌了。

他所站立的木板本来就岌岌可危了,如今三个人加上背包的重量,最终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裂,廖悦感觉一脚踩在泡沫板上,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拉扯而下。

他条件反射去抓紧挨岩壁的主木梁,木梁一受力瞬间变形,吱啦一声也出现了裂缝,廖悦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眼看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都要失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眼前一晃,双臂一紧,感觉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将他牢牢抓住,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提。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阿帕奇。

廖悦顿时心中一喜,心说他们真的是命不该绝啊。

原来,阿帕奇是从岩壁上方顺着登山绳爬下来的,刚好落到栈道的中间,看到廖悦他们出现了事故。阿帕奇毫不费力地将廖悦提到断桥边上,然后抓住他腰间的登山绳,十分轻松地,将悬挂在下方的两人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阿帕奇只穿着一件紧身皮裤,赤身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夸张的肌肉,看起来十分的骇人。他脸上和身上都彩绘着各种图案,廖悦看到一些栩栩如生的动物,鹰,熊,狼还有狐狸等等,还有一些形容不出的事物,感觉像是印第安人的图腾。

花瞳和阿诚被拉上来的时候,惊魂未定,感觉死里逃生了一样,阿诚几乎吓尿了裤子,还在不停地叫着嚷着。花瞳还算镇静,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一只蜡烛点上,装进灯笼里,她一直提着的那只,已经失手掉到了悬崖底部,燃烧了起来。这里有巫术的作用,廖悦因为喝了圣水没有事情,但是她和阿诚就不行了。

阿诚坐着桥面上喘着粗气,不经意低头一看,吓得浑身一哆嗦道,“下,下面有人。”

廖悦往下一看,只见下方数十米的崖底,一群全身黝黑的人,正整齐列着队,低着头行走,刚才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花瞳的灯笼在这支队伍边上燃烧着,这些人离火光越近时,模样越是清晰,廖悦一眼就认出,那是一群直立行走的温迪戈。

可是奇怪的是,当它们远离火光的时候,身形逐渐变得模糊,有时候只露出一个头,或一双脚在空中飘着,说不出的诡异。再远一点,完全就看不到了,要不是地上还有一排密集的影子在晃动,根本看不出,黑暗中竟然隐藏着不少人。

廖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之前在悬崖对面,见到的那些影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心说难道,这就是那些没有形态之人的真面目?

“这是真实之火。”花瞳晃了晃手中的灯笼,解释道。原来,她手中的蜡烛,是用河童油脂提炼而成的,光照可以破除幻术一类的东西,这种光其实还有个说法,叫做真实之火,可以让黑暗中一切鬼魅无处躲藏。

廖悦点点头,这样的说法他耳熟能详,中国民间流传着犀照通灵一说,就是据说用犀牛角燃烧的火光,可以照出一切鬼怪邪魅,也算是一种真实之火。

一场虚惊之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栈道,来到对面的通道口前歇息。廖悦迫不及待地问阿帕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帕奇咧嘴憨笑着说,他们大部队刚来到遗迹入口时,远远就瞧见廖悦与齐萱发疯一样冲进里面,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好像中邪了一样。亨利知道出了事,当机立断,让阿帕奇喝下圣水,带着余下几支赶去救援。

其实他们赶制的圣水十分有限,只有十来支,廖悦带去了一半,余下的也不多。因为不知道遗迹里的具体情况,与其多派人手进去,消耗珍贵的圣水,漫无目的地搜索,不如让阿帕奇一个人前去,成功几率还大一些。

亨利他们大部队则在外面等候,看情况来做接应。

廖悦听完有些纳闷,进入遗迹时,他根本没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他啊,难道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一心只想着拦住齐萱,忽略了周围的动静?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说法可以解释得通。

“那你们怎么这么久才赶到?”廖悦还有一个疑问。

阿帕奇说,一路上遇到多处塌方,他们挖掘了很久才疏通。而且,齐老头也带了不少中国人赶来,他们一行人队伍浩浩荡荡,路上也就耽搁了些时间。

廖悦不解地问,齐老头没说过还请了外援,他哪里请来的帮手,临时抓的壮丁吗?阿帕奇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廖悦要重新估量他们的队伍。其实,廖悦在答应花瞳结伴时,他心里根本没有把握,一路上忐忑不安。他们先前这支队伍,廖悦是决策和领队,花瞳是助手兼灵异顾问,阿诚可以忽略不计,顶多算个打杂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勉强应付得来。

但是,万一出现紧急情况,就好比刚才,廖悦完全束手无策。他的体能素质虽然不差,但是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强项在于逻辑统筹方面。不过现在好了,多了阿帕奇这个超级保镖,廖悦感觉心里一下子踏实多了。

他们现在的队伍总算完整了,他可以专心做回他的本职工作,领队决策者。廖悦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众人休息了一会,阿诚看见阿帕奇身上的彩绘,好奇地问这问那。

阿帕奇解释说,这是一种与部落先祖交流的方式,在这片神秘的遗迹中,这样的彩绘,可以得到先祖最大的庇护。阿诚看得一阵羡慕,也想在自己身上绘一个。

廖悦嘲笑他信仰不坚,“你还是不是基督教徒?你不是有上帝保佑了吗,怎么又想改换别的信仰了?你的圣经不是还带在身上吗?”廖悦看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知道他随身揣着诺丁神父那本圣经。

阿诚支吾着回道,上帝他老人家忙得很呐,说不定他老人家打瞌睡的功夫,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去见他了,还是多做一手准备的好。

从刚才起,花瞳一直紧张兮兮的,廖悦以为她死里逃生,没有缓过劲来,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她眉头紧锁,似乎越来越焦虑,廖悦猛然意识到,一直淡定自若的她,出现这副模样,一定有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阿诚似乎也察觉了,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阿帕奇第一次和花瞳接触,不知道情况,好奇地看着廖悦三人的古怪举止。

气氛一时凝固,花瞳突然打破沉默,表情严肃地说,“它们,朝这边过来了,刚才的真实之火,惊扰到了它们。”

第五十五章 大战温迪戈

花瞳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一阵骚乱声,好像从他们来时的山路上传来。廖悦拿出强光探照灯往那里一照,众人脸上一阵惊骇,就看见一群浑身黑黝黝的温迪戈,正朝着栈道的方向赶来。

众人全都跟这些黑怪打过交道,除了阿帕奇依旧面不改色外,其余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阿诚当场就吓瘫在了地上,但他看到黑怪们在断裂的栈道边停下来时,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指着对面,阴阳怪气地大笑,“桥,桥都断了,它,它们肯定过不来。”

然而他话才说完,众人就惊骇地看见,黑怪们纷纷跃上岩壁,四肢牢牢地抓在光滑的岩面上,如同一只只巨大号的黑色人形蜘蛛一样,如履平地般地向他们奔来。黑怪们嘴里不停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廖悦有一种当场抽死阿诚的冲动,心说这家伙的乌鸦嘴,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他本人一样令人生厌。

黑怪们转眼间已经奔到了一半的距离,阿帕奇却从容一笑,不慌不乱地,从背包里取出两个链球一样的东西,一手一个,在空中不停地甩动起来,呼呼生风,好像直升飞机的两只螺旋桨一样。廖悦一阵愕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说难道在模仿阿帕奇直升机,吓退那些黑怪?或者,等一会还能从他嘴里喷出导弹来?

这东西中间是一根三尺来长的细铁链,两头各拴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舞动时看起来声势惊人。阿帕奇越舞越急,好像随时都会甩飞出去一样,不过廖悦觉得,这玩意就算命中目标,顶多只能在黑怪脑袋上砸出一个小包,对于它们不死身的体质来说,貌似没有多大用处。

眼看黑怪们快接近了,阿帕奇双手一松,两副链球就在空中打着旋,呼啸着疾飞了出去,好像装了自动导航装置一样,分别飞到最近的两个黑怪身边,准确无误地缠上了它们的一只胳膊。

铁球因为惯性,势头没停,不停地以那只胳膊为轴,各自做着相反方向的离心运动,铁链一层层地,不断地缠绕起来,顺势捆绑住了黑怪的另一只胳膊,紧接着,就是它的双脚。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那两只黑怪转眼间手脚全都被铁链缚在了一起,没法继续攀岩,身子一斜,怪叫一声呼呼下坠,沿途又撞到自己的同伴,如同滚雪球一样,一时之间,十多个黑怪全部手舞足蹈地坠落崖底,整个岩壁上空荡荡的。

廖悦这才明白,这是印第安人的一种特有武器,专门用来套马脚用的,曾在抵御欧洲殖民者的侵略战争中使用过。廖悦心中惊叹,这东西虽然出其不意,但一看就知道十分难以掌握,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研习,苦练到现在,估计也达不到阿帕奇一半的准头。

“太神了!”阿诚眼冒星星,对阿帕奇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对面的黑怪愣神了一会,马上又凶相毕露,锲而不舍地再次发起进攻。

阿帕奇又取出两副链球,再接再厉,又精准地拦截了黑怪们的第二波攻势。他还想再取链球时,却掏了个空,有些尴尬地摊了摊手道,“没了。”

廖悦他们本来还想继续观赏他的个人秀,一听到这话,感觉十分无语。

不过刚才他的表演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大大打击了对方的士气,陆续赶到对面的黑怪们踌躇不前,隔崖对他们呲牙咆哮着,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

“从通道里撤走。”廖悦判断了眼前形势,他们貌似只有这条路可以走,阿诚看到黑怪们很快又开始蠢蠢欲动,两腿发软,第一个冲了进去,花瞳紧跟在他后面,廖悦和阿帕奇断后。

这条通道十分宽敞,好像曾经用来运送物资的,地面上也留下像栈道桥面一样,车轮碾成的深沟。可是众人走了百余米,前面就出现了塌方,大块大块的石头将整条路封堵得严严实实,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嘶鸣声,不用想都知道,那些黑怪已经紧追了过来。

“这里有个小洞。”阿诚突然指着一处墙壁下方,廖悦用手电一照,果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半人多高,只容一人弯腰通过。

他们别无选择,一个接着一个钻了进去。行进了数百步,廖悦钻出洞口时,感觉眼前宽敞了许多,以为有新的出路,心中一喜。可是仔细一观察,不由唉声叹气,他们无意中闯入了一处深井的底部,这里只有二十多平米大小,四周都是垂直的岩壁,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貌似只有来时的洞口可以进出。

眼前似乎是绝路,后面很快起了一阵骚乱,黑怪们已经尾随而至,他们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廖悦不死心,用手电往顶上一照,只见岩壁直上直下,洞顶离地面至少有七八层楼的高度,还继续往上延伸,再上去就完全看不清了,上面有没有路口难以判断,要爬上去才能知晓。

虽然四周岩壁凹凸不平,但是一看就知道难以攀爬,廖悦估计,就算专业的攀岩运动员,装备齐全的情况下,都十分勉强。他们如今状态,如果要徒手攀岩而上,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阿帕奇最后一个钻入深井之内,他只稍微一打量四周的环境,二话不说,就一跃而起,左右脚各踩着一面岩壁。廖悦他们只觉眼前一晃,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阿帕奇如同壁虎一样,一下子蹿到了两三层楼的高度。

阿诚以为他要独自逃命而去,大惊失色道:“大,大英雄,别,别丢下我们啊!”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一只黑怪已经追到了深井,长长的黑脑袋从洞口里探了出来,巨嘴一张,露出了细密的獠牙,口水不停地往外流。

墙角处的廖悦三人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往后一缩。

这时,阿帕奇直接跃起,从天而降,像一颗重型炮弹一样急坠而下,“砰”的一声,刚好就踩在那黑怪伸出的脑袋上,将它整个头颅面朝下踩陷进地面的土层了。

“嘶”廖悦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没来由的就是一疼,他下意识摸了摸头,心说一般人,挨这一下子,估计脑浆都迸裂出来了吧。可是却看到黑怪竟然还能动,将脑袋从土里拔了出来,猛甩了几下,两只没有眼睛的黑眼洞,沾满了泥屑,正死死打量着他们,表情十分的怨毒。

“他娘的,真的是不死身?”廖悦有些无语了。

可是那黑怪刚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就被阿帕奇毫不客气的,迎面的一脚踢中,整个身子立时蜷缩成一团,打着转又滚回了来时的洞里。像保龄球一样,将身后接踵而来的同伴撞得东倒西歪,吱吱乱叫着,好一阵狼狈。

廖悦三人看得喝彩连连,阿帕奇简直太神了,根本没人能预料他的下一步动作。他好像天生就是骁勇的战士,善于计算对方的弱点,又会利用周遭地形,而且巧劲使用得炉火纯青,并不是一味地依赖蛮力。当然,看他一身夸张的肌肉,也没人怀疑他拥有媲美温迪戈的力量。

接下来,阿帕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紧守住洞口,将一波又一波来袭的黑怪全部打退。可是他毕竟还是人类,坚持了几十分钟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那些温迪戈显然不是毫无智商的,它们不断变换着进攻的方式,最后全都掏出爪子乱挥乱抓。

它们的爪子锋利无比,才可以在岩壁上如履平地般行走,一时之间,四周泥土和碎石纷飞,洞壁与地面上都出现了无数爪痕,让人触目惊心。阿帕奇徒手与它们搏斗,久守之下难免有失手的时候,身上有几处地方都挂了彩,汗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不停地洒落。

形势开始逆转,众人紧张起来。花瞳一直柳眉紧锁,面露忧色,阿诚早已掏出怀里的圣经,全身颤抖着开始祷告了。

目睹阿帕奇渐渐落入下风,廖悦心一直紧绷着,他知道如此下去大伙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扭转一下局面。他尝试着翻看背包里的东西,找了半天,貌似只有一把便携式折叠工兵铲,一柄军刀,和一个固体酒精炉可能派上用场。

其实这次行动前,廖悦和亨利探讨过对付温迪戈的方法,亨利他们曾经尝试过使用各种枪械,但都不起作用。炸药估计也许管用,但是那些怪物,不会傻到站着不动让你去炸。况且炸药这东西,一个不慎弄不好,等同自杀,所以这次行动中都没有配备。

行动小组商讨的结果是,对于温迪戈,能避则避。可是现在,他们根本避不了。

廖悦看了看手里的工兵铲,上回他曾使用一个大号的铁镐和一只黑怪pk过,可是一回合就被对方ko了,这段时间他的武力值又没暴涨,他实在没有信心凭手中这破玩意,能与黑怪们大战个三百回合。如果贸然冲上去,说不定只会给阿帕奇添乱,还要他分心照顾自己。

至于军刀嘛,想想也就算了,还不如工兵铲好使呢。如果黑怪怕火,酒精炉倒是有点用,这东西本来是准备取暖和煮压缩食品用的,要是能将黑怪串起来,倒是可以尝试烧烤一下。

思来想去无果,廖悦不禁垂头丧气,心说一会阿帕奇支持不住了,他们也就可以抱团去见上帝了。

正当他绝望之时,一旁的花瞳突然神情激动,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一把将廖悦的手腕紧紧抓住。

“我感觉,你的背包里有一样东西,正是这些怪物们的克星。”她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第五十六章 圣水

刚听到花瞳这话时,廖悦一脸迷惑,心说:“我背包里真有这东西?我还不知道?”

但看到她认真的眼神,想起她以往的表现,知道她不似在说笑,廖悦只好一件一件将背包里的东西拿给她看。花瞳不停地摇头,一件件地否定,直到廖悦无意中拿起一样事物时,她的眼神一亮,说道:“就是它。”

廖悦一看,竟然是圣水,不由惊诧地问:“你确定这东西能克制那些温迪戈?它是用来”可是就在这时,阿帕奇身子趔趄了一下,后退了几步,刚才一小会的时间,他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痕。

“快把它浇到怪物们的身上。”花瞳眉头一皱,着急得语调都变了。

廖悦知道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了,拧开金属试管的盖子,一咬牙,就将整支圣水朝洞口掷了过去。试管撞到最近的一只黑怪身上,圣水顿时倾洒而出,立时浇到了它的脸上和身上。

顷刻间,廖悦他们看到,黑怪被圣水浇到的地方,好像被强酸腐蚀了一样,冒起了一阵浓烟,接着,圣水闪烁着七彩光泽,好像有生命意识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至它的全身,眨眼的功夫,那黑怪整个身躯开始迅速融化。

那黑怪发出了痛苦的嘶鸣,那声音一下子尖锐了数倍不止,听得廖悦他们浑身难受。接下来,他们完全目睹了黑怪在不断挣扎中,如同一只蜡烛一样,彻底融化消失的过程。

直到最后,地上只余下一滩浑浊的液体,不停地冒着泡眼。

那黑怪身后,它的两个同伴,刚才不小心触碰到了它的身体,虽然只是爪子沾上了那么一小点圣水,但是也不能幸免于难。转眼间,圣水已经迅速蔓延到了它们的整条胳膊,接着是它们的身体,最后,这两个黑怪同样化为了一滩液体。

其余的黑怪看到这一幕,那本应该没有表情的面孔,竟然出现了人性化的恐惧,它们争先恐后地逃到了地洞的最深处,远离地上的那些液体,蜷缩在一起,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哎呀,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阿诚惊诧地张着大嘴。就连花瞳,好像也估计不出圣水有这般强横的杀伤力。

廖悦心中相当震撼,如果他事先知道圣水这么厉害,那么在服下它之前,肯定会犹豫好一阵子。他定了定神,才明白了过来,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貌似强大的温迪戈也有自己的弱点。想来当年诺丁神父,就是依靠着圣水,带领教会骑士才将堕落修女降服的。

廖悦一直认为,圣水这种副作用极大的东西,完全比不上花瞳的蜡烛好使。现在想来,当时的想法太过肤浅,他们只是不了解圣水的其他用途,如果这东西可以量产的话,廖悦自信,就算面对一万只黑怪,他都不会畏惧。

局面一时逆转,真是大快人心。洞口地面上的一大滩液体开始蒸腾起来,形成一大团水雾,向四处弥漫开来,在手电光照下,七彩绚丽,亦梦亦幻,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感觉。那些黑怪又骚乱起来,一副副十分忌惮的模样,纷纷往后撤走,直到完全失去踪影。从不时传来的不甘的嘶鸣声判断,它们应该退到了地洞之外很远的地方。

廖悦感觉得出黑怪们在远处徘徊着,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有圣水庇护,他们暂时安全了,如同西游记里描述的那样,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一个圈,就能保他师傅不受妖魔鬼怪侵害一样。而他们此刻身处的深井,其实也如同一个囚牢,虽然那些温迪戈无法接近,但他们也没法出去。

阿帕奇擦了擦汗,坐到地上休息起来,廖悦拿出背包里的医药箱,和花瞳一起帮他处理伤口。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密布着不计其数的伤口,跟他身上的彩绘混合在一起,感觉看到一个刚遭受凌迟酷刑的犯人一样,才让人明白过来,刚才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

阿帕奇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情,这点小伤跟我在接受部落考验时,受的伤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就一小会的功夫,一些细小的伤口好像已经自动愈合了,稍大的一些伤口,血已经止住了。花瞳看着他身上的彩绘怔怔出神,诧异地说道:“这些彩绘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加速体内的新陈代谢,让肌体以极快速度自动修复。”

阿帕奇听完后一愣,然后憨笑着对花瞳一竖大拇指:“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我们部落萨满巫医的手段,这种彩绘能最大程度庇佑我们族人。”

这时,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阿诚好像发觉了什么,慌张地指着洞口,结巴着说道:“快,快看,那,那些液体好像少了许多。”

众人一看果真如此,地面上的液体挥发性很高,才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缩小了一大半,那些七彩水雾笼罩的范围逐渐缩小,洞里深处,隐约又出现了黑怪们蠢蠢欲动的身影。

“一支圣水大概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廖悦很快判断出眼前形势,他和阿帕奇身上的圣水加在一起,也就十来支,满打满算,他们最多只能坚持十几个小时而已,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栈道一断,他们已经失去了退路,而且一路上,还有大群的温迪戈等待着他们。

阿帕奇才休息一会,已经神采奕奕,他往洞顶望了望,说道:“我去看看上面有没有路。”说完,也不等廖悦他们有所反应,一跃而起,几下功夫,就爬到了两三层楼的高度。

他完全没理会下方廖悦等人看得如何惊心动魄,身手敏捷得如同一只猴子,只要不是完全平整的岩壁,他都有办法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好像一切物理定律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一般。

廖悦三人在下方看得脖子都僵了,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完全没了身影

又过了一会,他才在上方探出头来,兴奋地大喊了一声,“上面有路。”接着,从上面甩下了一捆登山绳。廖悦三人一阵愕然,感觉在做梦一样,这变态的家伙,刚才还和温迪戈斗得遍体鳞伤,转眼间又轻松地徒手爬上了十多层楼高的岩壁,简直就不是人类。

“就算最厉害的特种兵也做不到吧?难怪亨利不惜高价将他特邀过来,助其侦破幽灵地铁事件。”廖悦心里想着。

当廖悦三人到达深井上方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通道,比一般的地铁隧道还要宽敞一些,地面正中央处,铺着一条铁轨,一直延伸到前方黑暗处。边上停靠着一辆老旧的翻斗式矿车,看起来像是一个世纪前的东西了,上面早已锈迹斑斑,能不能使用还不清楚。

廖悦拿起手电往前方一照,通道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深处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但是他们此时已经无路可走了,前方就算通向地狱,他们也只能咬着牙硬闯了。

正当他们打算往前方走时,一阵骚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廖悦一低头,只见脚下深井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黑怪,原来刚才一小会时间,圣水彻底挥发殆尽,那些怪物又追赶了过来。

而且,他们的前方,影影绰绰的,手电一照,竟然又看到了数十个黑怪,在黑暗中龇牙咧嘴,紧贴着岩壁,向他们急速爬来。

“这些怪物十分狡猾,它们中的一部分不知何时绕到了我们前方,打算前后夹击我们。”廖悦恍然醒悟,对身边伙伴说道,他咬了咬牙,取出背包里的几支圣水,打算用它开出一条血路。

“等一下。”可是这时,阿帕奇却拦住了廖悦,他毫不费劲地从地面上硬掰下一段两米来长的铁轨,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试了试手感,继续说道,“圣水十分珍贵,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使用。”

他一边说着,将手中的铁轨舞得呼呼作响,然后一跃而起,跳进了边上停靠的矿车里面,回头对廖悦三人大喊道:“大伙一起上矿车,我来开路。”

第五十七章 矿车

阿帕奇立于矿车车头,威风凛凛,眼神中带着一种藐视,完全没有将前方的黑怪放在眼里,廖悦不知道他何以这般有信心。

他一直是这支队伍的领头,是进是退本应该由他来决定,但是在战斗力估计方面,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虽然知道阿帕奇十分厉害,但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他还是很模糊的,以他的估计,或许能打退十只黑怪,或者是二十只,三十只

在没有完全了解每个队员的真正实力之前,他只能相信阿帕奇此刻的判断。

廖悦三人爬进了矿车,矿车有两个浴缸大小,里面还残留着碎石铁锈一样的东西,看来当时修路时,这矿车是用来运送物资的。车子外面的活动铁栓好像已经卡住了,这种翻斗式的矿车十分方便,只要抽动铁栓,车厢就会顺着底部的轮轴倒向一侧,将运送的货物毫不费劲的倾倒而出。

矿车后方连着一个小跷跷板似的把手,廖悦在一些纪录片里看过,两个人只要面对面站着,各握着把手一端上下摇动,就能毫不费劲地带动整个矿车,在铁轨上运行。

“我们一人一边。”廖悦指着把手对阿诚说道,阿诚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看到前方的黑怪逐渐逼近,也不敢不答应,于是两人开始尝试驱动矿车。

本来这种手动式的把手,轮轴结构设计得非常科学,不用如何费劲都能为矿车提供动力。但是也许因为年代过久,轮轴里面积满了铁锈,摩擦力很大,廖悦和阿诚使劲摇了半天,双手都酸麻了,才勉强将最外面的一层铁锈磨掉,矿车才吱呀吱呀地缓缓启动,顺着铁轨前行。

才弄了一下子,阿诚就累得满头大汗,借口推托说自己不行了,廖悦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不想出力就别搭车。”心说大伙眼看都命在旦夕了,这家伙还想着偷懒,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地面上去。

阿诚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一红,默不作声地摇动着把手,这回他不敢再偷懒,矿车缓缓开始加速。

花瞳蹲在车厢里,提着灯笼,打着手电为大伙照明,阿帕奇则双脚稳稳踩在矿车边缘,手持着断裂的铁轨,随时准备迎战。一路上,铁轨上不时出现碎石,矿车不停地颠簸,阿诚脸色十分难看,感觉随时都要呕吐一样。

其实地面有肉眼看不出的细微坡度,矿车启动后,直接就驶入了下坡路,廖悦和阿诚没使多大劲,车子已经向前方俯冲了过去。

从深井里爬上来的黑怪们,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对他们暂时构不成威胁,但是前方的黑怪们已经黑压压地围堵了过来,刚才手电光范围有限,目测只有几十只黑怪,但是靠近了才知道,原来后面密密麻麻的,一路上全是这些黑怪,不下两三百只,看得人头皮发麻。

转眼间,矿车呼啸着冲入黑怪群中,廖悦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那些怪物力气不小,只要几只联合在一起,说不定能将矿车整个掀飞。

然而廖悦只觉耳边风声骤起,条件发射地一低头,只见离他们最近的两三只黑怪,不知何时已经飞了起来,向两边岩壁撞去,沿路撞倒了不少同伴,场面极度混乱。

廖悦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眼前一晃,就看见一条大腿粗的黑影在他头顶上方舞动,好像一条黑色蟒蛇,不停甩着巨尾,将一波波扑上来的黑怪像打棒球一样打了回去。

“是那截铁轨!”廖悦有些震惊,本以为阿帕奇不过是就地取材,随手掰根铁轨来防身,总比徒手肉搏强。没想到他竟然精通棍术,铁轨舞动起来简直密不透风,霎时之间,整辆矿车好像笼罩在一团黑色龙卷风暴之中。

那截铁轨光看着就知道异常沉重,廖悦都没信心提得动,绝对想象不到,有人可以挥舞得这般出神入化,看阿帕奇此刻威武的身姿,廖悦就好像看到当年的长坂英雄赵子龙一样。

在某一瞬间,廖悦似乎看到,阿帕奇手中的铁轨已经变了形,扭曲得像一根麻花一样,光是这一点就能知晓,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究竟有多么的激烈。

廖悦三人完全帮不上忙,都缩着脖子,暗暗为阿帕奇打气,四周只要一现出黑怪们狰狞的面容,下一秒它们就惨叫着,被打得倒飞回去,完全无法靠近矿车。

矿车一路向下俯冲,速度越来越快,感觉要飞起来了一样,颠簸得廖悦感觉全身要散了架一样,只觉有数不清的黑怪从身边飞掠而过。

阿帕奇犹如一尊不败战神,稳稳立于战车车头,横扫着万马千军

阿诚开始还吓得瑟瑟发抖,看到阿帕奇如此神勇,眼神中又充满了崇拜,不时挥舞着拳头,好像是他自己在战斗一样。可是他得意没多久,突然脸色煞白,一指前方,结巴道:“前,前面,没,没路了。”

众人往前一看,原来手电光的尽头处,出现了一处断崖,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刚才矿车一直俯冲加速,车上又没有刹车装置,眼看就要冲到断崖处了。

阿帕奇一早就察觉了,他将手中铁轨往地面上斜着一插,想当作刹车杆来使用,立时引得火星四溅。但是矿车动量太大,减速效果并不明显,看来,短时间内停下来是不可能了。

“快跳车。”廖悦已经反应过来,他们以现在的车速跳出去,虽然可能摔得不轻,但是总比坠崖强多了。可是他这一念头才出现,就看见阿帕奇扔掉了手中的铁轨,眼神一凛,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毫无准备的阿诚踹出了车去。

阿诚连喊叫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空中打着旋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一旁的岩壁上,又十分狼狈地滚到了地面,不知死活。

接着,廖悦就感觉身子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他脑海中的瞬间反应是,自己也要紧接着被踢下车去。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被阿帕奇抓住衣领,整个提了起来,他身旁的花瞳也是如此。

廖悦终于体会到,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是什么感觉了,让他瞬间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由自主地,整个飞出了矿车。

阿帕奇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手一个,将廖悦和花瞳两人提了起来,跃下了矿车,车子在下一秒就冲出了轨道,坠入前方的悬崖之下。

车速实在太快,惯性极大,廖悦料想他们三人肯定摔得不轻,本能地双手护住脑袋,接下来,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根本不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后背就重重地撞到了一旁的岩壁,接着身子又滚落到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七荤八素的。幸好他后背有背包做垫护,不然刚才那一下子,肯定比阿诚好不到哪去。

廖悦摸爬着站起来,意外地看到,阿帕奇和花瞳竟然安然无恙地站在旁边,有些同情地看向他,根本不像自己那么狼狈,花瞳手中的灯笼,蜡烛甚至都没有熄灭。他这才明白,仓促之间,阿帕奇只能毫发无损地护住其中一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肯定是优先照顾女士。不过他也暗中帮着自己,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至于让自己受伤。

阿诚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他捂着脸颊,嘴里不停叫嚷着,好像在抱怨自己遭受了不公的待遇。可是他才表达出自己些许的不满,就脸色煞白地指着后面,结巴着说道:“它,它们,又追来了。”

廖悦一转头,后方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那些黑怪转眼又涌了上来,暗骂他娘的,真是连口气都不让人喘一下。

前方不远已是断崖,深不见底,跳下去肯定活不成,但与后面源源不断赶来的黑怪们拼杀,就算有圣水在手,他们顶多也就是晚死一会而已。

众人脸上都涌上了不同程度的绝望。

然而这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被一旁岩壁上的大铁门吸引了注意力,这扇大铁门看起来十分结实,半敞着,里面好像是一个储物室,刚才路过得匆忙,他们直到现在才发觉。

他们立时燃起了希望,全都冲了进去,阿帕奇轻松地将铁门合上,反扣上门栓的瞬间,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撞击声。幸好铁门十分厚实,那些黑怪们的轮番撞击,感觉是其上挠痒痒一样。

他们刚想停下来喘口气,就听见阿诚惊疑了一声,“好,好多的棺材。”

廖悦打起手电一照,就发现,原来他们进入的不是什么储物间,看模样像是一所教堂,中间地面上,整齐陈列着许多棺材,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副。整座教堂里面鬼气森森的,让人感觉好像闯进棺材铺里一样。

但是廖悦定睛一看,只觉脑门上冷汗直冒,眼前的哪是什么棺材,分明就是一具具铁娘子,正透着瘆人的寒光。他似乎明白了,他们无意中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那是几个世纪前堕落修女建造的--

地下修道院。

第五十八章 地下修道院

“这是几个世纪前的地下修道院,是堕落修女带领异教徒建造的。”廖悦低声对大伙说道。

廖悦脑海中再次浮现诺丁神父的记忆,那场决定曼哈顿命运的神圣一战,像放电影一样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在场众人都曾听廖悦描述过那段历史,知道神父最终取得胜利,降服了所有的异教徒,像封印恶魔一样将他们禁锢起来。

眼前的修道院,丝毫没有神圣庄严之感,反倒处处透着一股阴森与邪气,让人心头说不出的压抑。好像这里已经被上帝遗弃了一样,失去了神的庇佑,沦为恶魔们休养生息的场所。

上百具铁娘子,以一种震撼的方式,静静地陈列在庭院中心,痛苦地诉说着昔日的往事。恶魔们被封印的情景,似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们不甘与怨恨的诅咒声,似乎依旧回荡在整个空间,一直没有消退。

阿诚刚才摔得不轻,一直哎呦哎呦的嚷嚷个不停,但是一看到那些铁娘子,脸色就一阵煞白,似乎联想到了,当日堕落修女出棺时的恐怖情景,连忙捂住嘴巴,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醒了铁娘子中的主人一样。

“我们轻轻地靠着墙边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廖悦轻声说着,向众人打了个手势。所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沿着一个方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整座修道院内部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墙壁用钢筋水泥加固过,一般的炸药估计都撼不动。廖悦一路摸着冰冷的墙面,感觉这里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牢一样,或者说,这座修道院本身,就是一具更大的铁娘子。

“这些铁娘子中封印的,估计就是堕落修女的手下,邪恶异教徒了。”廖悦心里想着。

几个人从大铁门处来到修道院的另一头,短短的几十米,却走了十多分钟,路上遇到一些破旧的桌椅之类的事物,他们都小心地绕开,生怕发出任何声音。

修道院另一头是一处宽敞的讲台,地面十分干净,好像不容许有污秽侵染一样。讲台的边缘处,靠近庭院中心的位置,立着一尊铜像,栩栩如生,不走近看,还真以为有一个人站着那里。

廖悦看到雕像的面容时,差点叫出声来,连忙压低嗓子说道:“这是诺丁神父。”因为只有他在回忆中见过神父的模样。

阿诚两眼泛光,又想着打雕像的主意,顺手牵羊一些东西了,刚才的害怕完全被一种兴奋所取代。可是他围着雕像转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此时,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了雕像的右手处,一个铜制的匣子上,匣子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凹槽,看模样和大小,刚好可以放进一本书的样子。

这样的场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事情

廖悦和花瞳同时望向了阿诚,阿诚立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后退了数步,一手紧紧按住口袋中的圣经,生怕别人抢他的东西一样。

“这座修道院完全是封闭的,除了大铁门外,没有其他出入口,除非”廖悦指了指凹槽,继续说道,“眼下我们,只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开启隐藏通道什么的。”

阿诚生怕别人抢他的圣经,狡猾地转着眼珠,说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是通道的开关?说,说不定是个陷阱呢?”

“就算陷阱也要试上一试,难道你认为我们现在的处境,还有多余的选择吗?”廖悦反问道,他倒是不担心会触动什么陷阱,因为他不认为神父会大费周章地设计一个死局。

再仔细看雕像的神态,十分安详,它面向着前方地面上的铁娘子,好像在向上帝虔诚祷告,请求净化恶魔们的灵魂一样。

“又没人和你抢圣经,再说了,试一下又没什么损失吧?”廖悦有些不耐烦,狠狠瞪了阿诚一眼。

阿诚继续找着借口:“胡,胡说,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要,要付出代价的,放,放进去就等于没了。”

“那我们只能打开铁门出去了。”廖悦恐吓他道。

阿诚一想到一大群黑怪还在外面徘徊着,就双腿发软,终于下定了决心,掏出口袋中的圣经,有些不情愿的,将其放进凹槽里。

圣经和那凹槽完全吻合,紧接着一阵轰鸣声骤起,四周好像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整个修道院剧烈颤抖了起来,从头顶处不断洒落下大片的灰土。

出现如此大的动静,所有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面上那些铁娘子,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恶魔一样。但是震动过后,就没有其他异常出现了,整个修道院又沉寂了下来。

“我,我说什么来着,根,根本没用。”阿诚显得理直气壮,就要伸手取回凹槽中的圣经。

“不要!”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花瞳突然失声叫道,想要阻拦阿诚,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她紧张地朝着铁娘子的方向望去,眉头紧锁,表情越来越不安,语带责备地对阿诚说道:“你不应该这么着急取回圣经的这下麻烦了。”

看到花瞳如此反应,众人都是一愣,接着,阿诚吓了一跳,似乎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连忙又将手中的圣经放了回去,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众人随即感觉脚下一阵震动,讲台地面出现一条细缝,渐渐向两侧裂开,紧接着,众人诧异地看到,一具巨大的棺椁缓缓升了起来。那棺椁有半辆公交车大小,完全由纯钢所铸,椁壁上刻满了圣经中描述的场景,神圣庄严,令人神往。

接着刺耳的轰鸣声起,棺椁上方沉重的棺盖缓缓地自动打开,这一刹那,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产生一种迫不及待进去一窥究竟的冲动。

“棺椁里面或许有连接到外面的通道!”廖悦对众人说道,他看到其他人脸上写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然而这时,整个修道院内部变故骤起,本来沉闷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廖悦用手电往中间一照,众人立时惊恐地看到,上百副铁娘子的棺盖同时剧烈地抖动起来,好像水烧开水时不断跳动的锅盖一样,所有人的心全都跟着砰砰直跳。

“快躲进棺椁里面。”廖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往棺椁上面爬。棺椁有一人来高,仓促之间,爬上去也要费一番功夫。

阿帕奇点点头,蹲下身子,示意花瞳和阿诚借他的肩膀爬上去。阿诚仓惶地将圣经收进口袋里,手忙脚乱地借着阿帕奇的肩膀爬了上去,花瞳接着跟上,她虽然表情紧张,但是动作没有慌乱,阿帕奇最后才跃进棺椁里面。

廖悦在跳进棺椁之前,用手电一照,最后看了一眼外面。只见所有铁娘子的棺盖接二连三地被掀开,一个个穿着修道士服饰的黝黑怪物,从里面爬了出来,好像刚刚苏醒的恶魔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而后仰天发出一声憋闷了几个世纪的咆哮。

“杀!杀!杀!”

紧接着,一双双没有眼睛的恐怖眼洞,似乎带着无尽的憎恨,都朝着廖悦身处之处望来,看得他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廖悦跃进棺椁后,头顶上的椁盖好像有意识一样,缓缓地合拢而上,一阵轰鸣声后,将他们四人封闭在里面。棺椁里空间还算宽敞,花瞳灯笼的烛光可以照亮每一寸角落,清晰照出内壁上与外壁相似的刻绘。

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通道和出入口的痕迹。

整个棺椁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椁盖与椁身间留有一指宽的缝隙,廖悦他们一抬头,透过顶上的缝隙,可以窥得外面的情形一二,但是视野极其有限。

就在这时,外面的骚乱声逼近,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双双漆黑的眼洞,正紧贴着缝隙,往棺椁里面窥探,密密麻麻的,将所有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廖悦立时感到,全身好像被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所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他感觉脑子一阵嗡鸣,头疼欲裂,这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是精神上的酷刑。廖悦觉得,意志稍微薄弱之人,在如此双重压迫下,很有可能会当场崩溃掉的。

第五十九章 鬼抬棺

在无数双漆黑的眼洞注视下,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发凉,廖悦和阿帕奇做好了随时拼命的准备。阿诚全身抖得好似筛糠,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他双手捧着圣经,跪在地上不停地祈祷。

花瞳还算镇静,但是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廖悦心中一直忐忑,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这些变异后的异教徒一拥而上,他们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而且直觉告诉他,异教徒们虽然外形与温迪戈极为相似,但是廖悦能肯定,两者的战斗力绝对不在同一个档次。

他敢毫不夸张地说,一名异教徒,绝对能顶得上十来个普通的黑怪。

“它们好像看不见我们。”过了好一会,花瞳才抚了抚额说道,她目光闪烁,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可能吧?”廖悦表示难以置信,但是他抬头仔细一看,果然看到那一双双没有眼睛的漆黑眼洞中,竟然流露出了疑惑和迷茫的神情,其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就和花瞳表述的一样。

它们在棺椁外不停徘徊着,不甘心地咆哮着,看那模样,似乎能感应到廖悦等人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就是看不见他们。

“我明白了,这个棺椁被一种神圣的力量加持过,能隐藏躲在里面之人的气息,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花瞳突然恍然醒悟道。

廖悦一听,联想到刚才的情形,心想也许花瞳说得没错,这道缝隙就如同单反玻璃的原理一样,只能单向透视。而这个棺椁,就如同一个避难所,可以让圣经的继承者躲避恶魔们的袭击。

“刚才真是太凶险了没想到,阿诚这家伙,在紧急关头还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廖悦心想着,要不是遇上阿诚,碰巧他又随身带着神父的圣经,他们这回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或许就是上帝的旨意吧!

众人全都舒了一口气,一路走来,感觉好像在死亡边缘不停徘徊一样。

棺椁之外的异教徒,似乎没有完全死心,一批换着一批,轮番朝着缝隙内窥探。廖悦等人虽然都清楚,他们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但是被那种折磨人的眼神汇聚在身上,心里也是万般难受,如同被万虫噬咬一样。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接着,四周渐渐地,又变回之前死一般的沉寂,再也没有恶魔们流窜的身影,它们似乎已经放弃了,又蛰伏了起来。

“它们好像都走了。”廖悦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许久都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那,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可,可以出去了?”阿诚抹着头上的冷汗问道,但没有人回答他。

花瞳还是柳眉紧皱,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对众人道:“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全看神父的旨意。”她边说着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边盘腿坐在地面上,闭目养神起来,表情从容闲暇,好像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阿帕奇拭着推了推头顶上的棺盖,发现棺盖纹丝不动,他释然地叹了口气,好像明白了花瞳话里的意思,索性也坐在地面上休息起来。

众人在沉默中等待了许久,直到他们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一种奇妙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涌上廖悦的心头,他一时警惕起来。花瞳也猛得睁开双眼,似乎也觉察到了异样,站了起来,接着,所有人都向缝隙外张望。

虽然缝隙很小,但众人还是能看到外面的一些景象,正不停地发生变化。

“棺椁好像在动?”廖悦最先反应过来,而且,感觉他们正往高处移动。过了一会,又接着往下移去,到了后来,上下左右的,他们完全判断不出,棺椁究竟以什么样的规律在移动了。

从外面偶尔出现的景象判断,他们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封闭的修道院,四周清一色都是岩壁,好像又进入了什么通道之中。

他们身处的棺椁,完全由纯钢所铸,少说也有数十吨重,绝对无法依靠人力进行搬运。但是廖悦他们分明感觉到,他们是被一群人抬着走的,就好像坐在娇子里一样。那种有规律的节奏,跟人在行走时,形成的脚步起伏完全契合。

“鬼,鬼抬棺。”阿诚吓得语无伦次了。

廖悦有些意外,心说没想到阿诚也听说过鬼抬棺这一说法。

鬼抬棺,在中国民间流传盛广。据说是一些盗墓贼传下来的故事,说一群盗墓贼进入古墓,发现棺椁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而后又毫无预兆地在另一个地方出现,都以为是鬼神之力所为,是墓主人对他们的警告。一些胆小者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当场吓死。

但是廖悦从一些古籍中了解到,鬼抬棺,其实是通过一种巧妙的机关实现的。一些精通风水学的墓主人,会在自己的陵墓里,修建隐形的机括,让棺椁可以根据墓穴气脉的走向,进行小范围的转移,表达一种追求天人合一,永生不灭的意愿。

一般来说,古墓的选址都离不开堪舆之术,就是所谓的风水学问。往大处说,风水学旨在助人寻龙点穴,选取龙穴宝地下葬,令亡者安息,荫福子孙后代。而往细致方面说,风水学也指出,同一个地穴的气脉,也会因为山川走势,季节变换,日月更替,产生微妙的变化。

对于追求极致的墓主人来说,这些因素都会考虑进去,他们不惜重金聘请能工巧匠,设计出可以让棺椁自行移动的机关。

而那些不明就里的盗墓贼,因为做贼心虚,遇见棺椁神出鬼没时,以为墓主人在迁怒他们,都纷纷弃而逃命。

此时,廖悦他们心中忐忑,感觉棺椁整个悬在半空,很有节奏地移动着,好像一群人步伐整齐地抬棺行进一样。

“真的好像有人在外面,将整个棺椁扛在肩膀上行走。”虽然觉得荒谬,但是廖悦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此刻真真切切的感觉。

“难道,是,是那些异教徒们,它,它们不死心,想,想通过其他办法弄死我们?”阿诚哆嗦着自言自语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花瞳,见她又平静地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表情不起波澜。花瞳对于灵异方面的感知,众人都有目共睹,既然她此刻如此淡定,那便说明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众人各怀心思,默默等待着。廖悦感觉他们好像是在未知的时空中穿梭一样,前路遥不可知直到轰隆一声巨响,外面传来棺椁重重落地之声,他们才警觉地站起来。花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说道:“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她站起身来,挑高了灯笼,走到棺椁内部的中央处,仰着头望向一个方向,好像在等待着某个时刻来临一样。

其他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那沉重的纯钢椁盖缓缓移动开来,烛光一下子照亮了外面。廖悦他们一抬头,马上看到头顶两三人高的地方,露出了平整的岩壁,好像经过人工仔细打磨过一样。

虽然他们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但是都明白,他们的终点站到了。廖悦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这个棺椁,就如同交通工具一样,他们只是无意中,从一个地铁站,搭乘了地铁,到达另一个地铁站而已。

众人在阿帕奇的协助下,一个个爬出了棺椁,来到地面上。廖悦他们好奇地围着棺椁转了一圈,根本没看出什么异样,他们完全理解不了,如此沉重的棺椁究竟是如何离开修道院,达到这里的?就算有机关暗中操控,也应该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才对啊!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都无奈地一笑。但是接着,他们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廖悦往前方走了十多步,打起手电四处张望了一阵,感觉他们正身处于一条墓道之中。墓道有地铁隧道大小,地面十分平坦,两侧靠墙的地面上,各有一条排水道一样的沟渠,一直向远处黑暗延伸。

廖悦走到沟边,低头一看,不由一惊。只见约莫一人深的沟渠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具具骷髅,头脚相连,数量多得数也数不尽。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白森森的一片,目力不及的地方,更加可想而知,如同大屠杀后的万人沟一样。那些骷髅摆放得十分整齐,很有条理,任谁都看得出,其中必定有着某种寓意。

另一边墙壁下的沟渠,不用看他们也知道,想必也是同样的景象。

“这应该是祭祀用的殉葬沟。”廖悦弯下身子看了看,沉吟了片刻,回头对紧跟上来的大伙说道。

“上,上帝啊,真,真是太惨了!”看到眼前景象,阿诚虽然害怕得双腿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发出了一声悲悯的叹息。

花瞳跟在众人身后,从刚才起,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回头望向后方,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她注意的东西一样。

众人瞧见她的反应,都很有默契地回头一看,当场就是一愣。只见烛光映照下,不知何时,巨大的棺椁已经悬浮在半空之中,悄无声息地往后方缓缓移去,他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下一秒,棺椁就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数秒的时间,但是那种震撼简直无法形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样。廖悦诧异之极,心说这棺椁就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一样,来去自如,无声无息。如果不是鬼神之力暗中驱使,又如何能解释得通呢?

“这真的是鬼抬棺吗?”廖悦站在原地看了好久,感觉世界观再一次被彻底颠覆了

第六十章 殉葬沟

廖悦等人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追上前方看看,可是他们没走多远,道路就被深不见底的悬崖隔断了。

“如此巨大的棺椁,是如何通过悬崖的?”廖悦心中诧异,打起手电四下照去,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当然也不会有棺椁的半点影子。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离他们最近的落脚点,至少在百步之外。

而且,他们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条墓道,究竟是怎样在岩壁上开凿出来的呢?

众人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调转头,顺着墓道一直探寻下去。除了阿诚,廖悦三人都是为了寻找古墓之灵而来,眼前的墓道,多少让他们看到了一些希望。

墓道中间的路面,平坦宽敞,好像经过多次整修一样,两条殉葬沟平行着紧挨在墙脚下。古人都讲究对称与美观,殉葬沟一般都是成对出现,用来盛放墓主人生平喜好之物,如金银器皿,牛马牲畜,盔甲兵器等,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就好像墓主人生前所拥有的一切,死后同样继续享用一样。当然,找几个奴隶侍从为自己陪葬,也是极为寻常之事。

众人顺着墓道一直往前,闷头走了十多分钟,前方依旧没有尽头的模样,可想而知,殉葬者的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如此庞大的殉葬阵容,世所罕见,完全不逊色于帝王级别的葬礼。

“墓主人究竟是何人?是阿尔冈昆族的酋长吗?”廖悦若有所思起来。但是看着沟渠中的一副副骨骸,他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一个激灵,一种完全颠覆之前想法的念头涌现脑海,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么?”

阿诚不敢睁眼,一路上都是扯着廖悦衣服过来的,但是终究忍不住往沟里偷看,可是才瞄了一眼,双腿立时就是一软,脚下一个踉跄,惨叫了一声,一头栽进了沟渠里。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急忙赶到沟渠边上,廖悦打起手电往下方一照,就看见阿诚脸色惨白,紧闭双眼,正躺在一具骷髅的边上,那奇怪的姿势,好像想搂着身边的事物睡觉一样。

幸好殉葬沟并不太深,阿诚没有受伤,只是由于惊吓过度,脸色惨白得难看。他哎呦地叫了半天,才感觉身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猛得一睁眼,正好与那具骷髅漆黑的眼洞对上了,吓得他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阿诚被阿帕奇拉上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印第安土著人真,真是野蛮,还,还用原始粗鲁的祭祀方式。”阿诚有气无力地说道,但是他越说越来劲,只顾着数落土著人的不是,没有留意到阿帕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帕奇平时话就不多,很沉得住气,但是忍耐总有个限度,换做是廖悦,早就忍不住一脚将阿诚踹回到沟里去了。

阿诚越骂越没谱,廖悦实在听不下去,摆手制止他道,“打住,别什么事情都赖在印第安人头上,况且,这根本不是土著人的所为。”

“放,放屁,除了那些野蛮人,还,还有谁会用如此不人道的祭祀方式。”阿诚不依不饶,显得理直气壮。

廖悦狠狠瞪了他一眼,指着沟里的一副骨骸,回头对大伙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土著人的骨骸,你们看颅骨的后脑壳突出,整个躯干短小,四肢偏长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这些骨骸的主人都是非洲人。”

其实廖悦早就看出了端倪,他曾跟着邓警官系统学习过,掌握了一些体质人类学的基础知识。

听到这一说法,除了阿诚,其余人似乎没有多少惊讶。

“我能确定,这些都不是阿尔冈昆族人的尸骨。”阿帕奇说出自己的看法,他虽然不清楚廖悦的猜测是否准确,但是至少可以排除掉,骨骸的主人是土著人这一假设。

阿诚这时也不敢多嘴了。

“这些骨骸上残留着巫术的痕迹,似乎这些人,当时被人当成了试验品,但是最终失败了。这种巫术和印第安人的不一样,应该起源于欧洲。”花瞳也发表了意见。

“欧洲?”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明白了花瞳的意思,这些骨骸的主人,都应该出生于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后。廖悦将众人的想法联系起来,一个显而易见的推理呼之欲出。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我猜想,这些都是堕落修女试验巫术的失败品我曾在神父记忆中看到一些片段,堕落修女当时在曼哈顿呼风唤雨,她强迫要求大商人和大农场主,为她提供足够多的试验品,当时正处于黑奴贸易的鼎盛时期,结果可想而知”说着,廖悦有些感慨。

“幸好诺丁神父最后将之擒获,结束了这一切,不然这场腥风血雨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众人一阵唏嘘,似乎看到了旧时代的悲哀。

除此之外,他们就无法猜测更多的事情了。那些骨骸的摆放方式实在诡异,或许与堕落修女的邪恶巫术有关,但是连花瞳这个灵异专家对此都没有头绪,其他人就更没可能知晓其中缘由了。

他们低头继续前行,走着走着,他们又惊讶地发现,殉葬沟里的情形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看,只见殉葬沟里再也不是一具具整齐排列的骷髅了,而是数不尽的大量碎骨,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数量不可估计。有些稍微完整一点的,依稀可以判断出是熊、野牛、鹿等动物的残骨,当然,也有不少人类的也掺杂在其中。

看那些碎骨上残留的痕迹,好像曾经人被烹煮后,又被尖锐的牙齿啃食过。看着看着,众人只觉头皮发麻,感觉好像走进了蛮荒时代的屠宰场一样。

在那个蒙昧的年代,人类和牲畜毫无区别地被圈禁与豢养,随时等待着被屠宰一样。

廖悦回忆起图腾石柱鬼影人的形象,与阿尔冈昆族禁忌中的食人魔温迪戈联系在一起,更加确定了他以前的想法。

在食物匮乏的蛮荒年代,土著部落之间互相攻伐,战火不断,战俘们被当作牲畜一样肆意宰杀。土著人为了生存,如此做法,虽然有悖人伦,但也无可厚非。

廖悦想到这里,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众人走着走着,眼前猛然豁然开朗,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墓道的尽头,进入了一个宽敞的洞穴。

廖悦取出背包里的探照灯,打开放在地上,众人立时瞳孔一缩,眼前景象简直震撼无比。

整个空间有一个田径场大小,地面离洞顶至少有十层楼的高度,十数根前所未见的巨型图腾石柱,巍然地矗立在地面上。洞穴中央的位置,赫然是一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地,平地上陈列着一口越野车大小的巨大石棺。

无数的白骨平铺在平地上,层层叠叠,整个呈现出一种石棺漂浮于尸山骨海之上的骇人场面。一股阴邪之气隐隐从石棺里头渗透而出,不断向四周扩散,任谁一眼都能看出,里面躺着的,绝非什么善类。

廖悦不禁心想,如此架势,棺中的主人,难不成是唐僧师徒取经路上遇到的白骨夫人?

以石棺为中心,四面八方辐射出十条殉葬沟,沟里同样是白骨累累,远远望去,殉葬沟如同十根巨型的白色手指,连着中央的平地,而那石棺,就好像是被一双白惨惨的巨手捧在手心上一样。

众人感觉好像突然闯进了失落的蛮荒文明,古老而苍凉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洞穴,让他们彷徨与不安。

“这里或许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神秘的古墓之灵,或许就藏匿于石棺之中。”廖悦看了花瞳一眼,有些兴奋地对众人说道。

然而这时,花瞳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没有听到廖悦的话,神情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缓步向前,如同在梦游一般。

第六十一章 来自远方的婴儿

看到花瞳神不守舍的模样,廖悦急忙走到她身后,紧紧拉住她一只手,喊了一声:“当心脚下。”

花瞳一怔,才从梦游中惊醒过来,止住了脚步。她低头一看,墓道到这里已是尽头,前方完全崩塌了下去,上下足有两三层楼的落差,她再往前走上一步,就会失足坠落下去。

“谢谢。”花瞳回头看了廖悦一眼,眼神中透着兴奋,一副迫不及待奔向石棺的模样。

花瞳此刻激动的反应,与她第一眼见到神父墓灵时的表现,简直如出一辙。廖悦猜想,能让一向冷静的她如此不淡定,想必下方的石棺处,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廖悦将登山绳的一端,绑在墓道旁一块巨石上,使劲拉了拉,感觉十分牢固后,就将探照灯扣在腰带上,顺着绳子第一个滑了下去,花瞳紧跟其后。阿帕奇根本不需要绳子,徒手攀着岩壁,没几下就爬了下去,几乎与廖悦同时着地。

廖悦没有过多惊讶,他亲眼见识过阿帕奇徒手爬上十多层楼高的岩壁,眼下这点落差,显然不放在他眼里。阿诚看到下方白茫茫的一片骨海,不由双腿发软,本来推托不想下来的,但是看到一旁的殉葬沟里,同样也是白骨累累,知道横竖躲不过去,索性一咬牙,不情不愿的,最后一个下到地面上。

众人稍作整顿,就缓缓向着洞穴中央的巨型石棺走去。路过一根图腾石柱时,廖悦停住了脚步,拿起探照灯一照,只见石柱异常粗壮,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巨大,至少要四五个人才能勉强合抱。柱子上镂刻的鬼影人,一个个身材魁梧,如同一群冷面金刚,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石柱是整体雕刻而成的,没有拼接过的痕迹,如此沉重的东西,当时是如何搬运的呢?”廖悦心中疑惑,以前看见的石柱虽然重量也不轻,但数十个人一起使劲,估计也能扛得动。可是眼前这种巨无霸,如果没有起重机的话,想要挪动一点都很困难,更别说搬运了,除非搬运工都是大力士。

他们没做过多停留,继续往前方走去,很快,脚下就现出了白茫茫的骨海,状如两只张开的巨掌。那口巨型石棺,就静静放置在骨海之中,场面显得十分诡异,让人看了脊背发凉。

“当心脚下,尽量避开尖锐的骨头。”廖悦提醒了众人一句,当先一脚踏在碎骨堆上,脚下立时传出噼啪的骨裂声。碎骨堆在这里已经几个世纪了,一直暴露在空气当中,有些已经氧化得微微泛黄,其中大部分又被烹煮过,十分酥脆,骨头之间空隙也比较大,一脚下去,陷得很深,好像踩着一堆鸡蛋壳上一样。

阿帕奇身体比较重,落脚时陷得更深,发出的声音也比较大,许多人类的颅骨,被他轻轻一踏就四分五裂。

阿诚走得几乎崩溃了,没走几步,腿已经软得不行了,叫嚷着让别人搀扶他一把,但是发现没人理会他后,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真正来到石棺跟前,廖悦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从上方的墓道往下看,难免存在视觉误差。如今他才惊讶地发觉,石棺竟然有大卡车的货箱那么大,感觉上,比修道院那口纯钢棺椁还有大上不少。而且棺椁下方,应该还有一部分埋进碎骨堆里,深浅无法判断。

廖悦调整好角度,将探照灯放在稍远一点的碎骨堆上,将大半个石棺照得雪亮,白灿灿的直晃眼,他又调暗了灯光的亮度,这才感觉眼睛舒服一点。

花瞳提着灯笼绕着石棺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先前那股子激动已经冷却了大半,她皱了皱眉,抬头望了望,就想爬到石棺顶上去。

“别着急,先等一下。”廖悦急忙拦住了她,指着石棺表面的纹路,说道,“我们先看看石棺上有没有其他线索,没弄清棺主人身份之前,贸然开棺的话,总感觉不妥。”

石棺表面,密密麻麻镂刻着各种图案,生动逼真,连人物的面容,身上的饰物都清晰可见。这是常见的叙事性石雕壁画,记录着棺主人生前的主要事迹。

花瞳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阿帕奇对壁画内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凑得很近,用手指抚摸着壁画上的刻纹,对众人说道:“这是阿尔冈昆人生活的场景。”他边走边看,绕到了石棺的后方,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都过来,这应该是壁画组的第一幅,是整个故事的开端。”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到石棺后面,就看到阿帕奇指着一幅像是战争场面的壁画,说道:“阿尔冈昆族人,一直生活在北美洲的东部,一部分位于现在的加拿大,他们以捕鱼狩猎为生,也掌握一些简单的耕作,种植玉米甘薯为主。但因为人数较少,经常遭到其他族落的袭击与屠杀。”

廖悦点点头,在行动之前,他大量查阅过关于北美阿尔冈昆人的史料,了解到这个族群的不少信息。

“部落间的战争完全呈一面倒的趋势,或者用屠杀来形容更确切些。”廖悦看到第一幅壁画上,那些侵略者一个个身强体壮,人数众多,应该是易洛魁人。那些人生性好战,好几个部落联合在一起时,声势浩大,阿尔冈昆人根本无法抵御,只能不停地迁徙,远离家园,来逃避敌人的追杀。

他们一直东逃至海边,渡过哈德逊河,来到如今的曼哈顿岛。曼哈顿在阿尔冈昆语中,表示“多丘之岛”或“陶醉之地”的意思。

他们在曼哈顿定居下来,但是还是经常遭受其他部落的侵扰,许多族人被俘虏,一直生活在恐慌与绝望之中。

阿尔冈昆人天生擅长巫术,一些人甚至可以与精灵交流,也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天赋强的族人都成了部落中的萨满巫师,而巫师的首领,又被称为先知。

“石棺的主人,就是这位先知。”阿帕奇指着第二幅画中的男子说道。

美洲印第安人,除了玛雅人之外,几乎没有发明文字,这些叙事性的壁画,虽然刻画得栩栩如生,但是要准确解读出来,必须要精通土著文化才可以做到。阿帕奇恰好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源自同一族群,但在文化上,都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个人好像没有双手,而是用两根野牛骨头绑在手臂上。”阿诚这时凑了过来,惊讶地说道。

廖悦走近一看,果然如此,而且,也让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是在壁画的四个角落,密密麻麻刻着文字符号一样的东西,不凑到近前细看,还以为是装饰用的花纹呢。

他仔细一辨认,心中立时哎呀了一声,这些文字他太熟悉了,不就是自己在齐家书屋的密室里,闷头苦记的上古文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阿尔冈昆人,是上古文明的遗民吗?或者整个美洲的印第安人,也都是如此?廖悦越想感觉脑子越乱,干脆暂时不去理会。

眼前的上古文字,廖悦虽然不能完全翻译过来,但也能大概看懂八成左右,齐家书屋里珍藏的古书,所记载的古文字有不少缺失,而且,很多注释都是墓语家族先辈们推敲出来的,不能完全确认。

“确实是一位身份不低的萨满祭司,名字好像叫做,骨头双手什么的”廖悦翻译过来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阿帕奇沉思了一下,目光灼灼道,“是骨手先知。”他指着壁画中男子,继续说道:“这个先知天生没有双手,他父母就用两根野牛骨绑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名字多半就叫做骨手。”

其他人听完之后表情一阵古怪,都表示如此奇葩的名字,实在难以理解。

“你们也许不知道,这是阿尔冈昆人的一个习俗。他们天生擅长巫术,认为名字与灵魂是联系在一起的,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能用诅咒来伤害到那个人的生命,所以,他们的真实姓名一直都是隐藏起来的。”阿帕奇解释道。

原来,阿尔冈昆人一出生,他的父母就会用其身体的一部分取代他的名字,比如眼睛、胳膊、大腿什么的,那人的真实姓名会一直隐藏直到他死去。不然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到那时被巫术缠身,是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阿帕奇这一解释,廖悦等人全都明白了,纷纷点头回应。

“骨手先知虽然没有双手,但是巫术天赋极强,可以预测到未来之事。”廖悦继续翻译着古文字,“阿尔冈昆族人一直十分弱小,受到外族欺凌,但是骨手先知预见到,族中将会出现一位酋长,带领族人崛起,打败所有敌人。”

廖悦指着第二幅石雕壁画,说道:“骨手先知告诉族人,只要他们在海边等候,就能迎接酋长的到来先知的威望很高,他的预言,族人们都奉若神谕,于是他们一直轮番在海边日夜苦等。”

“直到数年后某一天清晨,海面上飘来一只独木舟,一个婴儿就躺在里面呼呼大睡,迎着朝霞来到族人面前。族人欢呼起来,似乎看到了部落崛起的希望,如同眼前初升的朝阳。”

廖悦顿了顿,眉头一皱,指着画中一个躺在独木舟中的婴儿说道,“这个婴儿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每只手掌和脚掌都长着六根指头,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精致的吊坠。吊坠的末端,连着一个兵乒球大小的七彩石头。”

“长着六根手指的婴儿,还有他胸前的七彩奇石”廖悦解读到这里,心中震撼无比,感觉大脑一下子活络了起来,以前一直琢磨不透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全都有了眉目。

然而这时,花瞳却抢先一步说出了他的猜测。她缓步凑近石棺,轻轻抚摸着壁画中婴儿胸前的石头,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廖悦,说道:“这颗石头,正是我们要找寻的古墓之灵!”

第六十二章 所罗门酋长

廖悦默默地点了点头,花瞳即使不说,他也能感觉得到。

这颗石头,虽然只是一个石雕图案,但凝视得久了,廖悦感觉体内血脉偾张,好像与之产生了共鸣一样。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与他当日见到神父的墓灵时十分相似。

“看石头的尺寸,比神父那颗大了十倍不止,齐老头曾说,体积越大的墓灵,形成灵智后能力就越强原来,搅得曼哈顿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是这比拳头还要小的东西,真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廖悦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唏嘘。

接着,众人很快被壁画中的婴儿吸引了注意力。婴儿正躺在独木舟中酣睡,模样十分可爱,壁画细致地刻画了他的手脚。

“两只手一共十二个指头,两只脚也是一样,这还是人类吗?”阿诚仔细一数,张大了嘴巴。

从先前古文字的记述中,众人心中大致形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婴儿的身世太过传奇,好像文学作品里极力渲染的一样,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这个婴儿身份绝对非同小可,要不是神祇的后裔,就是恶魔的化身,长大后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众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廖悦,好像在催促他继续解读往下的内容,连刚才怕得要死的阿诚,似乎也忘记了恐慌,对婴儿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廖悦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领队的地位得到了认可,不紧不慢地,走到下一幅壁画跟前。

第三幅壁画的内容,其实不用廖悦多作解释,众人也能看出,这是一代枭雄崛起的场景,一个男人端坐在装饰精美的王座上,居高俯视,下方的族人跪俯于地,对其顶礼膜拜。骨手先知则侍奉在其身旁,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接下来是战争的场景,族人推着手推车运送各种物资,许多身强体壮的男子,披坚执锐整齐列队,武器和盔甲上闪着寒光,准备奔赴战场。

一连看了好几幅,完全不像原始部落该有的情景,感觉好像回到了古埃及法老时代,让人感觉时空错乱了一样。

“这个婴儿长大后,果然如先知预言一样,带领阿尔冈昆族走向了辉煌,被称为六指酋长。”廖悦解读着边上的古文字。

这次行动之前,廖悦查阅过一些野史,据说阿尔冈昆族曾经出现过一位跨越时代的人物,如果用现在流行的说法解释,这位酋长好像是位穿越者。

考古学家在美国东部海岸发现了一些土著人当时的生产工具,有车轮,还有各种金属工具,工艺相当精湛,完全颠覆了人们对历史的认知,曾经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大部分学者认为,阿尔冈昆人不可能拥有如此先进的文明。欧洲人涌入美洲时,曾经用金属刀具和印第安人换取当地物产,印第安人当时还普遍使用兽骨和石质工具,根本没有掌握冶金技术。

因为这一发现太令人难以置信,学者们否认了这一位超越时代的人物。但是,另一批学者则持反对意见,他们相信的确曾有这么一位酋长存在,而且是上帝的旨意,赐予了其无上的才智。在西方,一般人在称赞一个人才智杰出的时候,喜欢用所罗门的智慧作为比喻。

因此,这位酋长就有了一个称号,所罗门酋长。

后来,学者们又相继发现,阿尔冈昆人一些遗迹中,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计数方式,与常用的十进制不同,竟然采用了十二进制。而且还发现了不少方形的石头堆,好像魔方一样,每一块石头都刻有特定的数字。

有位数学家从这种魔方一样的石堆中得到启示,解决了现代数学中出现的一些难题,震惊了全世界。魔方是所罗门酋长发明的,因此又被称作为所罗门天积。

“这人简直就是美洲的皇帝啊。”阿诚看得目瞪口呆。他说出了众人此刻的感觉,最震惊的当然是阿帕奇了,同样身为印第安人,他简直不敢相信,部落中曾经出现过如此辉煌的历史。

“在这位酋长的带领下,阿尔冈昆人轻易击败了原先的敌人,他们有一支无可战胜的军队,将部落的领地向西边扩展,越过了大平原,直到雪山之巅。”廖悦又翻译了一段古文字。

“看来,阿尔冈昆族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将自己的文明传播到美洲中部,直到落基山脉的。现在美洲中部的原始森林中,还有说阿尔冈昆语系的部落存在,与我所在的部落毗邻,但是经常和我们发生冲突。他们中一些人,还保留着食人的传统,一些游客误入他们领地后,就再也回不来了。”阿帕奇有些感慨道。

众人仔细看后续的壁画,到这里已经没有古文字记述了,因为根本不需要再做注解,这些生动的图画都是歌颂这位所罗门酋长的丰功伟绩。

接着又是恢宏壮阔的战争场面,其他部落的族人,穿着兽皮拿着原始的木棒和石斧,眼巴巴地看着阿尔冈昆族的铠甲军浩浩荡荡杀过来,完全不知所措,那种愕然的表情,就如同现代人看到外星人开着飞碟入侵地球一样。

毫不夸张地说,如同开着坦克冲进野蛮人群中,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廖悦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心说照这样发展下去,阿尔冈昆人岂不是能组建起一个帝国来,与同一时代的中美洲的玛雅帝国,阿兹特克文明,南美洲的印加帝国,成三足鼎立之势了。但为什么历史上没有记载,如同神秘的亚特兰蒂斯一样,这个文明谜一般的消失了。

石棺一侧的壁画已经没有了,他们又转到另一侧,又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场景。

廖悦一下子看到了无数的鬼影人,它们好像是阿尔冈昆族军队的先锋,所向披靡,令其他部落的土著人闻风丧胆。它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样,浩浩荡荡深入大平原,直杀到雪山脚下。

接下来的场面惨不忍睹,所罗门酋长为了犒劳他的军队,将俘虏的外族人与牲畜一起宰杀,尸横遍野,白骨如山廖悦看着脚下满地的碎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廖悦觉得,之前的推测可能有不妥当的地方,土著人食人的行为,也许不仅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也许是为了震慑敌人,也许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阿诚完全吓得腿软了,站都站不直了,在那里直哆嗦。

再后面几幅壁画,已经没有了内容,一片空白。当廖悦以为,这是工匠们已经无法刻画出战争的残酷场面时,花瞳提着灯笼凑近壁画时,浮雕在烛光中如同变魔术一样凸显了出来。

所有人都张大着嘴巴,目睹了壁画在烛光中的变化,花瞳稍微走远一点,壁画中的浮雕马上又消失。

“这些浮雕,竟然是肉眼看不见的?”廖悦一阵愕然,伸手触摸下,指尖传来一种细腻的触感,好像摸着丝绸上的刺绣一样,他好像明白了,这种是一种罕见的微雕技术。想起花瞳曾经说烛光叫做真实之火,这究竟是一种如何巧妙的工艺,才能做到这一步,需要借助真实之火才可以窥得其真面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浮雕上的内容,还是密密麻麻的鬼影人,但是这些温迪戈和前面的不一样,它们并不参与战争,而是在修建一个地下王国。

廖悦终于明白了,原来遗迹里的祭坛还有图腾石柱,都是这些工匠建造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肉眼看不见,就好像你能看见一根巨大的石柱在空中诡异地移动着,却看不见地面上一群搬运工一样。

所罗门酋长挥手弹指间,就能建造出庞大的地下宫殿,族人见到了,肯定是当神明一样崇拜他了。

“原来存在着两种不同形态的温迪戈,一种是有形体的,它们是强悍的战士。另一种是肉眼看不见的,它们是这片遗迹的建造者。”直到现在,廖悦总算明白,他在山路上和悬崖上见到的奇怪的影子,其真实面目,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第六十三章 黄金圣城

廖悦紧闭双目,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大脑中凌乱的记忆,开始有意识地重组起来。看到石棺壁画之前,这些画面都是零散的,独立存储的。直到现在,一切的来龙去脉,似乎逐渐清晰起来,初步形成了一个轮廓。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来自远方的所罗门酋长,和廖悦流淌着近似的血脉,与生俱来就是一位通灵者。酋长身上的那颗墓灵,如同一个资料存储器,随时供他读取。其中记载着远超那个时代的信息,和古文字一样,都源自曾经失落的上古文明。

酋长将一部分的上古文明,融入到阿尔冈昆文化之中,甚至直接沿用了古文字。然而,限于当时生产水平,不管上古文明如何灿烂辉煌,酋长也不可能复制出来。他只需掌握简单的冶金技术,改进武器和生产工具,要征服整个北美洲,估计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暴发户一样的短暂文明,因为没有基础与底蕴,如同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酋长死后,阿尔冈昆文明又退回到了原始时代,学者们否认其曾经辉煌过,也是合乎情理的。

在骨手先知的协助下,所罗门酋长还掌握了墓灵中记载的上古巫术,真正创造出了禁忌文化中的温迪戈。两种不同形态的温迪戈,如同蚁群社会中的兵蚁和工蚁,前者负责战斗和守卫,后者负责建设,它们都只服从于酋长的命令。

酋长死后,墓灵继承了他这一能力,一直维持着地下遗迹的巫术,成为了阿帕奇所说的巫源,将误入遗迹之人逐渐变异为温迪戈,继续保卫着地下遗迹,直到现在

“库库尔坎,库库尔坎。”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廖悦一转头,就看到阿帕奇正跪在石棺最后一幅壁画前,十分恭敬地行着跪拜礼,那种虔诚的模样,好像基督徒遇见了上帝一样。

“库库尔坎,库库尔坎。”阿帕奇好像着魔了一样,不停地念叨着这一句话,听那发音有些耳熟,廖悦总感觉在哪里听见过。

这时,他目光上移,才留意到石棺的最后一幅壁画。上面没有任何注解的古文字,只雕刻着一座古埃及金字塔一样的建筑。不同的是,塔顶并不是锥形的,顶部好像建有一座方形的神庙,神庙顶端,盘踞着一条巨龙一样的生物,威风凛凛地俯视大地。

“这,这是玛雅人的库库尔坎金字塔。”廖悦一拍脑门,忍不住脱口而出,难怪觉得阿帕奇念叨的话如此耳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你快看,他,他背上的纹身。”这时,阿诚凑到廖悦身边,指着阿帕奇的后背,小声地说道。

花瞳也注意到了,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烛光映照下,廖悦三人清晰地看见,阿帕奇背部,凹凸有致的古铜色背肌上,彩绘着一座与壁画上一模一样的金字塔建筑,金光闪闪的,好像用黄金打造的一样。

他们一时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阿帕奇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跪拜,直到一顿饭的功夫后,才缓缓站起身来。廖悦他们都不敢出声打扰,廖悦无奈地蹲在一旁抽烟,琢磨自己的事情,看到阿帕奇终于完事了,才发现脚下已经满是烟头。

阿帕奇憨笑着摸了摸头,对众人抱歉地说道:“这是我们部落传说中的圣迹,黄金圣城,我们的族人看到都要行跪拜之礼的。”

“黄,黄金城?”阿诚惊讶地张大着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着阿帕奇问,“是不是西班牙的皇家探险队曾经寻找的那一座?听说完全是由黄金建造的。”他一想到黄金,两眼直冒光,说话都利索了起来。

玛雅人的黄金城,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据说聚集了玛雅人倾国的财富,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的,和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它就如同一座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无数的探险者和淘金者遍寻了几个世纪,都一无所获,至今还有不少人在苦苦寻找着。史学家一度怀疑这都是寻宝者虚构出来的,这座城根本就不存在。

“我听说,这座黄金城的名字和玛雅人信奉的一种神明一样,也叫做库库尔坎,应该就是羽蛇神吧?”廖悦掐掉烟头,好奇地看向阿帕奇。

阿帕奇眼神中充满了崇敬,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部落的祖先,从玛雅帝国迁徙出来,一直往北,来到了北美洲落基山脉与大平原交汇的丛林里,在那里繁衍生息,一直到现在。库库尔坎就是庇佑我族的羽蛇神。”

羽蛇神,廖悦知道,传说是一条浑身长着羽毛的巨蛇,可以在天空中飞翔。在玛雅人神话中,是主管星辰历法和执掌生死的保护神,地位与华夏文明的龙一样,受人尊崇。壁画中盘踞在金字塔顶部的巨型生物,指的就是它。

阿帕奇说,当时强盛一时的玛雅帝国,不知何故开始四分五裂,他们的祖先原先都是帝国的贵族,为了躲避战火,带领族人,以及大量的财富北上,在大森林里安居乐业,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

廖悦听着,觉得十分奇怪,阿帕奇的部落既然是玛雅人的后裔,和生活在北美东北部的阿尔冈昆人,应该有较大的文化差异才是。为什么骨手先知的石棺壁画上,会出现外族的文化信仰?这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信仰体系,不应该出现在一起,就好比佛门寺院中不会供奉道家的三清神像一样。

思索了一下,廖悦想到一种可能,在中国古代,塞外的匈奴在他们流传的文化当中,对中原的某样建筑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建筑的图样会频繁出现在他们日常生活当中,那就是像巨龙一样横亘在崇山峻岭间的万里长城,不知多少次阻挡了他们南下的铁骑,和逐鹿中原的野心。对他们而言,长城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廖悦猜测,阿尔冈昆人对于黄金城的感情,会不会就如同匈奴对长城的那样?而且这种可能性相当大,因为从先前的壁画中就可以看出,工匠们大肆歌颂了他们酋长取得的丰功伟绩,按理来说,最后不应该如此草率地了事,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阿尔冈昆人在向西扩张的时候,也许因为遇到了黄金城的阻挡,不得已噶然止步了,从此退回到曼哈顿地下,就此没落衰亡,如同匈奴来到长城脚下勒马叹息一样。

廖悦越想越觉得有理,不可一世的所罗门酋长吃了败仗,从此一蹶不振,又不想让后人知晓这一不光彩之事,他将黄金城的模样刻画下来,每天看着,然后在不忿与叹息中了此残生。

而且,能够阻挡当时如此强大的,超越时代的阿尔冈昆军队,想必阿帕奇的族人也是非同小可,想来当时定然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廖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阿帕奇,他沉思了许久,还是摇头表示不清楚。

阿帕奇说,他们的先祖为了逃避战乱,向北迁徙,同行的有五个部落,分别以不同的动物为图腾--雷鸟,熊,狐狸,狼,还有野牛。阿帕奇边说边指着胸前金灿灿的巨鸟彩绘,说他正是来自雷鸟族的,廖悦第一眼看到那图案时,还以为是一只鹰,如今才知道弄错了。

印第安人普遍认为,雷鸟飞得最高,距离太阳最近,是天界的主人。它们可以隐形,又能化作狂风出现,叫声化作惊雷,目光形成闪电,是大自然的守护者与审判者。一般是立于图腾的最上方,呈现出展翅翱翔的姿态,凌驾于其它动物之上。

五个部落虽然不仇视,但是因为信仰的文化侧重不同,之间难免存在着歧视与芥蒂。但在数百年前,在欧洲人涌入美洲之前,五个部落不知何故,抛下以往的偏见,首次联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联盟。而且还传说五族合力,将从玛雅帝国带来的财宝,建造了一座宏伟的黄金圣城。

这座黄金圣城,成为五族之人唯一的共同信仰,他们相信,羽蛇神库库尔坎,会一直盘踞在黄金圣城之上,永远庇佑他们的子孙后代。

但这些毕竟只是传说,几百年来,根本没人发现过黄金圣城,很多五族之人都认为,这不过是精神上的一种寄托而已。

至于五族联合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抵御阿尔冈昆人的进攻,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也不知道阿尔冈昆人为了何种目的,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竟然不辞劳苦地横跨了大半个北美洲,非要去进攻黄金城不可,难道那里藏着什么值得所罗门酋长重视的东西?

廖悦甩了甩头,觉得现在多想无益,该了解的线索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们眼下关心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酋长的那颗古墓之灵。他们下一步行动,就是让盗墓贼既害怕又兴奋的一件事了。

开棺取宝。

第六十四章 鬼熄灯

廖悦绕着石棺走了一圈,感觉毫无头绪,如此巨大的石棺,在下方根本无处下手。花瞳似乎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刚才还心急火燎地要爬上去查看。

其实,印第安人的墓葬观念既简单又务实,他们一般会将亡者的遗骸集中堆积在洞穴里,或者直接埋进土里,体现出一种回归自然的情怀。

祭司和酋长级别的人物入殓时,可能仪式会繁琐一点,待遇会高一点,但也不过是用兽皮裹身,再用兽骨和贝壳之类充当陪葬品而已。像眼前这般厚葬的方式实属罕见,不但修建了华美的石棺,又有万骨陪葬,这阵仗,都快赶上诸侯甚至帝王级别了,要是让考古学家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这样的墓葬方式,实在不像印第安人所为,阿尔冈昆人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一套东西的?廖悦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所罗门酋长从墓灵记录的资料当中,学会了上古文明的墓葬方式,照搬而来使用。如此一来,眼前出现任何颠覆他们认知的事物,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几个人收拾好行装,小心翼翼地爬到了石棺顶上,廖悦将探照灯放在一角,调整好角度一打开,众人就看到了脚下姿态各异的鬼影人雕刻,密密麻麻的遍布了整个椁盖表面,好像看到了万鬼夜宴的场面,感觉一下子来到了阴曹地府一样。

惊骇了好一阵,廖悦才镇定心神,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棺盖的表面,可是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什么线索。他又探头出去看顶盖与棺身之间的接缝处,发现那里被严严实实填塞了一层灰白色的膏土。看得出整个石棺的密封性极好,可能这几百年来,他们是此处的头一批访客。

不少文学和影视作品,都曾细致描述过盗墓贼开棺的场面,绝对是既惊悚又刺激,就好像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情况,没有人能预料到。廖悦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场景,觉得肯定是一种复杂的体验,恐惧与兴奋,矛盾地结合在一起。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才感觉现实与想象完全就是两回事。面对如此巨大的石棺,他完全束手无策,任何可以参考的开棺程序都没有。而且棺盖的重量无法估计,实在不是人力可以挪动的。

廖悦取出背包里的便携式工兵铲,试图用铲头尖锐的部分去削棺缝处的膏土,可是忙活了半天,只弄出几道浅浅的印子,这膏土也不知道用什么配置而成的,简直比钢筋水泥还要结实。

“如果有一把大铁锤就好了。”阿帕奇比划了几下,看他的样子,是打算用蛮力破棺。

阿诚则有些幸灾乐祸,蹲在一旁看着廖悦和阿帕奇暗自偷笑,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在很欠揍。廖悦等人都不想理会他,阿诚的心思谁看不出来?他就想看着众人徒劳无功后,趁早了死心,然后好寻路出去。

可是阿诚还没暗自得意多久,脚下就猛然震动了起来,吓得他脸色煞白,手舞足蹈起来。

廖悦也很吃惊,心中警惕起来,他左右观察,就看见花瞳蹲下身子,一只手按在了一块凸起的石雕上,她身旁脚下有好几处,已经被她按得陷了进去。廖悦一下子明白过来,花瞳似乎发现并启动了什么机关。

“轰隆隆”棺盖震动得越来越剧烈,廖悦他们险些站立不稳,那些封棺用的膏土开始被巨力撕裂,成块成块地剥落。接着,众人惊骇地看见,巨大的棺盖正缓缓地,连带着他们一起,向着棺尾方向挪动起来。棺首处,渐渐露出了一道裂缝,里面黑洞洞的看着就瘆人。

棺盖上面的灰尘开始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蹲下身子,将重心下移,维持身体平衡,不然很可能会被甩到石棺下方的骨骸之中。

与此同时,石棺周围的碎骨也跟着动了起来,碎骨之间本来就有较大的缝隙和空间,这一下子,好像起了连锁反应,整片骨海翻腾了起来,以石棺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了一圈圈起伏不断波浪,廖悦他们如同乘坐在一艘棺材模样的石舟之上。

许久,等棺盖完全停止了动静,廖悦他们才看到,棺首处,露出了一个三四尺宽的入口。花瞳一直镇定异常,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她预料之中。棺盖一停,她马上就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就向裂缝口走去。

“等一下。”廖悦紧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忙说道:“先别急,棺椁封闭了几百年,里面的空气可能不好,先让里面换一下气比较稳妥。”

廖悦一低头,此刻他已经站在了裂缝边上,里面漆黑一片,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刮出来,冻得他双腿发颤。

花瞳点点头,这些常识她是知道的,她将灯笼往里面一探,想先窥探里面的情况。这也是一种检测空气质量的方法,如果蜡烛还能继续燃烧的话,说明里面的氧气足够,人进去可以正常呼吸。

可是她才将灯笼探进去不到一尺,蜡烛的火苗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竟然熄灭了,看得众人好一阵愕然。

阿诚刚好走到他们身边,看到眼前情况,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起来:“鬼,鬼熄灯。”然后,脸色迅速变得跟白纸一样。

“小说看多了吧?”廖悦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里面的氧气不足,有害气体居多,蜡烛才会熄灭,有点常识好不好,不要一惊一乍的。”

阿诚并不傻,很快缓过劲来,不停地擦着头上的冷汗。

廖悦从一些书籍上了解到,一般盗墓贼在挖开墓道地宫时,都会用笼子装几只鸽子或者麻雀放进去测试空气质量,等时间差不多后拉起笼子看看,如果鸽子已经翻白眼了,就说明空气质量还不过关,还需要继续通风。如果鸽子还活蹦乱跳的话,说明空气质量没问题,就可以动身进墓探寻了。

等候的时间非常无聊,廖悦索性点起一支烟消磨时间。花瞳等一会,又迫不及待将点燃的蜡烛装进灯笼里,俯身将灯笼探了进去。

可是还是出现了刚才一模一样的情况,火苗抖动了一下,又熄灭了。众人又耐心等了一会,花瞳一连试了好几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看吧,我,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鬼,鬼熄灯,棺椁里的主,主人不欢迎我们,还是走”阿诚指着那截熄灭的蜡烛,又开始惊恐地叫嚷起来。

廖悦皱了皱眉,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这棺椁虽大,但打开了那么久,按理说换气也换得差不多了,

怎么还会出现缺氧的情况,难道真的如阿诚所说,棺主人在警告他们,不要打扰其沉睡?

但是他根本不信这一套,廖悦弯下身子,伸手进入棺中感觉一下,才伸到一半,就感觉有一阵冷风刮过,气流十分强劲,这才明白,原来蜡烛是被劲风吹灭的。

原来,刚才他们完全是在瞎折腾。廖悦有些汗颜,这毕竟是他头一次盗墓,进墓开棺什么的,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很多想法都是先入为主,完全没有半点实际经验。不过,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既然当了领队,也要优先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廖悦跟众人解释一番后,大伙都有些哭笑不得。阿帕奇憨笑着拍了拍廖悦的肩头,打起手电,第一个跳了进去,他快速查探了一番,然后在里面喊了一声,“安全了,可以进来。”

花瞳有些兴奋,心急地沿着棺壁爬了下去,廖悦跟在其后,阿诚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爬了下来。

廖悦刚进入石棺之中,感觉心头十分压抑,好像闯进了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周围鬼气森森的,要是得了幽闭症的人来到这里,估计会当场吓疯掉。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入口处空气流动比较急,吹得人浑身不舒服,他往里面走了几步,才感觉风止息了一些。

“奇怪,棺椁密封性这么好,怎么会出现如此强的对流?”廖悦纳闷地观察着四周。

花瞳走到气流平缓的地方,再次点上蜡烛,烛光一下子照亮了四周的空间,这个大卡车货箱大小的石棺内部情形,众人立时一览无遗。

他们第一眼就看见,石棺的内壁上,还是密密麻麻的,形态各异的温迪戈刻像,好像在举行什么狂欢仪式一样。

“棺,棺材,快看。”这时,阿诚突然叫嚷了一声,直接缩到了廖悦身后,手指着石棺中间的方向。

廖悦他们都知道阿诚喜欢大惊小怪,本不以为意,但是随意一看时,果然看到一副单人床大小的石头棺材,黑沉沉地摆放在那里。

而且令人诧异的是,棺材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了开来,斜靠在一旁,棺材里头漆黑一片,好像阵阵阴风正从里面吹出,廖悦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感觉周围的温度不断骤降。

第六十五章 釜底抽薪

在昏暗阴冷的棺室里,赫然看到一具掀开顶盖的棺材,廖悦浑身冷汗直冒,心一下子蹦得很紧,眼前的诡异与恐怖,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如果棺主人是一般人物,廖悦还能说服自己镇静,泰然处之。只是一想到棺材里躺着的,是精通巫术的部落先知,他就感觉心里发毛,心说如此厉害的角色,就算从棺材里站起来,在他们面前复活了,他也不觉得稀奇。

如果这棺材板子老早就是这样,那倒还好,最怕是他们进入石棺之后,才悄无声息打开的,那

“大家小心。”廖悦神色凝重,边压低嗓子说着,边打手势让众人围拢过来。阿诚根本不用廖悦提醒,很自觉地缩到他的身后瑟瑟发抖,花瞳倒还算镇静,只是柳眉微皱,略有紧张地凝视着前方。

阿帕奇丝毫不以为意,脸色古怪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觉得他们都有些大惊小怪。或许他天生无所畏惧,或许是由于文化上的差异,他不认为眼前的一副棺材,能有多大的危险,能比得上一群温迪戈?

这一团队中,在阿帕奇加入之前,充当先锋角色的自然非廖悦莫属。虽然花瞳看起来深藏不露的,但廖悦觉得,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处处要让一个女人挺身而出,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如今有阿帕奇在场,这种事情由他去做显然最合适,万一出现变故,以他的反应和身手,想要全身而退,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廖悦取出背包里的工兵铲,递给阿帕奇,说道:“拿着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先别冲动,退回来再商量。”阿帕奇看了看,憨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东西不称手,还不如他赤手空拳好使。

接着,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阿帕奇脚步稳健地朝着棺材走了过去。阿帕奇每靠近一步,廖悦感觉自己的心都会紧上一分,他时刻做好准备,待会一有动静,他随时抡起铲头上前接应。阿诚死死缩在廖悦身后,不敢一直睁眼去看。

阿帕奇走到棺材边上,打着手电往里面照了一会,接着又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然后回头看了廖悦他们一眼,笑着说道:“没事情了,你们都过来吧。”

看到阿帕奇神情自若,众人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廖悦带头下,缓缓地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廖悦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棺材的材质与石棺不同,是一种通体黝黑的石料,好像与图腾柱的用料一样。棺材里面,静静躺着一副人类的白骨,和殉葬沟里见到的差不多,唯一特别的是,骨骸的臂骨缺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根打磨过的野牛腿骨。

廖悦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棺主人的身份确认无疑了。

“看来没错了,这就是骨手先知。”廖悦想起壁画中的叙述,不觉有些唏嘘。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死去了几百年的人,骨骸都枯朽了,怎么好像还充满了怨念,阴风阵阵不散,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整个石棺用膏土填塞得严实,密封性极好,不像曾经有人开启过,为什么里头棺材盖子是打开的呢?难道当年封棺时,工匠们撤离得匆忙,一时遗忘了?

众人绕着棺材边走边看,发现里面除了一堆白骨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陪葬品。花瞳似乎不死心,微微弯下身子,将灯笼伸进棺材里面,廖悦知道她想要寻找什么,心中同样有所期待。

可是灯笼在靠近骷髅头颅时,蜡烛的火苗猛得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噗嗤”一下又熄灭了,扬起了一缕青烟。

这回众人全都看得真切,好像从颅骨参差不齐的牙缝中吹出一股气,将蜡烛吹灭的,吓得阿诚当场就哆嗦了一下。

但是在灯笼靠近骷髅的一瞬间,廖悦好像看到了骷髅背后藏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大团看不清晰。他心下好奇,弯下身子,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将骨骸拨弄到一旁,调整了手电的角度一照,就看到了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有一般下水井大小,看洞壁的痕迹,似乎有些年头了。

廖悦细看了一会,皱了皱眉,对众人说道:“这洞口古圆近方,跟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个盗洞,不知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直接从地下,垂直往上打穿了两层棺壁,取走了棺材里的陪葬品,好一招釜底抽薪啊!也难怪棺材盖子一早打开了。”

看到众人一阵迷茫,廖悦继续解释道,在中国古代,盗墓贼会用一种奇特的手法,精确测量出墓穴与棺椁的位置,然后从古墓的外围斜着往下打洞,绕开整个墓室,最后垂直往上打穿夯土层和地砖。

有些本事厉害的,能挖到棺材放置之处,然后在棺材底下开个洞,直接拖尸取宝,甚至连棺材盖子都不用掀开。如此一来,就算古墓中的机关设计得再精巧,防盗功能再厉害,也起不了作用,这一招就叫做釜底抽薪,又或者叫做直捣黄龙。

而到了后来,费尽心机进入墓穴开棺的人,不管是盗墓贼也好,考古人员也罢,看到这样的情景,绝对会懵在当场。

廖悦侃侃而谈,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觉得难以置信,但仔细观看洞口,又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纷纷点头。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封闭的石棺中会出现如此强劲的对流,原来因为盗洞的存在,石棺盖子一打开,我们上头的洞穴就和盗洞另一头相通了。洞穴气压较低,就会有强风从盗洞里灌出来,将蜡烛吹灭,什么鬼熄灯,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廖悦边解释边看向阿诚,看得他脸红耳赤,有些不知所措。

花瞳听完后,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幽幽地看了廖悦一眼,眼神中满是失望,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廖悦明白,花瞳估计已经想到,既然棺材底下出现了盗洞,那么墓灵早就应该被人取走了,他们此行注定徒劳一场了。

看她此刻黯然神伤的模样,廖悦不觉心生怜悯,出言安慰她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既然幽灵地铁事件一直存在,就说明墓灵还在遗迹之中。我估计,这群盗墓贼虽然厉害,取走了棺材里的陪葬品,但是也许中途出现了什么变故,他们最终没有顺利脱身呢?”

廖悦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而且我猜想,或许从一开始,墓灵就不在这里先知的地位虽然不低,但还是屈尊于酋长的,按理来说,遗迹里应该还有一座更加宏伟的酋长墓,那里才是墓灵最终的归宿。”

廖悦才说完,阿帕奇目光灼灼地紧接着说道:“我同意,我曾经看过你画下记忆中墓道的模样,我觉得,那里才是酋长的墓地所在,我们还应该往深处走。”

花瞳听完,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廖悦,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理了理额前的秀发,不自觉地淡然一笑,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柔美动人,看得廖悦等人好一阵惊艳。

花瞳虽然遭受了打击,但很快又变得坚强起来,好像曾经经历过无数挫折,却又一次次站起来,勇敢地面对一样。廖悦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女人,想不到她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心性却如此坚定,不由心生佩服。

众人沉默了一阵,阿诚又开始嚷嚷着要离开了,他们最后都看向廖悦,让他来决定往下的路该怎么走。

廖悦沉吟了片刻,说道:“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上头的洞穴是封闭的,除非我们返回到殉葬沟的墓道那里或者,眼前这条路,更加合适我们。”

廖悦指了指棺材里的盗洞,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有人帮我们开了路,想必这就是上天的旨意。”

众人纷纷点头,连阿诚都主动赞成,如果原路返回,到了墓道口的悬崖那里,也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走。盗墓贼既然开了这条道,说明那些人进来时的地方,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但是有个问题。”廖悦俯身下去,用手感觉盗洞口吹出的冷风,好像有一股巨力将他的手强行推开一样,“这里对流太强,我们很难钻进去啊。”

这股对流又冷又急,众人只要在盗洞里待上片刻,骨头都会被吹散架了,哪还有力气逆风爬出去。

“除非我们能把头顶的石棺盖合上,重新封闭石棺,中断对流。”廖悦看了看棺首处的裂缝说道。

廖悦才说完,众人不由都露出了为难之色,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大伙随即又沉默了起来。这时,花瞳又恢复了以往淡然自若的模样,提着灯笼,开始沿着石棺内壁缓缓走动起来。

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在石壁上摸摸敲敲,过了一会,整个石棺猛然震动了起来,和棺盖打开时的情形相似,只是这回却在缓缓合拢,头顶上不停掉下粉尘,廖悦他们纷纷躲到角落里避让。

这时,廖悦才发觉,原来花瞳看似随意地走动,却找到了一些不起眼的线索,石壁上一些细小的凸起,被她有所选择地轻轻按了下去。他当下反应过来,花瞳一定是启动了石棺内的机关,原来头顶上方的棺盖,可以如同自动门一样随意开合的,不由心中叹服。

“这个女人好像对这些机关十分精通的样子,看来是没少探寻过古墓。”廖悦心想着。

等到震动完全停止,廖悦再次来到棺材边上,伸手感觉盗洞口的气流,几乎察觉不到了,说明对流已经隔断了。而且,他们也不必担心里面空气质量的问题,不用想,肯定比石棺内要好上许多。

“我来开路。”阿帕奇打起手电,第一个钻了进去,他体型魁梧,恰好可以通过,花瞳第二个跟了进去,接着是阿诚,廖悦负责殿后。

他们如此安排是十分合理的。万一在洞里遇到紧急情况,大伙必须退出来的时候,阿帕奇又因为体型太大被卡住,那整队人都进退两难,一起完蛋。而且,由阿帕奇当先锋,以他的身手,面对一些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廖悦跟在队伍后方,最后一个钻入盗洞里面,他心中开始忐忑,不知前方又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第六十六章 矿脉

盗洞里头异常寒冷,廖悦感觉进入冰窖一般,所幸他身上的探险服有保暖的功能,才不至于被寒气侵体。阿诚就惨了,他是无意中牵扯进来的,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直接被冻得瑟瑟发抖,边爬边发着牢骚,要不是廖悦在后面不停催促,他都不想动了。

“你不是还穿着衣服吗?别人还光着膀子,在最前面开路呢!”廖悦没好气道,他指的当然是阿帕奇。

阿诚哆嗦着回头狡辩道:“那,那哥们不是正常人,不,不能同等对待。”

众人一直在洞里爬行了十多分钟,廖悦感觉全身都麻木了,还看不到前方有出口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隐隐担心着,盗洞存在这么多年了,万一发生坍塌被封堵了,那他们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盗洞先是一直倾斜着往下,然后又倾斜着往上,好像一个v字形,廖悦粗略估算了一下水平距离,他们此刻已经离开了放置石棺的洞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一路过来,他都十分好奇,盗洞另一头会连接着哪里,那群盗墓贼是从何处开始下铲子的。

“这个盗洞打得够专业的。”为了方便爬行,廖悦只打开探险头盔上的灯光,一路观察过来,他发现洞壁被打磨得十分平整,就算他是个刚入行的,也看得出对方的手艺着实不简单。

而且按目前所见的情况判断,盗墓贼在打盗洞时还分工细致,一伙人负责挖掘开路,另一伙人负责修整洞壁,看来他们有长期进出这条通道的打算。

后面的路还算顺利,又过了一会,廖悦远远就听到阿帕奇兴奋地喊了一声:“出口到了。”众人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加快了动作,阿诚当即忍不住怪叫起来。

廖悦最后一个爬出洞口的时候,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他迫不及待地取出矿灯让众人先暖和一下身子,然后打开探照灯照向四周,大伙立时就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场面。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庞大复杂的铁路枢纽,整个空间宽敞得如同一个足球场。大小不一的轨道如同蜘蛛网一样,在地面上纵横交错,四面八方地延伸开来,地铁隧道模样的通道一眼看过去就有好几个,看不到的地方更加可想而知。

不远处,数十辆不同样式的矿车停靠在四周,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杂物,车型大部分都是翻斗式的,就和廖悦他们之前乘坐的那种一样。数不清的铁锤,铲子,锄头等施工工具,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四周的岩壁上,被凿出了一个个凹槽,一盏盏老式的煤油矿灯,就嵌在里头。一旁的地面上,架起了一排排的木板,下面用石头垫着,看起来像是简陋的床铺。

一眼看去,这些设施都是上世纪初的款式,而且,当时工人们似乎离开得匆忙,工具都没来得及收拾,时间仿佛就停留在百年多前的某一刻。

廖悦完全能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一派热火朝天的修路场面,工人们曾经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过一段时间。想着想着,恍惚间,他记忆中的一幕与眼前景象似乎重叠在一起,那是一群晚清装扮的筑路华工,在遗迹深处,酋长的墓道前劳作的场景。

那个场面他绝对无法忘怀,廖悦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群筑路华工在他此刻看来,绝对十分的可疑。

“盗洞既然是从这里开挖的,难道当时的筑路工人,是一群盗墓贼假扮的?他们用修路工的身份作为掩饰,其实真实意图,是遗迹中的古墓。”廖悦心中诧异。

众人休息了一会,阿帕奇闲不住,四处查看了一遍,顺手捡了一个大铁锤回来,看他兴奋的模样,似乎找到了一样称手的武器。

“那边好像也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他憨笑着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廖悦用探照灯一照,果然看到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巨大的通道口,至少有四五个隧道口加在一起那般大,通道并不深,后面隐约别有洞天的样子。一截老旧的铁轨,从通道中央地面穿过,向里面延伸而去。

“过去看看。”廖悦收拾好行李,向众人招了招手,大伙便小心翼翼地踩着锈迹斑斑的铁轨,绕开挡路的矿车,留心着脚下凌乱的工具,来到那个巨大的通道口前。

往里走了几步,众人就进入了一个体育馆大小的封闭式岩洞,岩洞地面上被挖出了一个二三十米深的巨坑,他们此刻就站着通道口的斜坡上,脚下一截铁轨倾斜着通向巨坑的深处。

众人沿着斜坡往下,坡度不算大,路并不难走,走着走着,众人就被四周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好像是一个采石场。”廖悦举起探照灯,照着不远处的碎石堆说道。

道路两旁的碎石堆处,横七竖八躺着十来根柏油桶粗细的黑色石柱,长度不一,短的只有十来米,长的估计有三十四米。

廖悦觉得石柱有些眼熟,心说怎么这么像那些图腾柱,走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这些石柱有些还没有经过雕刻,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一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以铁器和铜具居多,经历了数百年的数月,早已锈迹斑斑,铜绿遍布了。

这些工具和石棺壁画上描述得很相近,应该是当时的阿尔冈昆人铸造的。

“看来,当时的阿尔冈昆人,就是从这里开采石料,雕刻成图腾柱后,再运送到遗迹各处的。”廖悦对众人说道,其他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他们继续向斜坡深处走去,铁轨边上,陆续出现了近代才有的工具,和外边的情形差不多。廖悦还发现,巨坑里处处都有引爆炸药后形成的痕迹,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筑路工人所为。

“难道他们想挖通前方,一路铺筑铁轨过去吗?”廖悦看着脚下的铁轨,发觉铁轨的宽度窄了许多,不像一般的地铁轨道,更像是专门为矿车准备的。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巨坑底部,就看到无数的碎石堆积在一起,大小不一,但以西瓜大小的居多,有些堆着矿车上面,看起来准备要往外运输的样子。

“我看这里更像是在采石,不像是在修筑铁路。”阿诚这时发表了自己意见。

廖悦蹲下身子,捡了块砖头大小的黑石,拿起来细看。黑石通体散发着一种神秘的黑色光泽,入手温润,犹如美玉,是一种罕见的上等石料,如果经过仔细打磨雕刻,就能做出各种精美的艺术品。

黑石的断裂面,嵌着五颜六色的细小岩粒,异彩夺目,好像满天繁星一样。廖悦估计,岩粒中应该掺杂了一些稀有金属和云母之类的矿石。

廖悦猜测,遗迹各处林立的图腾石柱,全部都是用眼前这些石材作为原料的。但是从进入遗迹开始,一路走来,他并没看见过像眼前这样大面积的黑石矿。

他曾经了解到,曼哈顿地下的岩石比较独特,被称作片岩,据说是数亿年来,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地质运动,逐渐形成的。曼哈顿公园里随处可见的嶙峋怪石,和地下的是同一岩质。

而眼前的黑石更为奇特,好像是伴生在片岩之中,如同一条矿脉一样。数百年前,阿尔冈昆人发现并利用它来打造图腾,而后一个世纪前,又有地铁工人进入遗迹中,大规模开采过一段时间。

看着看着,他没来由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大脑昏沉沉的,他连忙扔掉手中的石块,才感觉舒服一些。

廖悦又四处看了一会,看到花瞳正拿着一块黑岩仔细端详,就走到她身边,好心提醒她道:“不要一直盯着看,会让人不舒服的。”

花瞳却不以为意,转过头来看了廖悦一眼,说道:“这种石头,是幻石的一种,十分稀有,能影响人的方向感,我想遗迹中的古怪磁场,多半是由它们引起的。”

花瞳接续解释说,日本有一些与世隔绝的村落,就是用这种幻石围拢起来的。路人经过时,远远望见村落,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村。其实他们不知道,附近的地方都人为地摆置了这种石头,形成了奇特的磁场,外人不知晓进村的方法,就会迷失方向,永远寻不到村落。

廖悦听完后十分诧异,心说这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奇门遁甲术吗?怎么日本人也懂得使用?而且他似乎想通了,原来阿尔冈昆人到处树立图腾石柱,不仅是为了信仰和仪式的需要,更是在建造一种防御工事,只要敌人闯进来,就会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而且,这种石头是极好的巫术载体,能长久的储存巫术能量。”花瞳继续说道,她挑了一小块黑石,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绢布裹好,装进自己的背包里,看样子要带回去细细研究一番。

“既然这种石头这么稀有”廖悦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个不可思议的推理在他脑海中猛然呈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如此看来,上世纪初的筑路华工,似乎还隐藏了更重要的目的表面上是承包修筑地铁的工程,其实主要目的,是暗中开采黑石,偷偷地运输出去然后,还顺便当了一回盗墓贼?”

第六十七章 奇门遁甲

进入岩洞不久后,廖悦很快发现,整个空间是封闭的,只有一条通道可供进出。如果不是发现了这片黑石矿脉,料想此处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他还估计,在整个遗迹中,类似这样的矿洞,或许不止一处,但这些显然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情。

再无过多发现后,众人原路返回到轨道枢纽处,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路程,这才是他们首要面对的难题。

“你现在能感觉得出,墓灵会在哪个方位吗?”廖悦直接征询了花瞳的意见。

众人眼前,除了矿洞外,四面八方一共出现了八个通道,每个都有地铁隧道般大小,幽深不可见底,地面上无一例外地铺设了铁轨。

花瞳凝神闭目,像是在感应什么,片刻后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到处分布着幻石矿脉,磁场十分混乱,波动太过强烈,我一凝神就感觉头昏脑涨的,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即便有向导娃娃也没有办法。”

花瞳的话,从来不是危言耸听,众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最后人人都看向了廖悦,让他这个队长来做决定。

廖悦感觉肩上的压力瞬间大了不少,他取出指南针看了看,发现上面的指针转得跟电风扇一样,不由一声叹气,看来花瞳并没有夸大其词。

没遇见花瞳之前,他原计划是一直往南走的,上回在唐人街码头站,他无意中进入了通灵状态,料想那里应该离墓灵所在地不远。可是现在,他们连东南西北完全辨别不出了。

廖悦打起手电,走到每个通道口前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走回来对众人说道:“我想,当时的筑路工人,应该会经常出入某些通道,矿车铁轮长时间碾压,铁轨应该磨损得比较严重一些,大家一起找,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痕迹。”

众人立时赞同地点了点头,四散开来,开始仔细查看每一条铁轨,连阿诚都格外的认真,不敢偷懒了。可是他们看了半天,都没有特别的发现,阿诚开始抱怨道:“上面全都积满了铁锈,那些痕迹早就没了。”

此处历经百年沧桑,早已不是昔日光景了,时间如同磨刀石,磨灭了一切事物的棱角,不禁令人唏嘘。

廖悦不死心,随手捡了把镐头,来回在每一条铁轨上敲敲打打,将上面的铁锈清理干净。可是弄了半天,直到他腰酸背痛,也没看出这些铁轨有何区别,只好悻悻地放弃这一念头。

“我们先走这一条看看吧。”重新思索了片刻,廖悦指着其中一条通道,对众人说道,“我想,当时为了运输便利,主要通道说不定会被有意地拓宽一些。”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在八条通道当中,其中一条感觉上是比其他的宽敞一些,在没有更可行方法的情况下,他们也唯有如此一试了。

收拾完行李,廖悦打起手电,紧了紧背包,当先走进了那条通道,众人则跟随其后。因为前方不像有什么危险,也不用阿帕奇来当先锋,作为队长,他理应头前引路。

一行人闷着头走进狭长的通道里,一路过来,除了地上陈旧的铁轨,和四周修理得平整的岩壁外,实在没有值得他们注意的地方。

一路无话,十多分钟后,走出通道时,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发现此处又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比来时的轨道枢纽略小,地面上同样四通八达的铺着铁轨,他们细数一下,算上来时的隧道,一共又出现了八条通道。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廖悦微一皱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形容不出来那种异常的感觉,只得依照刚才的方法,选择了正对着他们的,也是最为宽敞的通道,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前后两条通道本应成一条直线,只是被枢纽拦腰隔断,众人都一致觉得,顺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不容易走岔。

接下来,众人又相继遇到了五六个差不多的枢纽地段,他们按照同样的方法,沿着最初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可是众人越走越觉得迷茫,廖悦感觉又堕入到了以前迷宫一样的洞窟群里,全身充斥着一股无力感,双腿逐渐变得麻木,似乎只是毫无意义地做着机械摆动而已。

他回头看了看伙伴们,除了阿帕奇还神采奕奕外,其余两人都露出了疲色。花瞳一直柳眉紧蹙,脸上隐隐带着忧色,一只手捂在胸前,胸口不停起伏着,看样子十分的不舒服。阿诚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他脚步踉跄,体力似乎到了极限,随时会倒地不起。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当他们再一次进入一个宽敞的枢纽地带时,阿诚累得跟死狗一样,直接瘫在地上不动了,他有气无力地嚷嚷道:“不,不能再走下去了。”众人只好停下来,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阿诚叫苦连天了好一阵,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声叫道:“你,你们看,这,这里也有一个盗洞。”

廖悦以为阿诚在开玩笑,但是此时他也觉得疲倦,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不经意地看向那边时,却看到离他们七八步外的地方,地面上确实出现了一个下水井大小的洞口,漆黑幽深,看样子的确像是个盗洞。

他心下好奇,也顾不上疲倦了,摸爬着站起来走近一看,发现眼前盗洞的挖掘手法,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和先前他们爬过的那个一模一样。正纳闷间,他竟然又发现,洞口边上出现了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而且还很新。

只一想,他就觉得脑子猛得嗡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取出探照灯照向四周。强光打开的一刹那,众人立时看到了令他们震撼不已的场景。

眼前景象,完全和他们爬出盗洞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宽敞的轨道枢纽,铁轨,矿车,各种工具一点都没变。

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们一直沿着一个方向,长途跋涉了一个多小时,竟然再次回到了原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廖悦不禁怀疑,这一带会否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铁路枢纽,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定掉,他们之前在这里活动过的痕迹,证明了不可能存在两个同样的地方。

他又一转念,会不会他们刚才集体经历了一场幻觉?其实他们并没有离开过此处。但是浑身的疲倦告诉他,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廖悦不自觉地看向花瞳,心说如果他们真的中了什么幻觉,这个擅长幻术的女人不可能没有发觉,提前告知他们吧。

思来想去,廖悦突然脑海中一个激灵闪现,脚步踉跄了一下,失声对众人说道:“这里,这一带好像被人布置了奇门遁甲阵!”

“啊?”阿诚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花瞳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似乎认可了这一说法,阿帕奇则一脸疑惑地摸着脑袋,不明白廖悦话里的意思。

“这里的布局,的确和我之前说的,那个与世隔绝的村落有些相似。”许久后,花瞳才幽幽地说道。

阿诚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连连点头,毕竟日本的文化都源自中国,很多都是相通。

阿帕奇看着众人古怪的反应,越发觉得好奇。

廖悦简单地给他科普了一下,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明白,最后严肃地对众人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进一步验证。”

接下来,众人休息了一会,吃了一些压缩食品,喝了一些清水补充体力。几个人当中,阿诚什么也没有带,两手空空的,众人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都分了一些给他。

廖悦看了看时间,从他进入遗迹开始,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外面已经是白天了,但他们还浑然不知,周围依旧死寂沉沉,暗无天日。

“各位,我们趁现在还有力气,必须走下去,不管我刚才的推测正不正确,都要尝试一下,不然等到我们身上的食物和清水都耗光了,大家只有死路一条。”廖悦虽然不想说出残酷的事实,但是身为队长,他必须为整个队伍考虑。

花瞳和阿帕奇都没意见,阿诚却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他清楚,即便他不同意,也没人会理会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一次,廖悦选择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头前引路,一行人又走得昏天暗地,最后不出意外地,又返回到了原地。廖悦不死心,又鼓励了众人的士气,再次选择不同的道路,一路上,连拖带拽的,拉扯着阿诚走了下去。

等到他们再一次回到原地时,不用说阿诚了,廖悦自己都瘫倒在了地上,连阿帕奇都露出了难看的神色,众人头顶上笼罩了一层阴霾。

“不用再走了,我敢肯定,这绝对是奇门遁甲阵,我们虽然感觉一直走直线,但是可能受到黑石磁场的影响,我们方向感出现了偏差,也许通道里有肉眼察觉不到的弧度,我们如同在一个圆环上行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点。”廖悦有气无力地说道。

“而且我刚才留意了一下,每个枢纽地带都有八条通道,看似随意,却暗藏玄机环环相扣,无穷无尽,周而复始,不断循环往复,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奇门遁甲阵大有来头,应该是”

廖悦顿了顿,环顾了一下众人,眼神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继续说道:“诸葛亮曾经冠绝天下的八阵图。”

第六十八章 八阵图(一)

“八,八阵图?那,那不是诸葛亮,用来围困陆逊十万大军的法阵吗?”阿诚突然兴奋地叫嚷了一声,一提起诸葛亮,他两眼直泛光,就好像见到了心目中的偶像,顿时来了兴致,浑然不觉疲惫了一样。

廖悦心中诧异,没想到阿诚一个日本人,不但听说过诸葛亮,还能说出有关的典故,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不过廖悦马上就明白过来,日本人对三国文化的热衷程度,似乎不比中国人自己差多少。日本人普遍崇拜三国时期的英雄人物,觉得他们忠君为主,慷慨赴死的大无畏精神,与自己的武士道文化相似,逐渐地就形成了一种偶像崇拜。

所以对于那个时期的典故,自然也不会陌生了。

“那你说说看,这八阵图如何破解?”看到阿诚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廖悦好奇地询问他道。

廖悦不清楚阿诚对于八阵图,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心中颇有些期待,打算先听听他的说法。

阿诚看了一眼花瞳,感觉自己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当下唾沫横飞,侃侃而谈起来,话都说得利索了起来。但是听着听着,廖悦意识到,阿诚像是在说评书一样,将三国演义里的桥段演绎得绘声绘色,一个劲地吹捧八阵图如何神奇,诸葛亮如何厉害,只摆下一堆石头阵,就能阻挡东吴大军的前进。

“行了,不用再说了。”廖悦一摆手,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阿诚,他此刻有些心烦意乱,本以为能找到一个人一块商议对策,没想到阿诚倒好,尽说些打击大伙士气的话。

廖悦看向了花瞳,花瞳知道他要问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就微露歉意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个用来隐藏村子的阵法我是知道一点,但是八阵图,我真的一窍不通。”

廖悦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最后再看向阿帕奇时,就见到他正摸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没听懂,这比我们部落里的华人酋长教我们的,复杂得太多了。”

“完蛋了。”廖悦只觉一阵绝望。

现在的场面是廖悦最不愿意见到的,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要是他的死党猴子在的话就好了,起码可以两人一起讨论,总比他一个人瞎琢磨要强。

廖悦定了定神,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也不管其他人能听懂多少,都打算给他们普及一下。

“八阵图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所创的一种奇门遁甲阵,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循环往复就好比我们每每遇到的八条通道一样,其中只有一个生门才是正确的,其他各门都是错误的。”

众人听完后一脸疑惑,廖悦看得出他们应该是没听懂多少,但是他能肯定,他最后的解释众人一定听懂了。

“也就是说,这些通道像迷宫一样,我们只能从八条道路中选出正确的一条,是这样吧?”阿帕奇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问道。

廖悦默默地点头回应。

“这应该不难吧,我们只要一个一个地尝试,最终肯定能找到正确的路出去。”阿帕奇似乎很有信心。

廖悦摇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进入错误的门后还会重新遇见新的八门,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而且,死门绝对不会浪得虚名的,说不定暗藏了机关陷阱之类我们运气还算不错的,刚才一直闷着头乱闯,都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好运终有到头的时候”

阿帕奇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廖悦凝重的神情,直接把话咽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最后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目光看向廖悦,意思是说,他们都爱莫能助,往下的路该怎么走,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廖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一旁寻了个干净平整的地面坐下,用军刀在地面上大致刻画了他们刚才走过的路线图。他们都是朝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沿着直线一路走下去的,却都最终回到了这里。如果真如他猜测那样,通道其实有着细微的弧度,那么他们其实是在不同的大圆环里绕圈,而且这些圆环都有交汇处,形成一系列复杂的枢纽地带。

画着画着,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其实他们正处在八阵图的中心位置,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八个选择。他估计,必须要正确地连续走对八次,他们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撇开八阵图不谈,如果他们按照概率来碰运气的话,那么第一次成功率只有八分之一,第二次降至六十四分之一,连续八次的话,天哪,少于千万分之一!

廖悦心中惊骇,心想如果使用人海战术,一个个路口去尝试,那得需要多少人才行?别说他们只有四个人,就算有十万大军在这里,那也不够啊!

廖悦冒出一头冷汗,似乎能体会到当时被困在八阵图中的东吴大将陆逊,会是怎样一个憋屈的心情。

三国演义中著名的桥段,诸葛亮在鱼腹浦摆下八阵图,困住陆逊的十万大军,一直都被世人吹得神乎其神。廖悦每次读到这里时,都摇头表示不信,总觉得是文学的夸张手法,心说古人也太能吹了,八阵图要是这么厉害,蜀国早就一统天下了。

后来,他无意中在他爷爷的藏书中看到一段很有意思的评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风水大师留下的,那人和徐霞客一样,喜欢游历天下,遍访名山大川。

他曾在游记中写道:孔明之八阵图,真乃鬼神难测也,非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不可大成也。天时者,气也,幻变莫测;地利者,石也,惑人心魄;人和者,术也,虚实难辨。集气之幻,石之奇,术之妙于一体,无怪陆伯言无望川蜀之地矣。

这段笔录的大体意思是说,诸葛亮的八阵图并不是轻易起作用的。只有像鱼腹浦那样天气变幻,奇石遍布的地方,再配合八阵图,必须集合天时地利人和三种要素,才能起到困死敌军作用,这样陆逊(字伯言)就再无法驱兵入川了。

廖悦当时觉得,这样的言论很有独到之处,它点出了八阵图的利弊所在,只能用于被动的防守。而且,如果敌人事先知晓,刻意避开,那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当时,廖悦对于这位风水高人提出的,“地利者,石也,惑人心魄”这一句很是费解,他一直想不通,世间真有那么一种奇异的石头,可以做到惑人心魄?

现在看来,那位风水大师确实点到关键之处,地利中所需的石头,必须是那种可以迷惑人心神的奇石,如同这里的黑石一样。而后人往往只关注了八阵图的玄妙之处,却忽略了幻石的作用。廖悦估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幻石的磁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才不相信,随便垒起石头堆就能困住十万大军

当时,他爷爷藏书中,确实是有一幅后人揣摩出来的八阵图,但是廖悦只匆匆看了几眼,觉得太过深奥,没有仔细研究,现在想来,真的有些后悔。

不过他也释然了,这深奥的八阵图哪是随随便便就能领悟的?如果没有高人指点,以他的水平,潜心研究个十年八载的,或许会有小成,要破解这里的阵法,也有很大的把握。可是眼下,众人就剩那么点补给物资了,他们根本撑不过一个星期的,水一旦耗光,两三天他们就得完蛋。

“看来,想要破解阵法,绝对是不可能的了。”廖悦有些沮丧,掏出烟一根根地抽了起来,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一时无计可施。

这时,阿帕奇走了过来,又递给了他几根烟,廖悦一看,是那种印第安人特制的烟草,他以前也尝试过,十分有劲,当下也不客气,点上吸了一口,感觉大脑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要是实在没办法,还是按我的方法尝试,一个个探下去,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在这里等着。”阿帕奇脸上依然很乐观,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畏惧,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廖悦摇了摇头,说道:“八阵图没有那么简单,万一你离开后又被困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我们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总之,我们这个团队绝对不能分散。”

阿帕奇听他说得如此慎重,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好吧,进遗迹之前,亨利让我一切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都无聊地休息起来,廖悦一直在冥思苦想,偶尔看到伙伴们投来询问似的目光,都无奈地摇头回应过去。

地面上已经被他划得乱七八糟的了,还掺杂着不少烟头,廖悦一直不死心,想凭着以往的一些记忆,试图参透八阵图,但是越想他就感觉脑子越乱。很多次他都想放弃,但是又理智地坚持了回来,他咬了咬牙,心说让他坐在这里等死,他绝对不甘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廖悦放弃了用正常手段去破解八阵图的念头,而是用他擅长的逻辑推理去考虑眼前的问题,想着想着,确实让他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察觉到的线索。

邓警官曾经告诉他,在考虑一个案件时,首先要从对手的动机开始着手,如果能发现案犯的动机,对于破案绝对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他不禁思索着,筑路华工在这里布置八阵图的动机是什么?遗迹里到处遍布着古老的巫术,还有让人迷失的磁场,如果他们几个不是有抵御措施,一般人进来早就中招了,难道当时的工人们觉得这些还不够,还想加上第三重保险?这显然有些多此一举,不符合逻辑。

他仔细回忆之前发生的事,突然想起亨利曾经告诉过他,上世纪初时,一群筑路华工隐藏了身份,参与了曼哈顿首条地铁的修建工程,在遗迹中铺设了大量的铁轨。他这才留意到,这些工人似乎也有自己的办法在这里来去自如,或者说,在当时,遗迹中的巫术和磁场可能是失效了,而他们为了不让外人靠近遗迹,在铺设铁轨的同时,暗布下了八阵图。

“没错了,他们打算长期在遗迹中开采黑石,用这样的方式掩人耳目如此一来,能精通奇门遁甲的,又有精湛的盗墓手段的团伙,也可能只有那么一个了!”廖悦大脑飞速运转,很快联想到了一切,立时目光炯炯起来。

“爷爷信中和齐老头口中都曾经提到过,带领墓语百家前来曼哈顿盗墓之人,正是我的高祖父廖奇胜,第一位华人伯爵。”

第六十九章 八阵图(二)

当脑海中出现这一念头时,廖悦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他实在没想到,墓语家族,筑路华工,盗墓贼,原来都是同一伙人。百年之前,这伙人为了某种目的,竟然隐藏在曼哈顿地下,一干就是数年。

当时的中国,正处在动荡不安的晚清末年,在海外,中国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在曼哈顿,华人同样饱受来自各界的歧视,如果当时的政府发觉了这伙人的真实意图,肯定会加以阻止的。

曼哈顿在修筑第一条地铁时,廖奇胜就带领百家中的好手,以筑路华工的身份,承包了这项任务。明面上,他们按时确保了工程的进度,但在剩余的时间,他们不但在遗迹中布下了八阵图,防止外人知晓,而且大量地开采了黑石,偷偷地往外运输,这几年间,收获肯定不少。

然而,让廖悦不解的是,墓语家族一直都是以寻找古墓之灵为目标的,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搞起了矿石副业来。而且,廖悦推测,在廖奇胜带领下,百家之人应该是取到了墓灵,拔除了巫源,如此一来,他们才会费劲心机地用八阵图来取代原先的巫法。

可是,这原本顺利的计划,为什么最终以失败收场了呢?这伙人最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之后,墓灵又发挥了作用,它继承了两位墓主人的一部分意识,成为了曼哈顿地下的主宰。如齐老头推测的那样,第一位墓主人是阿尔冈昆族酋长无疑了,但是第二位地铁工程师,难道真的是廖奇胜?

廖悦实在无法接受,幽灵地铁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廖家先祖。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吧?”廖悦很想否定这种想法,但是他的推理完全符合逻辑,这些极有可能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廖悦很想立即验证自己的推理,但是他们现在,正陷入奇门遁甲阵中,能不能脱困还是未知之数。

“算了,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吧?”廖悦抽完最后一根烟,刚抬起头,就看到花瞳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花瞳看到廖悦望了过来,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坐在了对面,看样子,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廖悦从来没见过花瞳如此主动,微一皱眉,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廖悦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花瞳,但每次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廖悦料想等一会还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

然而没想到,花瞳却意外地点了点头,反倒让廖悦有些无措,心说难道这女人觉得他们逃生无望,想在临死前向他表白一下?

“你,能相信我吗?”花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廖悦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我可以用催眠术让你冷静地思考,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且时间还很充裕。”花瞳接着说道。

“催眠术?”廖悦一惊,想起齐老头曾让他提防花瞳,说他上回进入通灵状态,就是这个女人在暗中引导的。

沉默了一会,廖悦看了看花瞳,见她眼眸清澈,不闪不避,并不像存有不良企图的样子。

“上回你不是对我使用过吗?你完全可以再施展一次,就算我不同意,也肯定抵抗不了。”廖悦以退为进地试探道。

“上回很抱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次使用的也不一样,整个过程都必须是你自愿的,不能存有任何抵抗的念头,否则难起作用。”花瞳缓缓解释道。

廖悦沉思起来,虽说一路过来大家都经历了生死,但毕竟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廖悦其实也暗中提防着她。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身陷囹圄,她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如果她要在这当头使诈,那也太不合情理了。

眼前形势他最清楚不过,只有他才可以想出破解八阵图的办法,花瞳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我相信你你要怎么做?”廖悦点点头道。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不出现抗拒的念头就行了。”花瞳说着,伸出白玉般的皓腕,将廖悦的探险头盔轻轻地摘下,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抚了一下。

廖悦以为会出现剧烈的反应,却没想到,感觉花瞳的手心处软软的,传来一阵温暖,好像一阵微风轻拂过,他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等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豁然一亮,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宽敞的日式庭院之中。

眼前是一湾碧绿的池水,几座古朴的宅院,四处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再远处,竹海涛涛,青山环抱,入眼一片翠绿。

廖悦发现自己正坐在走廊的木地板上,背靠着一根大柱子,脚下石阶绿苔葱葱,走道尽头处,纸糊的拉门敞开着,花瞳和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玩耍。

花瞳看到廖悦望过来,莞尔一笑,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小女孩也看到了他,向他挥了挥小手。

“这不是那个叫花子的小女孩吗?”廖悦看到小女孩一双阴阳眼时,心中诧异,他想站起身来走过去,却发现自己身子并不能动弹分毫,好像一尊木雕像一样,只能转动眼珠子。

“不对,我刚才还在漆黑的遗迹中,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里。”廖悦大吃一惊,但是马上醒悟过来,“这难道是花瞳的催眠术?眼前是她制造出来的幻境吗?”

廖悦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他明白了,花瞳是让他在这里静心地思索。

此处十分幽静,体现着一种悠远恬淡的意境,受四周环境感染,廖悦不由自主地冷静了下来,刚才的焦虑似乎被眼前的恬静所抹去。

时间在这里似乎变得缓慢,廖悦感觉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晰,他仔细思索着这一切,自从他卷入这次事件以来,所见所闻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我感觉,其实我早就发现破解八阵图的方法,它就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廖悦也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终于让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的地方。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是所有事情都能连在一起,但是中间很突兀地断开了一截,需要一个套环来衔接而上,只要找到这个环,一切的谜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曾经亲身体验过这种感觉,用邓警官的多年刑侦经验的话来说,这就是推理中常见的缺失的一环,其实真相一早就隐藏在你的脑海中,只不过是透明的,难以捕捉,而找到它的唯一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灵感。

而这些灵感很奇特,似乎是神明刻意安排的一样,它们往往不经意在你身边掠过,也许是你脚下的影子,也许是一张飘落地上的树叶,如果你及时捕捉到了,一切真相就会明了。如果你和它们只是擦肩而过,那么,你就有可能一辈子堕入迷雾之中,永远与真相失之交臂。

廖悦十分坚信,他现在就面临这样的挑战,他一边反复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边留意身边的蛛丝马迹,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暗示。

但是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他就觉得异常疲倦,一路过来,他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容易犯困,不知不自觉地,他就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他再次看到了在墓道前劳作的筑路华工,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和他爷爷长得相似。廖悦这才想起在一些老照片中见过眼前的中年人,那人正是他的高祖父,廖奇胜。

这是一次跨越时空的相见,廖奇胜似乎看到了廖悦,对他笑了笑,还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廖悦刚要走过去时,耳边猛地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他立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好,好大一只老鼠,头,头上还长角。”

迷糊间听到这句话,廖悦如遭电击,身子不由地一颤。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遗迹之中,阿诚正在大发牢骚。但是廖悦并不恼怒阿诚将自己吵醒,他隐约觉得脑海中出现了一丝灵光,那个缺失的一环,就是从阿诚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听得清楚。

廖悦激动地走了过去,抓住阿诚的手臂,用力地摇晃起来,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他此刻的模样,别说阿诚了,连一旁的花瞳和阿帕奇都吓了一跳。

“我,我说有老,老鼠啊。”阿诚支吾着说道,他被廖悦抓得手臂生疼,想甩又甩不开,不停地龇牙咧嘴。

“不是这一句,还有呢。”廖悦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继续追问。

阿诚一愣,眼珠子转了一下,接着说道:“头,头上有角。”

“没错,就是这个。”廖悦感觉全身说不出的畅快,他舒缓了一口气,环顾了众人一下,兴奋地对说道:“我找到破解八阵图的办法了!”

第七十章 引路者

看到廖悦欣喜若狂的模样,其他人脸上满是疑虑,好奇地围拢而来。

“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凝神静气思考了那么久。”看到花瞳盈步走来,廖悦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

“你,想到破解八阵图的方法了?”她一直紧蹙的柳眉轻轻舒展了一下,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廖悦。

阿诚也迫不及待地插嘴问道:“怎,怎么破解?”阿帕奇同样用期盼的目光望了过来。

廖悦微微一笑,故弄玄虚地说道:“等一会,自会有引路者带我们出去。”

“啊?”众人听后表情瞬间凝固。

片刻之后,廖悦示意大家席地而坐,然后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他在秘密实验室所见所闻,简要地说了一下。

“普通的老鼠,绝对不敢靠近遗迹的。但按照莫里茨的说法,他培育出来的变异老鼠,反倒会主动地往遗迹里钻。”他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一路过来,我们都没发现任何阎罗羯的骨骸,这就说明,它们并不会被困死在八阵图里如果我们运气不是背到极点的话,跟着它们走,很大可能寻找到出路!”

众人恍然大悟似的纷纷点头,都明白了廖悦所说的引路者是什么意思了,这一招简直是太绝了,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哎,哎呀,多,多亏我提醒了你,看吧,少了我,你们也不行吧?”阿诚似乎找到了存在感,得意洋洋的,在花瞳面前炫耀起来。

廖悦这回倒没有出言挤兑他,阿诚虽然一直都是队伍里的累赘,但是不止一次的,无意中帮上了他们大忙,这绝对不会是偶然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阿诚或许是上天派遣给众人的一名福将。

“好了,这只是多了一种希望而已,但愿老鼠们带出的路,我们也能通过吧!”兴奋之余,廖悦隐隐怀有担忧,最怕他们一路追踪老鼠,走着走着,发现一条通道,但狭小得只能伸进一条大腿,那他们真是欲哭无泪了。

“这不难,交给我好了。”阿帕奇却不以为意,拍了拍手中的大铁锤,看样子他是想说,如果真遇到那种糟糕的局面,他可以靠着手中的大家伙来开路。

看来,这也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办法了,廖悦站起身来,在四周捡了几把还算能用的铁镐,分递给众人以作备用,然后说道:“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安静地等候引路者出现吧。”

刚才休息得差不多了,几个人收拾好一切,一想到有逃生的希望,不觉精神抖擞了几分。

廖悦将探照灯架在角落,调整好角度,一打开便将整个空间照得通亮,所有人都开始凝神屏气,细心观察着四周。

整片遗迹空间广阔,阎罗羯很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众人一开始都很有耐心,但是等了许久,他们才发觉,原来要找一只老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众人眼前这片轨道枢纽,虽然历经了百年时光,但似乎一直从没改变过,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滞了一样,依旧停留在上世纪初的某一刻。

廖悦感慨不已,依稀又看见了当年筑路华工们劳碌的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就在廖悦他们感觉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只兔子大小的黑影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在铁轨上鬼鬼祟祟地溜达了一圈,接着径直朝一条通道狂奔而去。

看见阎罗羯出现的一刻,众人都麻木得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阿帕奇大喝一声,第一个冲上前去,其余人才清晰意识到,他们的救命稻草来了,连忙收拾好行李,紧追而去。

那只阎罗羯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背后追赶它,跑着跑着,摇头晃脑了一下,头上的双角逐渐变得火红起来。众人都不用打着手电往前方照去,都能清楚地看到它奔跑的轨迹,就好像有人举着火把,在黑暗中为他们引路一样。

“它,它像是给咱们带路?”阿诚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场面,边跑边惊讶地说道。

“这是它的本能反应,感觉有危险时,或者在发动攻击时,体内的某种激素分泌突然暴增,汇聚到双角处,就会变得通红,是一种对敌人的警告与威慑。”廖悦遇到过好几回这样的场面,心里已有了一个判断。

那只阎罗羯一刻也没停歇,众人死死紧跟在后面,因为手上都多了沉重的工具,跑得他们差点虚脱了一样,但是没有人发出怨言,就连阿诚都咬着牙关硬挺着。

大伙都明白,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抓住的希望,一旦松手,一切终将破灭。

一路追赶,他们已经记不清穿过了多少条通道,路过多少个枢纽,感觉是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绕来绕去。廖悦心中惊骇,幸亏他们没有大意乱闯,不然肯定会困死在这里,八阵图果真玄妙难测。

要用正当的手段去破解,廖悦自问没有那个本事。

这简直是一场马拉松似的比赛,阿帕奇体力异于常人,扛着个大铁锤跟在老鼠后面,还跑得呼呼生风的,一点都没拉下,但其余三人已经和前方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廖悦回头看见花瞳脸色苍白,香汗淋漓,似乎已经到达体力极限,鼓励了她几句,拉着她的手一起跑。

廖悦他们好不容赶上,就看到阿帕奇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条窄小的通道口前发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停下了?老鼠呢?”廖悦喘着粗气,急切地问道。

“我刚才明明看到它拐进了里面,一晃眼就不见了。”阿帕奇疑惑地挠了挠头,他打起手电往通道里一照,众人就看见了一个死胡同,只有十几步深。这条通道勉强容得下两人并肩出入,但是一眼就看到了尽头,里面完全被岩壁堵得严严实实,别说有什么可以让一只大老鼠钻入的孔洞,就算是只苍蝇,在里头也无处藏匿啊!

“印,印第安人兄弟,你,你是不是跟丢了呀?”阿诚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了起来。

“我能保证,绝对没有看错,那只老鼠肯定拐进了里面。”阿帕奇拍着胸脯,语气十分肯定。

廖悦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心说既然跟丢了也就算了,阎罗羯应该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他们可以在这里等下一只出现。

众人正疑惑间,花瞳突然皱了皱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轻轻抹了把汗,提着灯笼走进了通道里。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这里一眼就看到了尽头,难不成她还会魔术,变出一条路来?

花瞳走到尽头处,提起灯笼,紧贴着墙壁一寸一寸地方地细细查看,后面的人看到她如此认真的表情,也不敢出言打扰。过了一会,就在她的灯笼靠近角落时,众人猛然看到了那里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灯笼稍微远离一点,那个洞口又奇迹般地消失了,变回了厚实的岩壁。

但是刚才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清清楚楚,好像看到了一出现场的魔术表演。

廖悦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他直接冲到了花瞳的身边,伸手碰触那面岩壁,只见手一接触到墙壁,整个手掌就没了进去,他继续往里面探去,整条胳膊都消失在了岩石里。

花瞳和后面赶来的两人全都看见了眼前情景,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花瞳将灯笼贴近了几分,那个消失的洞口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太,太奇妙了,跟变魔术一样。”阿诚忍不住砸了咂嘴。

花瞳伸手摸了摸岩壁,说道:“这里布下了一种混淆视觉的巫术,能投影出一堵立体的岩壁,将这个洞口隐藏起来,要不是有真实之火,很难发现它的存在。我第一眼看到这个通道时,就隐约察觉有一种巫法的能量注入里面,没想到”

她刚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束火光飞掠而过,等他们看清楚时,只见又是一只硕大的阎罗羯在他们脚下蹿过,嗖得一声钻进了那个洞口。它头上的角还带着火光,众人全都蹲下身子,直看到它完全消失在漆黑的洞穴深处。

“看来我们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这里竟然隐藏得如此巧妙,目的就是不想让人轻易发现。一般人在通道口一看到里面是条死路,肯定就会离开,不会想到进来查看的。”廖悦对众人说道。

“我来开路吧,我感觉洞里还有这样的巫术存在,这条密道应该是当时工匠自己用的,不会设置机关的。”花瞳想了想,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廖悦。

廖悦点点头,花瞳对于机关的了解比众人要强,而且也比较细心,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一刻也不想耽搁,花瞳第一个钻进了洞里,廖悦紧跟而上,接着是阿诚,阿帕奇走在最后。这个通道比较狭小,跟他们先前爬的盗洞一样,阿帕奇身材魁梧,刚好可以通过。

一路上并没有危险,但是为了寻找路口,花瞳也费了不少时间,她预料的完全没有错,里面的障眼法术实在不少,要是没有她手中的灯笼帮助,他们只能一寸寸地摸索着前进了。

这数百米的通道,众人足足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等他们钻出洞口时,众人只觉眼前豁然一亮。廖悦打开探照灯一看,发现他们此刻正身处在一个巨坑的底部,四周都是垂直的岩壁,往头上一看,漆黑深邃,高得简直令人胆寒。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他们惊讶,因为所有人,很快都被眼前一辆老式的地铁吸引了注意力,它就静静地停在他们的面前,敞开着车门。

众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巨坑四周都是封闭的,这辆地铁是怎么开进来的,难道是从天上?而且,地铁下面也没有枕着铁轨。

最让廖悦震惊的是,眼前这趟地铁,他不止一次见过,那种古老的样式,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还有那地铁车头和车厢钢印的一串编号。

1904

恍惚间,廖悦产生一种错觉,这辆地铁出现在这里,好像是在迎接他们一样

第七十一章 幽灵地铁的真面目

一个多月前,廖悦曾踏上这趟地铁,开启了令他一辈子难忘的诡异旅程。

数天之前,他无意间闯入通灵世界,提灯小女孩花子领着他再次看到了这趟地铁。

唐人街的百家茶楼里,通灵画师的作品中,又出现了列车的模样

记忆中的一幕幕,老旧的地铁,1904这个数字,似乎与他的生命建立了奇妙的联系,无法割舍,若即若离。

廖悦感慨万千,眼前的地铁色泽沉凝,锈迹斑驳,咋看很有历史的沉淀感,但其上破败不堪的外壳,分明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与沧桑。

眼前好一阵恍惚,廖悦总感觉它残留着生命意识一样,似无奈,似悲伤,就像一个钢铁打造的垂暮老人,匍匐在地,静静等待,直到生命的尽头。

凝视得久了,廖悦心头不禁涌上一股莫名的伤感。

众人情不自禁地绕着地铁走了一圈,他们此刻已经完全肯定,只有头顶上方幽深的空间,才容得下这个庞然大物自由进出,四周岩壁几道狭小的裂缝,别说列车了,连个小孩子都钻不进去。

廖悦有些纳闷,心说难道上面装有升降钢索,将整辆地铁垂吊下来暂停此处?不过,这些显然不是他们要关心的,寻找到一下个出路口,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刚才,众人又亲眼看到一只阎罗羯,从他们来时的通道里钻出,在地面上溜达了一会,随后钻进了一旁碗口大小的岩缝里。所有人都摇头叹气,恨不得自己也能变成一只老鼠,跟随其步伐继续前进。

“我来试试。”阿帕奇似乎不死心,抡起大铁锤不停地朝裂缝口一顿猛砸,可是忙活了半天,震得头顶泥土碎石纷纷落下,裂缝口也只拓宽了少许,看样子,伸进去一条胳膊大腿什么的,是不成问题了。

阿帕奇对众人摊了摊手,好像已经释然了,他抬头朝上方看了一会,想尝试徒手攀爬上去,可是发现岩壁直上直下,像被巨斧削过一样,没有什么棱角,而且还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青苔。他试了好几次,爬不到三米,就滑落了下来。

众人一下子泄了气,好不容易脱离了八阵图,又遇到了眼前困境,总觉得十分的不甘心,但是他们实在没有勇气走回头路。

这时,花瞳挑高了灯笼,远远地看了廖悦一眼,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盈步迈进了车厢里面。她神情自若,好像早有这般打算一样。

其余三人看到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难,难道,我们上了地铁,就能顺利离开吗?”阿诚自言自语道。

阿帕奇则是看向了廖悦,意思很明确,就是由他来决定。

其实从看到地铁的第一眼开始,廖悦心中就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奇妙念头。他觉得,或许和花瞳的直觉一样,这趟列车出现在此处,就是为了迎接众人的到来。

但是一想起以往的经历,他心里难免发憷,踌躇不前。在他眼里,这趟地铁无疑就是一辆鬼车,一直神出鬼没的,它究竟开往何处,无人知晓。廖悦觉得,即便有人告诉他列车是通往黄泉地府的,他也不会怀疑。

此刻,花瞳就静静地坐在车厢里面,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向廖悦,好像在盛情邀请他上车一样。

“你要我上车?”

“你不是一直在寻找答案吗?”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在寻找。”

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虽然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屏障。

“我们上车。”沉思了许久,廖悦轻叹了一口气,迈开大步朝着地铁走去,他已经明白了,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他们的归宿,就让命运来决定好了。

阿帕奇和阿诚互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廖悦踏进车厢的一刻,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车厢里的一切,完全和一个多月前一模一样。他直接坐到了花瞳的对面,就和那一晚他们偶遇时的一样。

“你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廖悦掏出一支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继续说:“你知道它会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吗?”

花瞳心静如水地看了他一眼,眨了眨清澈的眼眸,淡淡地说了一句:“该我们去的地方。”

车厢里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开始期盼着未知的旅程。

“轰隆”

在廖悦续上第四根烟的时候,整个车子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十分的突兀,所有人都没有思想准备。

紧接着,哐当一声,所有车门齐刷刷地合拢起来,廖悦心头猛然一颤,好像一下子被人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周围的无形压迫逼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鬼,鬼车啊!”阿诚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紧紧抱住身边的一根扶手。

“终于开始了吗?”如果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廖悦肯定会六神无主,但此刻他反倒隐隐有了期待,希望到了终点站时,结果不会让他们失望。他表情依然平静,继续抽着烟。

不多时,列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缓缓启动开来,正如廖悦所预料的一样。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车轮底下明明没有铁轨,强行运行的话,应该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才是。

但是列车启动后,四周连一丝声音也没传出,而且,廖悦感觉车厢整个悬在了半空,根本没有接触地面。他觉得不可思议,心说难道这老古董竟然是一辆高科技的磁悬浮列车?

心中惊骇不断加剧,这时,他突然涌现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地铁被人在外面整个扛了起来,抬着往前走,好像抬轿子一般,而且车厢极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像极了一支军队整齐踏步行进一样。

“这种感觉,难道是鬼抬棺?”廖悦惊讶地张了张嘴,嘴里的半截香烟一下子掉到了地板上。

阿诚紧紧抱住扶手,全身瑟瑟发抖起来。

这回众人全都感觉出来了,绝对错不了,现在情形,就和他们躲进地下修道院的棺椁之后,出现的一连串怪事一样,不同的是,当时的棺椁换成了一整辆地铁而已。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力量在主宰着这一切?是古墓之灵的强大能力吗?可以隔空移物?廖悦不禁心中大骇。

这时,一直闲暇自若的花瞳眼神陡然一变,她缓缓站起身来,挑高了手里的灯笼。

“你要做什么?”花瞳的反应让廖悦大吃一惊,警惕地盯着她看。

“这不是你一直想寻找的答案吗?它,就在眼前。”花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灯笼贴近了车窗。

花瞳看似随意的一个小举动,然而下一刻,却让众人看到了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惊悚一幕。

一群全身黝黑的鬼影人,密密麻麻地紧贴在窗外,将整面车窗堵得严严实实。众人只觉头皮发麻,入眼看到的全是长长的脸颊,尖尖的下巴,冰冷无情的眼洞。

廖悦冷汗直冒,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地铁出事前的恐怖一幕

花瞳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在车厢里来回走了一圈,灯笼的烛光只要稍微离远一点,这些鬼影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窗外的地面上,留下一片黑压压影子,光影迷离,亦幻亦真。

“是真实之火原来,眼前这些鬼影人,就是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人。”廖悦恍然大悟,联想到了一切,瞥眼间,他错愕地看到了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虽然已成了鬼影人的模样,但廖悦绝对忘不了,那两张面孔,分明就是和冯老头一伙的白人小伙和黑人胖子的。他们似乎没有完全蜕变为鬼影人,还依稀残留着人类的某些特征,但廖悦相信,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变得和其他鬼影人一模一样了。

“他们都被古老的巫术侵染,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花瞳幽幽地说道。

廖悦点点头,他似乎明白了,那些曾经搭乘幽灵地铁,神秘失踪的旅客,最终应该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想起骨手先知石棺壁画上的描绘,那些没有形体的工匠,它们搬运着沉重的图腾石柱,建造着庞大的地下遗迹,原来是这样一个群体。

他有些担心起来,他很害怕窗外的鬼影人中,会出现一张带有女性特征的面孔,如果他真看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和齐老头交待。不过他刚才跟在花瞳身边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长得像齐萱的鬼影人,心中不觉忧喜参半。

列车继续前行着。

“要,要撞上了!”这时,阿诚指着车头方向,失声惊叫起来。

所有人同时看去,只见刚才那会时间,列车已经行进到了岩壁跟前,眼看就要撞上了,他们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身边的扶手,做好了发生剧烈震荡的准备。

“吱啦”一阵断断续续的金属拉伸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以为要相撞的一刻,列车头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向,九十度垂直往上,车底贴着岩壁往上驶去。

“怎么回事?地铁竟然可以攀岩?”廖悦等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惊骇,身子猛地纷纷向后一倾。

原来,他们所在的车厢也紧接着竖直了起来,车厢底部贴着墙壁,缓缓向上行驶。

所有人都紧紧抓着扶手稳住身形,车厢已经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向,这时,他们都看见一旁的车窗外,在花瞳真实之火的映照下,那些鬼影人一边双手牢牢抓住车厢,一边双脚踩着光滑的岩壁上行走起来。

它们的力气大得出人意料,爪子十分锋利,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直接将整辆地铁扶上了岩壁,如同搬山的大力士。

廖悦瞬间明白了,虽然他们只能看到窗外一小部分景象,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周围是怎样一个震撼的场面!

整辆地铁如同一条钢铁蜈蚣一样,贴着岩壁上垂直往上爬行,无数的鬼影人如同蜈蚣的百足一样,牢牢扣住岩壁,前方的在拖拽,后方的在推动。

车内的几人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在车厢里不停地翻来覆去。

“原来,这就是幽灵地铁的真面目?”廖悦似乎明白了,那些自动行进的列车,缓缓在他们眼前消失,原来,是有一群肉眼看不见的鬼影人在暗中推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谁可以想象到这一诡异的场面。

廖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这一切,如果必须描述出来,他只能这样说,他看到了--

鬼推车!

第七十二章 鬼推车

前段时间的记忆,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现廖悦的脑海。

寂静的轨道上,已经切断动力的列车,毫无征兆地缓缓启动,渐渐消失在幽暗的隧道里这一幕,廖悦此生难以忘怀。

当时他正在车厢里,变故发生的那一刻,他只感觉无助与绝望,如同被人关进黑暗的牢笼里一般。

一直以来,特工们即使竭尽全力,始终也无法揭开幽灵地铁的神秘面纱。其实也难怪他们,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能想象得出这般诡异到极点的鬼推车场面。没有真实之火的映照,那些鬼影人根本无迹可寻,它们躲在阴暗处,甚至连影子都没露出来。

此刻,沉重的地铁已经整个攀上了岩壁,如同一条钢铁蜈蚣一样,垂直向上缓缓而行。这时如果有人站着巨坑底部,抬头一望,一定会当场目瞪口呆的,因为他只会看见一条钢铁爬虫在飞岩走壁,却根本看不到鬼影人的存在,顶多只能看到模糊不清,如同触须般的黑影在蠕动。

廖悦心潮难平,想起了之前鬼抬棺的经历,心说诺丁神父估计也发现了这一秘密,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可以驱使如同脚夫一样的鬼影人,抗着棺椁,在地下修道院和殉葬墓道之间来往通行

地铁一下子竖直了九十度,车内几人只能紧紧抓牢座位上的扶手,身子直接悬吊在半空,完全失去了平衡。廖悦低头一看,不由心惊胆寒,下方的落差不小,万一失手跌入列车尾部,不死肯定也得重伤。

阿诚开始还大呼小叫,但有一次差点大意脱手,被一旁眼疾手快的阿帕奇救下后,就再也不吭声了,看他的样子,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想到,幽灵地铁竟然是这么一回事!”阿帕奇不显惊慌,只是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那些在隧道中消失的地铁,其实并不是穿越了时空隧道,而是被搬运到了别处。”廖悦点头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吱呀”一阵沉闷的,金属拉伸到极限的声响,所有人身不由己地顺势一倾,感觉所在的车厢正缓缓地转变成水平方向。他们一回头,发现身后几节车厢还像挂腊肠一样吊在下方。

廖悦一看窗外,全是洞壁的模样,他立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地铁正在钻洞。”

众人大骇,虽然看不见整个过程,但他们也不难想象得出,外边正在发生何种的变化。此刻的列车,就如同一条爬虫一样,身体的前半截已经探入洞穴,而后半截还留在洞外。

车厢间的连接处,因为拉扯过度,发出了令人极不舒服的声响,好像随时会从中间断裂开一样。也幸亏这趟列车铸造得足够结实,不然哪受得了这般折腾。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车尾部分也甩了上来,与他们所在的车厢平行,看样子,整列地铁已经全部进入洞穴之中了。

大伙刚才死死抓住扶手,手掌都磨出了血泡,又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刚想舒一口气,可是却听到阿帕奇大喊一声,“当心,不要放手。”

下一刻,所有人身子猛然向后一倾,他们立时又意识到,地铁又要往上走了。

接下来,众人丝毫不敢大意,地铁开始不停地变换着方向,时上时下,忽左忽右,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廖悦只觉五内翻腾得难受,阿诚当场就吐了。

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如同身处在一条巨型爬虫的肚腹中,而那大家伙,正在洞穴中四处乱蹿,蜿蜒游走。

“那些失踪的地铁,在隧道某处,一定也像现在这样,到处乱钻,不管是临时通道还是排水管道,只要能塞得下车头的,都可以进出。”廖悦这下子全都明白了。

当时追踪地铁时,搜查的人员发现,隧道里确实存在一些宽敞的通风管道和排水通道,但有些通道口是开在隧道头顶的,有谁能想到列车竟然可以从中进入!

“我,我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阿诚满脸煞白,有气无力地问道,但是没人回答他。

廖悦一路留意着窗外,看到的全是飞掠而过的岩壁,感觉地铁进入洞穴后,好像加快了速度一样,看得出那些脚夫们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

这一路过来,花瞳都表现得十分镇定,而且,隐隐地露出了许些兴奋的神色,好像期盼着赶快到达终点站一样。

不过廖悦并没有那么乐观,此刻虽然他们貌似脱离了困境,但是说不定,后面还会遇到更棘手的难题。而且,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对手,古墓之灵的有意安排,目的肯定不会如此单纯。

“墓灵真的如齐老头推测的那样,只有小孩子的智商?”廖悦不禁怀疑起来。

地铁还在不停行进,不过再也没有先前那般天翻地覆了,光凭窗外的一些景象,他们根本判断不出身在何处,只感觉车厢不停向前移动,似乎越来越平稳。而且,窗外那些鬼影人,也渐渐变得稀少了。

又过了许久,迷糊间,众人听见一声沉闷的巨响,又感觉车厢剧震了一下,接着,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廖悦他们全都警惕起来,四处张望,以为终点站到了。

窗外一片漆黑,不知道身处何处,但是众人立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好像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鬼影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眼前的情形看似平静,但处处透着诡异,而且,那种平静之中,似乎隐藏着不寻常的气息,但是他们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时,一直闲暇自若的花瞳开始柳眉紧蹙了,众人看到她隐隐焦虑的模样,都意识到他们似乎又遇上大麻烦了。

花瞳提着灯笼,在整列地铁车厢里走了一遍,其余人紧跟其她。烛光可视范围有限,众人看到窗外全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好像有生命一样,围拢而来将烛光吞噬殆尽。

“好强大的能量”花瞳神色凝重地看向众人,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廖悦他们此时也察觉,四周开始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这种感觉,如同人立于山脚处,仰视巍峨高山时一样,会被眼前那股磅礴气势所震慑,感叹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

这种感觉廖悦似曾相遇,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里十分的古怪,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思索一阵无果后,廖悦有些担忧地问花瞳。

花瞳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住地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一样。

“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十分奇特,似乎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但又确确实实存在而且,世界上的一切定律在这里都会出现变化,它有属于自己的规则,如果要描述准确些,我只能说,眼前类似于一种结界。”她犹豫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

“什么?”其余人听完大吃一惊,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就,就是说,我,我们又要被困死了?”阿诚讶异了好一阵,才问出他们最想问的话。

花瞳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对众人说:“那倒不一定,只要掌握这里的规则,要离开的话也不难。但如果我们发现不了,就会永远困死在这里。”

“啊?”廖悦他们全都目瞪口呆了,原本以为脱离了困境,没想到,又堕入了新的险地,而且听花瞳的语气,这里绝对不简单。

众人一时都泄了气,廖悦思索了好一阵,走到车门边上,随手拉了拉,本以为车门会紧闭,没想到很轻松久拉开了,他自己都诧异了起来。

其他人跟了过来,他们马上看见,原来那里不止一道车门,刚才廖悦随手打开了一道,后面还有一道紧挨着。

阿诚禁不住好奇,伸手去拉了一下,也没费多少力气,那道车门也打开了,众人立时惊讶地看到,车门后面竟然是另一个车厢。

“什,什么时候,又有一辆地铁挨着我们?”阿诚疑惑地看了看众人。

廖悦犹豫了一下,对众人说道:“我们过去瞧瞧。”说着,当先一步迈进了对面的车厢里,众人也紧跟而上。

这节车厢看起来没有那么破旧,估计是九十年代的款式,里面十分干净,各种设施保养得还算完好。除此之外,他们没发现其他特别之处。

廖悦走到车厢的另一边,同样毫不费劲地拉开了车门,众人又惊讶看到第二道车门,继续打开一看,又是一节新的车厢。

“哎,哎呀,这,这里原来是地铁停车场啊!”阿诚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他砸了咂嘴道:“我,我能猜到,这,这里一定停了一排的地铁,全,全部紧挨在一起!”

廖悦却摇了摇头,环顾了众人一眼,面带忧色地说道:“我看没有那么简单。”他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窗,踮起脚伸手一拉,天窗被打开了,他又蹲下身子,将脚下的地板也掀开了,然后对众人说道:“你们过来看就明白了。”

其他人走到他身边,抬头一看,头顶上竟然露出了金属的支架,纵横交错,看样子,像是车厢底部的模样。低头一看,脚下露出了车厢金属的外壳,看样子,是车厢顶部的模样。

这时,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原来不止左右两边,连我们的头顶和脚下都停靠着地铁,如果没猜错,我们已经被列车四面八方包围在其中了。”廖悦神色凝重地说道。

第七十三章 无尽的车厢

看到身边人露出惊愕的表情,廖悦就明白,此刻众人脑海中,一定描绘着同一幅场景,许许多多地铁车厢集中放置在一起,一辆紧挨着一辆,他们如同被囚禁在钢铁牢笼中一样。

“我,我们顺着一个方向走,说不定就能走出去。”阿诚难得发表了一下建议,“就,就算有一万辆地铁并排停在这里,几,几个小时也能走完!”

众人都默默点头,阿诚的提议不无道理,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之前,他们唯有如此一试。

“走。”廖悦当机立断挥了挥手,打起手电,率先迈进了第三节车厢,他正打算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尽头,其余人则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数十节车厢转眼而过,阿诚边走边计数,难得众人采纳一次他的建议,不禁有些得意起来,表现得格外积极。

一路过来,众人都留意着每节车厢的构造与陈设,发现这些车厢除了铸造年代和款式不同外,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可是走着走着,原本信心满满的众人逐渐垂头丧气起来,好像变得麻木了一样,眼神黯淡,只知道不断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开门,走路,开门

廖悦感觉脚步渐渐变得沉重,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摸索着前进,四周的气氛沉闷压抑,让人觉得迷茫。

“一千五百三十二。”众人又踏进一节车厢,阿诚有气无力地低喃着,他表情呆滞,刚才说要一鼓作气走完一万节车厢那股气魄,早已荡然无存了。

“停,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廖悦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众人,见伙伴们全都精神萎靡的样子,提议道:“我们换个方向试试。”

众人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阿帕奇指着头顶说道:“要不,我们往上走?”看到廖悦答应,他手臂向上一伸,轻松地将天窗打开,连带着上方车厢的地板也掀开了。

往上走并没有那么轻松,他们在阿帕奇的帮助下,一个个爬了上去。但接下来,除了行走的方向不一样外,他们看到的还是相似的情景,几十节车厢一口气爬过来,除了廖悦和阿帕奇还能坚持外,花瞳和阿诚都露出了疲色,似乎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又爬了一节车厢,阿诚摆了摆手,直接瘫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不,不行了你,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太倒霉了,走错了方向?往右边走了一千个车厢,又往上边走了几十个,都没看到尽头也,也许我们一开始从左边,或者往下走,没准几步就到尽头,就能出去了。”

廖悦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此处的设置,摆明是想将人困住,不会出现你所说的侥幸之事。”

阿诚一听完全泄了气,当即闭嘴不言了。

其实,廖悦对他们刚才的行动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他只想随意走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再做接下来的打算。一路上,他都留意着花瞳的表现,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但细心,而且对于灵异现象的感知,非常敏锐,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契机。

但花瞳一直沉默不言,不知道她在思索着什么。

众人稍微休息了一会,感觉体力有所恢复,廖悦四面八方看了一会,心想刚才他们一直往右,又转向上,接下来肯定不能走回头路,他在犹豫是否往前后方向试试。

这时,花瞳柳眉微微一皱,好像察觉了什么一样,紧紧盯着下方的车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她表情有变,廖悦走到她身边,有些期待地问她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花瞳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肯定地说道:“我感觉,下方好像出现了一些状况。”

“下方?”众人表示不解,他们刚才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廖悦犹豫了一下,直接纵身跃了下去,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相信花瞳的直觉了。其他人也相继爬了下来,但是他们四下里一看,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和他们经过时一模一样。

众人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花瞳,却看到她还继续朝着下方望去。

“再下一层看看。”花瞳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指了指脚下。

廖悦捕捉到了这一细节,花瞳似乎更加肯定了刚才的判断,他低头一看,不禁就是一愣。其他人以为有了新发现,也都凑近一看,所有人都看见,下方的车厢天窗竟然是紧闭的。

“有人将天窗关起来了?”所有人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他们一路过来,打开的车门和天窗,都没有关闭,难道真有什么人暗中跟着他们?

带着满脸的疑虑,廖悦打开了脚下的天窗,还是第一个跃了下去。

“砰”的一声,双脚刚落到地板上,他迫不及待地打起手电,向四周一照,当即就目瞪口呆了。

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墙壁上竟然凭空多出了许多女人的画像,隔着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幅,在昏暗之中显得十分的诡异。廖悦只觉头皮发麻,他完全形容不出此刻心中的惊恐,被十多个蒙娜丽莎在黑暗中同时注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换作其他人,或许还觉得很有艺术的氛围,但是在廖悦眼中,画像中的女人无数次勾起他不愉快的记忆,不管是在老宅的走廊尽头前,还是在倒悬的教堂里,他觉得,此生没有比眼前更为恐怖的场面了。

那一张张完美的容颜,一个个倾倒众生的微笑,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觉得,似乎从他所在的角度,都能看到所有蒙娜丽莎都在注视着他。

而更令他诧异的是,每一幅画像的右上角处,无一例外都绘着一颗耀眼的启明星。

“难道,这全部都是外公的作品?”廖悦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听说通灵画师曾经临摹过数不尽的蒙娜丽莎,其中最完美的那一幅,还挂在自家祖宅的墙壁上,心说难道余下的作品,全部都集中到了这里?

他思绪一团乱麻间,其余人都纷纷下到车厢,花瞳和阿诚看到眼前情形,同样震惊不已,而阿帕奇更多的只是好奇而已。

“她,她们不会变脸了吧?”阿诚似乎想起在教堂里的遭遇,哆嗦着说道。

花瞳则完全变了个人似乎,梦游般在每一幅画像前端详了许久,那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这是廖悦第二次看到花瞳这般表情,但是他不清楚,花瞳与画像中的女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羁绊,而且看她的样子,有一种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哀伤。

看了一会,阿帕奇忍不住啧啧赞道:“这个女人我好像经常能看到,笑得真好看,比我们部落里最美丽的姑娘还要好看。”

所有人都被蒙娜丽莎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记了他们本来要关心的事情。

廖悦冷静下来后,拍了拍手,将大伙召集在一起,花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个车厢,我们先前明明经过的,但是再次返回时,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之间间隔不超过半小时的时间,大家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廖悦表情凝重地对众人说道。

他们自从转换方向往上行进,只在上两节车厢耽搁了几十分钟而已,很快又折返了回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眼前的变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有,有人一直跟踪我们,我们一走后,他们就在墙上挂了这些画像,说,说不定就是那些看不见的怪物。”阿诚边发表意见,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说不定,我们看到了幻觉,其实我们路过时,已经是这个样子,只是当时看不见而已。”阿帕奇一本正经地思索着道。

在征求众人意见前,廖悦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他看向花瞳,想听她的意见,当时他们决定折返回来,正是因为她发现了异样的状况。

“我能肯定,这是一个我们没有到过的车厢。”花瞳眼神坚定地说道,“如果是幻觉,绝对无法逃得过真实之火。”她说着,挑高了手里的灯笼。

廖悦点点头,说道:“我赞成花瞳的意见,如果像阿诚所说那样,对方的动机未免有些荒唐,挂上这些画有何意义,能把我们都吓死?”

阿诚眼珠转了一下,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就说:“那你解析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廖悦看到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一凝,说道:“我猜想,这些车厢,其实是可以运动的。”

“啊?”众人听完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过花瞳很快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最初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些车厢是静静挨着一起,车厢再多,总有走到头的时候但是我们可能估计错了,也许所有的车厢,都按照某种规律不停在移动。这些车厢并没有明显的区分特征,即便我们重复经过多次,都难以判断出来。”廖悦眼神炯炯地环视着众人,继续说道。

“我们在上面两节车厢里的时候,这里可能已经发生了改变,一个全新的车厢,在我们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从别处转移到了这里或者也有这样的可能,我们休息时,所在的车厢,悄悄地转移到了别处”

“我,我们休息时,车厢发生转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吧?”阿诚瞪大了眼睛,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样子。

廖悦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别忘了,花瞳说过,这里类似于结界,现实世界通用的定律,在此处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里一直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好像任何动静都会被四周空间吸收一样,我们当时没有察觉,应该也有可能吧?”

他最后总结了一句:“如果我们不知晓这些车厢的运行规律,那么我们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第七十四章 囚禁者

花瞳眼波流转,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对于廖悦这番推测,她十分赞同。

众人当下全都沉默了下来,身陷如此诡异的境地,一种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周围死一般沉寂,看似没有凶险,却分明在无声无息中吞噬他们的生机。

廖悦继续思索着,这个空间隐藏的秘密就算被他们推测出来,但是众人都身在局中,难识庐山真面目,如果想参破之中的玄机,必须要让自己置身局外,从宏观上观摩整个空间的布局才行。

“有没有办法,大致勾勒一下四周的模样?”廖悦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花瞳,希望她的直觉能再次帮上忙。

花瞳看了看四周,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凝神感应着什么,众人全都不敢出声打扰,在一旁焦虑地等候着。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花瞳睁开眼时,众人好一阵失望,已经从她无神的双眸中得到了答案,看来这方法也行不通。

“此处的能量太强大,我只能略微感应相邻三节车厢的状况,再远一点的话”花瞳无奈了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以逸待劳了,乱闯下去反倒不好。”廖悦环顾了众人一下,让大家各自休息,等待合适的时机出现。

接下来,众人纷纷散开,各自寻了个座位坐下,但是没有一人能平心静气地休息,都在思索着出去的方法,即便明知徒劳无用,也总比静静等死要强。

廖悦本来就是一名代码师,稍一思量,就已经对周遭空间有了初步认识,他甚至在脑海中塑造了模型的轮廓。眼前的情况,如果将每一节车厢都编上号码,对应着一个坐标点,那么架构出一个虚拟的立体空间出来,也不是件难事。

他边构思边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可是画着画着,他眼前猛然一亮,似乎抓到了一丝头绪,然后笔尖飞速运转起来,不多时,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展现在他眼前。

廖悦刚才的举动早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阿帕奇一直不敢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完成整幅画作,直到最后,他惊讶地张了张嘴道:“这不是那座钢铁大厦吗?”

花瞳和阿诚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到眼前画面同样露出惊愕之色,但是他们都是头一次看见,显然没有阿帕奇这般震惊。

“没错,其实我一直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但是一直想不出来现在总算明白了,我们此刻,很有可能就身处在这座钢铁堡垒之中,那些遭遇灵异事件后失踪的地铁,就严严实实垒在我们的周围。”廖悦很有把握地说道。

那一晚通灵的所见所闻让他毕生难忘,尤其是那一座如同小山般巍然耸立的钢铁大厦,当时站在其脚下,抬头望去,面对如此庞然大物,那时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

“足有数万节车厢叠在一起,还能不停地运动”廖悦指着纸上的建筑,不停地比划着,众人看得啧啧称奇,那表情,似乎看到了科幻影片中恢弘壮阔的场景。

当时廖悦是在外面观摩了整座大厦的全貌,没想到如今竟然身在其中,一路上光顾着留意鬼推车了,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中途想办法跳车呢。

“难道这是墓灵构思出来的博弈方法吗?它虽然灵智不高,但是出于本能,一直在暗中建造这栋钢铁大厦,挡在必经之路上,为的就是防止通灵者的闯入,将他们牢牢困死。”廖悦联想到这一切,他还能想象得出,如果这栋大厦不断扩建下去,垒积的车厢达到一个庞大的数字时,这座堡垒更加无懈可击。

想着想着,廖悦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暗叹了一声,行动之前,所有人都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才落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他正思索间,身旁的花瞳突然神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左面的方向,语气有些急促:“那边好像出现了异常状况!”

众人一听,全都心领神会,不约而同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他们直接穿过了两节车厢,踏进第三节车厢时,廖悦一愣,只见眼前又出现了十多幅蒙娜丽莎的画像,同样都是通灵画师的作品,和他们来时的车厢简直一模一样。

“刚,刚才的车厢,这,这么快,就移动到了这里?”阿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廖悦刚想出言否定,但是他此刻也根本判断不出,两个车厢之间到底有何区别。

“不是,这是一节新的车厢。”花瞳十分肯定地道,她好像又被画像吸引,一幅幅仔细看了过去。众人都不敢打扰她,直到她回过神来说道:“这里所有的画像,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画像廖悦全部仔细看过,根本没看出有何区别,花瞳如此一说,他倒是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那是一个众人皆知的故事。

达芬奇在学习绘画时,他的老师一直让他画鸡蛋,他画了无数个鸡蛋,有些厌倦,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他的老师,这究竟有何意义。他的老师耐心地告诫他说,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鸡蛋,只要把鸡蛋画好了,才能得心应手。达芬奇这才明白他老师的苦心,刻苦练习画鸡蛋,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廖悦以为花瞳言下之意,是想表达类似的意思,既然没有一模一样的鸡蛋,自然没有完全相同的蒙娜丽莎,但是以他现在的眼力,实在看不出之间有多少差别。

但是,他接着听到花瞳黯然神伤地说道:“整个车厢里,画中的女人,都在流泪。”

“什么?”廖悦和阿诚大吃一惊,以为又遇到了会变脸的蒙娜丽莎,立时警惕起来。但是他们仔细看过去,所有的蒙娜丽莎都在微笑,根本不像花瞳描述的那样,廖悦心中惊疑,就算他分辨不出每幅画像间的细微差别,但是画里的女人是哭是笑,他总有判别的能力吧?

可是瞧见花瞳的表情又不似有假,廖悦眉头一皱,心说难道他外公也在模仿达芬奇的手法,在他的画中隐藏常人难以发觉的信息,就好像传闻中的达芬奇密码一样?

而就在这时,花瞳似乎又有了异常的感应,神色匆匆地向着车厢尾部走去,其他人相视了一下就紧随其后。

他们又穿过了两节车厢,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十多幅蒙娜丽莎的画像。

“这里画中的女人,全都在勃然生气。”花瞳皱了皱眉说道。廖悦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入眼还是一张张微笑的面孔,但是没有人再质疑她的话了。

接着,众人全都不约而同被另外一些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与他们路过的车厢完全不同,这里不仅有许多画像,而且在车厢中部,用支架立着一块破旧的画板,四周地面上,凌乱散落着各种画具。其中最显眼的,是两副钢制的镣铐,铁链的一头紧紧与地板相连,十分牢固的样子。

两副镣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也许材质特殊,并没有留下斑驳的锈迹,反而闪烁着慑人的寒芒,令人感觉冰冷异常。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眼前这些事物,让他们很容易联想到一件事,曾经有人被囚禁在这里。廖悦看了看那块破旧的画板和地上乱七八糟的画具,再看看四周挂着的画像,心中的骇浪难以平复。

“难道,这里曾经囚禁着一位画家吗?”他看了看画像的右上角,全都绘制着一颗颗闪亮夺目的启明星,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推理立时呼之欲出。

“难道说,曾经被锁在这里的人,是我的外公?”廖悦惊诧不已,想起他外公年轻时周游世界,后来身染怪病神志失常,从此闭门不出,会不会与眼前这些有所关联呢?

可是他外公又怎么会来到此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廖悦不停思索着,却只觉心如乱麻,根本毫无头绪。

其他人当然不清楚此时廖悦心中的纠结,他们或许都不曾听说过通灵画师。

廖悦心里难受了好一阵,不过想到他外公如今已经安然在家,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挂有画像的车厢了,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众人都觉得,或许能凭着这些线索,破解整个空间的奥秘。

花瞳依然仔细看完每一幅画像,神色隐隐有些变化,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但是她并没有和众人细说,或许与他们当前的处境无关。她走了几步,最后目光停留在车厢中部地面上,一个用白色颜料绘成的圆圈之中。

廖悦他们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个圆圈的图案大概有一米的直径,而且看痕迹,似乎还很新,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这里,残留着一些痕迹,我能感觉出,有人曾在此处进行过通灵仪式。”花瞳仔细查看后,很有深意地看了廖悦一眼,继续说道:“而且时间离得不会太久,不会超过五个小时。”

第七十五章 魔方矩阵

一想到通灵,廖悦看了看时间,此刻已过午夜,他完全没料到,进入遗迹后不知不觉间,竟然整整过去了一天的时间。

“花瞳说的通灵,跟我理解的是一样的吗?”廖悦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圆圈图案,但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当他看向花瞳时,只见她正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是眼前唯一的线索了。”花瞳淡淡地说道。

廖悦点点头,花瞳就算不明说,他也知道,能来得这里的人,肯定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思来想去,廖悦觉得最有可能是齐老头请来的外援,担心自己和齐萱的安危,从另一条路进来,先一步到达这里。但是前后两批人没有相遇,对方只好另想法子出去。

既然有人曾经在这里进行过通灵,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线索。而且,他们如今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困在这里,也撑不了多久,还不如放手一搏。

廖悦当即就做了决定,看着地上圆圈的大小,感觉像是让人坐到中间去的,他想起齐萱曾经教他的那些动作,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

“你想要做什么?”阿诚在一旁好奇地问道。阿帕奇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表情和阿诚一样,充满了疑问。廖悦知道,自己这番举动,不管是谁看见了,都会觉得神秘莫测。

“你们最好不要打扰我,我们能不能顺利出去,就看这一步了。”廖悦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细说,只能装出高深神秘的样子。

阿帕奇和阿诚看到他认真的表情,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都点了点头,坐到稍远的位置上,静静看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花瞳犹豫了一下,接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和廖悦一样,也在圆圈的中心盘腿坐了下来,正好坐在他对面,看她动作娴熟,根本不像廖悦那么生硬。

廖悦诧异地看着她,刚想问她要做什么,就看见花瞳伸出了白玉般的双手,主动拉起他的手,摆弄了几下。廖悦低头一看,只见两人四只手已经交叉叠在了一起,手心搭着手背,这个古怪的样式,和齐萱在遗迹入口前教他的一模一样。

“你也是引灵者?”廖悦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感觉大脑好一阵混乱,刚才难得的平静心境已经被打破。

花瞳轻轻点了点头。

廖悦本来打算独自冒险试一试通灵,因为没有引灵者在场,他难免心中忐忑。如今得知花瞳引灵者的身份后,有她从旁协助,理应感到放心才是,可是廖悦反倒顾虑了起来。

想起他们一起的经历的总总,廖悦之前放下的警觉又提了起来,心说不到最后的关头,这个女人还想一直隐瞒下去,估计是怕自己应付不过来,迫不得已之下,才表露身份的。

廖悦想撤回双手,打消通灵的念头,先看看花瞳的反应再说,但是却见她已经微闭双目,平静地盘坐着,手心处传来一阵轻柔与温暖,感觉不出一丝的慌张,并不像怀有不良居心的样子。

“我听别人说,通灵者与引灵者不能随意搭配的,我好像已经有自己的搭档了。”廖悦眉头微皱,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虽然这只是齐萱的一面之词,但是看她当时激动的模样,并不像在胡说。

而且,在和齐萱通灵时,他也感觉自己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好像走火入魔一样,那种的体验,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说不定我们还没通灵成功,就已经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廖悦继续说道。

花瞳这时幽幽睁开双眼,眼眸清澈如水,平静地说道:“相信我,我有自己的办法,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廖悦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心说花瞳也是一个有使命的人,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一再矫情,就太不像个男人了。

心想着,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抛开心中顾虑,渐渐地也像进入了一阵奇妙的状态

廖悦感觉好像一下子走进了花瞳的内心世界,看到了过去的一些片段,一个长得跟花子相似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眼前,只是这个女孩,并没有一双奇特的阴阳眼。

“奶奶,妈妈和姑姑到底怎么了,她们怎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女孩一脸茫然地问。

“这是我们巫姬一族受诅咒的命运,她们的灵魂,已经被禁锢了起来。”女孩身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说道。

“怎么样才能救回她们?”女孩泪流满面地问道。

“花瞳啊,传说有一种古老的秘术,记载在古墓之灵中,能解除我们一族的诅咒,但是千百年来,没有一个族人能成功寻找到,或许这个传说,根本就不存在”老妇人也抹着泪说道。

“奶奶,我长大后,一定会完成这个使命的。”女孩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逐渐扩散开来,波光荡漾中,又组成了一幅幅零散的画面。女孩转眼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但她不像一般的花季少女那样,可以尽情享受青春快乐的时光,而是在一座座凶险万分的古墓中徘徊。

看到花瞳的成长经历充满心酸与苦楚,廖悦不禁心生爱怜,对她的身世更加的好奇,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的目的。

在他前方,好像是一处梦幻般的花园,一花一草都是寄存着一段回忆,让他流连忘返。当他想进一步深入花瞳的内心时,感觉有人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一个小女孩正提着灯笼,站着他的身后。

再次看到花子时,廖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刚想表达什么,就看到花子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拉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时,廖悦才想到自己出现在此处的目的,不是要探索别人奇妙的内心世界,而是为了寻找离开的线索,当即有些惭愧。

花子拉着他的手,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她手里的灯笼,可以照亮方寸天地,让内心不再迷茫。

走着走着,廖悦觉得四周的环境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左顾右盼了一会,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当日,追踪他爷爷飘忽不定的背影时所走之路,入眼全是无穷无尽的站台,昏暗的灯光。

当花子突然停住脚步时,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又向他身上涌来,廖悦当即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曾经见过的钢铁大厦再次矗立在他身前。

这座由数万节地铁车厢构筑的钢铁大厦,上方左右都看不到边际,沉凝冰冷的金属轮廓,散发出一种近乎神秘的光泽,看得人心惊胆寒。

站着大厦外面,清楚自己被困于其中,廖悦只能用灵魂出窍来形容此刻的感觉。他镇定心魄,知道现在不能被其他东西分神,能不能参悟出其中的秘密,顺利脱身,就在此一举了。

看着看着,廖悦突然眼前一晃,整座大厦好像有生命般地动了起来,数不尽的车厢竟然按照某种轨迹互相调动,运转不息。

恍惚间,廖悦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看到了许多无形的大手,正在转动一个巨型魔方一样,那一节节车厢,如同魔方上的一个个小方块,被巧妙地进行调换,重新组合。

这时,花子拉着他又走近了一些,灯笼微微往上一挑,廖悦马上惊骇地看见,钢铁大厦最底部,离自己最近的车厢上,竟然密密麻麻爬满了全身黝黑的鬼影人,如同一群蚂蚁一样。它们正搬运着沉重的车厢,行动一致,好像受到某种指挥一样。

廖悦只觉头皮发麻,这才清楚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车厢运行的秘密,还是这群肉眼看不见的人暗中在驱使!

因为真实之火光照的范围有限,他只能看到一部分场景,但是廖悦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整座大厦的真实场景,是多么令人震撼,那绝对是爬满了数不尽的鬼影人。

“这难道就是失踪的地铁和乘客的最终归宿吗?”廖悦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幽灵地铁的真实面目公诸于世,毫无疑问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继续看下去,廖悦突然脑海中一个激灵闪现,联想到了一件事,考古学家在阿尔冈昆人的遗迹中,发现一些如同魔方一样的方形石堆,每块石头上都刻有特定数字,而且采用了独特的十二进制计数方式。

这个魔方后来广泛被运用到各种领域,解决了许多现代数学难题。廖悦来到曼哈顿不久后,他所在的软件公司曾经应一位客户的要求,组织程序员编写过这个魔方的代码。廖悦当时也参与其中,至今对这个魔方的数字组合方式还记忆犹新,并且称之为魔方矩阵。

“这个魔方矩阵,就是阿尔冈昆族酋长发明的所罗门天积,竟然以钢铁大厦的形式实现了。”廖悦不禁恍然大悟。

第七十六章 逃离结界

此刻廖悦眼中,那些不断移动的车厢,看似杂乱无章,却完全按照他记忆中的特定顺序行进着,就是魔方矩阵的运算方式。

他仿佛站在一幅巨大的屏幕前,看着数不尽的数字跳跃着,翻转着,他仔细地验证了一遍,发觉一次都没有出错。而且,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细节被他及时捕捉到了。

当某一节车厢被移动到一些特定地点时,整座钢铁大厦就如同注入了生机,光华流转,雄浑之气更加明显。当那节车厢移开时,大厦似乎又瞬间黯淡了下来,流失了光华。

廖悦看得怔怔出神,虽然不清楚这一现象代表着什么意义,但是也知道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他们逃脱结界的关键,暗暗用心牢记了下来。

花子一直拉着他的手,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表情十分平静。廖悦低头看向她时,她似乎也觉察到了,转过头来,一双奇异的阴阳眼立时呈现在他眼前。

那泛着幽蓝光泽的左眼,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发出一种摄人心魂的奇异色彩,廖悦看得久了,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等他再次稳定心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车厢里面。

“这就是一次完整的通灵吗?”廖悦细细感觉了一下,发现除了消耗一些心神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根本不像齐老头说得那般凶险。

他不禁心想,难道是因为花瞳发挥了引灵者的作用,他才能这般安然无恙?而与齐萱通灵时,他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这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阿帕奇和阿诚见廖悦清醒了,连忙围了过来,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与此同时,花瞳也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你不应该浪费心神在我身上你看到的那些事情,还是尽快忘掉吧”花瞳语气略带责备,似乎对于廖悦窥探她内心秘密的做法,有些不悦。

廖悦本来还有些好奇,想询问她的一些身世,但是现在花瞳主动提出,显然是不想他追问下去,只好点头答应。

“这是我刚才看到的情况”廖悦大致给众人描述了一下,但是除了阿诚不停点头外,阿帕奇和花瞳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那表情感觉像在听天书一样。

阿诚当时也参与了公司的项目,多少都了解一些。

“我还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直觉上,是我们离开此处的关键”廖悦也把那个不寻常的现象告诉了众人。

“那是结界与现实世界连接时产生的互动效应,就好像突然开启一个通道一样,从外界灌输入能量,维持着结界的平衡”花瞳解释道,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太好了,我们有希望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

廖悦讶异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他身边的花子,应该和花瞳的意识是相连的,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花瞳总是以花子的形象出现。

“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只能等待通道开启的那一刻,但是必须提前知晓时间与地点。”花瞳继续解释,她边说边看向廖悦,意思很明显,只能依靠他了。

廖悦点点头,花瞳说的没错,确实只有他才能推算出来,他不想浪费时间,立即拿出纸和笔写写画画。因为对魔方矩阵十分了解,又亲眼看到它的运转模式,不多时,他就推算出了结果。

“一个小时后,这个车厢的尽头处,会出现一次连接状态。五个小时前,那里也曾经出现过一次,我想当时来到这里的人,在这里进行通灵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如果我们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开启的时间”廖悦神色凝重地环顾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在两个星期之后。”

众人全都会意地点了点头,廖悦的话已经很明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如果还不能离开此处的话,就等于宣判了死亡。他们身上的补给物资,根本支撑不了两三天的。

四人收拾好一切,走到车厢的尽头处,那里有一扇紧闭的车门,廖悦试着转动门上的把手,发现纹丝不动,阿帕奇也接着试了试,就算他双手青筋暴起,也转不动分毫。

阿帕奇不死心,抡起大铁锤一顿猛砸,却发现门上好像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壁障一样,能将所有的力量吸收,他刚才的乱打乱敲,完全是在白费气力。

“这扇门,只有到了那个时间,才能打开”花瞳似乎早有预料,接着,她突然变得慎重起来,继续说道,“而且等一下,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停留,那个时间非常短暂。”

众人全都点点头,安静地等待着,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感觉十分的漫长,好像过了好几年一样,阿诚眼巴巴看着都快变成一尊雕塑了。

“时间到。”廖悦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刻来临时,感觉心情十分复杂,他试着转动着门把手,竟然毫不费力地将门打了开来。

前方完全一片黑暗,仿佛将一切光明吞噬了一样,手电光根本照不到尽头。虽然眼前的黑暗让人心悸,但是众人都意识到,这是唯一出去的机会,互望了一眼,全部走进了门里。

无尽的黑暗中,花瞳提着灯笼不停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其他三人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廖悦明显感觉到,身上那股压迫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接着,他们看到了熟悉的场景,似乎又回到了通道之中,不禁欢呼了起来。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身在何处,但是比起在无穷无尽的魔方结界之中,已经算是脱离了险境。

“快,快看,那,那些老鼠又来了。”走着走着,阿诚突然指着不远处,大声叫嚷着。

众人一看,果然看到一团火光在眼前飞掠而过,接着又是一团,那些阎罗羯接二连三地从他们身边奔跑而过,都向着同一方向聚拢而去。

“跟着它们。”廖悦当先一步追了过去,其他人马上反应了过来,紧跟而上。这些阎罗羯曾经是他们的引路者,他们要不是中途被迫放弃追踪,也不至于遇到后来的事情。

走了一会,他们看到了通道尽头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但是一旁的岩壁露出了一道裂缝,那些阎罗羯就是从裂缝口钻进去的。这条裂缝目测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廖悦比划了一下,似乎连阿帕奇也没有问题,领头钻了进去。

没走几步,廖悦就钻出了岩缝,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个田径场大小的洞窟,洞顶离地面至少有十层楼的高度,中间有一大块平地。洞窟尽头处,黑压压的矗立着一座小山,手电光距离有限,看不出是什么事物。

廖悦感觉洞穴的模样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来过,不禁暗叫糟糕,心说难道他们折腾了那么久,不知不觉又走了回头路?那他们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这时,所有人都进入了洞窟之中,廖悦取出探照灯,调到最大功率,往远处照去的那一刻,众人当场就目瞪口呆了。

“是那条墓道!”廖悦和阿帕奇几乎同时惊叫出来,只见洞窟尽头的岩壁处,露出了一个高速路上隧道模样的墓道口,和廖悦所画的大体相似。

廖悦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会有熟悉的感觉,因为他在通灵时曾经来过这里,当时墓道前还有一群劳作的筑路华工,这番情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那里就是酋长的墓穴了。”廖悦有些兴奋地指向前方,一行人千辛万苦,终于达到目的地,想想之前总总经历,恍如隔世。花瞳似乎一早就看出来了,眼神中满是激动之色,不由自主地缓步向前。

所有人都缓缓地向墓道口走去,廖悦不停用探照灯照向四周,当离墓道口不到百步距离时,众人惊骇的发现,原来墓道边上矗立的那座小山并不是什么土堆、石堆,而是完全由白森森的骨头垒起的。

那些骸骨差不多一样大小,众人看到颅骨上一双双小羚羊般的触角时,才明白,原来这些全部都是阎罗羯的尸骨。廖悦十分诧异,心说如此多的骨骸,说不定这些阎罗羯,自从第一批被成功培育出来开始,就已经穿过整片遗迹来到了这里,最终死在了此处。

廖悦正思索间,众人走上一个小土坡,从他们现在的角度,刚好看到骨骸下方的土坑中,十来只刚才蹿进来的阎罗羯正拥挤在一起,不停地原地打转,动作十分奇怪,好像在跳舞一样。

“它,它们在做什么?”阿诚惊讶地张着嘴巴。

“它们被某种力量影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花瞳这时柳眉微蹙着说道,刚才的兴奋已经被一种忧虑所取代,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前方墓道口处。

“吱吱吱”土坑中传出了一阵有气无力的怪叫。

接着,众人就看见好几只阎罗羯已经转得身疲力竭,最终倒在了地上,四脚朝天,再也无法动弹了。

第七十七章 封印的记忆

余下的阎罗羯,看起来还精力旺盛的模样,不停地转着身子,但是廖悦知道,不久之后,它们全都会奄奄一息倒地不起,最后化为一具具骨骸,成为白骨山的一份子。

按照莫里茨日记中的描述,这些阎罗羯只要成长到一定阶段,就会不由自主地往深入遗迹。但是莫里茨绝对想象不到,他费尽心机培育出来的瘟神宠物,最终是这样一个结局。

廖悦觉得,这或许也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了。

几个人走下小土坡,已经离骨骸垒成的小山十分接近了。近距离观看那些阎罗羯的骨骸,让人遍体生寒,好像看到修罗炼狱一样。

“你,你们快看,那,那是什么?”阿诚突然指着墓道口的方向,讶异地问道。

廖悦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架起了探照灯,墓道口周围的情形立时一览无遗。这时,众人才清晰的看见,原来墓道口外围的岩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钢钉,都有一尺来长,在灯光下闪着摄人的寒芒,数十具人类的骸骨就深深地嵌入其中,锋利无比的钢钉将骨头都刺穿了。

“好,好残忍啊!”阿诚吓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这些骨骸的主人,应该都是当时的奴隶吧,酋长下葬之时,他们被活生生地推入钢钉之中,是一种原始的血祭。”廖悦思索了一下然后对众人说道,正当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缓步靠近时,花瞳却突然从后面紧紧拽住他的手。

“千万不要过去,我感觉那里十分危险。”花瞳眼神慌乱,语气有些急促,神情十分紧张。

廖悦眉头一皱,止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额头上开始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身子微微颤抖。花瞳的感觉极少出错,她这副表情,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边有什么机关和陷阱吗?”廖悦犹豫了一下,问她道,心说难道钢钉上的死者不是奴隶,而是误中陷阱的人?

“我说不出来,感觉上,比机关还要厉害。”花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表情极其严肃。

廖悦沉思了片刻,仔细看了看那个墓道口,对她说道:“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如果不过去,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廖悦看得出来,花瞳刚才兴奋的神情,绝对不似有假,她一直找寻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却在这个关头说要放弃,实在不合情理难道真如她所说,前面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

花瞳一时语塞,皱着柳眉,看得出心中十分的纠结,她犹豫再三,最后才说道:“让我再静心感觉一段时间,如果到时还发现不了什么,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廖悦点点头,让大家在边上原地休息起来,阿帕奇好几次提出要自告奋勇过去探探路,说如果有陷阱机关什么的,他自信凭他的反应,全身而退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廖悦还是婉拒了他的要求,一切还是等花瞳有了结果再说。

几个人开始坐在地上休息,花瞳已经在闭目感应了,廖悦看了看周围,刚才他确实有些心急,现在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花瞳的提议不无道理。而且,他还觉得,自己似乎疏忽了某些细节,和一些至关重要的因素。

静心思索了一下,他越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察觉不出来,直到他无意中再次看见,又有一批阎罗羯聚集在骸骨山前,精疲力竭倒地不起时,他脑子才猛然嗡的一下,这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退到外面去!”廖悦连忙呼唤身边的伙伴。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他看到阿帕奇站在一旁,双眼血红,神志不清地不停挥舞着大铁锤,好像在和空气战斗一样。阿诚将圣经拿在手里,全身颤抖着,面朝着墓道的方向不停磕头跪拜,额头都磕出了血印了。

再看向花瞳时,见她虽然还在静静打坐,但是额头上的冷汗不止,十分难受的样子,好像在极力与什么对抗一样。

“完蛋了,我们中招了。”廖悦最后看了墓道口一眼,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强行进入他的大脑一样,让他当场头疼欲裂。

那种感觉,如同第一次接触神父的墓灵时一样,无数的信息与记忆,如决堤的洪潮,疯狂灌输进他的脑海中,快要将他的大脑撑爆了一样。

他感觉意识渐渐模糊了,在完全丧失神志的前一刻,只觉手心处传来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他低头一看,一双白玉般的皓腕正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紧接着,他最后看到的,是花瞳那张满是焦虑的柔美脸颊,而后,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中

廖悦感觉一下子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年之前,而当时,正是他在香港念初中的时候。

这段记忆从未存储在他脑海之中,但廖悦根本不排斥,好像自己曾经亲身经历一样,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某种神秘力量一直禁锢着,直到现在才释放出来。

而廖悦此刻,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的某一刻,重新经历那段逝去的往事

“爷爷,您还在看书呢?”刚放学回家,廖悦兴冲冲地推开书房的木门,就看到了他爷爷埋头在书桌前的背影。

“小悦,爷爷还有事要忙,晚饭你自己解决好了,钱放在桌上。”他爷爷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停地翻阅着古籍。

这样的情形廖悦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他今天干了一件大事,要是说出来,他爷爷肯定没心思继续看书了,说不定会大发雷霆训斥他一顿。

但廖悦丝毫不在乎,只要他爷爷抽出时间来陪着自己,打他骂他都无所谓了。

“爷爷,今天我和猴子一起,砸了陈家的杂货铺。”廖悦说着,已经预见到暴风雨要来了。

“哦。”令人意外的是,他爷爷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廖悦感到奇怪,觉得他爷爷今天有点不大一样,继续说道:“陈家那小子实在可恶,竟然敢骂我高祖父是汉奸,猴子他家祖上也是咱们家的帮凶我和猴子气不过,所以”

这时,他爷爷转过头来,眼神中满是感慨,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悦,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要牢记,你高祖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说完,他爷爷又转回身子继续翻阅书籍了。

“爷爷”廖悦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爷爷肯定一整晚都要忙碌,没时间陪他,就抓起桌旁的几张钞票,悻悻地出了家门。

他先是在街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在小卖铺里买了一包烟,蹲在路边一个劲地抽了起来。

廖悦来香港一段时间后,就学会了抽烟,本来初衷只是想让他爷爷多关注一下自己,没想到他爷爷竟然没有责备他,只是淡淡地嘱咐他少抽一点而已。这下子他想戒也戒不掉了,还顺便把猴子也带坏了,两人经常穿着校服蹲在街边叼着烟卷,跟古惑仔一样,元兴岛一带,人人都知道了这两个不良少年。

“吃完饭后去苗苗家转转,好一阵子没欺负那小丫头了。”廖悦掐掉烟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想着,他朝着街边一家小吃店走去,那家店铺他时常光顾,他爷爷没时间陪他的时候,他大多都在那里打发掉自己的晚饭。

“老板,一份叉烧饭,一碗鱼蛋,要大份的。”一进店,廖悦就熟络地和店老板打起了招呼。

那老板是个中年人,一看到他这个常客,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招呼他坐下,很快就端了香喷喷的饭菜过来。

“廖少爷,你爷爷今天怎么了?气冲冲的,拿着扫帚追了李大胡几个地痞一条街,很多人都看到了。”店老板也是闲得无聊,平时也喜欢八卦,忍不住问廖悦道。

廖悦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说李大胡他们几个还不死心,今天又厚着脸皮上门了,活该被他爷爷追着满街跑。

“没事,小打小闹而已。”廖悦顺便扯了几句打发了好事的店老板,就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可是饭才吃到一半,瞥眼间,他就看到了街边停着一辆轿车,一时觉得有些眼熟。

“那不是舅舅的车吗?怎么会停在这里?”廖悦停下筷子,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上了车。

那个中年男人正是他的舅舅,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女孩都穿着华美的和服。女孩上车后,将头探出车外,好奇地四处张望。当她的脸转过来的时候,廖悦清楚地看到,那张秀美的脸蛋上,竟然长着一双颜色迥异的眼睛,左眼幽蓝泛光,右眼乌黑闪亮,说不出的诡异。

而且,那女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左顾右盼了一阵,最后向廖悦这边望了过来。一时之间,廖悦就与她隔着马路对望了好一阵子,感觉十分的怪异。

“真的是舅舅!怎么还有日本人,那个女孩的眼睛”廖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外面的车子已经开动,转眼间消失了踪影,看车子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去他外公家里。

“好久没去看望外公了,今晚就不去苗苗家了。”廖悦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又胡乱扒了几口饭,付了账,就匆匆朝着他外公家走去。

第七十八章 记忆中的亲人

廖悦的外公文启明,自从患了怪病之后,一直神志不清,终日将自己锁在画室之中,不理外界之事,偌大一个文家,全靠他舅舅一人打理。

文家在元兴岛上名望很高,与廖家世代交好,早期的时候,两家都以航运起家,互相扶持。廖家没落之后,文家逐渐转到其他行业,如今元兴岛上的不少产业,都归文家管辖。

廖悦来到文家大院门口,远远就看见山脚下几座年代不一的别墅。他刚想趁着门卫不注意,悄悄溜进去,没想到却被他舅舅逮个正着。

“舅舅,好久没来看您了。”廖悦见横竖躲不掉,只得硬着头皮喊道。他仔细看了看周围,没看到那两个日本人,有些失望。

廖悦的舅舅文小峰,是个精明能干之人,廖悦最怕见到他舅舅,见面就唠叨他个没完,说他不学好,一天到晚跟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一样。

“小悦,舅舅今天要招待贵客,没空陪你胡闹,你先去见见你外公吧。”文小峰今天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狠狠教育他一番,廖悦如临大赦,连连点头。

廖悦刚要转身离开,文小峰就拦住了他,十分熟练地摸出了他口袋里的香烟,说道:“去吧,烟没收了,舅舅说过,见一次没收一次。”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地愣了一会,廖悦看到文小峰走得匆忙,知道他急着去招待客人,本来也想跟去看看热闹的。但是一想好久没见他外公了,怎么也要去看望一下,于是就朝着远处最大一座别墅走去。

他外公住的别墅比较僻静,平时除了清洁工按时来打扫卫生外,基本没什么人经过。

廖悦进了别墅,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前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敲了几下,等了一会见没人回应,只得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十分宽敞,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小,但光线昏暗,四周的窗户全都闭合得严严实实,拉上厚厚的遮光窗帘,只留几条窄缝,刚好透进来几缕夕阳的余晖。

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廖悦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十多幅临摹的世界名画,光是蒙娜丽莎就有好几幅。地面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画架,几幅看似才完成的作品,正展开着铺放在上面。昏暗的光线下,廖悦看到的全是老式的地铁车头,很有历史的沉淀感。

廖悦每次来看望他的外公,眼前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形,他外公一直都是背对着门,静静地坐在墙角,不停地作画。每次看到他外公的背影时,廖悦都忍不住有些心酸,记忆之中,他好像从未听他外公说过一句话。

他外公的眼神专注,似乎只能看到眼前的画作,其他的东西好像看不见一样,偶尔的时候,看到廖悦站在身边,会停下手中的画笔,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又继续作画。

可是当他往角落方向看去时,廖悦直接一愣,好像看到有一个人,正静静地站着他外公的身边,那人个子不高,刚好隐没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廖悦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仔细一看,那人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刚好露出了半张侧脸。他外公依旧在不停地作画,好像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的动静一样。

他外公通灵画师的名号十分响亮,廖悦没少听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都说他外公的作品可以引发一些灵异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廖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立时感觉背脊发凉,心说别人收藏他外公的一幅画,就能传出许多怪异的传说,眼前这么多画作集中在一起,就算看到一只鬼怪从画里走出来,他也不觉得稀奇。

廖悦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不是胆小之人,捡起一根木棒,紧紧握在手中,缓缓地向那个方向走去,心里不停地砰砰直跳。

正在这个时候,那人刚好转过头来,廖悦马上看到一双奇特的眼瞳,在昏暗的环境下,左眼格外地惹人注目,发出幽蓝的光泽,说不出的诡异。

“是那个日本女孩。”廖悦认出了对方,心中诧异,不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心想她既然是舅舅口中说的客人,来拜见他外公,也是理所应当的。

走得近了,廖悦这才看得清楚,那女孩模样秀美,是十足的美人坯子,乌黑的长发垂肩,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要不是长着一双怪异的眼睛,简直让人看了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时,廖悦已经走到了他外公身旁,与那女孩一直对视着。廖悦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一想,她是个日本人,估计听不懂中文,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他们就站在那里默默对望了许久,画室里异常的安静。

他外公好像没有发现周围的情况一样,还在专注地绘画,廖悦一看面前的画板上,正绘着一辆老式的地铁,车头已经破烂不堪了,但上面的编号清晰可辨,1904

廖悦从未见过他外公有类似的画作,心里十分好奇,刚才他也看到了几幅地铁的油画,以为这是他外公新近的一系列作品。

许久,他外公突然停住了手中的画笔,转过头来看向了廖悦,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廖悦以为他外公还会像往常一样,先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又沉醉在自己的画中世界里。

可是完全没想到的是,他外公竟然先是拉着他的手,然后又牵着女孩的一只手,最后让他们两只手拉在一起。廖悦和那个女孩同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外公想表达什么意思。

廖悦觉得自己无缘无故拉一个女孩子的手,十分不礼貌,但是他看到他外公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采,将两人的手紧紧拉着,好像示意他们不要随便分开一样。廖悦觉得他外公今天很不一样,以为一直以来的病症有所好转,不想忤逆老人的意思,那女孩似乎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手拉手的姿势。

他外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对他们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提起画笔,在面前的画板上绘画起来。

接着,廖悦和女孩惊诧地看到,画板上原来的地铁车头前方,渐渐多出了两个人的背影。画中的两人也是手牵着手,一个是年轻男子,另一个是小女孩,都和他们有些相似。只不过男子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模样,体格壮实,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和服,手里提着一个小灯笼。

廖悦十分不解,他外公好像把他们当做了创作的原型,但为什么要画一个十多年后的自己?还将女孩画成五六岁的模样?是即兴创作呢,还是别有深意?

一直看着画作全部完成,廖悦才松开女孩的手,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那女孩似乎不是很在意,目光在他与画中的人物间徘徊,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廖悦一回头,就看见他舅舅和之前见到的日本老妇人走了进来。

他们俩走到廖悦跟前,看到画作之时显然也大吃一惊,表情古怪地对望了一眼,又看看廖悦和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舅舅,外公他”廖悦忍不住轻声询问道。

文小峰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示意众人出去再说,廖悦当下会意,知道是不想打扰他外公作画。几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昏暗的画室,出了别墅外面。

一路上廖悦察觉到文小峰和那老妇人眼神中,依然带着惊讶之色,好像自从看到那幅画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样。廖悦忍不住悄悄打量那个老妇人,见她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姿态雍容优雅,有一种独到的气质,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位绝色佳人,而且,容貌上和女孩还有几分相似。

那老妇人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廖悦一番,然后连连点头,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不错,不错,很帅气,很有精神。”说着,就拉着女孩缓缓向前方走去。

那女孩边走边和老妇人说着话,时不时回头看了看廖悦,二人渐渐远去。

廖悦有些搞不清楚情况,用疑惑地目光看向文小峰,想将所有疑问一下子倾泻出来一样。

文小峰看了他一眼,然后表情古怪地说道:“你不也用胡思乱想,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你外公随性发挥而已,别放在心上。”

“啊?”廖悦一头雾水,心说他也没乱想什么,他舅舅这么说,反倒显得奇怪,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但是他心里清楚,他舅舅不想说的事,他绝对问不出什么名堂,就算有些不甘心,也没有别的办法。

廖悦反而对那女孩和老妇人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心想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不然往后肯定会心痒得难受。

第七十九章 十年前的真相

廖悦离开文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他知道他舅舅忙于接待客人,没空理会他,就匆匆离开了。

他独自走在路上,一想起刚才在晚宴上,那女孩总是偷偷地看着他,好像有话要和他说一样,就思绪难平。廖悦并不是认为女孩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因为她的眼神清澈,丝毫没有掺杂着那种情感,应该是有别的重要事情。

走着走着,他远远就望见荒山上的一座老式别墅,在清冷的月光中静静矗立着,正是廖家祖宅。他的脚下,现出了一条崎岖的山路,直通到山顶。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回头一望,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来时的山路上,正飘着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咋看之下,好似一团鬼火。

“不对,鬼火怎么是红色的?”廖悦马上又否认这个想法,一时心中好奇,不由驻足观看。

崎岖的山路上,那团红色的火苗越来越清晰,不断向他靠近,廖悦这才清晰地看见,那是一盏旧式的小灯笼,红纸糊成的表皮上,写着一个古朴清雅的“姬”字。

再仔细一看时,廖悦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提着灯笼缓步而来之人,正是那个日本女孩,那一双奇特的阴阳眼,在飘忽不定的烛光中尤显诡异。

廖悦就这么看着她缓缓走到自己的身边,心中的好奇简直到了极点,心说难不成这女孩是一路跟着自己的,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你在找我?”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廖悦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在晚宴上,女孩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廖悦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中文,只好试探性问道。

女孩好像听懂了,竟然微微点了点头,但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弄得廖悦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山上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手舞足蹈的,发疯了一样急冲下山来,嘴里还不停地喊道,“廖志海杀人了,廖志海杀人了!”

“是李大胡!”廖悦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经常上门游说他爷爷出卖祖地的地痞头子。他正想着,李大胡已经和他擦身而过,好像没看到他们二人一样,失魂落魄地继续冲下山去。

嘴里还是不停叫嚷着那一句,“廖志海杀人了,廖志海杀人了!”

“爷爷!”廖悦反应过来,心中立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就要冲上山去看个究竟,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

他心中着急,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女孩伸出白皙的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放,还对他摇了摇头,好像示意他不要去一样。

知道那女孩是他舅舅的贵客,廖悦才礼让三分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一心只挂念他爷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挣脱女孩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冲上山去。

廖悦边跑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哒哒哒”急促的木屐声,知道那女孩一定是紧跟在他身后,心说她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不阻挠自己就行。

很快,廖悦就来到了山顶的别墅前,他跑得有些气喘,回头一看,那女孩竟然如鬼魅一样如影而至,而且面不红心不跳的,心中十分惊诧。但是他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进了大门,立时就看到走廊尽头的那幅蒙娜丽莎的画像,已经被人揭开了画布。

他知道肯定是出了事情,心中更加着急,跑到画像前时,就看到了让他浑身战栗的一幕。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蹲在角落里,背对着他,正是他的爷爷廖志海,一旁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两个男人,鲜血流了一地。

廖志海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子,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尖刀,正表情阴冷地看着他。

“爷爷,你!”廖悦声音颤抖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心目中慈祥和蔼的爷爷竟然是个杀人犯。几个小时前,他爷爷还在书房里静静看书呢。

这时,那个女孩已经来到了廖悦的身边,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表现得异常的镇定,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到眼前一幕,多半会吓昏过去。

廖志海看着廖悦二人,手里的尖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十分的恐怖。

“别怕,小悦,他们都是坏人,死不足惜的。”廖志海脸上阴晴不定,声音异常激动。恍惚间,廖悦好像看到了他爷爷背后,竟然露出了一张女人的面孔,竟然是画像中的蒙娜丽莎。那女人死死地趴在他爷爷的背上,冲着自己微笑,那模样,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廖悦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墙上,只见画像中的女人同样冲着自己微笑,再看到他爷爷好像神志不清的模样,联想到通灵画师作品的一些灵异传闻,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小悦,来爷爷这里。”这时,廖志海伸出了满是皱纹的双手,示意廖悦走过去。

这时,廖悦感觉手心一暖,低头一看,只见身边的女孩已经紧紧拉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还不停地对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一样。

廖悦担心他爷爷有事,想上前查看,但是一直被女孩紧紧拽着不放,而且他感觉女孩握住他的手时,也在默默着传递着一种信息。那种感觉十分奇特,虽然不能明确信息的具体含义,但是却能让他心静如水,心如明镜一样通透,刚才看不到的一些东西,缓缓在眼前呈现出来。

他看见,廖志海的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女人,而且画像中的蒙娜丽莎,已经悄然换了一副面孔,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在默默地流泪,带着无尽的忧伤。

这些情形都是刹那间的,很快,一切又回到之前的样子,但是廖悦并不认为这只是错觉,因为刚才的一刻,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悦,快来爷爷这里。”廖志海又向他招了招手,而同时,廖悦感觉自己的手心又紧了几分,刚才一瞬间的奇妙感觉,又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如此反复了数次,廖悦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廖志海,淡淡地说:“你根本不是我爷爷,我绝对不相信我爷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一直在利用我心中的恐惧,我说得没错吧,古墓之灵?”

廖悦说出这话时,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十多岁,年少时那股轻狂已经荡然无存了。

廖志海全身微微颤抖,好像被人戳中了要害一样,但是他不死心,还在不停劝说着廖悦,说一些只有他们爷孙俩才知道的事情,甚至说出了暗语,用一切来证明,他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廖悦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任凭廖志海如何劝说都无动于衷,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说道:“谢谢你,花瞳。”

接着,廖悦就看见,廖志海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面容开始扭曲了起来,声音变得凄厉。

“你的心智,果然如同一个小孩子,古墓之灵,你还是放弃吧。”廖悦淡淡看着这一切,眼神无比地坚定与锐利。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最后,廖志海表情狰狞地咆哮起来:“可恶的通灵者,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接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缓缓地消失

廖悦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墓道口前,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闪着寒芒的钢钉,只要他再往前半步,绝对被扎个千仓百孔,最后落得与嵌入里面那一具具骷髅同样的下场。

他感觉手心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转头一看,花瞳正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的一只手紧紧相握着。这时,花瞳幽幽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情形也出了一身冷汗。

不远处,阿帕奇和阿诚也在钢钉的面前止步,模样极其狼狈,他们已经回过神来,阿诚当场吓得瘫倒在地。

“这才是真正的通灵吗?简直跟亲身经历一模一样,根本区分不出现实与虚幻。”廖悦心中十分震惊,但是他感觉那段回忆之中,基本都是真实的,只是到了最后关头不一样而已,如果不是这样虚实难辨,他早就发觉了不对劲,一早就回复神志了。

如果不是他信念坚定,对他爷爷充满了信心,肯定会被古墓之灵迷惑,走上绝路。而且,在紧要关头,那个女孩也给了他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十分的熟悉

“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吗?我们原来早就见过。”廖悦好奇地打量着花瞳,却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花瞳的眼睛虽然也十分的漂亮,晶莹剔透的,让人迷醉,但是都是同一颜色,乌黑闪亮,根本不是什么阴阳眼。

“她是我姐姐。”花瞳淡淡地回答道,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廖悦有些激动,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急忙追问道:“她是不是也叫做花子,她现在人在哪里?”

但是,他很快察觉花瞳表情有异,正皱着眉头想要抽回手去,才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不懂得怜香惜玉,弄疼了别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她已经不在世了。”花瞳扭过头去,低垂下眼睑,表示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啊?对不起。”廖悦一怔,暗怪自己又说错话了,连连道歉,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心说如果那个女孩真是花瞳的话,一定知道当天发生的事情,知道他爷爷最后因为什么原因,才离奇失踪的。

廖悦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顷刻间再一次覆灭了。

“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

第八十章 集结

阿帕奇和阿诚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迷惑之色,看样子,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一样。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我们不是被一大群怪物追杀,怎,怎么突然又回到了这里?”阿诚说出自己的经历,看他精疲力竭,满头大汗的模样,似乎一直在逃命。

阿帕奇挠了挠头,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刚才经历了一场部落之间的战争,族人相继战死,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了怎么突然间又回到了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悦和花瞳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廖悦沉思了一下,指着面前寒光闪烁的钢钉说道:“这些死去的人并不是什么奴隶,估计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为了古墓之灵而来,最后都被影响了神志,葬身于此。”

廖悦简单给他们解释了一番,阿诚吓得再次瘫坐在地。

阿帕奇听完抹着一头的冷汗:“还好,我刚才经历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虽然他们逃过了一场劫难,但是接下来该如何,廖悦完全没有头绪,他担心如果他们直接冲进墓道里,会不会又发生刚才的事情,或者又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

就在众人进退两难时,整个洞穴开始震动起来,廖悦以为触发了什么机关,领着大伙暂时远离墓道,静观其变。

“震动好像是从外面传进来的。”阿帕奇仔细感觉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道。

廖悦点点头,确实感觉到震动的源头来自外面,但是光凭这一点,根本无法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耐心地等待。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这场震动才逐渐停息下来,廖悦等人刚要舒一口气的时候,就看见他们来时的裂缝口处,火光闪烁,仔细一看时,顿时让他们目瞪口呆。

“是,是那些大老鼠,怎,怎么这么多!”阿诚第一个失声喊道。

之前众人就是循着这些阎罗羯的踪迹来到此处的,但看到的都是三三两两,如今眼前所见,却是潮水一般涌进来的,远远望去,如同炽热的熔岩一样,照亮了大半个山洞,场面极其壮观。

阎罗羯成群结队拥挤在墓道口附近,将整座骸骨山包围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不下数千,浩浩荡荡的,声势惊人。廖悦起初以为它们还会在那里不停跳舞,直至筋疲力竭而亡,可是过了好一会,却看见那些阎罗羯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完全不像之前那样。

廖悦感觉有些怪异,觉得那些阎罗羯好像有意识地集结在一起,那阵仗,如同排兵布阵一样。

“我感觉非常不妙,这些阎罗羯的行为发生了改变,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出洞穴再做打算。”廖悦对众人建议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眼前情形实在让他们坐立不安,万一被那些阎罗羯当成攻击目标,那他们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其他人都纷纷赞同,他们立即行动,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向来时的裂缝口走去。

那些阎罗羯源源不断地涌入洞穴之中,继续壮大它们的阵势,廖悦越发感觉它们像是在集结,准备打仗一样,心中惊骇无比。

正当众人来到裂缝口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好像有人在说话。廖悦他们全都面面相觑,自从进入遗迹以来,除了遇到那些怪物,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怎么突然之间会出现说话声,他们都以为又出现了错觉。

他们错愕之际,只见裂缝口探进来了一个黑糊糊的脑袋,一个特工模样的人钻了进来,看到廖悦他们,不禁大吃一惊,然后兴奋地在对讲机里喊道:“头,找到他们了。”

然后就听见对讲机那头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听动静,至少有数十人之多。廖悦四人这才意识到,似乎救援的大部队赶到了,当下都激动不已。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内,陆续有人从岩缝口钻进来,廖悦看到了亨利和齐老头,除了特工外,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都是一些中国人。

但是紧接着,廖悦发现这些中国人中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看他们的打扮,好像是百家茶楼里的伙计,心中觉得奇怪。最后他还看见了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正是那位百家茶楼的老板,一个有些儒雅的中年人。

“小悦,萱儿这丫头呢?”齐老头左看右看,没发现他的孙女,急切地问道。

廖悦没有办法,只能如实告知,齐老头听完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一旁众人搀扶住。

“这丫头,哎,也是苦命啊!”齐老头忍不住老泪纵横。

廖悦觉得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推卸不了责任,心中一直愧疚不已。

然而这时,那个中年人却劝说齐老头道:“齐老,小萱不像命薄之人,也许只是困在遗迹某处,事后我们派人地毯式搜索,说不定还有希望。”

齐老头这才缓缓点头,拉着廖悦来到中年人面前,相互介绍道:“这位是墓语百家如今的掌舵人,李同舟李老板,你们应该也见过的。”

廖悦点点头,其实他隐约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李老板暗中指点。”

李同舟看了看廖悦,眼神中颇有赞许之色,说道:“不必客气年纪轻轻就气度不凡,果然有你高祖父当年的风范。”

一群人寒暄了一阵,开始互相叙述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场众人得知幽灵地铁的真面目后,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神中的震惊之色久久没能退去。

许久之后,亨利才回过神来感慨道:“真相太令人难以接受了。”一众特工们也都默默点头。

而另一边,廖悦得知,亨利带领的特工和李同舟带领的百家中人,大部队聚集在遗迹入口处等待了许久,因为没有圣水的缘故,他们不敢轻易深入。直到数个小时前,他们看见数不尽的阎罗羯源源不断地涌入遗迹,他们也发现,遗迹之内的巫术好像失去了作用,他们一路上追踪阎罗羯,很顺利地来到了此处。

廖悦听完后一阵唏嘘,心说自己九死一生,在遗迹里探索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来到这里,齐老头他们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小悦啊,多亏你们打了前锋,破解了古墓之灵,它现在正处于虚弱的时候,巫源暂时中断,所以我们才能顺利抵达这里。”齐老头看出了廖悦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才让廖悦心理平衡了一些。

说完,齐老头好奇地看向了花瞳,皱着眉头问她道:“我从来没听说日本人中也有引灵者一脉的?你的先祖究竟是什么人?”看得出来,齐老头对花瞳还是很有戒心的。

花瞳没有回答,一副不爱搭理别人的模样,只是淡淡地看了廖悦一眼。廖悦很想帮她解围,但是他其实也不了解花瞳的身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李同舟倒是很能察言观色,对齐老头说:“齐老,既然小悦与她有合作的约定,我们也不用太为难人家,我们百家中人最信守承诺,如果这个古墓之灵确实是她要找寻的,我们不妨借与她一段时间。”

齐老头这才点点头,众人就不在此事上纠结下去了。

这时,亨利见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就寻思派人进墓道里探查,却被李同舟拦住。

“亨利先生,你没看到那边的阵势吗?”李同舟指了指墓道口,只见密密麻麻的阎罗羯聚集在了一起,火光冲天。众人刚才从廖悦的叙述中得知了阎罗羯的来历,但是廖悦发现,李同舟和齐老头似乎早就知晓此事一样,没有表现出过多震惊。

“这些变异老鼠必须全部清理掉,否则终究是个祸害。”齐老头说道。

亨利点点头,就想安排手下准备喷火器,打算来个火烧连营。

李同舟却摆了摆手道:“亨利先生,我刚才留意了一下,还有其他的变异老鼠陆续钻进来,我们还是耐心等候,让它们全部集中在一起后再动手,以绝后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些老鼠异常凶猛,以前有古墓之灵牵制着,难成气候。但是现在不同了,它们如同挣脱枷锁的死囚,反扑起来非同小可,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光靠我们来应付,难免有所损伤。”

亨利有些纳闷,问道:“现在就我们这些人了,还会有谁来帮忙,难道要请出生化部队来解决吗?”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古墓之灵只是暂时被压制,说不定很快就会恢复,到时我们这里的人,可能会全军覆没。”李同舟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继续说道:“其实,刚才我已经安排了伙计,带了帮手过来,我们只要在外围收拾一些漏网之鱼就可以了。”

“既然李先生早有准备,那么我们就赶快开始吧。”亨利也知道事态紧急,不容耽搁。

李同舟点点头,吩咐了伙计一些事情,他们从岩缝口出去后,不多时,廖悦惊骇地看到,岩缝口里陆续钻进来一些和阎罗羯体型相仿的,品种各异的猫,其中领头的是一只黑猫,体型肥硕,威风凛凛,竟然就是黑夜。

第八十一章 最后一战

当看到一大群猫出现时,不少人面面相觑,很快就明白了李同舟的用意。猫一直以来是老鼠的天敌,是大自然不变的法则。

廖悦细数了一下,眼前不下百十来只猫,个个神采奕奕,膘肥体壮的,它们远远看见墓道口处一大群阎罗羯,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有意识地聚拢在一起,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如临大敌一样。

“这些猫真的可以战胜阎罗羯吗?”廖悦心里有些怀疑,他亲身体验过阎罗羯的厉害,这些变异老鼠不但体型硕大,毛发如同刺猬一样硬实,而且头上的犄角又是绝佳的武器,还能分泌出毒素,一旦被其刺中的话,浑身如同触电一般,麻痒难当。

而且,廖悦明显发觉,失去墓灵的控制后,这些阎罗羯似乎群体意识更强了。

李同舟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别担心,这些猫都受过训练的,而且注射过抗体疫苗。”

廖悦点点头,心说李同舟果然是有备而来,各方面的信息都掌握得十分到位,不愧为百家的掌舵人。

接着,在场众人在李同舟的指挥下,纷纷退守到岩缝口附近,筑起了金属围栏,防止出现漏网之鱼。众人表情各异,对即将爆发的猫鼠大战,隐隐有所期待。

远处,大群阎罗羯早就严阵以待,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天敌的威胁,紧紧簇拥在一起,“吱吱吱”阵阵怪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壮观。

廖悦仔细一看,发现它们动作十分怪异,身子匍匐在地,脑袋低垂,将一双双火红的触角前倾,看样子,随时会发动进攻一样。

而且,一种更加奇特的现象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其中一些阎罗羯,犄角的火光渐渐变得通亮,好像在传递信息一样,它们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地也是如此,众人有种看到万家灯火齐明时的感觉。

“你们看,它们好像在通过这样的方式交流。”

“像是在烽火传讯一样。”一些伙计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应该是一种传递信息素的方式。”廖悦这时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知道有些动物之间,可以通过分泌一种化学物质来进行交流,这种物质是一种信息素。

比如说蚂蚁,它们行进的路线是一致的,就因为有信息素作为指引。它们在找到食物的时候,也会将信息素散布在上面,其他同类接收到信息素后,会帮忙将食物搬运回巢穴。

如今这些阎罗羯,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流的,虽然众人不清楚它们具体在传递何种信息,但是大致也能猜到,它们应该是在做战前准备。

另一边,离众人较近的群猫同样做出了应对之策,它们一字排开,翘首竖尾,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发出阵阵低吼,虽然数量上少了很多,但是那种气势,并不输给对方。看得出来,它们都经过某种特训,并不像一般的家猫那样自由懒散。

黑夜是这群猫中体型最大的,它不像其他同类那般,如临大敌一样紧张,而是半眯着眼睛,匍匐在地,完全一副慵懒的模样,似乎根本没将对手放在眼里。

整个洞穴开始弥漫一种紧张的气氛,大战一触即发,人人屏息凝视,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就在气氛酝酿到某一刻时,终于如山洪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众人只觉眼前一晃,远处的阎罗羯如同万马奔腾一样急冲了过来,气势滔天,整个洞穴立时弥漫起滚滚烟尘。

尘土中红光闪烁,一双双通红的犄角如同火把一样,众人脸上难掩惊骇之色,完全没料到一群老鼠也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声势。廖悦心中说不出的震惊,感觉眼前的火牛阵,比之前在实验室看到的,壮观了不止百倍,他不禁有些担心光凭那群猫能否应付得了。

转眼间,阎罗羯大军已经冲进了猫群之中,两方开始厮杀了起来。所有的猫都面露凶相,张牙舞爪地冲进鼠群之中,如同雄狮冲入羊群,所向披靡,杀得群鼠吱吱乱叫。一会的功夫,数百只阎罗羯已经倒地不起了。

猫群完全占据了上风,它们以一当十,动作敏捷,利爪挥舞间,扬起漫天血雾,简直如同一场屠杀,看得后方众人心惊动魄。

但是,那些阎罗羯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它们纷纷簇拥在一起,低垂着脑袋,扬起一双双火红的犄角抵御,就算有同伴阵亡,其余都悍不畏死地紧接着顶替而上,进退有度,好像受过训练的士兵一样。

群猫在消灭一半左右的阎罗羯之后,已经显得体力不支,刚才的激战中,难免被对方的犄角刺中,不少已经遍体鳞伤了,如今又被阎罗羯聚拢反抗,很快,有十多只猫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仿佛是非洲大草原上时常上演的一幕,猫群如同狮子,阎罗羯如同羚羊,狮子就算凶猛,面对大群羚羊的合力抵抗,也有战败逃亡之时。

群猫被鼠群逼得纷纷退后,斗志全无,刚才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了,场面一时出现了逆转。

“这些变异老鼠真不简单,最后还是我们来解决吧。”亨利叹了口气,就要安排手下准备灭鼠的武器。

然而这时,齐老头却摆了摆手说道:“别急,还没到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叼着烟枪,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阎罗羯此刻占据了绝对上风,众人都看得出来,不明白齐老头哪来的信心,但又看见李同舟没有露出质疑的神情,一时间全都一头雾水。

廖悦看到这两人淡定的模样,以后他们留了什么后手,心中顿时好奇了起来。

“快看,那只黑猫终于动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咆哮声响起,众人惊讶地看见,一团黑影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急冲进了鼠群之中。廖悦定睛一看,暗暗吃惊,发现那黑影竟然是黑夜,刚才所有人只关注前方激烈的战况,根本没留意它的存在。

“这家伙,好像一直蹲着后方,等待什么时机一样。”廖悦心想着。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黑夜很快冲动了鼠群面前。那些阎罗羯明显感觉到了压力,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一双双犄角顶在前方,一副誓死抵抗的模样。一时之间,它们好像筑成了一面血肉城墙,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老鼠,好像会布阵法,跟古时候行军打仗一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有几个伙计议论道。

廖悦倒是认为,这是一些群体动物的本能,它们会齐心协力抵御外敌。就好比海中一些鱼群,密密麻麻紧靠在一起,互相咬住尾巴,首尾相联,一圈圈的盘据成圆形,结成奇特的鱼阵,让一些猎食者无法接近。

黑夜丝毫没有退缩,双爪一亮,毫不费力将挡在前面的几只阎罗羯像拍苍蝇一样,拍得倒飞了出去。然后直接冲进了鼠群之中,一爪一个,将群鼠的队形冲散,接着又左冲右突的,如入无鼠之境。

那些阎罗羯并没有退缩,又开始结起鼠阵,将被冲破的缺口迅速堵上,黑压压一团拥挤在一起,头上犄角的火光亮到了极致,远远望去,好像一大块燃烧的蜂窝煤一样。

但是黑夜根本毫无畏惧,迎刃而上,爪子过处,阎罗羯纷纷倒地。而且它似乎发觉了鼠阵的弱点,来来回回冲杀后,群鼠结阵的速度似乎缓了下来,渐渐乱了阵脚。

众人看得纷纷喝彩道:“这家伙简直是猫中的吕布啊。”

“它好像还懂得兵法一样,专门攻击对方的弱点,真是一只神奇的猫!”

黑夜继续冲杀着,那些阎罗羯刚要组织队形,就被它冲散了,三番数次下来,群鼠乱做了一团,鼠阵歪歪扭扭,看起来比先前漏洞百出。其余的猫见到形势逆转,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纷纷加入战团,协助黑夜对付落单的阎罗羯,单打独斗,它们完全游刃有余。

阎罗羯的数量急剧减少,鼠阵已经无法再结,群猫一拥而上,大肆屠杀。双方混战在一起,场面极度血腥,直到最后一只阎罗羯倒下时,猫的数量已经减少了过半。

黑夜威风凛凛地巡视了战场一圈后,摇头摆尾地走到众人身边,像一个不败的王者,气势非凡。所有人看到它全身的毛发都被鲜血染红了,但是又看到它脚步轻盈稳健,似乎没有多少损伤,全都惊叹不已。

“还,还好,当,当时没有和它动手。”阿诚吓得哆嗦了一下,好像对黑夜偷吃他鱼干一事一直记恨在心,可是现在,他连直视黑夜的勇气都没有了。

接下来,亨利安排手下将所有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浇上汽油,当场火化处理掉。当众人看到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燃起熊熊烈火时,不觉有些唏嘘,感觉刚才的战斗,似乎太不真实。

一场惨烈的猫鼠大战就此落下了帷幕,廖悦知道,这场战斗过后,曼哈顿从此再无阎罗羯的身影了。

第八十二章 连环锁阵

一切完结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的墓道上面,这次行动成败如何,就在此一举了。

此刻,两方人马都集合在一起,一方是李同舟率领的百家中人,有三十四来人,大多都是茶楼伙计的打扮。另一方是亨利带领的特工队,有二三十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精英。

“我们必须留下一部分人在外接应。”李同舟和齐老头、亨利商议了一下,各自挑选了十名精英做先锋,余下的人暂时留在洞穴里等候指示。廖悦、花瞳原先四人当然也在先锋队的行列,阿诚自然不想错过这场热闹,死活都要跟来。

先锋队稍作整顿,在李同舟和亨利率领下,浩浩荡荡地进入墓道口,往深处进发。

墓道和一般高速路的隧道大小相仿,众人都打起手电,照得里面亮如白昼。墓道内部地面上,全都铺上了方形石砖,打磨得十分平整。四周岩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石雕壁画,叙述的内容与廖悦等人在先知的石棺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加详尽而已。

这些壁画全都在歌颂所罗门酋长昔日的辉煌成就,他如何带领族人征服各个部落,建造庞大的地下宫殿,发展超越那个时代的印第安文明等等,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一行人继续深入,大概走了百余米,前方就到了尽头,一面厚实的石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所有手电光汇聚在一起,众人惊讶地发现,这面墙还不全是石质构造,很多地方都露出了金属沉凝的色泽,整体像是用钢铁铸造的大门一样。

整扇大门表面,嵌着手腕粗细的钢筋,纵横交错在一起。中央的位置,密布着巨型齿轮和链条一样的金属零件,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整个看起来,如同一块揭开底盘的巨型手表的内部,看得人头晕目眩。

“这扇门不像是阿尔冈昆人留下的,应该是后来才建造在这里的。”李同舟粗略看了一下,有了初步的判断。

齐老头用他的烟枪轻轻敲击了一下铁门,立时响起一阵浑厚的金属声,令人心头发颤。光凭声音就知道,这扇铁门厚实异常,很难凭借蛮力打开。

“我们带了不少炸药,要不试上一试?”这时,亨利走过来建议道。

“这扇门看起来十分坚固,我看就算把这里炸塌了也不一定能炸开,说不定还连接了什么机关,一不小心毁了整个墓室,就得不偿失了。”李同舟摇了摇头,然后朝队伍后方喊了一声:“老莫,你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队伍后方走出了一个矮瘦的中年人,带着一副眼镜,咋看之下像一个朴实的科研人员。那人走到大门前仔细看了看,露出了兴奋的眼神,有些激动地说道:“绝对错不了,这是连环锁阵。”

这个叫老莫的中年人,看到这扇铁门构造奇特,一下子来了兴致,边看边称赞道:“这是我们墓语百家失传的一种机关,我曾经在家传的图谱中见过,结构十分复杂,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老莫继续解释,墓语百家中,莫家和冯家两家,是专门破解古墓机关的家族。历朝历代各种古墓机括陷阱,都被两家的先辈们一一罗列下来,详述破解之道,甚至还绘制了图谱保存下来。

连环锁阵是这两家联合设计出来的,当遇到一些暂时不想开启的古墓,又不愿被后来者得手,就在墓道处建造这样的连环锁阵,将一些不入流的盗墓贼拒之门外,以便日后随时来取宝。

当时设计连环锁阵之时,为了避免莫冯两家某一家独大,都会独立设计两道屏障,只有同时开启,才能打开铁门。如果使用蛮力,可能会触动机关,将整座墓室尽毁,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做法。

“我敢肯定,在这扇门后面,也有和我们这边一模一样的墓道,两边是对称的,在那里,同样有一扇像这样的铁门,两扇铁门必须同时开启,否则一样会触动机关,所以才叫做连环锁阵。”老莫推了推眼镜说道。

众人听完,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廖悦心想,这一定就是他高祖父带领的那批人所为,但是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高祖父当时不直接取走墓灵一了百了,而是费尽心机铸造连环锁阵?

“如果是这样,难道我们还要派人寻找到另一边的墓道口,同时开启两边的铁门吗?”李同舟皱着眉头,有些为难起来。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如果要重新寻路,还会消耗大量时间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亨利也感觉十分棘手。

老莫沉思了好一阵,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道:“这扇铁门的机关是我们莫家设计的,我有信心可以破解,但是另一边的铁门,一定要冯家的人才能做到,冯家百年前就脱离了百家,现在上哪去找他们?就算找到了,他们未必肯帮忙。”

“啊?”众人听完全都面面相觑,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白来一趟了吗?任谁都不会甘心的。

“就算能找到冯家人来帮忙,到时古墓之灵肯定已经恢复了元气,这片遗迹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绝对凶险万分。”李同舟不无担忧道。

廖悦听完差点当场吐血了,心里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他实在没有勇气重走一回,感觉如今眼前两难的境地,像是上天在故意为难他们一样。

“实在不行,我们就炸了这铁门,古墓毁了便毁了,不能让幽灵地铁再次出现。”亨利十分果决道。

李同舟和齐老头都犹豫了起来,百家中人这次都是奔着古墓之灵而来的,毁掉一颗珍贵的墓灵,他们实在无法接受,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李同舟和齐老头最后商议,如果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采取如此下策,希望古墓之灵能侥幸保存下来。

花瞳得知他们的决定,皱起了眉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廖悦,廖悦知道她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但是自己又没有决定的权利,只能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只能希望墓灵不会就此损毁吧。”廖悦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了她一句,花瞳也知道众人此刻的处境,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时,铁门后方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所有人都警惕地后退了数步。

“咦?竟然有人开启了第一层连环锁?”老莫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莫,怎么回事?”李同舟连忙问道。

老莫回过神来,又露出了兴奋之色,说道:“另一边的门已经开启了第一层,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冯家人可能就在那边,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什么?”李同舟和齐老头大吃一惊,感觉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不过惊讶片刻后,他们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李同舟眼神变得冷冽起来:“那些人果然有备而来,时间把握得这么好,我们这群人中,一定出现了内奸。”

众人听完都觉得莫名其妙,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些以后再说,老莫,有没有把握领先他们一步,我们这里人数不少,就算双方碰面了也不会吃亏。”李同舟握紧了拳头,神色十分凝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老莫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然后十分熟练地在转动了铁门上的一个把手。接着,他又转动另一个,转眼间,十多个把手都被他转了一遍,好像在同时调整十多个闹钟一样,那些把手如同钟表上的指针,转动的角度都不尽相同。

老莫每转动一次把手,铁门都会响起一阵机械传动声,同时带动一系列的齿轮和链条。他好像一个正在为病人听诊的医生一样,根据齿轮的转动不停地调整把手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肯定是莫家一种破解机关的手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只要弄错一点,肯定会出大事。

大概过了半支烟的功夫,铁门响起了一连串“咔哒咔哒”的声响,好像启动了机关一样,接着,一阵轰鸣声起,众人就看到,铁门上两块厚实的铁板竟然像翻书一样打开了,露出了一个铁算盘一样的事物。

这个铁算盘只有一本书大小,做工十分精巧,里面只设置了四挡,串着棋子一样的铁珠。

“连环锁阵第一层已经打开了。”老莫兴奋地搓了搓手,但是看到里面的铁算盘时,一时露出了为难之色。

“老莫,怎么了?继续啊。”李同舟催促道。

“这是一个四位数的密码锁,除非知道密码,不然无法开启第二层。”老莫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然而这时,铁门那头又传出了一阵轰鸣声,接着,众人又听见说话声和脚步声。

“不好,他们已经开启了连环锁进入了墓室,他们怎么知道密码的?”老莫惊讶地说道。

“不能让他们抢先,老莫,快输入密码啊!”李同舟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老莫为难地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当家的,我不知道密码啊,虽然只有四位数,但是一旦输错了,后果和我们选择炸门是一样的。”

李同舟和齐老头互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了身后众人,那些伙计都一个劲地摇头,表示没有头绪,急得二人都乱了分寸。

廖悦当然知道眼下情况紧急,他们九死一生才来到此处,绝对不愿意让别人捷足先登。而且,他也承诺过花瞳,不想就这样失信于人。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总体认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如果必须做个决断的话,他相信这个答案还是有相当大的成功几率的。

“我或许知道这个密码。”廖悦对李同舟和齐老头说道。

“是什么,快说。”他二人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了,急忙问道。

廖悦眼神锐利,语气坚定地说道:“1904”

第八十三章 六指伯爵

“1904?”廖悦说出这个密码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面露讶异之色,而后窃窃私语起来。

“当家的,奇胜伯爵他们就是在那一年失去音信的,我看这个密码可行。”老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推了推眼镜,首先发表了意见。

这时,铁门之后又传来一阵骚乱声,李同舟眼神一凛,当机立断地说道:“不能让他们抢了先,如今之计,也只有试上一试了。”他神情严肃地环顾了一下众人,问道:“哪位兄弟愿意当先锋,打开连环锁阵?”

廖悦一愣,刚想要举手表态,却被李同舟阻拦下来,“小悦,你肩负的责任重大,不能以身犯险。”

“当家的,我愿意当先锋。”“还有我。”“我也愿意。”

接着,好几位伙计自告奋勇走了出来,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廖悦这才恍然醒悟,不管自己推测出来的密码可靠与否,最终还得让人冒险一试,那人等于在用自身生命当作赌注,随时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小虎子,靠你了,百家的兄弟都以你为荣其他人,全部跟我退出墓道!”李同舟上前拍了拍其中一名伙计,意思很明了,就是选定他当先锋,然后向众人发号施令。

所有人都向那位叫做小虎子的年轻人投以了敬佩的目光,很多伙计都和他拱手道别,接着,众人在李同舟率领下急冲冲出了墓道。

廖悦第一次看见百家中人豪情洒脱的一面,不由心生敬佩,希望自己的推断没有出错,否则害了这名伙计的性命,他心里也会愧疚难安的。

一行人全部退了出去,与墓道外接应的其他人汇合一处。众人看着幽深的墓道口,都暗自祈祷起来。李同舟更是双拳紧握,作为百家的掌舵人,难免要面对性命攸关的抉择,压力自然不会小。

众人翘首期盼下,不多时,墓道中传出一阵轰鸣声,接着,就听见小虎子在里面兴奋大喊道:“密码正确,门开了。”

所有人全都舒了一口气,李同舟拍了拍廖悦的肩头,赞许道:“好样的!”接着又对众人挥了挥手,“走。”

众人立时鱼贯而入,再次向墓道深处冲去。廖悦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感觉整个人一下轻松了下来。

再次回到铁门前,众人纷纷面露惊讶之色,发现大铁门已经敞开了,仔细一看,这铁门混合了钢筋水泥,厚度至少一米以上,结实程度可想而知,就算使用炸药,短时间也不见得会有效果。如果强行破门,一个不慎很容易连墓道都一起毁掉。

“亨利先生,墓室里面要是遇到另一伙人,先将他们制服再说。”进入铁门后,李同舟对亨利建议道。

亨利点点头,吩咐手下做好准备,特工们训练有素,齐刷刷拉起了枪栓,竖起盾牌,接二连三地冲进了墓室。

廖悦被一群伙计和特工护在中间,最后才进入铁门,果然看到前方几十步处,还有一扇一模一样敞开着的大铁门,铁门后面露出了同样的墓道,和老莫之前估计的完全相同。

两扇铁门之间,夹着一条通道,与墓道垂直,两者呈t字形结构,漆黑的墓室那头寂静异常,根本没有传出任何骚乱声响。但廖悦隐隐有些担心,万一在里面真遇到另一批人,双方火拼起来,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往通道里面走上几步,众人就看见两边墙壁的璧龛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陪葬品。其中以银质和铜质的器皿居多,雕工细致,精美异常,透着金属浑厚的光泽,还有不少陶器,处处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看到人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这些文物一定很值钱吧?”阿诚看得两眼泛光,忍不住伸手触摸,却被一旁的伙计善意地阻拦下来。

“这里的东西都要上交联邦政府的,我们不能碰。”伙计们并没有见财起意,看得出来,他们是纪律严明的团队。

“我只想看看,不是说宝藏的发现者都有分成的吗?”阿诚狡黠的一笑。

这句话倒是不假,不管在哪个国家,找到无主的宝藏,发现者都享有报酬请求权。这批古物的考古价值惊人,阿诚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似乎在暗自盘算,自己能分到多少酬金,又能买到多少本成人杂志,增添他的私藏了。

一行人很快进入墓室,数盏探照灯从不同角度一打开,众人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足球场大小的宏伟墓室立时展现在他们眼前。数不尽的陪葬品堆放在四周,除了金属器皿,陶罐陶盘外,还有许多兽皮兽骨制成的生活用具,精美绝伦,透着浓烈的艺术气息,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好像走进了印第安文化博物馆一样。

整个墓室修建得恢宏壮阔,廖悦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所罗门酋长的尊贵身份。墓室中央地面上,列放着一具超大型的石棺,站着石阶上居高临下望去,视觉上的冲击与震撼简直无法言语。

廖悦估算了一下眼前石棺的体积,整体比先知的那具大出两三倍不止,俨然一座小型别墅。最令他诧异的是,石棺顶盖已经移了位,露出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缝口,看来早已被人光顾过了。

进入墓室的一刻,伙计和特工们都面露紧张之色,他们迅速检查了一遍墓室,而后纷纷回报道:“没发现其他人。”

“他们行动如此迅速,这么快就退了出去,难道”听着伙计们陆续报告,李同舟和齐老头互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显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接着,很快,所有人都被石棺边上一样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是一具骷髅。

廖悦走近一看,发现骷髅每只手掌和脚掌都有六节指骨,当即惊呼了一声:“这是所罗门酋长!他一定是被人从石棺里拖了出来!”可是仔细一看,骷髅身上竟然披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好像是近代的服饰,一时迷茫了起来,心说难道是被盗墓贼好意披上的?

而且,他发现骷髅身边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盒盖已经掀开,里面空无一物。

这时,李同舟和齐老头走了过来,看到盒子空空如也,不禁摇头叹气道,“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但李同舟很快有了决断,当下对亨利说道:“亨利先生,那伙人应该没走远,我们现在追过去,或许还有希望。”

亨利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分派了十几名特工,由阿帕奇带领,匆匆出了墓室,从另一边的墓道追赶过去,李同舟也安排了十多名伙计跟随而去。

花瞳望着地上的空匣子怔怔出神,眼神中满是落寞与惆怅,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人心生怜悯。如今的局面,出乎所有人意料,廖悦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好几次想去安慰她,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廖悦正愣神间,齐老头走到他身边,轻拍了怕他的肩头,指着地上的骨骸说道:“小悦,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跪下来行礼啊!”

廖悦满脸疑惑,回了一句:“这不是所罗门酋长吗?我为什么给他行礼?”

齐老头摇了摇头,从骨骸破烂的衣服中,翻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露出一本日记本一样的事物,指着本子封面的一行字说道:“你仔细看看。”

纸质的封皮已经褪色泛黄,但是上面的字迹还是清晰可辨,廖悦眉头一皱,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廖奇胜!他,他难道是”

廖悦已经意识到,这具骨骸的主人,并不是所罗门酋长,而是

“没错,他就是你的高祖父廖奇胜,当年墓语百家的魁首,人称六指伯爵。”齐老头面露敬畏之色,恭敬地朝着骨骸行了一个大礼。

廖悦心中说不出的震惊,他完全没想到,他高祖父竟然长着十二根手指和脚趾,和所罗门酋长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地摊开双手细看,但没发觉任何异样,心想为什么自己没有遗传下来这一体质特征呢?

“百家中人,给六指伯爵行礼。”接着,李同舟带领余下的伙计,恭敬地在骨骸面前躬身行礼。

廖悦一下子热泪盈眶,没想到他爷爷时常提起的高祖父就在眼前,当即扑通一下跪在地板上,对着骨骸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我高祖父他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酋长的墓室里?”廖悦抹了抹眼泪,看向了李同舟和齐老头,迫切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之事,我们也不知晓,听我爷爷说,六指伯爵等人是突然之间与百家中人断了联系的。我爷爷当时还组织了一批好手,想进地下遗迹探寻,却被那里弥漫的巫术阻挡在了外面,无奈之下,只得悻悻而归时隔百年,时至今日,我们都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齐老头缓缓说道。

“当时六指伯爵掌握了破解巫术的方法,但是他失去音信后,这种方法就再无人知晓。”李同舟也摇头叹息道,他看了看廖悦手中的日记本,说道:“或许我们想要的答案,都在这日记本中。”

廖悦此时心中满是疑惑,迫不及待翻看日记本寻找答案,他边看边念诵给众人听,然而日记本开头第一行字,就让在场所有人吃惊不已。

“1900年7月3日,我们终于在曼哈顿地下深处,找到了古墓之灵。”廖奇胜在日记本上这样写道。

第八十四章 百年前的冤屈

“古墓之灵找到了?”李同舟和齐老头互视了一眼,先是一脸疑惑,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廖悦手中的日记本,两眼泛光。

廖悦知道二人心中肯定好奇难耐,他自己也想尽快解开当年廖奇胜失踪的秘密,但是日记本往下内容,记录的全是廖奇胜如何带领百家中人承包地铁工程,如何修建八阵图,当然,更多的是如何开采黑石矿脉的经过。

密密麻麻如同流水账本一样,看得他头晕眼花。

这些繁琐的记录和廖悦之前估计的差不多,只是没料到的是,廖奇胜等人暗中开采出来的黑石,数量之庞大简直令人咂舌。某一次记录中曾经这样写道:两艘运载量在当时算是顶尖的货轮,满载黑石,从曼哈顿港出发,途径欧洲运抵香港。

“这些黑石竟然是运回国内的?”廖悦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高祖父会不辞劳苦地跑去曼哈顿,大量开采石矿?难道那些黑石比黄金,石油还要珍贵?

“小悦,继续往下看,我们要知道六指伯爵他们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齐老头听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吸了口烟,催促道。

廖悦点点头,他们当务之急,是要弄清关键之事,其他的可以之后慢慢考虑。

他不停地往后翻阅,跳过大量繁琐的记录,直翻到日记本最后几页时,记录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停留在1904年10月15日上面。那一天,廖奇胜等人遇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故。

日记本上这样写道:

10月15日

这一天,由于长年的地下工作,我们中的很多人染上了一种罕见的疫病,半数以上的兄弟已经虚弱无力,躺倒在病榻上。

我派小楚出去联系医生,我们的工作不能就此停下,我们做的事情也不能公诸于世,我们还要坚持下去,为了信念

10月16日

我们在睡梦中被一声巨响惊醒了,整个地下都在颤动。

我们匆忙赶去查看时,唯一通往地面的通道已经塌陷,是炸药造成的,很显然,有人要致我们于死地。

凭我们手中的原始工具,根本挖不开通道,很多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我给大伙打气道:“兄弟们,小楚已经出去联系医生了,他回来时看到通道塌陷,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咱们的!”

10月17日

没有药物控制,疫病很快蔓延开来,又有不少兄弟相继病倒,只剩下十多人勉强支撑着。但是我们很快发现,补给中断以后,我们的食物与水源所剩不多了。

10月18日

很多人说,小楚不会回来了,说他就是个叛徒,说不定就是他带人将通道炸塌的,我坚决不相信。我想一定是地铁公司发现了我们的真实目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打算将我们一起活埋。

我们优先将食物和清水分给病倒的兄弟,但是得不到妥善医治,他们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因为缺水,很多人嘴唇都干裂了。

10月19日

很幸运,我们在洞穴西南角的岩壁上发现了一条裂缝,好像是爆炸之后出现的连锁反应,里面都是一些松软的沙土。我们好像看到了一线生机,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通道出来。

我对大伙说道,这或许是上天对咱们的眷顾,说不定通道一直能通向地面,所有人都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10月20日

我们在裂缝中行进了约莫两公里,虽然沙土不难挖掘,但我们相继感染了疫病,又断粮缺水,全身软弱无力,工作进展缓慢。所有人相互鼓励,依靠意志支撑了下来。

我们发现,头顶的岩缝中不停往下渗水,我尝了一下,又涩又咸,竟然是海水。我意识到,我们正朝着西南方向前进,头顶岩石上方,是一片海床,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来到了哈得逊河入海口处,顶上是汪洋大海。

继续前进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告诉大伙,沿着裂缝走,穿过海域,我们又能回到地面上了。所有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染病的兄弟在其他人的搀扶下,陆续走进裂缝里面

10月21日

裂缝不断向前延伸,头顶上的水流变得越来越粗,海水不断往下渗入。我意识到,这条裂缝估计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头顶的岩石以及海水的重力给压塌了,我们必须加快动作。

大伙已经精疲力尽了。两天没有补充淡水了,小杜忍不住大口喝着头顶渗入的海水,我连忙拦住他,说这咸水不能喝。他说,这水一点也不咸。

我觉得奇怪,我们不是正在海底下方吗,疑惑地尝了几口,确实没有一点咸味,果然是淡水。我突然明白了,我们或许沿着这条裂缝,一直向西南前进,穿过海面,来到了一个海岛的地下,我们喝到的是雨水。大家听后十分兴奋,不禁欢呼了起来。

10月22日

所有人都喝足了淡水,即使没有食物,我们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我们发现头顶裂缝中出现了松软的土层,拖着虚弱的身子,拼命地挖掘起来,但是很快听到了铲头撞击花岗岩发出的声响。

“我们头顶有一块方形的岩石,怎么平整得像是人工修过的,而且上面,上面好像还有字。”小杜在最前面说道。

我以为他因为饥饿产生了幻觉,开始说胡话,石头怎么可能会有字?但是,小杜接着念了起来。

“让那些因为渴望呼吸到自由空气,而历经长途跋涉也已疲惫不堪,身无分文的人们,相互依偎着投入我的怀抱吧!我站在金门口,高举自由的灯火。”

他念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像一首诗,而且好像在哪里听过,接着,我突然想到,这是美国女诗人埃玛·娜莎罗其的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歌--《新巨人》,这首诗就镌刻在自由女神像的花岗岩基座上。

我仔细往头顶看去,果然如此,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了自由女神岛的下方,头顶上就是宏伟的自由女神雕像。

10月23日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们看到了头顶上方神像的基座,这花岗岩的基座刚好与四周坚硬的岩石融为一体,我们一直挖掘的沙土层的缺口,刚好被这基座封堵得严严实实。

小杜挥舞着铲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击着基座与岩壁,只留下一点轻微的痕迹,我看到他释然地垂下了双臂

命运真的很讽刺,没想到阻挡我们获得自由的,竟然是代表着自由的女神,我们都无法接受命运如此的安排!

如果头顶上方,没有自由女神像挡住这个缺口,我们就可以破土而出,逃出生天,生死真的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10月24日

很多人都躺倒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头顶上的基座,嘴里不停低声念叨着什么。

我凑近到他们嘴边细听,他们都在念着那首诗。

“让那些因为渴望呼吸到自由空气,而历经长途跋涉也已疲惫不堪,身无分文的人们,相互依偎着投入我的怀抱吧!我站在金门口,高举自由的灯火。”

所有人眼眶湿润了

10月26日

兄弟们一个个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最终停止了呼吸,只剩下我一个人苟延残喘。

我身边一共躺着55位兄弟,我想这里是他们最好的长眠之地,他们的灵魂将永获自由。

裂缝顶上的水流越来越猛了,我知道整条裂缝很快就要塌陷,我不能就此倒下,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过裂缝返回洞穴时,裂缝轰然一声倒塌了。

10月27日

很多人都说小楚出卖了我们,他就是个叛徒。我始终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的使命,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头顶隐约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我恍然大悟,今天是曼哈顿第一条地铁通车的日子,整个城市应该都在举行欢庆仪式,沉浸在欢歌笑语之中世人一定会记得这一天,1904年10月27日,讽刺的是,今天却是我的死期。

既然我不能完成这个使命,那么我也要保存这颗古墓之灵,封闭整个遗迹,直到我的后人来到,继承我意志

读完日记,廖悦忍不住热泪盈眶,李同舟、齐老头,还有一众伙计,都在暗自抹着眼泪。

日记中的内容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廖悦完全没有想到,他高祖父当年竟然是如此遇难的。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多的疑问,他们开采黑石到底为了什么?日记中提到的小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究竟有没有背叛百家?廖奇胜为什么最后选择封闭遗迹呢?

“楚家果然都爱出叛徒,六指伯爵他们失去音信后,楚家就是第一个提出要脱离百家的,那个叫小楚的,一直没有出现过,我们还以为他跟伯爵一起遇难了,没想到”有个年长一些的伙计义愤填膺地说道。

李同舟和齐老头互望了一眼,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古墓之灵没有拿到,是我们最大的失策”许久,李同舟攥紧了拳头,比起其他事,他似乎更关心墓灵。

但廖悦觉得,墓灵对他而言,显然还不如先祖留下的日记来得重要。他又翻了一下,无意中从日记夹缝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好像是一张古老的地图,已经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

这张地图至少是一个世纪前的东西了,上面图案早已模糊不清,但廖悦知道,藏在日记本中这么隐秘的地方,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小悦,那是什么?快给我看看!”齐老头眼尖,一看到地图就连忙凑了过来。

“好像是张地图,已经看不清了。”廖悦直接将之递给了齐老头。

齐老头拿到地图后,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摊开,然后和李同舟讨论了一番,兴奋地说道:“这一定是当年六指伯爵探知的墓灵地图,记载着可能藏有墓灵的地方,也是墓语百家多年的心血啊!”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但是地图已经无法辨认清楚了,还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还原。”李同舟点点头,微微露出了笑容。

“小悦啊,日记本是你高祖父,理应由你保管,但是这地图”齐老头眼神闪烁,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你们拿去好了。”廖悦明白他们的意思,反正地图到他手里,也没什么作用,不过他高祖父的日记,他倒想自己好好珍藏起来,还要花时间仔细研究一番。

“好。”

正说话间,墓室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廖悦一抬头,就看见阿帕奇带着特工和伙计们折返了回来。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遗迹,完全失去了踪迹,说不定已经到了地面”阿帕奇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第八十五章 冲突

李同舟和齐老头一下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许久后才摇头叹息道:“那些人得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就是避免与我们起争执,显然对于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啊!”

“我们顺着墓道另一头追寻过去,发现了很大一片钢铁废墟,像一座小山一样,全部都是一节节地铁车厢,目测有数万之多。”一个看似领队的伙计报告道。

廖悦仔细听那伙计描述,发觉跟自己亲眼所见大不一样。思索了一阵才明白,原来因为墓灵被取走后,维持结界的能量丧失,整座钢铁大厦失去了支撑力量,已经轰然倒塌了,正如伙计形容的那样,那里成了一片钢铁废墟。

至于那些温迪戈的去向如何,会不会也一并消失,显然不是他们此刻要关心之事。

“既然废墟和两边墓道都相通说不定,那些人一早就在墓道另一头等候我们了。”李同舟有些不忿地握了握拳头。

齐老头低头沉吟了一阵,然后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廖悦,问道:“之前我们行动过于匆忙,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你一些事情小悦,将你来到洞穴之后的情形跟大伙详细说说吧。”

廖悦也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将之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但是通灵时的所见所闻,都是他自己的私事,就粗略的一笔带过。

齐老头一边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吞云吐雾一番后,目光停留在了花瞳身上。花瞳感觉到齐老头射来的极不友善的目光,柳眉微蹙,不自觉向廖悦身边挪了挪,像是在寻求他的庇护一样。

廖悦看得出齐老头准备再次对她发难,心中有些不忍,心说花瞳和他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了,出过不少力,最后却两手空空,连墓灵什么样子都没见着,着实可怜。而自己和百家中人好歹都有一些收获,在这个时候,还要计较这些琐碎之事,实在没有必要。

“小悦,你让她过来,我正好有些事要问她。”沉默了一阵,齐老头终于开口了,带着无可辩驳的语气,一改往常的老不正经,玩世不恭的态度。

平日里,廖悦没少和齐老头开玩笑,但是现在看他认真严肃的模样,也暗暗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齐老头曾是他爷爷的生死之交,算是他的长辈,在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好公然违逆老人的意思。

“我和你一起过去,不必害怕。”廖悦轻声对花瞳说道,他觉得百家中人个个义薄云天,应该不会刻意为难一个女孩子吧。至于花瞳肯不肯回答,属于她的私事,别人无权干预。

花瞳微微点了点头,她知道终究是躲不过去,跟在廖悦身后,来到齐老头面前。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听说过日本人传承着引灵者一脉,你先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是引灵者?”齐老头表情严肃地问道:“还有,你刻意接近小悦,私下和他通灵,到底有什么企图?”

“啊?”廖悦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齐老头的语气哪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审问。

李同舟和百家中人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齐老头对一个女孩子怀有如此大的敌意,现场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花瞳沉默不言,但眼神难掩慌乱之色,感觉到齐老头咄咄逼人的威势,竟然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廖悦心说这下完了,这一步退后,就显示出了她的心虚,果然在场的伙计都窃窃私语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如此为难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廖悦看得出局势不妙,花瞳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作为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当下站了出来替她说话。

“小悦,你难道不知道?一旦通灵者与引灵者配合成功,往后彼此就难舍难分,在一方没有死去的情况下,无法再与第三者强行合作下去这等于是说,小悦,你以后还要执行任务的话,只能和这个日本女人在一起了,你和萱儿哎,已经不可能了。”齐老头面露失望之色。

“这”廖悦猛然醒悟,他很快想起,齐萱在进入遗迹前同样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回头瞄了花瞳一眼,没看到她眼神中流露出多少诧异之色,显然一早就知晓了此事,只有他一人还蒙在鼓里。

不过廖悦觉得,齐老头他们太过主观臆断,自己可没答应以后还要继续寻找古墓之灵啊!这条路果然和他爷爷信中描述的一样,九死一生,他们这次侥幸走到了这里,下回就不一定有这般好运了。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廖悦明显感觉到无数仇视般的目光正聚焦在花瞳身上,恨不得当场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他明白,百家中人一直以寻找墓灵为己任,有时候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如果得知一个日本女人阻挡了他们前进的步伐,那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绝对不会怜香惜玉的

“这好办,如果有一方不幸去世了呢?不就没有这个麻烦了吗?”廖悦思索间,两个长得有些彪悍的伙计上前一步,一只手紧紧按在裤腰带上,露出了冰冷的手枪和匕首。

“他们这是要”廖悦一看这架势,立即就浑身冷汗直冒,心说原来百家中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纯良,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廖悦看向李同舟和齐老头,两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默许了那两个伙计的做法一样。他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亨利等特工,发现他们竟然非常识趣地退出了墓室,似乎不想过问眼前之事一样。

毕竟曾是一起共过患难的伙伴,阿帕奇想要过去帮忙,却被亨利上前一把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阿帕奇也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廖悦明白了,百家中人帮助亨利等人解决了幽灵地铁事件和阎罗羯的隐患,等于帮助联邦政府挽救了众多的生命。估计双方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合作,不想为了此事彼此翻脸,在大局面前,一个女人的生死显然无足轻重,亨利果断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廖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什么代表正义的特工,全都是虚伪的,在利益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廖悦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残酷的现实,他以前的想法太过于单纯了。

“就当她不小心命丧在古墓之中好了,这里处处凶险,没有人会怀疑的。”有人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

多数人冷眼旁观这一切,似乎已经默许了这样的做法,那两个伙计步步紧逼向花瞳,冷冽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机。

廖悦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为何他爷爷希望他隐姓埋名逃避一辈子,也不愿他去承受这个沉重的使命。在百家中人眼里,使命始终高于一切,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

面对两个伙计的步步紧逼,花瞳神色焦虑地捂着胸口,不停地后退,后背一下子撞到了廖悦身上。她回头的一刹那,廖悦分明看见她凄婉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恳求之意。

那不断在传达一种意识,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并不是她畏惧死亡,而是她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她不甘心止步于此。

那一刻,廖悦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长着阴阳眼的小女孩,正死死拉着他的手,苦苦向他哀求。

廖悦知道,此刻能救花瞳的人,唯有他自己。不说花瞳曾经有恩于自己,救过苗苗,也多次救过自己,就算换了另外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廖悦也不会眼睁睁看其被百家中人无情地剥夺去生命。

但是廖悦也清楚,自己根本无法说服眼前这些冷酷无情之人,除非他能想出一个花瞳不能死的理由。

在这紧要关头,廖悦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拼命地回忆起来,那个隐约让他觉得可行的理由,逐渐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唰唰”

那两个伙计,一个拨出了手枪,一个拔出了匕首,目露凶光地看着花瞳,随时准备动手一样,李同舟和齐老头一直沉默不言,冷眼旁观着。

阿诚一直站在不远处,眼前情形,让他浑身战栗不止,不管他心目中对花瞳有多么的爱慕,但是他本性懦弱,遇到这种场面,别说要出出风头,来个英雄救美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等等,你们不能伤害她。”这时,廖悦紧紧握住花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小悦,你不要再被她迷惑了,这个女人擅长催眠术!”齐老头怒斥道。

就在刚才一刻,廖悦终于想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这并不是他的缓兵之计,以李同舟与齐老头的智商,如若没有充分的依据,绝对不好糊弄过去。

“往后寻找墓灵之事,还需要她的帮忙,如果她受了什么损伤,我敢保证,我们一定会后悔莫及的。”廖悦表情认真地说道,他前跨一步,挡在了花瞳身前,代替她面对冰冷的枪口与利刃。

第八十六章 可怕的对手

齐老头不以为意,对着烟枪深吸了一口,慢慢吐了出来,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小悦,萱儿相貌也不比她差,你们俩才是最完美的一对这个女人明知这一点,还要掺和进来,显然图谋不轨,如今的局面完全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说着,齐老头冷冷地瞥了花瞳一眼,表情十分不善。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我和齐萱已经不可能成为一对了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她自己的原因。”就在刚才,廖悦理清了思绪,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理由,能不能说服众人,唯有一试了。

廖悦没等齐老头他们有所表示,继续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他很清楚,花瞳如今的生死,掌握在百家中人的手里,他再迟疑片刻,花瞳就有危险了。

“我们被困在钢铁大厦结界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别人留下的通灵痕迹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些人是你们派来援助我们的,但是我现在能肯定,他们就是取走墓灵的那伙人。”廖悦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在通灵的时候,感觉墓灵似乎很不专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在同时对抗两组通灵者。除了我和花瞳外,另一组人也在同时进行着,所以墓灵才会在两方夹击下,轻易败下阵来那组通灵者中,我能肯定引灵者多半就是齐萱,而通灵者,一定就是她一直仰慕的那个男子!”

廖悦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理后,感觉李同舟和齐老头脸色瞬间大变,好像戳中了他们的要害一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廖悦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有推测错,这把赌赢了。

“你们现在就算杀了花瞳,我也不可能和齐萱成为一组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搭档而我以后若是还要继续寻找古墓之灵,也只能依仗她作为引灵者了,她是必不可少的助力,你们现在杀了她,不等于在自绝后路吗?”廖悦见势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他紧紧握着花瞳的手,传递给她一种信息,让她安心下来。

花瞳起初表现得紧张不安,但是看到局面有所转变,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们现在要是杀了这个女人,以后就没有退路了。”众多伙计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两个伙计看到当家的犹豫了起来,停住了脚步,收敛了凶相,好似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众人接着沉默了起来。

“一定是他们,那伙人里一定是楚家那小子领头的,他之前就背叛了我们。”这时,一个伙计突然说道,神情有些不忿,其他人也附和着点头。

“哎,萱儿这丫头真是家门不幸啊!”齐老头突然唉声叹气起来,似乎已经认同了廖悦的推测。

李同舟看了齐老头一眼,又看了看廖悦,对那两个伙计摆了摆手,说道:“小悦,你说得没错,这个日本女人的确还有用事态未明了之前,先留她一命吧。”

廖悦听到这话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其实刚才他真没有多少把握能救下花瞳,那些想法也是十分大胆,没想到竟然情急之中,推测得八九不离十。想来百家中人已经隐隐发觉了这个苗头,他的话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罢了。

初认识齐萱时,廖悦就隐隐发现她已经对别人芳心暗许了,她那时常流露出的痴恋与仰慕的眼神,也只有当一个女人彻底爱上一个男人时,才会出现的。之后他与齐萱通灵时,又发现她心中隐藏的秘密,更加确定了这一事实。

但是廖悦完全没料到,齐萱为了爱情,可以什么都不顾,竟然可以背叛自己的爷爷,背叛百家。她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甚至将自己引入遗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所爱之人能顺利取到墓灵。

难怪那伙人对廖悦他们这次行动了如指掌,没想到齐萱竟然甘愿去当了内奸。

令廖悦震惊的是,为了古墓之灵,似乎任何底线都可以不顾,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大的价值吗?廖悦已经无法分辨了,谁又能说刚才百家中人的做法,又是正确的?或许在强大的利益和诱惑面前,道德底线所起的作用,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

“放了你也可以,不过你能答应我们,以后和小悦一起去寻找古墓之灵吗?”李同舟犹豫再三,看着花瞳问道。

廖悦回头看向花瞳,用眼神示意她当面应允下来,先保住小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其实现在,廖悦连自己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都有些动摇了

“不管你们怎样,我都会一直寻找下去的”花瞳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既然我和他已经匹配到一起,两人一起行动成功机会肯定大一些。”

说着,她很有深意地看了廖悦一眼,表明自己愿意配合的态度。

廖悦看到她眼神坚定,知道她的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像是在敷衍。看得出来,花瞳对于寻找古墓之灵的决心并不比百家中人弱上多少。

“找到墓灵后,如果你只是借用一段时间,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最后一定是归属于我们的。”李同舟之前听说了花瞳寻找墓灵的意图,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就说得明明白白,像是在达成一项双方的协议一样。

花瞳默默点了点头,现场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刚才想要动手的那两个伙计识趣地退了回去,众人脸上又恢复到之前的表情。

廖悦看到百家中人都不再为难花瞳,彻底放下心来,将她拉到了一边,想问她一些事情。

“你真的还要继续寻找墓灵吗?你也看到了,这条路九死一生,实在太过凶险。”廖悦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轻声询问她道。

“这是我们巫姬一族的使命,我无法逃避。”花瞳语气坚定地说道。

廖悦想起之前在结界里的时候,和花瞳一起通灵时,他曾经无意中窥探过她的内心,她的成长经历的确充满了心酸与苦楚,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而如今,廖悦清楚地认识到,不但寻找墓灵的道路上充满了未知与凶险,还有一个可怕的对手在暗中等待着他。

自从廖悦从齐萱嘴里得知了数字的意义后,他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高人产生了好奇心,齐萱对其充满了爱慕,齐老头却对其存有不少芥蒂。

直到走到这里,廖悦才想明白,那人其实一直安排齐萱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功于心计,也不知那人对齐萱是不是真心的,如果只是利用她来实现其个人目的,那齐萱真的是太悲哀了。

廖悦觉得,如果他选择继续走这一条路,不但要面对凶险的古墓,还要和那个可怕的对手竞争,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而且他如今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

如果可以选择,廖悦绝对不想与这样的人成为对手。

“你有下一个目标了吗?”廖悦试探性问花瞳。

花瞳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回答道:“我也是找了很久的线索才查到曼哈顿的,可惜最后都没看见墓灵一眼”

“等墓灵地图复原后,会有下一步线索的。”廖悦安慰她道。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留着这里意义也不大,只想回到地面上去,看看天空中久违的太阳,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这里的事情,自然会有特工们和百家的人来处理,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

廖悦刚想离开,花瞳突然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她还是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廖悦已经见惯不怪了,心说她这个样子,肯定是会犹豫好一阵子,最后说不定还是什么都没表示。

“刚才谢谢你。”花瞳柔声地说道,眼神充满了感激之意。

廖悦一愣,没想到花瞳竟然向自己表达了谢意,反而感觉有些不适应,淡淡地一笑回之。

接下来,百家中人开始进入酋长石棺里面搜索,虽然最珍贵的墓灵已经与他们失之交臂,但是他们也不想放过其他的线索。

当看到一具长有十二节手指骨和脚趾骨的骨骸从石棺里搬出来时,廖悦暗暗吃惊,心说这位身份神秘的所罗门酋长,与自己的高祖父,为什么在体质上会如此相似,这之间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那个曾经失落的上古文明,采用的计数方式正好也是十二进制,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呢?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廖悦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他高祖父的遗骸,打算带出去,适当之时运回香港好好安葬,他的高祖父漂泊半生,终于也能落叶归根了。

齐老头却建议道,六指伯爵最后心愿未了,他的长眠之地应该在那个地方最为合适。

“什么地方?”廖悦不解地问。

“六指伯爵的55位兄弟曾经埋骨之处,自由女神岛。”齐老头深吸了一口烟,说道。

第八十七章 自由女神的眼泪

数小时候后,廖悦跟着一部分伙计和特工,顺着最近的道路返回了地面。

当看到头顶上的艳阳时,他不禁有些恍惚,心头顿时涌上一种重返人间的愉悦,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在地下经历的时间不过数日,但他感觉好像过了数年一样,漫长而又阴晦不过一切总算过去了。

廖悦临走前,将莫里茨的日记本,交到了亨利手上,并告诉他秘密实验室的大致位置。廖悦知道,特工们肯定又要忙碌好一阵子了,但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公寓,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将其他想法抛之脑后。

分别时,花瞳又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廖悦已经习以为常了,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就一直面对面站着,互望了许久。最后花瞳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就转身优雅自如地离去,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廖悦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数日,廖悦除了闷头大睡,剩余的时间都在翻阅廖奇胜的日记,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得更加详尽了。

又过了两日,他接到齐老头的电话,说百家中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他必须参与。廖悦无法推辞,他知道,整件事情终于也要落下帷幕了

廖悦如约赶到曼哈顿岛南部码头的时候,一众人等已经等候他多时了。李同舟和齐老头带领的伙计,亨利带领的特工,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正整装待发。亨利调来了一艘观光客船,一行人乘船出海,向着西南方向进发。

一路上,众人遇到了不少观光船,难得今日如此好天气,游客们兴致盎然,正要前往曼哈顿著名的景点之一,自由女神岛。

说起自由岛,廖悦并不陌生,曾经去过数次,有一次还是陪着苗苗和花瞳一起游玩的。那时的心情别提多畅快了,海阔天空,佳人美景,人生能有几回?但是今日,虽然艳阳高悬,但是一行人心情沉重,脸上都蒙了一层阴郁。

李同舟和齐老头立于船头,远远眺望自由女神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几艘观光快轮经过廖悦他们的客船时,船上的游客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但是游客们惊愕地发现,这艘船上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全都沉默不言,而且当看到亨利等一群特工时,立时安静了下来。

特工们虽然换了便装,没有全副武装的恐怖阵仗,但是那种散发出来的凌人的威势,还是吓得其他游客心中惶恐。

客船距离自由岛越来越近了,廖悦不经意一抬头,自由女神像的全貌立时展现眼前。

晴天烈日下,自由女神一如既往的神态自若,她双唇紧闭,头戴着光芒四射的精致冠冕,身穿着罗马式的长袍,右手高举着象征自由的火炬,左手紧握着《独立宣言》,正要迈步勇往直前。她脚下散落着已经断开的脚链,象征着挣脱束缚,奔向光明与自由,憧憬未来。

女神气宇轩昂,神态刚毅,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她一直静静地守护着曼哈顿港口,这一个多世纪来,时刻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自由的可贵。

不知从何时起,自由女神几乎成为了美国人们心目中的精神寄托。不仅如此,她象征的不畏艰难,坚守信念,追求自由的精神,逐渐被全世界的人们广泛认可

客船很快停靠在码头,所有人陆续下船登岛,向着自由女神像走去。

自由岛上热闹非常,游客如云,到处充满了愉悦的气氛,但是这种祥和的氛围正逐渐被打破。

很快,游客们看到廖悦一行人行色匆匆,又看到特工们表情肃穆,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件,纷纷避让开来,一些小孩子停止了大声嬉闹,被他们的父母紧紧抱在怀里。

廖悦他们直接登上了女神像下的高台。自由女神眺望东方,面朝大海,廖悦远远就望见曼哈顿城市的轮廓,蔚蓝的天穹下,现出了宽广的入海口,碧海蓝天,浑如一体,给人一种风起云涌,时光变迁的错觉。

“小悦,看你的了。”这时,齐老头走过来拍了拍廖悦的肩膀说道。

廖悦点点头,他明白齐老头的意思,面朝着曼哈顿岛的方位,走下高台,在神像基座附近转了一圈,然后踩了踩地面,对紧跟而来的众人说道:“应该是这里了。”

李同舟与亨利对视了一眼,看到亨利点头,他挥了挥手道:“兄弟们,是时候动手了。”

接着,“铮铮铮”一阵声响,数十名伙计同时亮出了手中的便携工具,开始挖掘脚下的泥土,动作熟练麻利。游客们都好奇地围拢了过来,在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着自由岛上,可能正准备大兴土木。

几十人一起挥动工兵铲的场面实在太过壮阔,陆续有不少游客围拢而来,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有些人开始举起相机和手机拍照。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自然也引起了岛上驻守警察的注意,好几个警察纷纷掏出了武器,急匆匆地赶来。

“你们在干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在如此神圣的地方闹事?”为首一个警察气汹汹地出言警告。

亨利走了过去,将自己的证件一亮,说道:“我们在执行特殊任务,你们不必大惊小怪,还是做好自己的职责吧。”

那警察一看对方特工头子的身份,吓了一跳,但是出于职责,还是说道:“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请,请解释一下。”

“现在不是知道了?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亨利不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那警察看到对方人多势众,悻悻地退了出去,廖悦看他满脸不忿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不服气。果然,那警察一离开后就拨打了电话,看样子,像是在向上级请示。

在美国,联邦特工和警察的矛盾时有出现。表面上看,两者都在为联邦政府效力,但是特工们往往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执行的命令都是最高端的,私底下很看不起地方警察。有时就以一个秘密执行令,就将警察们费尽辛苦才抓到的罪犯一声不吭给带走了。而作为地方警察,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服气的,因此,彼此间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产生。

直觉告诉廖悦,他们这次行动肯定不会一帆风顺的,总感觉会出什么乱子。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天色渐变,昏昏沉沉的,转眼间下起了小雨,整座自由岛笼罩在乌云之中。

挖掘工作显然受到了阻碍,但伙计们不管不顾,继续挖着脚下的泥土。又忙活了一阵后,已经挖出了一个十米深的大坑,再往下,已经碰触到了坚硬的岩石层,原始的工具已经不起作用了。

幸好众人准备充分,几名伙计从船上搬来了开石头用的工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后,大量的碎石陆续从坑里被运载出来。

其实,最有效的破石之法莫过于使用炸药,但是这里是旅游景点,众人都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而且,炸药的分量万一控制不当,将一切都摧毁了,那就后悔莫及了。

虽然天空正下着小雨,但是不少游客都好奇地驻足观望,看他们的表情,似乎隐隐期待着接下来的爆炸性新闻一样。廖悦知道,只要他们继续等待下去,肯定不会失望而归的。

果然,过了一会,一声咆哮从码头的方向传来。

“亨利,我以联邦政府的名义状告你,你的行为,是在亵渎自由女神!”那人声音极大,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警察簇拥下,两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正向这边赶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游客们纷纷避让。

“天哪!是曼哈顿市长,还有警察局长,他们怎么也赶来了?”不少游客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消息一传开,现场立时沸腾了起来。

“这下子麻烦大了。”廖悦直觉没有错,但是他也没意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隐隐不安了起来。

“亨利,你还不赶紧命令他们住手?”曼哈顿的市长和局长显然认识亨利,快步走了过来,对着亨利大吼道。

亨利不以为意,冷静地看着他们走到跟前,指着身后的深坑说道:“你们来了也好,自己看吧,看完了再说。”

那两人刚要继续发脾气,但是不经意地往土坑看了一眼,顿时就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犹如两尊雕像一样立着坑边一动也不动。

周围的游客看到他们奇怪的反应,全都好奇地围拢到了土坑边上,接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廖悦凑近一看,果然看到了预料中的一幕,数十具人类的骸骨,横七竖八地躺在碎石堆中。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每一具骨骸的手指骨和脚趾骨,无一例外地都有十二节,说不出的怪异。

“原来不仅是高祖父,这些人的体质特征也是如此,难道百年前的百家中人,全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廖悦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雨继续下着,仿佛是老天爷在流泪,在为逝者悲泣

廖悦回忆起日记本中的描述,仿佛看了当年这些人拥挤在裂缝中,在绝望中慢慢死去的情形,不由眼眶湿润。

蝼蚁尚且贪生,没有人不渴望自由地活下去,但是造化弄人,他们最终长眠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

“让那些因为渴望呼吸到自由空气,而历经长途跋涉也已疲惫不堪,身无分文的人们,相互依偎着投入我的怀抱吧!我站在金门口,高举自由的灯火。”

不知哪位伙计首先低吟起这首诗,紧接着,所有的伙计都低头垂泪,嘴里不停地念诵着,仿佛是在为逝者安魂

游客们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多人都不自觉跟着念诵起来,默默地祈祷。

曼哈顿的市长和局长二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亨利表情严肃地站在一旁,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你们看,那是什么?”这时,有个游客指着女神像失声叫了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自由女神原本优雅自如的面容,好像突然发生了转变,不知道是不是阴雨天气下让人产生的错觉,流露出一种人性化的无奈与哀伤。

而且,汩汩水流正不断地从她眼眶中涌出

“自由女神竟然在流泪,难道也是在为脚下的逝者哀伤吗?”

第八十八章 真正的幽灵地铁

自由女神出现这一奇观,闻所未闻,所有人都看得啧啧称奇,争相拍照留念。

“没必要大惊小怪吧?女神像年久失修,眼眶部位刚好出现裂缝,遇到下雨天时,雨水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眼前奇观。”几个游客在一旁议论,他们试图用科学来诠释这一切。

但是他们的言论无法让人信服,此刻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自由女神真真切切地在流泪,那无奈与哀伤的神情,跟真人一模一样。

直到后来,不少人受到气氛感染,情不自禁跟着垂下泪来

立于雨中不知过了多久,廖悦伤感过后,不经意地往西南方向眺望,只见一座宏伟的城市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梦幻缥缈,立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并不是曼哈顿,而是与之隔海相望的另一座新兴城市--华港市,一座被誉为美洲香港的华人自治的城市,自由女神岛刚好处在两座城市的中间。

虽然华港市离曼哈顿很近,但是廖悦一直没有时间前去闲逛,或者说是没有那份心情,如果不是他的死党猴子在那里工作,他甚至都不会加以关注。

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廖悦总觉得,那座城市在他眼里,并没有焕发出勃勃生机,反倒笼罩在一股莫名的阴影之中,像一个巨大的囚笼,让他心头涌出阵阵沉闷与压抑

之后,廖悦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又开始了他的代码师工作,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曼哈顿的幽灵地铁事件,再也不会出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各界媒体都在做相关的报道,什么千奇百怪的说法都有。许多考古学家涌入地下遗迹,看到阿尔冈昆人留下的文明后都惊叹不已但是这些,都跟廖悦没什么关系了。

除了幽灵地铁,还有一件事同样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然就是自由岛发掘出华人骨骸的事件,一段尘封的历史,逐渐被人们获悉

多数媒体这样报道,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当时地铁公司雇佣了一批廉价华工,最后因为事故,这批华工全部遇难但是真相永远不止于此,唯有少数人真正知晓,百家中人也不会将之公诸于世。

即便如此,但是消息一传出,就引起了各界很大反响,绝大多数曼哈顿市民纷纷表示,这批华工对首条地铁的竣工作出过显赫贡献,应该表彰他们的功绩。

后来,海外华人自发组织了一项募捐活动,计划用所募资金,建造一座纪念碑,将之矗立在自由岛上。而这批华工,也将长眠在纪念碑之下,与浩瀚大海相伴。

廖悦的高祖父廖奇胜,曾经被英国皇室册封为华人伯爵,这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事件。在英国皇室支持下,纪念碑旁又矗立了一座雕像,雕像的基座上镌刻着:廖奇胜,中国香港人,曾有功于英国皇室,被册封为六指伯爵,1900至1904年参与曼哈顿首条地铁修建工程,不幸遇难。

廖悦本来打算将廖奇胜的尸骨运回香港安葬的,但是他仔细考虑后觉得,让他高祖父和其他遇难者,一起安葬在自由岛上,才是最完美的归宿。

这次事件过后,阿帕奇打算启程返回自己的部落,因为他在这次任务中的杰出表现,联邦政府同意了他的请求,承诺不收回其部落保留地,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了。

阿帕奇临走前,还找过廖悦,盛情邀请他一起去部落作客,但被廖悦婉拒。

廖悦哪也不想去,只想在曼哈顿静静等候消息。前几天,邓警官从香港那边打来电话,告诉他李大胡的精神状态鉴定有了结果,专家认定他的证词无效,宣布他爷爷廖志海的杀人罪名不成立。

即便如此,廖悦也开心不起来,他爷爷的嫌疑就算彻底洗清了又能怎样,廖志海依旧毫无音信,下落不明。

这段时间里,廖悦和住在老家幽湖镇的父母通过几次电话,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他父母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嘱咐他一切小心后,就默默挂了电话

其实,幽灵地铁事件虽然完结了,但是廖悦心中还是存有不少疑问的。

首先,斯蒂芬和丽莎背后那个组织,一直没有露面,但是廖悦不会简单的认为,他们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说不定因为一些缘故,只是暂时潜伏了起来,或者等待什么时机。

这个势力长期渗透进地铁公司内部,暗中豢养了幽灵地铁这么多年,绝对不会甘心就此销声匿迹的。

还有,取走墓灵那伙人,显然和百家中人有不少纠葛,那个让齐萱不顾一切追随的人,应该和自己身份一样,也是一名通灵者,那人和李同舟和齐老头,应该有着不少交情的。

再者,廖奇胜日记本中提到的那位小楚,后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无人知晓。

而廖奇胜,当时已经取得了古墓之灵,以其见识与才智,肯定知晓放任墓灵成长,绝对会祸患无穷,但为何还要如此安排?事后证明,幽灵地铁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廖奇胜思想的一种延续。

廖奇胜在临死之际,似乎有意将整个地下遗迹,转变为一个令人无法轻易涉足的禁地,这样的做法实在令人费解。要不是廖悦他们准备充分,加上运气不差,最终制服了墓灵,幽灵地铁还不知道要继续为祸多久。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廖奇胜无疑是幽灵地铁的罪魁祸首,间接伤害了不少无辜的生命。

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因为如此,随后莫里茨的邪恶计划才能够被阻挠,廖奇胜等于是帮助曼哈顿抵御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可怜莫里茨到死之前,都无法知晓,自己失败的原因在哪里?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这真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功过是非,有时真的难以定论

这些暂且不论,让廖悦最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件事情。

这段时间里,他去过百家茶楼好几次,每次李同舟和伙计们都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彼此有说有笑,但是廖悦想进一步试探茶楼的虚实时,还是被伙计们不留情面地阻拦了下来。

虽然幽灵地铁事件完结后,他从此再没有接收过任何奇怪的信息,但是他绝对忘不了,那些信息当中,屡次提到了不存在的站台,而站台的位置,恰好就隐藏在百家茶楼里面。

百家茶楼地底下,真有一个不存在的站台吗?廖悦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其实幽灵地铁事件并没有完全解决,真正的幽灵地铁,或许还在他的脚下,但是他却无法得知。

李同舟和齐老头对于失去墓灵一事,表面上虽然没有过多计较,但是廖悦分明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种无比凝重之色。

直到很久以后,廖悦了解一切真相时,蓦然回首,这才发觉,那颗墓灵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设身处地一比较,廖悦就明白,当时李同舟处在当家人的位置上,那种沉重的压力,是何等的巨大,换作是他,廖悦根本没有信心承接下来。

真正的幽灵地铁,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之间牵涉了墓语百家几千年来追寻的使命,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之后没多久,按照约定,廖悦从齐老头那里拿到了他爷爷的第二封信,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爷爷在信中都是说一些鼓励他的话,让他继承祖辈们的遗志,完成自己的使命。

同样的,他爷爷在信的末尾也使用了暗语,同样是用着纠结的语气,希望他隐姓埋名起来,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还让他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去南部码头找那一艘蓝色的货船,将之前得到的钥匙给货船的船工看,从此偷渡到加拿大,不再过问百家之事。

廖悦直到现在,才明白他爷爷的苦心,当时的他曾意气风发,立下豪言壮志,不畏艰险。但是经历幽灵地铁事件后,他才体会到,这条路究竟有多么的凶险,真的是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我还要继续下去吗?”廖悦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虽然他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但是他也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被人监视着。好几次,他都发现一些百家茶楼伙计模样的人,在暗中跟踪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明白,作为一名通灵者,百家中人绝对不会轻易放任他离去的,这从他们对待花瞳的态度就知道了。廖悦一直想不明白,百家之人为何对于寻找墓灵一事那么执着,几百甚至几千年来,都不曾轻言放弃,他们这股动力究竟来源何处?

但他也理解,既然自己传承了通灵的能力,本身就要承担无法推卸的责任,就算自己不情愿,别人也不会同意的,这就好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廖悦有些理解,他爷爷和父母再三劝他逃避一辈子的良苦用心了。

不知不觉间,廖悦来到了码头,不远处,停泊着一艘蓝色的货船,一个船工模样的中年人正在夕阳下抽着烟,看着风景,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这艘货船停靠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很像一艘货运观光两用的船只,但是从拴住船身的缆绳磨损痕迹来看,似乎很久没有启航了,又或者说,这艘船本来就不打算航行

“一切都和爷爷信中描述的一样。”廖悦缓步上前,看着船怔怔出神。

“你有什么事?”船工似乎一早就发现了廖悦,走到船头,警惕地打量着他。

廖悦紧紧捏着口袋中那把钥匙,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信物,只要他掏出来,船工自然就明白了一切。廖悦仔细打量着那船工,好几次都有掏出钥匙的冲动。

“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船工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想租船去自由岛看看。”廖悦定了定神,试探性问道。

那船工白了他一眼,用鄙夷的语气道:“你是头一次来曼哈顿的游客吧?怎么这么一无所知啊?这是私人客船,不对外开放的,你要去自由岛,往西面走几百米,在码头公园那里就有游船,二十美元往返一趟。”

“哦,谢谢,打扰了。”廖悦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捏着钥匙的手下意识又紧了几分,最后看了那船工一眼,转身默默地离开了码头

第八故十九章 故人

“哒哒哒”

廖悦飞快敲击着键盘,眼眸中掠过一行行繁琐的代码,一整天的编程工作开始了

前一阵子,他因为幽灵地铁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代码师的工作也搁置了许久。不过墓语百家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廖悦执行任务期间,有人暗中以他的名义,接下了公司的程序开发任务,按时完成并准时递交,衔接得天衣无缝。同事们一直都以为他身体抱恙,窝在家里工作呢。

廖悦觉得,那个顶替自己的人,刻意在模仿自己的编程风格,还学得像模像样,一般人轻易分辨不出真伪。他心里暗暗佩服,编写代码其实不难,但是要模样别人的风格,就没那么容易了。

地铁事件完结后,联邦特工署给他开了高额的报酬,而且他也算是所罗门酋长宝藏的发现人之一,享有一定的财宝收益权,这些资金加起来,足够一般人挥霍一辈子了。

但是廖悦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并不想如此虚度一生,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何况这份工作又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当当当”

一阵神圣的钟声从教堂里传出,打断了他的思绪,廖悦捏了捏眉心,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坐在电脑前大半天了,他感觉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聆听着陆续传来的唱诗声和祈祷声,心灵好像被净化了一般,一阵惬意涌上心头。

“那个房间还是没有动静吗?”许久,他缓缓睁开眼,凝视前方,诧异地皱了皱眉,正对面四楼的门窗闭合得严实,像是许久没人住一样。

这段时间,廖悦时常留意对面的动静,他绝对忘不了第一次遇见花瞳的情景,想来觉得好笑,当时还以为是一个年轻妈妈抱着自家女儿呢。

自从和花瞳分别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廖悦听说,百家中人一直都在密切监视她。李同舟和齐老头正想方设法将墓灵地图复原,让他耐心等候下一个任务,廖悦清楚,通灵者与引灵者一旦结合,彼此的命运就无法分割了。

廖悦也明白,就算他不参与,花瞳也会独自走上这条路。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可以锲而不舍,坚韧不移地面对自己的使命!有时他还觉得,花瞳其实很可怜,她没有自主的人生。

“砰砰砰”

正思索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扰乱了他的思绪,廖悦只觉一阵厌恶,哪个人如此没礼貌?

他的房间位置偏僻,而且四楼向来没什么房客,就算公寓的管理员和清洁工有事找他,也会很有礼貌地轻轻敲门,绝对不会如此急躁。廖悦以为是哪位新来的房客窜门打招呼,暗骂了一声,对这个没教养的家伙很是反感。

廖悦十分不爽地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抖着一条腿,一脸不耐的样子,还要伸手继续敲门。

“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在屋里做那个我要检查一下。”那人毫不客气就要迈步往房间里走,好像当自己家里一样。

廖悦刚才一直不爽,心说这人谁啊,初次见面就自来熟一样,神经病吧?可是仔细打量之下,发现那人还真的有点眼熟,接着,廖悦猛然意识到什么。

“猴子?是你?”廖悦惊愕了好一阵,才定了定神,认出眼前这人不是陌生人,正是他在香港的死党猴子,许久未见,似乎又黑了几分,不仔细辨认,还以为是哪个刚从非洲贫民窟里出来的难民呢。

猴子挠了挠头,讶异地吐了一句:“廖子,原来你刚才没认出我来啊?”

“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廖悦当然不敢实话实说,激动地上前拥抱了一下猴子,猴子看起来瘦,但感觉得出肌肉异常结实,就算干起架来也毫不含糊。

“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吗?怎么样?苗苗来找你玩得开心吧?”猴子嬉皮笑脸起来。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离得这么近,现在才过来,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提起这事,廖悦就十分生气,猴子一直没来找他,就连苗苗来曼哈顿时,他也好像不闻不问似的。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二人世界吗?我没事当什么灯泡啊?再说,那会我真的有事走不开。”猴子显然言不由衷,廖悦一看就知道他在狡辩。

“你能有什么事,我还不清楚?老实交代!”廖悦没好气道。

猴子狡黠地一笑,蹦出了一句口头禅:“大圣爷派我去巡山呐!”

猴子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孙悟空了,没事就大圣爷长,大圣爷短的,而且听不得别人说他偶像的坏话,有一次廖悦为了逗他,随意调侃了一句“孙悟空再厉害,还不是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为这事,猴子气得好几天都没搭理他。

还有一次,一个古惑仔当他的面贬低他的偶像,猴子硬是提着拖把追了那人几条街才肯罢休。

“别说了,有吃的没?饿死我了。”猴子毫不客气,直接闯进房间里,熟练地翻箱倒柜了一阵,找出几包薯片和汽水,二话不说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廖悦看着他那副狼狈样直摇头,心说猴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特别能吃,但是却不见长肉。

过了一阵,猴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烟点了起来,廖悦也陪着他一起,两人吞云吐雾了好一阵。

有大半年没见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两人互说离别后的事情。

猴子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工作完就去泡酒吧,要不就是窝在家里一遍又一遍看他最爱的《西游记》。廖悦有些讶异,问他一直泡酒吧,有没有找到对象,猴子自嘲地说他的身材太苗条,姑娘们都嫌弃。

廖悦清楚,猴子一定是借酒浇愁,其实他一直暗恋着苗苗,每次苗苗被人欺负,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干起架来简直不要命。廖悦有一段时间因为他爷爷的事情,心情不好,故意避着苗苗,当时邓警官又时常不回家,猴子就经常陪着她,跟照顾自己妹妹一样。

猴子对于廖悦家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谈起廖志海失踪之事时,猴子总是安慰他说:“廖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大圣爷会保护他的。”猴子一向都很乐观。

廖悦和猴子关系好得无话不谈,就将自己前一阵子的经历详细跟猴子说了一下,猴子听得十分认真,不停地抽着烟,两人不知不自觉干掉整包烟后,猴子脸色微微一沉,一改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知为何,虽然猴子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廖悦隐隐有种感觉,猴子好像刻意在掩饰什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却心事重重。

“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猴子表情认真了起来,掐掉烟头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我们侯家原来也是百家的一份子,不知什么缘故脱离了出去我父亲也支持我来帮助你,从我俩高祖父那一辈起,我们两家就一直共同进退着,你做的事情这么危险?身边没有我怎么行?再说我们可是哥们啊,死也要死在一块的,我还答应过苗苗要好好照顾你呢!”

廖悦听完一阵感动,这才是哥们啊,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拉猴子趟这摊浑水,摇了摇头道:“你们侯家当时选择退出百家,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既然走出这一步,何苦再回头呢?”

猴子一脸无奈,摊了摊手,蹦出一句武侠电影中常见的台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廖悦还想劝他:“你是不知道古墓究竟有多凶险,说不定你打个盹,就去见阎王爷了。”

猴子却不屑地道:“大圣爷一把火烧了生死簿,特地关照过我,阎王爷也拿我没办法!”他越说越离谱,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看来,猴子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了,廖悦明白,猴子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挡不住他的。

“其实,我真的不想走这条路”在死党面前,廖悦首次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当然知道但你不走,百家的人会答应吗?”猴子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廖悦一愣,一声哀叹,猴子说得太对了,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事情,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另一条路,就是去码头找那个船工,然后假装人间蒸发掉

但是他也想清楚了,如果这样,他在老家的父母肯定会因为他遭殃,甚至猴子,苗苗,他所熟识的人都会受到不必要的牵连。廖悦觉得,百家之人为了他们所谓的使命,会不惜一切手段的。

廖悦有时甚至想过,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听天由命好了,自己哪天丧命在某个古墓里,一了百了,也算有个交代。想通这一切后,他也就释然了。

“那你的工作”廖悦担心的是,猴子决定帮自己,工作肯定会耽误的,说不定会被公司解雇。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所在的公司,其实归属百家,连你现在的公司也是。”猴子最终爆出了黑幕。

“”廖悦无语了,他早该想到这一点,原来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只有他一直蒙在鼓里。

既然说到这份上,廖悦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点头答应。

“我去楼下找管理员,给你安排个客房。”廖悦看着猴子的行李说道。二人虽然铁得无话不谈,但是除非迫不得已,廖悦不想和猴子挤一张床,这家伙晚上太不安分,没事就会梦游一样耍猴拳,打得旁边的人吐血。

猴子有自知之明,尴尬一笑,两人就匆匆赶去一楼管理员的房间。

来到值班室门口,廖悦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许久没人回应。

“我进公寓时,没看到一个人,而且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所公寓冷清得有些不寻常,一点人气也没有,不像是给人住的,更像是”猴子皱着眉,挠了挠头说道。

猴子一向想象力丰富,廖悦不以为意,轻轻一推,发现门其实是虚掩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不见管理员黑人老头。

“奇怪,怎么没人呢?早上的时候,老头还和我打招呼来着。”廖悦一阵疑惑,以为管理员有事暂离,想过一会再来看看。

但是当他打算转身离去时,瞥见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好奇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定睛一看,只见角落里一张老旧的木椅上,摆放着一个布偶娃娃。

那布偶有一个书包大小,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当看到娃娃模样时,廖悦不禁大吃一惊,那人偶的面容,衣着和神态,竟然和老头一模一样。

那玩偶好像有灵魂一样,如同一个袖珍版的真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廖悦,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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